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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8大军阀》


第1章,归国途中

马六甲海峡在三天前已经过了,“白金汉”远洋油轮现在行驶在南沙群岛的海域。

赤道附近的高温天气渐渐好转,北面吹来亚热带早春的海风温暖而舒适。

尽管漫长的旅行已经接近尾声,此刻的空气也让人舒坦,但是在“白金汉”二等甲板的船舷边,一位二十出头的青年依然是一副愁容。

他叫吴绍霆,一年前刚刚从慕尼黑陆军士官学院毕业,又在马其顿集团军实习大半年,直到两个月前才从英国登上了这艘返回祖国的邮轮。

吴绍霆以前从来不相信有穿越这件事,身为一名二十一世纪特种部队队员,他甚至连这一类网络小说都很少翻阅,哪里知道这种神奇的事情竟然发生在自己头上。

他只记得四个月前在一次实弹演习时被流弹击中了胸口,这本不是什么大事,自己身上可穿着十二斤钢板的防弹衣,可是醒来之后却发现自己身处在慕尼黑一处兵营的宿舍里,灵魂附身在一个同名同姓的人身上。

更让人惊讶的是,自己脑袋上还盘着一根十分可笑的辫子。

没错,吴绍霆穿越来到了晚清。现在的时间是1908年3月3日。

这件事已经过去四个月了,他当然已经适应了这个身份,并且在德国最后一次实习考核时,还利用自己二十一世纪的军事素质取得了极其优异的成绩。此时在船舱行李箱里,还装着菲利普上尉奖励的一把勃朗宁M1904式手枪。

他现在之所以发愁,是对1908年的中国与自己未来的前程感到担忧而已。

稍微读过历史的人都知道,惊心动魄的辛亥革命以及长达二十多年的军阀混战,即将在中国的大地上拉开帷幕,做为一个穿越者在乱世将至之前究竟能做什么呢?

吴绍霆望着海平面上惨淡的夕阳,不由发出了一声叹息,脑海中忽然想到了一句话,喃喃的说了出来:“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唉!”

就在这时,背后冷不防突然冒出一句问话来:“呢位友记,就不怕这番话引来杀身之祸咩?”此话口音带着浓厚广东腔儿。

吴绍霆微微一愕,忙回过头来看去,只见自己身后站着一位穿长衫青年,带着一副黑边眼镜,身形甚是消瘦,年约三十左右,也不知道此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青年嘴角挂着一抹难以琢磨的笑容,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吴绍霆。

吴绍霆略打量了对方一番,淡然的笑了笑,道:“若在下先前之话有杀身之祸,那先生你连辫子都剪掉了,岂不是同样有灭顶之灾吗?”

青年并没有任何反驳,反而哈哈大笑了起来,道:“让吾感到诧异的正是这位公子,口中叨念着驱除鞑虏,头上却还留着鞑虏的遗物,这岂不是自相矛盾吗?”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收敛了情绪,忧然的说道:“早就想剪了,鞑子腐化我大汉男儿心志的浑物,留着它作甚?无奈在下有苦衷,不似你们这些留洋的学生那么豁达,否则也不会留它到今天了。”

自从戊戌变法失败之后,中国许多青年知识分子开始私自剪断辫子,尤其是在清政府鞭长莫及的南方各省尤为普遍。除了学生之外,就连满清政府组建的新军士兵为了方便戴上新式军帽,也私低下剪掉了碍事的辫子。

虽然满清政府有过“留发不留头”严令,可是自甲午、庚子赔款之后,腐败的中央皇权已经越来越无力。地方势力以及列强在华的租界,俨然成为了抗拒这一严令的温床。但凡是出国留学的学生,十之八九都是会剪掉辫子的。

就在1907年,也就去年时,满清政府对这种日益严峻的问题感到担忧,再次下达严令禁止私自剪掉辫子。只不过这一严令仿若一张空头支票,仅仅热闹了一阵之后紧接着又消失无声了。

“哦?这么说,公子你并非留洋的学生了?”青年好奇的问道。

“在下虽是留洋归来,只不过与先生略有不同。在下刚从慕尼黑陆军士官学院毕业归来。”吴绍霆解释了道。

“原来如此。”青年恍然点了点头。

清末留洋探求富国强民之道的中国人很多,除了去国外常规学术类的大学之外,军事学院深造也同样十分热门。但是与学术性大学不同之处是,学术性大学官费生、自费生都是有的,而军事学院的学生则只有官费生。

这很容易理解,军事之学非同小可,若学成之后不能为国家所用那留你何用?

此外,学术性大学留学归来不一定要到官府报道,所以这些学生们剪掉辫子,回国之后也并无大碍。但从军校学成归来的学员,全部都是由官府分配授职,如果剪掉了辫子,纵然没有杀身之祸也会影响仕途。

青年沉吟了一阵,微笑道:“听口音,公子你似乎同是广东人呀?”

吴绍霆回答道:“在下祖籍安徽,随父母迁往江西,少年时又考入了广州陆军小学堂,故而独自旅居在广州数年。后来承蒙堂叔公吴长庆旧部的推举,远渡重洋去往德国深造。”

这些话并非是吴绍霆胡编乱造,而是全部源自这个身体的记忆。

当初他知道自己与吴长庆有血缘关系时,同样甚感惊讶,暗中感谢老天对自己不薄,还能博得一个名将之后的身份罩着。不过后来渐渐醒悟,这个身份给他唯一的帮助就是推举自己官费留学德国,除此之外一概全无。

青年有些意外,叹道:“原来是吴老英雄之后呀!失敬失敬。”

吴绍霆自嘲的笑道:“英雄之后又非英雄,在下可不是沽名钓誉之辈。唉,如今这个时代正是需要来力挽狂澜呀!”

青年听了这话,心中渐渐有好感,忍不住道:“吴公子果然心有大志?”

吴绍霆叹声道:“自从鸦片战场以来,我泱泱大国一直饱受内忧外患,但凡七尺男儿有谁不想寻求出路、自强救国呢?我辈再不奋斗,迟早就沦为亡国奴了。正因为如此,恰才在下才会有‘革命尚未成功’的感叹。”

青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后,又道:“吴公子所言极是,振兴中国的大任我辈义不容辞呀。只可惜我辈英雄太少,除了同盟会孙逸仙孙先生之外,放眼宇内难出第二人呀!”

“恕在下冒犯,窃以为孙先生当不得英雄。”吴绍霆忽然说道。

他对孙中山虽然很尊敬,却不觉得孙中山是一个英雄级别的人物。

孙中山一辈子在革命,可是一辈子也都是在失败之中,纵然辛亥革命成功了,严格的说也不是孙中山的首功。辛亥革命时孙中山还远在国外,对国内的起义甚至一点都不知情,唯一的贡献是他那一套深入人心的革命理论,促成了这次革命之实。

青年脸色聚变,冷声道:“若孙逸仙都算不得英雄,普天之下我还真不知道有谁能被称为英雄了!”

吴绍霆对青年的反应并不恼火,他深知孙中山在这个时期于这些青年知识分子心中的伟大,俨然就好比是黑暗中的灯塔、人生信仰的导师一般。

“先生,在我看来,孙逸仙可谓是这个时代的伟人。伟人与英雄有时候可以相提并论,可是两者也有区隔的地方。”他淡然的笑了笑,说道,“说一句诛心之话,我愿意奉孙逸仙为革命先驱,追随他的主义和精神,并以他的主义和精神做为奋斗的准则。”

“哦?是吗?”青年脸色立刻释然了起来,不过他知道吴绍霆还有后话,于是没有急着发表自己的意见。

“只是,在下却不敢恭维孙逸仙的革命行动。我在德国时一直关注国内的新闻,两年前的萍浏醴大起义,去年的黄冈起义、惠州起义以及钦廉防城起义。”吴绍霆一口气将自己知道的1908年以前同盟会起义全部说了出来。

当然,这些起义未必都是孙中山亲自策划组织的,而他的意思只是代指孙中山所领导的革命势力。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道:“就在三天前,这艘船停泊在马来亚(此时还未成立马来西亚)时,码头工人还传言去年年底孙先生亲自领导了一场镇南关起义。这么多起义,这么长时间,可是结果呢?”

不需多说,这些起义都是失败的。甚至萍浏醴起义和惠州起义的失败,让革命党人还遭受了极大的损失,不少同盟会精锐以身殉道。

青年听了吴绍霆的话,神色再次陷入了凝重,他缓缓的叹了一口气。

“可是,吴公子你总得明白,革命是一种艰难困苦的探索,这条路到底有多长、要走多久,谁也不知道。但是不能因为这些我们就停止不前。诚如吴公子所言,这几年党人屡次起义屡次失败,但我相信每一次失败都是一种积累。”他坚持的说道,不过语气并非是一种辩驳,而是一种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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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邮轮奇遇

“我在德国时听说过一位名叫黑格尔的哲学家,他有一句名言,‘存在既有道理’。我斗胆用这句话反推,孙先生领导的同盟会起义屡次失败,那么其中自会有必然的原因。我们华夏也有一句名言,‘前车之鉴后事之师’。既然屡屡失败,为何不深思原因,力求寻出其他可行的方法呢?”吴绍霆不疾不徐的说了道。

青年心中有一种感慨,他觉得吴绍霆的话十分切中要害。为什么屡次起义却屡次失败呢?革命党人究竟有没有检讨失败的原因,或者说检讨出解决问题的结果呢?

他暗自叹了一口气,继而又问道:“这么说,你认为孙逸仙不配领导同盟会?”

吴绍霆笑了起来,道:“先前先生问我为什么孙逸仙不能被称为英雄,其实我的回答仅仅是个人观点而已,这无非是每个人心中对英雄界定的不同罢了。”

青年有些诧异,甚至显得有些迷惑不解。

吴绍霆又道:“我上述的回答,严格的来说针对孙先生所代表的革命派,并非是孙先生个人。至于同盟会是不是该由孙先生来领导,这个问题我可回答不上。但是正如先生你所说,革命是在探索,孙先生能够当此重任,率领我辈在黑暗中寻找光明,这份胆魄和精神也值得天下人敬仰。”

青年深深点了点头,深以为然的说道:“正是这个道理呀。”

吴绍霆说道:“话说回来,孙先生若不入地狱,谁有能入地狱?谁又敢入地狱呢?因此,这便是孙先生的伟大之处。只可惜,在下并不曾看到英雄之举呀!”

青年再次认同的点了点头,心中也释然了不少。

“吴公子有这样卓远的见解,难能可贵呀。那吴公子对如今我国革命形势有什么看法呢?”他再次问道。

吴绍霆这时觉得有些奇怪了,他原本只以为这青年是一个受革命思想熏陶的留学生罢了,可是对方一而再再而三谈论革命的话题,难不成是同盟会成员?不过,就算是同盟会成员也很正常,同盟会发展至今早已枝繁叶茂,基层成员多不胜数。

他沉思了片刻,说道:“在下可不敢窃议这么深奥的话题。不过这些年通过我在德国搜集到的消息,我觉得革命局势已经十分明朗,国人对满清政府的迂腐以及列强的欺辱越来越清醒。如今只差一个星星之火,促成这股燎原之势了。”

青年怔了怔,将吴绍霆的那番话喃喃念了一遍,道:“星星之火,燎原之势!好,这个比喻好呀!”他叹了一口气,又道,“只是,我不明白,这星星之火到底要何时才能出现呢?”

吴绍霆道:“同盟会这些年来策划的所有起义,无非就是为了点燃革命之火。只可惜,很显然他们的时机、方式和火力都没有把握到位。不过我相信,这种探索早晚会有成功的一天,只希望革命党人能认真探索每次失败的原因,不要再重蹈覆辙了。”

就在这时,在船舱里吃过晚饭的乘客们,陆陆续续的来到甲板上透风。

四下的耳目众多了,吴绍霆与青年不约而同都停止了刚才的话题。

不过青年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微笑道:“我对吴公子先前的见解甚为佩服呀。还未请教吴公子大名?”

吴绍霆答道:“在下吴绍霆,字震之。未请教………”

青年拱了拱手,道:“敝人胡汉民,字展堂。”

吴绍霆当时就震住了,胡汉民?著名革命党人,孙中山主要助手之一,辛亥革命之后广东第一任督军,与蒋jie石、廖仲恺齐名的国民党元老?他很庆幸先前与对方交谈时,所说之话还很到位,不至于莫名其妙就开罪了这位未来的大人物。

虽然在1908年这个时候胡汉民还不曾有那么出名,可是毕竟这是一支潜力股,还是要多结交一下关系才是。

他礼貌的笑了笑,道:“幸会幸会。恰才与胡先生倾谈,莫非胡先生是革命志士?”

胡汉民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说道:“吴公子你先前都已说过,但凡是热血男儿都不会坐视怏怏华夏毁于鞑虏之手。那么可以说只要有一腔热血者,皆是革命志士。我相信吴公子同样也是怀有满腔热血的大好男儿呢。”

吴绍霆觉得胡汉民这番话颇有暗示的意味,仿佛有意拉拢自己投身革命似的。

他郑重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只可惜前路茫茫,在下也不过是这混沌国度一愚民罢了。”

胡汉民说道:“这话就言重了,先前听吴公子畅谈,胡某已经知道吴公子并非池中之物。今日胡某卖一个乖,倒是舔着脸愿与吴公子交个朋友,不知有这个荣幸吗?”

吴绍霆笑了起来,自己正巴不得与胡汉民交好呢。当即他连连说道:“常言道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若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是人生一件快事。在下何乐而不为呢?”

胡汉民很热情的伸手拍了拍吴绍霆的肩膀,笑道:“此言甚好,甚好呀。敢问震之兄,这番学成回国可有什么打算吗?”

吴绍霆神色渐渐有些沉重起来,其实这个问题正是自己目前的心结,他也不知道自己下船之后该怎么办。

他缓缓叹了一口气,道:“在下少年时家母病逝,两年前又听闻了家严的噩耗,不孝子当时都未能从德国赶回来守孝。如今家道中落,亲友都不曾联系。临回国前,驻德国领事馆的官员告诉我,回国后可将个人履历交付广东陆军衙门军官处,衙门自会安排接纳和分配。眼下只能这般打算,先稳定生计才是。”

胡汉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知道吴绍霆一个德国留洋的军事高材生必不会找不到出路,而且吴绍霆如果被分配到军队任职,也是一个潜在的革命策动对象。

他说道:“胡某在省城有不少朋友,这几个月也会在省城暂住,若震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胡某一定竭尽所能。”

吴绍霆心中有些好笑,他觉得胡汉民日后应该会找自己帮忙才是。不过,他知道这是胡汉民的一番好意,于是谢了道:

“展堂兄太客气了。不过展堂兄既然在省城暂住,在下若幸运的话让衙门分配在省城任职,日后倒希望能多与展堂兄亲近亲近呢。毕竟在下刚从德国归来,在国内并没有多少朋友,今日与展堂兄在此间相遇,也算是机缘巧合了。”

“甚好,甚好。”胡汉民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第3章,码头别见

两天之后,“白金汉”号驶入了珠江,预计在下午三点将会抵达广州码头。

旅客们在吃过午饭之后,纷纷回到各自的船舱开始清点行李,做好下船前的准备。

吴绍霆从英国上船时,是购买了一张了二等船舱的船票,也就是单独的房间。此刻他与其他人一样,正在打点自己的行李。

他翻开了自己的皮箱,除了一套德国陆军礼服,也只有两套夏冬两季的衣衫;毕业证书、优秀学员十字勋章以及那支径直的勃朗宁手枪,都装在一个铁盒子里面。至于自己的钱袋里,除了几张帝国马克和临行前从领事馆兑换的三十块银元之外,便一无所用了。

这些就是他的全部家当。

行李刚刚整理完毕,“白金汉”号便鸣响了悠远沉闷的汽笛声,宣告正式进入旅程的终点港口。走廊上传来服务生挨门挨户的敲打声,正在催促乘客们拿好行李前往甲板等候下船。

吴绍霆提起了行李箱,打开房门走了出去,来到了甲板上。此时的甲板上挤满了各形各色的乘客,有中国人,有西洋人,也有不中不西的假洋鬼子。

他向邮轮的前方眺望一阵,只见广州码头十分热闹,人潮涌动,熙熙攘攘。

“震之。”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吴绍霆回过头,却见是胡汉民正提着自己的行礼从船舱里走了出来。

胡汉民同样是住在二等舱,因此两个人在这两日交往甚密。不过自从第一次在甲板上谈论过革命的话题之外,其他时候仅仅是讨论一些国外的见闻罢了。

吴绍霆笑着迎了过去,道:“展堂兄,看来咱们快要告别了。”

胡汉民一边走过来,一边笑着说道:“何必急着说这些话,要么下船之后去我那里小坐一下,我可以介绍几个朋友与你认识认识呢。”

吴绍霆想了想,说道:“今天只怕不便打扰了。我得在天黑之前赶到陆军衙门交纳履历,要不然今晚就得露宿街头。”

胡汉民微微点了点头,又道:“既然如此也好。下船之后我给你留一个地址,等你安置妥当了,可记得要派人来通知我一声呀。”

吴绍霆笑道:“这个自然。”

这时,“白金汉”号又发出了一声沉沉的汽笛鸣叫声,船速渐渐慢了下来。很快邮轮驶入了广州码头的客运港口,码头上顿时涌上来一群人,接待亲朋的人、码头工人、黄包车车夫,顿时一片拥挤。

邮轮好不容易放下了舢板,水手在甲板和岸上清出了一条道路,让头等舱和二等舱的客人优先下船,最后才轮到三等舱的乘客。

吴绍霆和胡汉民一同走下了船。

来到码头上时,胡汉民正准备邀请吴绍霆一同先出了港口,在码头外面再道别。

可是人群中忽然传来了一声呼喊声:“展堂,展堂?这边!”

吴绍霆和胡汉民都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了去,只见人群当中,有几个穿着西装的人正向这边挤过来。仔细看去,这几个人的脑袋后面似乎都没有辫子,既然他们与胡汉民相识,那十之八九应该都是同盟会的成员了。

“震之,我的朋友来接我了。来,你随我同去,我给你介绍介绍。”胡汉民说着,拉了吴绍霆一把,让其跟着自己一同过去。

吴绍霆自然顺路跟了过去。

众人在码头栏栅处碰了头,那几个西装的男子热情洋溢的与胡汉民一一握了手,其中一个年纪最轻的后生还抢先从胡汉民手里接过了行李。这后山见吴绍霆是跟着胡汉民一起来的,正要上前也接过吴绍霆的行李。

“展堂,别来无恙呀。船程表说是正午进港,却足足晚了三个钟点,让我们好等呀!”一个体形较胖的中年人,带着一股湖南口音说了道。

“怎么,此去南洋先生还派了一位朋友随你一起回来的吗?”另外一个戴着眼镜、头发稀薄、留着小胡子的青年一边笑着谁道,一边打量了一旁的吴绍霆。

胡汉民哈哈笑了一阵,引着吴绍霆介绍道:“这位是我在船上新认识的一位友人,他刚才德国军事学校学成归来呢。”说到这里,又压低了声音道,“这位新朋友对革命也颇有自己的一番见解呢!”

先前那较胖的中年人扬了扬眉毛,笑着道:“是吗?那敢情还真好呀!”

吴绍霆向胡汉民的三位朋友拱了拱手,抱着礼仪的微笑道:“在下吴绍霆,字震之,与诸位幸会了。”

胡汉民指着那位较胖的中年人说道:“这位是我的挚友,名叫王守正,湖南长沙人。”

吴绍霆脸色微微变了变,脑海中对王守正这个名字颇为熟悉。他联系到对方是湖南人,体形又显得略胖,极有可能就是同盟会另外一个元老级人物黄兴。

黄兴几乎可谓与孙中山齐名的人物了。他因为这些年频繁参与起义活动,早已经被清政府列名四下通缉,为此黄兴倒是用过好几个化名隐藏身份,其中就有一个“王守正”。

吴绍霆虽然有几分把握,但是此时还是不便说出来,于是只能装作一副寻常的样子,向这位王守正颔首示意。

胡汉民又介绍那位戴眼镜的青年,道:“这位可是广州远近闻名的大文人,朱大符,字执信,如今正在广东高等学堂暨法政学堂担任教习。”

吴绍霆暗自感叹,今日跟着胡汉民真是认识了不少革命元勋了。

这位朱执信在辛亥革命之后,同样是一位响当当的大人物,广东军政府成立时,其负责的就是整编广东省全部军队。当然,朱执信最伟大的成就是其对社会主义的预见分析,可谓是马克思、恩格斯主义在中国的第一代传道士,著名的《资本论》、《共产党宣言》就是他翻译出来的。

胡汉民指了指最后那位年轻后生,说道:“他是陈芸生,正在法政学堂念书,今年应该是第四个学期了吧。”

吴绍霆倒是对陈芸生没有什么了解,也许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吧。

大家相互寒暄了一阵,朱执信说道:“闲话休要多说,来来来,我已经订下了馆子,大家到那了那里在好好叙叙旧也不迟。震之也同去。”

第4章,陆军衙门

吴绍霆客气的推辞了道:“在下还要急着去衙门报道,等一切安置妥当,由在下做东再回请诸位吧。”

胡汉民替吴绍霆开脱的说道:“震之远渡重洋长达数年,今日才刚刚回国,因此还有许多事情要打理,就且先让震之去吧。”他说完,又转向吴绍霆再次叮嘱了道,“震之你报道妥当后,记得派人来告诉我一声,我写个地址给你。”

随即,他将自己在广州临时住址写在一张*上,交给了吴绍霆。

吴绍霆笑着应允下来,道:“在下可不敢忘。那么诸位,在下就先行告辞了。”

胡汉民、朱执信等人于是就在这里与吴绍霆告别了。

等到吴绍霆随着人流消失在码头出口后,那“王守正”忍不住拉了一下胡汉民的衣角,问道:“展堂,此人可靠吗?”

胡汉民微微笑了笑,说道:“我还不知道他的底细。不过在船上的时候,他与我谈论过一些革命的见解,让我都有些受益匪浅。现如今我们缺的就是在军队中任职的同志,他既然有革命的倾向,又即将分配军职,正是我们要争取的对象呀。”

“展堂,他可知道你的身份了吗?”胡执信问道。

“我没有告诉他我的身份,不过他应该猜出大约了。这并无大碍,像他这样的年轻人即便不投身革命,也不会出卖我们的!”胡汉民自信的说道。

王守正点了点头,说道:“如此那就最好不过了,日后可要与他多联系才是。”

胡汉民笑道:“这是自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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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绍霆出了码头,叫了一辆人力车,直接向广东陆军衙门去了。

陆军衙门位于西郊大校场一条街道的尽头,人力车足足赶了大半个小时才抵达这里。付了车钱,车夫还很热心肠的帮吴绍霆将行李提到了衙门门口。这座衙门的建筑依然保持着古朴之色,朱红大门,粉白的院墙。门梁上挂着大大四个正楷字“陆军衙门”。

不过奇怪的是,好歹这也是军事机构,大门口竟然连守卫都没有。

吴绍霆拧着行李就走了进去,刚走到前院时,正看到几个穿着官袍的吏员与两个穿着西服的中国人站在正堂台阶下面闲聊着。

那些吏员和穿西服的人也看到了吴绍霆,只见吴绍霆穿着朴素,脑袋上的辫子也乱糟糟的,前额甚至还长出了毛发,不由心生鄙夷。其中一个吏员冷声喝了一句:“你是哪里人?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嘛,虽然就进来了?”

吴绍霆听到这满嘴的官腔心中就不舒服,他不吭不卑的说道:“在下吴绍霆,光绪三十年受建威将军吴长纯大人保举,由广州陆军武备学堂前往德意志帝国留学,今日学成归来,特来此报道。”

众人一听这来头,立刻收敛了先前的鄙夷之态。他们都是一些小吏,这些留洋归来的高材生们一旦被分配职务,官衔都是高过自己的,自然不敢得罪。

“原来是吴大人呀,您说您真是的,在船上时您先发个电报呀,咱们也好派人去码头迎接!真是失敬呀。”先前那吏员赶紧点头哈腰的讨笑了起来。

这时,那两个穿着西服的中国人却丝毫不卖吴绍霆面子。

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留着法国式胡子的中年人冷冷笑了笑,说道:“现在的étudiants(法语,留学生),越来越不décent(讲究),你们出国留学可是代表着咱们大清国的Ladignité(尊严)。看看,回来都成什么样子了,怎么好似刚刚经历海难了一样。”

另外一个年轻人附和的嘲笑起来,道:“oui,oui(正是),就这副姿态,也不知道是不是fourbe(骗子)呢!”

这一老一少两个假洋鬼子,张口闭口就冒出一两句法语,简直就像是米汤里面突兀的死苍蝇似的,听上去真是让人恶心。

吴绍霆最恨就是这样的汉奸走狗,仗着替洋人办事就狐假虎威欺负自己的同胞。不过他现在不想与这些人多计较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早晚让这些汉奸走狗尝到后果。

先前那小吏连忙笑呵呵出来打圆场,他先对那两个假洋鬼子陪笑了一阵,道:“吴大人毕竟是远渡重洋,沾点风尘是在所难免的,两位大人可别介意呀。”

“这位大人,请问军官处怎么走?”吴绍霆不等那小吏来安稳自己,表情一副若无其事,抢先问了道。

那两个假洋鬼子见此,在心中更是讥笑了一阵,只当这位留学生听不懂法语,并且还以此沾沾自喜。

小吏连连说道:“吴大人这边请,卑职给您带路。”

于是,吴绍霆便跟着这小吏向院子一旁的廊厅走了过去。在前往军官处的路上,他向小吏问道:“还未请教这位大哥的大名。”

那小吏笑呵呵的回答了道:“吴大人太客气了,卑职林肇仁,是衙门的文案。”

吴绍霆点了点头,文案在这里属于官职的名称了,就相当于办公室文员。他微微笑了笑,客气的道:“原来是林大哥,日后还请多多照顾了。”

“不敢当不敢当,吴大人是留洋的高材生,日后是吴大人照顾卑职才对呢。”林肇仁连连说道。

“先前那两位洋里洋气的人是谁?”吴绍霆又问道。

“哦,这两位可都是租界替洋人办事的帮办。年纪稍长的那位是张海利,在法兰西银行做事;另外那位年轻人名叫陈廉伯,他可更了不得,本来就经营自己祖家的丝绸公司,同时还担任汇丰和花旗两家洋行的帮办,真正是风生水起呀。”林肇仁感叹不已的说道。

吴绍霆皱了皱眉头,那张海利倒没什么印象,不过对陈廉伯却很熟悉。仔细想了一想,他好像在一个汉奸网站上见过这个名字,这陈廉伯可谓是广州的巨贾,利用洋人帮办的便利敛聚了不少财富。五四运动时,陈廉伯还组建了一支商团军,残酷镇压了学生爱国运动;甚至在1924年时,企图凭借商团军颠覆广州革命政府建立商人政权。

当然,颠覆行动最终以失败告终,之后陈廉伯便一直活跃在香港、南洋等地。在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后,他一直站在亲ri的阵营这边,鼓吹香港应该“和平”转让给日本。

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汉奸!

吴绍霆在心里骂了道,因为心中情绪波动,忍不住“哼”出了一声来。

林肇仁见了,赶紧劝说道:“吴大人您还是不要往心里去了,张大人和陈大人都是实力派的人物,就连府台大人都得让他们三分脸色呢。”

吴绍霆冷笑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林肇仁引着吴绍霆穿过了廊厅,来到了第二进的院子里。刚进到这里,人气就旺盛了起来,来来往往都是衙门里面办事的人,有穿军服的,有穿官袍的。院子一旁的尽头有一间三室的屋子,门檐上悬挂着“军官处”的牌匾。

“吴大人,这里便是了。”林肇仁请吴绍霆先进一步。

吴绍霆走进了军官处的正堂,正前方是一个柜台,柜台后坐着两个官员,一个穿着官袍,另外一个则是穿着新式军服。

林肇仁跟了进来,向柜台后面笑着打了一声招呼:“陈大人,这位吴大人刚从德意志留学归来,是军校留学生,今日前来报道。”

那穿官袍的官员正低头整理文案,闻言连头都没有抬起来,仅仅颇为不耐烦的应了一声:“德意志军校留学生?咱们什么时候派人去过德意志军校留学了?”

不过在一旁那穿着新式军服的军士倒是上下好好打量了吴绍霆一番,露出了很感兴趣的样子。他笑着推了一旁陈大人一把,说道:“老陈,人家好歹重洋归来,也是咱们国家未来的栋梁之材,岂可怠慢了?”

陈大人叹了一口气,将手里的文案推开,抬起头来看了吴绍霆一眼,机械的问道:“履历、身份证明、毕业文书、领事馆保信。”

吴绍霆只觉得自己仿佛欠了这位陈大人一笔巨款没还似的,这什么态度嘛。不过好在他沉得住气,从林肇仁手里取过了行李箱,将一应文书证件都拿了出来,一一摆放在柜台上。

“吴绍霆,祖籍安徽,广州陆军小学堂升广州陆军武备学堂,受第五镇统制吴长纯保举赴德意志慕尼黑高等士官学院研修。”陈大人一边看着吴绍霆的履历,一边喃喃的吟念着。“吴长纯吴老将军是你什么人?”

“同族叔公。”吴绍霆回答道。

“哦。你先等等,我找找你的档案。”陈大人一听吴绍霆与吴长纯没有直接关系,心中自然就不当一回事了。说罢这句话,他慢悠悠起身走到后面,在一堆橱柜里面一阵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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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初识倪端

就在这个间隙,那穿着新式军服的军士忽然乐了起来,道:“你也是安徽人呀?老乡呀!”

吴绍霆对这位新军军士还是有些好感,最起码对方看上去挺热情的。他微微笑了笑,说道:“正是,在下出生在安徽,后来又迁到江西。十二岁时只身来到广州的。”

“巧呀,异地遇老乡,好事呀。我叫倪端,安徽合肥人,去岁岁末才调到广州来的,现在担任新军三营的教习官。”新军军士笑呵呵的做了自我介绍。

“原来是倪大人,幸会了。”吴绍霆笑着行了一礼。

倪端并非此人的真名,其真名为倪映典,当年是新军第九镇士官。萍浏醴起义时,新军第九镇被派往镇压,倪映典与同盟会人联络企图在新军第九镇中策划起义,只可惜未能成功。

之后倪映典改名倪端,来到广州加入了新军巡防营担任教练官。而就在两年之后,也就是1910年爆发广州新军起义,他便是起义新军的总指挥,只可惜他在起义进行时遭到广州水师提督偷袭而牺牲,导致了起义新军因为群龙无首而最终失败。

当然,吴绍霆并不知道这一点,不过他心里很清楚,这个年代的新军十个里面有八个都是心向革命的。更何况倪端与自己还是老乡,因此感到格外亲切。

“什么倪大人倪小人的,你这个高材生过几日说不定就是我上司了,我还要管你叫大人呢!哈哈!”倪端打趣的说道。

“哪里哪里,既是同乡,又是前辈,日后还请多照应才是。”吴绍霆很客气的说道。

这时,陈大人从一堆陈旧的文件当中找到了吴绍霆的档案,上面蒙了厚厚一层灰尘。他一边拍打档案,一边走回到柜台后面。

“还真有你的档案,都放了四年之久了。”他翻开档案,按照程序与吴绍霆的履历核实了一下,“可以了,吴大人,欢迎归国呀。”

吴绍霆从陈大人口中听不出任何欢迎的意味,他直接问道:“陈大人,衙门对我有什么安排吗?”

“我只是一个书记,只负责登记你的资料。现在天色已晚,明日我会将你的履历送到督抚大人那里,至于怎么安排就是督抚大人的事了。”陈大人慢条斯理的说道。

“既如此,那我今晚住宿之事当如何处置?”吴绍霆又问道。

“你先去消防营的宿舍暂住吧。照我看,你十之八九也会被派到消防营去,省得你日后再搬来搬去的了。”陈大人说道。

“消防营?陈大人怎么知道的?”吴绍霆有些诧异。自己堂堂德国高等士官学院的高材生,竟然被调到消防营去任职?

他虽然知道此时的消防营并非完全是二十一世纪专司救火的消防队,这只是一支军队的番号而已。但是这支军队并不是常规军,其只负责城镇内的维安工作,当然职责之内也包含救火救灾。肤浅的来理解,消防营是属于内卫部队,并不是进攻性质的部队。

陈大人不急着回答,他先从柜台下面又抽出了一份文案,翻了好一阵之后才回答道:“瞧,果然如此,如今广州这边官职该放得都放出去了,只剩下消防营山字营的一个哨官之职。不出所料的话,督抚大人准会委你这个职务。”

吴绍霆隐约猜出这所谓“放官”十之八九是“*”的意思。哨官是旧军的官职,相当于新军的连长一职,不过统辖的兵士要比新军的连长少几十人而已。

不等他说话,一旁的倪端却抢先不满了起来,说道:“老陈,你怎么搞的嘛,消防营可是练军呀!吴大人是从德国回来的高材生,怎么的也得安排到新军去任职才合适,哪里有留洋军官不带新军一说呀!”

练军其实就是清朝绿营军的进化版,这是当年曾国藩、李鸿章在创建湘军、淮军之后,用湘军和淮军的体系训练绿营军而衍生出来的军队。在十五年前还勉强算是比较新式的军队,可是十五年后的今天,练军就是旧军一类。

陈大人虽然也觉得比较荒唐,确实还没有过新式军官去带旧式部队的先例。不过这事他可管不了,谁让吴绍霆来的不巧,赶上没缺的时候呢?

“唉,吴大人,虽然委屈你了,不过这事毕竟还没定下。等明天我把你的档案和履历交给督抚大人,说不定督抚大人那边会另有安排呢!”陈大人敷衍的安慰了道。

吴绍霆郁闷的叹了一口气,提起了行李箱,转身对林肇仁道:“林大哥,麻烦指引一下消防营宿舍的去路。”

这时,倪端从柜台后面绕了出来,说道:“老乡,我带你去。林大人,你忙你的去吧。”

林肇仁于是告辞离去了。

倪端陪着吴绍霆从军官处走了出来,在向衙门大门走去的路上,他笑着劝说道:“吴大人,你也别往心里去。年初时还有一个从日本士官学校归来的高材生,比你好不到哪里去。”

“哦?这人是谁?”吴绍霆好奇的问道。清末民初前往日本士官学校留学的人不多,而且日后都是举世闻名的名将,有必要询问一下那人的姓名。

“姓许,名叫崇智。他回来报道时,上面也是将其安排在旧军,而且还只是一个见习副官,可比吴大人还惨呢。”倪端用玩笑话的口吻说道。

许崇智?国民党粤系领袖,果然是大人物!

“那他就心甘情愿服从安排了?”吴绍霆问道。

“据说这位许大人第二天就带着档案去福建了。”倪端说道。

“原来如此。”吴绍霆缓缓点了点头。历史上许崇智是参加了福州起义,后来是跟着东伐粤军总司令陈炯明一起回到广东的。

两人走上了廊厅,此时周围的人渐渐少了起来。

倪端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上面是故意折腾你们这些留洋的高材生呀。”

吴绍霆怔了怔,显得疑惑不解,问道:“此话怎讲?”

倪端故作神秘的笑了笑,说道:“吴大人,国内的形势也许你这个刚留学归来还不知道,如今全国上下革命浪潮波澜迭起,老百姓自是不必多说,受革命思想影响最深的反倒是新军。清廷要靠新军来巩固国防,但是又要警惕新军会有不测,因此不得不防。”

吴绍霆略略沉思片刻,恍然道:“倪大人的意思,是上面不放心我们这些留洋的学生,生怕我们将外来思想传播到新军队伍里去?”

“正是如此。”倪端点了点头。

吴绍霆沉默了一阵,忽然笑着故意问道:“倪大人,这里可是陆军衙门,你就敢这样肆无忌惮的谈论‘革命’二字?”

倪端哈哈大笑了两声,说道:“这年头最热门的两个字就是革命了,想禁也禁不住呀!”

在前几年,满清政府对舆论的把持依然是十分严厉,但凡有人在公众场合提到“革命”之话,势必会被逮捕去杀头。可是现如今满清政府的威信越来越衰弱,中央集权也越来越鞭长莫及,此消彼长之间,民间风气的开放自然是水涨船高。

吴绍霆隐隐约约有些感觉,倪端是在试探自己,就像在“白金汉”号上胡汉民试探自己一样。革命党人向来都是很积极,任何对革命有帮助的人,他们都会积极的去拉拢。他暗想:看来这倪端还真有可能是同盟会成员了!

不过,他很清楚以中国目前的状态,革命是势在必行的,自己能与革命党搞好关系不失是一件明智的事情。

两人出了陆军衙门,直接过了衙门前面的大街向对面的大校场去了。

消防营一共有四个营的编制,其中两个装备枪械的营驻扎在城区内,山字营和另外一个营因为装备落后,就安排驻扎在大校场后面。

因为有倪端的帮忙,吴绍霆很快就办妥了一些临时手续,消防营的一个小吏为其找了一间空置的宿舍,又弄来了一套被子和垫褥。

吴绍霆简单的整理了一个房间,天色渐渐就暗淡了下来。

倪端一直没有离去,看了看天色之后,就邀请吴绍霆跟自己一起去食堂吃晚饭。

因为消防营还属于旧军系统,因此军官与士兵是分开吃饭的。军官有军官的食堂,士兵则基本上是在所属营房附近排队吃大锅饭。倪端虽然不属于消防营,但是只要穿着军官的衣服,食堂的伙夫可没人敢多说什么,无非就是多一顿饭菜而已。

他们来到食堂时,对于消防营来说还算早,整个食堂几乎没有多少军官在用餐。两个人就领了饭菜,在空旷的食堂里坐下来,边吃边聊了起来。不过这个时候聊的倒不是革命了,仅仅是老乡之间的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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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将军召见

虽然军官处的陈书记第二天确实将吴绍霆的档案和履历递到了督抚办公处,可是一直等到四天之后,吴绍霆才接到了广州陆军衙门督抚兼广州将军孚琦的传见。

在前一日时,吴绍霆特意打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不得不忍痛将前额的头发剃干净,并将后脑勺的辫子重新梳洗了一番。督抚约见的时间是正午,一大早他就将自己那套干净的德国士官礼服穿戴了起来,整个人立刻焕然一新,精神抖擞了不少。

他来到陆军衙门,再次见到前院的小吏时,这些人都是点头哈腰凑过来讨好,将“以貌取人”这句成语表现的淋淋尽致。

陆军衙门提督办公室仅仅是一个虚设,因为陆军衙门在郊区很不便利,孚琦大多的时候都是在城区的将军府办公。这也是为什么军官处将吴绍霆档案送过去之后,足足等了好几天的时间才有结果的原因。

在办公室外的走廊上等候了片刻,孚琦才让秘书官请吴绍霆进去。

孚琦全名是西林觉罗??孚琦,满族正蓝旗人,如今已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因为他是一个满族人,在如今汉族对满族怨念愈发严重的时代,理所当然备受非议。不过,历史上记载他并不是一个迂腐的人。自从封为广州将军上任以来,他一直致力于教育改革,整顿辖区内的中小学堂,并且也时常奉劝满族同胞开化学习。

吴绍霆走进办公室后,硬着头皮准备行跪礼。

孚琦见到吴绍霆一身洋人的军服,硬梆梆的上衣如果行跪礼肯定不方便,于是淡笑着挥了挥手,说道:“免礼吧。”

“谢大人。”吴绍霆总算松了一口气,他前世可从没向人下跪过,要真的跪下去了只怕日后心理会留下阴影了。

“怎么,一身像样的衣服都没吗?洋里洋气的,难道我大清国自己的东西不好吗?”孚琦坐在大书案的后面,先前的微笑不见踪影,脸上看不出任何波澜。

“回大人,在下回国旅途中没有洗过衣衫,前几日将所有衣衫都清洗了,至今未晒干,故而只能以这身行装来见大人。”吴绍霆回答道。

“哦?我还以为你是要故意显摆自己是留过洋的呢!”孚琦有几丝揶揄的笑道。

“在下并无此意。以大人的智慧,一眼就能辨认出能人与庸人,单凭一件衣衫在大人眼前是成不了障眼法的。”吴绍霆不吭不卑的说道。

孚琦扬了扬眉毛,乐了道:“你还真会说话。”

吴绍霆保持着军人般的刚毅神色,不流出任何阿谀奉承的态度。

孚琦拿起了面前桌案上的一份文书看了看,继而又说道:“军官处陈主计在你的履历后面加了几笔注释,似乎你对衙门分配你去旧军任职并无怨言呀?”

吴绍霆心中有些郁闷,这陈大人是什么意思,当时自己没有表态可不表示自己无怨言,让一个学习近代军学的军官去带手持冷兵器的士兵,这不是赤裸裸的浪费人力资源吗?不过孚琦把话都说出来了,自己也只好认栽了。

“国家培养了在下,是让在下努力报效国家而非讨价还价。因此在下绝对服从衙门的安排,哪里需要在下,在下便前往哪里。”他铿锵有力的说道,并且做出一副郑重其事的姿态,尽量让自己在孚琦眼中留下好印象。

孚琦听了这番话,忍不住点了点头,露出了赞赏的神色,点头说道:“很好,朝廷需要的就是像你这样不忘本的留洋高材生。”

他顿了顿,又换上一副惋惜道:“两个月前从日本回来的一个姓许的留洋军官,就因为衙门委任的职位太小,竟然跑去福建了。这样的人可要不得,也不想想他留洋几年的费用是谁给的。”

吴绍霆知道孚琦是在说许崇智,他现在可不关心别人的事。

“大人,在下什么时候可以赴任?”他问道。

“嗯,你有积极的态度很好。其实广州这边并不是只剩下消防营一个哨官的缺,新军二十四镇最近新组建了一个步营,这个营的管带尚无人选。”孚琦故作神秘的说了道。

吴绍霆怔了怔,管带一职相当于营长,这可不是一个小官。在二十一世纪营长平均的年龄都要达到四十岁左右,可想而知要在军队中混多久的资历才能当上营长。他知道以自己刚从军校毕业的学员军官来说,是不可能一步登天的,因此并没有抱有过多的幻想。

“大人,您这是………”

“我对你的印象不错。但是我并没有如你所说的那样,一眼就能辨出你的真实才干。我之所以告诉你二十四镇还有一个缺,是希望你好好表现,用行动来说服我。你放心,我并非一个庸碌的人,军队乃国防之机要,军官乃军队之脊梁,我自然会重视。”孚琦认真的说道。

“在下明白了,在下一定不负大人的期望。”吴绍霆挺起胸膛,庄严的说道。

孚琦看着吴绍霆的气势,心中很是满意,说道:“好的很。下个月你就到山字营上任,其他的事宜军官处的陈主计会安排妥当的。”

吴绍霆应道:“末将明白。”

孚琦点了点头,道:“行了,你先退下吧。”

吴绍霆行了一个躬身礼,然后退了出去。

孚琦望着吴绍霆的背影,神色渐渐变得有些凝重了。如今全国上下的局势越来越让人不安,他不知道满人的政权还能坚持多久!他很清楚广州新军里的情况,革命的思想早已经渗透了许多基层士兵,如果不做好充足的应对措施,迟早会一发不可收拾。

眼下在新军当中,能干的人都有会党的嫌疑,除此之外就只剩下那些捐出来军官和碌碌无为、混吃等死的庸人。一旦出了什么乱子,他真不知道自己还能调用什么人!

尽管留洋的学生被“革命”污染的嫌疑更大,可据说日本和南洋一带才是这种叛逆的高危地区。好歹吴绍霆是远在德国,德国目前同样是帝权制国家(实际是二元制君主立政体),绝不会容许那种“共和”、“民主”之类的邪念发生的。

他叹了一口气,在心里暗暗寻思着:尽管这吴绍霆是吴长庆的堂孙,只是时过境迁,也不知道他到底可不可靠!

第7章,上任哨官

两天之后,陆军衙门派人向吴绍霆送来了一些上任的物什,包括军官关防、七品武官公服和常服各一套、素金顶戴一顶、佩刀一柄等等。看到这些东西,他真有些哭笑不得,这都什么年代了自己竟然还要穿这样的旧军军服,幸亏晚清去德国留学的人不多,如果让同学见了只怕十之八九会笑掉大牙了。

不过没办法,好歹现在有一份稳定的差事,总算解决了生计的问题。

三月底的时候,吴绍霆派人按照胡汉民留下的地址去送了一封信,告知了胡汉民自己目前安置的情况。他甚至在想,自己现在没有被分配到新军任职,胡汉民会不会觉得自己利用的价值不大,从而疏远了关系呢?

对于他来说,胡汉民这个大人物的关系可不能轻易断掉呢!

哪里知道,当天晚上胡汉民就派人回了信,先预祝了吴绍霆上任的喜事,同时还询问吴绍霆什么时候空隙,他将为其设宴庆祝一番。

对此,吴绍霆颇为感动,看来并不是每个革命党都将革命事业当作生命的一切,可见胡汉民还是有人情的一面。只是他这几日马上就要上任,还有很多事情要准备,抽不出空来应赴胡汉民的庆宴,只好又回信表示心领好意。

四月初一这天早上,陆军衙门派来一个小吏来请吴绍霆去山字营上任。

消防营是一个大番号,辖下诸如山字营这样的四个营则是营编制的单位。消防营总兵黄士龙一直都嫌西郊不方便,所以率部驻扎在城区内,此时并不在西郊大校场这。因此,小吏只带着吴绍霆到山字营见了千总交代了一些手续上的事。

吴绍霆跟着小吏来到山字营总营,在这里见到山字营千总。

这位上司瘦巴巴的身段,面黄肌瘦,仿佛是抽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福寿膏了,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对吴绍霆的态度十分冷淡,甚至连自我介绍都免了。

千总将一应程序上的事,全部推给一旁的一位属官来打理,他就坐在营房的门廊上,翘着二郎腿、捧着紫砂茶壶,一边喝小茶,一边眯着眼睛晒太阳。

走程序只用了片刻的功夫。吴绍霆就从总营这边走了出来,整个人感到有些茫然,他到现在连自己上司的名字都不知道,更别说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陪同一起来的陆军衙门的小吏看到吴绍霆的脸色,出于好心,笑呵呵的问了道:“吴大人,您心中有什么疑虑吗?”

“这位千总大人怎么如此冷淡,我连他的大名都不知道,日后当如何同事?”吴绍霆冷着脸色说了道。

“大人姓李,讳铭山,他可是黄总兵的外甥呢。”小吏说道。

“难道李大人以为自己的舅舅是消防营总兵大人,对待所有人都是这般漠然吗?”吴绍霆一点也不在乎李千总的身份背景,再过几年官僚主义的格局就会发生大变化,指不定这姓李的就会被手下趁乱打死呢。

“这倒不是,关键是吴大人您上任了,直接影响了李大人的利益,所以李大人才会对吴大人多有不满。不过等日子久了,这事就过去了,毕竟吴大人您补这个缺是将军大人亲自授命的,李大人可不敢多怨什么的!”小吏一副和和气气的样子,很轻松的说了道。

吴绍霆有些听不明白了,问道:“我上任与他有何干系?我这才刚回国,无端端的哪里触犯了他的利益?”

小吏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没有多余的闲人时,这才说道:“吴大人,您刚从外国回来,可能还不知道咱们这里的习俗。山字营一共有五个哨,吴大人没来之前,其中一个哨官的职是空缺的,但山字营每个月向上面领的军饷却是全额,也就是说,这空缺哨官的月饷是多出来的,而多出来的自然就落进了李大人口袋里去了。吴大人,您可明白了?”

吴绍霆恍然过来,这应该就是吃空额了,自己现在补了山字营哨官的缺,李铭山每个月就少了这份银子,心里理所当然会不痛快了。

“这真是………陈年陋习呀!”他本来打算骂李铭山小鸡肚肠的,可是想到这小吏又不是自己的心腹,怎么能随便在外人面前抱怨自己的上司呢?

小吏忽然掩嘴窃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吴绍霆沉声问道,他以为对方在笑自己是愤青呢。

“吴大人勿怪,像吴大人这样出去见过世面的人,对事情自然会有自己的见解。可是卑职以为吴大人日后难免也会重蹈李大人的覆辙呢!”小吏带着几分认真的口味说道。

吴绍霆忽然觉得这小吏还真有胆量,竟然敢对自己说这么直接的话!他冷笑了两声,说道:“你如何以为我会重蹈覆辙?”

小吏见吴绍霆似乎没有生气,于是大着胆子说道:“吴大人有所不知,您所隶属的山字营是练军,练军不比新军。练军外委把总月俸名义上是二两银子,可到手的最多才一两二钱,另外八钱要么是虚的,要么就被扣下了。一年下来,纵然把养廉银算上,也才只有五十多两。”

吴绍霆以前读过这方面的历史书,知道清朝自嘉庆之后,国力逐年降低,普通官员单靠俸禄甚至连三口人家都养不活。于是在咸丰年时,朝廷开始恢复了养廉银制度,每年各级官员派发的养廉银甚至都比年俸还要多。久而久之养廉银渐渐成为了官员主要的经济来源,而原本的俸禄只不过是零钱罢了。

至于小吏所说的外围把总,正是他现在担任哨官的军衔,也就是说自己每年的俸禄一共只有五十两。他记得古代一两银子的价值还是很大的,宋朝鼎盛时期一两银子相当于二十一世纪三千人民币。只可惜现在是晚清,情况大大有所不同,据说晚清时期一两银子只相当于1995年时的四十五块人民币。

“吴大人,五十两银子若是普通士兵倒罢了。可是身为大人的您,养家糊口之外还要打点应酬,这点银子远远不够用度的。”小吏继续说道。

“原来如此!”吴绍霆淡然的应了一句,脸色却没有感到任何艰难。

“呵呵,好在吴大人的哨下还有四十多个空额,日后吴大人上任了,这些空额可都是吴大人的补贴呢!”小吏笑着说道。

吴绍霆缓缓点了点头,转而忽然问道:“还未请教兄弟尊姓大名?”

他觉得这小吏还真有点气魄,不仅懂得东西多,而且很有胆气,对方虽然是一个小吏,却并没有任何刻意的唯唯诺诺。更重要的是一副和气的样子,就像是倪端一样,让人见了没有任何排斥感。

小吏欠身回答道:“卑职梁鸿楷,字景云。”

吴绍霆微微一怔,梁鸿楷不正是日后旧式粤军四大军阀的首领之一吗?

粤军正式成立是从陈炯明组建广东民军讨伐福建战役的时候,这个时期名义上的粤军最高领导人只有陈炯明一个。可是在1922年前后,粤军内部分化越来越严重,直到陈炯明炮轰元帅府、“叛变革命”之后,粤军一下子分裂成了四路人马,分别是陈炯明、许崇智、邓铿(梁鸿楷)、李福林。

在1921年时,邓铿担任粤军总参谋长兼第一师师长,其坚持拥护孙中山的军队领袖之一,而梁鸿楷时任邓铿麾下的混成旅旅长。在1922年年初时,邓铿在广州火车站遇刺身亡,之后粤军第一师便推举梁鸿楷接任第一师师长,自此梁鸿楷就成为了粤军四大军阀之一。

第8章,初到后哨

吴绍霆万万没料到,原来梁鸿楷没有出名之前,竟然是陆军衙门的一个小吏。

他真是感慨万千,自己穿越到来的这个时代,竟能在不期之间遇到那么多未来的大人物,这种与名人同行的感觉还真不错。

“承蒙梁兄刚才的提点了。我与梁兄一见如故呀,不妨交个朋友,日后多联络可好?”他呵呵笑着说道。

梁鸿楷倒有些不适应了,先前他还觉得吴绍霆是一个刻板的人,却不料突然之间变化这么大。他赶紧陪着笑了一阵,说道:“哪里哪里,卑职能与吴大人结好,这可是卑职的荣幸。正巧卑职最近一直寻思投考讲武堂,学习一身经略军事的本事呢,日后还真希望能向吴大人请教了。”

吴绍霆笑着道:“这没问题,我能帮上忙的地方,断然不会推辞的。”

梁鸿楷大喜,连连谢道:“多谢吴大人了。卑职先引吴大人去哨营吧!”

吴绍霆跟着梁鸿楷来到了大校场东边的一片营区。

这里的营房十分陈旧。墙壁斑驳不堪,好几处都有绿苔攀附的痕迹;房屋上面的瓦片像是换牙期的婴儿一般,缺东少西的;所有屋舍都是平房,房屋前面有一座牌坊,要不是牌坊左右立着大清龙旗、绿营军旗以及山字营的番旗,只怕路人会误以为这里仅仅是一处小村落。

梁鸿楷告诉吴绍霆,这里十二间房屋就是后哨的营区,也就是吴绍霆麾下士兵驻扎的地方。他又指了指大校场东北、东南方向,将山字营前哨、左哨、右哨三部营区的位置也说了出来。至于最后一个哨是千总李铭山的本哨,自然是驻扎在总营那边。

吴绍霆谢过了梁鸿楷,让梁鸿楷先回陆军衙门忙自己的事去了。

等到梁鸿楷离去后,他才缓步走进了营区。穿过了牌坊,后哨十二间营房成扇形摆开,大部分营房都带着一个很小的院子,不过此时整个营区外面一个人影都没见到。他不由的纳闷了,自己的手下呢?

就在这时,左边一间营房的院子里传出了些许声响,好像是有人在咳嗽。

吴绍霆立刻走了过去,他推开虚掩着的院门,只见院子里面正有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年蹲坐在院子中央,正用手里的一根树枝挑拨着地上晒着的一大片萝卜干。

这少年穿着一件普通的旧夹袄,上面还打了好几个补丁,乳臭未脱的脸上很脏,似乎很久没洗脸了。如果不是他的脚上穿着军靴子,还真是一个正儿八经乡村娃娃。

少年一见吴绍霆,一下子站起身来,疑惑的问道:“你系边个?你做乜野?”

吴绍霆这才想起来,因为今天没有人通知自己,所以自己并没有穿上官府,仅仅只是穿着一身便装。他淡然的笑了笑,向少年问道:“小鬼,你会讲官话吗?”

少年有些没好气的回答道:“我会说官话,但我不是小鬼!”

吴绍霆一边笑着,一边故意说道:“是吗?在我眼里你就是一个小鬼,难不成你还是一个兵不成吗?”

少年“哼”了一声,挺起胸膛说道:“我就是兵,这里是山字营后哨的营房,闲杂人等赶紧走开,要不然有你好看的!”

“这里是营房?那其他兵呢?总不会只有你一个小鬼兵吧?”吴绍霆不屑一顾的笑道。

“他们都在睡觉呢,现在才什么时候啊?”少年生气的道。

吴绍霆看了看天色,太阳早悬挂在半空中了,虽然还没到正午,但晌午的光景差不多已经到了末端。他暗暗把少年的话记在心里,原来这些旧军一般睡到晌午都还不起来,这哪里是军队,简直比养老院还懒散。

但是他心里有数,后哨今天的表现并非偶然,而是反映了晚清时期旧军纲纪废弛的大局。

他暗自叹了一口气,向少年问道:“那为何你起得这么早呢?”

少年没有隐瞒,回答道:“阿启叔让我早点起来把萝卜干晒了,要不然这几天喝粥时就没有咸菜吃了。”

吴绍霆笑了笑,道:“是吗?那阿启叔为什么不亲自来晒呢?”

少年搔了搔自己的脑袋,显然并没有想那么多,道:“这,阿启叔年纪大了,起不了那么早,反正我又没什么事,闲着就帮忙打理一下了。”

吴绍霆看出了这少年的单纯,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道:“我叫周小虎,营里面的人都叫我虎子。对了,你还没说你是谁呢?”

吴绍霆微笑道:“你会知道我是谁的,不过不是今天。罢了,今天就到这里,你继续晒萝卜干吧。”他说完,转身就要走出院门,临走之前又回过身来捡了一根萝卜干,自顾自的咬了一口。

“淡了点!”他一边嚼着萝卜干,一边喃喃自语。

周小虎望着吴绍霆的背影,脸上尽是莫名其妙,心道这人还真怪!

这时,屋舍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年过半百的中年老汉,披着一件脏兮兮的号服,一边揉眼睛一边走了出来。

“虎子,你跟谁话呢?”老汉打了一哈欠问道。

“不知道,那人没说他是谁,不过他还说我会认识他的。真奇怪!”周小虎继续蹲下来,用手里的树枝拨弄着地上的萝卜干。

“今天是咱们新哨官上任的日子呀,你刚才见到的该不会是哨官大人吧?”老汉忽然有些紧张了起来,他是一个老兵了,新官上任三把火这句话自己还是知道的。

当即,他赶紧跑出了院门外张望了一番,可是已经看不到那人的身影了。

他返身过来,坐在院门的门槛上,郁闷的叹了一口气,道:“糟了,大人肯定是看到咱们这样不成体统所以生气了!”

“阿启叔,那人走的时候没生气呀,他还捡了一根我们的萝卜干吃呢!”周小虎楞楞的说了道,他倒没有老汉那般紧张。

“真的吗?那他说什么了吗?”阿启叔赶紧问道。

“他说萝卜干淡了点。”周小虎说着,从地上的萝卜干挑了一根最小的放进嘴里嚼了嚼,“萝卜干没什么变化呀,还是以前的味道呢!”

阿启叔听了周小虎的话,不由的呆了一呆,这人到底是不是新上任的哨官大人呀?

“唉,罢了罢了,又不是只有咱们后哨这样,这新来的大人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他叹声说完,站起身来向屋舍里走了去。刚进了屋舍,又回过头来对周小虎吩咐道,“虎子,赶紧把萝卜干收了,等下一队、二队的那帮崽子们醒来见了这萝卜干,一准是要毛手毛脚的。咱们这个月就只剩下这几斤萝卜干了,珍惜着点。”

周小虎点了点头,从一旁拿起了一条麻袋,说道:“我知道了,阿启叔你去吧,我马上就把这些都收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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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留下印象

吴绍霆没有急着集合后哨的士兵来一次新官上任的见面会,并非仅仅是因为他没有穿上官服,最重要的是他希望能给自己和麾下士兵有一个缓冲的时间。他今天看到了后哨的基本情况,发现这种旧式部队的系统已经完全腐化了,不管自己是在德国军校还是二十一世纪的军旅生活经验,都是无从入手的。

这天晚上他在宿舍里想了很久,下定决心要带好这支部队,虽然是旧军,但是新军也都是从旧军当中选拔出来的,只不过训练的方式和装备的武器先进一些罢了。

从训练这一点来说,他有信心做到超过新军的;至于武器装备,那就得看高层有没有这个心思了。

总之,他能做的都会全力以赴。

第二天早上,吴绍霆换上七品武官官服,戴上了红缨素金顶戴,腰间佩上了官刀,对着镜子一看,还真有一股威风凛凛的样子。他一直等到晌午初刻才从宿舍走了出来,来到了大校场东边后哨的营区。

今天营区的情况要比昨天好多了,最起码几个营房附近都有人影窜动,总算感到生气所在。不过这些人显然是刚刚起来,有的正在洗澡,有的还在漱口,还有一些人忙着洗衣服。虽然干的事情各有不同,可是他们却还是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所有人都没有穿号服,最多是穿一条军裤或者军靴,上身则是很是随意。

一身正经官服的吴绍霆走进营区时,倒有点像乡村治安官前来检查户籍似的。

有人眼尖,立刻看到了那崭新的七品官服,扯着嗓子叫了起来:“快睇,系我哋新哨官大人嚟咗!死仆街,你还唔快衫穿上。”

一言既出,全营区都热闹了起来,所有人都显得有些好奇和紧张,匆匆忙忙的放下了手里的工作,一溜烟都跑到营房前面的空地上进行集合。洗澡的没来得及穿好衣服,漱口的嘴巴上还沾着盐沫子,看上去真像是一支难民队伍。

更怪异的是,虽然人是集合了,但是却一点也没有列队规矩。士兵们仅仅是随意的排成了几个纵队,连高矮秩序都免了。

不过看到这里,吴绍霆还是有些意外,他原本以为这些旧军士兵已经懒散到一种境界了,却没想到这些人对新任的上司仍然是有畏惧心理的。

他来到空地前面,沿着这支队伍的第一排士兵面前缓缓走了一趟。

忽然,他看到了周小虎,这少年还光着膀子,瘦弱的身躯沾着水珠。

“体格不错呀,天气刚转暖就敢洗冷水澡了?”他笑着对周小虎说道。

周小虎认出这位新任哨官正是昨天那位吴绍霆,虽然早先还有些紧张,可是看到吴绍霆和善的笑容,顿时又有几分放心了。他嘿嘿的笑了笑,回答道:“我们一年四季都用井水洗澡呢,广州可比其他地方暖和多了。”

这时,站在周小虎旁边一个中年老汉伸手在周小虎后脑勺上敲了一下,责骂道:“冇大冇小,怎么跟大人讲话嘅?”

老汉说完,又点头哈腰的向吴绍霆道:“吴大人见谅,这细路仔不懂事,您不要见怪呀。”

吴绍霆哈哈笑了笑,问道:“你知道我姓吴?”

老汉陪着笑道:“上个月营里的兄弟向陆军衙门里几个当差的大人打听了一下,知道咱们后哨新到任的哨官姓吴,讳绍霆,字震之呢!呵呵,吴大人果然好名字,真是名如其人,有气魄呀。”

吴绍霆对这种奉承之话可没有什么兴趣,他只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没有理会这老汉,径自走到队伍正前方来了。

“兄弟们,不管怎么说,今天是我与大伙第一次见面,理应还是要做一下自我介绍。我叫吴绍霆,字震之,刚从德意志帝国学成归来。如今有幸带你们这个哨,也算是大家的缘分。你们今天给我的第一印象还不错,因为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你们是一群扶不上墙的烂泥巴。”他底气十足的朗声说道。

众人听了这话,都显得有些惊讶疑惑,这到底是夸奖还是贬低呢?

吴绍霆看着大伙的脸色,微微笑了笑,又说道:“你们不必多想,我的意思很简单,那就是我对你们是希望的。上面派我来接管后哨,其一是考察我的能力,其二是对你们的重视。因为在此之前还从来没有过留洋军官带旧军的先例。”

这下所有人听明白了过来,原来新任的哨官大人是在鼓励他们。

虽然他们一直都很懒散,而且自从清廷组建新军之后,旧军的待遇和重视每况日下,可是做为一个军人他们在潜意识当中还是有荣誉的观念。只不过这种荣誉的观念长久没有磨砺,就像是利剑被庸碌的锈迹掩饰了光泽。

这一点他们这些当局者或许不明白,但吴绍霆却也很明白。

“兄弟们,从今以后我们就是同患难的袍泽,只要你们肯努力,我一定会让你们成为消防营最精锐的部队。我不是一个官僚式的人,今天第一次见面,一些场面上的话就不多说了。现在,你们没洗完澡的人赶紧去洗澡,洗衣服的也继续去洗衣服。半个小时后,所有队官来见我。”吴绍霆很有气势的说了道。

士兵们见吴绍霆第一次见面前后只说了三段话,都感到这个新任哨官果然十分有魄力。后哨以前有过几任哨官,刚上任的时候要么就是废话连篇、讲一堆不着边际的话,要么就是故意大耍威风,非要来个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样子。

更重要的是,他们发现这位吴大人还有一种亲和力,是一副和善又不失威严的面孔。

所有人都在心里暗暗叹道:真不愧是留过洋的人,的确不同凡响呀!

吴绍霆在吩咐完毕之后,就下令解散,他并不去理会士兵去做什么,独自走到了营区路口的牌坊下面,随意找了一个土埂便坐了下来。

他虽然给了半个小时的自由时间,可是仅仅过了十来分钟之后,几个经过稍微打理的老兵就小跑过来报道了。

第10章,空额规则

前来报道的老兵一共只有四个人,看上去都是上了年纪了,最年轻的差不多都有三十岁以上。照例他们先自我介绍了一番,分别是一队队正李文启、三队队正王利发、四队队正陈群、八队队正王云。

“怎么就你们四个队官?”吴绍霆疑惑的问道。

一个哨完整的编制是辖下八个队,每个队不包括队官在内是十个士兵,也就是说一个哨算上军官满编的人数应该是八十九人。

“吴大人有所不知,咱们山字营以前叫干字营,是贵州都督冯子材的麾下。据说还曾经跟法国人打过仗的。后来几经周折,咱们营就划归在广州防区,还改名为山字营。从那个时候开始,五个哨的编制就没有满过。”年纪最大的李文启在哨里待得时间最久,自然对部队的历史有所了解,这个时候忙不迭的就讲述了出来。

吴绍霆有些意外,笑着说道:“原来怎么山字营还是英雄部队呀。”

在二十一世纪,只要念过中学的人都知道清朝老将冯子材抗击法国侵略者的事情,虽然这场中法战争在冯子材与黑旗军协同作战之下取得了胜利,可最终却成就了一句刻骨铭心的谚语——“不败而败、不胜而胜”。

李文启笑呵呵的说道:“吴大人,其实大伙心里都有数,反正其他哨的哨官大人们也不希望自己的哨满编,要不然每个月就会平白无故少了许多利是呢。”

吴绍霆微微点了点头,他知道李文启所说的就是吃空额的事情。他沉了沉气,进一步问道:“咱们后哨现有多少兵员?”

三队队正王利发以前考过秀才,在哨里一直是管后勤杂务这一块的,他连连回答了道:“大人,目前一队是五个人,二队是四个人,三队是四个人,四队是五个人,五队是七个人,六队是五个人,七队是六个人,八队是四个人。全哨不算军官在内,兵士一共正好是四十人。”

吴绍霆奇怪道:“这是什么道理?明明只有四个队官,为何不把没有队官的队伍拆散了,将士兵填补在有队官的队伍里呢?四十名兵士正好组成四个满编的队,管理起要简洁多了。”

四个队官相互对视了一眼,那李文启又说道:“吴大人,咱们这也是没办法呀。只有八个队都在咱们每个月才能领取全额的饷银。要是把八个队合并成四个队了,那咱们每个月就只能拿一半的饷银了。”

吴绍霆明白了过来,难怪旧军的素质越来越落后,士兵们为了多贪图一点的饷银,将原本可以简化的机制全部复杂化了。像这样的部队,已经完全不再考虑自身的战斗力,一味的只求能多混一些蝇头小利。

“我问你们,我们哨的空额,你们是怎么分配的?”他叹了一口气,认真的问了道。

四个队官又一次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

八队队正王云笑呵呵向前一步,压低了几分音量说道:“回吴大人,之前咱们哨的空额一共是三项,分别是四个队正、四十个兵和一个哨官的空额。按照惯例我们四个每人多吃一个队官的空额和五个兵的空额,营官那边是吃一个哨官的空额,余下二十个兵的空额通常就用来打点营务了。”

王利发拉了王云一下,上前补充了一句:“吴大人,其实余下二十个兵的空额,一年十二个月起码有七个月是被营官拿去的。”

吴绍霆点了点头,脸上没有动神色,继续问道:“那通常用在营务上的那二十个空额,你们都做了一些什么呀?”

李文启、王云和陈群三人齐齐指向王利发,同声道:“这得问王秀才!”

王利发脸色尴尬了起来,心虚的干笑了一阵,说道:“大人,卑职都说了,那二十个兵的空额大部分也是拿到了营官那里去了。留下来的也没几个钱,都是逢年过节给兄弟买一些酒肉打打牙祭,夏冬两季有时候还增添被单之类的物什。”

吴绍霆一眼就看出王利发肯定从这笔款项中中饱私囊了,不过他没有点破这一层,以前的事情自己不想多管,也不可能多管。

“以前的规矩就算了,那从这个月开始,你们几个有什么打算吗?”他故意拖长了声音问了道,目光在四个队官身上一一扫过。

四个队官顿时别扭了起来,你推我我推你,一时半会儿竟没有人敢站出来回话。

不过僵持了一阵之后,年纪最大的李文启还是站了出来,讨好似的笑道:“吴大人,咱们几个这几天已经合计过了,既然咱们后哨有了哨官,营官那边自然不会再占这个空额了。除此之外,每个月您这边多吃两个队官和十个士兵的空额,您………您意下如何?”

吴绍霆听出了李文启的弦外之音,他们四个人现在最关心的自然是日后自己的利益分配问题,虽然这些人还算识趣,忍心把几乎一半的空额让给自己。但是李文启没有提到的剩下那些空额,其实就是暗示着归他们四个均分了。

“那李营官那边当如何交代呢?”他试探的问道。

王利发立刻回答了道:“吴大人,以前咱们后哨是没有哨官,是属于千总大人那边直属,所以千总大人那边克扣要多一些。现在咱们有哨官了,就不用多出这份空额了。因为每个月哨官以下官兵的俸禄,都是要扣下十分之三,名义上称之为总营费,实际上还是落入千总大人自己口袋去了。”

陈群点了点头附和的说道:“其他哨都是这样,只需要交齐全总营费就行了。”

吴绍霆呵呵笑了笑,说道:“我明白了。”

他顿了顿,又道:“据我说知,咱们消防营一个兵的饷银每月是一两银子,一个队官的饷银每月是一两八钱,年终的养廉银另算。去掉总营费一个兵每月是七钱银子,队官则是一两四钱。按照刚才分配的空额来计算,你们一个月能拿将近三两,对吗?”

王利发在心中默算了一下,连连点头称道:“吴大人真是算术过人,确实是这个数字。”

吴绍霆忽然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显出了一副严肃的样子,一下子从土埂上站起身来。他十分有气势的说了道:“从这个月开始,不再有吃空额这件事了,今后后哨所有的空额全部归我一个人所有!明白了吗?”

四个队官的脸色顿时大变,他们本以为留过洋的军官思想会清廉一些,而且吴绍霆从一开始都是和颜悦色,怎么看都部像是一个利欲熏心的人。可是万万没想到,人不可貌相这句话还真不假,吴绍霆竟然狮子大开口,一下子咬碎了他们的幻想。

不过这也没有办法,旧军的体系就是下一级服从上一级。哨官要任免一个队官,不需要经过总营的请示,直接就可以发布命令。他们四个人在上面又没有人罩着,若真得与吴绍霆对着干,说不定明天就卷铺盖走人了。

吴绍霆看了一眼四个队官失望和无奈的脸色,笑着又说了道:“你们放心吧,我不是要独吞这些空额。如果你们每个月想多拿一些饷银,从明天开始就好好听我的指挥。”

四个队官听了这话,不由都愕然了起来,吴绍霆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不等众人发问,吴绍霆正声的命令道:“今天上午是你们最后悠闲的日子,午饭过后,我要求所有士兵全部换上号服。不管你们的号服是洗了、发霉了、破了,冬装不能穿的给我穿夏装,夏装不能穿的给我穿冬装,两件都不能穿的,这个月饷银全扣。”

四人见了这般阵势,顿时看出了吴绍霆是一个笑里藏刀的狠角色,不禁背心发凉。摊上了这样一位哨官,日后怕是没好日子过了。

他们唯唯诺诺应承了一阵,然后匆匆跑回营区去转达通知了。

正午时,吴绍霆没有去总营军官食堂那边吃饭,而是留在后哨这边与兵士们一起吃了一顿午饭。他原本以为总营的军官食堂伙食已经够差了,可是今天才发现兵士们的伙食更差,粗米搭配大锅菜,油盐少得可怜。

午饭过后,所有士兵立刻忙碌了起来。他们纷纷跑回各自的营房,将号服换了上,有几个号服不能穿的士兵,不得已还跑到其他哨去借来了。大约半个小时的时间,士兵们总算一个不差的都换好了号服,并且重新集合接受检阅。

吴绍霆简单的巡视了一遍,换上号服之后的这些人终于有了点军人的样子。

他站在众人面前,正色的说道:“我知道你们现在心里认为我是一个难缠的角色,甚至还会嫌我麻烦、做作。没关系,只要你们不当面公然骂我,我都不在乎。”

士兵们没有人敢吭声,不过在他们心里确实很不痛快,别的哨从没来过这样瞎折腾的哨官,倒是让自己这边中了头彩!以后的日子真不知道该怎么过了。

第11章,整顿军务

整个下午,吴绍霆并没有多难为这些士兵,仅仅是检查了一些基础设施。

在视察了军装之后,他又检查了一遍士兵的武器。后哨一共只有八支汉式步枪,两支曼彻斯特快枪和一支火铳,其余的全部是佩刀和长矛。显然武器长久都没有使用,这些士兵也不注意保养,步枪的枪栓都出现锈痕,也有不少佩刀和长矛的刃部发钝了。

他当场向士兵们演示了清理枪械的方法,之后要求士兵们在明天重新检查武器时,必须保证这些武器一尘不染。

接着,吴绍霆在所有营房里走了一趟,发现士兵们生活的地方很简陋,而且也很杂乱。他不打算急着要求士兵们把被子叠成土豆块,因为目前看来士兵们的被褥都不统一。不过他传话了下去,今天晚上所有营舍选出一名舍长,由舍长督促所在营舍的士兵轮流值勤,最起码把卫生搞好。

从最后一间营房里走出来,他转身对一直跟在身后的李文启道:“让住在这里的兵士都搬到其他营舍去,然后收拾一下,从此以后我在这里办公。”

李文启连连应道:“是,大人。”

下午剩下的时间,吴绍霆又与四个队官会谈了一下。

经过了解,他知道山字营日常的公务仅仅是负责巡视西郊周边的乡镇,以及轮流到广州城太平门值勤,偶尔也会派到西水关一带巡逻。

山字营五个哨的工作方式,一般是派一个哨巡乡镇一个月,再守城门一个月,这样算来每个哨基本上只用干两个月的活儿,然后就可以连续休息三个月,任务还是很轻松的。

二月份和三月份的时候,后哨刚刚值过勤务,所以从四月份开始就是连休三月。正因为这个原因,大部分士兵昨天刚刚把号服洗掉了,以至于今天吴绍霆上任时才会看到所有士兵都没穿军服。

“原来如此,”吴绍霆听完了介绍之后,微微点了点头,“这是我错怪你们了。今天就到这里为止,你们等下告诉兵士们,可以把号服洗掉了,明天不用穿号服。”

四个队官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位大人倒还是挺讲道理的。他们并不是没有见过一些死要面子的上司,明明是上司错了,上司却为了保住自己的颜面,反而变本加厉的把责任推到下属身上。

吴绍霆顿了顿,又说道:“另外,王秀才,你晚上辛苦点帮,我重新编排一下哨里的队制。把那些没有队官的士兵全部分配到了有队官的队伍里去,从此以后我们后哨只要四个满编的队就可以了。”

王利发有些着急,道:“可是,吴大人.........这样一来,每个月空额的银子会少一半呀。纵然咱们几个现在吃不了空额了,但对于吴大人您来说,放着白花花的三十多两银子不拿,那真是不划算呀。”

吴绍霆笑了笑,说道:“你还挺替我着想呀?”

王利发讨好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吴绍霆道:“你帮我整编好,以后这套编制在咱们哨里执行就可以了,只要我不上报到总营那边去,每个月银子照例发全额。”

王利发怔了怔,感叹的道:“原来如此,吴大人真是高招呀。”

吴绍霆淡然的笑了笑,说道:“行了,你们表面上的好话就不用多说,我知道等下我走了之后,你们肯定会在背后骂我的。因为我扣了你们吃空额的福利。不过无所谓,明天我会给你们一个好消息。”

四个队官面面相觑,他们倒不是在乎吴绍霆所说的“好消息”,而是觉得吴绍霆彷佛能看看穿自己心中想法似的。更重要的是,在他们眼里吴绍霆确实有笑里藏刀的印象,不过仔细想一想,这“藏刀”又好似并不锐利。

傍晚时,吴绍霆就从营区这边回到总营宿舍了。他脑海里已经有了一个计划,后哨的士兵懒散惯了,每个士兵的素质都极其低下,既然后哨有三个月休息的时间,自己何不利用这个空隙好好训练他们一番呢?

训练不单单是为了这些士兵们好,更重要的是体现他这个留洋军官的价值。

他还记得孚琦提及过新军营官的空缺,不管这个位置轮不轮得到自己,可是人总是要有一点追求才行。他要向上面证明,自己堂堂一个留洋军官,无论是新军还是旧军,都能一视同仁的带好。

第二天清晨,天色才刚刚蒙亮,吴绍霆便来到了营区。

此时的营区自然是静悄悄,甚至虫兽的鸣叫都听不到。营区的十二间屋舍一片死沉,每个院子的大门都是上了门闩的。

吴绍霆顺时针方向,一个个开始踢门,并且高声呼喊:“起来,都给我起来!”

那些被吵醒的兵士们正打算破口大骂,可是听到这声音是吴绍霆,只得又硬生生的把怨气吞进了肚子里面,极不情愿的从土炕上爬了起来。

足足用了二十分钟的时间,四十个士兵和四名队官才带着朦胧睡眼,来到了营区前面的空地上集合了。他们还是老样子,松松散散的队形,甚至因为没有精神,连最起码的站相都没有了,完全就好似一群闲杂人等聚在一起似的。

李文启打了一个哈欠,向吴绍霆问了道:“吴大人,这么早您这是要做乜事呀?”

吴绍霆没有理会李文启,他严肃的向众人宣布道:“从天起,早上六点钟必须起床,若有违背者,第一次罚跑大校场五圈,第二次扣一个月饷银,第三次就给我滚蛋。”

众人听完之后全部惊慌失色了起来,私底下纷纷议论不已,这到底是个什么事呀?这位吴大人犯得着这么折磨他们吗?

队官王云显然有些不满,他没好气的说道:“吴大人,咱们整个山字营里都又没有钟表,哪里知道什么时候是六点钟呀?更何况,也没见其他哨起得这么早呀?犯不着吧。”

吴绍霆冷笑道:“没有钟表?那好,那我们就以公鸡打鸣为准。每天公鸡叫第一声时,你们都必须给我起来!”

王云叫苦不迭,公鸡有时候凌晨五点就开始叫了,还不如早上六点起床来的划算,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第12章,小恩小惠

吴绍霆神色镇定,面对兵士们的怨声丝毫不觉得在乎。他郑重其事的说道:“从今天开始,我将对后哨将进行为期三个月的集训,所有集训的项目今天之内我会告诉四位队官。”

“集训?”

“什么是集训呀?”

“这……为什么要集训呀?”

一时间下面议论纷纷,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那么不痛快。他们山字营从来没出现过像这样折腾人的事情,难道留洋的军官都是这么麻烦吗?难怪上面那些大人们都觉得新军很麻烦,今天看来果不其然。

“吴大人,咱们后哨向来都是这么过的,您就不能不搞这些花样吗?”队官陈群性子最烈,当即就把心中的不满说了出来。

“你们先听我把话说完,”吴绍霆一副波澜不惊,继续说道,“我尊重你们每个人意见,这次集训我不强求你们参加,完全按照自愿。但是所有参加集训的人,每个月饷银多加一钱银子,每天能够完成所有训练项目者,再奖二钱到一两银子不等。”

士兵们本来听到前半句时,心中都松了一口气,并且咬定绝对不参加这什么集训。可是当吴绍霆把后半句说出来之后,每个人眼中立刻放出了精光。他们当兵这么多年,什么保家卫国、什么建功立业,这些都是虚的,最重要的还是填饱肚子存点盘缠。

吴绍霆看到士兵们动心了,微微一笑,道:“所谓集训,就是训练你们的身体素质和作战能力,虽然每天会很辛苦,但对于你们总是有好处的。我与你们无冤无仇,没理由要整害你们!既然对你们无害又能多拿饷银,何乐而不为呢?”

士兵们左右交头接耳议论了一番,这些农民出身的士兵思想并不复杂,都认为吴绍霆说的话很有道理。四个队官也渐渐明白了过来,原来吴绍霆昨天所说的,只要好好听他的指挥,那些被空额还是可以发出来的是这个意思。

“吴大人,您此话当真?”李文启年纪最大,心眼自然最多,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你们放心好了,从这个月开始,我们后哨所有的空额我都会交给王秀才来保管。到时候就算我返回,王秀才也可以把银子发给你们。至于王秀才,你们所有人都可以监督他,要是他敢私吞这笔银子,我绝不轻饶他。”吴绍霆振振有词的说道。

士兵们欢喜不已,这位吴大人还真是有气魄。

王利发同样感到几分得意,最起码这表明吴绍霆是很信任自己的。

“怎么样?有谁愿意参加这次集训的?”吴绍霆看着士兵们兴奋的劲头,马上问了道。

“我愿意!”

“我也愿意!”

“参加,参加!”

士兵们纷纷举手做出表示,没有一个人不愿意参加。

吴绍霆早就料到,这些已经丧失积极性的旧军士兵,只能用一种犒赏机制来刺激他们。反正用作奖励的银子都是后哨的空额,与其让四个队官贪污去,还不如用来做一些实事。这些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如果他自己拿来挥霍,绝对会很潇洒。但是一时的潇洒和未来的前途相比起来,他自然更愿意选择后者。

“很好。我现在要重新编排你们的队列,从今以后集合时就按照我编排的队列集合。”

他说完,让士兵们按照四个队的顺序,排列成四行纵队,每行纵队以高矮次序站列。

昨天虽然吩咐了王利发把八个零零散散的队整编成四个满编的队,可是因为今天起来的太早,还没来得及把整编结果吩咐下去。吴绍霆就让王利发趁着这个时候宣布整编结果,让那些没有队官的士兵好好记清楚,从此自己归属在哪个队官手下。

当东边的太阳冉冉升起时,新的列队总算安排完毕。

吴绍霆看了看像模像样的方阵,然后朗声说道:“所有人都听清楚了,记好你们前后左右的人,以后集合就按照这个队形。谁要是记错了,别怪我不客气!”

士兵们赶紧认真的记下了自己的队形位置。

接着,吴绍霆又向士兵们讲解了排头兵、尖子兵的作用以及一些列队口令。等到所有人听的差不多了后,他下令队列解散演练一遍。足足演练了六遍,这些士兵才算是真真正正记得了列队的所有指标。

在中午吃饭之前,他把四个队官叫到了收拾出来的那间营房里开会,会议的内容就是集训的计划。这个训练计划并不是从德国学回来的那一套步操,而是二十一世纪军队标准的训练程序,从军礼、体能、操作、军事常识、武器和实战训练,全部照搬过来。

李文启等人听了这详详细细的训练项目,当即头都大了两倍。

他们经常见过新军训练,似乎与吴绍霆所描述的完全不同。新军无非就是学习洋操,装备先进武器,为什么吴绍霆的训练会这么复杂呢?

王云忍不住把这个疑问提了出来。

吴绍霆哈哈笑了笑,说道:“新军现在训练都只是皮毛,我在德国因为成绩优异被派到德国最强大的陆军兵团实习,在那里我看到了德国士兵最新的训练方式。你们要知道,外国人怎么会希望大清国变强呢?一旦大清国强大了,洋人岂不是再也不能占我们的便宜了?”

四个人恍然大悟,旋即又破口大骂了起来。

“我早就知道洋鬼子不是什么好东西,只会骗我们中国人。”王云哼了一声说道。

“难怪总督大人几次派新军去钦廉剿匪,都是无功而返。新军总以为自己是受洋人的训练,有最好的武器,说到底就是一群草包而已。”

“你懂什么,洋人当然都要给自己留一手了。你见过哪个师傅教徒弟是倾囊传授的?”王利发啧啧的说道。

吴绍霆暗暗笑了一阵,这些民智半开的人还真好糊弄。他罢了罢手,让众人不要再议论下去了,说道:“你们四个身为军官,明天开始训练时不仅要以身作则,起到带头作用。同时还要监督士兵,如果有士兵偷懒、半途而废,你们有权力进行处罚。明白了?”

四个人连连点头称是。

这时,李文启搓了搓手,老脸上换了一副谄媚的笑容,支支吾吾几欲开口。

吴绍霆看了李文启一眼,心中立刻明白了对方想要说什么。他微微笑了笑,先一步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士兵们参加集训能得到一钱银子的奖赏,你们这些军官自然想拿的更多了,是不是?”

李文启厚颜的笑道:“吴大人果然洞察秋毫呀!您看,我们四个好歹是官,怎么能与兵一个档次呀?这可不符合规矩的嘛。在说我们可是全力支持吴大人您集训的呀。您看看是不是额外多赏一些补贴呢?”

王云、陈群和王利发三人也连连点头哈腰起来,附和李文启的话。

吴绍霆缓缓点了点头,说道:“你们说的有道理。放心吧,只要你们好好配合我,每个月少不了你们的好处。我可以这么说,后哨所有空额我一个铜子都不会落进自己的口袋里。”

四个人听了这话,暗暗窃喜不已,吴绍霆的意思换句话来理解,那就是后哨所有空额最终都会发到他们和士兵手里。

“吴大人真是清正廉明呀!”

“是呀是呀,吴大人放心,我们一定竭尽所能将这次集训办好。”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呀!”

“谁要是不好好完成集训,那就是与我陈群作对!”

吴绍霆看着四个队官惺惺作态,只是淡然笑着。他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不要在得瑟了,然后说道:“今天中午我请全哨兄弟吃肉,算是为开始集训进行的誓师吧。吃罢了这一顿,所有人都要给我做好准备,以后从今天开始你们就要吃苦了。”

四个队官将重心放在了吴绍霆的前半句话上,哨官大人请吃肉,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了。与此同时在他们的心里也渐渐转变了对吴绍霆的印象。吴绍霆确实是笑里藏刀,可是这家伙并不是一个坏人。

散会之后,吴绍霆取了自己积蓄当中的十块大洋交给了李文启,让李文启带着周小虎去附近的镇子上买一些熟食回来,但是不准买酒。

李文启拿着这十枚沉甸甸的大洋,顿时喜出望外,一边在营区里放出哨官大人今天中午请吃肉的消息,一边找来周小虎准备去买肉。

士兵们听到中午有肉吃了,当即欢呼雀跃起来,私底下纷纷赞叹哨官大人真是大方。以前只有他们请哨官吃肉的,还从没见过哨官请小兵吃肉呢。

李文启对营区周边环境最是熟悉,很快就买回了十五斤熟牛肉、二十五斤卤猪脚、十五斤腌鸡肉和一些酱菜。这些东西可不算少,他和周小虎是推着一辆鸡公车回来的。

这时食堂也派人送来了午饭,吴绍霆与士兵们就这样痛快的开了一顿荤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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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展开训练

从第二天开始,吴绍霆便开始对自己麾下展开集训。他考虑这些士兵们常年不曾大量运动,短时内是不可能赶鸭子上架的。所以他计划训练强度逐步增加,第一个星期每天只进行五里到八里的跑操,其他时间则进行军姿、军礼的训练。

很多人都认为军礼训练是虚有其表的,因为在战场上见到敌人不可能还去给对方敬个礼什么的!在二十一世纪吴绍霆参军初期也是抱着这个想法,可是后来才渐渐明白,军礼其实是军队重要的组成部分。

明朝戚家军的营训就有“军中名分,须从军礼之始”的说法,因此戚家军在当时几乎就成了大明朝的模范君。到后来曾国藩编练淮军,同样是极其讲究军礼之说。原因很简单,军礼是磨砺军人的性格,塑造军队的精神面貌,同时更是培养军人下级服从上级的习惯。

吴绍霆在前三天时间,将二十一世纪军队的动静指令、军姿标准等等,全部教会了所有士兵,并且要求日后按照这些指令标准行事。

每天早上天还未亮,后哨的士兵们就列队在大校场上跑步,起初的几天跑下来,所有士兵都是腰酸背痛、四肢发胀,再加上顶着烈日站几个小时的军姿,纷纷叫苦不迭。甚至在晚上回到营房里休息的时候,还私底下商议,大不了不要那一钱银子,大家集体退出集训。

可是到了次日早晨吴绍霆来踢门集合时,没有一个人肯站出来打头阵,结果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一个星期过去后,后哨士兵们的身体总算适应了过来,要不酸背不痛,反而每天更是显得精神饱满。反正他们以往休息的时候都无事可做,与其浪费光阴,还不如参加集训多赚一钱银子呢!因此所有人的士气愈发高涨了起来。

吴绍霆从第二个星期开始,逐渐加大了训练力度,每天晨操都增加一里路。白天除了例行复习动静指令和站三个小时军姿之外,还增加了一些战斗姿势训练。

这天,在例行站军姿快要结束,吴绍霆走到队伍前面,汗水在他脸上纠结成许多点点滴滴的珠子。每次站军姿时,他除了必要的巡检之外,基本上是与士兵们一样挺胸收腹,一方面是让士兵们知道自己与他们并肩在一起,另一方面就是起到样板作用。

他用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喊了一声:“李文启、陈群,出列。”

两人向前跨了一步,然后同时“啪”的一声靠脚,齐声道:“到。”

吴绍霆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接着说道:“你们两个去把全哨的武器搬出来。”

李文启和陈群愣了愣,他们两个几乎忍不住要问出同样一个问题:全哨的武器就让两个人去搬吗?不过这几天的训练,让他们深知“服从命令”这一点,最终将这个疑问吞进了肚子,转身小跑向营房去了。

后哨士兵的武器都放在各自的营房,这让李文启和陈群暗暗叫苦不迭,他们必须挨着每间营房去取来武器,并且因为武器太多,还得来来回回跑好几趟。

半个小时过后,他们两人总算将全哨的武器都搬到了校场上。

李文启年纪大了,这般劳累了好几趟显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不过他还是挺着胸膛保持着军姿,向吴绍霆汇报了道:“报告大人,后哨……后哨所有武器,都……都已集齐,请大人检查!”

一旁陈群也累得够呛,不过他正值壮年,情况要比李文启好多了。

吴绍霆看着这两位一个星期前还是土军模样的手下,如今已经有了几分军人的气质,心中颇有欣慰。他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很好,刚才我是故意给你们两个小小考验,你们两个没有让我失望。王利发,记下来,李文启和陈群这个月每人多发两钱银子。”

士兵们暗暗羡慕不已,不过想到好歹李文启和陈群是队官身份,却忙了半天这些粗活,拿点赏银也是应该的。倒是王利发和王云颇有不甘心,决定日后但凡是吴绍霆的命令一定认真的执行,而且还要抢着执行。

李文启和陈群两个人感动的就差泪流满脸,一个星期过来了总算看到赏银了。

吴绍霆看着众人的神色,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训练这些土兵就得要像训练宠物一般,虽然这种利益关系不牢靠,不过最起码能奠定一种赏罚分明的氛围。更何况事情总要一步一步的来。他调整了一下姿态,命令道:“全体稍息,接下来我将教授你们一些合理的战斗姿势。”

士兵们全部摆出了稍息的姿势,上身总算可以休息了。

后哨一共只有十一支步枪,而且型号还不统一。除了八支汉阳造1894式是标配之外,两支不知道哪里弄来的曼彻斯特连发枪中一支还是是有毛病的,最后那支是鸟铳都没有足够的黑火药。至于其他武器都是冷兵器,红缨枪、砍刀、朴刀都有。原本冷兵器大多是上锈了,那次经过吴绍霆呵斥之后,士兵们连夜用磨刀石打磨了一番。

吴绍霆朗声说道:“冷兵器的拼刺方法,相信你们比我还要熟练,所以这就不提了。现在我只教导火器的作战动作。”

这时,一个士兵举起手来。

吴绍霆指了指这个士兵,道:“很好,懂得举手发问。说。”

这士兵得到了吴绍霆的赞扬,心中喜滋滋的,连连说道:“吴大人,咱们哨只有十一把火枪,大伙多数还是拿刀、拿矛,您只教咱们火枪的作战动作,以后上战场的话也就只有他们十一个兄弟有用,我们这些人就没用了。”

吴绍霆说道:“你说的很好。时代变了,刀剑已经被火枪取代,我相信不久之后,所有军队的武器都将会替换为更先进的枪械。在今后的战场上,你们用这些刀枪棍棒对付制式装备的敌人,将会失去任何优势。”

他顿了顿,接着又道:“你们放心,如果真的轮到你们上战场打头阵,我一定会向上面请求派发火枪给你们,换句话说,只要你们没有足够的快枪,上面绝不会让你们打头阵的。”

听到这里,众人总算松了一口气。

吴绍霆继而问了道:“对了,我想问问你们还有多少人不会使用枪械的?”

士兵当中有三、四个少年模样的人举起手来了。

山字营是老部队,前些年还是参加过几次剿匪、镇压战斗的,因此士兵们大部分都练习过枪械操作。只有近年填进来的新兵,因为营里面枪械不足才没有进行这方面的训练。

吴绍霆看了这几个少年一眼,说道:“王利发,王云,你们两个负责教会他们三个使用枪械!利用训练之余的时间,限期十天,可有问题?”

王利发和王云觉得这是一次表现的机会,赶紧齐声应了道:“保证完成任务。”

吴绍霆微微点了点头,喊道:“拿枪的人都出列,你们把各自的枪都拿在手里。”

十一个士兵走出了队列,这其中还包括四个队官,他们这些军官都是老兵,自然会为自己争取最好的武器了。

吴绍霆命令道:“现在,用你们平时的行动习惯,从这里向前面那棵树发动快速冲刺。”

这十一个人都犹豫了一下,在他们的脑海里根本就没有快速冲刺的这个概念,更别说还有什么平常的行动习惯了!不过四个队官相互看了一眼,觉得应该起到表率作用,于是也不再多想什么,端着手里的枪就向前跑去。

其他士兵见了,都学着样子紧紧跟在后面。

整个情况就像是在比赛跑步似的,尤其是在跑动过程当中,端枪的姿势各式各样。

一行人“冲刺”完了之后,又快速返了回来。

吴绍霆表情很严肃,大声的呵了道:“如果刚才那棵树附近有一挺重机枪,不,哪怕仅仅是三个手持快枪的敌人,你们都已经完蛋了。你,肚子饿了吗?跑的时候竟然把枪口对着自己的下巴,你想吃子弹?你,把枪抗在肩膀上,你是在冲锋还是在逃跑?还有你,倒提着枪,一旦需要组织火力时,你准备的时间就比别人慢了一截。”

十一个人都低着头,一副委屈的样子。吴绍霆略略等了一会儿,原以为会有人喊冤的,毕竟他们还不知道正确的行动方法,可是过了几分钟后,这些人依然没有啃声。

他露出了一个笑容,说道:“不过有一点你们做得很好,我还没有教你们正确的冲刺方法,但是你们面对我刚才的训斥没有抱怨!当然,我说的是嘴面上,至于你们心里有没有,天知地知你知我不知!”

士兵们暗自松了一口气,甚至还有人被吴绍霆的话逗乐了起来。

吴绍霆说道:“你们记住,服从是军人的天性,就算我再不讲理、再蛮横粗暴,只要我还是你们的上司,就必须服从。”

王云听完这番话,立刻举起手来了。

“说。”

“吴大人,下级服从上级是没错,可是……万一您的命令是错误的,或者您让我们干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那,那我们也要服从吗?”王云小心翼翼的问道。

“问的好!”吴绍霆一副冷峻的脸庞,说道,“我的回答是,依然服从!”

“这……”

士兵们起了一阵哗然,都觉得吴绍霆会不会太刻板了一些。

第14章,气势服人

“你们不用惊讶。其实这个问题涉及到指挥官的素质,”吴绍霆不疾不徐的走到了众人面前,颇有气势的说了道,“如果领导你们的长官很优秀,那么他是绝对不会下达无理的命令。至于你们所说的错误命令,这是无可避免的,但是一个优秀的长官是能够降低错误的次数。因此,古往今来知人善用是非常重要的道理。”

“原来如此……”

“这个问题到此结束,现在说这些也没用,如果你们不巧跟了一个戆居(粤语:笨蛋)大佬,那也只能算你们背运了。”吴绍霆打断了众人的疑虑说道。

士兵们虽然能够理解吴绍霆的话,可是在他们的心里还是有一个疑问,那就是这位吴大人到底算不算是一个优秀的指挥官呢?只不过一时间并没有人敢贸然问这个问题,在他们看来既然吴大人能够留洋,那差不多应该是一位有能力的人物了。

吴绍霆走到了李文启面前,从他手里拿过了步枪,然后退回到队列前方,说道:“现在你们都给我看好了,应该点样进行快速冲刺!”

他说完,用正确的姿势端起步枪向士兵们演示了一遍。

演示完毕之后,他让先前那十一个持枪的士兵出列,自己亲自进行分解动作。

“降低上身高度,这样你能躲开四成的子弹。”

“跑动要快,因为你正暴露在敌人的射击线上。”

“让步枪斜挡在你们身前,它能帮你保护胸膛,并且随时可以作出反击!”

“切记,枪口在任何时候不要对准自己和友军!”

“千万不要妨碍友军冲刺,这样只会让你和友军一起完蛋。”

经过了几个小时的分批训练,后哨的士兵总算勉强掌握了快速冲刺的要理。

从这天开始,吴绍霆每天都会让士兵复习前一天训练的内容,然后再教授新的作战动作,他要求士兵从动作到口诀都不能错,否则就要受罚。错一次罚跑大校场一圈,第二次罚五圈,第三次就从当月饷银里扣掉一钱银子。

为此,士兵们白天训练完了动作,晚上回到营舍里还得繁复的记忆口诀。好几次有人半夜起来撒尿时,还听到了同室的人正喃喃梦呓口诀。

第三个星期开始,吴绍霆再次提高体能训练的强度。每天跑操时,他命令士兵们背负沙袋,沙袋的重量从五斤到二十斤逐步递增。同时他还教导士兵们学会仰卧起坐、俯卧撑、引体向上、深蹲等锻炼动作,并且大部分体罚就用这些锻炼动作代替。

虽然士兵们越来越觉得累,不过生活倒是充实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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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底的一天,天色已经入夜。后哨营区这边早已经没有了晚睡的习惯,每天训练完毕之后,士兵们都累得够呛,吃了晚饭稍微闲闹一会儿,一沾床就睡着了。以前还有其他营区的士兵跑来串门,如今其他哨的人见后哨来了一位耍大刀的军官把后哨折腾的要死要活,都抱着一副旁观和敬而远之的态度,串门的现象不知不觉也就消失了。

可以说这一个月来,后哨已经有了鹤立鸡群的味道。

不过其他哨的士兵对此丝毫不觉得羞愧,反倒觉得后哨这位新把总大人瞎逞能。

在军官宿舍里,吴绍霆看了一会从德国带回来一本书,算是练习德语了。差不多快到十一点时,他起来洗了一把脸,穿了一身便服就匆匆的出门。

早在三天前他就有了一个想法,后哨士兵训练也有一个月了,是时候给他们一些突击式的锻炼。在二十一世纪时,他可没少挨过长官这方面的训练,后哨的士兵要幸福的多,毕竟在这个年代还没有“内务”这一项,要是半夜三更来突击检查内务,估计能整死所有人。

来到后哨营区的小空地上,吴绍霆深深吸了一口气,扯着嗓子喊了道:“集合!所有人集合!十分钟之内穿好号服,全员出来列队,迟到者下个月饷银全数扣掉。”

他一边重复的叫喊着,一边走到最近一个房屋前,对着院门又是拳打又是脚踢,“噼里啪啦”顿时闹起了一阵大响动。

仅仅一个瞬间,后哨营区从沉寂中复苏了过来,每个营房都传来了慌张的声音。

“顶你个肺啊,是不是要打仗了呀?”

“我的靴子呢?我的靴子呢?痴线,还不点灯!”

“边个?踩到我肚子了,哎哟喂……”

“是吴大人,是吴大人的声音。”

“有冇搞错,这大半夜三更的……”

虽然有人抱怨有人愁,但是在扣全额饷银的威胁之下,所有人还是匆匆的披上号服从营房里跑了出来。四个队官一边整理军服,一边仓皇的指挥士兵们列队集合。士兵有的扣子扣错了,有的裤腰都没系上,还有的甚至穿错了别人的靴子。

吴绍霆站在队伍最前面一直盯着自己的怀表,将近十分钟的时间,这些部下才集合完毕。因为是第一次,所以他才给了十分钟的宽限,这对于二十一世纪正规军来说已经十分充裕了,更何况后哨的营舍距离小空地不过几十米的距离,又没有要求士兵们携带武器装备。

他有些失望,看来自己还是太高估这些手下了。

沉默了一阵之后,他吸了一口气,说道:“给你们五分钟时间,把你们衣服都给我整理好了。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你们是在准备逃难吗?”

士兵们都有些委屈,可是没有一个人抱怨出声,自顾自的开始整理着装。他们一边整理一边还四下张望,看看是否发生了突发情况所以才被勒令集合。结果整个大校场这边都是一片宁静,其他营区没有任何动静,可想而知是这次是吴大人私人的命令了。

李文启犹豫了半天之后,终于忍不住问了道:“吴大人,这半夜三更的集合,您这是有什么任务吗?”

吴绍霆不动声色的说道:“你们应该感到庆幸,因为现在没有任何任务。换句话说,如果现在有敌人发动夜袭,以你们刚才的表现已经全部阵亡了。”

李文启吞了一口口水,有些难以理解的说道:“吴大人,您……您也顾虑太多了吧,咱们山字营在这里几年了,从来没遇到过什么夜袭。这太平盛世的日子,哪里会有敌人呀?”

吴绍霆冷笑了起来,冷声反问了起来:“你认为现在是太平盛世?”

李文启呆住了,他不过是一个土兵,当然没有吴绍霆那样有大局观瞻了。

吴绍霆摇了摇头,说道:“身为军人,就应该居安思危。更何况眼下的局势已经非常明显了,我泱泱大国动荡不安,早已不是什么太平盛世了。至于敌人,不能因为他们没有出现,我们就放松了警惕。好好回想一下甲午和庚子的耻辱,哪一次不是因为没有做好战前准备,让敌人突然袭击致使满盘皆输的?”

士兵们都沉默了,虽然他们是碌碌无为的旧军,但是做为怏怏华夏的七尺男儿,对国耻同样有着刻骨铭心的悲怆。

吴绍霆看到士兵们的情绪,叹了一口气,说道:“今天是第一次夜训,好在你们都在十分钟之内集合了,虽然集合之后一副邋遢的样子让人很不满意。正如我到任第一天所说的那样,你们不要因为自己是旧军就没有信心。我希望今后你们的表现会越来越好。”

李文启重新抬起头来,郑重的说道:“吴大人,我们保证不会让您失望。”

士兵们齐声道:“保证不让吴大人失望。”

吴绍霆点了点头,微微一笑,说道:“很好,你们现在已经有了军人的气质了。都听着,向左转,跑步走。”

士兵们整齐的转身起跑。

吴绍霆引着部下开始绕着大校场跑步,考虑到这些士兵刚刚从床上起来,身体还处于渐渐复苏的状态,他领跑的速度并不快。当跑完一圈之后,他开始加快了速度,并且大声高喊口令,以此来锻炼士兵们肺活量。

士兵们经过前几个星期的体能训练,体力上大有改观。再加上跑步之前的一顿训话,点燃了他们血液之中的热量,因此无论是跑还是喊都是十分卖力。

“你们要知道,你们现在比别人训练的多,在战场上就能比别人活得久。只要你们能坚持到集训结束,你们就将成为广州城内最强的陆军!”

吴绍霆在喊了几轮口令之后,故意放慢了脚步来到队伍的侧面,对着队伍喊了道。

在训练的时候给士兵们灌输一种理念,在战场上这种理念就会形成条件反射。当然除此之外,他更想达到的目的是提高这些士兵的自信心,让士兵们知道经过训练与不经过训练的区别,并培养一种不同其他营那些庸庸碌碌士兵的优越感。

士兵们本来都开始喘粗气了,但听到了这番话之后,仿佛都注入了新的活力,再次振奋了起来。

第15章,借力打力

只不过好景不长,大校场距离附近其他营区不远,又不存在树林之类的隔音区,后哨的一众士兵深更半夜在校场上又是跑步又是大呼小叫,立刻就将周围营区的士兵吵醒了起来。

被吵醒的士兵们一开始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甚至还以为是革命党在搞起义,吓得都躲在营舍里不敢出来。不过没过多久,有人听出了这吵闹声是很熟悉的口令,一下子就联想到了往日白天后哨跑操时候的口令。

经过一番壮胆,几个士兵拿着武器摸出去看了一个究竟,果然看到一队士兵正在大校场上跑操,当即大大松了一口气。随之而来的就是破口大骂:

“扑街呀,半夜三更折腾人!还让不让人睡觉呀!”

“丢你老某啊,这是哪个营的一帮傻佬?”

“还能是哪个营的,就是山字营后哨的嘛。”

“自从山字营后哨调来一个留洋的大佬,后哨的那帮人可倒霉了。早上要跑大校场五圈,上午还一个个站桩似的戳在太阳下面。唉,留洋的大佬还真是会消遣人。”

过了片刻之后,被吵醒的其他营区的士兵越来越多,所有人都知道大校场上是山字营后哨在训练,不由怨怒不已。西郊大校场驻扎的部队除了山字营之外,还有新军二十四镇的两个营,新军向来看不起旧军,被山字营后哨吵醒之后,立刻有两个队正(新军队官为连长)震怒了起来。

这两个队正纠集了十几个部下,气冲冲的就从营区冲到了大校场上。

此时吴绍霆正在带领部下进行最后一圈跑操,前方跑道上却突然出现十几个新军士兵挡住了道路。当即他立刻下令麾下士兵停下来,正准备上前去质问,然而这些新军士兵竟已先一步叫骂了起来:

“有冇搞错,还让唔让人瞓觉咗?”

“扑你老母啊,大半夜鬼叫乜啊!”

“留洋回来的就了不起呀,半天三更逞能献世吗?吊你,都给老子滚蛋。”

“谁在叫老子就打谁!”

这些新军士兵怒气十足,无论是军官还是士兵态度都十分恶劣,尽管他们都知道后哨还是有军官在场的,但根本没把旧军军官放在眼里。

面对这群嚣张的士兵,吴绍霆脸色十分阴冷,要是在二十一世纪他早就上去抽他们耳光了。不过现在情况不同,毕竟他半夜三更集训队伍确实没有考虑到吵闹其他营区的士兵,在这一点上还是属于理亏。

他先忍下了这口气,没有理会这些新军士兵,转身开始发令自己的麾下整队。

后哨士兵本来听了新军士兵谩骂都感到很气愤,尤其是李文启、王云他们这些队官,只是他们在看到吴绍霆没有任何反应,只好也隐忍下来。他们跟着吴绍霆的指令开始整顿,一个个挺胸抬头,表现出有组织、有纪律的崭新面目。

新军士兵们倒是没有在乎这些后哨士兵无声的示威,他们发现自己竟然被吴绍霆无视了,而且见吴绍霆重新整队似乎是打算接着跑操,顿时更加恼怒了起来。但好歹吴绍霆是七品顶戴的官职身份,普通士兵还是会忌讳几分的。

这时,一个人高马大的军士走了出来,他还披着一件新军军服外套,肩膀上的龙章是黄色,并且龙章上面有三颗徽记,可见是下等第三级军官,正是正七品队正职衔。他的官职与吴绍霆相同,自然不会畏惧吴绍霆的,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绕到了后哨队伍的前面。

“别以为你留洋的有多么了不起,白日里你爱怎么折腾那是你的事,大半夜的鬼叫,这西校场是你家的吗?哼,想要逞能表现也要看清楚时候,别自以为在外国学习了洋操、回国来用洋操教习旧军就能得到大人们的赏识!我们当兵的除了能力之外,还要将资历的!痴线!”

这大块头队正冲着吴绍霆破口大骂了一阵,直骂的唾沫星子横飞。

吴绍霆冷冷的侧目看了对方一眼,依然没有打算开口反驳什么。

可偏偏后哨士兵听了这新军队正诋毁自己长官,再也忍不住了。陈群脾气最暴躁,当即就回骂了一句:“痴你老母,我们吴大人要表现的话,早就当上你们营官了,还轮得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冇大冇小?”

本来吴绍霆一言不发,大块头还没办法找茬使难,现在陈群这一回骂,立刻就成了现成的口实了。他冷冷一笑,先是没有说话,直接两步跨上前,一巴掌就打在了陈群脸上。他力气极大,纵然陈群身体不弱也被一下子打歪了过去。

陈群心中大怒,立刻就想还手,可是那一巴掌疼得自己晕头转向,一时还没回过神来。

大块头朝陈群面前的地面上唾了一口,阴森的道:“冇大冇小?老子就让你知道谁冇大冇小,以后给老子说话小心点!”

后哨士兵都怒不可遏,可是一来他们碍于这大块头人高马大、身手毒辣,二来吴绍霆一直都没发话,服从命令的教训可不敢轻易违反,因此只能是敢怒不敢言。

“都听着,稍息。”吴绍霆终于开口发话了,虽然这仅仅只是一个简单的口令。

后哨的士兵都期待着他们的吴大人能为陈群讨回一个公道,同时也按照了吴绍霆的口令稍息了下来。

吴绍霆脸色很冷沉,对方骂他他可以忍,但是对方却当着自己的面动手打自己的手下,这一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忍的。一个军官连自己的兵都不能照顾,那日后还如何服众?

他依然没有理会那大块头军官,只是一边慢条斯理的挽起自己的袖子和盘起后脑勺上的辫子,一边走到后哨队列的前方踱了一圈,轻描淡写的说道:“都给我打起精神,我现在就让你们提前看看,三个月集训结束之后广州城最强陆军是什么样子。”

一席话说完,他袖子和辫子都打理妥当了。

大块头军官看到吴绍霆这副姿态,知道对方是要出手了。他冷冷的笑了笑,放眼整个大校场驻军的当中,单打独斗都赢过自己的还没有几个人!他觉得这吴绍霆也太嚣张了一些,居然连广州最强陆军的幌子都敢扯出来,看来若不让这小子尝点厉害,这个世界上就没有“道天高地厚”这句话了!

他将两只拳头捏的“格格”响,摆出了一副准备大打出手的姿态!

后哨士兵们都屏住了呼吸,这可是吴大人第一次出手呀!

吴绍霆对手下又补充了一句:“等下不管发生了什么情况,没我的命令,你们谁也不要插手,明白了吗?”

后哨士兵齐声道:“是!”

大块头觉得这吴绍霆还有点江湖道义,于是转过身对自己的手下也吩咐道:“你们都听好了,谁也不准插手……哎哟……丢你老某,你敢偷袭!”

趁着大块头转身说话的时机,吴绍霆立刻扑了上去,从后面拦腰抱住了对方,双腿发力一个后仰倒摔,直接就将大块头放倒在地上。

大块头恼怒不已,刚刚还觉得这家伙有点江湖道义,没想到自己转个身对方就耍起无赖,怒火促动着他拼命的挣扎着要爬起来。

可是吴绍霆在扳倒了大块头之后,迅速的翻过身骑在大块头身上,两只拳头如同雨点一般的攻击着对方的头部和胸部。大块头除了伸手格挡之外,一点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吴绍霆居高临下并且拳速非常快,自己好几次无法预料攻击的方向而硬生生的吃了几拳。

周围所有的士兵都目瞪口呆了起来,他们万万没料到吴绍霆会来突袭,只是吴绍霆个子比大块头要矮一截,现在却反骑在对方身上,两个人状态看上去十分滑稽!

吴绍霆快打了一阵之后,忽然左手变招,一下子扣住大块头手腕,右手一个直拳打向了对方的鼻梁。

“啊哦!顶你个肺啊!”大块头捂住鼻子疼得不行。

吴绍霆冷冷一笑,从对方身上站了起来,同时还煞有其事的拍了拍两只手上的灰。他刚才使用的是乌克兰摔角术AgniKempo,二十一世纪看过《导火线》这部电影的人都知道。当然,这仅仅是小试牛刀,如果自己使用真正的特种格斗术,那对方的结果可能非死即伤了。

大块头在地上打滚叫了一阵,渐渐又恢复了过来,他把捂住鼻子的手拿到眼前看了看,却发现上面没有血迹,仅仅只是沾了一些鼻涕罢了。

吴绍霆没有理会对方了,他缓步走到了自己麾下面前,对他们说道:“你们不要以为我刚才偷袭是无耻的行为,我告诉你们,在战场上是没有‘无耻’这个词。只要能够取得胜利,你可以使用任何的手段。”

这一番话让所有人都感到了惊奇,但是细细想来又觉得是情理之中。兵法上有言“兵不厌诈”,行军作战的结果是“胜利”或“失败”,但反应到士兵身上那可就是“生”或“死”的事情了。人为了求生能做出任何事情,哪里还会理会“无耻”、“道德”呢?

吴绍霆顿了顿,接着指了指正在从地上爬起身来的大块头,又说道:“你们也看到了,正是因为他一开始没有做好充足的防备,才被我轻易的偷袭了。这也是我为什么要对你们进行深夜突击训练的原因,你们要随时随地保持戒备,要不然下场就像他这样。”

后哨的士兵们颇有感触,先前他们还觉得这吴大人太下作了,但此刻却全部转变为佩服。

大块头喘了几口气,虽然他知道刚才吴绍霆手下留情没有打碎自己的鼻子,同时也觉得对方所说的“为了取胜、不择手段”的话很有道理,但先前出丑这口恶气岂能咽下去?他暗暗的寻思:既然你说不择手段,那老子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想到这里,他忽然对着吴绍霆的背影冲了过去,趁着吴绍霆向手下训话的机会,一击得逞,一下子就将吴绍霆掀翻在了地上。

第16章,千总冲突

“野仔,老子也让你尝尝不择手段的滋味。”大块头压在吴绍霆身上,举拳就打。

吴绍霆虽然没料到对方还会反击,但是这种情况可没有难倒他。他双腿一缩,趁着大块头还没有压稳自己之前一脚踢开了对方,然后双腿一下子夹在了对方的脖子上,两只手扣住其右手。紧接着一个侧翻身,顿时又把大块头扭翻在地上。

“别动,你再动我就扭断你胳膊。”他威胁道。

“你试试……啊啊啊!”大块头刚想逞能,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变成了惨叫。

吴绍霆扣住大块头右手的两只手稍微一用力,就听见大块头整个胳膊发出可“咯咯”一声骨头错位的脆响。他心中暗自冷笑,巴西柔术都扣住你了,你还想反抗?

“服不服?”他喝问了道。

“不服!”大块头额头上冷汗涔涔,但嘴巴上依然强硬。

吴绍霆再次加大手上的力度,喝道:“还不服?”

大块头疼的快晕过不去了,可是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老子,就是不服!”

吴绍霆知道,只要自己手下再用点力气,这家伙的胳膊就真的废了。不过他倒觉得对方是有骨气的汉子,自己没必要下狠手。当即,他呵呵一笑,松开了大块头的手,从大块头身上撤了出来,并爬了起身来。

“是条汉子,在气势上咱们算打一个平手了。”他一边豪迈的笑着说道,一边伸出了一只手去拉大块头。

大块头犹豫了片刻,不过最终还是搭了吴绍霆的手站起身来。他一边揉着自己的肩膀,一边嘟哝的说道:“你小子,身手不错呀。”

吴绍霆呵呵笑了笑,说道:“打架光靠蛮力是不行的,我刚才的那几招叫格斗术,是要讲究技巧的。”

大块头半信半疑,说道:“是吗?看来你对这一行挺有研究的呀?”

吴绍霆笑道:“还行,日后不服气可以再来切磋一下呀?”

大块头微微点了点头,总算露出了一个大大咧咧的笑容,说道:“你看这人还不错,你这个朋友我交了。我叫许广,字驰鹏,兄弟给我一个外号叫大力,以后叫我许大力就好了。暂编二十四镇附属炮标第三营右队队正。”

吴绍霆哈哈笑了笑,说道:“真是不打不相识。在下吴绍霆,字震之,山字营后哨哨官。”

许广擦了擦脸上的灰尘,没好气的说道:“喏,这次就算了,以后深更半夜再鬼叫,就算我不出面,别的营也会找你麻烦。要训练白天训练嘛,是不是?”

吴绍霆点了点头,说道:“今天的事是我没考虑周到,我向你道歉。你放心吧,日后绝不会再发生这样的情况了。”

许广打了一个哈欠,说道:“行,你明白好。我困了,先回去休息了。”说完,转身就招呼着一众手下返回去了。

许广的手下都有些好奇,难道就这么算了?

许广瞪了他们一眼,说道:“不服气?不服气你去和他打呀,我看你们五个人都未必打得过他一个!哼,人家都道歉了,你们还想怎样?走走走,回去继续睡觉去。”

新军士兵们不敢再多言什么了,连外号“大力”的许广都打不过吴绍霆,他们这些小兵哪里是对手呢?不过回想起来,先前吴绍霆利用突袭得手之后的那番训话,还是蛮有道理的,留洋归来的高材生就是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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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绍霆在那些新军都离去之后,正要集合麾下士兵收队,结束这次夜晚突击训练。

可就在这时,大校场跑道侧面又快步赶来了一队人。

“谁呀,半夜三更在大校场闹事?要造反吗?”一个尖酸的声音怒气冲冲的叫了道。

后哨士兵一听到这声音,立刻都有一股不妙的感觉。

李文启连忙压低声音说了道:“吴大人,是李千总大人呀。”

吴绍霆回过身向这队人出现的地方看了一眼,然后好整以暇的拍了拍衣衫上的灰土。他并没在乎来的人是谁,反正自己现在正要收队,若这位李千总是来抱怨刚才后哨训练时太过吵闹,大不了自己再去道个歉就是了。

可是当李铭山带着十几个总营的士兵走过来时,吴绍霆却发现对方每个人手里都端着一把步枪,俨然是一副要打仗的样子了。

“吴绍霆,你做乜呀?煽动士兵造反吗?”李铭山快步来到吴绍霆面前,不等吴绍霆开口解释就先是一顿劈头盖脸的呵斥。

那些跟在李铭山身后的士兵们,则一个个冷着面孔,枪口对准着后哨的士兵。

后哨士兵都惊讶了起来,他们不过是半夜吵闹了一些,千总大人犯不着这样吧?这玩笑开大了点呀!

吴绍霆同样觉得有些诧异,他沉着的走了上去,向李铭山行了一个拱手礼,道:“李大人,您这也太严重了一些吧?卑职先前只是在对麾下进行夜晚突击训练,锻炼兄弟们在夜间的应急能力。先前已经吵到附近其他营区的兄弟了,所以卑职正打算带队返回的。”

李铭山个子没有吴绍霆高,微微有些驼背,所以看吴绍霆的时候上身很猥琐。他虽然是堂堂一位千总,但是皮肤保养的很干净,再加上声音又尖又细,因此颇有一副太监的趋向。他怪里怪气的“哼”了一声,冷笑道:“半夜三更进行夜晚突击训练?你这是何居心?打算训练好了准备造反吗?”

吴绍霆感到李铭山的气势有些不对,这家伙似乎是故意找茬。他挺起胸膛,表情严肃的说道:“卑职承蒙孚琦将军器重,调任后哨担任哨官,自始至终兢兢业业、不曾犯纪。卑职不过是发现我们山字营军备松弛、纪律涣散,兵士长久未经整顿而体能退化,故而制订了一套训练计划。卑职这么做,也是为了重振山字营的气势,加固广州军防。”

李铭山看见吴绍霆一副义正严词的态度,冷笑的更厉害了,道:“加固广州军防?重振山字营气势?这么看来,这山字营倒要改成震字营了吧。吴绍霆,你少在这里跟老子瞎吹嘘,别以为你留洋归来就自诩高人一等。”

吴绍霆脸色一冷,心中暗暗骂道:你这破山字营老子还看不上呢!

李铭山接着又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堂堂留洋归来的高材生被屈就在我山字营旧军之中,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你倒是虚情假意,口口声声说承蒙将军大人的器重。器重个屁,你分明就是怀恨在心。”

吴绍霆冷声道:“李大人,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李铭山怒了起来,指着吴绍霆骂道:“吊你老某,你还敢教训我是吗?好的很,以下犯上,足以证明你今晚私自练兵有不轨企图了。”

吴绍霆心中怒火越燃越烈,不过身为二十一世纪特种兵他知道该怎么控制自己的情绪。他暗暗吸了一口气,李铭山摆明是要刁难自己,也许从自己调入后哨一来截断了这厮吃空额的后,这厮就一直怀恨在心。现在这件事一旦闹大,深究下来自己只怕真的会惹上嫌疑。

“李大人,卑职并无冒犯之意。卑职是武夫,刚才说话确实鲁莽了一些,还清李大人见谅。”他让自己脸色恢复波澜不惊,不吭不卑的说了道。

“哼!你白天装出一副兢兢业业的样子,带着后哨士兵在衙门里的大人们眼前逞能显摆就算了,我也懒得管。但是你深更半夜私下练兵,要说不是意图谋反我看很难!”吴绍霆虽然道歉了,但是李铭山却丝毫不买账,反而更加阴冷的说了道。

“李大人,人在做天在看,正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卑职不怕被诬陷!”吴绍霆看出李铭山这次是要跟自己玩到底了,那么再跟这厮客气也于事无补。

“是吗?你这些话留到军法处再说吧。来人,给我捆了。”李铭山冷笑的命令道。

随同李铭山而来的那些持枪士兵当中立刻走出了两个人,他们早就准备好了绳索,就等李铭山一声令下了。

吴绍霆拳头捏紧了,他正在考虑是不是就这样束手就擒?

可是一旦决定反抗的话,自己当如何收场?如果反抗了,李铭山十之八九会下令开枪,到时候自己不还击那就是死,还击的话那就是造反。现在不是1911年,事先也没有任何准备和筹划,绝不可能振臂一呼、揭竿而起就去闹革命。

眼下唯一的办法,就只能让李铭山坑自己这一回。

等到了军法处,相信只要把事情交代清楚,这件事倒不会那么恶劣。毕竟谋反是要讲究证据的,更何况自己又不是没有说辞。

正在犹豫之际,后方依然保持着列队的后哨士兵当中却传来了一个声音:“报告千总大人,您真的冤枉吴大人了,我们哪里敢造反呀?吴大人真的只是带我们进行训练呢。”

说话的正是李文启,他犹豫了半天,这才鼓起了勇气插嘴发话。

“是呀是呀,我们哪里敢造反呀。”

“我们可以作证!”

“吴大人从来都没跟我们说过什么造反的话,更何况我们现在连武器都没有呢。”

“千总大人,不要抓吴大人呀。”

李文启的开头,一下子让后哨所有士兵都纷纷响应了起来,这区区四十多名士兵此时此刻竟有一种千军万马的气势。

李铭山眉毛扬了起来,脸上的阴郁一下子演变成了杀气。他万万没想到,吴绍霆才上任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竟然在后哨已经有了这么深厚的根基,后哨这些平时吊儿郎当的士兵居然冒着得罪自己的风险替吴绍霆说话?

他原本只是憎恨吴绍霆的到来害的自己损失了一笔收入,最多只是教训吴绍霆或者赶走他算了。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这种憎恨已经上升到了暴怒的临界点。他嫉妒吴绍霆是一个留洋归来的高材生,更嫉妒吴绍霆能这么快深得军心!

在他看来,吴绍霆组织后哨每天进行高强度的训练,应该让后哨的士兵都感到厌烦和排斥才对,可事实证明他错了。

第17章,义无反顾

“你们能耐了吗?李文启,你的队官不想干了是不是!”李铭山指着带头的李文启冷冷的呵斥了道。

李文启额头上涔出了冷汗,说实话他现在真是后悔刚才当出头鸟了,其实吴绍霆如果被李铭山整垮了,自己以后反倒能多拿一些银子才是。尤其是此时此刻,李铭山都把矛头指向自己了,自己犯得着吗?

李铭山见李文启这个老油条不说话了,朝地上吐了一口气,又扫了一眼后哨的其他士兵,骂道:“一个个忘了本了是吧?看来再过几天,这山字营可真要改姓吴了!哼,我警告你们,再跟老子站错位置,老子连你们一起整。”

后哨所有士兵一下子寂静了下来,每个人脸上都是一种无奈。

李铭山回过头来,正要下令继续把吴绍霆捆起来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又冒了出来:“吴大人没错,我们是自愿参加训练的!”

众人都不由诧异了起来。

李铭山阴冷的转过脸来,凶狠的目光落在了刚才说话的周小虎身上。因为周小虎是最近才分配下来的新兵,他并不认识这个少年新兵,因此也没必要再留什么情面,索性就借机杀鸡儆猴了。他指了一下周小虎,阴冷冷的说道:“你,出来。”

周小虎迟疑了一下,周围的老兵脸上都露出了焦急和担忧。不过最终,他依然是挺胸走了出来,站在李铭山面前的时候,还标准的“啪”的一声靠脚。

李铭山一言不发,忽然从自己手下的士兵手里抢过了一支步枪,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举起枪托就向周小虎砸了过去。

周小虎脸上重重的挨了一下,鲜血飞溅,人立刻就摔倒在地上了。

李文启平时与周小虎关系最好,看到这里忍不住叫了一句:“千总大人,佢还系一个细仔,佢唔懂事,大人您有大量,冇要与细仔一般见识呀。”

李铭山哼了一声,瞪了李文启一眼,然后对着后哨士兵们喊道:“还有谁?”

李文启缩回了脖子,不敢再吭声了,只是脸色依然是一片不忍。

这时,周小虎捂着脸又从地上爬了起来,摇晃了一阵后,挺起腰杆再次以军姿站直了。

李铭山看到这一幕,脸色再次拉了下来,他走过去举起枪托再次朝周小虎打了下去,一边还说骂着:“叫你倔,叫你倔!”

周小虎又倒了下去,却一直咬紧牙关没有叫痛。

不过,这次李铭山没有打算就这么罢手,他举起手中的枪,继续向倒在地上的周小虎砸了过去。当他砸下去第一下,举起枪托就要进行第二次砸击时,忽然感到双手一滑,步枪竟然从自己手中消失了。

李铭山惊疑的回过头来,赫然发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吴绍霆出现自己身后,那支步枪此刻正落在了对方的手中。

“吴绍霆你……”

“你可以针对我,但是只要我一天还是后哨的哨官,我就责任保护我的兵。”吴绍霆不给李铭山说话的机会,抢先冷冷的说了道。他的脸色带着愤怒,双眼中透露出的凶光在气势上已经大大超过了李铭山。

李铭山只感到背脊发凉,当即怔住了片刻。不过很快,他立刻又拿出了更强盛的怒火来掩饰自己的气弱。

“丢你老某,你果然要造反!来人,抓住他。”他大喊了道。

总营的士兵立刻举起枪来,齐齐的对准了吴绍霆。

李铭山冷笑了一声,说道:“你还想装英雄?老子今天就在你面前打死他,看你能怎样?”

说完,转过身对着倒在地上周小虎又踢了一脚。

只不过他刚刚踢完一脚,还没来得及踢第二脚,就听见身后传来了“咵啦”一声步枪拉栓上膛的声音,紧接着后脑勺被冰凉的枪口顶住了。

“你敢再动一下试试?”吴绍霆语气很低调,却让人不寒而栗。

李铭山呆住了,他确实没料到吴绍霆竟然会当众威胁自己,而且还是真枪实弹的威胁!

“你,你敢……”他声音不自觉的有些颤抖。这么多年自己还是第一次被人用枪顶住脑袋,就算是以前上战场都没有发生过这样的情况。

“你要试试吗?”吴绍霆枪口更进了一步。

“反了你,反了你……来人,给我打死他,打死他……”李铭山呼救了起来,不过声音的音量较之先前更显得气弱了不少。

总营的士兵见长官被人胁持,自然都紧张了起来,纷纷冲了过来将吴绍霆团团包围。

吴绍霆保持着冷静,快速的从腰间拔出了一支手枪,正是在德国军校毕业时教官赠送的勃朗宁手枪。他用手枪代替了步枪顶住了李铭山的脑袋,然后又用步枪对准围过来的总营士兵脚下,毫不犹豫的开了一枪。

枪声顿时把总营的士兵都吓住了,他们一下子都缩了回去,认准吴绍霆现在极有可能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虽然自己手里同样有枪,可吴绍霆有李铭山当人质。

说到底,他们这些小兵拿枪也不过是混口饭,甚至当中有人至今还没开过枪,在心理素质上已经要弱了一截。更何况,万一火并起来把事情闹大了,谁能担当得起责任?

因此,总营的这些士兵只是端着枪在一旁装腔作势,但没有一个人敢真的放黑枪打死吴绍霆。

吴绍霆丢掉了步枪,一把拽着李铭山的后领将其挡在了自己身前。

后哨士兵看到这一幕,所有人同样都感到惊讶不已,吴大人竟然拿枪威胁李千总?

他们的心情一下子复杂了起来,虽然谁都不愿意看到吴大人把事情闹大,但毕竟吴大人是事出有因,往小点说是为了袒护周小虎,往大点说这是在袒护所有后哨的士兵。

就在先前许广出手打陈群的时候,吴大人同样是挺身而出,足以证明这一点。

不过,眼下他们能怎么办呢?难道跟着吴大人一起造反?

就在这时,吴绍霆立刻开口说了道:“李文启,马上去陆军衙门通知军官处和军法处。”

李文启呆了呆,好一阵之后才连忙问道:“吴大人……事情都闹成这样了,军法处的大人们来了岂不是对您更不利?”

吴绍霆从容的笑了笑,说道:“你尽管去就是,我吴绍霆行得正站得直,不怕没道理说。”

李文启不知所措,但既然吴绍霆吩咐了,只好照办了。当即他就匆匆向大校场外面的陆军衙门跑去了。

被胁持的李铭山战战兢兢的道:“吴绍霆,有胆,等陆军衙门来人了……我看你……”

吴绍霆厉声打断了道:“闭嘴!”

李铭山顿时哑巴了。

第18章,敢作敢为

吴绍霆扭过头看了一眼周小虎,问道:“你伤势怎么样了?王利发,你马上带周小虎去总营那边找军医。”

王利发赶紧上前来把周小虎扶了起来。周小虎感动不已,又有几分自责,本来还想说两句,可是嘴巴把打肿了,根本张不开嘴。

大约三分钟的时间,李文启又匆匆跑回来了。

吴绍霆有些意外,出大校场来回都要五分钟,李文启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李文启一边跑一边叫喊了道:“吴大人,陆军衙门来人了。”

他的话音刚落,身后就立刻传来一个严厉的声音:“干你娘,您北的谁开的枪?”这口音带着浓厚的闽南味道。(您北:闽南话“你爸的”意思,相似“他妈的”)

很快,一队手持步枪、穿着新军军服的士兵出现了。而为首的却是一个穿着短褂的中年人,显然是刚从被床上爬下来,他手里还握着一把毛瑟手枪。

吴绍霆看了一眼领队的中年人,立刻认出了对方正是将军办公室的秘书官,当初孚琦召见自己的时候这个人就在场。

李铭山见到衙门来人了,胆子也大了起来,赶紧呼救了起来:“王大人,王大人救命呀,吴绍霆造反了!”

王秘书官看到这一幕,先是愕然了片刻,然后立刻喝问了道:“怎么回事?吴绍霆你要干什么,还不把枪放下。”

李铭山赶紧诉苦:“王大人,吴绍霆半夜练兵意图谋反,本卑职撞见因此…….”

吴绍霆狠狠揪了一把李铭山的辫子,阻止了对方恶人先告状,正声说道:“你给我闭嘴!李文启,把刚才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王大人。”

李铭山还打算用眼神威胁李文启,可是李文启装作没看见,赶紧背过身去向王秘书官行了一礼,然后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就在李文启交代事情经过时,先前吴绍霆开枪的枪声又引起了大校场周边营区的注意。这些营区的士兵先探头探脑的在大校场外面偷看,在确定不是造反事件后,很多人甚至都跑到了大校场的跑道上来围观这次闹剧。

那二十四镇附属炮营的右队队正许广也跟着跑来了。

许广凑上前来,看清楚吴绍霆用手枪挟持着自己上司,当场就惊讶了起来,冲着吴绍霆喊了道:“吴震之,你这是做乜呀?怎么闹成这样了?”

吴绍霆没有理会许广。

王秘书官听完了李文启的汇报,又注意到了一旁的许广,马上向许广招了招手,唤道:“你,过来!”

许广小跑了过来,向王秘书敬了一礼。

王秘书官问道:“你认识吴绍霆?”

许广于是把刚才与吴绍霆打架的事情说了一遍,还强调说自己临走时,吴绍霆正在整队收兵返回营房,也不知道最后会闹成这样。

王秘书官大致已经了解了实情,他并没有再去询问李铭山的手下,因为对于李铭山的为人陆军衙门的人都是很了解的,对方仗着自己的舅舅黄士龙是消防营总兵,经常干一些为非作歹的混账事。只不过因为这些混账事不算大,所以上面也懒的管治。

他罢了罢手,让许广退下,然后快步走上前去,对那些还用枪指着吴绍霆的山字营总营士兵呵了一声:“他妈的,都给我把枪放下。”

李铭山的手下迟疑不决,一会儿看向王秘书官,一会儿又看向李铭山,不知道该听谁的。

李铭山感到很诧异,王秘书官到底是要帮谁呢?不过他被吴绍霆揪着辫子,冰冷的枪口戳在后脖颈上,一时半会又不敢发问。

王秘书官见李铭山的手下不听话,立刻板起脸来,伸手指着这些士兵道:“怎么?让我来缴你们的枪吗?”

李铭山的手下无奈,只好放下了步枪。

王秘书官接着又沉着脸色走到吴绍霆这边,一把将吴绍霆的手枪夺了下来,同时还骂了道:“你们两个还真是能耐,军营里面的规矩不懂吗?打架、吵架都不准用枪,你们两个忘了吗?”

李铭山从吴绍霆手里脱险,连连装出一副受害者的冤屈样子,说道:“王大人,吴绍霆分明是要造反呀……您难道就坐视不理?”

王秘书官瞪了李铭山一眼,骂道:“干你老,你见过造反不带枪的?整天尽闹这样的荒唐事,小打小闹就算了,竟然把原本一件小事闹到现在这样的地步,你这千总不想干了吗?”

李铭山呆住了,他万万没想到王秘书官竟然如此直接的教训自己?要知道自己的舅舅黄士龙逢年过节没少给王秘书官红包呢!他心中立刻憋起一口恶气,可是这个恶气不能冲王秘书官发泄,自然而然转移到了吴绍霆身上。

这扑街仔,老子一定不会放过你!他在暗暗的咒骂了道,同时恶狠狠的瞪了吴绍霆一眼。

王秘书官见李铭山不说话了,也不管对方心里在想什么,索性就把这件事了结。

“李铭山,带着你的人赶紧滚蛋,明天早上到陆军衙门给我一个解释。”他不耐烦的冲李铭山挥了挥手说道。

李铭山本还打算询问如何处置吴绍霆,好歹这家伙是以下犯上,而且还用枪胁迫自己,这可是重大的罪名岂能不追究?不过他看到王秘书官阴冷的脸色,觉得还不是要煽风点火了,以免火大烧着自己。

当即,他一言不发,闷声闷气的带着手下悻悻离去了。

吴绍霆见王秘书官如何雷烈风行,心中顿时颇有好感。他调整了一下情绪,让自己恢复滴水不漏的表情,向王秘书官欠身拱了拱手,道:“多谢王大人明察秋毫……”

“啪”!

吴绍霆一句话还没说完,王秘书一巴掌就打在了吴绍霆的肩膀上。

“干你娘,你脑子进水呀?以下犯上,拿着枪胁持上司,你嫌命长了还是怎么着?”王秘书官怒气十足的吼了道。

吴绍霆顿时唐突不已,他本以为王秘书官是在帮自己,却没想到王秘书官是打算将自己和李铭山都教训一通!他这么大一个人挨了一巴掌虽然感到很是郁闷,可毕竟这次自己确实闯大祸了,在军队里用枪胁迫上司,往严重的后果去计算,甚至是可以被判死刑的。

他暗暗叹了一口气,只是低着头,一句解释的话都没说。

王秘书官见吴绍霆低头不语,看出了对方有诚恳悔过的迹象,怒火顿时消弱了几分。他伸手指着吴绍霆的鼻子,怒道:“你是怎么回事?刚从国外回来就以为自己了不起了吗?李铭山是流氓,你堂堂留洋高材生怎么就变成土匪了?”

吴绍霆依然不吭声,二十一世纪军旅生涯已经让他培养成一种受训的习惯,那就是没有任何借口。

不过,站在一旁的后哨士兵们,见到吴绍霆被王秘书官骂的这么厉害,都感到很冤枉和于心不忍了。

陈群先前被许广打了一巴掌,正是因为吴绍霆出手才讨回了这口气。他心中早就对吴绍霆感激不已了。他胆子本来就大,当即忍不住就为吴绍霆鸣不平了起来:“王大人,我们吴大人是无辜的,当时李大人都快把周小虎打死了。”

王云见有人开了头,也跟着说了道:“是呀,这件事分明就是李大人不对的。”

“王大人饶了吴大人吧。”

“求王大人了……”

一时间,后哨士兵都纷纷进言了起来。

王秘书官看到这里,倒是有些诧异,这吴绍霆还真是一个带兵的料,这才一个月就和手下混得这么好了!尽管他有惜才之心,可是吴绍霆这次也太嚣张了一些,就算自己不罚,一旦李铭山把这件事告诉了其舅舅黄士龙,消防营那边照样是不会放过吴绍霆的,说不定还会罚得更厉害。

当即,他冷着脸色对陈群这边斥了道:“你们都闭嘴,轮不到你们说话。”

后哨士兵无奈,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了。

王秘书官再次转向吴绍霆,说道:“亏得将军大人对你器重,这几天还在赞赏你练兵有方,你却这么不冷静!这件事我会如实禀报给将军的,到时候将军会如何处置你,那就看你的造化了!现在天晚了,我不多唠叨什么,你带着人给我滚蛋,回去之后好好反省。”

他说完,再次伸手强调性的指了指吴绍霆,然后转身带着自己的人返回陆军衙门。

吴绍霆在王秘书官走后,沉重的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这件事只是告一段落,却还没有结束。不过,他刚才从王秘书官口中得知,似乎自己这个月对后哨进行集训的事情,孚琦将军是知道的。

他现在不知道孚琦到底会怎么处理今晚的事情,不过王秘书官没有把自己拘押起来,这隐隐约约是在暗示着什么。

这时,李文启走了过来,小心翼翼的问了道:“吴大人,您……没事吧?”

吴绍霆回过神来,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说道:“我的手枪呢?麻烦了,王大人忘记把手枪还给我了。”

李文启听了这话,顿时哭笑不得了起来,焦虑的说道:“我的吴大人呀,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担心手枪?这,这次事情处理的不好,只怕您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吴绍霆深深吸了一口气,微微笑了笑,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等将军大人来处置吧。现在,你让大家都回去营舍休息吧,明天……明天训练照旧!”

李文启看着吴绍霆若无其事的样子,顿时也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他刚想开口询问一些,吴绍霆忽然又补充了一句:“带几个人去总营,看看周小虎怎么样了!”

说完,吴绍霆转身就向军官宿舍走去了。

李文启望着吴绍霆的背影,心中感慨不已,这吴绍霆还真是一个讲义气大人!

大校场跑道附近还有许多围观的其他营区士兵,他们见热闹散场了,于是都一哄而散。不过在他们当中,也有不少人深深记住了“吴绍霆”这个名字。

第19章,孚琦警告

第二天,吴绍霆并没有受到昨天事情的影响,照旧带领后哨士兵出操训练。

不过纵然吴绍霆能够装作若无其事,但后哨的士兵们却没有他这样良好的心理素质,昨天晚上回到营舍之后就激烈的议论了一番,甚至很多人一晚上都没睡好。一句话,他们很担心会遭到李铭山报复,更担心吴绍霆会遭到不好的结果。

这其实是一种递进的关系,因为只要吴绍霆还在,起码还有这道保护伞。而一旦吴绍霆不在了,那么以李铭山的为人,势必不会放过昨晚为吴绍霆说话的人的。

于是,接下来几天的训练当中,除了周小虎精神奕奕之外,其他人都是一副心神不宁。

而这件事很快也在陆军衙门和整个大校场营区传开了,留洋归来的高材生上任不到一个月,拿枪胁持顶头上司,这么是多么轰动的消息。

当然这些人不会评价什么,仅仅是当作茶前饭后的谈资罢了。

五月初一这一天,陆军衙门总算派人来传唤吴绍霆了。

前段时间孚琦并不在陆军衙门办公,虽然王秘书官在事发次日就派人报信到了将军府,可直到今天孚琦才看到这份报告,当即就乘车赶了过来。

吴绍霆将官服穿戴整齐,然后从容跟着陆军衙门派来的人前往了将军办公室。

他原本以为孚琦会让自己与李铭山当面对簿,不过当他走进将军办公室时,却发现除了孚琦、王秘书官之外,并不见李铭山在这里。看来这次仅仅是孚琦单独召见自己了。

吴绍霆抖了一下袖袍,向孚琦行了一个跪礼,道:“卑职参见将军。”

孚琦沉默了一下,缓缓的开口道:“起来吧。”

吴绍霆起身,垂着双手,没有任何说话的打算。

孚琦冷声说道:“你还真是风光,上任不到一个月就敢拿枪顶着上司,是不是再给你几个月的时间,你都敢拿枪对准我了?”

吴绍霆没有从孚琦的语气当中听出怒意,很显然如果孚琦真的动怒了,刚才也不会叫自己起身了。他沉了沉气,从容的回答了道:“卑职断然不敢。”

孚琦哼了一声,说道:“不敢?你有第一次,难保你不会还有第二次。你可知道军营之中最忌讳的就是以下犯上,而你却公然犯了这样的错误,日后还叫人如何信服军纪一说?”

吴绍霆大声说了道:“卑职,愿受惩罚!”

孚琦和一旁的王秘书官都微微有些愕然,怎么吴绍霆一句辩解的话都不说,反而直接就说愿意接受惩罚?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显然是有些没看透吴绍霆。

王秘书官立刻试探的说道:“吴绍霆,你这次事出有因,我已经如实呈报给将军大人了,你现在可以亲自向将军解释。”

孚琦等着吴绍霆的回答。

吴绍霆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大声说道:“卑职没有借口,犯错便是错,卑职愿受惩罚。”

王秘书官脸色一怔,心中暗暗揣摩起来:咦,这吴绍霆是不是真傻了?孚琦大人给你脸你还不要了?

孚琦凝神盯着吴绍霆沉思了半晌,他忽然从吴绍霆身上看出了一种真真正正军人的气质。片刻之后,他缓缓的点了点头,说道:“吴绍霆,你还真是有种。你可知道,军人的天职是什么吗?”

吴绍霆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

孚琦冷冷一笑,说道:“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敢以下犯上。”

吴绍霆依旧保持正色,回答了道:“身为指挥官应该具备判断客观情况的能力,在必要的情况下有责任保护属下安全。”

孚琦听了这番话,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他点了点头,说道:“看来你在德国还真是学到了不少东西。”

吴绍霆看出了孚琦对正直军人是很欣赏的,同时他也很明白,像孚琦这样的满清贵族眼下最需要的就是终于清廷的有能力的人。他先前摆出一副耿直的样子就是为了博得孚琦的信任,辛亥革命还有三年之久,满清虽然气数将尽,但毕竟依然是中国正统的统治者,因此还是有利用的价值。

当即,他挺起胸膛,装出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朗声说道:“卑职承蒙天恩,能够留洋深造,如今回国入仕,还未能报效皇恩、报效将军大人的知遇之恩,却已经犯下了军人的重忌。卑职心中惭愧不已……”

说到最后,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沉重之色。

孚琦看到这里,不由自主的扬了扬眉毛,这吴绍霆还真是一个可造之人。

“我且问你,你以为我当如何处置你。”孚琦不动声色的问了道。

吴绍霆思索片刻,躬身道:“无论将军如何处置卑职,卑职绝无怨言。”

孚琦呵呵笑了起来,神色宽慰了许多,说道:“好。你记着,这次事情我给你一个机会,暂不去追究。但是你别把我的宽容当作纵容,如果还敢有一下次,罪上加罪,重罚不饶。”

吴绍霆立刻向孚琦行了一个大礼,感激的说道:“多谢将军不罚之恩,卑职日后定然不会再犯此类错误,并且敬忠职守,以报将军再造之恩。”

孚琦罢了罢手,缓步从办公桌后面走了出来,说道:“前段时间我特意看了你训练后哨士兵的方式,不得不说,你的那一套操法很好。这才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你的手下就从原来的乡巴佬一下子变成了精锐。”

吴绍霆并不知道自己带兵训练时孚琦在一旁观看过,也许当时自己注意力太集中了,所以没在意罢了。他说道:“多谢将军夸奖,卑职只不过是学以致用罢了。”

孚琦叹了一口气,说道:“幸亏有你们这些留洋归来的高材生带回来真本事。看看新军二十四镇的洋操训练,同样请的是德国教官,训练效果完全是两个样子。这些洋人,就会骗银子,奇技自居不肯好好教授给我们。”

吴绍霆心中好笑,哪个师傅教徒弟不会留一手?不过,他在脸上还是显出了一副忧愁。

孚琦看了看吴绍霆,接着又说道:“吴绍霆,我知道你这么用心的训练后哨士兵,是急于想表现自己。而这一点,也说明了其实在你内的心里,对分配到旧军任职很不服气。”

吴绍霆怔了怔,赶紧说道:“卑职岂敢………”

孚琦伸手止住了吴绍霆的解释,说道:“你不用紧张,你有上位的野心这一点并不是不好。你放心,我知道你是一个有能力的人,现在唯一的问题就在于这里………”

说到这里,他在吴绍霆的心口上指了指,接着道“你的忠心!只要你诚心忠于朝廷、忠于我,提拔并不是很久的事情。你记住我第一次和你见面时说过的,新军二十四镇那个营官空缺依然还在,你好自为之。”

吴绍霆心中暗喜,看样子孚琦真的对自己器重有加了,傍上这个后台,仕途顺利自然不在话下。虽然他知道孚琦是一个满族人,不过这一点并没关系,在辛亥革命之前自己爬得越高,等到大变革之后自己就能混得更好,纯粹的民族主义者只会处处碰钉子。

“卑职明白,卑职一定不负将军所望。”他郑重其事的说了道。

“行了,你去吧。”孚琦罢了罢手说道。

吴绍霆行了一礼,告退了出去。

“等等!”孚琦忽然又道。

“将军大人还是有什么吩咐?”吴绍霆问道。

“你的枪!美国货,在大清可不常见呢!”孚琦走回到自己办公桌后面,从抽屉里取了一把手枪,正是上次王秘书官顺手带走的勃朗宁手枪。

吴绍霆立刻上前从孚琦手里接了过来,但是却没有急着收回手,而是捧着手枪说了道:“谢过将军。若将军喜欢这支手枪,卑职愿意呈送给将军。”

孚琦笑了笑,问道:“你是如何得到这支手枪的?”

吴绍霆说道:“卑职在慕尼黑士官学校毕业时,在同科名列第一,并且在射击考试时打破了往届最高记录,因此卑职的教官将这把手枪奖励给卑职。”

孚琦点了点头,欣慰的笑道:“原来是你成绩的证明之物,既然如此我就不夺人所好了。这把手枪你拿回去,日后也是一种激烈,我大清子民不比洋人差。”

吴绍霆于是不再客套了,收回了手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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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吴绍霆退出将军办公室之后,王秘书官走到孚琦跟前,有些担忧的说道:“大人,您真的一点都不惩罚吴绍霆吗?好歹形式上也要做一做呀!要不然,消防营总兵黄士龙那边只怕会有所非议的呀。”

孚琦冷冷的哼了一声,说道:“黄士龙就是一个土霸王,仗着手里哪点兵就耀武扬威。要不是新军第二十四镇还未练成,张人竣也不会每个月都给足消防营的军饷。理他作甚?”

王秘书官叹了一口气,依然忧心的说道:“大人,不管怎么说消防营是归两广总督那一边治理,虽然吴绍霆是一个人才,而且这次事情也确实是李铭山不对,但大人您就这样一点都不追究,反倒会害了吴绍霆呀。”

孚琦怔了怔,问道:“什么意思?”

王秘书官说道:“前几天下官刚刚严厉批评了李铭山,可吴绍霆做为另外一个当事人,还是以下犯上、胁持上司如此重大的罪名,将军大人您却一点都不治吴绍霆罪,若黄士龙知道了必然不服。”

他顿了顿,进一步说道:“黄士龙是消防营总兵,吴绍霆是消防营麾下山字营的哨官,消防营又直属两广总督,如果黄士龙完全可能以这是消防营自己的事为理由,再次问罪吴绍霆。此外,李铭山是黄士龙的外甥,难保黄士龙不会假公济私重罚吴绍霆呀。”

听了王秘书官的话,孚琦脸色微微变了变。这几年朝廷气衰,偏远省的汉臣往往都是自恃其重,仗着山高皇帝远而不买朝廷的账。他与两广总督张人竣早就是貌合神离了,可无奈张人竣手里有兵权。他虽然是广州将军,名义上管辖广州新军,但实际上这些新军自己根本就无力调动,因此在实权上依然要受制于两广总督。

广东新军二十三镇统制龙济光尽管很尊重将军府和陆军衙门,但二十三镇负责的是整个广东省以及部分广西边境的防务,龙济光本人又不经常在广州,远水不解近火。

正因为如此,他现在才把精力全部放在了新编二十四镇身上,只可惜自己是文臣出身,根本没有几个心腹武将可用。到现在整个新编二十四镇还是一盘散沙,总督府、将军府、地方官绅乃至革命党的势力都参杂其中。

这也是为什么他很想尽快培养一个心腹打入新编二十四镇的原因,而吴绍霆正是他所青睐的这个人选。

“黄士龙,哼!”孚琦冷冷的哼了一声,说道,“你亲自去找黄士龙一趟,把这件事跟他讲清楚,如果黄士龙还敢再闹下去,消防营的军饷从此以后就别想拿全了。”

“下官明人白了。”王秘书官点了点头。

【多谢z100200aa大大提供的武器知识,我受教了。以后一定注意。另纪念突破200收藏,特更新一大章,并明日三更报答读者大大支持】

第20章,请客吃饭

转眼间,已经是五月中旬。

自从上次与李铭山发生冲突之后,后哨与总营的关系渐渐变得微妙了起来。

虽然后哨隶属于总营,可是后哨的士兵如今全部团结在了吴绍霆身边,对李铭山持着排斥状态。哪怕李铭山走过来让后哨的一个士兵去给自己买一包烟,后哨的士兵都会先询问吴绍霆的意思,然后再去执行。

李铭山对吴绍霆的仇恨是越积越烈,以前他只是讨厌吴绍霆到来断了自己的财路,而现在却憎恶吴绍霆的名望在山字营里自成一派,公然与自己对着干。他很想找机会再打击吴绍霆一番,可偏偏孚琦若隐若现的站在吴绍霆幕后,让自己根本无从下手。

于是两个人的关系进入了冰河期。

吴绍霆其实一直没想过与李铭山为敌,因为他根本没把李铭山这种名不经传的小角色放在眼里。只要李铭山不来招惹他,他自己也不会明目张胆的目无官长。

这几天吴绍霆对后哨的训练再次恢复了如火如荼的局面,上一周他还进行了连续三天的夜晚突击训练,只不过每次选择了不同的时间段、并且吸取了第一次的教训,跑操的时候都闭着嘴不喊口号了。

这三次夜晚突击训练时,士兵们表现的一次比一次好,集合时间从十分钟到五分钟,从五分钟又缩减到了三分钟。

在五月底的一天早上,吴绍霆带着手下围着大校场进行了五公里负重跑刚刚结束,在大校场跑道边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影。下令休息后,吴绍霆看了一眼站在跑道外的这个人,发现对方不是别人,竟然是自己的老乡倪端。

倪端见吴绍霆跑操结束了,这才笑吟吟的走了上来,他手里还拿着一个棕色信封。

吴绍霆迎了上去,自从他第一天到陆军衙门报道结识了倪端,之后就几乎再也没与对方有过联络了,偶尔在军官食堂碰上面也只是点头示意了一下,就匆匆辞过了。他有些奇怪,倪端今天来找自己做什么?

“吴大人真是兢兢业业呀,让下官佩服不已呢。”倪端呵呵笑着说道,同时还向吴绍霆拱了拱手行礼。他是营级教练官,军衔相当于副连长,严格的来算要比吴绍霆略低半级。

“倪兄瞧你说的,既然是老乡,那就是自己人,何必还说这样的客套话呢?”吴绍霆微笑的拱手还礼了。他问道,“今日倪兄怎么会这么有空闲来观看我后哨练兵呢?”

“唉,这两个月不曾联系,难道还不准老乡来套套近乎了吗?”倪端打趣的说道。

“哈哈,倪兄你镇是说笑呀。”吴绍霆陪着笑了道。

“说真的,你上个月用枪胁迫李铭山的事情还真是轰动不小呢。不过你放心,我们新军这边可没说你什么坏话呢,反而大家都觉得你真有种,各个都对你钦佩有加呢。”倪端煞有其事的笑着说道。

“倪兄,你这是在挖苦我呀。”吴绍霆苦笑不已。

这时,倪端压低了声音,补充了一句:“吴兄,不瞒你说你上个月教训了李铭山,大伙都觉得过瘾。你不知道李铭山这兵痞子,仗着舅舅黄士龙的撑腰,在大校场这边耀武扬威干了多少坏事呀!这混蛋不单单欺压手下,连别的营的人也欺负,大伙心里恨透他了。你这次可真是为大伙出了一口恶气呢。”

吴绍霆微微有些诧异,他倒没料到李铭山竟然如此不得人心。不过也罢,这对他来说总算是好消息。当即,他虚心的笑着回了一句:“倪兄,你净开玩笑。”

倪端笑罢了,将手里的棕色信封递到了吴绍霆面前,说道:“好了好了,就不说闲话了。这是今天衙门收到的信笺,我正好来这边有事,就顺道帮你带过来了。你看看吧。”

吴绍霆有些好奇,从倪端手里接过信笺看了看,正封上写着自己的名字,落款却是两个字“内详”。他不由更奇怪了,民国还有这样的落款方式?

“这写信的人还真有意思呢。有劳倪兄了!”他呵呵笑了笑,没有急着拆开信封。

“行了,吴兄,兄弟我把信带到了,也就不再叨扰吴兄你练兵了。”倪端哈哈笑了笑,再次向吴绍霆拱了拱之后,就告辞离去了。

吴绍霆将信收了起来,继续组织手下训练。到正午休息吃饭的时候,他才掏出信来看了一遍。他是先从信纸最下面看起的,因为信封没有落款,自然得先搞清楚这信是谁写的。当他看到信纸上的落款时,立刻恍然了过来,原来写这封信的人正是胡汉民。

说来他与胡汉民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往来了,虽然刚上任的那段时间还曾往来过书信,可后来渐渐就失去了联络。对于这个未来的大佬级人物,他自然是不能怠慢的,当即就仔细的读了一遍信文内容。

信文大部分只是一些客套话,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近况,原来胡汉民这段时间去了一趟了香港,昨天才返回广州。在信文的最后,胡汉民则说要请吴绍霆周末正午十二点,到城内“八仙楼”饭馆吃饭,以叙旧情。请客吃饭这一节虽然只是寥寥数笔,但吴绍霆却发现语气很认真,甚至都用了“不见不散”这个词。

吴绍霆暗暗寻思了一番,香港这些年一直都是革命党人的温床,但凡在内陆犯了什么事的革命党人,都会先躲进香港,然后再转向其他国家去。胡汉民前段时间去香港,十之八九是参加同盟会的一次聚会了,至于这次聚会是什么目的,自己就暂时不清楚了。不过细想一下在1910年之前似乎广州这边并没什么其他的起义行动了。

但是他始终觉得,这次胡汉民请自己吃饭是别有原因的,绝不仅仅是叙旧这么简单。

他沉了沉气,心中打定主意还是去一趟的好,不管胡汉民是什么原因,自己理应与胡汉民走得近一点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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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周的周末是六月初六。

吴绍霆给后哨士兵放了一天假。后哨士兵感天谢地,他们以前从来不觉得假日是什么好日子,可是经过这足足两个月的训练之后,他们这才发现一天的假期是多么的难得。不过吴绍霆并没有让士兵们完全轻松,他要求士兵们早操和负重训练必须照旧,这个任务交给李文启监督,谁如果偷懒不参加那就扣两钱银子的军饷。

士兵们自然不得不从,他们辛辛苦苦参加了两个月的军训,目的就是为了多赚这么一点银子,要是因为今天一天的偷懒而扣了两钱银子,那岂不是前功尽弃了嘛。

早上吴绍霆带着士兵们跑完了早操之后,回到宿舍洗了一个冷水澡,换上一身便服就离开了军营。他沿着西郊区走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找到黄包车,并非是他不愿意多走路,而是因为自己不知道所谓的“八仙楼”在哪里。

他乘上了黄包车,告诉了车夫去八仙楼,然后就这么上路去了。

八仙楼一直都是广州城西一家小有名气的酒楼,一栋三层木质结构的小楼,四平八稳的座落在城关大道的一个三岔口处,正是一个交通枢纽的位置。来来往往的行人熙熙攘攘,让这家酒楼的生意十分兴隆。

下了黄包车,吴绍霆整了整衣衫,大步流星的走了进了酒楼。

酒楼大厅的客座都满了,各色各样的人都有,觥筹交错、热闹非凡。酒楼的伙计见吴绍霆衣衫还不错,赶紧迎上前来问了道:“客官一个人吗?大厅没座儿了,三楼还有雅间,您要吗?”

吴绍霆说道:“我是来见朋友的,想必他已经来了。”

伙计连忙问了道:“敢问客官的朋友贵姓?小的这边确实受到过几个桌子的客人嘱咐的,他们都在等朋友呢。”

吴绍霆道:“姓胡。”

伙计点了点头,笑吟吟的说道:“原来是胡先生的朋友,胡先生正在三楼雅间呢,小的给您带路去。”

跟着伙计来到了三楼,在最角落的一间雅间前停了下来。吴绍霆让伙计下楼忙自己的事情,他自己进去就行了。不过伙计却是笑呵呵的站了一会儿,并没有打算立刻转身下楼去。

吴绍霆看出了这小子的意思,于是从兜里摸出一枚铜毫子丢给了伙计。

伙计这才感谢了一番,欢天喜地的下楼去了。

吴绍叹了一口气,暗骂道:这都他妈的是洋人带来的歪风邪气,是个人都学着要小费了。

他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然后转身敲了敲雅间的门。

第21章,见革命党

雅间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前来开门的并不是胡汉民,而是一个脸熟的年轻人。这年轻人就是几个月前在码头迎接胡汉民,帮胡汉民提行李的后生。吴绍霆还隐约记得对方的名字,应该叫作陈芸生。

“吴先生来了。”陈芸生笑着说了道。

这时,雅间里立刻又迎出了另外一个人,正是许久不见的胡汉民。

胡汉民拉着吴绍霆手,将其迎进了雅间,热情洋溢的笑着说道:“震之别来无恙呀,你我自从邮轮一别,除了来往过几封书信之外,足足有两个月未曾见面了呀。来来来,快请坐。”

雅间里除了陈芸生、胡汉民之外,还有另外两个人。其中一个中年人正是王守正,也就是吴绍霆所怀疑的黄兴。另外一个年龄要比王守正略显年轻,似乎刚过而立之年,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浓眉大眼,一副英挺的气质,属于一看就不像坏人的那种形象。

这人吴绍霆倒是不认识的。

“震之,陈芸生和王守正你都认识的。另外一位可是本省的高材生,姓陈,名炯明,字竞存,今年刚以‘全校最优’的成绩毕业于广东政法学堂,是芸生的学长呢。都是熟人,震之你可别拘谨,坐坐坐。”胡汉民笑着对吴绍霆介绍了一下。

吴绍霆一听这位陌生的面孔是陈炯明,立刻就乐了起来,看来跟着胡汉民还真是能认识不少日后大佬级人物呀!他对陈炯明再熟悉不过了,粤军第一代元老,安纳奇主义在中国的信奉者,与孙中山恩恩怨怨纠缠不清,等等著名事迹。今天这个历史上颇受争议的大人物就出现在自己面前,内心真是忍不住小小激动了一把。

王守正和陈炯明都起身向吴绍霆微笑行礼。

吴绍霆一一回礼,这才随着胡汉民落座下来。

“展堂兄,王兄,陈兄,小陈老弟,在下怕是让你们久等了,真是过意不去呀。”吴绍霆笑着客套了一番。

“哪里哪里,震之你太客气,我们也才刚到不久。哈哈!”胡汉民笑着说道。

“近日听说震之在消防营补了一个缺,那咱们这些白丁可要称一声吴大人才对了。”王守正淡笑着说道,语气隐约有几分寒冷。他轻描淡写的笑容本没什么,但配上语气之后就让人很费解了,不知道究竟是在开玩笑,还是在嘲讽。

雅间的气氛微微的一滞,众人都有几分尴尬了的脸色。

吴绍霆看了一眼王守正,似乎这位“黄兴”对自己很有意见似的?不过他脸上保持着平静,不动任何声色。

胡汉民立刻笑着打破了这一丝不和谐的气氛,打了个哈哈,说道:“王老哥这人就是喜欢开这样的玩笑,不过话说回来,震之你当上了哨官,我们还真是要称呼你一声大人了。”

吴绍霆呵呵笑了笑,顺着胡汉民的台阶走了下来,说道:“展堂兄、王大哥,你们两个分明是串通好了消遣小弟是吧?我穿上这身官皮还不是为了混口饭吃,先前我坐车来赴约的路上,后脑勺上的辫子就一直挂着车棚子,这累赘人的东西谁会喜欢?”

他最后一句话虽然与前半句话听上去不搭调,但是他相信在场的几个人都明白自己的意思。其实他早就猜出来了,胡汉民等人之所以知道自己上任哨官,是因为西郊大校场军营里面混杂着革命党的眼线。因此,趁早表露一下自己的立场总是好的,省的日后革命党有什么行动一不小心误伤了自己。要知道旧军的身份不比新军,那是很招眼的。

听了吴绍霆的这番话,众人的脸色释然了不少,尤其是王守正立刻呵呵的笑了起来。

王守正拿起了茶壶,亲自为吴绍霆斟上了一杯茶,赔笑说道:“震之千万不要见怪,我这人平时说话都是不冷不热,这样说话才省力气嘛,呵呵。”

众人听了这话都哄笑了起来。

胡汉民对陈芸生吩咐了道:“阿生,去让伙计上菜吧。”

陈芸生立刻就起身出去了。

胡汉民又笑着对吴绍霆说道:“震之,别说我们没让你看菜单,咱们可是把八仙楼十二道招牌菜都点齐全了,就不信你一个都吃不上嘴呢。”

吴绍霆客气的说道:“展堂兄,你也太破费了,小弟授受不起呢。这样吧,这个月月底小弟还请展堂兄,今日到场的诸位都算上。”

胡汉民哈哈笑了笑,却没有推辞。这一点倒是让吴绍霆有些奇怪了。

这时,陈芸生从外面返了回来,手里还拿着两瓶长乐烧。他笑呵呵的将酒递给了胡汉民一瓶,另外一批则递给了王守正,可见这两位将在酒桌上成为主力了。

“先生,厨房马上就把菜送上来了。吴先生先吃一些茶点吧。”陈芸生热情的将桌子上的果盘、瓜子盘都推到了吴绍霆面前。

片刻之后,八仙楼的伙计将菜肴陆续端了上来。菜盘都上齐全之后,胡汉民先给吴绍霆的酒杯倒满了酒,王守正则将其他人的酒杯一一满上。

吴绍霆特别留意了一下陈炯明,对方除了一开始打过招呼之后,就一直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的在掰着盐煮花生吃。现在要开饭了,陈炯明似乎也没打算说什么,只是用手巾擦了擦筷子,一副准备开动的样子。

他暗自想着:这陈炯明还真是一个难以琢磨的人!

这时,胡汉民举起了自己的酒杯,对着众人说道:“来来来,我们一起先敬震之兄一杯,难得大家结识一位新朋友呢。”

王守正、陈芸生、陈炯明三人齐齐举杯,吴绍霆也举起酒杯与四个人碰了一下。

众人将酒一饮而尽,胡汉民对吴绍霆说道:“震之,来尝尝,四喜豆腐可是八仙楼最拿手的一道菜。”

吴绍霆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四喜豆腐,热乎乎的吞了下去,味道果然不错。他畅快的舒了一口气,然后微笑着对胡汉民说了道:“展堂兄,你把我吴绍霆当自己人,这一点我心里很清楚,也很感激。”

当然,他这句话是胡说八道的,胡汉民对自己不过是热情一点而已,但对方可是革命党,哪里那么容易就跟一个穿官袍的人推心置腹了?他之所以这么说,无非是猜到胡汉民这么献殷勤,一定是有什么事需要自己帮忙了。

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但胡汉民、陈炯明、黄兴这些人既不是奸又非盗,那肯定是有事相求了。这一点从他们刻意打听到吴绍霆现任官职也是能看出来的。

第22章,有事相求

胡汉民听到吴绍霆这么说,脸色露出了几分欣慰,笑了笑道:“震之兄这么说,那真是不枉咱们在白金汉号上的巧遇之缘分了。”

吴绍霆正了正神色,说道:“既然如此,那小弟我就不妨直话直说了。展堂兄、王大哥你们今天请小弟吃饭,势必是有其他原由的,可对?”

众人不禁愕然,看来这吴绍霆果然非等闲之辈。胡汉民看到吴绍霆这副认真的神色,心中立刻浮起了一丝凉意,对方这么堂而皇之的切入正题,那接下来的谈话只怕就难了!

他迟疑了一阵,决定换个套路出牌,随即笑着说道:“震之,瞧你说的,你我投缘,难道我就不能请震之兄吃顿饭,拉拢拉拢感情吗?”

吴绍霆微微笑了笑,从容的说道:“展堂兄,你若这么说那就是还没把小弟当自己人了。大家都是明白人,若展堂兄、王大哥真的需要小弟帮忙之处,小弟能帮的,一定在所不辞。做展堂兄现在不说,等下兄弟喝醉了,那可就不好说了。”

胡汉民和王守正面面相觑了一眼,这下子他们倒真是被动了起来。

沉默了片刻,胡汉民缓缓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之后,说道:“震之,既然你已经看出了,那我再隐瞒下去就太不诚意了。说真的,我倒有些歉意,这次请震之你吃饭确实是有一事相求,但我并非因为有事相求才对你如此热情,你这个朋友我是打心底愿意结交的。”

吴绍霆笑了笑,说道:“有展堂兄这句话就足够了,小弟与展堂兄一见如故,昔日因为公务繁忙不曾多亲近。今日既然有机会替展堂兄排忧解难,也算是与展堂兄套近关系了。”

胡汉民哈哈笑了起来,拍了拍吴绍霆的肩膀,真挚的说道:“震之兄果然够义气。那我就直说了,下个月初三震之你的山字营后哨应该在太平门当值,我有一个朋友在那天会运一批干货进城,希望震之你能给个方便,让其顺利通过。”

吴绍霆暗暗好笑,这些人连自己什么时候去哪里当值的消息都打听到了,看来西郊大校场军营还真是隐藏不少革命党的眼线了。

他可不是傻子,如果真是一批干货的话,这么丁点的小事情还需要特意来找自己打招呼吗?哪怕这批货物是走私的商品、鸦片之类的,其实也都不算什么大事。因此,他敢肯定胡汉民这个所谓朋友要运进城来的货物,绝对不会是简单的干货,极有可能是一些纠察甚严的违禁品了。

他微微笑了笑,说道:“敢问展堂兄,这都是一些什么干货呀?”

胡汉民呵呵笑了笑,含糊的说道:“哦,没什么,不过是一些北方的木耳、香菇之类。”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说道:“看来展堂兄还是见外了。”

胡汉民怔了怔,与另外一边的王守正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时,王守正端起了长乐烧将吴绍霆的空酒杯再次斟满,缓了缓语气说道:“震之,你既然叫我一声王大哥,那这个大哥我就受用了。实不相瞒,这批干货确实非同一般,如果震之相信愚兄,还请不要多问了。”

吴绍霆看了一眼王守正,又看了一眼胡汉民,这两个人一唱一和,分明还是不完全相信自己。当然,这原本就是他意料之中的,他现在只担心这些革命党要委托自己放行的这批货物太过严重,一旦发生什么意外,只怕自己会跟着完蛋。

众人看到吴绍霆一副犹豫的神色,不由的捏了一把冷汗。

不过,吴绍霆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气,端起了酒杯再次一饮而尽,然后猝不及防的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展堂兄、王大哥,还有竞存兄、芸生老弟,你们都是革命党吧。”

这一席话就像一颗深水炸弹,沉在水中很久突然爆炸,顿时就激起了胡汉民、王守正等人心中的千涛万浪。

王守正脸色冷了下来,一只手慢慢意向了自己西服口袋。

吴绍霆看着众人惊愕的神色,微微笑了笑,说道:“诸位不用紧张,四年前我前往欧洲留学时,在法国停留了一段时间,期间有幸结识了另外一批留法的同胞。在他们的引荐下,我在巴黎参加了一次孙先生的演讲活动,可以说孙先生的这次演讲让我蓦然觉醒。虽然我对革命没有深入研究,但是我明白,如果鞑虏不除,我们华夏子民迟早就要做亡国奴了。”

他在说“亡国奴”三个字时,重重砸了一下桌子,以表示自己情绪的激动。

胡汉民和王守正再次对视了一眼,众人的脸色不由舒展了一些。

吴绍霆接着又说道:“后来我抵达德国,在法国结识的朋友写新告诉我,孙先生离开巴黎之后,就去往了DasK??nigreichBelgien(德语:比利时亡国),并且在哪里创建同盟会。他们本打算邀请我一同加入,只可惜那个时候我已经进入慕尼黑高等士官学校,不能轻易离开,因此很遗憾错过了这次机会。”

中国同盟会正式成立是在日本黑龙会的牵引下,由华兴会、兴中会以及复兴会、科学补习所等多个组织共同组成。但二十一世纪的许多史学家认为,中国同盟会正式成立的时间和地点,应该是1905年孙中山在比利时创建这一团体。

当然,比利时成立的同盟会仅仅只是一个雏形,成员主要都是欧洲留学生,并且没有具体的会党系统。但不管怎么说,比利时成立的同盟会都可以算得上是正式同盟会的前身。

胡汉民、王守正他们都是同盟会的元老,自然是知道这档子事的。

听完了吴绍霆的描述之后,胡汉民欣喜不已,连连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说道:“原来震之果然是同道中人呀。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再相瞒了,正如震之所说,我们都是同盟会革命同志,这次请震之帮忙,确实是需要运送一些非同小可的东西进城,还望震之行个方便。”

吴绍霆点了点头,说道:“这等小事自然没有问题。只是,我必须知道你们运送的是什么东西。并非是我好奇,因为只有我知道了东西是什么,我才能保证你们进城的时候不会出差错。希望展堂兄能理解。”

胡汉民看了王守正一眼,他们两个虽然还是有些迟疑,可是既然真实身份都暴露了,不可能不放手一搏。更何况,他们相信像吴绍霆这样的青年军官,又是出国留洋见过世面的人,断然不会戏耍自己。

王守正和胡汉民三十多岁的人了,都是经过风风雨雨的人物,阅历自然不浅,他们一眼就从吴绍霆身上看到一股正直的气质。人的气质就好似人的指纹,这是很难被伪装出来的。

“这批货是枪。”王守正压低了声音说了道。

“枪!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吴绍霆并没有太大的意外,不过既然革命党要把枪偷偷摸摸的运进城来,那十之八九就意味着有起义行动了。

胡汉民正经了神色,他现在已经认定吴绍霆是同志了,自然就不想再有什么隐瞒,正准备将行动计划全盘托出。

可就在这个时候,王守正却先一步说了道:“震之,我们已经说的够多。并非不相信你,而这次行动非同小可,就连芸生这样的后辈都是不知道的。所以,还请震之不要多问了。”

吴绍霆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了。”

王守正又道:“那震之,这件事你到底能否帮忙呢?”

吴绍霆微微一笑,郑重的说道:“放心吧,我一定尽一切可能保证这批货的安全。”

王守正、胡汉民、陈炯明和陈芸生四人总算松了一口气。

“有震之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来,我们再敬震之一杯。”胡汉民将酒再次满了起来,招呼众人向吴绍霆敬酒。

第23章,虎头蛇尾

在送吴绍霆上了黄包车离去之后,胡汉民、王守正、陈炯明和陈芸生四人站在八仙楼门口的街道边上,四个人神色都各有不同。

“展堂,你也太轻率了一些,不管吴绍霆是不是曾经听过孙先生的演讲,可他现在毕竟不是我们同盟会的人。要是刚才你把咱们的计划都说出来了,难保不会走漏了风声呢。”王守正语重心长的说了道。

“克强,我从南洋回国的途中认识吴震之,虽然我不了解他,但是他确实有反清的倾向呀。”胡汉民很认真的说道。

王守正叹了一口气,说道:“展堂,你可知道我们每一次行动都会有人牺牲,这些同志的鲜血是不能白流的。所以不管吴绍霆是不是有反清的倾向,我们都必须小心一些为妙。这并不是我和你的事,这是整个组织的事呀。”

胡汉民沉默了片刻,缓缓的点了点头,说道:“克强,你说的对。”

这时,陈炯明走上前来,在先前吃饭的时候,他几乎就没发言什么,直到这个时候才觉得有必要说上两句。

他说道:“展堂,克强,其实依我看吴绍霆这个人还是可以信任的。不过克强多疑也是为组织好。我想,如果这次吴绍霆顺利帮我们把货物送进城来,不妨就推荐他入会吧。”

胡汉民点了点头,说道:“竞存说的对。我们现在很有必要拉拢一些进步军官,这样才能方便日后行事了。”

王守正沉吟了一阵,说道:“等这件事顺利完成之后,再说吧。”

陈芸生这个年轻人对吴绍霆的印象还是很好的,他忍不住也插嘴说道:“吴震之好像真不是一般人似的。倪端不是告诉我们了,前几天吴震之跟他的上司发生了矛盾,还公然用手枪胁持了上司了。可见他真是一个敢作敢为的人。”

王守正不置可否笑了笑,对陈芸生说道:“你还太年轻,什么事情都只看片面。”

陈芸生摸了摸头呵呵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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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的时间,如同流水泛舟一般过去了。

吴绍霆按照二十一世纪正规军军训的内容,将后哨士兵训练完毕。当然,他完全照搬二十一世纪军训的所有项目体系,毕竟时代是不同的,环境和条件自然也是不同的。

在六月底结束了为期三个月的训练后,吴绍霆原本还打算进行一次后哨的会操。可是最终考虑后哨一共才只有四十四个人,会操未免太寒酸了一下,索性还是算了。反正只要后哨的士兵们能把真正的本事学到手,那就算是合格了。

军训结束对于后哨士兵们来说,就好似刚刚打完了一场战斗,总算可以长长舒一口气。不过给他们休息的时间并不多,原本有三个月的假期,被吴大人这么一折腾,也就只剩下了三天时间。六月初二就轮到后哨前往太平门去值守了。

吴绍霆自从上任以来之后,还从来没有执行过公务,按照常理来说,一个新军官被分配到队伍来之后,会有上司来跟进指导。不过就目前而言,李铭山自然是不可能来指导吴绍霆了,而吴绍霆对此也无所谓,无非是守卫城门罢了,最多向手下询问一下就可以了。

七月初一这一天,吴绍霆在后哨营区空置的那间营房里,召集了李文启、王云、陈群、王利发四个队官来开会。

五个人相继落座之后,吴绍霆先笑了笑,开玩笑似的说道:“集训总算结束了,你们现在总算能长长的松一口气了吧。”

四个队官都呵呵的笑了笑。

王云抹了一把嘴巴,畅然的说道:“唉,吴大人,说真的,在集训之前我们都对您没什么好印象,原本以为这集训肯定不会顺利完成的,毕竟咱们这些人都懒散惯了。可是万万没料到,大伙不但全部坚持到了最后一天,同时对吴大人也大为佩服了起来。”

李文启咳嗽了一声,白了王云一眼,说道:“王云,你怎么说话了?什么叫集训之前我们对吴大人没好印象?那是你们,我一直都认准吴大人是一位好大人,咱们后哨日后跟着吴大人,肯定吃香的喝辣的。”

王云尴尬了起来,没好气的瞪了李文启一眼,心中暗骂道:这臭老头还真是会见缝插针、借花献佛了。

吴绍霆哈哈笑了笑,说道:“好了好了,客套的话你们就少扯了。我只希望你知道知道,训练并不我要整你们,你们现在强健了体魄、提高了素质,最终都是对你们自己有好处的。明白了吗?”

四个队官连连点头称是,虽然他们现在拿的月俸是少了,但正如吴大人所说的那样总算是学习到了先进的东西。现在时局动荡不安,万一真的有一天要扛枪上阵了,那时候银子再多也顶不过一颗子弹,关键还是保命要紧。

陈群犹豫了一下,说道:“吴大人,上次……上次哪件事…….”

吴绍霆见陈群犹犹豫豫、支支吾吾,立刻不爽了起来,说道:“有话就说吧,婆婆妈妈的像个娘们似的,你是男人吗?”

陈群只好说道:“就是上次吴大人和千总大人冲突的那件事,吴大人您现在真的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吴绍霆反问了道:“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陈群显得有些着急了,本能的压低了声音说道:“吴大人您是新官上任,不了解千总大人的为人,怎么说呢,千总大人他就是一个流氓地痞,而且睚眦必报。”

说到这里,他连忙又对李文启、王利发、王云三个人补充了道:“我当你们是自己才说的,你们可别把这话走漏出去,要不然我肯定会被千总大人整死的。”

王云嘿嘿一笑,说道:“放心吧,咱们现在都是吴大人的人,又不是千总大人的人,哪里有胳膊肘往外拐的道理?”

李文启忧心忡忡的叹了一口气,对吴绍霆说道:“吴大人,诛心而言,陈群他说的对。在西郊大校场这边得罪谁都可以,却万万不能得罪李铭山呀。”

吴绍霆见手下们这么说,不自觉的又联想到月初倪端来给自己送信的时候,顺便也提及到李铭山在西郊大校场这边的恶名,看来这个兵痞子还真是恶出名来了。

“这李铭山就这么嚣张了?”他试探的问了道。

“卑职等人不是告诉过吴大人了吗?李铭山的舅舅是消防营总兵呀。”李文启说道。

“这个我当然知道。难道一个总兵的权力就大过天了?”吴绍霆说道。

“倒不是总兵的权力大过天了,而是这位黄士龙黄总兵向来只听命于两广总督,其他人的命令一概不理。两广总督有这么一条好狗,自然是爱惜有加了,所以但凡不是什么大事故,就由着黄总兵任意处置。另外,陆军衙门里早就传闻广东将军跟两广总督不和的消息了,所有一旦有新军对旧军纠纷,两广总督势必就偏向旧军的。”李文启娓娓的说了道。

吴绍霆缓缓的点了点头,恍然的道:“原来是这样。说来倒也奇怪,这都一个月过去了,李铭山反倒没找我什么麻烦呢。”

李文启叹了一口气,沉声说道:“就是呀。卑职们也担心这一点,这李铭山要是找吴大人您报仇也就好了,这样一来起码说明着这件事结束。可李铭山迟迟不下手,反倒让我们大伙都很担心呢。”

吴绍霆听了李文启这番话,心中忍不住骂了道:我靠,这摆明是拿我当挡箭牌嘛!

第24章,城门任务

这时,王利发忽然说道:“听老李你这么说,我倒记得了一件事。昨天我去总营上报这个月军饷的时候,总营的帐房很不痛快的跟我说了一件事。”

李文启问道:“什么事?”

王利发说道:“帐房说我们后哨吴大人本事大,都让将军大人拿消防营军饷来说事,弄不好过段时间咱们消防营就没饷银了呢。当时我没听明白,以为帐房是在说我们吴大人有本事拿枪胁持李铭山呢。现在我才有点反应过来了。”

李文启恍然的点了点头,连忙对吴绍霆说道:“吴大人,看来是将军大人在保你呀。”

吴绍霆沉思了片刻,其实他对这个消息并不感到惊讶,从那次孚琦没有追究以下犯上的恶劣事件上,就已经能看出这一点了。现在听到王利发所说的孚琦用军饷来威胁黄士龙,让黄士龙不刁难自己,仅仅是应证了这一点。

他早就有了想法,孚琦这个满清贵族对自己来说还是有利用价值的。

虽然这么想有些不仗义,可是身为一名铁血军人,在自己的观念里只有达成目的,没有恩怨情仇之说。

“既然有将军大人来主持公道,那你们就更不用担心了才是。”吴绍霆慢条斯理的说道。

“唉,”李文启叹了一口气,说道,“吴大人,正是因为是将军大人替您撑腰,所以您才要更悠着点才是。先前卑职不是说了吗?将军大人与两广总督张人竣不和,而咱们后哨又隶属于消防营,往大的说那就是将军大人在公然挑衅张总督呀。

“老李说的有道理呀。”王利发缓缓点头附和了道。

“卑职猜测,李千总不是不找您麻烦,而是现在没找到机会,万一让他瞅准了机会,那只怕就会连本带利的报仇了。”李文启又道。

吴绍霆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当然明白李文启不是在危言耸听,而自己也确实要多留一个心眼了。尤其是他还答应帮革命党运送枪械进城,如果这件事要被李铭山发现了,那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我知道了,我会多留心一些的。好了,不谈这些了,该说说正经事了。”他说了道。

四个队官都正经了神色,从刚才的气氛当中恢复了过来。

吴绍霆说道:“明天按照值班日程,我们后哨是要前往太平门值守了。以往你们守城门的时候都做些什么工作?”

陈群呵呵笑了笑,说道:“守城门嘛……那工作自然就是把门守好咯。”

李文启又咳嗽了一声,没好气的瞪了陈群一眼,说道:“你又不会说话了,是吧!”

陈群不耐烦的道:“我说的实话嘛,守城门就是守城门嘛。”

李文启不理会陈群,转向吴绍霆一副笑脸的说道:“吴大人,您是第一次执行公务,这其中的一些学问您当然是不知道了。”

吴绍霆呵呵笑了笑,说道:“这是自然,今天召集你们来,就是让你们来教我一回。正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我刚军校毕业归国,不懂自然就要虚心请教了。你说说吧,这其中都有一些什么学问。”

李文启嘿嘿一笑,说道:“大人,你有所不知,守城门其实是最有油水的公务了。尤其是太平门,油水只比大东门和归德门稍逊一筹。太平门是西边农村进城的必经之门,来来往往的都是有些老实人,最好收钱了。”

吴绍霆冷冷的笑了笑,说道:“我还是头一次听说,这年头还有人能从农民身上搜刮到油水,怎么,广州的农民要比其他地方富裕一些吗?”

李文启连忙摇了摇手,说道:“卑职说的老实人并不只代表那些穷三。其实守城门捞油水是很讲究的,太穷的不行,因为他们没什么油水,太富的也不行,因为现在富贵人家背后都是有关系的,咱们这些小兵是得罪不起的。”

吴绍霆好笑了起来,道:“听你这么说,这还真是有讲究呀。”

李文启嘿嘿道:“那是自然了。说一句实在的话,大东门那边的油水有时候未必能比太平门好赚,那边进进出出都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人家出门都是开着洋车的,谁也不敢轻易下手。咱们太平门这边虽然穷三多了,但最起码不至于得罪人。”

吴绍霆缓缓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之后,语气认真的说道:“如果我说,从此以后不准你们收这一类油水,你们会怎么样?”

四个队官齐齐一怔,不过很快又恢复了过来,他们早就料到像吴绍霆这般有正气的长官不会干这样的勾当了。只是现在真的被吴绍霆一口否决了,他们心里还是有几分不甘心的。

李文启虽然资历最老,而且贪性十足,但却是一个花花肠子,这个时候虽然心里有些别扭,可他就是沉住气不再多说什么了。

但是王云是一个直性子,忍不住抱怨了一句,说道:“吴大人,这捞油水的事情又不是只有我们后哨在做,这是所有部队的惯例呀,就连新军他们在守海关的时候,照样会私扣一些烟土、软货当补贴的呀。咱们每隔三个月就这一次机会,而且咱们又不是在穷人身上压榨,要是连这点补贴都没了,只怕后哨逢年过节都尝不到荤腥了。”

王利发和陈群都学着李文启的样子没多说什么话,可是他们两个人的表情显然是认同王云的发言的。

吴绍霆沉默的思考了一会儿,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做得绝一点。虽然王云说的有几分道理,他们选择下手的对象是很有讲究的,不至于直接伤到那些穷苦人民;另外后哨是旧军,让旧军来压迫老百姓,从某种角度来说是激发老百姓都政府的不满,这样反而能促及老百姓对满清的怨恨。

可是他有自己的想法,他必须让自己在西郊大校场军营驻地标新立异。

他要让西郊大校场和陆军衙门的所有人心中都树立一种印象,那就是自己是一个正直的好军官。而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要在军营里面形成一种口碑和威望。虽然一开始有可能会被人当作做作的傻蛋,但一旦时间长了,他们就会真实的明白过来。

等到大革命爆发的时候,革命起义军推翻了满清政府之后就会陷入一种迷茫,这个时候口碑和威望的作用就会充分发挥出来了。

做人是需要一点远见的,尤其像吴绍霆这样熟知历史的穿越者!

“我明白你们在这件事上会抱怨我,”吴绍霆神色十分冷静,冷静的让人觉得更像是冷酷,“不过,从现在开始,我不许你们巧立名目的搜刮老百姓。”

“可是……”王云还想坚持的说些什么。

“没有可是,”吴绍霆沉声打断了王云的话,说道,“不过我会另外给你们补贴的。从现在开始,每个月的军饷重新分配。士兵们还是按照训练时候那样,每个人每个月多发一钱银子,你们四个队官多发两钱银子,余下的空额除去日常哨部的开支,其余就做为不搜刮老百姓的补贴,你们觉得如何?”

四个队官面面相觑,吴大人不是在开玩笑吧?虽然每个月空额是有限的,而且还增加了普通士兵、队官的饷银,余下来可以分配的只怕也不多了。可是这份收入不比守城门搜刮老百姓那样,守城门几个月来轮到一次,而且这种收入还不是固定的,运气好则囊中尽饱,运气不好只怕连一顿茶钱都不够。

至于吴大人所说的补贴是每个月都有的,而且操作的好还会很固定,算起来比守城门时搜刮要强的多。

李文启连连笑嘻嘻的问了道:“吴大人,你莫不是开玩笑吧?”

王利发也赶紧问了道:“吴大人,您真的是一分空额都不要吗?”

吴绍霆呵呵笑了笑,说道:“三个月前我刚来的时候就跟你们说过了,后哨的空额我不会拿一个铜子。我先前说的话是千真万确的,你们好自为之吧。”

李文启嘿嘿一笑,说道:“吴大人,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咱们以后一定改邪归正,绝不再干那些伤天害理、昧着良心的勾当了。要是您发现咱们还敢搜刮老百姓的银子,你扣光咱们的饷银都没问题。”

陈群附和的说道:“扣光饷银还不解恨的话,您枪毙咱们都行。”

李文启白了陈群一眼,这小子把话说得也太绝了吧。

吴绍霆点了点头,拍板的说道:“好,话可是你们自己说的。从今以后不许再干假公济私的事情。至于补贴,我是说到做到的。”

“吴大人果然是清正廉明呀。”

“咱们后哨所有兄弟以后就跟着吴大人做顶天立地的好军人。”

“对,对,咱们以后全心全意拥护吴大人的决定。”

“自除林穆公之后,吴大人是咱们广州第一大清官呀。”

吴绍霆有些无奈,这些马屁精习惯性的奉承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如果奉承的到位那就罢了,可是这些人也太夸张过头了一些,竟然把自己和林则徐相提并论。

第25章,值班首日

第二天清晨,周边乡村的公鸡刚刚打鸣,后哨的士兵们就已经开始列队了。

经过三个月的训练,这些士兵们现在差不多已经习惯了那种早睡早起的作息习惯。

因为太平门距离西郊大校场比较远,所有值守的部队都必须驻扎在太平门下面,所以此刻后哨的士兵们一个个都背着包袱、提着行李,看上去倒有一副准备野游的派头。

简单吃过早饭之后,吴绍霆便带领着手下前往太平门了。

虽然现在是晚清,时钟计时早已经出现了,但城门开闭却依然是遵照日出日落的时间来划分。吴绍霆带领后哨来到太平门时,太阳才刚刚冒出几丝微弱的光芒,上个月负责驻守这里的部队是山字营右哨,右哨夜勤士兵们现在还是一副睡眼迷离的状态。

陈群上前叫了好几声才把守夜的右哨士兵叫醒,又过了一刻之后,右哨的士兵才陆续被叫醒过来,两支部队方才开始交接。

右哨的士兵们都觉得挺意外,以前接防的时候,前来接替的部队都是巴不得尽量晚来一些,怎么后哨犯傻了这次来的这么早?不过右哨的士兵们也不多想什么,在城门这边简陋的营房住了一个月了,身下都长跳骚了,还是早点回大校场营区的炕上睡得舒服一些。

吴绍霆与右哨哨官做了交替手续,然后安置后哨士兵进驻到了城关下面临时营房。

这临时营房严格的说是归全部参与值守城门的部队共同所有,但共同所有的东西向来都是共同糟蹋。反正别人不打理我也不维护,这里又不是常驻的营房,住完一个月拍拍屁股就走人了。这也说明了为什么公共设施的寿命总是很短暂的。

右哨士兵们刚刚走,营房里一片狼藉。后哨士兵们一边抱怨着,一边开始简单的整理一下,将带来的被褥、饭碗、水杯之类的生活用品布置妥当。

“李文启,来一下。”吴绍霆站在营房门口喊了道。

李文启连忙从营房里跑了出来,道:“大人,有什么吩咐?”

吴绍霆将自己的铺盖丢给了李文启,说道:“帮我找个床铺安置一下。”

李文启接过了铺盖却没有动,有些诧异的看着吴绍霆,问道:“大人,您这是要跟咱们随一块呀?这多不好,营房脏死了,大人怕是睡不惯吧。”

吴绍霆冷笑道:“再脏的地方我都睡过。刚才交接的时候,右哨的哨官不也是从这间营房里出来的嘛,他能睡得,难道我就睡不得?更何况,我不睡这里,你让我睡外面呀?”

李文启赶紧说道:“大人误会了。右哨哨官昨天晚上是在营房里跟士兵们赌博,后半夜困了就睡在营房里面了,刚才他们收拾东西的时候卑职可是亲眼看到桌子上面有牌九和骰子呢。您是长官,一般都是睡在城楼上呢。喏,您看。”

说到这里,他伸手指了指青石砌成的古城门上面,那里有一座座碉堡模样的屋子。

“大人应该睡在上面,那上面可比这干净多了。而且现在天热了,上面风大,也凉快,蚊子、臭虫什么的都比下面要少不少。”李文启补充的说道。

吴绍霆顺着李文启指着的城楼看了一眼,颇有深意的笑了笑,说道:“原来我还是有特权的呀。”

李文启点头哈腰的附和了道:“是呀是呀。”

吴绍霆又道:“是你们想把我支开,然后晚上你们也来聚众赌博吧。”

李文启怔了怔,看来这位吴大人还真是不好糊弄呀。正如吴绍霆所猜测的那样,守城门的任务是很轻松的,越是轻松越就越是无聊,一到晚上关闭了城门之后,赌博可谓是唯一的娱乐了。他偷偷看了一眼吴绍霆,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吴绍霆觉得士兵们赌博是很正常的,在二十一世纪的军旅中这种状况照样存在,虽然很影响风气,不过他觉得一旦士兵们输光了身上的银子,反倒就跟部队捆绑在一起了,不会因为存够了银子就开小差逃跑。

“你记住,我不管你们晚上做什么,十一点之后除了巡夜的士兵之外,营房里不准有任何声音,你明白了吗?”他严肃的说了道。

“是,是,卑职一定把吴大人的话传下去。”李文启心中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位吴大人还是很讲情面的嘛。

一番准备之后,已经是快到七点了,天空早就泛起了亮光,城外也聚集了不少赶集的农户等着进城。

吴绍霆分配完毕值勤的序列,李文启、王云的两队人负责守在城门下面,陈群的一队人站在城楼上担任监视和掩护位,至于王利发的队则做为预备队。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他一声令下打开了城门。

守城门果然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尤其是在没有什么特殊戒严命令和海捕通缉令的时候,几乎不需要刻意去检查出入城门的人。当然,如果在以往的日子里,后哨的几个队官肯定会好好检查路过人的着装和行李,看看有没有油水可图。而现在虽然李文启、王云等人两个人仍然是一副认真的样子,目光不停的在来往行人身上打量,但也仅仅是因为惯性罢了。

吴绍霆在城门前做做样子走了几圈,然后又走上了城楼看了看。

他现在心情还算轻松,并没有多想胡汉民委托自己的事情,以目前的情况革命党人出现时,甚至都不需要自己出面,直接就可以通过了。

这时,陈群走了过来,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了一包烟。

“吴大人,您抽烟不?这可是国货精品呢!”陈群从已经瘪了的烟盒里抖出了一支来,笑呵呵的用双手递向了吴绍霆。

吴绍霆直接从陈群手里把整包烟都拿了过来,仔细看了看外包装,只见包装纸正中间印着“双喜”两个繁体大字,下面则还有一行繁体小字“广东南洋烟草公司”。整包烟盒只剩下了三支,其中有一支还被压断了。

“哟,还真是国货精品呀。”他感叹的说一句,从里面抽了一支出来,然后把烟盒还给了陈群,“你小子真够孤寒(粤语:小气),拿一包只剩下三根的烟来巴结上司。”

“吴大人,瞧您说的,这可不是卑职小气。前段时间广东南洋烟草公司已经破产了,都是叫洋人的烟草公司给挤垮的。这不,双喜烟现在已经断货了,卑职我向来抽不习惯洋人的烟,所以就没买其他的烟了。这三根双喜可以说是绝版了,卑职一直没舍得抽呢。”陈群连忙解释了道,顺手将那只断烟叼在嘴里,然后取出火柴来为吴绍霆先点燃了烟。

“什么?南洋烟草破产了?”吴绍霆微微有些诧异,他记得“双喜”的香烟在二十一世纪还有得卖呢,并且还被称为“广东特产”香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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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协助进城

陈群用点完吴绍霆香烟的火柴又给自己点燃了,美美吸了一口后,才点着头说道:“是呀。吴大人您刚从国外回来当然不知道了。听说南洋烟草公司正准备拍卖掉。唉,洋人太缺心眼了,简直要把咱们民族企业赶尽杀绝嘛。”

吴绍霆吸了一口气,叹了一口气,没多说什么。列强在中国进行市场入侵并非鲜闻了,自从鸦片战争开始,*商业的阴影就一直笼罩在中国的上空。

就在这时,陈群忽然凑到了城墙前面的垛口处,砸了砸舌头,喃喃自语的道:“这一队人有赚头呀。”

吴绍霆一边走过去,一边问道:“什么有赚头?”

陈群连忙打了一个哈哈,说道:“卑职随便说笑的,大人您别放在心里去呀。”

吴绍霆来到城垛跟前,向下方城外的大道上看了去,只见四辆牛车组成的一行车队,正缓缓的向这边走了过来。这支牛车车队前后一共有十二个人跟着,除了领头的一个穿着绸缎褂子貌似老板的人,和最后面一个穿着西服的青年之外,其他人都是杂役的装扮。四辆牛车上载满了货物,不过货物是装在麻袋里面,并不清楚是什么,倒像是谷物之类。

他立刻明白了陈群刚才所说的意思,原来是要从这一车队身上揩油。

“你就不担心他们有背景?”他打趣的问道。

陈群见吴绍霆没有生气,心中稍微放心下来,笑呵呵的说道:“像这样的人是不会有背景的。要真是达官贵人家里的,那就会用马车而不是牛车了,就算是牛车也不至于用耕牛吧。一看这牛车就是借来的,而且主人家还亲自跟着牛车,一看就知道家里的底子不够硬。”

吴绍霆听完了陈群一番麻利的分析,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让你们守城门还真他妈的屈才,你们都快赶上侦探了。”

陈群一副笑脸说道:“大人,瞧您说的,我们还不是为了多混一点酒肉钱嘛。不过大人您放心,既然您命令咱们不准再干这种勾当,咱们肯定服从命令。除非这些人有问题,否则绝不为难!”

吴绍霆缓缓点了点头,却没有再多说什么了。这时这支牛车车队已经来到了城下,他忽然看清楚了车队最后面穿着西服的年轻人,对方竟然就是在码头见过第一面,上次在八仙楼吃饭也在场的陈芸生。

他这下知道了,这支牛车队伍就是革命党的货物了。

陈芸生并没有看到城楼上的吴绍霆,他一直向城门里面张望寻找,脸色显得有一些着急。

而恰恰这时,城门下面传来了一声喝止:“你们,站住。”这是王云的声音。

牛车车队停了下来。

“车上什么东西?”王云又问道。

“官爷,没什么,只是一些花生和白薯,还有一些大蒜,都是卖到城里八仙楼的。”领头的老板模样的中年人连忙解释了道。

“花生?白薯?大蒜?八仙楼一家小酒楼要这么多货物?我看你这里面不止这些吧,是不是还藏着其他什么东西?兄弟们,搜一搜!”王云冷冷的说了道。

“官爷,官爷,不是不让检查,只是这麻袋打开了不好收拾,到时候八仙楼见了开封了,会说小的浑水摸鱼。您看,行个方便可好?”那老板一脸讨好的笑容,从袖筒里摸出了一叠用红手帕包裹着的银元塞到了王云手里。

王云接过了银元在手里掂了掂,分量还真不轻,但是脸上却是犹豫不决。他回过头看了一眼站在城门里面的李文启。

李文启装作没看见,仰头望着天空,一边看着浮云,一边挖着鼻孔。

王云这下为难了,这到手的油水不拿岂不是浪费?可是很快他又想到了昨天刚信誓旦旦向吴绍霆许下的承诺,这第一天就违反了,只怕不好吧!

当即,他一咬牙,把银元塞了回去,心烦意乱的说道:“你把我当什么人?我们山字营后哨从今往后可不来这一套了。去去去,继续搜。”

老板模样的中年人脸色刷的一下白了,而牛车车队除了前面五个杂役不知情之外,站在后面的其他杂役以及陈芸生的脸色同样都大变了起来,甚至有人都伸手到腰间,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

就在王云指挥着士兵围上车去,准备进行检查的时候,吴绍霆及时从城楼上走了下来。

“这不是王老板吗?”吴绍霆看了一眼领头的中年人一眼,随便想了一个姓就喊了出来。

那车队的老板诧异的看了一眼吴绍霆,虽然他不认识吴绍霆,但对方穿着一身七品武官的官服,向来就是胡汉民的那位朋友了。略略迟疑了片刻,他赶紧笑呵呵的迎了过来,道:“吴大人,别来无恙呀。”

紧张的气氛一下子就消散了。

陈芸生也赶紧走了过来,笑呵呵的向吴绍霆打了一个招呼:“吴大哥!”

吴绍霆对陈芸生点了点头,笑道:“今天这么早就进城呀。”

陈芸生说道:“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嘛。”

吴绍霆信步走到了第一辆牛车前面,伸手从一个麻袋封口扣了几个花生出来,掰开了花生尝了尝,说道:“这花生真不错,难怪八仙楼的生意那么好,全靠王老板你的货好呀。”

那“王”老板连连笑着说道:“不瞒吴大人您说,我的货在广州城不敢称第一,也绝对敢称第二。改日我一定送两大麻袋花生到吴大人队伍上,让吴大人下酒。”

吴绍霆也不打算客气,帮革命党人办事那可是冒着杀头风险的,收两包花生可不为过。他一口就答应了下来,道:“好,就这么定了。王云,昨天你们是怎么对我说的?说了多少次,要检查的是乱党、贼匪之流,熟人也检查?我回头再找你算账!”

王云一脸委屈,连忙解释道:“吴大人,那银元……银元卑职可没收呢。真的,不信你问王老板,银元还在他手里呢。”

吴绍霆不理会王云,转身对“王”老板和陈芸生说道:“走吧,不用检查了。”

“王”老板和陈芸生彻底松了一口气,连连向吴绍霆道谢了一番,然后招呼牛车继续前进。在四辆牛车都穿过城门之后,那“王”老板又小跑的回到吴绍霆面前,笑呵呵的说道:“吴大人,这次麻烦你了,这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他说着,将先前塞给王云的那包银元塞到了吴绍霆手里。

吴绍霆微微笑了笑,推了回去,道:“这不合规矩,我是帮人,不是帮银子。”

“王”老板连忙说道:“吴大人,我也是帮人的,这银子都在预算之内了,您要是不拿着我们不好算账的呀。”

吴绍霆想了想之后,反正不拿白不拿,于是将这包银子收进了袖袍里,说道:“好吧,承谢了。你们快走吧。”

“王”老板应了一声之后,转身就跟着牛车走了。

王云、李文启都把吴绍霆收银子的一幕看在了眼里,他们顿时傻眼了,这到底该算什么呢?不过好歹这银子是“王”老板硬要送给吴大人的,也不能算吴大人犯规了。他们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原来银子还能像这样收呀!

吴绍霆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他觉得这次帮忙还有了额外的赚头倒是挺不错,晚上拿着这些银子可以请兄弟吃顿好的。此时太阳已经爬上了半空,他觉得城楼上挺晒的,索性就不上去了,就走到城门一旁一顶棚子下面的桌子前坐着。

他摇了摇桌子上的茶壶,里面是空的,于是向离自己最近的士兵喊了道:“周小虎,去倒一壶茶来。”

周小虎连忙跑了过来,接过了茶壶就向街道对面的茶肆跑了去。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了一声碰撞声响,接着就是一阵汽笛不断的尖叫,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叫骂的声音。

吴绍霆一下子站起身来,他发现这汽笛声音传来的方向,就是刚才陈芸生他们牛车车队离去的方向。他心口暗暗提紧了一把,难不成发生什么意外了?

这时,李文启和王云一边好奇的向汽笛声音传来的方向张望,一边走到棚子这边。

“大人,好像发生事故了。这声音肯定是洋车的声音。”李文启说道。

“这下热闹咯。”王云呵呵的笑了笑,俨然一副旁观者惟恐天下不乱的心态。

“走,过去看看。”吴绍霆当机立断的说道,话音刚落,人已经走出了棚子。

“吴大人,咱们可不管这档子的事故呀!”李文启连忙提醒的道。

不过吴绍霆没有理会李文启,依然自顾自的向事发地点快步走了过去。

王云推了李文启一把,无所谓的道:“过去看看,凑凑热闹,有什么大不了的。就算吴大人想管,咱们也不知道怎么管呀,是不是?”

说着,他也跟着吴绍霆去了。

李文启叹了一口气,回头向手下吩咐了道:“你们盯着城门,我陪吴大人过去看看。”

第27章,交通意外

汽笛声音仍旧不断的鸣叫着,它传来的地方是出入太平门主干道一条分支的小街。

这条小街道很拥挤,街道两边小贩众多,还有不少违章搭建,并且距离主干道还要转一个将近九十度的弯道,理论上来说是属于一种极其容易发生交通事故的高危街道。不过在晚清这个轿车时速不快,而且车辆又不普及的时代,根本不会有人在乎路况问题。

吴绍霆、李文启和王云三人赶到这条小街道上时,只见街道上已经乱成了一片。

陈芸生等人的牛车正堵在道路的中间,而在牛车的最前面还停着一辆黑色敞蓬小轿车。

道路两旁的商户小贩以及普通的路人过客把这条道路剩下的空间填满了,他们都在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甚至还夹杂着谩骂的声音。整个场面一下子显得热闹不已。黑色小轿车更像是一只发怒的公牛,不停的按着喇叭,摆出一副气势汹汹决不退让的姿态。

陈芸生和王老板都焦急不已,偏偏在这个紧要的关头发生了这样的意外,一会儿巡警闻讯赶来了只怕就麻烦大了。

“哎呀,这下可真热闹了。哈哈!”王云看着这样的场面,忍不住笑了起来。

吴绍霆一言不发,他当然知道这样堵下去的后果是什么,刚才自己在城关时已经表示认识陈芸生和王老板了,万一他们革命党的身份被揭露,自己势必会被牵连进去。他立刻拨开了面前的人群,向前面挤了过去。

“大人,您这是……”李文启想要发问,可是吴绍霆只留下了一个背影给他。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好拉着王云跟着吴绍霆向前挤了过去。

王云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大手大脚的推开人群,吆喝道:“挤你老木呀,闪开闪开。”

围观的人群一见是穿军服的,都不敢吭声,尽量闪开一条道让三个人过去。

吴绍霆终于来到了事发现场,陈芸生看到了他,仿佛一下子看到了救星。

“吴大哥,你来的正是时候。”陈芸生赶紧说了道。

吴绍霆没有理会陈芸生,直接走到了第一辆牛车面前,他看见敞蓬小轿车前面有一个被撞翻的摊位,一个中年妇女正哭天喊地的坐在地上大闹。

“怎么回事?”他喝问了道。

中年妇女抬头看见一个军官站在自己面前,立刻哭的更凶了起来。

吴绍霆不耐烦的又呵斥了道:“你哭乜呀,问你话呢。”

中年妇女这才收敛了一下,然后指着站在第一辆牛车旁侧的王老板说道:“官爷,他撞烂了我的东西,是他,官爷要为我做主呀。”

吴绍霆回过头来看了王老板一眼,王老板当场就傻眼了,立刻辩解的道:“你有冇搞错呀,明明是洋车撞的你,你赖在我身上?”

中年妇女回头怯怯的看了一眼洋车,然后一咬牙,坚持说道:“官爷,就是这赶牛车的人撞的,官爷为我做主呀。”一边说着一边又大哭了起来。

王老板气急的不行,但这个时候又不便发作,只好连忙对吴绍霆解释道:“吴大人,这确实不是我撞的。您想想我牛车走的这么慢能撞成这样吗?”

原来,中年妇女的摊位是让小轿车撞的,但是她知道自己惹不起开洋车的人,可做生意不赚钱也不能亏钱呀,因此只好反过来诬陷王老板。反正整条街道上都是几十年的街坊邻居,他们肯定站在自己这边。

吴绍霆自然看出了这一点,于是也不问中年妇女,改问王老板道:“发生什么事,你说。”

王老板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说道:“吴大人,我引着牛车要从这条街穿过去,刚走到这里,迎面就冲出来一辆洋车。洋车撞翻了这女人的摊位,还堵在路口不退让,我对洋车上的人好话说尽了,可是车上坐着的是一个细路妹,发小姐脾气不肯让路呀。”

吴绍霆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回过身走到了敞蓬小轿车旁。因为现在太阳比较大了,小轿车已经把折叠敞蓬架了起来。车上只有两个人,驾驶座上坐着一位西装革履的司机,不过一条辫子垂在西服后面很是滑稽;在后排的座位上,则是一位打扮时髦的少女。

少女穿着一身白色花边洋裙,就像是童话故事里面公主的打扮。她星眸清丽,小巧的鼻子如同艺术品,樱桃小嘴此时正生气的噘着,不过这样倒更显出了几分感性色彩。只是白嫩的脸蛋上却还带着几分稚气,一看就知道是一位小萝莉美女。

吴绍霆走过来时,小萝莉根本就没正眼看过来。

“小姐,能不能让你的车先倒出去?”吴绍霆站在车窗前,向小萝莉问了道。

“哼,阿成,快给我开车呀!”小萝莉很不耐烦的向司机吩咐了一声,根本就不理会吴绍霆,就好像吴绍霆是空气似的。

司机阿成一脸苦闷,现在前面的道路被牛车堵死了,难道让自己飞过去呀?他拼命的按了一阵喇叭,然后无辜的回过头来对少女说道:“小姐,前面根本没法走呀。”

小萝莉怒道:“那你不会想办法呀?我爹请你来开车,现在在路上遇到了问题,你却来问我?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阿成叫苦不迭,想了想之后打开车门走下车来,绕到吴绍霆这边。这时他挺起了胸膛,一下子从刚才的奴才样子变成了主子的神态,慢条斯理的说道:“这位大人,我家小姐是花旗银行买办、南洋通商衙门广州协理张直张老爷的千金,你也看到了,我家小姐赶着出城,麻烦你把前面的牛车疏通疏通。”

吴绍霆见阿成一副狗仗人势的样子,心中很不痛快,他知道对方是有恃无恐,花旗银行买办、南洋通商衙门广州协理这两个称号就是傻子也不知道不好惹。不过他可不打算给对方什么面子,冷着面孔问了道:“敢问,你家老爷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

阿成哼了一声,说道:“你是傻子吗?我家老爷张直你都不认识?你单单听了这名讳也应该知道是中国人了。”

吴绍霆冷笑了一声,说道:“既然你家老爷是中国人,还出任了大清官员,你岂能把洋人的买办之职说在前面,反而把我大清的正统官职说在后面?难不成你家老爷眼中已经没有大清朝了?”

阿成倒吸了一口冷气,在广州向来是给洋人办事要比给朝廷办事更尊贵,通常只要亮出花旗银行买办的身份,就连两广总督都要礼让三分。可偏偏今天遇到了这么一个人!如今大清朝虽然西山日落,可是污蔑清廷的罪名依然很严重,砍头那几乎是最常见的惩罚了。

“你,你,你有种,你是哪个营的,我看你是不想在广州混了吧。”他故作强势的说道。

“我现在不跟你废话,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把车倒出去,要么我以反清叛国的罪名拿你。你自己看着办,我耐心是有限的。”吴绍霆丝毫不在乎阿成的威胁,反倒用更有压迫感的语气说了道。

第28章,张家小姐

阿成一个小小的司机,当然不敢冒险,一时举棋不定了起来。

这时,小萝莉美女从车上跳了起来,气呼呼的冲到了吴绍霆面前,伸手指着吴绍霆的鼻子大叫道:“你敢跟本小姐作对,你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吗?”

吴绍霆原本以为这位小萝莉美女年龄差不多是十六、七岁的年华,可是现在小女孩站在自己面前了,他才赫然发现自己完全高估了对方的年龄。小萝莉比自己要矮整整一个脑袋,看样子似乎只有十三、四岁,伸手指着自己还得抬高四十五度角,非但没有任何的气势,反倒有一种Q版的可爱。

他刚准备开口说话,李文启和王云连忙从后面挤了过来。

李文启早先就听了阿成介绍他家的老爷,当时脸色就大变了。他赶紧拉了吴绍霆一下,压低了声音说道:“吴大人,张老爷可是广州的名绅呀,背后有花旗国人支持,两广总督都不敢拿他怎么样,咱们可得罪不起呀。”

王云也连连说道:“是呀是呀,吴大人,卑职以前跟陆军衙门里的那些吏官打牌的时候,听他们说过,张老爷每年上缴的税款足足抵得过咱们广东暂编二十四镇陆军一半的军费呢。”

吴绍霆扬了扬眉毛,叹道:“张家这么有钱?我怎么没听说过呢?”

李文启哭笑不得,连连说道:“大人您刚从国外回来,怎么会知道这些呢?”

吴绍霆其实所说的“没听说过”,是指在历史上没见过这一号人物,不过他现在也懒的跟李文启争辩这件事,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把陈芸生等人送走才是。

小萝莉听到李文启、王云跟吴绍霆的对话,得意洋洋的哼了一声,说道:“我家就是有钱,要是没有我爹,你们陆军衙门早就关门大吉了。现在知道本小姐的厉害了吧,你乖乖的把牛车赶走,我就饶了你。”

吴绍霆回过头来看着小萝莉,不冷不热的笑了笑,说道:“张小姐,你是不是有急事?”

小萝莉仰起小脑袋,煞有其事的说道:“废话,我上个月买了一座农庄,正在生产果汁。今天农庄来人说出了问题,我要立刻赶过去看看出了什么问题。你赶紧把路让开,我一个小时几千鹰洋出入,你耽误不起的。”

吴绍霆差点没喷出来,按照小萝莉所说的情况,似乎不是在生产果汁,而是在炒股票吧?

“既然张小姐急着出行,那你就更应该按照我的话,先把轿车倒出去。”他不疾不徐的说了道,语气没有任何卑微之态,俨然是公事公办的样子。

“为什么?凭什么?你知道我急着出去,你还让我先倒出去?”张小姐立刻不服气了起来,噘着小嘴气呼呼的说道。

“张小姐切莫生气,我是就事论事,”吴绍霆从容不迫的说着,转过身来指了指身后的五辆牛车,“张小姐你看看,如何你一定要让这五辆牛车先退出去,现在这条道路这么拥挤,牛车连转弯的地方都没有,可想而知是多么困难了。牛车可比不上张小姐的小汽车,小汽车可以直接后退,牛车怎么可能直接后退呢?”

张小姐大大的眼睛里满是不痛快,可是一时半会又无法反驳。

吴绍霆接着又说道:“我可以帮张小姐估算一下,如果张小姐要让这五辆牛车先退,我必须先驱散人群,腾出地方来让牛调头,一辆牛车大约要十分钟,五辆车最起码要四十分钟。可是张小姐你的小汽车后退的话,只要五分钟,再加上牛车通过的时间,最多不过十五分钟。”

张小姐噘着小嘴跺了跺脚,一言不发的转身回到轿车上,不高兴的大叫道:“阿成,快给我倒车,今天真倒霉!”

吴绍霆暗暗松了一口气,对李文启和王云吩咐道:“你们两个,帮张小姐把小轿车后面的人群驱开,方便张小姐倒车去。”

李文启和王云连连就跑了过去,大呼小叫的驱散了围观的人群。

吴绍霆转过身看了一眼王老板和陈芸生,说道:“等下道路畅通了,你们走快点,别耽误张小姐出城办事的时间,明白了吗?”

王老板掏出手帕来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连忙点头应了道:“是,是。”

这时,还坐在地上的那个中年妇女可怜巴巴的冒出了一句:“官爷,我怎么办呀?”

吴绍霆瞥了那妇女一眼,冷冷的说道:“谁撞翻你的你就找谁去。”

中年妇女一脸无辜,看了看正在倒退的小轿车,又看了看王老板一行人,一时不知所措。

吴绍霆又补充了一句,道:“你赶紧把你的东西捡起来,等下牛车踩过去的华,那你算是真的血本无归了。”

中年妇女无可奈何,只好连忙将散落一地的商品全部拾了起来,心中暗叫晦气。

片刻之后,小轿车总算倒退出了街道。

吴绍霆向牛车挥了挥手,牛车车队匆匆忙忙就上路了。

前后一共用了不到十五分钟的时间,五辆牛车顺利的穿过了这条小街。

这时,小轿车才再次开了过来。

当小轿车路过吴绍霆面前时,坐在车子后面的小萝莉立刻叫了一声:“停车。”

阿成匆匆停下了车,伺候这个小魔女还真痛苦。

“喂,你过来。”小萝莉坐在车子里冲着吴绍霆喊了道。

“张小姐,还有乜事呀?”吴绍霆弯下腰看着车内的小萝莉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哪个营的?”小萝莉将大大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似乎是想从里面挤出一道锐利的杀光来。

“在下山字营后哨哨官吴绍霆。”吴绍霆丝毫不担心小萝莉会事后打击报复,从容不迫的自我介绍了一番。

“有胆,咱们走着瞧。”小萝莉哼了一声,然后吩咐阿成开车走人了。

这时,李文启和王云跑了过来。王云趁着刚才为小轿车开道之际顺手拿了一个卖白薯小贩的三颗白薯,正在津津有味的啃着。

“大人,你真把名号留给那细路妹了?”李文启忧心忡忡的说道。

“怕什么,既然张老爷那么厉害,他会跟我一个小哨官过不去吗?最多是这位张大小姐会跟我过不去罢了。”吴绍霆不在乎的说道。

“跟这位张小姐过去也够您受的了,富贵人家的子弟可不好说,他们认真起来什么事都可能做出来的呢。”李文启叹了一口气说道。他回头看了一眼王云,立刻从王云手里把另外两颗烤白薯抢了过去,然后将一颗最大的递给了吴绍霆。

吴绍霆接过了烤白薯,问道:“烤白薯付过钱没?”

王云呆住了,支支吾吾的说道:“这……这……”

李文启连忙解释道:“烤白薯的老杨是咱们熟人,以前我们也帮过他的,拿三颗烤白薯没什么的,才三个铜子,咱们身上也没零钱呢。”

吴绍霆撕开烤白薯的皮,咬了一口,然后指了指王云道:“下不为例呀。走,回城门去。”

第29章,又见刁蛮

在协助胡汉民解决了军火进城的事情之后,吴绍霆接下来的几天里愈发显得清闲。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即便是工作时大部分时间也是无聊的。正因为如此,他每天都会去买一份报纸来看看,偶尔甚至还能在报纸里面发现革命党宣传革命的夹报。

1908年这一年铁路消息最多,三个月前沪宁铁路开通、株萍铁路收归国有、台湾铁路也正式开通。五月份的时候,京张铁路居庸关段也凿通了隧道。

铁路是划时代的交通工具,可是对于这个日趋腐朽的国家来说,却成为列强延伸势力范围的承载工具。

除了这些天朝消息之外,吴绍霆还了解到在四月份的时候,孙中山抵达了香港,并且在香港策划了广东、广西两省同时发动武装起义。这次武装起义看上去规模很大,由黄兴直接领导同盟会两百余人,在钦州、廉州、上思三个县城行动,不过最终是虎头蛇尾了。

钦廉上思起义是吴绍霆在正规报纸上看到的新闻,只是报道的并不详尽。之后经过打听才知道清军派去三个营的兵力进行弹压,可最后竟然被革命党两百人分段逐一击溃,像这样丢人的战况,官府自然不敢多加报道了。至于起义是怎么失败了,报纸上报道的消息当然不能相信,但这件事忽然就这么无声无息了。

他这才知道,上个月胡汉民请自己吃饭是钦廉上思起义刚刚失败不久,看来革命党人是不甘心这次失败,所以又要策划在广州城内搞一些破坏了。同时他对黄兴的胆量也十分佩服了,黄兴刚刚在广东、广西的边境领导完起义,紧接着又跑到广州城来和自己吃饭,还能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真不简单。

最近天气越来越热,眼见是三伏天了,后哨在这个月被安排守城门还真是一件考验人的事情。前几天还发生了两起士兵中暑的事件,吴绍霆不得不更换了值勤序列,他取消了站在城楼上面的岗位,将四个队伍分成两组,每隔两个小时替换着到城门口站岗。

七月中旬的一天正午,爆烈的太阳将广州城大街小巷上的人都驱赶的干干净净。

后哨执勤的士兵都蹲在城门洞里面,一个个靠在洞墙上昏昏欲睡的样子。

吴绍霆前几天见到这种情况时,还曾训斥过士兵,他允许士兵们躲在门洞里面已经够网开一面了,现在还一个个半死不活的,把军人的样子都丢光了。可是到后来,他也不再多管了,反正正午又没什么人进出城门,由着士兵们休息一会儿也好。

他坐在棚子下面,手里拿着一份七天前的报纸,在上面寻找还有没有自己没看过的文字,信息传输匮乏的时代,想获得精神粮食都是那么困难。

这时,李文启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从门洞里面摇摇晃晃的走了出来。他来到棚子下面,从桌子上的茶壶里倒了一杯水一口气喝光了,长长的输了一口气,说道:“大人,有冇乜新闻啦?”

他不识字,这几天都是吴大人看完报纸把消息读给自己听的。

他一直很佩服吴绍霆不仅能读得懂汉子,还能读懂最少两门外语。前天他去买凉粉的路上捡了一张全是洋文的报纸,带回来给吴绍霆看过之后,才知道是英吉利的洋话,上面报道的什么诺贝尔文学奖作品《为精神生活的内容而战》的章节。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说道:“扑街啊,前天叫你去买一份报纸,你一去就一下午,买回来的还他妈的是过期的。我连报纸上的广告都读了三遍了。还新闻,新个头呀。”他将报摔在了桌子上。

李文启一副委屈的样子,说道:“大人,这里是西郊呀,周围都是穷三,他们根本不识字,卖报纸的当然不会跑到这里来卖呀。前天卑职跑了四里路才遇到一个小杂货铺,卑职也不识字,哪里知道那报纸是过期的呀。”

吴绍霆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果然是没文化真可怕呀。

李文启忽然又想起了四月份革命党人闹事的事,喃喃的说了道:“大人,前几个月会党在钦廉上思闹事,把势头闹的那么大,您说他们会不会跑到咱们广州来闹事呀?”

吴绍霆呵呵的笑了笑,说道:“这就不好说了,现在会党无处不在,他们想在哪里闹事就在哪里闹事,谁也没办法预料不是吗?近几年会党是越闹越大,惶惶不可终日呀。”

李文启脸上露出了忧色,叹了一口气,说道:“好端端的,会党闹什么闹呢。以前长毛也闹过,还不是没好下场,照我说回家安心过自己的小日子就行了,有什么好闹的。”

吴绍霆看了一眼李文启,这就是清朝末年中国人的思想素质,未开化的就像李文启一样,而开化了就是孙中山、胡汉民之流了。

“唉,叫我怎么说你呢。如果能好好过日子,鬼才去闹事。现在咱们中国的情况就是民不聊生,很多人不能过上好日子,再加上洋人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谁都不想做亡国奴。”他缓缓的说了道,语气显得很深沉,就像是一个老学者在讲学问似的。

“吴大人,天下有您说的这么乱吗?”李文启有些不相信。

“你在城里面当然不知道,你穿的是官服、吃的是官粮、住的是公屋,什么都不用操心,自然是不会相信我的话了。现在吃了上顿愁下顿的穷苦人民多不胜数,慢慢的你就会知道了。”吴绍霆不疾不徐的说了道,他并不指望李文启能很快明白自己的话,反正历史在前进,真相就在大家的身边了。

李文启沉默了一阵,过了一会儿之后,连忙吁出了一口气,说道:“算了算了,还是不说这些了。这话题太敏感,弄不好还会惹祸上身的。唉,卑职只是一个普通人,只求一日三餐能吃饱,晚上有个地方睡就可以了,其他事卑职可不管,也管不了。”

吴绍霆笑了笑,说道:“你是个实在人,不过你说的也很对。”

李文启呵呵的笑道:“是吗?”

这时,街道远处传来了轿车行驶的声音。

吴绍霆和李文启都齐齐向街道另外一边看了去,只见一辆十分眼熟的小轿车正快速的行驶了过来。在这个时代的中国,轿车本来就不多,同一辆轿车大家看一眼就能记下来。

当即,李文启脱口叫了出来:“好像是张老爷家的车呀。”

吴绍霆倒没什么惊讶,他第一天到城门值勤的时候就与张家小姐打过交道,虽然这个交道不算好,可是也没发生过什么意外之事。

“是就是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他镇定自若的笑了笑说道。

“大人,您就不担心这是张家派人来找你麻烦嘛?”李文启小心翼翼的问道。

“如果你是张老爷,会开着这么豪华的小轿车来找我麻烦吗?要找麻烦张老爷直接去陆军衙门告我去了,或者找一些小流氓、小地痞跑来偷袭我。要知道这辆小轿车的价格,可值我们全哨所有人的命呢。”吴绍霆满不在乎的说道。

“真的这么值钱呀?”李文启目瞪口呆了起来。

“废话,不值钱的话那你买一辆送给我好了。”吴绍霆笑道。

很快,那辆黑色小轿车由远而近,不过在接近城门的时候却放慢了速度。

李文启顿时又紧张了起来,连连说道:“大人,大人,好像要停下来了。”

吴绍霆看着小轿车,并没有理会李文启。

黑色小轿车果然在城门前停了下来,吴绍霆在棚子里可以看到车上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司机,另外一个依然是上次遇到过的小萝莉美女张小姐。

张小姐今天穿的是一件短袖连衣裙,白皙纤细的双臂裸露了出来,粉嫩嫩的肌肤看上去颇有吸引力,诱发了一阵饥渴的感觉。她从车窗上探出一只手来,直指棚子下面的吴绍霆,食指勾了勾,示意吴绍霆过来。

李文启连忙先四下看了看,然后凑到吴绍霆耳边小声说道:“大人,张小姐应该是没带人来的,放心吧,一有什么状况卑职一定冲上去。”

吴绍霆白了李文启一眼,说道:“你想什么呢?”然后他从棚子下面走了出来,慢悠悠的来到了小轿车跟前。

【本人不是广东人,所以不懂粤语,让大大见笑了。本来只想随便写几个粤语的口头话,增添地方色彩,既然弄巧成拙了,后面我会注意的】

第30章,小恶作剧

“这不是张小姐吗?别来无恙呀。”他微笑的打了一声招呼。

出乎吴绍霆意料之外,坐在车内的小萝莉美女冲着他露出了一个甜美温和又不失可爱的微笑。小萝莉从车座上拿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四方盒子,从车窗里递了出来,说道:“上次误会吴大人你了,小女子特意准备一份道歉的礼物送给吴大人,还请吴大人笑纳。”

吴绍霆不由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小萝莉一副清纯无邪的样子,说话的语气十分诚恳,怎么看都觉得是无害的。可越是如此,他越觉得这其中有蹊跷,上次这个小萝莉还是一副风风火火、混世魔女的姿态,怎么今天却变成了邻家乖乖小妹了?

“张小姐,你这是………”

“怎么,小女子诚心诚意向你道歉你不接受吗?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就当小女子自作多情,从今往后咱们就势不两立吧!”小萝莉美女很失望的说了道。

“哪里哪里,张小姐你言重了。我只是觉得与张小姐并无恩怨,谈不上道歉不道歉,岂敢收下张小姐的礼物呢?”吴绍霆连忙说道。

“说来说去,吴大人还是不肯原谅小女子了。那算了,阿成,开车。”小萝莉冷着脸色说完,扭过头去不想理会吴绍霆了。

小轿车再次发动了起来。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天下竟然还有强要求别人收下礼物,不收还翻脸的人。他无可奈何,只好说了道:“等等,既然张小姐一片好意,那在下却之不恭了。”

小萝莉的俏脸上立刻又露出了阳光的笑容,立刻将手里的四方盒子递出了车窗,说道:“这就对了嘛。吴大人不如先打开看看吧。”

吴绍霆接过了四方盒子,他原本猜测小萝莉是不是故意从家里拿来什么宝贝,假装送给自己,然后又翻脸不认人诬陷自己偷窃,借此来整蛊自己。可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盒子里面有东西在动弹,里面似乎装着的是一个活物,这么小的盒子究竟能装什么活物呢?

他犹豫了一下,看到小萝莉还在等着自己打开盒子,索性沉了沉气,伸手去拆开盒子。

这盒子还是从下面封口的,当他打开了盒底之后,盒子里面赫然掉落出了一支毛绒绒、又肥又大的蜘蛛,还是带颜色的那种。蜘蛛落在了他的手掌上,慢吞吞的蠕动了一会儿,然后发现手掌空间不大,于是就一动不动了。

“哈哈哈哈,你完了,你完了,千万别动哦,这可是黑寡妇,咬一口就送你上西天呢。嘿嘿哈哈,上当了吧。”

这时,坐在车里面的小萝莉兴奋的手舞足蹈了起来,先前恬静可爱乖乖女的形象一扫全无,小魔女的真实面目再次跃然纸上。

吴绍霆汗颜不止,这细路妹还真以为自己是乡巴佬了,黑寡妇要是长成这样的话,自己在二十一世纪数年的丛林作战经验就白费了。他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伸出另外一只手来,两只手交换的逗着这只肥蜘蛛爬行。

小萝莉当场就呆住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叫道:“你干什么,你不想活了?它会咬人,一咬一个准,一准就要死人。”

站在远处棚子下面的李文启听到了“死人”两个字,赶紧跑了过来。

“大人,大人,大人怎么了?哇!毒蜘蛛呀,好毒的蜘蛛呀!大人快……快踩死它!”

李文启看见那毛绒绒的蜘蛛几乎有半个手掌那么大小,立刻就感到了恶心不已,站在三米外的地方不敢再向前了。

吴绍霆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他弯下身趴在了小轿车的车窗上,将手里的大蜘蛛伸向了车内的小萝莉。小萝莉缩了缩身子,但是却没有露出害怕的样子。

“张大小姐,这只明明是南美洲火玫瑰蜘蛛,性格温和、毒性极小,通常是用来当宠物的。黑寡妇可不是这个样子,更何况被黑寡妇咬了也未必会死哦。”他慢条斯理的说了道。

“你,你怎么知道它是火玫瑰蜘蛛呀?”小萝莉吃惊的说道。

“我今年刚从欧洲留学回来,在外国见识过这些稀奇的玩意。不过张大小姐你很了不起呢,年纪小小就知道世界上有黑寡妇这种毒蜘蛛,看来你平时也读不少书呀。”吴绍霆笑着说道,手掌上的那只肥蜘蛛似乎看到了美女,傻呆呆的又不动了。

小萝莉哼了一声,得意洋洋的说道:“那是,我爹有很多洋人朋友,这火玫瑰就是前天一个洋人送给我的。那个洋人好像是什么动物学家,与我爹很要好,他亲自翻译了一本记录动物的书送给了我呢。”

吴绍霆笑了笑,说道:“原来如此。张小姐不仅学识渊博,而且胆量也不小。寻常的女孩子看到这么大的蜘蛛,只怕早就吓晕过去了,张小姐才拿到这只蜘蛛两天时间,就已经一点也不害怕了。让在下佩服呢。”

张小姐听到吴绍霆这么说,心中暖洋洋的,立刻感到神气十足。

“嘿嘿,那是当然咯,”她可爱的笑了笑,然后伸手要从吴绍霆手里拿回蜘蛛,“既然没吓到你,那今天的事情就这么算了。你把蜘蛛还给我。”

“张小姐,你不是把它送给我了吗?”吴绍霆故意的问道。

“什么嘛,我只是用它来吓吓你的,送我这只蜘蛛的洋人说,它可值五美元呢。美元知道吗?U.S.yuan。”张小姐煞有其事的说道,然后小心翼翼从吴绍霆手里接过了蜘蛛,小手指轻轻的抚摸了一下蜘蛛毛绒绒的腿。

“美元是U.S.dollar。”吴绍霆纠正了道。

“咦,你懂洋文?”张小姐大眼睛立刻好奇了起来。

“我不是说过我今年刚从欧洲回来嘛。”吴绍霆笑着提醒了道。

张小姐恍然的点了点头,嘿嘿笑了笑,说道:“你这个留洋的高材生竟然当守城门的小兵,官府还真是大材小用。你完全可以找我爹,让你在洋人银行里当一个翻译,每个月赚的都是U.S.dollar,可比在这里晒太阳强多了。”

吴绍霆微微笑了笑,说道:“好啊,改天在下混不下去了,一定投靠令尊。”

张小姐脸上浮现了一丝阴险的笑容,说道:“好呀,到时候,嘿嘿,别怪本小姐可以名正言顺的欺负你哦。”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很认真的说了道:“谢谢你。”

张小姐一下子疑惑了起来,像个小大人似的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说道:“你谢我做乜呀?你这人难道是天生的受虐狂,喜欢被我欺负?”

吴绍霆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谢谢的不是这件事,而是张小姐的为人。”

小萝莉顿时更奇怪了起来,她刚刚才捉弄完吴绍霆,虽然捉弄未遂,但起码也说明自己是在与吴绍霆作对,可是对方竟然谢谢自己的为人?她立刻问道:“我为人怎么了?”

吴绍霆说道:“很好。我原本以为张小姐刁蛮任性,会栽赃陷害我,不过后来才发现张小姐只是玩心稍重,故意戏弄了我一番。这说明张小姐你的本性不坏。生在富贵人家而不纨绔,真是难能可贵呀。”

他说的是真心话,无论在什么年代,得罪了富二代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可是这位张小姐做事却还是有分寸的,只不过古灵精怪了一些。

张小姐怔了怔,睁大了眼睛惊讶的看着吴绍霆,好一会儿之后才问道:“你真是这么想?”

吴绍霆点了点头,说道:“我所说的句句属实。我一个小小城门守卫,张小姐只需要一句话就能让我灰飞烟灭呢。”

张小姐露出了一个无邪的笑容,说道:“嘿嘿,你明白就好。不过呢,本小姐心肠的的确确是不坏的哦,本小姐犯不着跟你一个小小的城门守卫过不去。今天只是小小惩罚,让你以后放谨慎一些。好了,不跟你说了,我还很忙呢。”

吴绍霆问道:“敢问张小姐芳名?”

张小姐犹豫了一下,说道:“看你这人还挺顺眼的,本小姐就告诉你吧,本小姐名叫张小雅。虽然你现在还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不过在不久的将来,本小姐的名字一定会载入史册,与我爹爹一样响彻广州城。走了!”

小轿车低吼了一声,就这样开出了城门。

吴绍霆望着小轿车消失在尘埃之中,心中暗暗的笑了起来:这小美女还真有点意思。

这时,李文启战战兢兢的走了过来,他先确定吴绍霆手里没有蜘蛛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走到吴绍霆身边,小心的问了道:“吴大人,那蜘蛛……没咬你吧。”

吴绍霆瞥了李文启一眼,笑道:“痴线,我都说过了,那蜘蛛是宠物蜘蛛,不咬人的,就算咬人也没什么大碍。你被宠物狗咬一口会死吗?”

李文启脸上抽搐了一下,艰难的说道:“顶肺啊,这……这张家大小姐还真是变态呀,养什么宠物不好,养这么大一只蜘蛛,恶心死人了。”

吴绍霆摇了摇头,说道:“你这就不懂了,像张大小姐这样的女孩叫有个性。新时代的女孩子就应该这样。”

李文启愕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不过在他心中却认定这位吴大人跟那位张小姐一样变态。要知道刚才吴大人玩那只蜘蛛时的样子……实在无法形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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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一些水果

傍晚的时候,太阳渐渐落山,余晖无力的倾洒在广州城的侧面。

吴绍霆登上了城楼看了看天色,又掏出了自己的怀表对了一下时间,现在已经是下午六点三十分了。他转身对身后的王云说道:“再过十五分钟关城门,让进城的人赶紧一些。”

王云领命从城楼上跑了下去,很快下面的城门就传来了他的吆喝声。

出入城门的行人速度自觉加快了起来,一个个健步如飞、行色匆匆,就好像是看电影按下了快进键似的。

这时,城外的小路上扬起了一阵尘土,接着就传来了小轿车轰鸣的声音。

吴绍霆站在城楼上看了一眼,正是正午出城的张小雅的轿车。他心中暗暗嘀咕了一阵,今天张小雅回来的还真晚,再过一会儿自己关闭了城门,不等到明天天亮可是不会再打开的。不过他又有一些犹豫,如果真的把张小雅关在了城外,她如果好言相求自己开门的话,自己会给其方便吗?

当然不可能了,以张小雅的性格可能会求我呢?他给自己开了一个玩笑。

小轿车穿过了城门洞,然后沿着街道扬长而去。不过行驶了没多久,忽然又停车了,然后慢慢的向城门这边倒退了过来。小轿车来到城门下面,张小雅从车窗里面探出了半个身子,对着正在催促行人的王云喊了道:“喂,喂,吴绍霆呢?”

“他妈的谁敢直呼我家大人的名讳……哟,原来张大小姐呀,嘿嘿,小的该死小的该死。”王云一开始还打算维护上司的尊严,可是当他转过头来发现是张小雅时,立刻连自己的尊严都不要了。

“吴绍霆呢?”张小雅又问了道。

“吴大人在城楼上面呢,小的这给您叫去。”王云说完,屁颠屁颠的就跑上了城楼。

吴绍霆跟着王云走了下来,他来到了小轿车前面,笑着向张小雅打了一个招呼:“张小姐幸亏现在回来了,等下我就要下令关城门咯。”

他忽然发现张小雅俏脸上有一些灰土,无袖连衣裙上也有好几块斑斑点点的污渍,不由疑惑了起来,问道:“张大小姐,你这是……”

张小雅叹了一口气,脸色很不好的说道:“我完蛋了,我要破产了。”

吴绍霆失笑了起来,说道:“你说笑吧,张家财大气粗怎么会破产呢?”

张小雅瞪了吴绍霆一眼,提高语气强调的说道:“我说的是我要破产了,又不是我家要破产了。算了,跟你说这些又没用,你等等,我给你一些东西。”她说完又缩回车子里面去,过了一会儿双手抱着一个装满水果的果篮子又探了出来。

吴绍霆奇怪的问道:“这是……”

张小雅把果篮子塞到了吴绍霆手里,叹息的说道:“我农庄的水果都烂掉了,只剩下这些水果了。看你每天站岗晒太阳很辛苦,送给你吃好了。”

吴绍霆接过了果篮子,只见篮子里面有芒果、有荔枝、有龙眼,还有西红柿。虽然这些水果当中也有局部烂掉的情况,可是大部分还算完好。他倒是有些感动,自己与张小雅不过两面之缘,张小雅竟这么好心送自己水果。

“这……真是多谢了。王云,拿过去放好,这可是张大小姐犒赏咱们的,好好记住了。”他大声的说了道。

张小雅“咯咯”的笑了起来,说道:“犒赏?你还真会说话。我不过是怕浪费了自己辛辛苦苦的成果,所以才送给你吃罢了。本来呢,我准备在街上随便找个叫花子打发去呢。”

吴绍霆笑了笑,说道:“这样呀,不过好歹我是比叫花子有口福了。”

张小雅俏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起来,神色显得有些忧伤,她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惜呀,以后就没了。果子做出来的瓶装果汁不能放很久,不然就坏掉了,可是一天卖不了那么多瓶。做一点卖一点的话果子又放不了很久,这几天果子都烂掉了。我破产了,唉!”

吴绍霆听到这里,立刻就明白了过来,他看出这位张小雅大小姐是一个事业型女孩,不过显然对方只知道求成,却没有任何商务的经验。他配合张小雅的情绪叹了一口气,说道:“张小姐,一次失败不算什么,最起码你积累了失败的经验嘛。”

“我这次失败了,就什么都没了。我爹不会再给我银子让我东山再起了,我跟他打过赌的。唉!”张小雅坐在轿车里面玩弄着自己的手指,情绪显得很低落。

吴绍霆看着张小雅失望的样子,隐隐约约受到了触动,他想了想之后说道:“张小姐,我觉得你的庄园未必就完了。听你刚才说的情况,问题应该是出在经营方式上。只要你好好整理一下运营的套路,梳理出完整的生产、物流和销售模式,应该还是有希望的。”

他在二十一世纪上大学的时候,有读过市场营销这方面的书籍,虽然后来去参军了,但脑袋里还是有印象的。

张小雅“咦”了一声,惊讶不已的望着吴绍霆,说道:“你怎么懂得这么多专业术语呀?生产和销售我知道,可物流是什么意思呀?”

吴绍霆微微一怔,他这才想起来“物流”这个词最早好像是在二战才出现的。他呵呵的笑了笑,说道:“物流顾名思义就是物体流动,你也可以理解为合理的进行货物运输。”

张小雅还没有搞懂是什么意思,不过她觉得只要吴绍霆懂就可以了。她再次凑到了车窗边,笑嘻嘻的说道:“你既然这么在行,不如你跟我合伙吧。”

吴绍霆失笑了一阵,说道:“张大小姐,我是军人,我哪里有资本做生意呀。”

张小雅说道:“没关系,我出资,你替我打工也好,我聘请你当副总经理。”

吴绍霆好笑不已,他现在保持着时刻准备闹革命的心思,张小雅却突然拉自己去做生意,这还真是一桩滑稽的事。他说道:“还是算了吧,我可没这个天赋。不过,一旦我有空闲的话倒是可以帮助张大小姐你的。”

张小雅有些失望,不过既然吴绍霆肯帮自己,好歹还是有一些希望。她哎声叹息的说道:“那好吧。唉,现在太晚了,我累了一个下午,先回去了。以后你有空一定要帮我哦,我一定要东山再起!”

她在说“东山再起”时加重了语气,下意识的捏紧了两只小粉拳做出了“努力”的动作。

吴绍霆点了点头,说道:“嗯,张小姐快些回去吧,我也要去关闭城门了。”

小轿车开走之后,王云笑眯眯的凑了过来,手里还抱着那个果篮子。

“吴大人,高啊。”他眉毛一跳一跳的说道。

“高什么?”吴绍霆瞥了王云一眼,觉得王云的眼神很有怪。

“吴大人这才几天时间,就与张家小姐混的这般熟络了。嘿嘿,要是吴大人能得到张家的青睐,日后肯定会是平步青云。”王云笑呵呵的说道。

“张家如何我会青睐我一个守城门的哨官呢。”吴绍霆自嘲的笑了笑。

“不要紧,只要吴大人尽量和张家小姐打好关系就行了,以吴大人现在的速度,只怕成为张家的乘龙快婿不在话下呀。”王云嘿嘿的说道。

吴绍霆回手一巴掌拍在了王云脑袋上,笑骂道:“这话你也真敢说出口?张家小姐才十几岁的细路妹,你还真敢想。去去去,再胡说八道看我怎么收拾你,赶紧把水果洗干净发给兄弟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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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后的下午,张小雅坐着她爹爹的那辆小轿车又来到了城门下。

吴绍霆大老远看见小轿车的身影时,还以为张小雅是专程来找自己咨询营销方面的事。可是最终事情出乎意料,小轿车根本没有在城门前停下来,直接就穿过了城门洞出城去了。这倒是让他有些奇怪了,张小雅的农庄不是倒闭了吗?那她现在要去哪里?

在小轿车从他面前经过时,他下意识的向车内看了一眼,后座上果然坐着张小雅,可是这个小女孩一副严肃的表情,目光一直看着前面,丝毫没有斜视。

王云从城门洞里跑了出来,来到吴绍霆面前,表情有些疑惑不解的问道:“大人,张家小姐怎么不是来找你的?”

吴绍霆瞪了王云一眼,说道:“你小子不记性还是怎么着?”

王云愕然了,接着呵呵的傻笑了一阵,不多说什么了。

不过过了一会儿之后,王云抬头看了看天色,又冒出了一句话来:“大人,这天色也不早了,张小姐现在出城,关门之前能不能回来呢?”

吴绍霆笑着问道:“你还挺关心张小姐的嘛。人家坐的是洋车,太平门关了她不会改道走过江从沙园进城嘛。”

王云恍然点了点头,说道:“说的也是呀。卑职只是奇怪张小姐急匆匆的出城做什么。”

吴绍霆望着城门洞,其实在他的心中也有一些疑惑不解。不过这个疑惑对他来说不算浓烈,反正自己与张小姐萍水之交,或者连萍水之交都算不上,仅仅是白开水之交罢了,人家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自己能管得了?

不过吴绍霆没料到,今天注定是多事之秋。

到了傍晚城门关闭之时,吴绍霆注意到张小雅还没有回来,一个有轿车的人他当然不会看走眼了。这个时候他没有犹豫,城门该关闭就得关闭,自己难不成为了张小雅一个人就把城门大开等到她回来为止?当即,他下令关城门,士兵们准备吃晚饭。

他手里现在还有一些钱,都是上次帮革命党运货进城得到的好处费,尽管那天晚上请手下加餐,但之后依然还有一些余额。如今已经是月末,眼看枯燥的守城门的任务总算到头,下个月应该去乡镇巡逻了,索性就今天晚上再加餐以示庆祝一番。

当即,吴绍霆拿出了银元让李文启去买一些荤腥来,大伙今晚好好吃一顿。

第32章,遭遇劫案

后哨士兵听了这个消息,全部都喜庆不已,简直都觉得是在过节似的。他们心中对吴大人的印象越来越好,自从吴大人来了,不仅每个月饷银能多拿一钱银子,时不时吴大人还亲自掏钱加餐,真是百年难遇的好大人呀。

正在后哨士兵情绪热烈之际,站在城楼上吹晚风的陈群和王云两个人,忽然看到城外有一个人正踉踉跄跄向这边跑了过来。

陈群嘴里叼着最后一根双喜烟,眯着眼睛看着城外正在奔跑的人。此时虽然太阳落山了,太天色尚且未暗,他一眼看清楚了那奔跑的人穿着一身西装。

“扑街,一个假洋鬼子,嘿嘿,误了关城门的时间了吧。他倒霉了,从这里走着过江去进城起码要两个时辰。”他美美的吸了一口烟,以一种旁观者看热闹的心态笑呵呵说道。

“他活该,老子最恨假洋鬼子了。看看咱们吴大人,咱们吴大人虽说是留洋归来,但身上不带一点洋气,正经的中国人。在看看这些连国门都没出去过的狗奴才,以为自己穿了一身洋人的行头就了不起了。我呸。”王云冷冷哼了一声,还真的朝城墙下面吐了一口唾沫。

“罢了罢了,咱们就当没看到、下去吧,吴大人今晚又请咱们吃肉呢,我得去把饭碗洗干净先。”陈群一边说着,一边将烟熄灭了。他把剩下半截没抽完的烟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转身向城门下面走了去。

王云连忙跟了上去,笑呵呵的说道:“老陈,你那半根烟让我抽抽嘛。”

陈群嘿嘿一笑,说道:“你白日做梦吧你,我就只剩下最后半根了。一边去,你抽你自己的水枪去。”

王云委屈的说道:“烟土现在贵得吓死人,水烟我早就戒了。现在只敢抽点卷烟。”

陈群耸了耸肩膀,说道:“那你自己去买嘛……”

王云无奈的道:“这不昨晚刚输钱了嘛。”

两个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从城楼上走下来了。

吴绍霆正在营房后面的井边洗自己的饭碗,隐隐约约听到“咚咚咚”沉闷声响,有点像是打鼓。他不耐烦的甩了甩饭碗里面的水渍,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喊了道:“扑街啊,谁在打鼓呢?这是打鼓还是拍桌子呀?营房就一张桌子,谁他妈的要是拍坏了,咱们以后就得蹲着吃饭了。”

这时,一个士兵从营房前面跑了过来,连忙说道:“大人,我们没拍桌子,好像是有人子啊敲城门。”

吴绍霆倒吸了一口气,立刻觉得情况有点不对了。城门关闭之后,还没进城的人都知道城门是不会再开的,现在还敢来拍打城门,那只有三种可能:要么是某个大人物要进城,要么是傻子乱来,要么就是有什么紧急情况。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可能,守城门的人都得去解决才是,总不能让人一直拍城门呢。

他把自己的饭碗塞给了那个士兵,然后快步向城楼走了过去。

营房附近听到拍城门声响的兵士们也都好奇的跟了上去。

吴绍霆刚来到城楼楼梯口,王云和陈群悠然的从城楼上走下来。

“是不是有人敲城门?”吴绍霆问道。

“哦,大人别理那人,是一个假洋鬼子呢。过一会儿他自己拍累了就会走的。”陈群笑呵呵的说了道。

“对,让他长点记性,谁让他自己误了关门时间了。”王云点头说道。

吴绍霆听到这里,心中更感到怪异,他没有多说什么,快步登上了城楼。

王云和陈群只好也跟着折返了上去。

吴绍霆来到城垛前,俯身向下看了去,只见城门前有一个穿着西装的青年正在拍打城门,不过对方此时此刻已经显得有气无力了。

“做乜呢,不知道已经关门了吗?”他向城下喊了一声。

那西装青年退后了两步,抬头看向城楼上。他好像刚经历过剧烈运动,正不断的喘着粗气,不过却没有任何休息,立刻就喊了道:“吴大人……吴大人,有山匪,有山匪……”

吴绍霆看清楚了对方的容貌,竟然是张小雅的司机阿成。他心中惊疑不定,先向城外远处看了去一眼,然后问了道:“山匪?到底怎么回事,什么山匪?”

阿成缓了缓气息,再次说道:“小姐让山匪劫走了,吴大人快开城门呀。”

这时,王利发从城下跑了上来,拉着吴绍霆说道:“大人,如果是山匪的话那更不能开城门了。山匪在城外闹事,那不是我们的责任,要是山匪趁机杀进城来了,那咱们可是要背黑锅的呀!”

吴绍霆骂了道:“他妈的,你自己看看哪里有山匪?你若不放心,让兄弟们把家伙都拿在手里。把人放进来再说。”

所有士兵脸色都有几分担忧,他们这些年来还从没遇到过这档子事,一点经验都没有。

不过在吴绍霆的命令之下,所有人赶紧跑回了营房将武器拿好,十一支步枪上城楼占据有利位置,其他手持冷兵器的人则守在城门两边。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吴绍霆与王云、周小虎三人亲自上前打开了城门。

阿成黑色西装上沾满了灰土,脸上还有淤肿的伤势,嘴角带着血迹,好像被人打了一拳。他连滚带爬的跑进了城来,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全身发抖不易,脸色苍白如纸。

重新关上城门之后,吴绍霆赶紧吩咐了道:“小虎,去倒完水来?”

周小虎赶紧跑到城门洞外面的棚子里,倒了一碗凉水送了过来。

吴绍霆不急着询问,他让阿成先把水喝下去,以便让对方缓过神来,不至于等下交代的时候颠三倒四,反倒更加耽误了事态。

阿成喝完了水,颤抖的身体总算好转了一些。

吴绍霆立刻问道:“阿成,从头说起,发生什么事了。”

阿成哭着说道:“下午三点的时候,张小姐在高庄的农庄派来人,说农庄的农民大骂张小姐糟蹋果子,正聚众闹事,张小姐很生气,就急着出城去农庄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哪里知道,我们刚开车经过湖马村外面的小路,突然从天上掉下来一根大木头,差点砸到了汽车。然后,然后小路两边冲出来了许多蒙面的人,他们……他们用枪指着我……”

说到这里,他再次恐惧了起来,一时说不下去了。

吴绍霆追问道:“是什么枪?”

阿成缓了缓气,说道:“有盒子炮,还有长枪,我……我好像还看到了土枪,就是……就是打鸟的那种。”

吴绍霆又问道:“你看清楚他们有多少人了吗?”

阿成摇了摇头,一脸苦闷的说道:“那种情况我哪里敢看山匪,反正……他们很多人,单单围着汽车的都有七、八个,还有的躲在路边树丛里面,树干上面的,到处都有。”

吴绍霆接着问道:“他们的衣服有什么特点?是不是全部都蒙着面?”

阿成仔细想了想,回答道:“我感觉他们都穿的是黑衣服,应该全部都是蒙面的,最起码……围着汽车的那几个人是蒙面的。我还看到他们当中有两个人戴着皮带,就是装枪、装子弹的那种皮带…….”

“武装带?”站在一旁的陈群插嘴提醒道。

“我不知道叫什么,反正就像新军还有巡警那样的,从肩膀上斜挎下来,然后和腰带连在一起的。”阿成一边描述着,一边用手比划了一下。

“没错,还真是武装带。”陈群点了点头,很肯定的说了道。

“他们围了你的汽车,之后呢?”吴绍霆再次问道。

阿成擦了擦嘴巴,眼神充满了恐慌,他说道:“我被他们拖下了汽车,然后有一个人打了我一拳,把我打倒在地上了。我趴在地上不敢动,就听到了小姐的惊叫声。小姐不停的尖叫,还大骂那些山匪。后来不知道怎么了,小姐的声音一下没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是不是被打晕过了。再然后,我就听到他们撤退的脚步声。我不敢起来,因为有一支枪一直顶在我的后脑勺上……”

“他们为什么放了你?”吴绍霆问道。

“后来,拿枪顶着我的那个山匪把我拧了起来,他对我说,让我回去跟我们老爷带一句话,明天正午之前准备五十万……五十万块钱……”阿成战战兢兢的说了道,枪口顶在脑袋的上的滋味是那么的害怕,到现在都是余悸不已。

王利发倒吸了一口冷气,叹道:“五十万银元可不是小数字呀。这是野匪的作风,他们经常干这种买卖,看准富贵人家绑票勒索。”

吴绍霆看着王利发问道:“野匪?土匪还有不野的吗?”

王利发连忙解释道:“大人您不知道,土匪也分好多种,大致上是四类。一类是积匪,就是世世代代都当土匪;一类是假匪,通常都是附近村子里面的人,偶尔聚众打劫外省人,小打小闹的;第三类是匪党,就是现在闹得很凶的革命党;最后一类是野匪,他们有的通缉犯、江洋大盗,经常跨省作案,非常之残忍。”

吴绍霆认真的问道:“你确定?”

王利发拍了一下大腿,极为严肃的点了点头,说道:“肯定是野匪。假匪拿枪的都很少,就是一群野蛮的刁民,不足为患!匪党现在要闹就是武装起义什么的,自然也不会是他们了。至于积匪就更不用说了,咱们官兵跟他们都熟,有时候他们大佬进城还跟咱们喝酒呢,他们只收买路钱,绑架张老爷千金这种事干不出的。”

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忧虑的道:“他妈的野匪最麻烦,都是一些亡命之徒,官府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吴绍霆心中感叹,看来官匪一家人并不笼统。

这时,阿成悲怆的说道:“不是鹰洋,他们要的是美金。”

第33章,天价赎金

阿成的一句“不是鹰洋,他们要的是美金”,顿时让全场都呆住了。

这个时代美元之所以被称为美金,足以看出美元在国际货币当中的地位。在二十世纪初,纽约最大银行日现金流量不超过二十万,传说中的西部牛仔每次抢劫银行能拿到几千美元那就是十分幸运的了。晚清时期美元与银元的汇率差不多是一比四,但美元的保值性绝对要大过银元。

现在这帮劫匪绑架了张小雅,意图勒索张老爷五十万美金,而且还限期在明天正午之前。纵然张家老爷是花旗银行的买办,只怕全广州城内现有的美元总额也绝对达不到五十万这个数量了。绑匪提出这样堪比登天的要求,要么对方是存心刁难,要么就是一群外汇傻子。

吴绍霆深深吸了一口气,断言道:“只怕这次不是勒索这么简单了。”

王利发吞了一口口水,支支吾吾一阵之后,说道:“吴大人,这事不归咱们管,咱们还是赶紧派人去通知张家吧,迟了只怕张家还要怪咱们磨蹭。”

吴绍霆暂时没理会王利发,对阿成问道:“你还记得事发地点吗?”

阿成摇了摇头,接着又迟疑的点了点头,说道:“土匪只把人劫走了,小汽车还停在那里,广州城会开车的人可不多。只要沿着去高庄的路走,一定能看到小汽车,小汽车在的地方就是被劫的地方。”

王利发看了一眼吴绍霆,不由自主起了一阵心惊胆跳,这吴大人该不会是要出城去救张家小姐吗?他连忙强调的说道:“吴大人,咱们只管守城门,这事可不归咱们管呢。若是绑架案就归巡警营管,若是要剿匪那就是防营的事,咱们犯不着呀。”

吴绍霆身为二十一世纪的特种部队士兵,虽然没有参加过真正的反恐行动,但是实战演练还是有过很多次的。他知道面临绑架案时,越早展开行动,人质获救的几率就越大。不过他不是一个托大的人,以目前后哨的情况,缺枪少械的,士兵们一个个都胆小怕事,根本是不可能执行拯救行动。

他冷静的分析了一阵之后,立刻说道:“王利发,你带两个兄弟亲自去巡警营和防营报案。陈塘,张丰年,你两个护送阿成回张家去。王云,陈群,将有枪的兄弟都集合起来。”

王利发呆了呆,问道:“吴大人,您真的要出城呀?”

吴绍霆说道:“我只是去事发现场看看情况,你记得让巡警营和防营赶紧派人过来支援,明白了吗?”

王利发急得不行,连连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说道:“哎哟喂我的吴大人,您刚留洋回来不知道咱们广州驻军的情况,天黑之后谁还敢出城呀?以前广州城附近还算安定的时候都没哪一支部队敢晚上出城,现在野匪都闹到门口来了,巡警营他妈的都是怂蛋,肯定是没指望了,防营虽然人多枪多,但他们也要布置之后才能行动呀。”

一旁王云和陈群也连连的点头,他们都知道自己是要跟着吴大人一起出城的,心中很是担心受怕。王云说道:“这天都快黑了,就算咱们去了现场也发现不了什么的呀。”

吴绍霆冷冷笑了笑,说道:“你们以为这次巡警营和防营会像往常那样等到天亮之后再行动吗?”

三个队官怔了怔,他们在心中喃喃的问道:难道不是吗?

吴绍霆接着说道:“这次被绑架的人是张家大小姐,张家老爷是什么人物你们比我还清楚,他会忍心等到明天早上再行动?张家老爷只要向两广总督施压,总督大人再向巡警营、防营施压,今天晚上他们肯定是不能睡觉了。”

王利发、王云和陈群三人面面相觑了一眼,这才把问题想明白了过来。

是呀,张直可是广州城呼风唤雨的人物,有他出面巡警营和防营肯定不敢怠慢。

“可是……吴大人,既然如此那就交给巡警营和防营接手好了,这事……与咱们真的是八竿子打不着呀。咱们只是守城门的……”王利发支支吾吾的说道,依然有些不情愿。

“王利发,你们按照我的命令去办,这是命令明白吗?”吴绍霆不想和手下再废话下去,他现在已经做出了决定。

王利发无可奈何,不过好歹自己不用出城,只好应了下来,叫上了两个士兵匆匆的就去了。名叫陈塘、张丰年的两个士兵,则立刻带着阿成向张家前去报信。

王云和陈群各自叹了一口气,也匆匆的跑到城楼上,将拿枪的士兵都叫了下来。

后哨只有十一支步枪,四个队官人手一把,不过有时候队官懒的拿枪还是交给手下拿着。现在李文启去买加餐还没回来,王利发又有任务,因此他们两个人的步枪就暂时给了另外两个士兵装备。

一番准备之后,吴绍霆下令打开城门,带着王云、陈群连同另外九名士兵出城去了。

吴绍霆虽然不认识去高庄的路,但是手下的士兵当中有人认得,大约距离太平门十三里路程。更何况此时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来,事发地点又是在去高庄途中的湖马村附近,不至于担心会迷路。他带着士兵跑步前进,这个时候就充分发挥了前三个月的集训效果,最多只需要一个小时就能抵达事发现场了。

半个小时之后,四辆豪华的马车奔驰在夜幕压迫之下的广州城街道上。

此时正是晚饭的时间,城内的家家户户都点起了灯来,炊烟袅袅,显得一片祥和泰安。

可是对于正在奔驰的马车上的人来说,原本同样应该舒舒服服坐在家中餐桌旁吃一顿丰盛的晚宴,却被一个从天而降的噩耗将整个气氛都打破了。

马车自从白云山的别墅庄园出来,一路直奔向位于德宣街的两广总督府。两广总督府原本设立在肇庆,1746年之后迁入广州城内,起初是设在新城。不过第二次鸦片战争的时候,新城的总督府遭到英法联军攻占,被改建成了现在的石室圣心大教堂。后来两广总督只好把南洋通商衙门的旧址翻新了一下,从此成为了新的总督府。

南洋通商衙门是古老的中国式建筑,而宣德街到南边的小市街,街道两旁遍布的全是西式的骑楼。这样一个偌大的衙门孤零零的座落在一群西方建筑之间,总给人一种帝国主义正在强势围观总督衙门的感觉。

四辆马车放慢了行速,缓缓停在了两广总督府的辕门前。

总督府大门前的卫卒看到马车十分尊贵,心想一定是贵人到来,于是连忙上前相迎。

第一辆马车上迅速跳下来两个穿西装的青年,搬着鞍马凳分别来到第二辆马车和第三辆马车前,恭候车内的主人家下车。至于第四辆马车早下来两个彪形大汉,穿着的是黑色绸缎褂子,每个人腰间都挂着一个毛瑟手枪的枪盒,站在街道对面警戒,显然就是护卫了。

第三辆马车先走下来一位年约二十五岁的青年,这青年同样穿着一身西装,但料子一眼就能认出上等。青年下车的时候,后脑勺原本没有辫子,梳理的是一个三七分绅士发型,不过在下车之后,立刻就有一个下人送来了一条假辫子。

青年嫌恶的接过了辫子,随意的就戴在了头上,然后快步来到了第二辆马车门外,将车内的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扶了下来。

“志诚,你辫子又戴歪了,这里是总督府,你以为还是在家里吗?”老者下车之后,狠狠的瞪了一眼青年,厉声的训斥了道。

青年无可奈何,只好重新将头上的假辫子戴整齐了。一边整理辫子,一边不耐烦的说道:“爹,现在你关心我的辫子做什么,小妹的安危才是重要呀。”

老者哼了一声,随即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沧桑的脸上渐渐被愁云所笼罩。

此人正是张小雅的父亲,花旗银行买办、南洋通商衙门广州协理张直,字季荪。他原本正在家中就在担心张小雅为何这么晚迟迟不归,后来太平门的守卒将张家司机阿成送了回来,并原原本本告知了绑架的经过,顿时就震惊了起来。

若是五万银元的勒索那就是九牛一毛的小事,哪怕绑匪是要五万美金,咬咬牙也是能挤出来的。可是对方竟然开出了五十万美金的天价,这分明就不是绑票勒索,而且是故意刁难戏耍了!

第34章,张直之忧

张直想不通到底是谁要这样与自己过不去,他虽然替洋人办事赚了一些家产,可还算不上广州首富,即便生意场上自己也是规规矩矩、和和气气,从不与别家有过冲突。他情绪有些迷乱,自己年过半百就只有一子一女,就好比左右手缺一不可的。

站在张直面前的青年名叫张志诚,正是张直的唯一的儿子。张志诚十五岁在香港学习外文,十八岁就远赴美国学习机械工程学。因为在国外遭受洋学生的嘲笑脑袋上有一根长“麻绳”,一怒之下剪掉了辫子,并且发誓再也不蓄辫。

不过这一点倒是对张家带来了不少麻烦,张志诚二十二岁学成归来,那时候正赶上清廷严令剃头。张直好说歹说让其将辫子重新蓄出来,可铁下心来的张志诚就是不肯。最终张直只好将其送到香港打理一间机械工厂,直到近年来清廷严令失效,张志诚才从香港回来。

张直叹了一口气,与张志诚一同穿过辕门,向总督府走去。

总督府几个卫卒这时迎了过来,其中一人一眼认出了张直,连忙请了一个安,笑吟吟的道:“原来是张大人,不知这么晚到访有何要紧事情吗?小的替您通报一声。”

张直脸色很不好,阴郁的说道:“快,我要见张总督,发生了大事了。”

卫卒怔了怔,笑呵呵的道:“张大人,好歹什么事您先说一下,小的这才好去通报呀。”

不等张直说话,一旁张志诚不耐烦的吼了道:“啰嗦,说了是大事能让你知道吗?快去通报就是,误了大事小心你的脑袋。”

卫卒吓了一跳,知道这张老爷子不好得罪,不敢再多说什么,匆匆就跑进衙门通报。

另外几个卫卒先将张直父子请到了前堂的客室小坐,府上的下人端茶倒水丝毫不怠慢。

片刻之后,前堂后门匆匆走出来三个人,为首的一人穿着六品武官常服,另外两个人则穿着是九品公服。那武官见了张直,讨好的笑着行了一个大礼,说道:“季公见谅,下官总督府训营军校马锦春,未曾远迎,有失体统,罪过呀。”

“张总督大人此时可在府衙内?”张直懒的与对方客套,直接问了道。

“季公来的不巧,昨天下午总督大人就前往广西,主持镇压匪党之乱的善后事务。季公若有有什么要紧事,不妨告知下官,若不是太为难的事情,下官还是能帮上忙的。”马锦春不疾不徐的说了道。

“什么?总督大人不在衙门?”张直倒吸了一口冷气,神色更加紧张了起来。

马锦春看到这里,不由也感到了张老爷可能遇到了大麻烦,他再次问道:“季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您老人家这般急切呀?”

张直只是哎声叹息,一时说不出话来。

站在张直身后的张志诚无可奈何,只好将妹妹张小雅遭劫的始末告诉了马锦春。

马锦春听到这里,立刻露出了惊怔之色,连忙说道:“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贼匪竟然犯到广州城来了?”

张志诚不耐烦的说道:“现在不是说这些废话的时候,总督府还有其他可以主事的大人吗?赶紧去找来商议如何搭救我妹妹的事宜呢。”

马锦春回过头来向身后的两个九品小吏,问了道:“今日来总督府述职的韶关巡防提督吴祥达大人,他现在还在城内吗?”

一个小吏回答道:“下午吴大人就回韶关了。”

马锦春叹了一口气,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了。

张直父子看到这里,都是气不打一处来,偌大的总督府,现在难道连一个主事的官员都没有吗?张志诚催促的道:“马大人,平常总督大人不再了,由谁来署理总督府公务,你去把这位大人找来就是了。”

马锦春一副无奈的样子,他说道:“季公,张公子,二位有所不知。总督大人这次前往广西善后匪党之乱,因为只计划去两日的时间,后天便回来,所以让衙门几位主事的大人陪同着一起去了。如今总督府除了一位副文案大人之外,并无其他能主事的大人了。”

“那你去把这位副文案大人请来呀,还愣着做什么。”张直狠狠的拍了拍桌子,气得恨不得摔杯子、砸盘子了。

“这位副文案大人……呃,怎么说呢,他只是家中花了银子捐出来的官,向来不管事的。”马锦春支支吾吾的说了道。

“那你呢?你难道就什么事都做不了?”张直喝问了道。

“季公息怒,下官刚才之所以询问韶关提督吴祥达大人在不在,就是希望请吴大人出面主持,召集巡警营、防营、新军等各路驻军将领前来,商议解救张大小姐的事宜呀。下官区区训营军校,只能统辖总督府的卫队,就算能请来各路驻军的大人们,他们也未必肯听下官的呀。”马锦春为难的说道。

张直一下子站起了身来,冷声说道:“这么大的广州城内,现在连一个主持大局的官员都没有了吗?我就不信了!我广州城内起码有两位提督,四位总兵,竟然还要去请一个韶关提督来主持防务吗?”

马锦春叹了一口气,纠正的说道:“季公,目前广州城只有一位提督了,那就是水师提督李准李大人。这贼匪是在岸上闹事,李大人也管不了这件事呀。至于四位总兵大人,他们都是各自为政,如果没有一位大人来主持,只怕这四位总兵大人谁也不买谁的帐。”

张直气得浑身发抖,他怒道:“这么说,广州城现在是无主之城了?亏这里还是南疆重镇,竟然发生这样荒诞的事情!”

马锦春沉默不语了。

这时,站在马锦春后面的另外一位小吏忍不住插嘴了道:“马大人,广州将军孚琦大人应该能主事……”

马锦春立刻瞪了这小吏一眼,总督府向来和将军府明争暗斗,这个时候能让广州将军来抢了风头吗?如果让孚琦解决了这件事,那日后张直肯定是认定孚琦好,而责备总督大人无能了。到时候总督大人岂不是又要大发雷霆?

小吏本来只是出于好意,被马锦春这么一瞪,只好噤声不语了。

不过这个时候,张直已经听到了“广州将军孚琦”的字眼,立刻就想起了这位老朋友。他刚才真是急糊涂了,竟然把广州将军孚琦给忘在了脑后,要知道最近将军府和陆军衙门筹办编练广东二十四镇新军,自己在这个事情上可没少花银子。

“对,对,去找将军大人,快去给我请将军大人来。”他立刻大叫了起来。

第35章,相互推卸

二十分钟之后,两广总督府的议事厅一下子热闹了起来。新军二十四镇两个步兵协名誉都统、两个标统,消防营总兵,巡警营总督(相当于总兵级别),广东巡防营总兵等十多位高级武官,齐齐聚集在这里。这副阵仗比起当初英法联军入侵广州时,几乎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广州将军孚琦穿着一身新式夏季将军服,端坐在议事厅首座上。在他的左边客座上则坐着张直、张志诚父子两人。

“这件事非同小可,绑匪勒索五十万美金,这绝对是痴人说梦的事情。因此,跟绑匪和谈是不可能了,本将军要求你们马上想出一个拯救方案。”孚琦表情极为严肃的说道。

在场的所有武官,在听完了事情的经过之后,除了二十四镇的几位新军军官之外,其他人都觉得孚琦也太夸张了一些。他们原本以为革命党要进攻广州了,所以孚琦才急匆匆召集他们来商议防务对策,可是到了才知道原来只是一起绑架案。

要知道现在在场的所有武官,手下的兵力加起来几乎是大半个广东省的军队,难道为了张直一个女儿遭到绑架,劳师动众调用大半个广东的军队去搜救?这分明是不可能的事嘛。

这些总兵不像总督大人、将军大人那样心思慎密,他们完全不曾考虑得罪了张直会是什么后果。反正他们只认准一个理,军饷是向总督府、将军府、陆军衙门去要,上面拿不出来军饷,那就是上面的事情。

正是因为这种想法,几个总兵开始寻思着推脱责任。

消防营总兵黄士龙咳嗽了一声,说道:“将军大人,绑架案通常归巡警营处理才是。末将山字营后哨在太平门接下这个消息,可是按照程序上报了的。至于该怎么解救张家小姐,末将以为应该由巡警营为主,末将势必会全力配合巡警营行动。”

巡警营总督莫士诚心中暗骂不已,这黄士龙真他妈的站着说话不腰疼。不过在众人目光之下,他还是得说两句话,于是道:“我以为,这绑匪极有可能是野匪。我巡警营向来只负责寻常的案件,说到对付野匪,自然还得看巡防营了。”

“我说忠稻兄,现在是相互推卸责任的时候吗?”广东巡防营总兵龙靓光冷冷的说道,他的弟弟是二十三镇统制龙济光。他可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直言不讳就把莫士诚的话推回去了,“我巡防营在城内目前只有三百不到的兵力,你的意思是让我连夜去肇庆、佛山和惠州把人都调回来吗?”

巡防营担任广东省境内各个要隘的防卫工作,因此都是分散驻扎的。就连巡防营总旗都是设在新安。龙靓光这几天不过是来城内运输军械罢了,换句来说他就是一个打酱油的。

“啪”,一声重响。

孚琦狠狠的拍下了一下桌子,震得桌面上的茶杯叮当乱响。

“我叫你们来商议拯救方案,你们却一个个推脱责任。黄士龙,莫士诚,你们马上去给我集合部下,即刻出城赶往事发地点搜查线索。二十四镇新军迅速集合骑兵队先行出城。”孚琦知道在这里讨论肯定是得不到什么结果的,索性先把这些兵老爷们赶出城去,让他们知道今晚的行动势在必行。

黄士龙、莫士诚面面相觑了一眼,消防营和巡警营全部兵力加起来都有三千多人了,这样浩浩荡荡开出城去,搞不好会打草惊蛇呢!他们两个刚准备开口辩解一番,可是孚琦随即又说了道:“你们给我听着,今晚要是没有任何进展,明天你们两个就给我滚回家种田去吧。”

黄士龙和莫士诚不由一震,这孚琦摆明是要借两广总督张人竣不在广州之际,故意刁难他们了!他们两个人虽然心中很是愤愤不平,可是依然不敢造次,毕竟现在孚琦是广州最高军政长官。

两个人悻悻的领命而去。

众武官从议事厅退下之后,孚琦转向一旁的张直父子,说道:“季公切莫多虑,我一定给季公一个交代。这帮贼子胆大包天,竟然胆敢犯到广州城来了。”

张直刚才听得孚琦下令消防营、巡警营出动,心中虽然很是感动,但还是有些担忧之处。他连忙说了道:“将军大人,无论如何小女的性命为重,将军大人千万不要惹急了绑匪。万一绑匪情急之下…….”

孚琦说道:“季公放心,我亲自出去督察行动,自有分寸的。”

张直稍微松了一口气,道:“多谢将军大人了。”

孚琦其实并不是小题大做,他之所以将全广州城内所有总兵都叫来,并不是要显示拯救张小雅的行动规模有多大,而且故意在张直面前做了一场秀。他知道张直现在很着急,而且偏偏先前还遭遇了两广总督张人竣不在的尴尬,因此才大张旗鼓给张直一个希望。

他在广州的势力每况日下,新军二十四镇是自己最后的希望。而新军二十四镇最大的军饷来源就是张直的贡献,因此张直这个财政势力还是要牢牢把握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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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士龙、莫士诚两个人离开了总督府之后,各自返回了总营。

他们两个人可不是傻子,以目前的情况绝不可能把麾下所有部署全部调集起来,无非就是对付几个土匪罢了,一个营的兵力足够。

过了半个小时之后,消防营黄士龙的直属营,以及巡警营一个常务营才慢吞吞的集合了起来。他们陆续从太平门出了城,向着高庄前进。

孚琦并没有会合黄士龙和莫士诚这两个营的兵力,他早先就带领了新军二十四镇的两支骑兵队,在两个标统的陪护下,火速赶往了事发地点。他是故意不去敦促黄士龙和莫士诚,反正只要天亮之后事情没有进展,自己就有借口拿这两个人开刀。

黄士龙和莫士诚是知道这一点的,要不然他们才不会天黑之后出城呢。

此时天色已经入夜,繁星点点,夜风习习。

孚琦带着骑兵队举着火把,远远的看去就像是一条快速爬行的火虫似的。马队行进了半个小时,终于抵达了湖马村的路段,只见前面的林荫小道上停着一辆黑漆漆的小汽车,还有几个人影正在小汽车旁边走动。

骑兵队最前面的一个队官立刻喊了道:“什么人?”

小汽车那边的人影有人回话:“我们是消防营山字营后哨的,你们是哪一路的?”

骑兵队官乍得一听,立刻吓了一跳,顶你个肺呀,消防营明明是在我们后面出城的,怎么比我们还先到的?是不是撞鬼了?

第36章,识野追踪

这时,孚琦策马上前来,他记得后哨应该是吴绍霆的麾下,这个月好像就是吴绍霆负责值守太平门的。这么说吴绍霆接到张小雅被劫的消息之后,第一时间赶到现场了?

“你们长官呢?”孚琦立刻喝问了道。

“吴大人带着人去追野匪了,他让我们留下来看守现场,顺便接应后来的部队。”先前那个兵士说了道。

“什么?他知道野匪的下落了?”孚琦顿时惊讶了起来。他一边说着,一边从马背上翻身跳了下来,身后的新军士兵们也一个个跟着下了马。

孚琦走上前时,只见小汽车这边只有四个士兵在戒备。

四个士兵认出了是广州将军孚琦,连忙弯身行了下跪礼。

“起来,都起来。刚才你说吴绍霆带人去追野匪了,这是怎么回事,他知道野匪往哪里跑的吗?”孚琦立刻追问了道。

后哨的士兵于是将先前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原本,吴绍霆带领了十一个士兵赶到了现场,发现湖马村的一群村民正蜂拥在小汽车周围。他立刻上前抓住了所有村民,对这些村民一一进行审问。这些村民都胆小怕事,不敢隐瞒情况,于是把知道的线索都说了出来。

根据村民提供的信息,吴绍霆判断绑架张小雅的匪徒沿着山路向西南方向而去。他先在附近勘察了一下地面情况,根据脚印等等痕迹,推测出这伙山匪的人数大约在八个人到十二个人之间。之后,他留下了四个士兵守着小汽车,带着另外七个手下顺着山匪的痕迹追去了。

“什么,吴绍霆七个人就敢去追匪徒?”听完了后哨士兵的描述,孚琦甚是惊叹。

不过他心中也对这个吴绍霆多了几分佩服,这个年轻人除了很有胆量之外也很有技巧,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就追查到了线索。他可以断言,如果真的让巡警营来负责这件事,只怕三天三夜也未必能有突破。

“回将军大人,因为我们后哨只有十一支枪,吴大人就带了十一个士兵出来。他还说发生绑架案一定要尽快采取行动,否则人质就越危险,所以他没等将军大人您赶来支援,就自己去追了。不过他说他会在路上留下记号,让支援的兄弟们好跟着记号过去。”先前那个士兵老实巴交的全部交代了出来。

“这个吴绍霆还真有两下子呀。”孚琦缓缓的点了点头说道。

接着,他转过了身来,对身后的新军吩咐了道:“大家听好。文举,你和你的手下留下来,我和柱一带领另外一支队伍去追吴绍霆,等黄士龙和莫士诚他们来了,你传我的命令,让他们在西南方向方圆五十里山林的道路上设置关卡,封锁戒严。”

第一标标统赵声,字文举,他听完了孚琦的命令,心中有些担心,当即说道:“将军大人,要不让卑职跟老莫前去支援吴哨官吧,怎么能让您去涉险呢?”

第二标代理标统莫擎宇,字柱一,他同样觉得有些不妥,于是附和着赵声的话说道:“将军大人还是留在这里坐镇才是呀,末将与赵大人一定完成任务。”

孚琦当然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更何况他本来就是一个文臣,军事上的事情并不了解。不过他觉得既然吴绍霆在前面开路,自己沿着吴绍霆的记号前去支援,应该是比较稳妥的事情。更何况他有必要把这场戏做足,以此赢的张直完全的支持。

“我意已决,就这么定了。”他斩钉截铁的说了道。

赵声和莫擎宇没有办法,只好按照命令分头行事。

西南方向是山洼地形,而且林木、草丛众多,战马是不可能在这种地形行走的。因此,孚琦与莫擎宇带着一百多名新军士兵徒步行走。为了不引起太大的动静,他们只点燃了二十支火把,相互之间分散的距离很大,来寻找吴绍霆留下的记号。

与此同时,吴绍霆引着王云、陈群以及另外五名士兵,已经追踪到距离事发现场差不多十七、八里远的地方了。吴绍霆身为二十一世纪的特种兵,自然掌握了一套单兵侦查的技巧。更何况穿越到这个时代后,他在德国军校时也学习了一些这方面的内容,当然这个时代的实战侦查与二十一世纪的实战侦查相差甚远,不过好歹在理论知识和小窍门上有所借鉴。

一开始天色并没有完全暗下来,吴绍霆在那个时候侦查痕迹还是很顺利的,他也知道必须在天黑之前与这帮绑匪缩短距离,否则一旦入夜找到这伙人的几率就大打折扣了。

吴绍霆推算过,阿成从事发地点跑回来报信,到他赶到现场进行调查,然后沿着痕迹开始追踪,前后一共有大约三个小时的空白时间。按照绑匪携带着一个人质的步行速度,三个小时最多不会超过三十里,同时不排除路上有休息,或者入夜后会找个地方落脚的可能性。

也就是说,他现在的位置距离绑匪的位置只相差十几里左右了。

“大人,大人。”王云喘着气,从后面叫了道。

“怎么?”吴绍霆回过头看了一眼手下。七个士兵虽然很累,不过好歹是经过高强度训练的,体力上依然可以坚持。如果换做以前的话,只怕他们早就已经累的全部趴在地上了。

“歇一会儿吧,兄弟都没吃晚饭呢,又渴又饿的,就算咱们现在追上了匪徒,只怕也打不过他们呀。”王云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说道。

吴绍霆想了想,觉得王云说的有道理,于是道:“好吧,大伙先休息一下。路上让你做的记号你没忘记吧?”

王云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点了点头说道:“都按照大人您的吩咐最好了,用刀在显眼的树上刻成箭头,就是瞎子也看得到呢。”

陈群走上来,把嘴巴里叼着的树叶子吐在了地上,说道:“我顶你个肺啊,瞎子要是都能看到了,我把脑袋送给你。”

王云没好气的白了陈群一眼,说道:“我这不是说说嘛。”

吴绍霆看了看四周,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林木比较密集,而且地形有些上拔的趋势,应该是走进了深山之中了。不过他知道广州属于丘陵地形,就算有山也不会很高。

这时,另外五个士兵陆续都赶了上来,看到队官王云、陈群在休息,于是也都席地坐了下来。有一个士兵砸了砸干燥的舌头,苦着脸叹了一口气,说道:“本来今天晚上可以吃肉的,现在肚子好饿呀。”

“丢你老母,收声,你一说吃肉,老子都饿了。”另外一个士兵立刻骂了道。

先前那士兵只好噤声了。

吴绍霆听到这里,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对啊,现在正是吃饭的时候,匪徒是人自然是要吃饭的!既然在吃饭,黑灯瞎火的天色他们肯定会点篝火。如果匪徒没点篝火,那也可以证明他们已经回到匪窝了,也就是说匪窝就在附近了。

这个时代的军事素质十分落后,更何况绑匪又不是正规军人,他们当然不会顾虑到黑夜里的火光能够传播到十几里之外。

想到这里,他立刻走到王云面前。

王云怔怔的看着吴绍霆,问道:“大人,有吩咐吗?”

吴绍霆说道:“赶紧给我让开。”

王云从石头上站了起来,心中还有些犯嘀咕:石头也跟我抢啊?那边不是多得是嘛。

吴绍霆提起了自己官服的袍褶,踩上了这块石头,然后向紧挨着石头的一颗大树爬了上去。不过爬到一半他又跌落了下来,好在王云和陈群连忙上前扶着,要不然就丢大脸了。

“扑街啊,这衣服真他妈的别扭。旧军穿着这身号服,战斗力就已经消弱两成了。扑街呀!”吴绍霆破口大骂了起来。

“大人,您这是要上树呢?”王云疑惑不解的问了道。

吴绍霆没有理会王云,直接把上衣脱掉了,幸好今天还穿着了一件单衣,不至于赤膊上阵。他将袍子丢给了一旁的王云,然后再次踩着石头爬上了大树。这次失去了官袍的束缚,十分轻松的就爬上树枝上。

他举目向前方看了去,西南方向一片漆黑,不过在西北方向却闪烁着一团十分明显的火光。在这深山野林里面,自然不可能会有什么村落了,即便是村落也不至于只有一团火光。可想而知,这火光十之八九就是绑匪所在了。

他借着参照物目测了一下,火光距离自己这边不出十五里的路程。

吴绍霆心中暗喜,当即就要从树上下来。就在回过身的时候,他忽然又看到了东南方向有十几团渺弱的火光,正在向这边移动着,不由猜测起来:难道是援军?

他从树上跳了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土,说道:“西北方向过去十五里左右有火光,有八成的可能就是绑匪在落脚休息。咱们现在马上向西北方向赶过去。王云,你再留下一个记号,指明新的方向。”

王云有些紧张的问道:“大人,如果真遇到匪徒了,咱们这点人是不是太少了一些?”

吴绍霆说道:“我刚才已经看到援军的火把了,他们正在向这边来,不过他们赶到这里还得一段时间。现在天黑了不好追踪痕迹,如果绑匪等下灭了火又跑掉了,那我们可就前功尽弃了。”

“可是………”

“你们别担心,我们只是跟着绑匪,等援军到了让他们去剿匪。你们要想清楚,张小雅可是张直的女儿,我们要是救了她那可是立大功,就算不升官,最起码也能发财。张老爷随便打赏下来都够你们吃喝一年了。”吴绍霆煞有其事的说了道,他是在用利益来稳定军心。

“吴大人所言极是呀,嘿嘿,兄弟们咱们发财去…….呃,不,咱们追土匪去。”王云笑逐颜开了起来,连忙招呼士兵们都站起身来准备行动。

士兵们都听到了吴绍霆的话,既然只是跟踪匪徒不用直接交火,而且事后还有大把大把的赏银,顿时就动力十足了起来。

众人跟着吴绍霆,转而向西北方向前进了去。

第37章,追击行动

吴绍霆等人跑步前进了半个小时,因为没有任何照明工具,仅仅只能借着月光星光来探路,所以即便是跑步效率也不是很大。

跑了一阵之后,吴绍霆眼尖,一眼看到前方树枝上挂着一块布条。他立刻放慢了脚步,上前将布条从树枝上取了下来,只见这布条似乎是裙子花边。这花边还是蕾丝形状的,蕾丝可是舶来品,寻常人家怎么可能穿的上,一定是张小雅被绑匪胁持时留下来的。

他现在可以百分百断定,西北方向的火光一定就是绑匪的落脚地了。

他抬头向前方看了看,前方道路是呈上坡趋势,也就是说绑匪是在高处。他想到了先前爬树时看到的东南方向的火光。如果那是支援部队的话,他们举着火把追踪到这里,肯定会让山上的绑匪发现。

“赵北,你马上沿着来的方向跑回去,一直跑,直到遇见前来支援来的兄弟,告诉他们把火把灭了,匪徒就在山上可能看到火光!”吴绍霆立刻命令了道。

叫赵北的士兵怔了怔,有些迟疑的说道:“大人,就我一个人呀?”

吴绍霆没好气的说道:“顶你个肺呀,我们他妈的现在就只有八个人,你一个大老爷们的怕什么怕?”

赵北无可奈何,只好转身向着相反方向跑去。

吴绍霆想了想,觉得大黑夜里又是在深山野林,让赵北一个人跑回去还真是有点不放心,万一这小子跌断了腿或者摔进山沟去了,反倒还成了一件麻烦的事情。于是他又对另外一个士兵说道:“把你的枪和子弹给我,你跟着赵北一起跑回去接应。”

士兵把自己的步枪、子弹交了出来,然后追着赵北去了。

吴绍霆率领剩下五个人,继续向前跑了去。

又过了十几分钟,吴绍霆这边直接可以看到前方的火光了,他知道现在距离已经不超过两里,当即下令所有的手下小心前进,提防会有匪徒的暗哨埋伏在顺林深处。不过很显然,绑匪完全没有多加戒备,直到一行人潜伏来到距离火光一百米开外的地方,依然没有发现任何暗哨的动静。

吴绍霆一挥手,所有人蹲了下来,利用面前的灌木丛做掩护。这距离隐隐约约都能听到前方火光处匪徒的谈话了。他抬起头仔细看了看,只见前面有一片空地,空地中央点着一团小篝火,大约七、八个人影正围在篝火的旁边。

他知道目前篝火旁的这几个人肯定不是匪徒的全部人数,因为还隔着一段距离,也不能确定张小雅的位置所在。

“大人,咱们就在这里蹲点吧,这位置挺好的。”王云压低了声音说道。

“不行,我必须确定张小雅在这里。万一绑匪兵分两路,一路留在这里,另外一路胁持着张小雅跑了,那我们还是功亏一篑。”吴绍霆严肃的说道。

“那,那咱们怎么办?”一旁的陈群赶紧问道。

吴绍霆再次抬头看了看,这次他主要观察的是前方空地周围的地形。他发现空地北边正靠着一个山坡,山坡上林木众多,看上去很方便隐蔽。如果爬到山坡上面往下看,必定能将空地的情况完全掌握在视线之内,而且一旦前来支援的部队发动进攻,这座山坡也是极为有利的火力压制点。

他俯下身来,快速吩咐的说道:“陈群,你带两个人留在这里。其他人跟着绕到他们后面的那座山坡上去。”

陈群、王云不敢多说什么,虽然他们现在心里都很紧张,不过既然已经发现了匪徒,而且敌在明我在暗,还是有一定优势的。

吴绍霆带着王云和另外一个士兵,绕了一个大圈,小心翼翼的摸索着来到了空地北面。他们匍匐在草丛里,沿着草丛爬上了山坡,从草丛缝隙里面向下面看了去。

山坡距离空地只有三十来米,而其这个角度的视野果然要宽阔许多。

吴绍霆这时才发现,原来除了篝火那边的八个人之外,还有四个人就依靠在山坡正下方的一块大岩石上坐着。他接着篝火的光亮认认真真寻找了一番,却还是没有发现张小雅的身影,不由自主倒吸了一口冷气!

怎么回事?这什么情况?这些人带着枪聚集在这里,总不会是来野炊的吧?

他心中惊疑不定,实在想不通十二绑匪人数差不多是全齐了,可他们到底把张小雅弄到哪里去了?

“大人,发现什么了吗?”王云小声的问了道,他缩着脖子躲在山坡比较下面的位置,看不到山坡另外一边的情况。

“张小雅不在这里。”吴绍霆说了道。

“什么?这……这怎么回事?”王云顿时傻眼了,他现在的感觉就好像拧着一包沉甸甸的银子,可是刚转个弯立刻就被人给劫走了。

“那大人,咱们现在怎么办?”另一个士兵连忙问道。

吴绍霆没有说话,他注意的听着山坡下面那些匪徒们谈话。

篝火那边的匪徒全部把戴面罩摘下来了,一个个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他们当中有几个人还拿着枪,从拿枪姿势可以看出,这些人还是有些许经验的。可是不管怎么看,从他们身上既看不出土匪恶霸的派头,也看不出军人的气质。

这些年轻人一边吃着干粮,一边三三五五的聊天,不过聊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至于距离山坡最近的大岩石那边,这里的四个匪徒背对着山坡,而且篝火的光线并不能照射到这里,因此看不清楚他们的容貌。

“大佬,要不要给这细路妹吃点东西,看她可怜兮兮的。”大岩石这边,一个青年的声音小心翼翼的问了道。

“给她吃个屁,这不知好歹的小娘们,一路上一直骂个不停,还咬了老子一口。反正这小娘们十之八九是活不了几天了,索性让她饿几顿,看她还有没有力气大吵大闹。”被称为大佬的人粗鲁的说了道,语气带着明显的痞子味道。

“活不了啦?不是说只用她勒索银子,然后用作革命资费嘛,怎么会要杀了她呢?”青年立刻诧异了起来,显然这与他原本预料的情况大有出入。

“你傻了,这可是五十万美金,放眼全中国只怕连满清皇宫的老母狗都拿不出来,张直他能拿的出来吗?”大佬冷笑了起来。

“五十万美金?不是五十万银元吗?”青年吓了一跳。

“你不懂。咱们可不是在干以前那些打劫勒索的活儿,咱们现在是同盟会成员,要干的是革命。革命,懂吗?这是为了全中华复兴的大事业。”大佬激动无比的说道,从说话的声音就可以联想到他是一副充满憧憬的样子。

山坡上的吴绍霆听到这里,当即就惊讶不已了,这些人是同盟会的?

他虽然知道同盟会在发展过程中,为了增加武装起义的力量,于是策动了各省各地的黑社会性质的人物,利用他们的武装来起事。这也是“会党”一词的来源,“会”和“党”是两层意思:前者就是指三合会、地方帮派,说的好听一些是绿林豪杰,说的通俗一些就是黑社会;后者则是一些秘密的党派,通称革命党。

从那位大佬的谈吐不难猜出,这人肯定是恶霸之流。

可是他想不通,绑架张小雅跟闹革命有半毛钱的关系?而且听大佬说的话,可以得知这帮人是故意勒索五十万美金,并且最终会杀死张小雅,这些行动到底对革命有什么帮助吗?

第38章,偷听内幕

这时,山坡下面的青年疑惑的又问了道:“大佬,咱们就是为了革命才筹集资金的呀,现在勒索五十万美金肯定是拿不到手的,杀了这她与革命又有什么关系呢?”

大佬嘿嘿笑了笑,说道:“你小子目光就是短浅,一点头脑都没有。我问你,张小雅是谁的女儿?”

青年连连说道:“张直的呀?”

大佬又说道:“那你知道张直与暂编二十四镇是什么关系?”

青年想了想,向坐在篝火那边八个青年点了点头,说道:“听他们说,好像二十四镇的军饷都是张家交税交出来的。”

大佬笑道:“不是好像,事实就是如此。我们绑架了这小娘们,向张直勒索五十万美金,他是肯定交不出来的。为了救这小娘们,张直自然会向官府求救,如今两广总督张人竣不在城内,那他只能找鞑子将军。”

青年还是不理解,插嘴问道:“让他找鞑子将军又有什么作用呢?”

大佬没好气的骂了一句:“你他妈的别打岔,我这不正说着嘛。”

青年赶紧噤声。

大佬接着说道:“鞑子将军手里掌握的部队就是二十四镇,到时候咱们杀了这小娘们,弄的惨一点,先jian后杀,再把尸体一块一块送到张家门前。张老爷子看到心爱的宝贝女儿死的这么惨,你猜他会迁怒谁?”

青年毫不犹豫的说道:“当然是我们喽。”

大佬一巴掌打在了青年脑袋上,骂道:“顶你个肺,你痴线呀?张直他又没抓到我们,他怎么迁怒我们呢?他理所当然会认为是鞑子将军办事不力,自己辛辛苦苦花钱养了二十四镇,结果二十四镇就是一群饭桶,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办?”

青年这次动脑子想了想,然后说道:“那肯定是不再资助二十四镇了,搞不好还会与鞑子将军反目成仇呢。”

大佬哈哈笑了笑,说道:“算你小子还有点脑子。没错,就是这样。现在满清官府都穷得叮当响,关税、盐税都他妈的让洋人把持着,一旦失去了张直这个大户资助,二十四镇势必会缺粮少饷。”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二十四镇没了银子就无法完成编制,甚至现有的士兵也会闹情绪。这样一来对同盟会策动大起义有两个好处,其一就是二十四镇新兵因为缺饷,所以抱怨的情绪越来越浓烈,这对咱们同盟会运动新军士兵极有帮助;其二,就算不能运动二十四镇的新军,最起码也会迫使二十四镇缺饷而解散,到时候咱们进攻广州就更容易了。”

青年听完了大佬一番高谈阔论,不由的钦佩不已,连连赞佩了道:“大佬你果然高明呀。”

大佬笑骂道:“这又不是老子的主意,这可是鼎鼎大名的黄兴黄克强的主意呢。咱们也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

青年忽然又迟疑了起来,说道:“大佬,真要杀了她再碎尸吗?这会不会残忍了一些?”

大佬哼了一声:“没出息,不残忍一点怎么激怒张老爷子呢?”

青年想了想,问道:“大佬,黄兴真是这么吩咐的吗?”

大佬犹豫了一下,喝道:“你小子问这么多干嘛。”

青年支支吾吾了一阵,说道:“我只是觉得,黄兴是光明磊落的大革命党,这先jian后杀,然后还要碎尸的事情,似乎不像是他能做出来的。”

大佬呸了一口,说道:“这叫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这时,岩石后面发出了一阵颤抖的哭泣声。原来张小雅就被捆在旁边,因为她身材矮小,被整个岩石遮住了,所以吴绍霆一开始并没有看到。

青年连忙说道:“大佬,这细路妹醒了,她听到我们的话了。”

大佬冷冷的笑了笑,说道:“听到就听到了,怕什么。”

山坡上的吴绍霆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他现在总算把整个事情搞清楚了。

不过他还是有些不相信,黄兴真的下达了这么残忍的指令吗?虽然同盟会当中鱼龙混杂,什么样的角色都是有的,可是好歹黄兴中过秀才,并且在日本留过学,属于高文化素质的人,怎么可能纵容手下做出先jian后杀的事情?要杀就杀,哪怕为了制造恐怖和残忍的效果杀人之后再进行碎尸,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当然,现在并不是考虑这个命令到底是不是黄兴下达的。

从目前看来,这次绑架确实很像是同盟会所策划的行动,因为很明显山坡下面是两队不同的人。坐在篝火那边的几个青年有可能就是纯粹的革命党,至于坐在岩石这边的四个人,则是被同盟会吸纳的绿林人士。

吴绍霆心中渐渐犹豫了起来,既然是革命党的行动,那自己到底是该阻止还是该帮忙?

他仔细的权衡了一下,革命党虽然要等到三年之后才会大爆发,可毕竟是即将到来的新时代的主流,如果能以一个革命元勋的身份进入这个新时代,前景道路势必会顺利许多。他之所以愿意跟胡汉民、黄兴这些人结好,目的就在于此。

可是,张小雅这位小萝莉美眉好歹与自己有交情,纵然交情不深,也不情愿眼睁睁的看着她被人先jian后杀呀!

更何况张小雅并非没有任何价值,她是张直的女儿,张直又是广州将军孚琦最大的财政支持。如果能借此机会讨好了张直,岂不是找到了一个很好的靠山吗?

他很清楚,辛亥革命之后是枪杆子出政权的时代,自己不单单需要革命元勋的身份来分享革命果实,更需要有一支强有力的军队来掌控实权。

现在摆在面前的,广州将军孚琦和大财神张直这两位都是绝好的机会,前者意味着升官,而后者则意味着发财。

对于吴绍霆来说,升官发财才是根本目的,只要达成了这个目的,甚至要比一个革命元勋的身份更好用。当然,如果既能升官发财,又能确保革命元勋的身份,那就是双剑合壁、天衣无缝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已经理清楚一个思路。

与革命党合作的机会多得是,但是立功升官、讨好张直的机会却不见得多。

更何况,他现在即便破坏了革命党的行动,那也是有说辞的。毕竟事先革命党并没有告诉过他有这一档子行动,自己也压根不认识山坡下面任何一个人,事后完全可以装作毫不知情。相反,他现在即便帮助革命党完成行动,革命党也不知道自己出手相助,岂不是冒着风险又不讨好的事情?

想到这里,吴绍霆渐渐心安理得了起来。

“王云,我看到张小姐了,她就在下面。”他回身说了道。

“哦,总算没白跑一趟了。大人,咱们接下来怎么办?”王云问了道。

“等援军,咱们才五个人,对方十二个人,虽然我们在暗他们在明,可万一伤到人质就不好办了。”吴绍霆说道。

“大人说的是,大人说的极是。”王云连连附和的说了道。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动手,这可是性命攸关的事情呢!

就在这时,岩石那边另外一个人发出了一阵极其猥亵的笑容来,问道:“大佬,既然是先jian后杀,是不是什么时候jian都可以呀?反正这小娘们早晚都得死,我还从没碰过这么嫩的货,不如……”

“去你老谋,急个头啊你。等到了藏身之处,还怕没你的份儿吗?”大佬嘿嘿笑着说道。

四个人相继发出了笑声,将那柔弱无助的哭声给淹没。

第39章,突然交火

过了片刻,篝火那边的几个革命军模样的人吃完了东西。其中一个队长模样的人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干粮屑沫,对其他人吩咐了一句:“同志们都准备一下吧。阿陈,把火灭了,咱们准备上路吧。”

其他几个人纷纷将没吃完的干粮收拾了起来,开始检查随身物件,篝火也用灰土扑灭了。

队长将步枪背在了肩膀上,慢条斯理的走到了岩石这边,说了道:“李福林同志,我们就此分道扬镳,人质你可要看好了,一切要遵照原定计划行事。事成之后,我们老地方再相聚,到时候兄弟们都为你们庆功。”

大佬站起身来,哈哈笑了笑,向这革命军队长拱了拱手,说道:“这位同志太客气了,这是我老李加入同盟会第一次的行动,你们放心,我老李一定按照计划把这件事办妥了。还未请教同志尊姓大名呢?”

队长笑了笑,说道:“在下关仁甫,字嘉美,是广西上思支会的。这次与李兄合作甚是愉快,希望下次能继续合作了。”

大佬李福林豪迈的说道:“好,事成之后咱们再聚。关兄先走一步。”

关仁甫点了点头,然后回头向篝火那边的其他挥了挥手,说道:“兄弟们,走。”

这一队人就沿着山林向东北方向去了。

山坡上的吴绍霆听见这两个人的对话,知道了这大佬名叫李福林,革命军那边的领袖叫关仁甫,心中不由的震动了一下,寻思道:妈的,这两个人可都是未来粤军的大腕呀,尤其是那个李福林,将来还是粤军五大军阀之一;至于关仁甫好像是1922年时,被陈炯明给收编了的一个人物。

李福林和关仁甫都是辛亥革命之后,广州起义时地方民军的领袖。

前者从小不曾好好念书,整日游手好闲,成为了乡村的一个土霸王。不过李福林这人胆子很大,曾经多次混入广州城内打劫富商和官府。据说有一次李福林用一根黑色的灯筒冒充步枪,冲进了广州盐税衙门*,因此外号“李灯筒”。1907年时在南洋结识了孙中山,加入了同盟会。1911年广州起义时,他纠集了乡村青壮,组成了革命军“福”字营参加起义。

关仁甫是资深的革命党人,早年还加入过洪门,自1906年以来,几乎参加过所有由孙中山直接策划的武装起义。关仁甫是孙中山忠实追随者,以至于后来孙中山与陈炯明发生了革命走向矛盾时,与陈炯明发生了武装冲突,最终被陈炯明夺了兵权。从此关仁甫淡出军政,前往香港致力于实业的发展。

吴绍霆暗暗叹了一口气,好嘛,这些日后的大佬原来也干过这样的勾当!

现在山坡下面只有四个匪徒了,对于吴绍霆来说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不过他还是有些担心,自己这边兵分两路无法配合,万一手下因为紧张而作战不利,导致了张小雅有什么闪失,那可真是大嘴过了。因此,他沉了沉气,决定还是等到援军到来再行动。

这时,大岩石那边一个人很是猥琐的说了道:“大佬,革命党都走了,要不…….嘿嘿,咱们现在就把小娘皮开处了……”

李福林骂了道:“开你老木呀,荒郊野岭你来这一套?你急不也没生在你妈前面吗?走,带上这细路妹,咱们先回藏身点去。”

先前那人不敢多说什么,只好转身去把还在哭泣的张小雅抱了起来。

吴绍霆从山坡上缩回了身子,小声说道:“他们要走了,我们必须跟紧他们。你们动作都麻利一些,不要闹出什么岔子来。”

王云和另外一个士兵连连的点了点头。

突然,远处传来了一声“咔嚓”的脆响,响声还很大,似乎是有人折断了一根粗树枝。

不仅吴绍霆这边惊了一下,就连山坡下面的李福林那边也都紧张了起来。

“什么人?”李福林立刻喝了道,顺手就把腰间的两柄毛瑟手枪掏了出来。

另外三个匪徒将张小雅丢在了地上,纷纷举起了手里的武器,咔咔一片的拉栓上膛的声音,然后齐齐指向了声音传来的地方。

原来,埋伏在南边的陈群和另外两个士兵,因为他们那边的角度只能看到篝火附近的人影。先前革命党人走了的时候,他们以为匪徒都走了,于是放松了警惕,准备跑过来与吴绍霆他们会合。可是其中一个士兵不小心,被一根树枝扳倒在地上,树枝顿时发出了脆响。

陈群和另外两个士兵此时都趴伏在地上,一动不敢动,他们没料到原来还有匪徒没有走。

此时此刻他们不能确定还有多少匪徒,更何况对他们这些土兵来说,从来没有过真正的实战经验,面对眼前的情况当然是手足无措了。

李福林感到情况不对,可是却又想不通怎么会无端端冒出动静来?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追踪到这里来呢?他同样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甚至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但是自己现在的行动关乎大体,不能有任何闪失,所以肯定要把藏着的人揪出来干掉。

当即,他向几个手下使了一个眼色。

这些手下都是跟了李福林多年的人,他们立刻会意,然后两个人一组分散开来,向声音发出来的地方靠了过去。

篝火已经熄灭,黑漆漆的谁也看不到对方。

陈群忽然听到了有动静在向自己这边接近,他立刻紧张的举起步枪开了一枪。

“砰”!枪声在整个山林里面回荡了起来。

李福林这边一下子全部都趴在了地上,枪响了,那就表示对方是敌人。

“丢你老谋呀,做死他们。”李福林吼了一声,手中双枪立刻开火反击。

一时间,枪声大作。虽然交战双方人都不多,可是场面甚是激烈。子弹乱飞,射断的树枝、树皮到处都是。大家都看不清楚对方的具体位置,能听着枪声来射击。

不过李福林这边是分了两组,从两个方向同时开火,形成了一种夹击的形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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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擒李福林

陈群和另外两个士兵吓得连头都抬不起来,子弹呼啸的从头顶上划过,虽然没有带走他们的性命,但是却带走了他们的信心。这些士兵虽然是常规军,但并不像李福林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也没有李福林那样有打家劫舍的经验,在气势上早就被压制住了。

他们三支步枪在夹击火力之下,只敢举起头顶胡乱还击。

李福林这边已经正在逼近了,他肯定不会让这些人活着离开。

山坡上,王云焦急万分的说道:“大人……大人怎么办呀大人。”

吴绍霆探出头看了一下下面的情况,只见四个绑匪都在向陈群那边移动,至于大岩石那边的张小雅并没有一个人看守。他知道这是一个好机会,自己可以先救下张小雅,然后从背后发动偷袭干掉这些绑匪。

计划已定,他立刻回过身来,说道:“我们马上下去救张小雅,然后以那块岩石为掩体,从后面射击绑匪。明白了吗?”

王云和另外一个士兵早都紧张的满头大汗了起来,他们连忙点了点头。

“好,检查武器。”吴绍霆吩咐了道。他将自己的步枪端了起来,拉开枪栓检查了一下枪膛,确定枪膛没有障碍,然后率先从山坡上跑了下去。

现在绑匪的注意力不在这边,而且离开的也有一段距离了,所以完全没必要偷偷摸摸。

吴绍霆带着手下匆匆的下了山坡,绕道来到了前面的大岩石这边。

他看到了大岩石背面蜷缩着一个柔弱的身影,立刻上前查看。对方正是张小雅,她被绑匪用绳子捆成了麻花似的,嘴巴里还堵着一团布条,因为听到枪声而害怕的缩着身子,看上去就像是一只毛毛虫。

张小雅俏脸的脸蛋上脏兮兮的,连衣裙也有好多地方被割破了,活像是一个小乞丐似的。她紧紧的闭着大眼睛,泪水从眼缝里不断的溢了出来,小小的身躯不停发抖。小丫头此刻的样子还真是让人大感可怜。

吴绍霆看到这里,忍不住联想到“捆绑”小萝莉受辱的情形。不过他现在可没有时间想入非非,迅速的凑到张小雅耳边小声的说道:“张小姐,你现在保持冷静,千万不要出声。我是吴绍霆,来救你的。”

他先表出了自己的身份,免得张小雅慌乱之下尖叫起来,反而坏了事。

张小雅听到熟悉的声音和熟悉的名字,原本绝望的心一下子复苏了起来。她立刻睁开了双眼,想要看清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可是泪水模糊的厉害,一时半会竟然只能看到一个轮廓。

吴绍霆的轮廓在黑暗中显得那么伟岸和显耀,就像是带着强烈的光环似的。

她心中砰然一动,感动的差点哭了出来,为什么是他?

吴绍霆又说道:“我现在帮你解开绳子,记住啊,别出声。”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地上摸索到一块尖锐的石片,用熟练的手法切开了绳子。

张小雅坐起了身来,把自己嘴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又使劲擦了擦眼泪,这才看清楚吴绍霆的样子。她小鼻子酸了一下,哽咽的就要哭出来。

“别哭,现在还不算安全。你过来。”吴绍霆连忙说道,然后拉着张小雅的手,将她带到了大岩石的后面。

王云和另外一个士兵已经在这里把枪架好了。

“你,你怎么会来?”张小雅小声柔弱的问道。

“待会再说,你在这里别动,如果害怕就捂着耳朵,我们要打土匪了。”吴绍霆轻声说了道,然后抬头从大岩石后面探出去看了看。

张小雅只好不说话了,她伸出两只小手捂住耳朵,但是繁星一样的大眼睛却一直盯着吴绍霆。她在心里默默的念着:吴绍霆救了我,救我的人是吴绍霆,是他………

吴绍霆转身对王云说道:“瞄准了打,别浪费偷袭的机会。”

王云点了点头,不过他心里却一点谱都没有。

吴绍霆举起了步枪,黑暗中只能依稀看到匪徒的背影,他凭借着枪声和动影,瞄准了一个目标毫不犹豫的扣下了扳机。

一声闷响,紧接着是惨叫,那个匪徒立刻就栽倒在地上。不过这一枪好像并没有打中要害,对方还在一个劲儿挣扎和呼叫。

“我的屁股,我的屁股,哎呀!大佬,后面有人。”

这时,王云和另外一个士兵也开枪,不过他们完全没有吴绍霆那样气定神闲的素质,子弹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李福林大惊失色,赶紧回身射了两枪。

吴绍霆这边有大岩石做掩护,地理优势十分明显,更何况与陈群那边还形成了犄角之势。除此之外,吴绍霆在人数上也要更有利,六个人对付四个人,后者还有一个受伤的。

不过黑暗中枪战十分麻烦,吴绍霆现在又没有足够的子弹,守城门时每个人只准备一个满弹匣子弹,以及五颗备用子弹,加起来也才只有十颗子弹。如果不能速战速决,反倒会陷入被动。

他立刻想了一个主意,扯着嗓子喊了道:“你们被包围了,我们是新军二十四镇侦查骑兵,整个山区现在都是我们的人,马上放下武器投降,不然格杀勿论。”

李福林这边几个人赶紧躲在了大树后面,那个受伤的匪徒也自己爬着找到了掩护。

李福林一边更换毛瑟手枪的子弹,一边大声的回骂了一句:“丢你老谋,你吓唬谁呀!二十四镇就是坐火车从城里到这里来也不可能那么快。看老子怎么一个个收拾你们!”

吴绍霆冷笑了起来,说道:“我们这边有八个人,你们最多四个人,我们两个打你们一个绰绰有余。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赶紧投降。枪声响了,我们大队人马很快就到。”

李福林刚才只不过是自己给自己壮胆,他很清楚自己现在处境不利,既然对方能找到自己,很显然官军的大部门就在附近了。他虽然不清楚官军什么时候竟然这么有效率了,同时也很不甘心自己第一次为同盟会办事却办砸了,但事到如今,如果再不逃跑的话自己的命都倒搭进去了。

当即,他小声对手下吩咐了道:“把强生扶起来,从东边悄悄的撤。快!”

几个手下赶紧开始行动,两个人架着受伤的兄弟,匆匆的向东边跑走。

李福林故意留下来意图多拖延一段时间,为了吸引官军注意力,他立刻破口大骂了起来:“你们这些满清鞑子的狗腿子,别以为老子怕了你们。老子就是不相信你们还有什么大部队!有本事出来跟老子对枪,你先开枪老子也能先打死你。”

吴绍霆是故意放出话来扰乱敌心,他一直在观察着林子里面的动静,很快就看到了三个人影正在快速移动,当即举起枪瞄准了过去。

对于李福林的谩骂,他根本就不在乎。那三个人影因为其中一人受伤,跑起来的速度大打折扣,正好是射击的好机会。

“砰”!枪响。

三个人当中一个人顿时栽倒在地,连惨叫的声音都没有,直接被一枪爆头了。

另外两个人赶紧趴在了地上,其中一个痛嚎了起来:“大佬,老三死了,老三死了。”

李福林顿时暴怒了起来,他大吼了一声,骂道:“叼你老母,老子跟你拼了。”

说着,从树后面探出身子,手中双枪一阵乱轰。

子弹打在了吴绍霆面前的岩石上,弹起了一片灰尘。他不疾不徐的拉动了枪栓,重新将子弹上膛。从枪膛里面退出来的弹壳掉在了岩石上,又弹了起来,一下子砸在了一旁张小雅的脑袋上。

张小雅本来还在聚精会神看着吴绍霆,被弹壳砸了一下,顿时惊的回过神来。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脑袋,撅着小嘴喃喃自语道:“你看着点嘛……真是的,都砸到我了……”

她的抱怨声很小,几乎只有自己听到了。

就在这时,吴绍霆再次扣动了扳机。

张小雅赶紧又捂住了耳朵。

吴绍霆的第二枪射中了李福林的肩膀,李福林惨叫一声,跌倒在草丛里面去了。

另外两个土匪见到大佬受难,其中一个没有受伤的人赶紧跳了起来,向李福林这边跑来。他一边跑一边还焦急的喊道:“大佬,大佬你怎么样了……”

吴绍霆看准机会,立刻扣动了扳机。

“啊!”正在奔跑的那人痛叫一声,翻滚的倒在了地上。

“三狗子,三狗子,你怎么样?”李福林卧倒在草丛里,急忙的喊了道。这些人可都是跟着自己出生入死好多年的兄弟,像他这样混江湖的人,讲的就是一个义气。他心中又悲又痛又怒,是自己拉着这帮兄弟加入同盟会干革命,却没想到竟然害了他们。

“大佬,我……我还有一口气……你,你快逃,别管我们了!”三狗子被打中了肩胛,上身动弹不得。

“放你娘的屁,老子要是逃了,就对不起‘大佬’这个称号了。”李福林大骂了道。

这时,他虽然一只手受伤了,可另外一只手还紧紧握着一柄毛瑟手枪。他现在满腔怒火,决定以必死之心跟官军拼了。他挣扎着爬了起来,刚要举起手枪向大岩石那边开枪,忽然后脑勺被一支冰冷的枪管顶住了。

第41章,援军到来

李福林怔怔的回过头来,看到一个上身只穿着单褂,但是还穿着官服裤子的军人,手里正拿着一把老式的汉阳造对准自己。

这人正是吴绍霆,他在开枪打中三狗子之后,当机立断迅速出击,从岩石后面跑了出来,悄悄的绕道来到了李福林的侧面。当李福林与三狗子对话的时候,他则锁定了李福林的位置,秘密的潜行到对方的跟前,一举将其拿下。

李福林没有丢下手枪,他喘着粗气,眼中带着强烈的怒火,说道:“好小子,你有种,你到底是什么人?”

吴绍霆不冷不热的说道:“山字营后哨哨官,也就是一个守城门的。”

李福林手上的胳膊还在流血,他捏紧手里的枪,冷声又问道:“刚才是你开的枪?”

吴绍霆慢吞吞的笑了起来,说道:“我刚才开了不少枪,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枪?”

李福林大怒,脱口就大骂了起来:“丢你老谋,老子跟你拼了!”说完,也不顾指着自己脑袋的枪口,奋力的举起了手枪。他早就不抱有任何求生的希望了,自己从不怕死了,现在只求能先走一步,为兄弟们到阎王地府探个路先。

吴绍霆早就料到李福林要跟自己鱼死网破,他身形一闪,一个箭步踩上前,顺势一甩枪托,重重的砸在了李福林的脸上。后者连扣动扳机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又被打倒在地上。他上前用腿压在李福林的胸口,然后将对方的手枪缴了下来。

“顶你老母,有本事杀了老子!老子眨一眨眼睛就不是男人!”李福林被制服了,心中很是不痛快,转而发泄的大骂了起来。

吴绍霆抬头看了看四周,确定现场没有其他人之后,压低声音对李福林说道:“我念你是一条汉子,如果你和你的兄弟不想死,现在就听我说一句。”

李福林诧异了起来,半信半疑的看着吴绍霆,喝问道:“你要放了我们?”

吴绍霆冷笑道:“放了你?好不容易抓住你们,放了你我还怎么立功呢?不过你放心,只要你现在听一句,我保证过段日子你和你的兄弟能活命。”

李福林越来越摸不着头脑,既然不肯放人,还说什么能够活命?等落到官服手里肯定是九死一生,对方是不是故意耍自己?他“哼”了一声,不屑的说道:“老子不信你,反正老子是要死的人,凭什么听你的话。”

吴绍霆无所谓的说道:“我只负责告诉你,听不听是你自己的事。从现在开始有人拷问你绑架张小姐的目的,你就说自己不知道美金是什么,只觉得美金很贵重,所以就勒索要五十万美金。只要你这么说了,我保证你和你的兄弟都有机会活命。”

李福林吃惊不小,他虽然粗俗,但是还不笨,对方要自己这么说话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掩饰这次绑架与同盟会的关系。可是他实在想不通,对方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这次绑架行动是与同盟会有关呢?

难道,刚才谈话的时候,这小子偷听到了?

他在心里暗暗的隐寻思着。可是就算对方偷听到自己谈话,对方又为什么要帮自己?如果对方是同盟会的人,直接可以放了自己呀。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忍不住再次问了道。

“我跟你说过我是山字营后哨哨官。”吴绍霆说了道。

“我怎么相信你能帮我?”李福林追问道。

“我没办法让你相信,你信不信都无所谓。但是你自己考虑清楚,你按照我的话说对你是有利的,最起码我没有害你。至于到时候你和你兄弟的命,我会另外想办法。”吴绍霆慢条斯理的说了道,一副爱听便听的样子。

“那你还不如现在就放了我。”李福林冷冷的说道。

“我现在放了你你也跑不了,城里的援军差不多都到了,更何况我的手下都看着呢。”吴绍霆说完了这番话,站起身来向前方看了去。就在谈话之时,陈群、王云他们都已经向这里摸索过来了。

王云小声的喊了道:“吴大人,吴大人?”

吴绍霆回了一声,道:“我在这里,他们的大佬已经被我抓住了。赶紧去把其他还活着的人抓起来。”

王云快步跑了过来,看到吴绍霆果然制服了李福林,立刻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陈群和另外两个士兵也从南边战战兢兢的走了过来,他们就好像刚洗过澡似的,衣衫、裤子全部汗湿透了,当然也不排除有更夸张的因素在其中。

王云带着两个士兵,向草丛另外一边叫喊了道:“你们都投降吧,你们老大落网了,要事敢反抗,全部格杀勿论。”

另外两个受伤还活着的匪徒听到喊话,知道大势已去,也不敢再反抗了。

片刻之后,王云将两个土匪都抓了起来,其中一个重伤动弹不得,所以只用先前捆绑张小雅的绳子,把另外一个人捆绑了起来。吴绍霆将三个匪徒都聚集在一起,吩咐陈群想办法弄一跟火把过来,用火光引导支援部队赶来。

陈群跑到先前另外一路匪徒点燃篝火的地方,取了没完全灭掉的火星子,好不容易点起了一根火把。他举着火把正要向吴绍霆那边走去,突然四面八方蹿出了许多人影,接着就是步枪“咔嚓”上膛的一片声响。

“不许动,再动开枪了!”

“放下武器,放下武器!”

吆喝声此起彼伏,陈群吓的差点没让火把跌落下去。

“等等,自己人,是自己人。”有人突然喊了道。

“扑街啊,真是自己人?土匪呢?”又有人问了道。

这时,吴绍霆从大树后面走了出来,大声喊了道:“土匪一死三伤,全部已经拿下。你们是哪个部分的?”他仔细打量了一下包围自己的这些人,这些人全部穿着的是新式军服,手里的步枪也都是制式汉阳造。

不等这些新军士兵回答,一个上身穿着鲜明高级军服、脚上套着锃亮的长筒皮靴的中年人,大步流星的从队伍后面走了出来。在这个中年人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新军高级军服的军人,从他们领口蓝珠两折龙章可以看出,是属于副参领级别的官员。

第42章,初次立功

领头的中年人走到前面,陈群手里的火把光照在了他的脸上,正是广州将军孚琦。

吴绍霆有些诧异,堂堂的广州将军亲自带队来追击匪徒,可想而知这次绑架事件多么严重?不过他很快又高兴了起来,越是严重的行动,那自己立功的系数就越大,搞不好连跳三级都是有可能的。

他赶紧上前向孚琦行了跪拜礼,陈群、王云等其他后哨士兵也纷纷行礼。

“卑职参见将军大人。”吴绍霆喊了道。

“张家小姐呢?”孚琦立刻问了道,虽然他心中很想知道吴绍霆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可是做为一个政客还是得分清楚轻重主次。

吴绍霆回头看了一眼王云,问道:“人呢?”

王云呆了呆,他刚才只顾着跑过来接应吴绍霆,倒是把张小雅忘记了。

吴绍霆立刻大骂了道:“你这个扑街仔,叫你看着张小姐你跑什么跑?要是张小姐有什么闪失,老子亲自砍了你。”

王云吞了一口口水,他知道这次自己闯祸了。

好在这个时候,大岩石后面立刻探出了一个娇小的身影,鼓起勇气喊了道:“我,我在这里!”她一直缩着身子躲在岩石后面,因为害怕,所以对外面的事情一点都不敢去看。直到刚才听到吴绍霆称呼将军大人,才知道突然出现的这一大群人是在救自己的。

众人看见张小雅安然无恙,总算都松了一口气。

孚琦心中大喜不已,对吴绍霆点了点头,笑着赞了道:“很好,很好。”

他暂时没有多说什么,随即让新军士兵将匪徒全部押走,并且亲自上前牵着张小雅,在一众士兵护卫下返回广州城了。

不过谁也没有发现,就在先前原本是吴绍霆藏身的山坡上,不知不觉多了几个身影。正是去而复返的关仁甫等人。这些革命军在听到了枪声之后,担心李福林发生意外,所以急忙又悄悄回来探个究竟。

只可惜他们回来的迟了一步,大队官军已经包围了这里,因此只能按兵不动。

“坏事了,李福林被抓走了。”关仁甫愤怒的砸了一下面前的土石。

“关队长,我好像认识那个人,就是那个抓住李大佬的人。”一个革命军忽然说了道。

“那人是谁?”关仁甫问了道。

“他好像就是吴绍霆,月初我和陈芸生他们运送军火进城的时候,就是他暗中帮忙的。”先前那人连忙说了道。

关仁甫沉思了片刻,说道:“就是胡先生和克公介绍的那个哨官吴绍霆吗?”

那革命军立刻点了点头,说道:“就是他。听说胡先生还要推荐他加入同盟会的!”

关仁甫吸了一口冷气,他倒不是怀疑吴绍霆,毕竟吴绍霆是千真万确帮过忙的。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十分无奈的说道:“扑街啊,这还真是大水淹了龙王庙了!该死呀,真该死!”

“队长,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撤了。”关仁甫悻悻的说了道,带着手下匆匆的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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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吴绍霆起来的时候都已经是八点了,太阳早就挂在了半空上,而太平门却还没有打开。城门内外已经聚集等候了成百上千的人,都在纳闷今天城门怎么到现在还不开呢?尤其是几个赶早集的农民,都忍不住破口大骂了起来。

昨天晚上吴绍霆等人在总督府足足交代了两个小时的追击经过,他倒并不是啰嗦,而是陈群和王云几个人笨嘴笨舌,原本简单的事情交代的就好像是外国名著似的。后来好在孚琦过来,只要了吴绍霆的口述文本,其他人就不需要再交代了,这才能够提前走出来。

吴绍霆等人离开总督府时,孚琦让自己的秘书官王长龄追出来,又传达了一番表扬。

至于张小雅,自从回到广州城之后就没露面了。

快到深夜的时候,吴绍霆、王云和陈群等人才回到太平门营房,李文启、王利发等人早就等候多时了。傍晚李文启买回来的加餐,尽管后哨所有士兵都很饿,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敢提前开动。

吴绍霆心情大好,而且奔波了一晚上确实是饿了,于是立刻与后哨官兵们开吃了起来。

一边吃,王云、陈群还绘声绘色的讲述今晚惊心动魄的行动,这个时候他们两个人的嘴巴倒利索不少,绘声绘色的就好像将评书似的。

直到凌晨三、四点的时候,大伙才陆续睡觉去了。

吴绍霆从城楼上向下面看了一眼,然后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跑下了城楼。他能够在八点起来已经很不错了,当他来到营房这边时,整个营房都是呼噜声。当即他就踹门大喊,将手下全部叫了起来,五分钟之后总算打开了城门。

吴绍霆知道手下昨晚没睡好,所以特意安排四个队轮流守门一个小时,让手下可以好好休息一下。毕竟昨天晚上闹了一夜,自己也是有责任的。

刚刚分配完毕值勤,从城内方向奔来了两匹马,马背上各坐着一个穿九品武官官袍的人。

两人来到城门前放慢了速度停下来,然后一前一后从马背上翻身落地。

一个年龄较长者走到棚子这边,向正在用茶水漱口的吴绍霆行了一礼,道:“卑职将军府护军陈达见过吴大人。”

吴绍霆擦了一把嘴,拱手还了一礼,说道:“陈护军有什么事吗?”

陈达说道:“奉广州将军之令,请吴大人立刻前往将军府一见。”

吴绍霆心中立刻有了欣喜的念头,孚琦这么急着召见自己十之八九是要论功行赏了。他缓缓点了点头,微笑的道:“明白了,两位先回吧,我这边可没有配备战马,等下我换身衣服坐人力车过去。”

陈达再次行礼,说道:“还请吴大人迅速一些,将军大人可是急着呢。卑职就先回去复命了。”说完,就与另外一人再次上马走了。

吴绍霆将城门值勤的事情向李文启交代了一番,然后才穿上了官袍,就近雇了一辆人力车前往将军府了。

第43章,见龙济光

将军府距离太平门比较远,半个小时之后,吴绍霆才抵达这里。在将军府的辕门前下了车,先前去城门通传的护军陈达早在这里等候多时了,他赶紧上前来帮吴绍霆付了车费,脸上挂着一副讨好的笑容。

吴绍霆有些诧异,先前这家伙到太平门通报的时候还是一副板板眼眼的面孔,回过头来竟然变成了这副嘴脸,还真是有些让人不适应。

“陈大人,你也太客气了。”他笑着说了道。

“哪里哪里,小钱小钱,将军大人可急等着吴大人呢。来来来,快随卑职进去吧。”陈达呵呵的陪笑着,然后引着吴绍霆走进了将军府。

广州将军府虽然挂着“将军府”的牌匾,可是这里并没有正式的办公衙门。孚琦平日办公的地点都在陆军衙门,将军府只是他私人的宅邸罢了,即便他时常不去郊区的陆军衙门,那也是在自己书房里办公。

因此,进了将军府过了一个很大的前院,就直接来到了接待客人的前堂客厅了。

陈达让吴绍霆在前院稍等了一下,然后进去通报了一声。

稍等了片刻之后,陈达又匆匆的跑了回来,连忙请吴绍霆前往堂庭上。

进了堂庭,堂庭上有四个人,坐在最上方正座上的正是一身便服的孚琦。左边首座上坐着的则是一个穿着绸缎夏衫的中年老者,正在悠闲的品着香茗。

右边坐着两个人,居首者是一位四十来岁的军人,相貌颇为粗俗,就连身上的一套高级军服都显得泛旧,颇有几分不修边幅的风范。第二个座位上同样是一位军官,虽然军服比第一位要显得崭新,可是肩膀上的龙章就相差四个级别了。后者昨天晚上在拯救张小雅时好像是见过的,就是跟在孚琦身后的两个参领之一。

吴绍霆上前拍打了一下袖子,行了一个跪礼,道:“末将吴绍霆,见过将军大人,见过诸位大人。”

首座上的孚琦呵呵的笑了笑,没有急着理会吴绍霆,转而向左首的老者说道:“季公,这位就是吴绍霆吴震之,昨天就是他率领麾下十一名士兵,第一时间赶到现场,迅速侦查获悉令媛被劫走的线索,果断追踪绑匪,最终救下了令媛。”

那老者脸上立刻露出了和悦之色,坐着向吴绍霆拱了拱手,道:“吴大人真是辛苦了,这次真是多亏了吴大人的神勇,要不然老夫的女儿就葬送贼手了。这份恩情,老夫一定铭记在心。”

吴绍霆暗道,原来这人就是张小雅的父亲张直。他微微的笑了笑,正色说道:“这是末将分内之事,也是将军大人平日教导有方,末将自然是万万不敢托大贪功。”

孚琦指了指吴绍霆笑道:“你可不要谦虚,今天让你来,就是给你论功行赏。起来吧。”

吴绍霆谢过孚琦,然后站起身来。虽然孚琦没有让他坐下,可是眼见是要升官发财了,心中还是一片舒坦。

这时,张直向堂庭门外唤了一声,道:“何贵,将东西拿进来。”

堂庭门外早就等候着一个张府小厮,在听到老爷吩咐之后,匆匆抱着一个檀木盒子走了进来。他将檀木盒子放在了张直门前的小茶几上,然后又退了出去。

张直打开了檀木盒子,脸上挂着一副难辨真假的笑容,说道:“吴大人,这是老夫为答谢吴大人搭救小女之恩,备上的一份薄礼,仅仅是聊表心意。不成敬意,还请吴大人笑纳呀。”

吴绍霆看了一眼那檀木盒子,只见里面放着厚厚一叠绿油油、面值一元的美元,美元下面还有七、八锭足重五两的官银。他心中暗暗叹道,张直还真是一个活生生土豪呀,连美元都舍得拿出来答谢,这檀木盒子里面的钱银几乎够自己坐吃三、五年的时间了。

他当然没有直接上前去接过檀木盒子,故意露出有些迟疑和为难的样子,客套的说道:“张大人,您这……这也太贵重了,末将何德何能呀……”他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看坐在正上方的孚琦。

孚琦对吴绍霆这样的表现很满意,因为这说明了吴绍霆在做事的时候,会先看自己的脸色再来行事。他现在正需要的,就是这样忠心耿耿又有能力的人才。当即,他哈哈笑了起来,说道:“震之,你还犹豫什么呢?张大人赏赐给你的东西,你难道还看不中吗?”

吴绍霆连忙说道:“末将不敢。多谢张大人赏赐,多谢将军大人提点。”他说完,上前将那檀木盒子抱了起来。这盒子还真沉,难道自己就一直这样抱着吗?

张直看向孚琦,说道:“将军,听闻这位吴大人能在黑夜之中追踪痕迹,正是因为这份精悍的本领,所以才使得小女有幸得救。另外在与匪徒交战之际,吴大人能不损一人而顺利拿下匪徒,可见吴大人果然是一位军事大才。既然如此,岂能让一位大才屈居去守城门呢?”

孚琦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说道:“季公所言极是呀。这次震之顺利救下张小姐,已经展现了他高超的能力。实不相瞒,这位吴震之是今年刚刚从德国慕尼黑士官学校毕业归国的高材生,只不过新军那边暂时没有合适的职位,因次才委屈在消防营任职。”

这时,坐在右边首位的那位不修边幅的高级军官呵呵笑了笑,用带着浓厚的广西口音说道:“将军大人,正好我二十三镇第二标缺一位二等参谋官,吴大人虽然资历尚浅,但好歹是留洋归来的高材生,不妨借我用用。我二十三镇最近来了几个洋教官,正愁缺少懂得洋文的翻译人员呢。”

吴绍霆听得这人在孚琦面前不称“下官”、“末将”,而是直称“我”,并且将新军标级单位都说的那么轻松,不由的寻思了起来:难道这人就是二十三镇统制龙济光吗?

孚琦哈哈笑了笑,说道:“紫宸,你也太不厚道了吧。震之虽然资历尚浅,好歹是一个潜力十足的人才,你就把他当一个翻译人员来使唤?这我可不答应。”

龙济光,字紫宸,中国云南蒙自人,彝族,辛亥革命之后即成为活跃在广西、广东等地的实力军阀之一。现任职广西提督、广东安抚使、广东陆军衙门都督,广东新军二十三镇统制。他这几天正好在佛山执行巡防公务,昨天晚上接到广州将军孚琦发来的电报,于是连夜从佛山赶到了广州来。

第44章,立功升官

听了孚琦的话,龙济光也哈哈大笑了一阵,不过很快又收敛了笑容。他似乎是很认真的说了道:“既然将军这么说了,我身边也缺个副官,那就直接提拔吴哨官来当我的副官吧。吴哨官既然有十足潜力,跟着我好好干,一定让这潜力全面发挥。”

吴绍霆暗暗有些惊讶,龙济光在历史上向来是一个反面人物,可是却没想到这个反面人物竟然有这么大的气魄,一口气就要把自己提拔成为副官。统制的副官最高级别是正三品的职衔,这就等于让自己连跳七级了,放眼中国五千年历史,好像还没有这种跳级的先例吧。

更重要的是,副官往往是主官的心腹,虽然这个职位有时候不止一个人,而且也会分一等、二等、三等的差别,但如果没有一些值得信任的关系,岂能随随便便就到了主官身边呢?

他叹了一口气,龙济光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孚琦看了龙济光一眼,对方在这个场合自然不像是开玩笑。虽然他跟龙济光关系还不错,可是吴绍霆是自己好不容易发掘出来的人才,正要安置到将军府直辖的二十四镇当中任职,岂能让龙济光给挖走了?

不过龙济光这一番话说出来之后,让他顿时感到了一股压力。他原本打算将吴绍霆分配到新军二十四镇第一标担任二等参谋官,可是龙济光显然是老谋深算,先试探性的开出了一个二等参谋官的职位,然后又直接提高到统制副官,这摆明了就是在用高官来竞争人才了。

“紫宸,你还真要提拔震之做你的副官呀?既然如此,那就让震之自己选择吧。”孚琦放慢了语气,好整以暇的说了道。“震之,这可是一次好机会呀,统制的副官可不是一般人等做的,你若愿意前往二十三镇任职,我一定保举你。”

孚琦这么说当然是在打太极,他倒要看看吴绍霆到底是不是一个识时务的人。

吴绍霆沉默了片刻,他知道孚琦这番话是欲擒故纵,孚琦怎么可能会放自己去二十三镇呢?同时,他自己也觉得去二十三镇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首先是龙济光真的会提拔自己做副官吗?其次,龙济光这个人很难对付,而且权欲极大,自己去二十三镇只能他压着。第三,二十三镇早已经是龙济光的私人部队了,自己几乎没有任何发展的空间。

当即,他呵呵的笑了笑,向龙济光行了一礼,道:“龙大人对末将的提拔,末将感激在心。只不过末将毫无建树,又无实际经验,只怕难以担此重任。再者,将军大人有恩于末将,末将岂能背将军而去呢?还请龙大人见谅。”

孚琦听了吴绍霆这番话,心里舒坦至极,他知道吴绍霆所说的“有恩”是指前不久帮忙摆平以下犯上的事件,看来这年轻人果然是有情有义,不枉自己一番栽培了。

龙济光脸色却一下子阴沉了起来,盯着吴绍霆的目光显得很是寒冷。

吴绍霆看到这里,心中一凛,难道龙济光就这么小心眼?

不过很快,龙济光脸色又舒展了起来,爽快的笑了起来,向吴绍霆伸出了大拇指,说道:“好,很好。我就欣赏你这种的人,有能力,有才华,更有一副忠肝义胆。你放心吧,我可不是小鸡肚肠的人,日后你若在将军大人这边混不下去,尽管来梧州找我。”

吴绍霆松了一口气,这龙济光还真是一个怪人。他立刻向龙济光道谢了道:“多谢龙大人器重,末将没齿不忘。”

孚琦呵呵笑了笑,对龙济光说道:“紫宸,你也听到了,这可是震之不愿意去你的二十三镇呢。既然如此,震之,季公可是我的大恩人,你这次救下了他的女儿,不可不谓是立了大功。鉴于你能力出众,又是留洋高材生,我就破格提拔你为二十四镇第一标二等参谋官,兼任二十四镇第一标第三营教练官和稽查官。”

吴绍霆听了这一连串的官职,想必之下要比统制副官更稳妥多了。他知道二十四镇是广东暂编陆军序列,全镇尚且处于组建当中,总兵力目前只有四千不到,甚至连镇统制还暂无人选,可想而知发展的空间还是很大的。

孚琦又说道:“虽然比起紫宸给你一个统制副官要逊色多了,可是你要好好想想,全广东还没有哪一个刚从军校毕业的人,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能升任二等参谋。年轻人要明白知足。你明白了吗?”

吴绍霆躬身郑重的说道:“末将明白,末将绝不敢有任何多余的非分之想,只求一心一意报效将军大人知遇之恩。”

孚琦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很好。”他指了指坐在右边第二位一直没有说话的副参领军官,又道,“这位便是二十四镇第一标代理标统赵声,字文举,他是你的上司,日后你便在他的司令处任职。”

吴绍霆立刻又向赵声行礼,道:“卑职见过赵标统大人,还望日后赵大人多多指教。”

赵声轻描淡写的“嗯”了一声,说道:“下个月初一你就来第一标报道吧,月底我会派人到陆军衙门为你办理交涉手续,一应软硬配备都会送到你那边。如今我二十四镇尚且在编练之中,公务甚是繁忙,因此容不得多余的时间休息,吴兄弟可不要见怪。”

吴绍霆自然不敢有什么见怪,他现在还巴不得早点前往新军任职呢,于是欠身说道:“卑职谨遵标督吩咐,绝不敢有任何怨言。”

孚琦罢了罢手,说道:“行了,震之你先回去准备上任吧,这几天山字营的事务你大可放下,等着文举帮你安排妥当之后,直接就去第一标报道。”

吴绍霆再次行礼,道:“末将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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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施恩人心

山字营后哨的士兵们在听说吴绍霆调任二十四镇第一标担任参谋官之后,所有人都感到十分舍不得。这位吴大人自从上任后哨以来,肃清了克扣空额的陋习,让基层士兵每个月能多拿到两钱银子的饷。至于四个队官,虽然是肃清陋习的直接“受害者”,每个月拿的饷银大不如前,可他们都是明白人,能够看出吴绍霆确确实实是一位百年难遇的好长官。

这相处的四个月来,吴绍霆种种表现都应证了大公无私、爱兵如子、清正廉明这些成语。尤其是那天为了周小虎,甚至还拔枪来指着顶头上司李铭山,这一事迹一直都深入后哨人心。

除此之外,吴大人时常都会自己拿银子请手下加餐,这些小恩小惠看上去不足为道,但对于基层士兵们来说,却是一种与以前其他上司鲜明的对比。

现在吴绍霆要走了,后哨所有士兵一下子就好像失去了一道重要的屏障。不过他们都很明白,吴大人是有能力的人,他是一定要干出一番大事的,像山字营后哨这座小庙宇当然是容不下这尊大神了。

当天晚上,吴绍霆在太平门营房留了最后一个晚上,他将张直赏给自己的四十两银子全部拿出来分赏给了手下们,只留下了那一叠美元。其实那一叠美元看上去很多,但都是一元的票值,一共才一百三十多元。银子对于他来说并不重要,自己现在升官了,军队衣食住行全部包揽下,这个年代又不用为买房子操心,多余的银子索性打赏人情好了。

这四十两银子他按照一定比例,将那天晚上跟着自己参加行动的十一士兵按照出力的程度,分了其中二十两银子。另外二十两则平分给后哨其他人。

后哨士兵在拿到银子之后,感动的差点没哭出来,吴大人临走都不忘赏罚分明,这种好大人以后上哪里去找呀!

城门关闭之后,吴绍霆让李文启直接去酒楼订了两桌子好菜,并且破例可以带两坛子好酒回来助兴。酒菜都摆上桌子之后,营房里面的气氛却完全没有昨天那般热闹,反倒有一种明显的压抑。

吴绍霆哈哈笑了笑,端起了酒碗说道:“瞧你们的样子,大人我是升官了,又不是升天了,现在可是饯别会,弄得就好似是悼念会一样。来来来,都给我把酒碗端起来,大家兄弟一场,这是我第一次敬你们酒。”

众人听了这番话,只好都端起了酒碗。

吴绍霆与众人虚碰了一下,然后一仰头,将酒全部喝了下去。

士兵们见大人都喝了,自然不好意思不喝,于是一个个全部把酒碗喝了个底朝天。

“痛快。我走了,对你们来说应该是好事呀,”吴绍霆放下了酒碗,很久没喝酒了,这一口下去的劲头还有些冲鼻子。他缓了一口气,笑着对李文启、王利发说道,“那,从下个月开始,你们这几个队官又可以多吃空额了,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这是坏事!”坐在角落里的周小虎没有城府,忍不住就冒出一句话来。

“扑街仔,胡说什么!”李文启瞪了周小虎一眼。

吴绍霆笑着挥了挥手,说道:“周小虎是实诚人,说的是实诚话,总之我走了之后,后哨会变成什么样子,我是无能为力再干涉了。”

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然后语气渐进的再次说道:“不过,我当兵一直有一个原则。同袍即兄弟。不是酒肉兄弟,是比亲兄弟还亲的手足兄弟。你们一定要记住一句话,这句话我不是第一次说了,在战场上能救你的人,就是你身边的这些人。所以不管平时你们怎么闹,你都要记住你眼前的这个人,或许将来会是你恩人。”

众人齐齐看着吴绍霆,吴绍霆刚才的那番话,简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有力。

吴绍霆微微笑了笑,又说道:“我说这么多话,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希望你们能够团结起来。只要你们肯团结,没有人能欺负你们,李铭山不能,黄士龙也不能。明白了吗?”

所有人虽然对最后一句话感到半信半疑,可还是纷纷的点头表示明白了。

这时,陈群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吴大人,说句诛心之话,您是我见过最好的长官了,从来没有别您更好的。您这一走……唉…......”

吴绍霆哈哈笑了起来,说道:“这有什么,一句俗话叫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更何况,未必以后就没有机会再合作呢。如果你们真的认为我是一个称职的长官,日后我飞黄腾达了,你们可一定记得来投靠我呀。”

他的话说的很含糊,却是在隐喻着1911年辛亥革命之后,整个中国的格局都会重新洗牌。到那个时候兵可以不是兵、将可以不是将。

他虽然不敢保证三年之后山字营后哨会变成什么样,但这些由自己亲手训练出来的士兵,或多或少是有潜力、有价值的。到时候自己如果不幸或者幸运的成为了一个军阀,这些以前的老部下投靠自己,都是有用武之地。

后哨的士兵们当然没有听出更深层的意思,不过他们都记下了日后可以去投靠吴大人。单单这一点,已经算是一份慰籍了。

“吴大人!”这时,周小虎小心翼翼的举起手来。

“好小子,说吧。”吴绍霆笑道。

“那,那以后你还会罩着我们吗?”周小虎扭扭捏捏的说道。

“哈哈哈哈,行,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你们以后遇到什么麻烦,我能帮忙的一定不推辞。到时候你们可以直接来第一标找我。”吴绍霆没有多犹豫,豪爽的就把话说了出来。

众人听到了这番话,心中更多了几分感动,最起码吴大人走了之后,照样还能成为后哨最低限的希望所在。虽然这份希望是最低限的,可总比没有要强。人有时候明知道有些希望是泡沫,但是却偏偏离不开这些泡沫。

吴绍霆再次为自己倒满了酒,举起了酒杯,说道:“兄弟们,咱们好聚好散,今日就痛痛快快喝好吃好。来,干杯。”

第46章,志同道合

第二天,吴绍霆就从太平门这边回到了西郊大校场的军官宿舍。

山字营后哨并非第一次没有哨官,以前没有人指挥的时候,照样可以守城门,照样能够出勤巡逻。所以吴绍霆的离去并没有造成实质的影响,最多是士兵们情绪上有所波动。

今天是七月二十八,吴绍霆还有四天准备的时间,不过对于来说几乎没有什么可准备的,无非就是等着第一标司令处与陆军衙门办理交涉手续。

这天下午,吴绍霆发现自己的积蓄用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些帝国马克和美元,于是打算去一趟银行把这些外币兑换成银元。他刚出了宿舍的门,迎面就与另外一个军官遇上了,两个人差点撞了一个满怀。

对方立刻立正,行了一个新军的军礼。

吴绍霆定睛一看,不由乐了起来,说道:“倪兄?咱们还真是到哪里都能遇见呀。”

来者正是吴绍霆的老乡倪端,倪端礼毕,呵呵的笑了笑,说道:“下官这次是特意来找吴大人的。”

吴绍霆笑着说道:“又来这一套,什么下官不下官,什么大人不大人,你太见外了吧。”

倪端收敛了一下笑容,有些严肃的说道:“吴大人,看来你还不知道呀,下官隶属于暂编二十四镇第一标第三营,担任教习官之职。不过从后天开始,下官的教习一职就得交给吴大人了,下官则托福,升任为第三营管代辅职兼任营区军械官。”

营管代辅职其实就是管代(营长)的副官,不过因为主官管代暂时空缺,所以这个副官就没有正式的名份,故而被成为辅职。

吴绍霆恍然大悟,原来倪端日后就与自己在同一个部队了。他呵呵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倪端的肩膀,说道:“倪兄,我也仅仅只是一个二等参谋官,又不是第三营的营管代,你现在已经是营管代的副官了,营管代不在就是你做主,论职能咱们属于平级呢。”

二等参谋官是协参领的军衔,属于正四品官员,隶同于道台的官职。

营管代同样是协参领的军衔,正四品官员。虽然倪端现在只是一个没名份的副官,严格的说只是副军校军衔,正六品官员,隶同于通判之职。但是正因为第三营暂时没有营官,所以他这个副官所行驶的职权就完全等同于营官了。

倪端陪着笑了道:“职能虽是平级,可是职衔还是有高低。吴大人在训练山字营后哨的时候不是说过,军中最重要的规则就是下官服从上官,我岂敢与吴大人平肩而论呀。”

吴绍霆吸了一口气,有些诧异的说道:“倪兄,你怎么会知道我是这样训练后哨的?”

倪端哈哈一笑,说道:“吴大人你用新式洋操训练后哨的事迹,早就在新军里面传遍了。咱们二十四镇所有教习官都在纳闷,吴大人训练的方式跟咱们接受的训练方式有很大出入呀。但是纵观山字营后哨训练结束之后的神态,很显然吴大人训练的更加有效果呢。”

吴绍霆眨了眨眼睛,问道:“是这样吗?”

倪端点了点头,深以为然的说道:“下官今日特意拜见吴大人,岂敢刚见面就撒谎呢?这件事早就传开了,下官以前就是二十四镇十二位教习官之一,我们十二个人每次下操之后都要议论一番吴大人的操法。”

他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有些不甘心的道:“咱们新军都是采用德式操法,吴大人也是留学德国归来者,缘何操法效果相差这么大呢?”

吴绍霆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洋人奇货自居,这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要不然朝廷也不会派我们这些人留洋学习了。我掌握的是德意志帝国马其顿集团军最新式的操法,另外又加入了一些我自己的操练心得,因此才会有了现在的成效。”

其实他训练后哨的方式那是二十一世纪解放军的操法,不过为了更容易解释,只好把马其顿集团军扯出来当掩护了,反正中国军队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与马其顿集团军有什么接触,谁也不会知道真实内幕。

倪端缓缓点了点头,说道:“是呀,我也是这么想的。”

沉默了一会儿,吴绍霆问道:“倪兄,你今天找我,不会就只是说这些事情吧?”

倪端呵呵笑着说道:“吴大人,自然不是。不过吴大人您总称呼下官为倪兄,下官授受不起呀。”

吴绍霆也跟着哈哈笑起来,爽快的说道:“这有什么,我现在即不在军营,又未曾正式上任。正所谓公事公办,私事私聊,公私分明岂不更好?”

倪端笑道:“吴兄果然有魄力,那我就不再拘礼了。这次来找吴兄,是受人委托而来,不知吴兄现在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吴绍霆微微一怔,心中寻思:这么神秘?

他转过身打开了宿舍的门,请倪端走了进来,然后将门反带了上。

“倪兄,现在可以说了吧。”他问了道。

“明天下午两点,城南沙面大街北边路口有一家名叫‘丁记茶铺’的茶楼,你去时门口会有人接应你。”倪端简短的说了道。

吴绍霆怔了一下,很快会意了过来,说道:“是胡展堂、黄克强派你来的吗?”

倪端微微有些奇怪,反问了道:“你知道黄克强?”

吴绍霆点了点头,道:“我知道黄克强与胡展堂关系甚密,还听说他已经在广州活动很久了。不过,尚且无缘一见。”

倪端呵呵笑着说道:“你明天去丁记就能见到他了。”

吴绍霆看着倪端,沉了沉气,然后不冷不热的笑问道:“你是同盟会的人?”

倪端没有犹豫的点了点头,说道:“是,两年前我参加了萍浏醴起义,可惜失败了,然后改名来到广州,结识了展堂先生和执信先生,在他们的引见下加入了同盟会。”

吴绍霆笑了起来,说道:“我早猜出你是同盟会的,上次展堂兄的那封信你亲自送过来时,我就已经感到很纳闷了。你为什么以前不向我坦白真实身份,倒是选择在今天这个时候开诚布公呢?”

倪端缓缓叹了一口气,神色显得很严肃,说道:“这次事情很特殊,我也不怕提前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明天你去见过丁记之后,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那我们以后就是志同道合的同志了。如果不顺利的话……”

“会如何?”吴绍霆冷静的问道。

“毕竟你帮我过我们,我相信不会发生不顺利的事情。”倪端没有把话说的太透彻。

吴绍霆暗暗寻思了起来,听倪端这么说,好像胡汉民、黄兴他们对自己起了疑心似的?不过他自认为自己并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同盟会的事情,就算是抓捕了李福林那件事,也不应该算作出卖同盟会,毕竟这件事自己根本“不知情”。

他缓缓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倪兄你能对我公开身份,可见你对我还是很信任的。请倪兄放心,我吴绍霆流着七尺汉儿的热血,虽然不懂革命的大道理,但是也绝不愿意看着腐朽的满清鞑子葬送我华夏河山。”

倪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吴兄,你有这样的想法就最好不过了。”

送走倪端之后,吴绍霆也懒的在出去兑换银元了。

他坐在宿舍之中,仔细的寻思着倪端先前所说的话,现在看来同盟会十之八九是知道李福林失手被擒的消息,而明天叫自己去见面,也肯定是为了这件事。不过他倒并没有多么担心,倪端今天跑过来对自己公开同盟会的身份,其实已经在预示着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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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交通意外

次日一早,吴绍霆洗漱整理了一番,穿了一身便服变去军官食堂吃饭。

刚出了宿舍的院子,就看到山字营营官李铭山与几个总营的佐官从这里经过。

李铭山看到了吴绍霆,脸色有些变化,他故意装作没看见,与手下有说有笑的就要走过。

吴绍霆原本也没打算与这厮有什么瓜葛,正所谓“宁可得罪君子、不可招惹小人”,像李铭山这样的小人是最难缠的。可是他发现李铭山也是要去军官食堂吃早饭,两个人就这样不期而遇了。

李铭山昨天刚知道吴绍霆升官了,所以他不敢多吭声。但是跟在身后有一个佐官平日仗着跟李铭山亲近,所以耀武扬威、胡作非为习惯了,他还没听说过吴绍霆调任新军的消息,因此看见吴绍霆没有去太平门当值,跑回大校场这边吃早饭,立刻就怒了起来。

“扑街仔,谁让你擅离职守的!”佐官上前狠狠推了吴绍霆一把。

吴绍霆回过头来,立刻冷着脸色瞪了对方一眼。

佐官看到这里,心中更怒,顿时冷笑了起来,骂道:“叼你老母,你还敢瞪老子?我看你是想找抽是不是?”

李铭山赶紧咳嗽了一声,提醒自己的狗腿子收敛一下。

可是那佐官以为李铭山咳嗽是针对吴绍霆的,因此气势不减反增。他知道吴绍霆曾经得罪了李铭山,自己这个时候就替李铭山把这个仇报回来,肯定会更受青睐。于是,他立刻就要继续责骂吴绍霆。

吴绍霆冷冷的“哼”了一声,看了一眼李铭山,没好气的说道:“李大人,你是故意在刁难吴某人的吗?”

佐官听见吴绍霆不自称“下官”,反倒自称“吴某人”,举手就要向吴绍霆抽过去,一边还骂道:“死扑街的,冇大冇小,怎么说话的。”

吴绍霆狠狠的一挥手,打在了佐官的手臂上,佐官差点被掀翻在地上。

李铭山见事情再闹下去只怕会出大乱子,赶紧向佐官呵斥了一声:“混账东西,还不快向吴大人道歉。你这没脸没皮没长眼睛的狗东西,难道不知道吴大人已经升任二十四镇第一标二等参谋官了吗?扑街的东西。”

李铭山是旧军营官,军衔与新军营官大有不同,仅仅只是一个从五品的正军校,要比吴绍霆的协参领低下两个级别。因此,他现在见了吴绍霆都必须要向吴绍霆敬礼,并恭恭敬敬的称一声“吴大人”。这还真是风水轮流转,短短四个月对方竟然反爬到自己头上了,真是没天理!

佐官听完了李铭山的话,整个人仿佛被冻僵了,满脸吃惊之色。

吴绍霆哼了一声,说道:“日后给我小心点!”他这话一语双关,似乎是对在警告佐官,又仿佛是在针对李铭山。

佐官赶紧点头哈腰的赔罪了起来,连连说道:“吴大人息怒,吴大人息怒,卑职…..卑职刚才做梦还没睡醒呢,冒犯了吴大人,还请吴大人海涵呀。”

吴绍霆没有理会这些人了,自顾自走进了食堂吃饭去。

李铭山差点没哭死出来,心中的怨恨只好转移到了佐官身上,上去一脚就踢在了对方的屁股上,大骂道:“扑街的死货,你他妈的就不能给老子激灵点嘛?你没看到老子都不敢上前跟吴绍霆打招呼吗?被你害死了!”

他说完,怒气直接填饱了肚子,吃早饭的胃口丧失的干干净净,转身气呼呼的走了。

佐官一脸无奈,对另外一个同僚说道:“这吴绍霆怎么说升官就升官呀,一下子竟然连跳了五级?”

同僚叹了一口气,说道:“人家留洋的高材生,又救了将军大人恩人的女儿,你不服气吗?不服气你也去救一个试试呀。”

吃过早饭,吴绍霆回到宿舍休息了一会儿,就出了营区前往城南。

西郊距离城南还是很远的,就算雇了人力车只怕也需要一、两个小时的路途。

沙面原本是珠江穿过广州城冲积而成的一座小洲岛,早先是与广州城区衔接在一起的。自从第二次鸦片战争之后,英法联军强迫两广总督将沙面划归为租界,后来英国人和法国人开始在这里修筑堤坝、填土筑基、挖掘河沟,硬生生的把沙面与广州城区分割开来,成为了独立的小岛。

沙面一共有三个街区,南街为英租界,西街为法租界,只有正中央的沙面大街直通广州城区。而倪端所说的沙面大街向北的路口,恰恰就是广州城区这边进入英法租界的路口。

吴绍霆隐隐约约可以感觉出来,胡汉民上次约自己出来,是在城西著名的八仙楼,那边距离西郊大校场自然是更近一些,这说明了革命党人当时对自己是很信任的。至于今天他来到沙面大街,这里与英法租界不过几百米远,可见革命党是做好了随时逃入租界的准备。

人力车抵达沙面大街时正好是正午十二点过后。

吴绍霆下了车,看到车夫大老远从西郊把自己拉到这里也挺不容易的,于是付足了车费之后,还额外给了一个五角的小费。车夫感激涕零的道谢了一番,然后就走了。

他摸出自己的怀表看了看时间,时候尚早,于是走到路边旁侧的一家小食摊,买了一晚云吞面充作午饭。

沙面大街北段和南段截然不同,南边全部是洋楼,北面才有了几分中国风。

因为这条街道衔接着英法租界,很多小贩都聚集在这里,他们虽然进不了租界,但是一旦有洋人出来时,倒是能够围上前去赚一笔洋外快。

洋人对中国民间文化还是抱着好奇之心的,无论是民间小吃,还是街头艺术,只要有时间都会来体验一番。再加上古老的广州十三行就在隔着沙面大街一条街道,虽然十三行已经没落,可是繁荣的商业气息依然存在,所以这一带一直都是广州最热闹的地方,

吴绍霆在熙熙攘攘闹市的街边吃东西,还真是有些不太舒服。

就在这时,从沙面大街南边驶来了一辆英式马车。马车在租界区域时行速还很快,可是出了租界之后,面对拥挤的摊位走贩,顿时就好像陷入了泥泞之中。

马车车夫是一个中国人,副驾驶席上还坐着另外一个下人打扮的中国人。两个人扯着嗓子对着挡路的人群大骂,吆喝人群都散开。

一些小贩一见是洋人出来了,非但没有散开,反倒都涌了上去。

这下子让车夫和下人都怒了起来。车夫举起手里的鞭子向人群脑袋上乱抽,一旁的下人则站起来用脚去踹靠近的人。

小贩们看到这副情况,知道赚不了钱,于是纷纷退开了。可是也有几个先前被鞭子抽打的小贩摔倒在地上,手里的货物散落一地,哭着喊着要车夫赔钱。车夫根本不理会,一甩马鞭,驾着马车就要走。

马车没走几步,那匹马不小心踩到一个坚硬的东西,当即就被刺穿了马掌,惊慌之下发力胡乱的奔跑了起来。失控的马径直碾过了几个小贩,连带的撞翻了路边好几个小摊位。人群爆发了惊叫和惨叫,原本热闹的街区变成了乱哄哄的场面。

不巧吴绍霆所坐的小摊位正好位于失控马车奔跑的方向,正在吃东西的人们见状,吓得赶紧四散而逃。他正要跟着人群躲闪开来,可是忽然看到小摊位的主人还在急忙收拾钱罐子。他飞快的冲了过去,拽着主人家喊道:“你他妈的不要命了。快走!”

那主人不理会吴绍霆,执意要去把钱罐子从箱子里面抽出来。可是平时为了防盗,把箱子插的太死,偏偏关键的时候钱罐子就这样卡住拔不出来。

吴绍霆眼看马车就要撞过来,他只好打算强行抱着主人滚闪到一边。可是他刚准备发力时,脚下却踩到了一堆散落的筷子打滑了一下,整个人冷不防就摔倒在地上。

马车已经冲到眼前,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他已经无能为力在估计其他人了,只能自己一个侧滚翻躲了开去。

他刚刚翻滚到一边,马车冲过去的呼啸声紧紧贴着自己耳朵而过。

接着传来一声“轰隆”的巨响,马车撞碎了小摊位老板的钱箱子,那匹马被脚下什么东西绊住了,总算缓缓停了下来。

吴绍霆从地上爬了起来,身上沾满灰土和木屑,脑袋还有一些嗡嗡作响。

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旁侧,只见地面上拖着一趟长长的血迹。

这些血还是新鲜的,是那么鲜艳刺目。几秒钟之前,一个活生生的人还站在那里。

他的目光顺着血迹慢慢前移,血迹一直延伸到滑行了十多米远才停下来的马车下面。只见绊住马蹄的物什,正是先前那个摊位主人的身体。

此时,对方已经血肉模糊,胳膊被马蹄活生生的踩断,血淋淋的骨头都裸露了出来;大腿向反关节方向这段,硬生生的贴在了后背上;而另外一条腿还被踩在马蹄下。

原本热闹的街区,现在只剩下哭泣声和痛号声。

被撞翻的几个摊位废墟里,倒着许许多多的伤者,有的还能叫唤,有的一动不动,有的则在不断的抽搐。

就在吴绍霆所处位置向左二十米开外,沙面大街石板道上,甚至还躺着一个十岁不到的小孩。他现在听不到小孩的哭声,也看不到小孩能动弹。这个小孩手里捏着半串糖葫芦,不过葫芦果子已经被踩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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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血性之怒

马车上的车夫和下人摇摇晃晃的从车上跳了下来,他们两个倒是没有受什么大伤,只是让撞翻的木板杂物砸了一下。车夫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被撞翻的情况,仅仅弯下腰来检查了一下马蹄的情况。

“扑街呀,怎么这么背运,啧啧,踩死人了。”一旁的那个下人看到被踩倒在马下的鲜血淋漓的身体,一阵嫌恶的躲远了开来。

“是呀,这怎么办?血迹可不好清洗呀,这马可是伯力安大人送给老爷,这下惨了。”车夫显得有些着急,对于那马蹄下还在颤抖的身体熟视无睹。

这时,马车车厢内传出一声愤怒的抱怨声:“MyGod,Whathappened!”

下人赶紧上前去拉车门,可是车门好像被卡住了,他使劲拉了好几才,才将车门拉开。

一个穿着英式高领燕尾礼服的青年晕头走向的从车内走了下来,他一只手拿着一根手杖,另外一只手拧自己的礼貌,落地的时候身形还有一些不稳。下人赶紧在一旁搀扶着,一边还点头哈腰的安慰。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Whatareyoudoing?”原本还以为这人是一个洋鬼子,可当他从口中冒出了几句中国话时,才知道原来只是一个假洋鬼子。

站在十多米开外的吴绍霆仔细打量了这假洋鬼子一眼,只见对方不过二十来岁的青年,容貌倒是有几分似曾相识。他仔细回想了一阵,立刻想起了正是自己从德国回到广州第一天,在陆军衙门报道时遇见的两位买办之一,如果没记错,这假洋鬼子的名字就是陈廉柏。

原来是这个汉奸!

他在心中恨恨的骂了道。

陈廉柏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刚才的车祸震荡中恢复过来。他低头看了一眼马车下面重伤不治的摊贩老板,虽然对方伤的惨不忍睹,可是却还没有断气。

“Shit,Shit!你们怎么驾车的,怎么搞成这样了。你们看看,你们看看,人都压成这样了,还有我的马车!你们两个狗奴才,Killer,Idiot。你们,你们自己看着办!”陈廉柏怒不可遏,一边大骂,一边举起手杖在下人和车夫肩膀上连打了好几下。

不过从始至终,陈廉柏只关心自己马车下面的情况,并没有回过头看一眼身后被马车撞翻的地方!

下人和车夫都畏畏缩缩,撞死人可是大事,不过他们的主人身为渣打银行买办,处理这样的事情还是易如反掌的。当即,他们两个偷偷对视了一眼,“噗通”了一声齐齐跪了下来,对着陈廉柏磕头认错。

车夫一边磕头,一边还将刚才发生的事情颠倒黑白说了一通。说是小贩先堵住了道路,他不得已举鞭子打了几个人,结果就有人怀恨在心,用什么东西此了驾马一下,然后驾马受惊就失控的飞奔了起来。

“少爷,少爷,这事阿海可以作证。奴才从老爷开始就在为陈家赶车,这些年少爷当家了,奴才前前后后为少爷赶车也不下三年的时间了呀。少爷难道还不了解奴才吗?奴才岂敢乱赶车呀!”车夫声泪俱下的说了道。

“少爷,我可以作证,真的是先前有穷三刺了驾马一下,然后马车就发疯了。”一旁的下人阿海赶紧配合的说了道。

陈廉柏经常出入英法租界,当然知道沙面大街这边很拥挤了。他心想这些小贩也挺可恶了,无论是巡捕还是巡警,都曾经出来管理过很多次,可是这些小贩偏偏屡教不改,这次也之怪他们自己咎由自取。

“那你们说现在怎么办?现在可出人命了,这可不是小Case!”他没好气的说道。

“少爷,那人现在还没断气呢,咱们赶紧走吧。只要咱们先离开这里,他的死也就不关咱们的事情了。”车夫连连说了道,应付这样的事情他还是有经验的。

在这个时代,人当场死亡与事后死亡是两码事,虽然看上去很荒唐,可是巡警和衙门的人都知道陈家与洋人的关系,没有人敢找上门来。反正在这条街道上摆摊的人,都是一些没钱没势的人家,他们有什么办法敢跟陈家作对?

陈廉柏有些犹豫,显然是心中良心不安。

阿海看到这里,立刻出了一个主意,说道:“少爷,不如您先回去,奴才马上去通知巡警营来救治伤者,这样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陈廉柏听了这番话,脸上顿时释然了起来,然后说道:“好,就这样。至于救治的费用,咱们也可以适当的支付一些。你快去吧。”

他说完,对车夫吩咐道:“赶紧把车倒出来,记得给我小心一些,别再踩着人了。你要是把人给踩死了,那这个责任Youcommitment。Understand?”

车夫赶紧点头应道:“是,是,奴才明白。”

说完,立刻就向马车跑去,拉起缰绳就要引着马车后退。

“你们谁也不准走!”突然一声怒吼,一下子让做贼心虚的车夫吓了一跳。

陈廉柏、车夫还有没来得及跑走的下人阿海齐齐的看了过去,只见一个满身灰尘的青年冷着面孔向这边走了过来。

这人正是吴绍霆。

吴绍霆原本以为陈廉柏会妥善处理这次车祸,却没想到陈廉柏对车祸丝毫未加重视,相反还纵容两个手下逃避责任。他心中愤怒早已经超过了临界点,做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怎么可能坐视不理这样的惨剧?尤其对方还是一个张嘴闭嘴洋文的假洋鬼子,这更是激起了自己对其的不耻!

陈廉柏只觉得这青年有些眼熟,但是却没有记得对方究竟是什么人。他看到对方衣着不鲜,只当作是刚才被车祸牵连的人,想要向自己讨一份赔偿。

“Whoareyou?你想做什么?”他不冷不热的问了道。

“Shutup!你以为你懂洋文就了不起,你给我听清楚,今天这件事你要是不给一个交代,我一定跟你没完!”吴绍霆语气十分阴沉的说道,虽然他没有继续大吼大叫,但是这个时候的状态却更让人感到压力所在。

陈廉柏有些诧异,嫌恶的说道:“God,怎么现在是一个人就能讲英文呢?”

车夫见吴绍霆出言不逊,立刻站了出来叫嚣道:“扑街仔,你可知道我家少爷是什么人吗?他可是渣打银行的买办,渣打银行总经理伯力安先生与我家少爷可是好朋友。看见没,这辆马车就是伯力安送给我家少爷的。”他说着,煞有其事的指了指身后的马车,接着又道,“你不就是想来讹诈医药费吗?现在知道我家少爷名号了,还不快滚蛋?”

陈廉柏叹了一口气,略带责备的看了一眼车夫,训斥道:“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做人要低调,要懂得Reserved(矜持),别这么粗鲁,你就像一个野蛮人似的。”

他说完,目光极为轻蔑的瞥了吴绍霆一眼,优雅的从礼服没口袋取出了一叠花花绿绿的纸钞。他从这些纸钞当中抽了一张,用食指和中指夹着,就像是施舍似的递向了吴绍霆,说道:“我给你一英镑,你既然懂英文,应该知道一英镑值得多少鹰洋了。这足够赔偿你的损失了吧?”

吴绍霆冷冷的笑了笑,眼中的怒火已经十分明显。他没有接过那英镑,伸手指着身后被撞翻的那些摊位,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制造了这么大的车祸惨案,竟然就这样不闻不问?你自己看看这里有多少受伤的人?有多少死了的人?”

陈廉柏脸色一下子拉了下来,他最恨的就是不识时务的人。

车夫上前一步,狠狠的推了吴绍霆一下,骂道:“叼你老穆,你这扑街仔不识抬举吗?你难道不知道两广总督见我家少爷都要礼让三分……”

不等车夫把话说完,只听见“啪”的一声脆响,吴绍霆伸手狠狠的一巴掌抽在了车夫脸上!这一巴掌带足了愤怒,可想而知力道有多么强大。车夫当场被打的原地转了一个圈,一颗牙齿连同嘴巴的唾液、血沫子一起飞了出去。

第49章,翻译翻译

车夫好不容易站稳了,双眼直冒金星,一时半会就这样蒙住了。

陈廉柏见吴绍霆出手大人,而且还是当着自己的面,打的是自己的下人!正所谓打狗也要看主人,这份羞辱和挑衅自己岂能咽下这口气!他立刻举起了手中的手杖,狠狠的就要向吴绍霆敲过去。

可是吴绍霆身为一个军人,身手自然要比一个“假英国绅士”敏捷许多。他直接用手接住了陈廉柏的手杖,用力一拽,轻而易举就把手杖夺了过来。他将手杖在自己膝盖上一磕,立刻就变成了两根手杖,然后用力的向陈廉柏投掷了过去,正中陈廉柏的脸颊。

“Ouch!Shit,Whatdoyouthinkyouaredoing!”陈廉柏立刻尖叫了起来,捂住被砸伤的脸颊,痛嚎不已。他身为富二代,现在又是替洋人办事,从来都没有人敢这样对待自己,尤其还是一个中国人,心中的怒与恨一下子爆发了出来。

站在不远处的阿海看见车夫和主子都被打了,当即大怒了起来。他立刻从地上捡起了一张还算完好的板凳,一边向吴绍霆冲过来,一边大骂道:“扑街仔,你他妈的找死!”

吴绍霆掀开了自己上衣褂子的下摆,将腰间别着的勃朗宁手枪拔了出来,不假思索的就扣动了扳机。“砰”的一声,子弹不偏不倚正中在阿海的脚上。阿海惨叫一声摔倒在地上,高高举起的板凳从手里脱落,一下子砸在了自己的头上,当场痛得满地打滚。

陈廉柏吓了一大跳,这小子竟敢用枪?

“你………你,你想干什么?我可是渣打银行买办,你,你敢动我?”他战战兢兢的叫嚷了起来,全身上下忍不住发抖起来。

吴绍霆一言不发,好整以暇的举起手枪,对准了陈廉柏的脑袋。他现在虽然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可是心中的怒火也确实难以抑制。这一刻,他想到了这个狗汉奸日后的种种罪行,虽然现在还没有发生,可是也足以算在其头上。

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扣动扳机,不需要任何犹豫。但就这么一枪打死陈廉柏也太便宜他了,想想那些在车祸上伤亡的人,想想这个假洋鬼子、汉奸走狗冷漠的脸,恨不得连凌迟处死都嫌太仁慈!

这时,车夫被枪声惊的回过神来,看到吴绍霆拿枪对着自己的主子,赶紧大叫了起来:“杀人了,杀人了呀!有人光天化日之下行凶啦!”

吴绍霆听了这喊声,心中的火焰顿时犹如浇上了燃油。他举起手枪枪托狠狠的向车夫砸了过去,将车夫的门牙都砸掉了,然后手枪枪口直接塞进了对方嘴里。

“谁杀人?谁他妈的光天化日之下行凶了?”他终于咆哮了起来。

车夫虽然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可是在吴绍霆眼中却没有任何怜悯和同情。这个老混蛋驾驶马车直接导致了车祸发生,事后非但不思悔改,还推卸责任编造事实,现在更是荒谬的大呼小叫有人行凶?孰不知真正的凶手就是他自己!

“唔唔唔……”车夫嘴巴的血水全部吞进了肚子,满脸惊恐无比,吓得腿都软了。

“说呀,你哑巴了吗?老子问你话呢!”吴绍霆双眼赤红了起来,丝毫不在乎车夫嘴巴里面塞着枪口,根本无法说话。他故意这般刁难对方,就是要让这老混蛋亲身体验强权者欺负弱小者时的感觉!

车夫吓的哭了出来,嘴巴里支支吾吾全部是模糊不清的求饶。

“我让你告诉我,谁是凶手?他妈的谁他妈的是凶手?”吴绍霆逼问着,他转过脸看向陈廉柏,冲着这假洋鬼子吼道,“你的狗听不懂中国话是不是?那好,你给我翻译翻译,什么叫凶手?”

“Killer!”陈廉柏颤抖的说了一句。

“我叫你翻译翻译,什么他妈的叫凶手?”吴绍霆再次吼了道。

陈廉柏咽了一口口水,难道自己翻译错了?他想了想,又说道:“Murder?”

吴绍霆冷笑了起来,他是故意在戏耍这个小丑,尽管在场围观的人未必听得明白,可是他却要让所有人知道,强权者并不可怕,只要比强权者更强就行。

他再次看向车夫,放缓了语气问道:“什么他妈的叫他妈的凶手?你知道了吗?”

车夫赶紧点了点头。

吴绍霆退后了一步,枪口从车夫嘴巴里面退了出来,他是担心一枪爆头的时候脑浆子会飞溅到自己身上。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副和颜悦色的对车夫说道:“既然你现在已经知道了,那你可以去向那些死者解释了。”

他刚要扣动扳机,忽然身后冲出来一个人,连忙推开了拿枪的手。

“砰”一声枪响,子弹擦着车夫的头皮而过。车夫吓的“哇”的大叫声,裤裆里面立刻失禁,一头栽倒在地上晕死了过去。

许多围观的人没有看清楚,全部都以为是出人命了,吓得尖叫着四散而逃。

吴绍霆暴怒不已,回过头来要拿手枪对准刚才推自己的人。站在他身后的是一个极为眼熟的三十来岁的汉子,穿着一身长衫,脸色很是严峻。

“你是假洋鬼子的人?”他刚要举枪。

对方伸手死死扣在了吴绍霆的手腕上,手劲很大,一下子就压住了吴绍霆的枪。

“吴绍霆,冷静一点。”他压低声音快速的说道。

“你认识我?”吴绍霆有些诧异,不过很快就想到对方极有可能是同盟会的人。

“快跟我走。”那人没有回答吴绍霆,拉着吴绍霆就要离开现场。

吴绍霆狠狠的一甩袖子,将对方抓着自己的手挣脱开来。他冷着面孔说道:“我不管你是说,今天这件事我管定了。我最恨就是看到同胞被欺负,尤其还是被他妈的假洋鬼子、汉奸走狗欺负!”

这时,沙面南街英法租界的巡捕们听到了枪声,大老远就吹着警笛冲了过来。

那人一脸焦急,提高了语气说道:“吴绍霆,你别义气用事行吗?巡捕就要来了,赶紧跟我走!”

吴绍霆冷笑着骂道:“去他老母的巡捕,这里又不是租界!这里是中国!”

这句话说的十分有气势,周围还没有跑走的围观者们把这句话听得清清楚楚,每个人心中都大为感动,有人甚至还不自禁的默默点头认同了起来。

转眼之间,十几个巡捕驱散了人群冲到了事发现场,其中四个手持步枪的巡捕,立刻把枪口对准了吴绍霆。一个洋巡捕队长在两个带着头巾的印度巡捕陪佐之下,昂首挺胸的走了出来,他先看了一眼拿着手枪的吴绍霆,又一眼认出了经常出入租界的陈廉柏。

“Mr.Chen,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洋队长有蹩脚的中文询问了道。

陈廉柏一见救星到了,赶紧跑到洋队长身后,指着吴绍霆用英文说了一大通。

洋队长听完了陈廉柏的话,立刻皱了皱眉头,对手下一挥手,命令道:“Uptohisarrest!”

(把他立刻抓捕起来)

几个手持警棍的巡捕马上冲上前来。

吴绍霆哼了一声,指着洋队长冷冷的说道:“这里不是租界,你没有权力抓捕我。你要是敢越界逮捕中国军官,那就是对我大清国宣战!”

洋队长怔了怔,与陈廉柏交头接耳的说了一阵。之后,他立刻说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有什么事情,等你到了巡捕房再交代!现在,逮捕他!”

这是洋巡捕惯用的伎俩,以语言不通为借口进行越界执法,等中方政府派人来谴责的时候,大不了就以“一场误会”来当作推词。

吴绍霆冷冷笑了笑,说道:“是吗?那好,我英文再告诉你一遍。”接着他便将刚才的话用英文重新复述了一遍。

洋队长呆住了,他没想到这个中国人也会英文,当即有些手足无措了起来。他迟疑了片刻,立刻改口说道:“Mr.Chen是我们大英帝国的雇员,也是你们大清政府的官员,你竟然要对他行凶?”

吴绍霆指着周围的车祸现场,恨恨的说道:“他制造惨案在先,又不思悔改弥补,我身为大清四品武官,在中国的领土上惩罚肇事者,你管得着吗?”

洋队长耸了耸肩膀,说道:“车祸发生在你们的领土上,这事我不管。可是Mr.Chen是大英帝国的雇员,我必须保障他的安全。现在,我要带走Mr.Chen,你不许阻挡。”说完,他一挥手,让众巡捕护送陈廉柏向租界行去。

“你试试?”吴绍霆怒火攻心,举枪就要与这些巡捕较上。

这时,先前那熟悉的陌生人赶紧上前,再次拽住了吴绍霆。

洋队长冷冷的看了吴绍霆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带着陈廉柏就走了。

吴绍霆回过头来推开那人,吼道:“你他妈的到底是什么人?”

那人叹了一口气,只好说道:“胡先生让我来的。你马上跟我走。”

吴绍霆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了下来。他其实已经认出了这个汉子是谁,正是那天拯救张小雅的晚上,自己躲在山坡上偷看到的革命军队长关仁甫。他在关仁甫第一次拉自己的时候,就已经冷静了下来,之所以还表现的那么执着,就是要让关仁甫看到自己是一个满腔热血的中国人。

第50章,入同盟会

吴绍霆跟着关仁甫离开了车祸现场,穿过了一条小巷子,离开了沙面大街。

来到隔壁的一条街之后,又走进了一个深巷之中,连拐了几个弯,来到了一个独门独户的院子前。关仁甫上前拍了拍院门,门内的人甚至都没有发问,直接就打开了门。

“同盟会就这么随便开门?”吴绍霆奇怪的问道。

关仁甫没有回答,只是伸手指了指巷子的上方。

吴绍霆抬头一看,看见巷子一栋二层小楼的窗户后面隐隐约约闪现着人影。他暗暗叹道:原来是有暗哨在侦查的!

开门的是一个穿长衫、戴眼镜的斯文人,吴绍霆并没有任何印象。对方向吴绍霆和关仁甫略略点了点头,就请他们先进屋子里去。

吴绍霆和关仁甫走进了正屋的客厅,客厅不大,胡汉民、王守正、朱执信还有另外两位没见过面的人分别落座。他们看见关仁甫带着吴绍霆回来,立刻起身相迎。

“震之,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胡汉民看着吴绍霆满身灰土,有些诧异的问道。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神色显得很郁闷,并没有多说什么。

关仁甫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说道:“刚才差点就出乱子了,这位吴震之吴大人,还真是一副倔脾气!”

王守正立刻问道:“我们刚才听到两声枪响,难道这事与震之有关系?”

关仁甫点了点头,哭笑不得的说道:“就是这位震之,当街开枪,打伤了两个人。”当即,他便一五一十将先前在沙面大街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众人听完了关仁甫的讲述之后,不由都面面相觑了一番,每个人脸上露出了不同程度的惊讶之色。良久之后,一个年约三十多岁,带着一副黑胶眼睛,身穿有些泛旧西服的人哈哈的笑了笑,赞佩的说道:“震之果然是血气方刚又不失正直之心的好青年呀。”

胡汉民微微的笑了笑,在向吴绍霆做引荐之前,先语气平和的说了道:“震之,其实有一件事愚兄隐瞒你很久了,还请震之勿怪。”

吴绍霆稍微想了想,直言道:“展堂兄是不是要告诉我,你们暗中派人监视我很久了?”

众人都有一些诧异,吴绍霆怎么会知道的?

吴绍霆呵呵笑了笑,说道:“看来你们还不知道,昨天倪端已经告诉我了。”

众人心中都有不同的想法,有的人认为倪端也太托大了,就这样公开坦白自己的身份;还有的人则在思考,倪端既然如此信任吴绍霆,看来那件事果然是一场误会。

胡汉民缓缓的点了点头,微笑道:“原来震之兄已经知道了。没错,我们与倪端都是同盟会的同志。”他指了指刚才称赞吴绍霆的那人道,“这位便是同盟会执行部外务科负责人,名叫廖恩煦,字仲恺。”

吴绍霆心中一怔,原来这位仁兄便是廖仲恺?孙中山最热忱的追随者,国民党三大元老之一,国民党早期作派领袖人物!他暗暗叹了一口气,今天还真是又遇到了一位大佬。

“仲恺先生,幸会幸会。”他装作初次相见,向廖仲恺拱了拱手。

胡汉民又介绍了另外一位,道:“这位咱们同盟会广州分会的大才子,邹鲁,字海滨,现在政法学堂任教。”

邹鲁同样是一位大人物,民国著名教育家、书法家、政治家,孙中山遗嘱见证人之一。他在抗战时期曾经主持“抗日反蒋”的政治活动,逼迫蒋中正宣布辞去军政两界的职衔。在文化舆论上一直是一位扛大旗的人物,曾经执笔过许多革命刊物,于新闻舆论界颇有影响力。同时也致力于教育的发展,改革旧式教学制度,提倡男女同学,还创办过乐群中学,又在广东政法学堂执教,担任中山大学校长。

吴绍霆向邹鲁拱了拱手,笑道:“原来是海滨先生,我早先就有读过海滨先生发表在《广东政商报》上的文章,早已仰慕已久。今日得以相见,实乃万幸呀。”

邹鲁哈哈笑了笑,谦虚的说道:“震之兄过誉了,邹某确实写过几篇不成材的文章,无非是谋取一些稿费做细用罢了。让你见笑了。”

胡汉民再次指了指王守正,对吴绍霆说道:“今日既然已经向震之开诚布公,那我们也就不再有任何隐瞒。其实这位王守正,正是朝廷跨省通缉的革命志士黄兴,黄克强。”

吴绍霆其实在见王守正第一面时,就已经怀疑对方就是传说中的黄兴了,如今胡汉民揭穿了所有掩饰,也总算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他立刻露出一副恍然的样子,叹声说道:“王兄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黄兴黄克强?以前真是眼拙,失敬失敬呀。”

黄兴呵呵笑了笑,罢手客气道:“震之太客套了。”

至于关仁甫,先前吴绍霆在路上就已经相互认识了一番,所以就没有再介绍。

胡汉民沉了沉气,将话题带入了正事上,说道:“震之,今日请你前来,主要是有两件大事要与你商榷一番。”

吴绍霆点了点头,说道:“还请展堂兄明示。”

胡汉民与黄兴、廖仲恺对视了一眼,然后说道:“如今震之你已经知道我们真实身份,不过我们也很清楚,震之是绝不会出卖我们的。除此之外,经过我们多次与震之的接触,以及隐藏在军队之中同志们的观察,可以看得出震之是一位知忠义、明大理、心怀爱国之赤诚的人。因此,我们想邀请震之加入同盟会,共同为驱除鞑虏、振兴中华的革命大业而奋斗。”

吴绍霆早就猜到胡汉民的用意了,而他同样也早就期待着加入同盟会,这可是奠定革命家身份的第一步棋呢。当即,他一拍大腿,脸色充满神往,语气带着激动的说道:“我早就等待着这一天了,只可惜自留洋到归来,一直都没有合适的机会得人引荐加入。昨日获知原来倪端兄弟同样是同盟会成员,原本还打算央求展堂兄推荐我入会呢。”

众人听了吴绍霆这番话,都露出欣然的笑容。

胡汉民深深的点了点头,笑着说道:“震之,你有这份热忱,就不枉我们对你的信任了。”

吴绍霆问道:“那,敢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办理入会手续。”

廖仲恺呵呵笑了笑,说道:“就是现在。你的推荐人便是展堂与克强。此外因为事情特殊,你的入会誓言与申请书,邹海滨亲自为你捉刀完成,眼下只需要震之亲自签字画押,并且在我同盟会广州分会的公示章程上签字,即可成为我革命志士一员。”

吴绍霆高兴的点了点头,连忙向邹鲁拱手谢道:“有劳海滨先生代笔,小弟诚惶诚恐呀。他日有空闲,一定请海滨先生吃饭道谢。”

邹鲁笑着罢了罢手,说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我同盟会能得震之加入,正是如虎添翼呀。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吴绍霆又向胡汉民、黄兴谢道:“展堂兄、克强兄,二位能拨冗为小弟担任引荐人,小弟感激不尽,日后一定竭尽所能,为革命大业尽出全部力量。”

黄兴赞道:“好,有你这句话足矣。”

胡汉民起身走进里间的屋子,取出了一个托盘,托盘上有几叠用毛笔写满字的纸张,还有一副笔墨。他将托盘放在了吴绍霆面前的桌子上,说道:“震之,你先看看海滨先生为你代笔的申请书,若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即可签名落押了。”

吴绍霆爽快的笑道:“海滨先生的文采,难道我还不信吗?”说完,拿起毛笔直接在第一页上方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伸出大拇指沾上墨汁画了一个押。

第51章,设计营救

胡汉民将上面几张纸拿了起来,露出了最下面一份比较陈旧的纸张,说道:“这是同盟会广州分会的公式章程原本,广州分会的成员名字都在上面。震之,你也要签上名字。”

吴绍霆看了看这原本文件,上面条条款款写了许多同盟会准则,而在条款周围空白的地方,则密密麻麻有着不同笔迹的签名。他一直翻到最后一页,总算在最下面找到了一片空白之处,然后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太好了,震之,从今天开始,你便是同盟会广州分会的成员之一,日后大家便都是革命同志了。稍后我会将同盟会的徽章以及革命章程的抄本一并交给震之,这些两样东西你一定要小心收拾妥当,毕竟你身处在军营之中,若是暴露了身份,只怕会有不利。”胡汉民语重心长的说了道。

“明白了。”吴绍霆点了点头应允道。他现在成功加入同盟会,而且还是直接与同盟会的高层人物相交,感觉还真是不错。

“震之,以后若有什么要紧事需要联系,可以通过倪端来向上面传达。倪端便是同盟会在二十四镇的联络官,你回去之后,他也会向你介绍二十四镇其他革命同志的,大家记得一定要相互照应一些。”廖仲恺带着几分认真之色说了道。

“嗯,我记下了。”吴绍霆再次点头应了道。

这时,原本很和谐的气氛有些冷沉了起来,大家一下子都不说话了。

吴绍霆觉得有些奇怪,立刻又问了道:“对了,展堂兄,你说今天找小弟来有两件事,其一已经完成,敢问其二是什么事情呢?”

胡汉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神色显得有些凝重,他刚想开口说话,可是忽然发现自己还没有想好说辞,于是又欲言又止了。

一直站在大门后面的关仁甫沉不住气了,快步走了过来,说道:“震之,既然大家都是革命同志了,那有些话兄弟我就照直说,还望震之如实交代才是。”

吴绍霆故作疑惑,坦然道:“关兄,尽管说。”

关仁甫于是将那天吴绍霆抓捕李福林的事情,前前后后都说了出来。

吴绍霆倒还真的有些诧异,他是没有料到那天晚上关仁甫去而复返,将自己半路杀出的事情看得清清楚楚。不过这也无所谓,反正他早就做好应对同盟会的准备,更何况同盟会如果怀疑自己,一开始就不会先让自己入会了。

听完了关仁甫的话,他立刻露出了一副震惊之色,旋儿又极为严肃起来。

“那李福林竟然也是革命同志?”他不可置信的说道,“这怎么可能,同盟会怎么会吸纳像他这样的恶霸流氓呢?”

众人看到吴绍霆的反应,不由都面面相觑了一番。

“震之,李福林去年便已经加入同盟会,论资历还是你的前辈呀。你为何要这么说呢?”胡汉民正声问了道。

“我救下张家小姐之后,张家小姐亲口告诉我,李福林要将她先jian后杀,并且大卸八块送回张家以此恐吓张直。试问一个对无辜小女孩如此心狠手辣的人,岂能是革命志士?”吴绍霆从容不迫的说道。

众人听了这番话,齐齐震惊了起来。

“什么?竟有此事?”黄兴最先震怒起来。

“不可能,从一开始我都一直叮嘱李福林要按照原计划行事的,会不会是张小雅那细路妹胡说的。”关仁甫同样一脸惊愕之色。

“张家小姐得救时都吓哭了,绝不像是撒谎。”吴绍霆认真的说道。

说到这里,他又叹了一口气,道,“我在行动时,见李福林对他的手下十分够义气,不肯撇下受伤的兄弟而单独逃走,原本敬重他是一条汉子。所以我有心帮他,暗中告诉他在受审时,只说自己不懂美元是什么,所以才勒索五十万美元。这样一来,这件事就是寻常勒索绑架案,他们也不会被判刑很重。”

廖仲恺沉思了片刻,目光看向了黄兴,问道:“克强,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似乎与我们原定计划有出入呀!”

黄兴脸色微微变了变,继而叹了一口气,说道:“是,我私下向李福林授意,将原本勒索二十万银元改成了五十万美金。不过我并没有吩咐李福林做什么先jian后杀的恶劣行为。我的初衷是尽可能的多勒索张家一笔钱财,最好能影响到张直资助新军二十四镇的力度。当然,我对李福林强调过,如果实在不行,可再降低赎金,按照原计划行事。”

吴绍霆听得黄兴这么说,心中才明白过来,原来是李福林擅自篡改了计划。这流氓地痞的脾性还真是不好改,加入同盟会第一次执行任务就敢乱来。

不过,话说回来,他倒是觉得李福林的做法更具有战略性,也许黄兴是想到了利用打击张直来影响新军二十四镇的发展,可是黄兴并没有李福林那么有胆量敢去尝试。无论是现在的同盟会,还是日后的资产阶级革命政党,都是具有软弱性的一面,这在历史上早已经是公认的事实了。

廖仲恺拍了一下桌子,脸色很是不好,说道:“克强,你是老革命了,服从组织命令的重要性难道你还不清楚?这次行动的原计划,是经过我们反复推演过的,岂能随便更改?”

黄兴低着头,长叹一声,说道:“这次我会负责任的。”

关仁甫插嘴道:“仲恺兄,克强也是为了获得更好的效果罢了。再说,李福林到底也没有按照克强的计划来执行呀,归根结底还是李福林擅作主张。”

廖仲恺沉思了片刻,说道:“这件事姑且容后再议,还是先说说李福林的事吧。”

众人的目光又落在吴绍霆身上。

吴绍霆一副镇定自若的神态,不吭不卑的说道:“诸位,这次行动我根本就不知道。更何况张家小姐与我还是朋友,她出事了,身为当值军士前去营救难道不对吗?”

胡汉民呵呵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吴绍霆的肩膀,连忙解释的说道:“震之,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们是讨论过的,都知道这次事情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我们如果怪你,就不会推荐你加入同盟会了。”

吴绍霆缓缓点了点头,脸色释然,说道:“我自然知道诸位都是明晓事理的人。那敢问,诸位提及这件事,莫非需要我从中帮忙吗?”

胡汉民叹了一口气,说道:“没错,李福林虽然擅自背离计划行动,但毕竟是行动未遂。更何况他是孙先生亲自邀请加入同盟会的,而且其人在广州一带的绿林势力中颇有号召力,对我们日后的革命行动还是有价值的。”

吴绍霆听到这里,心中已然明白了,他微微笑了笑,说道:“展堂兄莫非是需要小弟设法将李福林同志救出来?”

胡汉民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如此。不知……震之会不会有为难之处。”

吴绍霆沉思了片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有希望,毕竟我事先教过李福林只说自己是为了勒索钱银,如果李福林照我的话交代了,那这件案子就是寻常勒索的小案子,不会引起上面的关注。”

这时,黄兴带着难色补充了一句,道:“震之,其实李福林一直在被广州三个县联名通缉,已经是悬赏五千块了。”

吴绍霆倒吸了一口冷气,愕然道:“什么?他有案底了?”

黄兴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说道:“是呀。不过他的案底并没有牵扯到革命,多数是他以前行劫的罪责。”

吴绍霆再次陷入了沉思,神色渐渐凝重了起来。他起初以为李福林的事很容易解决,可是却忘记了李福林以前还打劫过盐税局!他现在倒是没有把握了,除非劫狱,不过劫狱这种事要做也是同盟会来做,自己怎么可能亲自参与!

胡汉民看到吴绍霆的脸色,叹了一口气,说道:“震之,我们能想的办法都想了,为今之计,还是觉得震之你比较合适执行这次任务。毕竟李福林同志是你抓捕的,官府对你最没有防范之心。李福林同志虽然有些痞性,可震之你也说过了,他是那种忠肝义胆的好汉。如今同盟会十分需要他的号召来调动广州各路江湖好汉,所以………”

吴绍霆怎么听都觉得胡汉民是怂恿自己去劫狱似的,李福林能号召江湖绿林,可老子日后能号召几个营的新军呢!他沉了沉气,觉得还是先试一试再说。

“这件事很棘手呀!不过,既然是为了革命大业,我愿意尝试一番。眼下我需要一点时间寻思周密的计划。”他郑重其事的说了道。

他先把困难的话放出来,这样即便失败了也属于情理之中,相反一旦成功了那就是显得自己更加卖力。

“震之,果然够义气!”胡汉民大喜道。

“如果有什么需要协助的地方,大可与我们联系。我们一定全力配合。”廖仲恺站起身来郑重的说道。

第52章,上任新军

两天之后的早上,陆军衙门派人送来了上任第二十四镇的相应物什,同时也收回了吴绍霆担任山字营哨官的官身之物。送来的东西有三套新军官服,一套是礼服,一套是常服,另一套是常规军服,这三套衣服各自搭配了皮靴、军帽等物;一把西式军刀和一支配有枪盒的德国原厂毛瑟手枪;一条牛皮武装带。

除了这些硬件之外,新军军官证书,军衔章,上任诰命等等一应俱全。

晚清的陆军是没有配备手枪的,就连军官装备的手枪也没有制式化。这把德国原厂的毛瑟手枪,只怕是孚琦特别关注才配给吴绍霆的。

1908年的毛瑟手枪属于单动手枪,也就是打一枪要压一下枪机才能再打第二枪。比起吴绍霆自己那支勃朗宁手枪要逊色多了,只可惜枪盒是与毛瑟手枪配套的,不可能把勃朗宁手枪插进去。

吴绍霆上午还在宿舍里整理新收到的物品,下午却突然被叫到了陆军衙门将军办公室。

在进办公室之前,将军秘书官王长龄还特意嘱咐了吴绍霆,千万不要顶撞将军。

吴绍霆不由有些纳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办公室里,广州将军孚琦正背着双手站在窗户前,望着窗外阳台上的盆景。

吴绍霆看不出来孚琦的脸色,上前行了一礼,道:“末将吴绍霆,参见将军。”

孚琦默然了一阵,没有急着回应吴绍霆,办公室的气氛一下子显得尴尬了起来。站在一旁的秘书官王长龄只是微微的叹了一口气,他跟随将军多年,当然知道将军的脾气。正所谓大风暴来临之前的天气,向来都是一派风和日丽。

足足等了五分钟,孚琦没有回过身来,却冷冷的说话了:“前天你去沙面大街做什么?”

吴绍霆听了这番话,一颗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上,难道自己加入同盟会的事情让孚琦知道了?他很清楚满清政府对待革命军一直从严,抓住一个就砍一个!不过,他又隐隐约约觉得不可能,如果孚琦知道自己是革命党,那是绝不会派人去请自己前来,而是直接派兵来抓捕自己才是。

“回将军,末将打算去十三行兑换外币,听说十三行兑换外币不收过手费。”他让自己保持冷静,正声的回答了道。

“你兑换外币就好好的兑换外币,做什么一定要去掺和不相干的事情呢!”孚琦厉声的说了道,他的语气是由弱渐强,到最后几乎是斥吼了。

吴绍霆仿佛明白了过来,原来孚琦今天来找自己是为了陈廉柏车祸的那件事!他早应该料到,陈廉柏身为洋人买办,好歹是一个官职身份,肯定会狐假虎威找上门来报复自己。他心中暗暗发恨:这汉奸,老子早晚收拾了你!

“末将知道将军所谓何事了。”他叹了一口气,说了道。

“是吗?”孚琦转过身来,满脸怒容,说道,“昨天陈廉柏找到总督府要人,两广总督查证之后又跑到我将军府来要人,你面子还真大。”

吴绍霆默然不语,不过心里却很不服气。闹出车祸死伤那么多人的罪魁祸首可是陈廉柏,官府竟然不闻不问,反倒拿自己来说事,这他妈的是什么道理?

孚琦哼了一声,伸手指了指吴绍霆,怒色不减的说道:“我刚刚才保举你升任二十四镇二等参谋官,你还没有上任,一下子就闹出了这么大的祸事,你叫我怎么说你!”他顿了顿,又大声斥责了起来,“想想就来气,你的脾气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前不久还拿枪胁持自己的上司,难道你就一点没记性吗?”

吴绍霆暗暗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隐忍下来,反正骂就骂了,又不掉一块皮肉。

孚琦见吴绍霆不说话,先前的火气也差不多发泄够了,于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明天亲自去陈家道歉赔罪!”

吴绍霆心中一震,本来还是平静的心情,一下子就升温了起来:让我去给这个汉奸凶手道歉赔罪?道哪门子的歉?陪哪门子的罪?

他的拳头渐渐捏紧了起来,这个时候他并不是不能冷静,而是自己的原则和底线已经受到了挑战。大丈夫能屈能伸确实没错,可是如果让自己去向陈廉柏道歉,以对方的德行肯定会奚落刁难一番。更重要的是这件事原本就是陈廉柏的错,自己一旦去道歉赔罪,那就意味着道德观的崩盘。

“大人,末将无罪。”他一字一字的说了道,语气铿锵有力,从嘴巴里吐出来的就像是磐石一般。

“你说什么?”孚琦刚刚消下去的怒火,一下子又重燃了起来。

一旁的王长龄见状,心中只骂吴绍霆不懂事,将军给台阶还不下!

“将军大人,请恕末将无礼。末将十八岁前往西洋深造,所持之信心,便是学成归来致力于我大清之健强,驱除列强,恢复主权。如今末将只不过是教训了车祸肇事者陈廉柏,却反倒成为了罪人,试问末将心中秉承的信念当如何自处?”吴绍霆一口气将自己内心的不满全部说了出来。

“你,你胡说什么?”孚琦一下子震惊了起来,他向来以为吴绍霆是一个很明晓事理的人,却没料到今天对方竟敢公然反驳自己。

“将军,末将斗胆,请问将军您筹备新军第二十四镇的目的为何?”吴绍霆正色的问道。

“这……当然是巩固国防!”孚琦大声的说了道。

“正是。军人之天职,保家卫国。如今列强横行国疆之内,内患迸发环宇之间,我辈军人一直都是在追寻救国的真理。那日发生的车祸,伤者达数十人,死者也有不少,而就因为肇事者是一个替洋人办事的假洋鬼子,结果就要颠倒黑白,让无罪者向有罪者赔罪。这是什么道理?”吴绍霆振振有词的说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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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义正严词

孚琦一时间竟然无法反驳,他是满族人,而如今的中国也是满族在当家。面对中国目前的现状,他同样感到困苦不已,一心想要探求一个救国的方法。而吴绍霆刚才的一番激烈言辞,其实就是把自己内心中深藏已久的想法呐喊了出来。

要说到对洋人霸权主义的痛恨,他并不是没有,只不过他与眼下许多爱国臣子一样,很清楚以目前的国力是无法驱逐洋人的。

“吴绍霆,你真够胆,我要是不念你是一个人才,我……”他恨恨的说道,可是说到最后又觉得说不下去了。他打心底是很欣赏吴绍霆的,就算刚才那番赤裸裸的仇洋言论,自己也同样觉得十分豪壮。

“将军,”吴绍霆提高了语气,同样是大声的喊了道,“末将之所以愿意追随将军,就是因为知道将军您是胸怀大志者。您在末将心中的并不是其他迂腐的满族显贵那样,难道末将看错了吗?”

站在一旁的王秘书官倒吸了一口冷气,脸色立刻陷入了惊讶。吴绍霆脑袋秀逗了?竟然对将军吼叫,还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找死吗?

孚琦怔怔的看着吴绍霆,此时脑海中反倒一片空白了起来。他是一个书生将军,很清楚汉人现在对满人的排斥感,但吴绍霆说出的这番话竟是那么肺腑震撼!难道,真的是自己变得懦弱了?难道自己以前的雄心壮志正在消磨?

吴绍霆换了一口气,接着又言辞恳切的说了道:“如今,竟然在我大清的领土发生了一起车祸,肇事者还仅仅只是一个假洋鬼子,我们却要以卑躬屈膝的姿态任由是非黑白颠倒。那如果换作是一个真洋鬼子,我们该怎么办?他撞死了人,难道我们还要倒赔钱给他,然后将死者鞭尸惩戒吗?如此一来,我大清国还是大清国吗?”

他的话有七成是发自内心的呼喊,另外三成则是在投机。因为他知道孚琦是一个书生将军,满族书生与汉族书生都一样,那就是有一种书生意气。一旦自己能激起孚琦身上的书生意气,那这次事情自己不仅能够得以开脱,还会得到孚琦更多的信任。

孚琦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背过了身去,背影僵持了半晌。

“你先出去吧。”良久之后,他语气沉重的说了道。

吴绍霆此时倒是有些看不穿孚琦的心意,不过他隐隐约约还是感到对方已经被自己的话打动了。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向孚琦的背影拱了拱手,说道:“将军大人,末将恰才言语过激,还请将军大人息怒。”

孚琦叹了一口气,道:“怒?我现在被你说的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吴绍霆迟疑了一下,又道:“请将军大人恕罪,末将头可断,绝不会去向那假洋鬼子道歉。若将军大人执意让末将前去,末将会携枪械两支,当场打死这个狗洋奴。”

孚琦侧过脸上来看了吴绍霆一眼,眼中有一种锐利的神光。他道:“你不用去了。这件事我自己会解决。”

吴绍霆松了一口气,向孚琦拱手告退了。

就在吴绍霆要退出办公室大门时,孚琦又唤了一声:“震之,你要好自为之。”

吴绍霆怔了怔,孚琦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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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三天,陈廉柏的事情总算彻底销声匿迹,看来孚琦还是被吴绍霆那番激烈的言辞说动了。其实只要有一点正直良心的人,在处理这样的事件事,都不会任由陈廉柏胡作非为。毕竟陈廉柏眼下还是一名大清子民,而且事发之地又并非租界,洋人是无权为陈廉柏撑腰的。

新军二十四镇下设两个步兵标编制,第二标暂时驻扎在白云县,而第一标因为是孚琦优先培养的部队,因此标司令处(类似团部)是设置在距离陆军衙门脚近的西郊大校场,但距离消防营的两个营驻扎地要相隔一段距离。

吴绍霆正式上任的前两天,主要是在熟悉同僚的名字职位以及了解第一标司令处运作程序。新军与旧军的体制大有不同,旧军是属于旧式的幕僚制度,而新军则引进了西方的参谋制度和司令部的组织结构。

只不过,因为二十四镇是去年刚刚筹组的军队,第一标司令处的在职军官人数并不多,而且几乎每一个人都是身兼数职。就好比吴绍霆自己,本来是二等参谋官,职责是协助总参谋官“分任计划各务”,并担任营级单位“赞佐号令,参画机宜”的工作。可是因为第一标第三营刚刚成立不到三个月,并无营管代,所以就暂且代理训练和稽查之职务。

高级人才拮据的情况对于二十四镇来说是很严重的,但是没办法,新军军费开支本来就比旧军多,而且又是以西洋操法训练,成本代价是很高的。

二十四镇又没有统制,大小事情都是广州将军孚琦一手承办,所以中高级军官任命,都必须经过孚琦的批准。孚琦虽然一直在网络人才,可那些刚从讲武学堂毕业的学员资历尚浅,又没有可靠背景,自然不敢轻易委以重任。

第一标的参谋处除了吴绍霆之外,只有一位代理总参谋官和两位二等参谋官。

代理总参谋官名叫蒙古尔济??良葵,满族正白旗人氏,顶戴花翎二品衔,大常寺少卿、世袭男爵兼骑都尉加一云骑尉。此人是满族陆军贵胄学堂第一期学员,去年年末时刚刚学成毕业,调入广州陆军衙门担任见习官员,后来被孚琦安排进入陆军二十四镇任职。

原本贵胄学堂的学员毕业之后,应该调入京城禁卫军任职,这也是贵胄学堂成立的初衷,目的便是从汉臣袁世凯手中分拆兵权。只是恰逢广州革命党*厉害,有传闻新军当中隐藏有不少革命党,因此良葵又被转而调到广州,其一是稽查革命党,其二是学习边军管理。

第54章,拯救行动

良葵是典型的八旗纨绔子弟,尽管在贵胄学堂里经过了一番深造,但是因为性格顽劣,最终也没深造出什么究竟来。如今第一标尚且在筹建当中,平日他也无所事事,因此时常不在司令处奉公,而是在广州城内与达官显贵们厮混在一起。

另外两位二等参谋官,一人名叫何福光,字崇石,原本是广东陆军武备学堂的教官,因为二十四镇急缺军官,所以就将其调任第一标任职。不过何福光目前只是在第一标挂职,大部分时间依然要前往陆军武备学堂教习。

吴绍霆五年前同样是在广东陆军武备学堂学习,不过并不认识这位何福光,可见其人应该是最近几年才在陆军武备学堂担任教职。

第二位二等参谋官名叫许海英,字光云,出生在广州著名的高第街,与许崇智是同族,论辈分要管许崇智叫三叔。家中颇为殷实,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富二代,他身上的这个二等参谋官实际上是其父花了三十万银子捐出来的。

不过许海英曾在陆军小学堂学习五年,成绩颇优,原本计划直接保送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深造。只是许海英从小爱国心就极强,对洋人有十分强烈的排斥心理,因此死活不肯留洋。后来他在陆军小学堂留校任职一年,陆续又在巡防营、新军二十三镇短期任职。

吴绍霆对于许海英还是很佩服的,对方年纪比自己似乎只大一、两岁,但好歹是有过不少履历经验。当然,他更看重的还是许海英身为富家少爷,却并非那种贪玩纨绔之辈,不仅学习认真,品性也十分正直,与那位满族显贵蒙古尔济??良葵完全是鲜明的对比。

如今第一标参谋处,严格的来说能够执行日常公务的官员,就只有吴绍霆和许海英两人。

吴绍霆原计划是将自己训练山字营后哨的方式,转移来对第一标第三营进行训练,不过他刚把这个计划与第三营辅官倪端协商时,倪端却提醒他应该尽快搞定李福林的事情。

这段时间了,他确实没有认真思考过李福林的解救方案,关键是这件事太过棘手,自己一时半会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可是既然倪端来提醒了,那就说明同盟会对这件事还是很急切的,他只好把注意力放在了李福林事件上来。

当天晚上吃过饭,吴绍霆找到倪端,两个人来到大校场上抽烟。

除了他以前带领后哨士兵在这里训练之后,大校场就再也没被使用过。虽然这里是附近兵营的中心区域,不过四面开阔无比,宛如一片大草原似的,如果有人敢来偷听,一眼就能发现过来。

“倪兄,这几天我一直没问你混在二十四镇当中还有那些同志,其实并非我忘记了,而是觉得没必要这么快就知道那么多。”吴绍霆点燃了一支烟,把火柴盒抛给了倪端。

“呵呵,震之兄,如果你来问我,我也未必记得那么清楚。人太多了,通常只要对上暗号就知道是自己人了。”倪端呵呵笑了笑说道。

“这么多人?”吴绍霆有些诧异。

倪端一边化燃火柴点烟,一边得意的点了点头。他长长的吐了一口烟圈,说道:“正式入会的人虽然不多,但有心革命者绝非少数。还是中山先生那句话,以眼下的局势,就只差一记有力的出击,一旦这一记打得好,必定能掀起革命巨浪。”

吴绍霆呵呵笑了笑,叹声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倪端怔了怔,连连点了点头,说道:“对对,对,就是这句话,我以前好像听展堂先生说过这句话的。”

吴绍霆笑道:“这话就是我在轮船上,告诉展堂先生的。”

倪端恍然大悟,笑道:“原来是你说的呀。嗯,我敢肯定,十年之后这句话必定能成为传世名句呀!”

吴绍霆沉默了片刻,弹了弹烟灰,转变了话题说道:“倪兄,我且问你,如今在我二十四镇之中,还有比我官职更高的同志吗?”

倪端想了想,说道:“同志是有,但这人并没有加入同盟会。”

吴绍霆微微有些诧异,反问道:“那你岂能认定他是革命同志?”

倪端笑了笑,道:“震之,你没加入同盟会之前,不同样是身怀革命大志吗?这不就是同志了嘛!哈哈。”

吴绍霆明白了过来,说道:“原来是这样。那再问你,这人能像没加入同盟会之前的我那么值得可靠吗?”

倪端叹了一口气,啧了啧舌头,显得有些难以定夺,犹豫好一阵之后才说道:“不好说。但是这人知道我的身份,我与他也交谈过革命大势的话题,应该值得信任的。”

吴绍霆点了点头,说道:“如果真是这样,那倒是好办了。我已经想到一个拯救李福林同志的计划,但这个计划的关键,就是需要有一个比我官职更高的人来坐镇。”

倪端眼前一亮,赶紧问了道:“震之兄,计划当是如何?”

吴绍霆说道:“我前几天刚去打听过,李福林被抓捕之后,就移送到巡警营那边关押起来了。至于上次的绑架案虽然还在审理之中,不过巡警营的那些饭桶肯定不会深究,只会当作一场普通的绑架来定案。”

倪端缓缓点了点头,同意道:“没错,巡警营都是一些乡巴佬,办事都不喜欢动脑子的,只要李福林不扯出革命党来,那案子差不多就了然了。可是就算是以普通的绑架案来定案,李福林以前还有案底,只怕罪名也不轻呀。”

吴绍霆微微笑了笑,说道:“我的计划其实就是要让这个案子复杂一些,然后我们新军这边借口继续追查案子,继而将李福林押解到我们这边关押,事情就好办多了。”

倪端有些惊愕,问道:“我们新军怎么可能调查绑架案呢?这压根就不是我们的职责范围,巡警营再傻也不会相信这个借口呀。”

吴绍霆哈哈一笑,说道:“我都还没说是什么借口呢,你怎么知道巡警营不会相信?”

第55章,按部就班

倪端被吴绍霆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赶紧再问道:“震之,你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呀?”

吴绍霆沉了沉气,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道:“我打算让这件绑架案重新与革命党挂上关系,并且还要指明这次革命党牵扯到了咱们新军二十四镇。然后我就去巡警营要人,说革命党有可能打入我二十四镇内部,必须提调李福林来逼供认人。”

不等吴绍霆说话,倪端惊讶惊讶不已,连忙说道:“震之,你这是什么意思?你难道要让咱们都暴露出来吗?”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将手里的烟弹掉了,郑重其事的说道:“倪兄,我就是脑子里面进水了,也不至于自取灭亡的。这只是一个计策,你且听我把话说完。”

倪端沉住气,不再打岔了。

吴绍霆接着说道:“等我们把李福林要到新军这边来,然后上演一场苦肉计,最终严刑逼供之时不幸错手致使犯人死亡,咱们随便找几具被拷打的面目全非的尸体,代替李福林验尸下葬。接着,我们就以革命党混入二十四镇的消息毫无对证,可能是情报来源有误来结案,岂不就皆大欢喜了嘛。”

倪端恍然大悟,笑着说道:“原来你是要狸猫换太子!”

吴绍霆拍手笑道:“没错,正是如此。”他接着叹了一口气,说道,“如今,散播革命党参与绑架案这个假消息的方法我已经想到了,唯一还缺的,就是上级给我的调查命令。”

倪端点了点头,说道:“难怪你刚才问我二十四镇是否有更高官职的同志,你是希望上司下命令让你来调查这件事。”

吴绍霆“嗯”了一声,说道:“没错。倪兄,你先前说的那高官是谁?”

倪端没有隐瞒的意思,压低声音说道:“就是第一标标统赵声。”

吴绍霆扬了扬眉毛,竟然是赵声?这人平时看上去对广州将军孚琦毕恭毕敬,没想到跟自己一样也是一脚踏两船。他立刻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不妨就去找赵标统,让他帮忙。”

倪端想了想,然后说道:“这样吧,还是我亲自去找,你暂时不要暴露了身份。”

吴绍霆怔了怔,问道:“为什么要这般谨慎?”

倪端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曾多次邀请赵标统加入同盟会,可是他总是推辞,可想而知这人对革命还是有犹豫的。虽然他没有针对二十四镇的革命士兵下手,但为了保险起见,尽量让外人少知道一些同盟会的内部情况。”

吴绍霆暗暗寻思:赵声这人不肯加入同盟会,却一直与革命党人勾勾搭搭,可见这家伙并不是稀罕革命党,而是具有一定远见,能够预料到革命党日后一定会做出惊天大事,而他只求能从中渔利。

他不由多了一个心眼,这个赵声不简单,自己以后不得不提防,毕竟是一个不和谐又不稳定的因素。

“我明白了。倪兄,你身为联络人处处犯险,你可要多加小心才是。”他郑重的说了道。

“呵呵,有劳挂心了,为了革命大业死我一个人又有何足惜?”倪端爽快的大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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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之后的早晨,天刚刚蒙亮,吴绍霆习惯早起去司令处处理一些文件。他在军官宿舍洗漱完毕,正要前往食堂吃早饭,还没出门就听到了房门轻轻的敲响。他一边穿上外套,一边打开了房门,只见倪端一脸沉重的站在门外。

他有些诧异,不过什么也没问,先把倪端引进了宿舍。

“怎么回事?你脸色不好呀。”他赶紧问了道。

“唉,麻烦了。这赵声是一个老狐狸呀。”倪端沉重的叹了一口气,双手叉着腰,一副很生气的样子。

“他不肯协助营救李福林同志吗?”吴绍霆问道。

倪端再次叹了一口气,迟疑了一会儿之后,才说道:“他回答的很含糊,不过我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按照他的想法,他会支我们的这次行动,但是不会签署任何书面文件。因为一旦这次行动有操作不当之处,这书面文件就成了罪证,会把他牵连进去。”

吴绍霆冷笑了起来,说道:“这老狐狸,处处都是先求自保,如果个个都像他这样,革命大业真的就寥寥无期了。哼,他还说支持我们行动,他不拿出一纸命令来,我们怎么去巡警营要人?”

倪端无奈的吸了一口气,说道:“他告诉我一个方法,不过这个方法恐怕会让震之兄你多承担一些风险。”

吴绍霆几乎没有多想,立刻说道:“你说吧。李福林同志是我抓的,我自然是要为这件事负责任。为了革命,再大的风险不过碗大的疤儿,我还没怕死过。”

倪端听了吴绍霆这般豪迈的话语,心中不禁很是感动,革命正是需要这样的志士呀!他缓缓点了点头,拍了拍吴绍霆的肩膀,说道:“震之兄,你的革命之决心让我佩服至极,我先多谢了。”

他顿了顿,这才说道:“赵声他说,如果要借口肃查二十四镇的革命党人,应该是属于稽查官的职责范围。如今第一标的总稽查官尚且空缺,只有三个营的营级稽查官在任。他可以暂且将总稽查官的职权委任给震之兄你,然后你自己就可以下达肃查命令了。”

新军之中有稽查和执法两种属官官职,相当于军队的宪兵了。稽查处类似于军事法庭,裁决和下令由这边来定夺;执法处则是军警,负责执行稽查处的命令。

不过如今晚清的新式陆军部队,除了老资格的北洋六镇之外,其他各省的新军编制都没有健全军中稽查和执法的制度,也没有重视过这个制度。因为新军当中同样是有临时委派的监军存在,往往这一类权限都是由监军在负责。

更不用说还未完全建成的二十四镇了。不过正因为如此,二十四镇的稽查与执法倒是有许多漏洞可以利用。

吴绍霆在心中冷笑起来,赵声还真是一个老奸巨猾的人,自己险些都没能看穿这个家伙。他沉默了一会儿,问了道:“那你将我是同盟会成员的身份告诉他了?”

倪端摇了摇头,语气激烈的说道:“正是因为我没有告诉他你的真实身份,他说你是鞑子将军面前的红人,这件事交给你来办,就算办砸了也害不了同盟会的同志们,还能剪除一个汉奸走狗。”

吴绍霆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说道:“原来我在他眼里是一个汉奸走狗呀!”

他心中暗暗记下了这一点,赵声这家伙早已视自己为眼中钉,不得不多加提防。

倪端叹息不已,急声的说道:“震之,你现在还笑的出来呀?我当时气得差点就把你的身份说了出来。”

吴绍霆说道:“我觉得我的身份还是继续保密的为妙。”

说到这里,他又沉思了起来:既然赵声要把总稽查官的职权也让给我,那我在第一标的权力岂不是更进一步了,虽然这次事情确实有些棘手,一旦败露了,我必然会陷入众矢之的。

他犹豫了十几秒钟,最后决定的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姑且这么定了,让赵声给我总稽查官的权限,我自己亲自来营救李福林同志。”

第56章,张家大少

倪端感叹不已,说道:“震之兄真是大义呀,你放心,这次小弟与震之兄一同肩负行动,如果不幸露了马脚,我愿意陪震之兄一同慷慨赴义。”

吴绍霆微微笑了笑,说道:“倪兄,不要太悲观,这次行动我还是很有把握的。”

倪端点了点头,说道:“有震之兄这番话,我就放心了。”

当天下午,赵声就将吴绍霆找到了司令处,先说了一堆无关紧要的废话,然后暗示最近革命党在城内活动十分猖獗,第一标总稽查官空缺无人任职,无法主持标内的法务。

吴绍霆自然是配合着赵声的话来应答,只到最后赵声说自己深受将军器重,若自己代理第一标总稽查官的职权一定会不负重任。他欣然应答了下来。

赵声当场就命人将第一标总稽查官的印记交给吴绍霆,说但凡军中法务只要吴绍霆认为该办之事,毋须再向他进行请示,直接可以盖印执行。

傍晚,吴绍霆亲自先起草了一份调查命令,然后在命令上盖了总稽查官的大印。严格的说,即便如此这一纸命令尚且不够完整的资格,因为按照正式的程序,军中法务命令必须一式四份,一份稽查官自己拿着,稽查处备案一份,标统留下一份,执法处再交代一份。并且,后三个部门都是要再盖上批准的命令才行。

当然如果是军营内部简单的法务命令,只盖上稽查官的大印还是可以生效的。不过很显然,这次去巡警营要人并不是简单的法务命令。但是吴绍霆已经想好了说辞,反正他第一次担任稽查官,又没有专人指引稽查官执法的程序,事后责难下来大不了就推给赵声,说赵声让自己便宜行事的。

吃过晚饭之后,吴绍霆找到倪端,让倪端去找几个信得过的执法官和士兵,顺便将狸猫换太子时的尸体准备妥当。

倪端欣然应答了下来。

现在前期准备都已经妥当,只剩下将革命党与绑架案有关的消息散播出去。

而散播这个消息最好的途径,理所当然还是要从绑架案受害者张小雅身上来办。

于是,次日一早,吴绍霆决定去拜访一番张小雅。

他换上了一身新军军官常服,在去张家的路上,顺便还买了一些水果花篮。

张家的别墅座落在白云山下麓湖湖畔,是依山傍水的好地段。虽然别墅不在城区之内,却距离城区不过三五里的路途,正所谓远离了喧嚣而又不失交通便捷。换在二十一世纪,只怕房价肯定够人受的了。

吴绍霆下了人力车,向守门的门房通报了一声。

门房听说过吴绍霆的大名,毕竟是前不久亲自救了大小姐的人物,于是并没有怠慢,匆匆的就进屋通报了。片刻过后,门房又快步跑了回来。

“吴大人,不巧我们家老爷现在不家中,早上花旗银行来电话,所以去租界办事去了。”老门房很客气的说了道。

“既然如此,那在下就不叨扰了,还请老先生帮忙把这些水果和花篮代为转交给令小姐,聊表在下慰问之意。”吴绍霆微微有些失望的说道,不过这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好另寻机会再来拜访了。

“吴大人稍候,我只是告诉吴大人一声我家老爷不在罢了,不过我们大少爷尚在家中,先前小的通报了大少爷,大少爷正在客厅等候吴大人呢。”老门房连忙笑着说了道,然后将院子的铁门打了开,请吴绍霆进来。

吴绍霆心中暗笑,原来是自己误会了。他向老门房道了一声谢,然后就走进了张家大院。

张家大院是按照西式风格建筑,但是座落在院中的别墅确实采用西式墙体、中式外观,看上去有些怪怪的感觉。不过好在吴绍霆的灵魂来自二十一世纪,再怪的建筑风格都是有见过的,所以并没有大惊小怪。

老门房将吴绍霆引给了一个下人,下人带着吴绍霆直接来到了客厅。

客厅中央正站着一位年岁相仿的青年,张小雅被救回的那天晚上吴绍霆是见过对方的,正是张直的长子张志诚。

吴绍霆将水果和花篮交给了下人,空出双手来向张志诚拱手行礼,笑道:“下官吴绍霆,见过张大公子了。”

张志诚呵呵的笑了笑,他倒没有向吴绍霆拱手,而是走上来伸手要行握手礼。

吴绍霆尴尬了几分,只好又与张志诚握了握手。

“吴大人你是舍妹的救命恩人,也就是我张家的恩人,毋须这般客气呀。”张志诚说了道,语气不冷不热,听不出什么感情色彩来。

“让张大公子见笑了,看样子张公子也是留洋归来的学者呀。”吴绍霆看了一眼张志诚整齐的三七分发型,微笑着问了道。

“这么说,吴大人也曾留洋?”张志诚神色微微好奇了起来。

“是,在下今年刚从德意志帝国学成归来。”吴绍霆如实的回答了道。

“这样呀,那吴大人应该是零四年出洋呀。我倒比吴大人更早一些,我是零二年前往花旗国麻省理工学院就读,只学习了三年就回来了。”张志诚哈哈笑着说道,有几分得意之色。

“这么说来,在下还要称呼张公子一声前辈了。”吴绍霆笑道。

“哈哈,来来来,我们坐下再聊。”张志诚倒还真是当仁不让了。他现在对吴绍霆渐渐有了几分好感,正所谓留洋归来的人大多都会自恃高人一等,也只愿意与相同身份的人论交。

吴绍霆在心里笑了笑,这张志诚好像真是一副书生性格呀。

两个落座,张志诚命人看茶。

“唉,今日家父不在,倒是让吴大人不巧了。”张志诚说道。

“哪里哪里,今日在下前来,原本只是为了探望张大小姐。毕竟令尊与我们二十四镇颇有渊源,上次让张大小姐受惊,我等理应前来慰问的。”吴绍霆微笑应道。

张志诚缓缓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说道:“原来是这样,吴大人还真是有心了。不过舍妹自从前几日遭此厄运,如今受惊不小,正卧病在床,只怕不方便接见吴大人呀。”

吴绍霆寻思一阵,继而露出一副关注的神态,说道:“原来张小姐受惊抱恙,真是好事多磨呀。既然如此,在下自然不方便多叨扰张大小姐了,还请前辈代为转达慰问之意。”

张志诚笑着应了道:“这是自然。不过吴老弟今日老一趟不容易,不妨你我倾谈一下各自留学的经验吧。”

吴绍霆呵呵笑了笑,看来这张志诚也够无聊的,估计这些时日一直呆在家里,没地方炫耀自己当初留学的经历了。不过他还是愿意多巴结一下张家的人,毕竟这个大财主日后还是有很多利用之处。

“唉,小弟留学四年,无非就是专研德国军事之学,军事乃匹夫之道,只怕与前辈无法相提并论呀。小弟可不像前辈,留学归来是改头换面,而小弟依然是恍如昨日。”他谦虚的说了道。

“你是说我剪掉辫子吗?唉,你是军人,有些话我倒是不愿意跟你说。”张志诚叹了一口气,神色显得有几分愤慨。

“前辈,你这是在担心小弟会拿辫子来做文章吗?呵呵,前辈是有所不知呀,我新军不比旧军,私下剪掉辫子的人多不胜数。关键是我们新军的军帽是仿照西式,西方人可没有在脑袋后面挂一根辫子,所以戴新式军帽很不方便。要不是碍于身份,我也早就学着前辈,把辫子剪掉了呢。”吴绍霆言辞振振的说了道,绘声绘色,仿佛煞有其事似的。

说到这里,他忽然又想起了一点,忙又道:“前辈是零六年归国,那时似乎正遇上官府严抓剃头的人呀。哎呀呀,前辈在风头浪尖之上都有这般气魄,让小弟佩服不已。”

张志诚听到这里,心中洋洋得意了起来,说道:“看来我是误会吴老弟你了。要说到这辫子,我只身恨之入骨、痛之碎牙呀。”于是,他将自己在美国求学时,遭遇洋人戏弄后脑勺辫子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说到最后,情绪激动之下还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吴绍霆听到这里,觉得这张志诚还是一位有血性的中国人,先前对其那种迂腐的印象稍微有些改变。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凝重的说道:“其实在下在德国时也曾遇到过与前辈一样的遭遇,当时心中怀恨不已,只求有朝一日能改掉这该死的累赘。只可惜,在下不似前辈这样自由自在,身为官职身份,不得不继续隐忍呀。”

张志诚摇了摇头,无奈的道:“我怏怏中国不似改进,去执着于这些乌烟瘴气的蠢物。要知道日本维新之时,全国下令剃掉武士发髻,这才是自强不息的决心呀。在我眼里,这大清国已然没有生气了。”

吴绍霆微微一怔,问道:“前辈,莫非你是革命党?”

张志诚尴尬了起来,赶紧收敛了一番,咳嗽了一下,说道:“吴老弟,你这是什么话。”

吴绍霆呵呵笑了笑,说道:“是,是我多嘴了。不过也请前辈放心,小弟是明白人,绝不会乱说话的。”

张志诚心中对吴绍霆好感倍增,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吴老弟与我果然是投机呀,你这个朋友我倒是很愿意深交呀。”

吴绍霆笑道:“能与前辈结交,是在下的荣幸呀。”

不过他心里却觉得很别扭,张志诚只是比自己早两年出国,论年龄最多相差一二岁左右,这样以前辈称呼还真是有些肉麻!

第57章,张小雅言

这时,一个下人走进了客厅,欠身对张志诚道:“大少爷,小姐要见吴大人。”

张志诚微微有些诧异,奇怪的问道:“小妹她早上不是刚吃过药正在休息吗?”

下人回答了道:“小姐恰才口渴醒来了,看到了吴大人送来的水果和花篮于是问了起来。小姐得知吴大人前来探访,于是愿请吴大人一见。”

张志诚恍然的点了点头,扭头对一旁的吴绍霆说道:“既如此,吴老弟你就去看看舍妹吧。也不枉你白来一趟。我暂且去书房忙一些自己的事情,稍后再陪吴老弟你了。”

吴绍霆微笑道:“前辈请自便。”

张志诚便自己离去了,然后下人引着吴绍霆出了客厅,穿过了一个小花园和一条蜿蜒的走廊,来到了一栋小楼的前。这栋小楼的只有两层,第一层是一座四面走空的小厅。吴绍霆跟着下人来到二楼,二楼只有一个大房间,变是张小雅的闺房了。

可见张志诚因为受到西方开放思想浓重,并没有在乎一个男子进入妹妹的房间。

张小雅的房间很有艺术感,卧室、书房、客厅全部融为一体,相互之间并没有明显的隔阂。吴绍霆走经过书桌时,看到书架上摆满了许多中外书籍,桌案上还摊开了一本烫金壳面的大书本。他心中暗暗惊奇,这小萝莉阅读面还真是广泛,自己都愧不如其。

在一扇大大的落地窗前,一张很大的西洋床就落置在这里。

张小雅歪靠在两个大枕头上,下半身盖着一件很薄的毛毯,露在外面的上半身穿着一件连衣睡裙。她拖着一只小手,正在玩弄那只宠物蜘蛛。

下人似乎很害怕那只蜘蛛,只是站在很远的地方向张小雅请示了一声。

张小雅让下人先退下去,然后迫不及待的探出脑袋来向客厅这边望了一眼,看见穿着一身崭新新军常服的吴绍霆之后,明亮如同繁星的双眼立刻露出了奕奕神光。

“吴绍霆,快过来快过来。”她笑嘻嘻的连忙招了招手。

“张小姐尚在寝闺,在下不方便近前,就在这里即可。”吴绍霆展现出一种风度,微笑着说了道。

“假正经,亏你还是留洋的人,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呀?你要是不过来,我就不说话,隔着这么远说话很费力气的。”张小姐嘟哝起小嘴,露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吴绍霆无奈,只好走到了张小雅的床边,他发现张小雅的小脸苍白如纸,小巧可爱的嘴唇也泛出了乌色,看样子病得不轻。他关切的问了道:“张小姐,你近日身体可好?”

张小雅嘿嘿笑了笑,望着吴绍霆说道:“我当然没什么了,就是经常容易没力气。唉,那次可真是吓死我了……不过,事情总算是过去了。对了,我心中还有好多好多的问题,这几天又没人陪我说话,这些问题快憋死我了。”

吴绍霆问道:“是吗?不知道我可不可以为张小姐你解惑呢。”

张小雅挥舞了一下没有拿着蜘蛛的小手,俏皮的说道:“我心中的问题除了你之外还真没有人能解开,来来来,你去那边搬一个椅子过来,坐在我的旁边。”

吴绍霆只好照办,坐下来之后,问了道:“张小姐你说说你心中的疑惑吧,我若真的能帮上忙,也是一件好事呀。”

张小雅立刻问道:“我这几天一直在寻思,你是怎么那么快就找到我的呀!”

吴绍霆呵呵的笑了笑,刚准备开口解释,张小雅忽然又伸手阻止了自己开口。

“等等,让我先猜一猜。你一定是在我出城的时候,就一直跟着我,然后看见我被绑匪抓住之后,一边派人去叫救兵,一边继续跟着我和绑缚。对不对?”张小雅一副小鬼头的样子神采奕奕的问道。

“呵呵,张小姐,你让我怎么说你呢……上次你出城的时候可是开着小汽车,我就是跑得再快,也不可能追上小汽车呀。”吴绍霆哭笑不得的说道。

“说的也是呀……哦,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你一定跟绑匪是一伙的哦。”张小雅眯起眼睛,一副名侦探推理似的神态说道。

“天啊……”吴绍霆彻底有一种折服的感觉,他向张小雅拱了拱手,开玩笑的说道,“既然如此,那张小姐就不怕我今天是来杀人灭口的吗?”

“哦?我还真的猜对了?”张小雅煞有其事的眨了眨眼睛。

吴绍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这小丫头是不是病糊涂,怎么今天这么无厘头。

忽然,张小雅哈哈大笑了起来,伸出小手指着吴绍霆,得意洋洋的说道:“哈哈,怎么样,把你吓到了吧。我刚才是跟你开玩笑的嘛,看你冷汗连连的样子,弄不清楚的人还真以为你是革命党呢。”

吴绍霆松了一口气,原来这小丫头是故意捉弄自己了。他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笑道:“是呀是呀,被你吓到了。张小姐几日不见,恢复的速度还真是超出常人呀,这么快就又是活蹦乱跳了。”

张小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眉宇间闪过了几分忧愁。

“其实这几天我一直闷闷不乐,没人陪我,我自己又病了,当然就算没生病我也不敢在随随便便出去了。好可怕哦,要是他们真的杀了我,还要……还要把我大卸八块……唉,最近我还做恶梦,梦见自己被他们活生生的砍下手啊脚啊什么的,醒来的时候就吓哭了。”她弱弱的说了道,语气很低落很委屈,神情与先前顽皮的时候大有不同。

看到这里,吴绍霆心中顿生了一股怜爱,对方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心理所承受的创伤阴影可想而知了。

张小雅突然有些想哭,吸了吸小鼻子,伸手拉起了毛毯挡住了自己的小脸,只露出了乌溜溜泛出红润的眼睛。她又说道:“我又不是坏孩子,我又不做坏事,他们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还要……还要那样对人家……呜呜呜呜…….”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立刻安慰了道:“张小姐别伤心了,放心吧,我向你保证,这样的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

张小雅看了吴绍霆一眼,弱弱的问道:“你怎么保证?”

吴绍霆觉得是时候把话题转入主题上来了,他严肃的说道:“张小姐,我是军人,保护广州太平安定是我的职责,我一定不会让匪寇再有猖狂。其实这次来拜访张小姐,除了慰问张小姐身体情况之下,另外一件事便是想向张小姐了解一些情况。”

张小雅用毛毯擦了擦眼泪,问道:“你要问我什么?”

吴绍霆说道:“上次你曾经对我提到过,你偷听到那些抓你的人谈话,这些透露过他们是受革命党的指示才行动的,对吗?”

张小雅想了想,那天因为受到的惊吓太厉害,现在不记得到底有没有这件事了。

“好像有吧……”她喃喃的说了道。

第58章,鸡毛令箭

“如果真是这样,那绑架你的人也许是有幕后指使者的,要是我不把这个幕后真凶揪出来,只怕他们还会对你不利。”吴绍霆正色的说道。

“真的呀?那,那你快去抓住他们,要不然……要不然我以后都不敢出门了……”张小雅露出了惊惧之色,着急的说了道。

“张小姐你放心吧,我回去立刻就去拷问绑匪,让他说出幕后真凶。另外也请张小姐不要怕,我一定会全力保证张小姐的安全。”吴绍霆郑重其事的说了道。他觉得像这样利用张小雅,让这小萝莉又陷入惶恐当中,内心还是有些愧疚的。

“你,你是说你会保护我吗?”张小雅眨着大眼睛,充满期待的问了道。

“对的,我发誓不会再让张小姐你再受任何伤害。”吴绍霆沉了沉气应答了道。不过他很快又觉得自己的话太过牵强,他怎么可能完全杜绝张小雅不受任何伤害呢?万一这小丫头走路跌倒了,自己也是没办法的。

不过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脑袋突然一热,就把这话给抛出口了。也罢,就当是给小丫头一个心灵慰籍吧,更何况他现在在同盟会和新军两方面都是有一定能力的。

张小雅躲在毛毯里面,偷偷的笑了起来,俏脸早已经绯红了一片。她觉得吴绍霆给自己的一句承诺,能够胜过千军万马,自己现在一点都不再害怕那些坏人了。

只可惜吴绍霆没有看清楚张小雅小脸蛋上的变化,只当这小丫头因为自己救过她,所以对自己特别信任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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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吴绍霆与倪端在广州城区会合,跟着倪端一起来的,还有二十四镇第一标的一,名执法军官,以及另外八个新军士兵。他并不认识这些人,也没有刻意向倪端询问这些人的名字,大家见面仅仅是同志称呼了一番。

简略了商议了一下之后,他们立刻就前往了巡警营的总部。

巡警制度是袁世凯在1906年引进西方警察体制所衍生的机构,不过本着是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原则,其结果就是巡警营既不像警察也不像衙役,甚至也不在军队的序列之中,仅仅在职责上明确为维安缉盗、监督执法。

广州巡警营总部是一栋三层的西式楼房,大院门前摆了两个岗亭,不过两个岗亭里面都没有人。四个穿着卡其布警服的警卫敞着衣衫,一边蹲在大门旁边一颗大树下乘凉,一边抽烟谈笑,让人分不清这些人到底是警察还是流氓。

吴绍霆带着士兵快步走了上去,在大门下故意咳嗽了一声。

四个警卫一见吴绍霆虽然穿着常服,但袖子和领口依然有协参领军衔的条纹,赶紧丢下了手里的烟,齐齐站起身来。一个小队长模样的人连忙点头哈腰的迎了上来,请问道:“这位大人来巡警营有何贵干?”

“上个月绑架张家大小姐的人犯,现在关押在你们这里吧。”吴绍霆挑着手指甲壳儿里面的赃物,傲慢的问了道,那神态就像是周扒皮正在收租子。

“没错,没错,就关在咱们巡警营大牢里面,绝对没出任何岔子。”小队长一见吴绍霆这副德行就知道不是好应付的角色,只好显得更殷勤了几分。

“这就好,你们总督大人在吗?我有要紧公务找他!”吴绍霆懒洋洋的说道。

“我们莫总督经常不到这里来奉公的,若真有什么要紧的事,还得派人去莫大人的府上通传。”小队长为难的说了道。

“是吗?那现在你们谁在当值负责?”吴绍霆又问道。对于旧军体系的军官经常不到职,已经是见怪不怪的事情了。正所谓混日子,有事就来,无事不去,至于什么是“效率”,那是洋人们的字眼。

“这几日一直是总文案张文普张大人在管事,如果不是什么重大的情况,张大人是可以做主的。不知大人有什么公务?”小队长连连的询问了道。

“哦?行,你赶紧给我去通报一声,就说二十四镇第一标总稽查官吴绍霆拜见。”吴绍霆立刻说道。巡警营总督不在那就更好了,省的官大一级压死人,反倒对自己耀武扬威的计划有所影响。

小队长听了“吴绍霆”这个名字觉得有些熟悉,不过一时没想到什么,他赶紧叫了一个手下跑去通报,自己则笑吟吟的先将吴绍霆一行人引到了总部大楼一楼的堂庭上休息。

片刻过后,一个穿着七品文官官服的中年人赶紧从楼上跑了下来,先前去通报的警卫引着这人来到吴绍霆面前,然后退了出去。巡警营虽然是仿效西式警察制度,但在职的文官依然是穿着旧式满清官袍,只有武职人员和基层巡警是配备卡其布警服。

“原来是吴大人,下官有失远迎,还望见谅呀。”中年文官笑呵呵的向吴绍霆行了一礼。

“这位想必就是张总案大人了,幸会幸会。吴某就不多客套了,今日来此有两件事,一件私事,一件公事。”吴绍霆起身还了礼,直接就切入了主题。

“哦,还请吴大人明示。”张文普连忙问道。

“先说私事吧。张总案应该知道,上个月绑架张家小姐的绑匪是吴某抓获的,据说此人名叫李福林,正是巡警营与三县官府通缉的重犯,对吗?”吴绍霆负着双手,拿出一副领导的姿态说了道。

“这是自然,吴大人神勇之名,如今在我巡警营里里外外早已经传开了。我等身为巡警,都自愧不如吴大人呀!”张文普笑呵呵的奉承了道。

“这些客套话就先不要多说了。我知道李福林现在被三县通缉,缉拿告示上说是有5000大洋的赏银。既然大家都知道是我吴某抓捕了李福林,为什么我等了快十多天时间了,巡警营也没有人对我提及颁发赏银的事情呀。”吴绍霆语气很不好的说道。

张文普脸色顿时大变,他尴尬的笑了笑,支支吾吾的说道:“吴大人,这……这赏银确有其实,不过……不过这当中只怕是有一些复杂和误会呀。”

吴绍霆冷冷笑道:“到底是复杂还是误会?张大人,话可是要说清楚才行呀。要是官府不给赏银,还到处贴个什么告示?这传出去只怕会有损大体呀。”

张文普脸上难色大增,额头汗水如珠,一时竟然语塞,不知该作何回答。

吴绍霆哼了一声,脸上笑容一扫而光,说道:“张大人,你就直说,到底有没有赏银!”

张文普无可奈何,只好叹了一口气,低着头赔罪道:“吴大人息怒,赏银确实是有的,只是过了手续之后只有3000鹰洋……”

吴绍霆厉声道:“3000就3000,剩下2000我也不计较,你赶紧给拿来。”

张文普苦不堪言,说道:“吴大人,这3000的赏银初一的时候已经发下去了。不过当时吴大人正在从消防营调任到二十四镇,所以这赏银……赏银就被消防营总兵黄大人以及山字营千总李大人他们领走了。”

吴绍霆脸色阴沉起来,冷冷的笑了一阵,说道:“我救的人,赏银倒让我以前的上司拿走了,这是什么他妈的道理?你们就这样办事的?”

其实通缉李福林的悬赏,就是由张文普亲手签发出去的。

当时巡警营派人去山字营通知的时候,千总李铭山正对两日前吴绍霆嚣张的态度怨恨在心,恰好那天黄士龙也在陆军衙门办公,于是他找到了舅舅,两个人商议把这份赏银私吞了。反正吴绍霆调任走了,这赏银既然送到了山字营,总得有人接下来。哪怕吴绍霆日后找上门来,大不了就说是代为保管,然后再扣下一些过手费。

李铭山仗着是与舅舅黄士龙一起瓜分了赏银,吴绍霆再嚣张也不敢去找黄士龙的麻烦,只能自认倒霉。

当然,张文普知道李铭山会独吞这笔赏银,于是索性自己也从中私扣了一些,这样大家都心照不宣,这件事就这么得过且过。

可是现如今吴绍霆找上门来了,而且吴绍霆从七品哨官升任为四品参谋官,张文普心中有虚自然愧对不已。此时,他只求能不得罪吴绍霆,反正李铭山和黄士龙是主谋,推到他们身上就比自己扛下来要好的多。

“吴大人,这,这也是程序有漏洞,您当时即不在山字营,又没有赴任二十四镇,所以才会闹出这样的误会。不过,想必黄大人和李大人只是代为保管,吴大人您去说明一下,他们必定会把赏银如数奉还的。”张文普赶紧说了道。

“代为保管有的着两个人吗?哼,反正今天从你这边是拿不到银子了,这件事我姑且先放下,不过我可不会就这么算了的。”吴绍霆故作愠怒的说了道。

“是,是,下官也有错。”张文普稍微松了一口气,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吴绍霆转身大模大样向倪端招了招手,道:“倪副官,把调查命令拿过来。”

倪端一开始看着吴绍霆装模作样,心中好笑不易,此刻要办正事了,于是很配合的取出了“稽查处签发”的命令,双手呈递给吴绍霆。

吴绍霆将命令文书丢给了张文普,冷脸说道:“这是公事,赶紧把李福林等人交出来,我还赶着回西郊要银子呢。”

张文普先前被吴绍霆的气势吓慌了,这时只是草草的看了一眼文书,丝毫没有怀疑的就说了道:“下官明白,下官明白,吴大人请跟下官到牢房提人。”

他现在巴不得早点哄走吴绍霆,要不然自己兜里的那点银子非但保不住,只怕还会落下一个贪赃枉法的骂名,真正是名利尽损。

在他看来,李福林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贼寇,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地方,既然新军要调查内部革命党的事情,那就让新军自己折腾去。反正巡警营的牢房多一个李福林不多,少一个还更清闲一些。

吴绍霆看见自己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方法见效了,心中暗暗窃喜起来。他可不在乎那5000大洋的赏银,钱乃身外之物,只要有了权,这些细软都能容易到手。

第59章,别有用心

吴绍霆带着人在张文普的引导下,穿过大楼第一层的堂庭,来到了大楼后面。又经过了一个守卫稍微森严的院子,总算来到了巡警营的直辖监狱。

张文普吩咐监狱了的典狱去准备提拿犯人的手续,吴绍霆则让执法官陪同典狱一同去,然后要求张文普带着自己先去检查一下李福林的情况。张文普不太情愿去地牢,那边又脏又臭,于是只派了一个狱卒带路。

吴绍霆、倪端带着两个新军士兵走进了地牢。

狱卒径直来到地牢走廊最尽头的铁门牢房前,先从铁门上面的小窗口看了一眼里面的情况,然后才掏出钥匙打开了门锁。

吴绍霆让狱卒先上去,又命令两个士兵看着铁门,自己与倪端便走了进去。

本来在走廊里就能闻到一股,可是走进牢房房间之后,这种恶臭就更加明显了。犯人们吃喝拉撒都在房间里面。这个时代没有抽水马桶,几个犯人共同用一个木桶,而且难免不会有人大小便时少上前了一步,以至于马桶周围全部都是不堪之物。

吴绍霆倒是没什么,比这种情况更糟糕环境自己都呆过。

倪端倒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这间牢房里面只有两个犯人,此时两个犯人都是披头散发,穿着一身烂兮兮的囚服,每一只手上戴着锁链,脚上还有沉重的镣铐。囚服本来应该是白色的,可是目前看来,对方身上黑色、红色要远远多过白色。显然他们是遭受了酷刑拷打,此时虽然还不至于奄奄一息,但也算得上是精力俱损。

李福林从散乱的头发后面看到了吴绍霆,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的模样。

“你来做什么!”他有气无力的问了道。

吴绍霆没有回答,只是回头看了一眼门外。

倪端则快步走了上去,压低声音对李福林说了道:“同志,我是展堂先生派来救你的。”

李福林怔了怔,不过却没有轻易相信,笑道:“我都木知你讲乜啊!”

倪端不疾不徐,悄悄的又说了道:“同志,你的接口暗号是一轮明日悬青天。”

李福林身躯一阵,激动起来,说道:“原来你真是展堂先生派来的人呀。唉,展堂先生冒如此风险来救我,让我情何以堪!”

他刚说完,顿时又警惕了一下,指着站在门口的吴绍霆说道:“同志,他到底是什么人?明明就是他坏了我们的计划,怎么现在又来救我?”

倪端赶紧说道:“此话说来话长,这是一个误会,现在我们先不说这些。我们是来带你走的,等下你什么话不要说就是。”

李福林半信半疑的看了吴绍霆一眼,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吴绍霆这时才过来问了道:“不是三个人吗?怎么只有两个?”

李福林神色忧伤,目光带着几分愤怒,冷冷的说道:“老三受了重伤,可是那帮爪牙还是没放过他,活活的被拷打致死。这一切都要拜你所赐,是你开枪把三狗子打成重伤的。”

吴绍霆沉着脸色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了。不过他心里倒是对这次拯救行动更有把握了,因为既然巡警营都把人拷打死了,自己这边再拷打出人命来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倪端叹了一口气,说道:“同志,这次事出突然,纯属意外。现在咱们还是不要计较这些了,等下就将你和另外一个同志带出去。”

李福林点了点头,心中无限悲怆。

大约半个小时过后,一切手续都办理妥当,张文普还殷勤的询问要不要派一些巡警沿途护卫,吴绍霆冷笑的反问,难道新军还比不上巡警?

张文普只当吴绍霆现在正在怒火头上,于是不再多说什么。

不过吴绍霆还是让张文普准备了一辆马车,他不可能提着人步行返回西郊去。张文普马上就把一辆巡警专用的马车套好,交给了吴绍霆使用,并且还说不必急着归还,过几天他会派人亲自登门领回来。

在返回西郊司令处的路上,倪端将整个计划全部告诉了李福林,让李福林做好配合准备。

李福林对吴绍霆的同盟会身份还是很怀疑,倪端不得不把吴绍霆的事情又解释了一遍。

吴绍霆从始至终没有说什么话,甚至也没有打算道歉,毕竟李福林是违背了黄兴、廖仲恺制订的计划,正是因为他及时出手阻止,否则同盟会的名誉只怕真的是一扫而净。

李福林在得知吴绍霆是事后才加入同盟会的,一脸无可奈何之色,这次误打误撞害死了自己两个好兄弟,真是太不值了。

吴绍霆掏了一包烟出来,散给李福林和他另外一个兄弟一人一支。

“先抽一根定定神,咱们离西郊还有一段路。”他不冷不热说了道。

李福林坐起身来,向倪端讨火柴。

倪端摸了半天身上没带火柴,无奈的耸了耸肩膀。

吴绍霆把自己的火柴又取了出来,一言不发的抛给了李福林。

李福林点燃了卷烟,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神色总算好转了一些。

倪端这时说道:“李福林同志,你还不知道,这次拯救你的计划,全部都是震之一手操办的。而且为了救你,他现在还顶着很大的风险。”

李福林怔了怔,将信将疑的问道:“此话当真。”

倪端微微笑了笑,说道:“这件事我还用的着骗你吗?”

李福林叹了一口气,默然了一会儿之后说道:“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抓我,现在可好,上面交代的任务办砸了,还枉死了两个兄弟的性命。真不值呀。”

这时,吴绍霆深深吸了一口烟,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他回身看了李福林一眼,语气十分镇定的说道:“我知道上次的事情让你我误会很大,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化解你我的恩怨。这次如果顺利的救了你,大家就一报还一报。如果失败了,大不了我这条命陪你一起死。”

李福林沉默了片刻,他发现吴绍霆还真是一个有血性的汉子,自己闯荡江湖这么多年,最愿意结交的便是这样的人。他又想到绑架张小雅的那天晚上,吴绍霆也许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但是却敬重自己是条汉子,所以让教自己在受审时不要牵扯革命党,可见对方果然是性情中人,也足以证明那次冲突是一场误会。

“震之兄,我李福林不是斤斤计较的人,既然是一场误会,而你又如此大费周章的救我,这份人情咱们算是扯平了。至于今晚就算失败了,我李福林也绝不怪你。”他忽然开口了,语气带着几分敬重之意。

“你放心,今晚不成功则成仁。既然大家同为革命事业奋斗,无论生死咱们都是好兄弟。”吴绍霆微微笑了笑,豪气万千的说了道。

“对,无论生死都是好兄弟。”李福林热血了起来,大笑着说了道。

其实吴绍霆也曾经考虑过,在从巡警营回来的路上安排一幕劫车的情况,省的还要把李福林带到第一标去受审那么麻烦。不过劫车肯定要死人,不死人那就是太假,既然这次是为了拯救革命同志,岂能再让其他革命同志犯险?

更何况,就算不计较死人的情况,发生劫车的事件也太巧了,很容易引起官府的怀疑。到时候只怕会牵扯出二十四镇里更多的革命党人,那就太不划算了。

之所以一定要让李福林过一趟第一标司令处,目的就是掩人耳目,不会让人怀疑这件事跟吴绍霆、倪端等人有关。再者如果事情顺利,李福林这个人在官府档案上就是一个死人,这样就更利于李福林日后进行革命活动了。

正因为如此,吴绍霆不怕麻烦,只要操作得当,自己的计划要远远比劫车更为便利。

第60章,装模作样

傍晚回到西郊大校场,吴绍霆押着李福林两人十分招摇的从陆军衙门面前经过,然后又故意趁着旧军和新军士兵们吃饭的时候,从两个营区前走了一遍。这一幕让陆军衙门的小吏和营区士兵们都看到眼里,他们纷纷开始议论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吴绍霆没有理会这些议论声,直接将人带进了第一标执法处的大牢。

这大牢并不是专门修筑的,毕竟军中士兵犯了错误,最多就是打军棍、关小黑屋,就算是需要拘押,随便找一个空营房抓进去再派几个士兵守着就好。因此,执法处的大牢实际上就一个农庄地下储藏室。

吴绍霆将人直接带进了这里,然后象征似的绑上了行刑架。

他吩咐倪端,派人守住门口,没有得到自己的命令之前谁也不准进来。

倪端立刻安排了四个心腹士兵出去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倪端问了道。

“尸体准备好了吗?”吴绍霆问了道。

“早准备好了,你看,就在那木桶里面,等下直接可以替换上去。”倪端指了指地牢角落放着的几个木桶说道,“本来以为是三个人,现在还多出了一具。”

“你哪里弄来的尸体?”吴绍霆好奇的问了道。

“洋人医院前几天刚死了两个人,另外一个是附近镇子上买来的。”倪端说道。

“你真能耐,这种事都办得到。”吴绍霆感叹了道。

倪端笑了笑,继而说道:“呵呵,这玩笑话明天再说也不迟,咱们赶紧走下一步吧,免得夜长梦多。”

吴绍霆点了点头,他走到了绑在行刑架上的李福林面前,对他们吩咐道:“现在我们要审问你们了,你们尽量装得像一点。鞭子可能还要真抽几下,不过我会有分寸的。”

李福林笑道:“你尽管招呼,我李福林是从刀山上滚下来的。”

一切准备妥当,吴绍霆和倪端开始进行严刑逼供。

军营里有好事者跑到这边来打探究竟,虽然大门有人守着,进不去也看不到,但是从地牢里面传来的呵斥声还是听的清清楚楚。吴绍霆和倪端是轮流逼问,嗓门是一个比一个大,就好像那犯人是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似的,更贴切的说就像是杀父仇人一般。

到后来,又传出了皮鞭和棍棒的声响,接着就是惨叫声和求饶声。

蹲在外面的士兵们一个个激动不已,当兵平日本来就很无聊,一旦遇到什么热闹就当作是稀奇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扑街呀,我今天算是第一次见到吴大人严刑逼供呀,以前好像只见过他骂人。啧啧,真是太狠了!”有人叹了一口气。

“听说是新军里面混入了革命党,吴大人正在用刑逼供呢。”

“我一直都觉得吴大人就像是革命党呢,唉,今天看来肯定不是了。”

“收声呀,这话你也敢说出来,你想死呀!”

正在这群士兵议论纷纷之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威严的声音:“你们在做什么?”

一个士兵回过头来,看见身后出现的人时,当场就吓了一大跳,赶紧下跪行礼,拜道:“参见将军大人。”

其他士兵听了这话,全部都诧异不已,有的人甚至回过头来连看都没敢多看一眼,直接就跟着下跪行礼了。

来者正是广州将军孚琦,身后跟着秘书官王长龄以及十来个亲信士兵。他今天正好在陆军衙门办公,刚刚听到衙门里面的小吏议论,说吴绍霆从城内押着两个犯人回到司令处去了。他倒是没听第一标汇报这件事,自然就赶过来看一个究竟了。

“怎么回事?”他冷着脸孔喝问了道。

“回将军大人,第一标吴大人正在下面拷问犯人。”一个士兵战战兢兢的回答了道。

“我问你们是怎么回事!身为军人,不在军营里面好好呆着,跑到这里来瞎凑什么热闹?赶紧都滚蛋,下次再让我看到,重罚不饶。”孚琦呵斥了道。

士兵们赶紧谢恩,然后一溜烟全跑了。

孚琦带着自己的人走到了地牢入口,四个守卫在这里的新军士兵赶紧敬礼,他们并没有阻拦孚琦,直接让开了路让孚琦走了下去。就在刚才孚琦在教训那些围观士兵的时候,四个新军士兵早就跑进去通知了吴绍霆。

孚琦刚刚踩着台阶走进地牢,抬眼一看,就看到吴绍霆一鞭子狠狠抽在了犯人身上。

那犯人凄惨的痛叫了起来,嗓子都喊哑了,刚才被抽中的地方立刻浮现了一道血口子。

“震之,你这是做什么呢?”孚琦身为文人,对于这样的严刑逼供还是很反感的。

吴绍霆见孚琦来了,赶紧与倪端还有另外几个士兵上前行礼。

“将军,末将今天早上去探望了张家小姐,张家小姐告诉末将,她被绑架时曾听到绑匪与革命党有关系,如今又有传闻我二十四镇里混入革命党,因此卑职下午把绑匪李福林和同党沈阿四带到了此处逼问原由。”吴绍霆立刻将早已经准备好的说辞说了出来,一边说着还一边喘气,以示自己刚才行刑很卖力。

“真有此事?那你问出什么结果了吗?”孚琦严肃的问了道,革命党的祸害是十分严重的,在这一点上一定要严打严治。

“末将无能,这两个贼子什么都不肯说。”吴绍霆叹了一口气,他站起身来走到了角落里那个犯人面前,伸手抬了抬此人的脑袋,说道,“这沈阿四只剩下一口气了,可是就是不肯说。不知道会不会弄错了。”

这时,刚刚挨了一鞭子的李福林哭喊了起来:“将军大人饶命呀,将军大人饶命呀。我们真的不知道革命党是谁,我们绑架张小姐只是为了糊口吃饭罢了,什么革命党我们真的木知呀……”

吴绍霆一巴掌就打了过去,骂道:“收声,这里轮不到你来说话!”

孚琦脸色凝重了起来,要知道张小雅才十几岁的小丫头,她的话能信吗?他犹豫了一下,对吴绍霆问道:“震之,他们不是三个人吗?怎么现在只剩下两个了?”

“回将军,还有一个已经死在巡警营牢房了。”吴绍霆回道。

“都死了一个半了,他们还不肯说,这其中会不会有误?”孚琦问了道。

“这……正所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宁枉毋滥。若不然,容末将再审一审,实在没结果的话,明天就把人交还给巡警营,反正这李福林案底深厚,十之八九是要判处死刑,多折磨一下也是应该的!”吴绍霆进一步说了道。

孚琦倒是没料到,原来吴绍霆还是这么残忍的一面。不过他倒没觉得不好,这样反倒更应证了吴绍霆对大清的忠心。他微微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先这样吧。唔,若是冤枉的人也是不好的。”

他叹了一口,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径直出了地牢。

吴绍霆和倪端对视了一眼,总算松了一口气。他赶紧吩咐士兵把大门看好,然后匆匆走到李福林面前,关切的问了道:“兄弟,刚才对不住了,这一鞭子和一巴掌你先记着,以后要是想找我报仇,哪怕十倍奉还我也在所不惜。”

李福林向地板上吐了口血沫子,冷冷笑道:“唉,看你五大三粗的样子,刚才打我两下就像是一个细妹丁似的,我只当是捞痒痒了。”

吴绍霆和倪端无奈的笑了起来。

第61章,突来意外

吴绍霆决定等到半夜的时候,再偷偷的进行调包计,将李福林等人送出去。

从正午开始,他和倪端一直没有吃饭,于是趁着这个空隙,派了两个士兵去食堂带了一些饭菜回来。此时地牢外面也没有人其他围观的士兵了,在饭菜送回来时,倪端还喂了几口给李福林等人垫垫肚子,免得晚上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这几天李福林蒙受牢狱之灾,巡警营对待像他这样的犯人可没有心慈手软,一日只有一餐,而且伙食连粗茶淡饭都算不上。

正在吃饭时,忽然一个守在外面的士兵跑了进来,急促的报告道:“吴大人,倪大人,山字营总兵李铭山向这边来了。”

吴绍霆和倪端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惊疑了起来,李铭山这厮在这个时候跑来所为何事?

“他来做什么?”倪端立刻发问了道。

“不知道呀,不过他马上就过来了,吴大人,要不要拦住他。”士兵询问了道。

“只有他一个人吗?”吴绍霆想了一阵之后,立即问道。

“是的,只有他一个人。”士兵答道。

“如果他是来这里的话,就让他进来吧。”吴绍霆镇定自若的说了道,“倪兄,咱们继续吃咱们的。”他说完,把自己的上衣脱了下来搭在椅背上,只穿着一件单衣。地下室本来就很闷热,而且刚才又是呵斥又是动手,早已经大汗淋淋。

他是故意如此,如果李铭山进来了,正好可以让对方看到自己刚刚用刑过后的样子。

那士兵应了一声,匆匆的就跑出去了。

吴绍霆回到座椅边上却没有坐下来,抬起一只脚流氓似的踩在椅子上,然后端起饭碗就往嘴巴里大口大口的扒饭。倪端见了吴绍霆胸有成竹的样子,于是也不再担心什么,反正刚才连孚琦都应付过去了,一个李铭山还会放在眼里吗?

片刻过后,地牢入口传来了李铭山和士兵交谈的声音,很快守在门口的士兵遵照了吴绍霆的吩咐,让李铭山走了进来。

李铭山进来的时候身上只穿着一件短褂子,并没有穿着官袍,手里还捧着两个拳头大小的麻袋。他先看了一眼行刑架上的两个犯人,露出了嫌恶的脸色,然后笑呵呵的又迎向了吴绍霆这边。

“吴大人,嘿嘿,真是辛苦了,这么晚了还在审问犯人,连一口热饭都没顾得吃上,这份尽忠职守之心让下官佩服不已。”李铭山一边点头哈腰的说着,一边小跑的来到了吴绍霆面前,小心翼翼的将手里捧着的麻袋放在了吴绍霆面子的桌子上。

“原来是李大人呀,有什么事情吗?”吴绍霆正眼都没多看李铭山一下,抹了一下嘴巴上的饭沫,不疾不徐的问了道。

“呵呵,是这样的,前不久吴大人神勇无比,抓获了广州三县通缉的要犯李福林。只怕吴大人还不知道,三县这次是悬赏5000大洋来通缉李福林的,这不,月初的时候巡警营刚刚把赏银送到山字营了。不巧吴大人刚刚升任二十镇参谋官,因此这赏银下官就代为保管了一阵。”李铭山笑呵呵的说了道。

不过在他的心中,对于吴绍霆这番傲慢的态度很是不爽:什么东西嘛,以前还不是老子的手下。只可惜风水轮流转,谁叫吴绍霆现在爬到自己头上来了,只能是忍气吞声!

吴绍霆倒是乐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小麻袋,怪笑道:“哟,李大人你今天倒是有空把这银子送过来了?”

其实李铭山压根就没打算主动把赏银送过来,不过今天下午吴绍霆从巡警营提拿犯人返回西郊之后,张文普赶紧派人紧随其后来到山字营通知李铭山,说吴绍霆对私吞了赏银这件事很生气。张文普不过是为了自保,毕竟他也私吞了一小笔,如果吴绍霆在赏银上纠缠不休,迟早会闹到他的头上来,所以才希望尽快息事宁人。

李铭山在得到了张文普的通知之后,心中虽然很不甘心,可是他胆子再大,也不敢开罪比自己官衔要高的人。所以他犹豫了一番之后,还是把决定把赏银送过来。当然除了这几天已经挥霍了一些之外,他又多扣留下来一笔,只把剩下的送了过来。

“吴大人您见谅,这几天下官也忙,自从您离开了山字营,下官的山字营一下子就乱了阵脚。今天还是趁着吃饭的空闲,饭还在碗里呢,下官连忙就把赏银给送过来了。”李铭山笑呵呵的说了道。

吴绍霆点了点头,转向倪端用命令的口吻说道:“去端碗水来给李大人。”

倪端很配合的应了一声,然后就恭恭敬敬去倒水了。李铭山见了这一幕,心情稍微好了一些,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

吴绍霆用筷子戳了一下麻袋,立刻皱起了眉头,这时倪端也端着水过来了,正要递给李铭山,却被吴绍霆一把截了下来。

“李大人,这袋子里面有5000大洋?”吴绍霆冷森森的问了道。

“呃……吴大人,这里面只有1200块鹰洋,当然这是可以解释的。”李铭山脸色顿时大变了起来,赶紧说了道。

“那你就给我解释解释,为什么5000大洋到我手上只剩下1200大洋呢。”吴绍霆提高了嗓门,几乎是用呵斥的语气说道。

“这,吴大人,您今年刚回国,对咱们广州的规矩自然不清楚了。官府赏银5000大洋这是要过税的,去了税之后就只剩下3000大洋了。另外这赏银发到山字营时,您当时又不在,我舅舅黄士龙刚好路过,就顺手取了一笔过手费。当然了,下官替吴大人您保管这笔赏银,收一些保管费也是情理之中的呀。这样算下来,就只剩下1200大洋了。”李铭山冷着面孔,慢条斯理的给吴绍霆算清楚了账。

并且他在提到黄士龙时,还特意在“舅舅”一词上加重了语调,摆明了就是拿黄士龙来压吴绍霆了。

“哦,是吗?那黄总兵取了多少过手费呢?”吴绍霆冷声问了道。

“呃……我舅舅拿了1500大洋。下官就只拿了300大洋。如果吴大人您觉得吃亏了,大不了就当下官向吴大人借了这300大洋,过阵子还给您就是了。至于另外那1500大洋,下官就没办法了。”李铭山有恃无恐的说道,至于他所说的归还300大洋,也不过是客套话,到手的钱怎么可能吐出去?

“哦,这样啊,过手费就过了我一半的赏银?”吴绍霆冷笑了起来。他放下了饭碗,端起了刚才准备给李铭山的茶水,自己一口气就喝光了。他从一开始就在耍李铭山,至于赏银有1200就1200,反正是意外之财。

“是这样……”李铭山点头说道。黄士龙实际上只拿了700大洋,毕竟吴绍霆现在是孚琦面前的红人,不能太过得罪。李铭山贪性十足,而且仗着黄士龙是自己舅舅,也没有太在乎吴绍霆的人物背景,反正天大的事也要从舅舅身上过一道才轮到自己。

这时,吴绍霆向倪端使了一个颜色。

倪端会意,匆匆的走了过来,笑着说了道:“吴大人息怒,依卑职来看这件事还是算了吧。过手费确实是用的,而且拿多拿少也没个准。再说如今还有1200鹰洋在,也不少了。”

吴绍霆故意叹了一口气,然后哼了一声,罢了罢手说道:“算了,既然是黄总兵大人拿了过手费,那就当我孝敬他老人家了。李大人,有劳你送赏银,至于那300大洋的保管费也是应该的我也不计较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就不招呼李大人了,将军大人刚吩咐今晚要审出个结果来,我可忙得不可开交呢。”

第62章,坚持到底

李铭山暗自得意,只当吴绍霆是害怕得罪自己的舅舅,心道:哼,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衰货一个!他略略的抱拳行了一礼,然后就要告辞离去。不过临走时,他目光忽然瞥到了放在地牢角落里的三个大木桶。

咦?这是什么东西?这木桶好像还是新的呀!他有些纳闷了起来。

执法处地牢里面除了刑讯所需要的器具之外,木桶是用来做什么?装水不是有水壶吗?如果是用来暂时存放的东西,也不可能存放在地牢里呀,楼上就是执法处的办公室,平日根本就没人用,任何东西都可以存放在上面才是。

李铭山越想越疑惑,越疑惑越是放不下心。他当然没有料到那三个木桶里面藏着的是尸体,但是却隐隐约约觉得,应该是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

他灵机一动,忽然笑呵呵的对吴绍霆说道:“吴大人,下官我突然尿急,实在忍不住了,要不借个地让我方便了一下。”他说完,不等吴绍霆回答,立刻就像角落三个木桶的方向跑了去。

吴绍霆和倪端脸色皆变,他立刻呵斥了道:“扑街,你母,老子正在吃饭你他妈的在我面前撒尿!什么意思?”

李铭山充耳不闻,只是急着道:“实在忍不住了,忍不住了?”人已经跑到了木桶前面。

吴绍霆暗叫不妙,这李铭山分明是故意的!情急之下,他抓起了刚才喝过水的碗,一下子就向李铭山砸了过去。当然,他没有要砸中李铭山的意思,那个碗从李铭山的肩头擦过,“咣当”一声摔在了地上碎了。

“你是故意找碴是不是?”他怒吼道,为了配合自己的气势,还伸手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让桌子上的饭碗都差点跌翻了。

李铭山本来不在乎吴绍霆的愤怒,反正这厮畏惧黄士龙,不敢拿他怎么样了,只要自己弄清楚了木桶里面的东西是什么就可以了。而吴绍霆越是怒,他的好奇心就越强。不过他回过头来时,忽然看到了站在吴绍霆身旁的倪端正伸手摸着腰间的枪套,顿时就吓住了。

他可不想为了看几个木桶就把命丢了,于是停下了脚步。

“吴大人,你这是何必呢,实在是急得不行了嘛……”他强笑着说道。

“赶紧给我滚蛋,憋不住就尿裤子,坏了老子的胃口!”吴绍霆破口大骂了道。

李铭山不敢再犹豫,一句话都没多说,转身就匆匆的跑了。

等到李铭山离去之后,吴绍霆脸色一片阴沉,他心中很清楚李铭山肯定是怀疑那三个木桶了,而且以这家伙睚眦必报的性格,搞不好还会紧咬着不放。不过他倒没有太过担心,只要等下顺利的把李福林送走,然后木桶继续摆放在那里,任何人都不会有证据的。

倪端赶紧走了过来,冷声问了道:“震之兄,现在怎么办?李铭山这混账肯定起疑心了。”

吴绍霆缓缓点了点头,说道:“不用慌张,我们先等一会儿,夜深了之后小心点行事,把木桶里面的尸体处理干净了,谅李铭山也没什么任何借口。”

倪端叹了一口气,神色显得有些凝重。

两个小时之后,虽然对于士兵们来说这个时间还不算很晚,赌博聚在一起赌博,闲聊的聚在一起闲聊,无聊的则各自无聊。但是这些活动都局限在营房里面,而且必须是在熄灯的情况下。一旦让陆军衙门的人看到了灯光,保证会寻过来抓一批违规乱纪的士兵,然后趁机勒索封口费。

因此,整个西郊军营的外面已经显得很安静。

第一标执法处地牢里面,一个在外面放哨的士兵匆匆的跑了下来。

“外面情况怎么样了?”倪端迫不及待的问了道。

“倪大人,外面什么动静都没有,咱们可以行动了。”那个士兵连连的说道。

倪端回过头来看了吴绍霆一眼,吴绍霆对他点了点头。

“快,把人先放下来,然后去搬尸体。”倪端立刻向地牢里面的两个士兵吩咐了道。

“你继续出去放哨。”吴绍霆对刚才进来报信的士兵说道。

“是。”那个士兵匆匆又跑出了。

很快,李福林和另外一个人被放了下来。倪端从木桶后面取来了两套早就准备好的干净衣服,让李福林两个人把衣服换上,然后洗干净脸上的污垢,把头发也顺便整理了一下。这样等下逃跑的时候,不会那么引人注目,就算被发现了或许还能编个借口逃脱。

趁着李福林两个人清洗的时候,倪端小声的吩咐了道:“李福林同志你现在好好记住我说的话,你们跑出去之后直接去沙涌码头,展堂先生和克强先生已经安排人在那里接应你们。口号是‘渔夫不渔利’,接口是‘坐观鱼儿游’。”

李福林将口号暗暗背了两遍,然后点了点头,说道:“记得了。”

倪端又道:“好。来帮忙搭个手,去尸体换上你们的衣服。”

李福林等人来到木桶那边,将三具尸体都取了出来,然后选择了其中两个体型比较相似的,换上了那一身破破烂烂的囚服。

吴绍霆拿着鞭子走了过来,对他们说道:“你们让开,我来鞭尸,让尸体面目全非的最好,免得有人一定要开棺验尸。”

众人立刻让开了,吴绍霆就对着两具尸体狠狠抽了一顿,一边抽一边还破口大骂。

过了十五分钟之后,两具尸体全部都是皮开肉绽,大部分伤口自然是集中在头部。

吴绍霆舒了一口气,擦了擦头上的汗水,说道:“好了,李福林等两名犯人在刑讯中死亡。咱们赶紧把尸体处理掉,以免招人口实。”

倪端呵呵的笑了笑,说道:“震之你还真是投入呀。”

吴绍霆叹道:“以防万一吧,演戏就要演到底。”

之后,吴绍霆先出了地牢检查了一下周围的情况,确定外面没有异况,然后让守门的士兵去把众人叫出来。没过多久,倪端与地牢里面的其他士兵抬着尸体出了地牢,李福林和他的兄弟紧跟在后面。众人没有停留,直接就向西边方向小跑而去。

在悄悄经过了二十四镇附属炮兵标的两个营区之后,总算来到了军营边缘的一片小树林。只要穿过这片树林,再翻一个山丘,就到了荔湾县的地界,基本上就算是安全了。

来到树林深处,吴绍霆立刻让士兵开始挖坑,然后又对倪端说道:“倪兄,赶紧让李福林同志走,咱们就送到这里了。”

倪端将准备好的干粮和一些银元交到了李福林手上,向树林深处指了一个方向,说道:“李福林同志,就向这个方向走,我们就不多送了。荔湾县的治安向来都是我们西郊军营这边负责的,现在天晚了,路上不会有巡逻的士兵。”

李福林深深点了点头,感激的与倪端握了握手,说道:“这次真是有劳了。我李福林这条命从此以后就是同盟会的,只要是为了革命大业,我李福林抛头颅洒鲜血在所不辞。”

倪端郑重的点了点头,宽慰的笑道:“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快走吧!”

李福林又对吴绍霆拱了拱手,说道:“震之兄,这番多谢了,咱们后会有期。”

吴绍霆微微一笑,说道:“这是我应该做的,两位同志保重。”

李福林和他的兄弟没有多磨蹭,夜长梦多的道理他们是懂得。他们转身就向西边去了。只不过因为李福林的同伴屁股上有伤,两个速度还不算太快。大约过了五、六分钟,他们的背影才完全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吴绍霆和倪端都松了一口气,计划差不多已经成功了。

这时,一个士兵跑了过来,向倪端问了道:“倪大人,三具尸体都埋在一起吗?”

不等倪端回答,吴绍霆立刻说道:“把多余的那一具尸体等下换个地方埋,先把这两个尸体埋了。”

士兵马上点了点头,匆匆跑回去开始按照吩咐来行事。

吴绍霆缓了缓神之后,马上就上前去帮忙,眼下尽快处理完这件事才能安下心来,所以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他和倪端将多余的那具尸体拖了出来,打算找个一个偏僻的地方埋了。

突然,远处传来了一声大叫:“快来人呀,快来人呀,有乱党!”

众人齐齐一惊,那些正在掩埋尸体的士兵警觉的端起了步枪。吴绍霆与倪端也赶紧丢下了手里的尸体,快步跑到前面看了去。只见在军营方向的树林外面,有一个人影正在扯着嗓子大喊大叫,虽然隔得有一段距离不能看清楚这人的模样,可是从这人叫喊的声音还是很快就分辨出来了是谁!

“是李铭山?”倪端震惊的道,“他跟踪我们?”

“不可能,刚才来的路上我一直在留意后面,如果有人跟踪的话我一定会发现的。更何况刚才李福林他们在的时候李铭山没有喊,现在李福林都跑掉了,他再喊有个屁的证据。所以我推测他一定是刚刚才发现我们的。”吴绍霆冷静的分析了道。

“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倪端赶紧问了道。

“要不然咱们杀了他灭口吧。”一个士兵因为太过害怕,忍不住下了歹心。

“杀了他我们更麻烦,先不说李铭山的舅舅是黄士龙,李铭山堂堂一个千总被杀了,那还不要进行彻底的调查?”吴绍霆立刻就否决了道。

“那,那到底该如何是好呀?”先前那个士兵急得不行了。

“急什么。我都说过了,如今李福林他们人都走了,李铭山又没有证据,怕他个老母呀。你们三个继续埋尸体,你们两个跟着我们过来,赶紧把多余的那具尸体处理掉。快,快,快。”吴绍霆果断的做出了决定,言毕之后一招手,带着人再次跑到刚才丢下的那具尸体旁边,继将把尸体拖走了。

第63章,炮标参谋

十多分钟之后,距离最近的二十四镇附属炮兵标的几十名士兵们闻讯跑了出来。

站在树林外面的李铭山赶紧招呼了这些士兵,指着树林的方向,大呼道:“弟兄们,乱党就在树林里面,我亲眼看到的。立功就在今日,抓捕乱党,必有重赏!跟我来。”

他耀武扬威的带着这帮士兵们就冲进了林地之中。

就在这时,正在掩埋前两具尸体的三个士兵,已经用泥土把尸体掩盖住,不过因为土坑挖太深了一些,原计划是让尸体更难被发现,所以还有一小半没有填上。

李铭山跑了过来,从一个炮标士兵手里夺下了一支步枪,对着这三个还在填土的士兵就大喝了道:“不许动,扑街的东西,你们鬼鬼祟祟在做什么?快说,埋的是什么!”

那三个士兵没有办法,只好丢下了手里的铁锹,不敢再继续填埋了。不过他们当中却没有一个回答李铭山的话,一个个虽然冷汗连连,却努力保持着坚毅的面孔。

“丢你老母,你们哑巴了吗?快说,不然老子可对你们不客气了。”李铭山怒气更盛,“咔咔”一声就把手里的步枪拉栓上膛。

三个新军士兵还是不肯说话。

李铭山恼羞成怒,他认出了这三个人是刚才在执法处外面站岗的士兵,心想这些人既然是吴绍霆、倪端的手下,一定是在掩饰着什么重大的秘密。他一开始就对地牢角落里面的三个木桶怀疑不已,尤其是吴绍霆和倪端看到自己接近木桶时反应那么激烈,更加印证了心中的疑惑。

本来他在被吴绍霆、倪端从地牢里赶出来之后,还下意识的在地牢附近蹲点守了一会儿,打算找机会再偷偷进去看个究竟。可是他一直苦等了一个多小时之久,实在是没耐心了,最终还是悻悻离去了。

后来发生的事情则算是机缘巧合,他今天晚上正好到炮兵标这边赌博,刚才出了撒泡尿时就看到树林里面有一群人影鬼鬼祟祟在做什么,没过多久其中还有两个人影向西边跑掉了。他见树林里面人太多,担心自己贸然进去被发现了会遭到灭口,因此就在林子外面大呼小叫,引来更多人再行动。

等了好一阵,李铭山实在没耐心了,举起步枪就要来一个杀一儆百,怒气冲冲的吼道:“扑街的东西,嘴硬是吧?老子看你们嘴硬还是子弹硬。”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身后突然冲上前一个人,一把就把李铭山手里的枪夺了下来。

“扑你老母,谁他妈的抢老子的枪!”李铭山正在气头上,还没有来得及回过头来看清楚身后的人,一句脏话就先从嘴巴里冒出来了。不过当他看清楚身后的人时,立刻就一点脾气都没有了,赶紧堆上了一副笑脸。

“这是你的枪吗?”站在李铭山身后的,是一个只穿着短褂和大裤头的人,年龄不过三十来岁,身材精瘦,但裸露在外的四肢却甚是结识。虽然此人穿着打扮不甚讲究,可是与生俱来有一种威严的气势,即便不动任何表情都有一股不怒而威。

“韦大人息怒,刚才是卑职的嘴贱,没看到是您来了。呵呵,这枪当然不是卑职的,是韦大人炮标兄弟的枪呢。”李铭山换上一副龟孙子的样子,对着这位“韦大人”点头哈腰不已,心中直叫自己今天太背时了,怎么偏偏误骂韦大人了。

这位韦大人名叫韦汝骢,字树屏,广东中山人。1878年(清光绪四年)生,早年随伯父到上海谋生,后考入江南陆师学堂。

韦汝骢在1898年经选拔,被派赴日本留学,先入成城学校(即振武学校)学习日语,于次年进入日本陆军士官学校中华队第一期步兵科。学期结束之后,他又调入日本近卫步兵第四联队担任见习士官。1902年3月毕业。回国后回广东任职,1902年任广东武备学堂总教习,1904年任广东随营将弁学堂学兵营指挥官,1907年任广东陆军小学堂总办。

1900年是中国留学生前往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学习的第一班期,虽然第一期学员当中在历史上成名者并不多,但是却奠定了中国学员学习先进军事经验的基础。这一期学员回国之后,大部分都是担任各地军事院校的教官,极大的推进了中国新式陆军的建设。

韦汝骢这几年在广州军界名声十分响亮,毕竟甲午战争之后第一批留学外国的学员。他回国之后雷烈风行的整顿武备学堂冗旧的体制,提高武备学堂办学的效率,这件事在军教界一直深受好评。

此外,广东随营将弁学堂原本是配属在二十三镇队列,后经过广州将军孚琦的调整,将随营学堂转移到了二十四镇队列。如今韦汝骢身兼二十四镇炮标总参谋官、随营学堂总办、陆军武备学堂总办三个要职,放眼整个第二十四镇,完全没有第二个人的威信能出其右。

从年初开始,就一直有传言韦汝骢极有可能成为二十四镇代理统制。

在韦汝骢面前,别说李铭山这个小角色宛如一直苍蝇一样,就算是李铭山的舅舅黄士龙见了面也要毕恭毕敬说一声“末将参见大人”。

“哼,我问你,你刚才要做什么?”韦汝骢冷冷的喝问了道。

“这……韦大人,卑职刚才……只是吓唬吓唬这三个家伙。”李铭山吞了一口口水支支吾吾的回答了道,额头上早已经是冷汗连连了。

“我再问你一遍,你刚才到底要做什么?”韦汝骢一字一顿的重复问了道。

虽然韦汝骢说话的声音不大,可是李铭山还是吓了一跳,韦汝骢摆明是要对付自己了,这下子可真是惨大了。他不敢多作迟疑,赶紧说了道:“韦大人,这三个家伙鬼鬼祟祟在这里填埋东西,问他们话他们又不说,卑职我也是为了教训他们呀……”

韦汝骢大声吼了道:“你说他们是‘家伙’,你他妈的没看到他们穿着是新军军服吗?你想要教训他们,怎么教训,开枪打死一个?事情都还没有弄清楚你就敢开枪,你以为你是谁呀?你是天皇老子吗?”他刚说完,举起手就一巴掌抽在了李铭山脸上。

李铭山被打得原地转了一个圈,好不容易再回过身来,脸颊火辣辣的痛。他心中虽然恨,可是却一点也不敢表露出来,只能一个劲儿的向韦汝骢赔罪:“韦大人,是卑职的错,是卑职的错,卑职知错了……韦大人息怒呀……”

韦汝骢“哼”了一声,斥道:“你一个消防营的营官,竟然管到我们新军头上了?赶紧给老子滚蛋,这件事我会记下的。”

第64章,昔日恩师

李铭山很是不甘心,略略迟疑了一下,可是看到韦汝骢怒火十足的眼神,一时不敢多停留,只好悻悻的转身跑开了。

等李铭山离去之后,韦汝骢再次看向那三个士兵,厉声问道:“你们是哪个部分的?”

三个人面面相觑了一眼,他们在心中都很畏惧韦汝骢,其中一人只好回答了道:“我们是第一标第三营的士兵……”

韦汝骢看了一眼面前还未填满的土坑,土炕旁边还有三把工兵锹。他指了指这些东西,又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三个人再次闭上嘴巴,即便他们在畏惧韦汝骢,也不能出卖革命。

韦汝骢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冷沉的说道:“你们还嘴硬是吗?许大力!”

在身后的一群炮兵标士兵当中马上跑出来一个魁梧的身形,应道:“有。”

韦汝骢用命令的口吻吩咐道:“将他们三个人先给我绑起来,然后把这个坑挖开,看看他们埋的是什么东西!”

许大力道了一声:“是!”然后指挥两个手下就要上前执行。

就在这时,树林深处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慢着。”

炮兵标士兵齐齐大惊,纷纷握紧了手里的步枪,其中不乏有人抬起枪口对准了过去。

韦汝骢眯着眼睛盯着森林深处,只见有四个人影正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很快这四个人的模样就被大家看清楚了,为首的正是吴绍霆,跟在身后的还有倪端和另外两个士兵。

炮兵标的士兵有不少人是认识吴绍霆的,这人曾经深更半夜带着手下在操场上训练,闹得西郊各个营区鸡犬不宁,后来还用枪胁迫李铭山,这件事早就让起“声名远扬”了。此时吴绍霆出现在这里,马上就引起了一番纷纷的议论,大家都怀疑对方是不是又耍什么花样了。

不过先前紧张的气氛倒是缓和了不少,那些举枪的士兵渐渐的都把枪放下了,毕竟吴绍霆现在是新军的军官。

吴绍霆带着倪端等人走了过来,他看了一眼许大力,顿时乐了起来,道:“许驰鹏,还真是巧的很呀。”

许大力也诧异不已,他尴尬的笑了笑,说道:“怎么是你呀?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呀?”

吴绍霆刚要开口回答,站在前面的韦汝骢忽然训斥了一声:“许大力,你怎么说话的?你没见到他的军衔比你高吗?”

许大力赶紧立正向吴绍霆敬礼,道:“大人见谅。”

吴绍霆略有愕然的看了一眼许大力,又看了一眼韦汝骢。他起初看到韦汝骢穿着短褂、大裤头,因此只是一个寻常的士兵,所以并没有多在意什么,可是现在看来显然这位不修边幅的人是一个大角色了。

他暗暗寻思:刚才我在埋尸体的时候听见一位韦大人在呵斥李铭山,看来就是他了!

不过归根结底他还是不认识韦汝骢,不知道对方的军衔和军职,也不知道对方在新军的地位,一时半会不知道该如何向对方打招呼。

这时,站在身后的倪端赶紧上前,小声的提醒了道:“吴大人,这位是炮兵标总参谋官韦汝骢韦大人,传闻将军大人正在拟定韦大人代理二十四镇统制一职呢!”

吴绍霆这下就明白了过来,总参谋官比自己大两级,相当于正参领,而“传闻成为二十四镇代理统制”则表明了此人在军中的地位。当即,他赶紧向韦汝骢行了一个军礼,郑重的道:“末将第一标二等参谋官吴绍霆,参见韦大人。”

韦汝骢忽然冷冷的笑了笑,生硬的念道:“吴绍霆,字震之,广州武备学堂第六期正科班毕业,1904年前往德国留学。好呀好呀,真是好的很,常言道饮水思泉,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如今学有成、业有就,竟然就将往日的师长置之脑后了。”

吴绍霆怔了怔,这是什么情况?他赶紧在脑海的记忆深处搜索起来,足足过了两分钟才记得了,原来自己当年在广州武备学堂学习的时候,韦汝骢就是武备学堂的总办了。难怪韦汝骢会说出刚才那番话!

不过他觉得自己很冤枉,如今时隔五年,自己远渡重洋留学异国,又要学习外语又要学习军事知识,足足数年时间都是忙得不可开交。更重要的是,把授业恩师忘记并非是此时的吴绍霆,而是已经成为过去形式的旧吴绍霆。他穿越附身之后,所接纳的不过是这个身躯的记忆,身躯不记得韦汝骢,自己当然也就不记得了。

只是现在他不可能用这些话来向韦汝骢解释,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赶紧躬身向韦汝骢道歉:“学生忘记恩师,实在是罪该万死。学生也没有任何借口辩解,恩师若要责备,学生甘愿受罚,绝不有任何怨言。”

韦汝骢微微有些诧异,他原本见吴绍霆惊疑沉默之时,以为对方是在寻思解释的话语,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心中对其印象稍微好转了一些,冷笑道:“看来你在德国还是学得了一些东西。”

吴绍霆不敢怠慢,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学生与恩师的关系是十分敏感的,尤其还是军事学堂的师生关系。在北洋军阀时期,甚至有不少军事派系都是以学校为区分,比如保定系、陆大系、四川速成系等等。也就是说,同一所军校出身的学员,应该荣辱与共、相互提携。

可是现在他竟然把当年的校长给忘记了,而当年的校长如今同处在一个部队之中,还有可能会成为最高长官,这岂不是白白错失了攀亲附贵的大好机会?更有甚者还会直接开罪其人,弄得自己仕途不利。

“学生愧不敢当,在异国所学不过是其表,若没有当年国内辛茹教导的基础所在,学生根本就是一无是处。”他连连的说了道,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不吭不卑又兼有诚恳。

“这件事我姑且容后再处置,你先一五一十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韦汝骢指着地上的铁锹和土坑,严肃的问了道。

“韦大人见谅,其实这件事与您并无什么瓜葛,完全是学生一手造成的。还请韦大人相信学生,学生绝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吴绍霆故作为难的说了道。

“哼,既然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哪你有什么不好说出来的?吴绍霆我告诉你,你如果还记得我,就应该知道我当年在武备学堂从来都是公事公办。今天你要是不给一个交代,别怪我不念师生之情。”韦汝骢言辞振振的说道。

吴绍霆从刚才韦汝骢训斥许大力就能看出,这位昔日校长是一位刻板严厉的人物,纵然自己一开始没有忘记对方,只怕对方也不会念及师生之情了。

他只好叹了一口气,将早就想好的说辞说了出来:“韦大人,今日学生奉命刑审两名疑犯,企图拷问出军中是否混入革命党人,结果两名疑犯死活不肯招供,一时用刑过度,致使两人死于刑讯之中……”

韦汝骢脸上愠色顿气,怒道:“也就是说,你从始至终就未拷问出结果?”

吴绍霆赶紧说道:“韦大人,有可能我军中混入革命党之事纯属子虚乌有,所以才没有拷问出任何结果。”

韦汝骢冷笑起来,道:“好你个吴绍霆,昔日教训你的知识是让你保家卫国,你今天反倒成了一个凶手!既然拷问不出结果,你更不应该枉杀无辜之人,你简直太让我失望了。”说到这里,他愤怒的伸出手狠狠的指着吴绍霆。

吴绍霆倒吸了一口冷气,原来韦汝骢不是在责怪自己拷问无功,而是在责怪自己滥杀无辜呀!他渐渐觉得这位韦汝骢是一个正直的人,也具备革命党的潜质,当然如果韦汝骢真是革命党,倪端早应该告诉自己了。

周围其他炮兵标士兵听到这里,也纷纷改变了对吴绍霆的印象,他们原本以为吴绍霆应该属于韦汝骢韦大人一样的人才是,公正严明、治兵有方、为人处事都有原则。可是现在看来,这位吴绍霆吴大人竟然是清廷忠实的拥护者。

新军士兵受革命思想是很浓重,即便他们大部分没有加入同盟会,但对于满清政府向来都所持反感,最起码也是没有好感。因此,但凡是忠于满清朝廷的人,在新军士兵当中往往是得不到人心的。

这些士兵不由自主暗暗鄙夷了起来。

就连一开始还很佩服吴绍霆的许广,此时也一脸惋惜的向后退了去。

吴绍霆注意到了这些士兵的变化,不过他没有任何变色,反正事情的真相日后自然会公开,在清王朝还没有彻底覆灭之前,自己还是需要一定伪装的。

他再次向韦汝骢欠身行礼,不吭不卑的说道:“韦大人,学生是奉将军之命进行审讯,学生身为军人,服从命令是理所当然之事。当然,如果韦大人教训学生刑讯手段过分,致使犯人不明不白而死,学生也难辞其咎。”

第65章,自讨苦吃

韦汝骢哼了一声,说道:“难辞其咎?我看你还挺自在的嘛,致使人犯死亡,这件事不及时上报,反而私自处理尸体躲避罪过,你哪里内疚了?”

吴绍霆低下了头,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

站在吴绍霆身后的倪端赶紧上前,说了道:“韦大人息怒,其实……这两个疑犯就是前不久绑架张家小姐的绑匪,其中一人名叫李福林,本是广州三县联名通缉的要犯,如今落网之后势必会判处死刑。像他这样的恶贼,死不足惜呀。”

韦汝骢斥道:“混账,都照你这么说,还要衙门做什么、还要律典做什么?我大清如今已是预备立宪,宪法一出,那就是法治时代,你们现在这么做,岂不是让所有高呼立宪的人自食其苦,更让那些外国洋夷耻笑吗?”

倪端无奈,只好退了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军营方向忽然远远的传来了一个吆喝声:“王大人,快看,他们就在那里。刚才就是卑职第一个发现的,乱党混入二十四镇新军了!”

在这一声吆喝之后,紧接着就是一堆急促的脚步声。

树林这边的人闻得情况,齐齐的都转过身向军营方向看了去,只见炮兵标营房后面出现了一大队人,正快速的向这边奔跑过来。大约几分钟之后,这群人越来越近,总算看清楚了他们的装扮,最前面的是一百多名全副武装的消防营旧军,后面还参杂着五十多名陆军衙门的卫军,两方人都是来势汹汹。

在这突如其来的人群最前面,正是先前被韦汝骢训斥过的李铭山。

原来,李铭山在灰溜溜的跑掉之后,心中越想越不是一个滋味。不管怎么说,他是第一个发现树林里面的异样,非但没能捞到任何便宜,还被打了一巴掌。他一心认为树林里面的动静,跟先前在执法处地牢看见的三个木桶有关。于是他先回到了山字营总营,召集了总营附近两个哨的兵力,然后又跑到陆军衙门去通知了将军秘书官王长龄。

当然,他在向王长龄描述情况时,故意添油加醋了一番,一口咬定肯定是革命党在闹事。

王长龄听到了这个消息,当然感到了震惊,立刻就调动了陆军衙门的警卫队,又派人火速赶往广州城中向将军孚琦报信。

没过多久,王长龄和李铭山带着人赶到了树林外面。

他们身后的士兵发现前面聚集的人群都是新军炮兵标的人,一时间诧异了起来,难道是炮兵标的士兵起义了?犹犹豫豫之间,还是有人举起了手里的步枪,担心一不小心就发生了火并事件。

炮兵标的士兵们也都面面相觑,不知道旧军和陆军衙门的警卫队要唱哪一出!

这时,韦汝骢快步穿过炮兵标的众人士兵,来到了树林王长龄和李铭山面前。他先冷冷的看了一眼李铭山,然后略略向王长龄行了礼,问道:“王大人,你们这般全副武装到此,所为何事?”

王长龄在看到韦汝骢之后,原本还提紧的戒心一下子就松懈了下来。他身为将军的秘书官,对新军二十四镇自然是了解深入,如果说其他人造反他会相信,可是如果说韦汝骢要造反,那是打死也不相信。

“韦大人,我接到李铭山的通知,说这里有革命党作乱!难不成革命党已经被韦大人平息了吗?”他一边将手里的毛瑟手枪插回枪盒,一边急切的问了道。

“革命党?”韦汝骢冷冷笑了笑,他狠狠瞪了一旁的李铭山一眼,不屑的说道,“李铭山,难道你就巴不得我们新军里面有革命党,惟恐天下不乱是吗?”

李铭山愕然不已,吞了一口口水,心中暗叫不妙:难道事情已经被韦汝骢摆平?

王长龄听了韦汝骢的话,审问的目光也落在了李铭山身上。他本以为李铭山就是一个小地痞、小流氓之类的角色,平日就算再怎么飞扬跋扈,也断然不敢谎报军情。可是现在看来,这李铭山还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越来越自以为是了。

“李铭山,您北的这是怎么回事?”他冷着脸色喝问了道。

“不是,王大人,这……”李铭山顿时语塞起来,情急之下,他也不知道该再说什么,当即快步就冲到了前面去,打算将先前那三个鬼鬼祟祟的新军士兵揪出来。

可是当他来到树林这边时,赫然看到吴绍霆、倪端两个人正等在那里。虽然他知道刚才的事情与吴绍霆、倪端肯定有关系,但不管怎么说吴绍霆比自己官高两级,在其面前必须是畏手畏脚。

“李大人,你这又是要做什么呀?”吴绍霆冷冷的问道。

“吴大人,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他们的。”李铭山伸手指了指吴绍霆身后那三个新军士兵,没好气的说了道。

“他们?他们是我的手下,你有什么事?”吴绍霆故意问道。

“刚才你们在树立里面鬼鬼祟祟,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一刻钟前还去了地牢,那两个犯人已经不见了,是不是你们私下放走了他们?看来,十之八九你们就是革命党了!”李铭山因为内心焦急,有些话慌不择口的就说了出来。

吴绍霆冷笑了起来,故作愤怒的说道:“李铭山,你什么意思?你无凭无据就说我是革命党,你知道不知道,这个罪名可是很大的。如果经过查实我不是革命党,那我们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

李铭山尴尬了起来,他先前所指的“你们”仅仅是说那三个新军士兵,并不敢堂而皇之的就把吴绍霆就扯进去。对于他来说,只要这三个新军士兵是革命党,那吴绍霆也难逃牵连,犯不着还要冒险直接把吴绍霆算进去。可是现在吴绍霆故意把话拉到自己身上,李铭山反倒被动了起来。

他脸色难看至极,吞吞吐吐的说道:“吴大人别误会,我,我不是说您,我……我说的是这三个鬼鬼祟祟的家伙……”

吴绍霆骂道:“扑街,他们是我的手下,你说他们是革命党,不就是在说我是革命党吗?好,很好,今天韦大人、王大人都在这里,就当着两位大人的面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了。”

李铭山感到压力倍增,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只好故作镇定的向那三个新军士兵喝了道:“你们,都他妈的跟我出来,把整件事情说清楚,刚才鬼鬼祟祟的在做什么!”

三个新军士兵齐齐看了一眼吴绍霆。

吴绍霆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悠然道:“你们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先前我已经都向韦大人交代了!不在乎再多说一遍!”

李铭山听到这番话,心头一下子凉了半截,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看来韦汝骢果然已经摆平了这件事,更重要的是这件事根本并非自己所说的乱党作乱。他后背心冷汗连连了,一下子得罪了吴绍霆、惹恼了韦汝骢,还谎报军情戏弄了王长龄,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

那三个新军士兵正要开口说话,突然站在树林外面的王长龄大喝了一声:“塞你老母李铭山,您北跟老子滚出来!”他的语气十分震怒,纵然自己平日再多城府,今日也不得不爆发了出来。

李铭山吓了一跳,只好灰溜溜的小跑了出去。

就在刚才李铭山与吴绍霆对话的时候,韦汝骢已经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王长龄。

王长龄觉得自己被欺骗了还算小事,可问题是他在看到李铭山带着全副武装的部下跑来报信时,信以为真是有革命党作乱,所以赶紧派人到城里面去通知将军大人了。现在可好,原来整件事不过是一场误会,大半夜的去将军吵醒了,这个责任谁来负责?他心中怒不可遏,脸色就像是一座已经爆发的火山一样。

李铭山来到王长龄面前,看到对方的脸色就已经被吓了半死。

“您北,你他妈的事情都没搞清楚就跑来瞎嚷嚷,你可知道谎报军情其罪当诛吗?”王长龄用闽南口音气愤不已的吼道,说道最后终于忍不住举起手就给了李铭山一巴掌。

李铭山先前被韦汝骢打了左脸,现在又被王长龄打了右脸,这下子算是齐全了。在这一刻,他又是羞又是怒,后面可都是自己的部下,旁边还有新军的士兵,自己从今以后还有什么颜面在西郊军营混下去?

第66章,承受下场

李铭山很不甘心,骨子里又是那种痞子性,一下子就不服气了起来。他缓了缓神之后,立刻说道:“王大人,韦大人,卑职先前在执法处地牢看到那里有三个木桶,本想去探看一下那木桶究竟是什么,结果去被吴绍霆和倪端他们轰了出来。现在吴绍霆和倪端又在树林里面鬼鬼祟祟,卑职还亲眼看到有两个人向林子西边跑走了。”

不等王长龄和韦汝骢说话,吴绍霆快步走了出来,说道:“你看到的不是两个人,是四个人。就是我和倪端还有另外两个兵士。”

李铭山冷冷的问道:“那你们当时做什么?”

吴绍霆没有犹豫,直接就说了道:“我把他们拉到那边,就是要跟他们对口供。你说的那两个犯人,土坑里面埋着的就是了。还有那什么木桶,我他妈的就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为什么轰你出来,老子吃饭的时候你前面撒尿,老子没切了你算是格外开恩了!”

周围有人听到这里,都忍不住笑出声来,原来李铭山是一个变态佬!

李铭山很是丢脸,但更多的还是诧异,他惊道:“什么?你,你杀了他们?”

吴绍霆哼了一声,不屑的说道:“他们两个是死在审讯之中。”

李铭山怔了怔,负隅顽抗似的的说道:“我,我不信。”

吴绍霆点了点头,说道:“好。如今王大人,韦大人都在,我就把人挖出来让你看清楚。”

他说完,立刻就走回到土坑那边,亲自将地上的铁锹拿了起来,又招呼另外两个士兵开始把土坑重新挖开。

王长龄和韦汝骢暂时没说什么,他们齐齐走了上去,就在一旁看着吴绍霆挖坑。

大约五分钟之后,土坑被挖开了,不过吴绍霆一开始动作就很快,导致了最后的时候铁锹一下子就砍到了一具尸体的脑袋。这自然是他故意的行为,不过表面却还装出了一副恶心的样子。他丢掉了手里的铁锹,对李铭山说道:“你过来看,要是看不清楚你自己把尸体拉出来验明真身。”

李铭山战战兢兢的跑了土坑前面看了一眼,只见坑中的两具尸体扭曲在一起,又是血迹又是泥土,看一眼都觉得恶心,更别说还要把尸体拉出来了。

吴绍霆哼了一声,拍了拍手上的灰土,向李铭山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李铭山,你谎报军情弄的人心惶惶,以下犯上出言不逊在后,又诬告高级军官。这罪名我看你怎么向王大人和韦大人交代!”

李铭山气的咬牙切齿,反驳了一句:“你,你以前还敢拿枪胁迫老子呢!你现在还敢说老子以下犯上?”

这时,韦汝骢一个箭步冲上来,对着李铭山的屁股就狠狠踹了一脚。

李铭山毫无防备,一个踉跄竟然直接跌倒了那个土坑里面,与土坑中的尸体来了一次亲密接触。他近距离看着那满目疮痍的死人,当场吓得尖叫了起来,赶紧起身就要往外面爬去,可是情急之中手忙脚乱,连续踩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的跃出去,反倒把尸体踩得更烂了。

韦汝骢站在土坑外面,冷冷呵斥道:“李铭山,你谎报军情还不知罪,还对上级军官接二连三的出言不逊,你真把自己当个什么东西了?”

李铭山苦不堪言,好不容易从土坑里面爬了出来,却躺在地上不敢站起身来。他知道这次自己真的是完了,除非舅舅黄士龙是两广总督,只可惜这是不可能的事。

韦汝骢哼了一声,指着李铭山道:“这件事你别想就这么算了。”说完,一招手,招呼着炮兵标的士兵们返回营地去了。

王长龄看了一眼吴绍霆,他虽然很诧异吴绍霆怎么把犯人给审死了,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完全没必要计较,于是没有多说什么。他回过头去,命令消防营的士兵全部返回,陆军衙门的警卫立刻把李铭山扣下来。

吩咐完毕这些事之后,他叹了一口气,再次回过头来对吴绍霆说道:“震之,今天这件事可闹得不小呀。你把犯人打死了,何必要这么急着处理尸体呢?这种事屡见不鲜,死在牢房里的人又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你担心个什么劲儿呀!”

吴绍霆脸上露出几分尴尬之色,他走到王长龄跟前,压低声音说了道:“王大人,傍晚将军大人来地牢探查时,您也是在场的,将军大人不希望有人被冤枉。我拷问这两个人大半天,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有,甚至疑犯编了几个名字还是假的。可见革命党混入新军之事是谣传。要是将军大人知道我因为谣传而枉杀了两个犯人,这……”

王长龄微微点了点头,他现在能明白吴绍霆的意思了。

吴绍霆又道:“王大人,这次摆明就是李铭山故意无事生非。李铭山与我早有芥蒂,这人心眼太小,处处想要与我为难。我又能如何自处?”

王长龄恨恨的说道:“你说的对,他妈的李铭山平日在军营里小打小闹习惯了,还真是越纵容越矫情。这次决不能姑息,一定要让这个泼皮知道厉害。”

吴绍霆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王大人真是明鉴。”

王长龄带着人离去之后,吴绍霆赶紧和倪端等人把第三具尸体掩埋的地方处理妥当,绝不要露出任何马脚,以免会节外生枝。他亲自把痕迹都清理干净,再三确认之后,便招呼众人返回各自的营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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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孚琦就匆匆来到了西郊军营。

昨天半夜王长龄派了第一个人去通知孚琦前来,后来在得知是李铭山谎报军情之后,又火速派了第二个人去消除误会。因此,昨晚孚琦并没有出现,可是昨天那场闹剧却让他闹心不已,于是早晨天刚亮就起来,匆匆赶到衙门来处理这件事情。

这场闹剧已经在西郊军营里传开了,可见此次事件的重大程度。

孚琦带着怒气,将昨晚的当事人全部叫到了陆军衙门的办公室,先是一通大骂,然后才开始让这些人逐一交代事情原委。吴绍霆身为整件事的起因,自然要首先交代责任,他把昨天晚上说过的内容重新复述了一遍,并且还摆出了诚恳的认错态度。

孚琦知道这件事与吴绍霆的责任并不大,甚至吴绍霆打死了两个犯人也不算什么大事,但是出于个人情绪和严厉教训的需要,他还是言辞激烈的痛骂了吴绍霆一顿。他将吴绍霆滥用私刑、酷刑致死、私自处理尸体的罪过反反复复的责斥,最后还说出“不想干就给我滚蛋”的威胁之语。

当然,这些话都不过是虚话,孚琦给吴绍霆最后的定罪是罚俸半年、记过检讨。

至于王长龄和韦汝骢,孚琦同样是责骂了一番,不过较之吴绍霆就要轻多了。这两个人并没有受到任何惩罚,甚至连记过检讨都免了。

李铭山是在四个士兵押解下来到办公室的,他的情况就恶劣多了。

孚琦几乎用教训前三个人的愤怒总和,再翻了一倍之后,才降临到李铭山身上。

在责备最严重的时候,他甚至还拿起了办公文案上的一块砚台,直接就向李铭山砸了过去。李铭山根本不敢躲避,被这砚台硬生生砸在了肩膀上,疼的差点没惨叫出来。

最后,孚琦没有给李铭山任何说话的机会,直接就下了一道命令,免除其消防营山字营管带之职,并执行一百军棍,陆军衙门永不录用。

李铭山喊冤都来不及,直接就被拉出去了。

孚琦消了消气,让吴绍霆、韦汝骢先出去了。

等两人离去之后,王长龄有些忧虑的说了道:“将军,您这样就免除了李铭山的军职,万一总督府那边不认同,那岂不是尴尬了?”

孚琦冷冷的哼了一声,说道:“张人竣他敢!李铭山不过是一个小角色,要是张人竣为了李铭山来和我翻脸,除非他是傻子!”

王长龄叹了一口气,道:“就算张总督不会过问,可是李铭山的舅舅黄士龙势必会不肯罢休的呀!”

孚琦拍了一下桌子,说道:“他外甥闯出这么大一个篓子,如果黄士龙自己要出来做这个冤大头,我正好直接连他一起办了。哼,决不能在姑息下去了!”

王长龄看着孚琦盛气凌人的脸色,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

第67章,整军训练

转眼间,燥热不堪的八月就这样过去了,纵然时节进入了初秋的季节,可是广州依然还有着浓厚的夏末余热。除了天气依旧火热之外,全国上下对立宪的请愿呼声同样是水涨船高。各地谘议局连日召开请愿会议和民众集会,眼巴巴的指望着清廷宣布颁发宪法大典。这些地方士绅们都在幻想着成为立宪的功臣,等到立宪成功之后分得一杯权力的汤羹。

可是他们根本就不明白,深居北京紫禁城大院里的老佛爷一直都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罢了。

老佛爷早已习惯了墨守陈规,这种坏了祖宗规矩的事情,就算是情势所迫之下必须执行,那也不能在自己手里执行。她不想背这个名声,无论这个名声是好是坏。她只求安度晚年,把这个烂摊子交给下一任掌权者去料理好了。

自从吴绍霆帮助李福林顺利脱身之后,他在同盟会的地位立刻就进入了一个新的高度。

前不久,身在香港的孙中山委托廖仲恺转达了一封亲笔的道谢信给吴绍霆,这就意味着同盟会不单单将其视为自己人,更是暗示着其在同盟会的重要作用。

吴绍霆深知孙大炮最会笼络人,自己是一个实权主义者,又具备革命的决心,理所当然就是大炮哥要重点争取的对象了。

不过,他内心中却有自己的底线和计划,与同盟会合作那是因为时势所趋,毕竟大革命的时代马上就要到来了。但是同盟会本来就是一个复杂的组织,他对孙中山、国民党等等是否能够完成救国大业深表怀疑,既然不能指望别人,那身为一个穿越的中国军人,理所当然就要肩负起这个责任了。

相比于吴绍霆在同盟会的声望,他在西郊军营的情况就大不如前了。

那天晚上发生的闹剧,让所有新军士兵对吴绍霆的看法大为不屑,这对于吴绍霆深入新军之中造成了不少压力。

虽然吴绍霆一开始以为这一切早晚会解释清楚的,可是不得不承认,眼前这几天自己没少受到新军士兵的冷眼。唯一值得庆幸的,那就是倪端以及部分加入同盟会的新军是能够理解自己的。

要不是考虑吴绍霆这个重要革命者的身份,倪端一定会对在所有新军士兵当中为其解释一番。不过,倪端询问过吴绍霆,吴绍霆暂时还是不愿意把自己弄的太过招摇。

在九月中旬时,吴绍霆想到了一个提高自己在新军中威望的办法。他决定对第一标辖下三个营进行一次全新的整顿训练,就用自己训练山字营后哨的方式,在训练的过程当中渐渐深入士兵的心中。

他把这个计划先与倪端商议了一番,倪端立刻就同意了,并且主动去说服了另外八个训练官。这八个训练官当中有三个是同盟会成员,当然就与倪端在明在暗的配合,很快就取得了其他所有训练官的同意。

可是,当吴绍霆重新整军训练的计划上报到第一标代理标统赵声,赵声却“以二十四镇业已接受训练,不必多此一举”为理由拒绝了。

赵声虽然未曾加入同盟会,但是他是知道倪端的真实身份。如今倪端与吴绍霆走的很近,而且这次同盟会营救李福林的事情也有吴绍霆参与其中,赵声可不是一个愚笨之人,这其中的关系自然是心知肚明了。

他之所以与同盟会的人有联系,那是因为自己看得出来这几年会党在全国作乱的大势所趋。而他又选择暂时不加入同盟会,则是对同盟会还有几分不信任,毕竟这几年会党作乱的规模是越来越大,但归根结底并无一次胜利。

但不管怎么说,同盟会的发展是中国局势的必然性。也就是说就算“这个同盟会”失败了,早晚还会有“另外一个同盟会”出现。

赵声看得出这个革命组织的价值,因此他不希望原本属于自己在同盟会中的地位,却被吴绍霆取而代之。

这次,赵声是故意拒绝吴绍霆的整军训练计划,目的就是给吴绍霆一个下马威,并且向倪端暗示自己在新军中的革命重要性。

吴绍霆在遭到拒绝之后,他并没有与赵声当场对峙什么,因为他从赵声的语气和眼神当中意识到了对方的想法。当即,他从司令处告辞出来,脸色带着几分冷沉,漫无目的的向第三营的营区走去。

他现在担任第三营的训练官和稽查官,平日办公就在第三营的营务处。

营务处是第三营驻军营区最前面的一栋两层小楼,以前是一个茶馆,后来被新军征用了。

刚刚来到营务处大门前的空地上,就看到倪端和第三营的一个军需官正靠在门边抽烟。

倪端看到吴绍霆回来了,将烟蒂丢在了地上踩了一脚,然后迎了上去。

“震之兄,我已经跟另外两个营的训练官商量好了,十月初一就能正式开始训练。”他微笑着说了道。

“恐怕要延后一段时间了。”吴绍霆叹了一口气,他一边说着,脚下却没有停留,直接就走进了营务处的大厅。他摘下了自己的军帽,给自己扇了扇凉风,然后拿起了大厅桌子上的一个茶碗灌了一口凉水。

倪端赶紧跟了进来,诧异不已的问了道:“震之,这是怎么回事?”

吴绍霆看了一眼四周,然后极为严肃的压低声音向倪端问了道:“倪兄,我先问你一句,你信不信我?”

倪端看着吴绍霆的脸色,心中不禁感觉到要发生大事了。他很郑重的说了道:“震之,你这是什么话,我若不相信你的话,放眼二十四镇我还能相信谁?”

吴绍霆欣慰的点了点头,要的就是倪端这句话。他叹了一口气,语气沉重的说道:“有你这番话,我就不再拐弯抹角了。我现在提醒你,赵声这个人不简单,日后对他一定要多一些心思才是。”

倪端瞪大了眼睛,一脸惊愕之色,略略思索片刻之后,立刻问了道:“赵标统不批准我们整军训练的计划吗?”

吴绍霆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倪端又问道:“这,这是为什么呢?”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说道:“倪兄,我不想再多说什么,免得你以为我是沽名钓誉、无凭指责。总之如果你信我,日后就对赵标统多点心思。这人……唉,真的不可靠。”

倪端想了想,说道:“这样吧,下午我去找赵标统说一说。”

吴绍霆摇了摇头,说道:“还是不要了。我另有办法。”

倪端疑惑的问道:“震之,你要怎么做?”

吴绍霆笑了笑,带着几分自信的分析了道:“差不多明年咱们二十四镇就会向练兵处申报组建正式的番号了,开春后可能就会进行演兵校阅,如今二十四镇兵士虽然已经经过了常规训练,可是就目前看来二十四镇还是有很多体制上不足的地方。稍有不慎只怕正式番号是批不下来的。”

新军之编练,有一套复杂而又严格之程序。编练之总章程由练兵处会办袁世凯控制,然后其余各省,区自行按规定招募人员编练。其番号也反应了其编练过程。

第68章,张家邀请

如果省区自己征募的新军兵员数数目接近北洋新军定制中之“协”,便可呈请练兵处组成协,同时设立一定的炮兵,骑兵附属部队,组成混成协。

因为混成协并非“定制”,因此混成协无番号,仅有地区名称。如广西仅建成一混成协,故称“广西陆军混成协”,这是正式名称。不过在通俗的情况下,有时候为了区别新军与旧军,则称为“广西新军混成协”,严格上这是错误的。

若混成协数量多于一,练兵处可能授予番号,如“四川暂编陆军第三十三混成协”,“河南暂编陆军第二十九混成协”。

最后,一镇之兵数额足够,则报练兵处(后改为陆军部)审议,若获批准,授予“暂编”番号。训练一段时间后,练兵处派大员,组成校阅团校阅,校阅通过,即可报部成军,授予正式番号,官防,官职,去掉暂编字样,正式成为新式陆军。

因此,新建陆军的番号为驻防地域加番号所组成。其中番号不重复。如“直隶陆军第四镇”,并非是直隶的地方部队,而是作“陆军第四镇,驻扎在直隶”来理解。不过一直到清朝覆灭,仅有近畿四镇,直隶两镇(即北洋新军六镇),湖北一镇,东南一镇等八镇通过了校阅正式成军,其余各镇都仍顶着“暂编”番号。

如今暂编二十四镇虽然兵员差不多了,可是官员却是空额太多。就算能够通过校阅,也未必能百分百获得正式番号的批准。除非在校阅当中表现极其突出,让练兵处检阅的大员大为满意,才有可能填补官员空额不足的劣势。

历史上二十四镇之所以没能通过校阅,十之八九就是这个因素了。

倪端忍不住问了道:“震之,你这么说又意味着什么呢?”

吴绍霆笑道:“我这么说就是在告诉你,孚琦对二十四镇能否在开春检阅时大放异彩很是重要。既然赵标统不批准整军训练,那我直接去找将军好了。”

倪端恍然大悟,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是这样呀。”

吴绍霆收敛了笑容,带着几分严肃的神情小声的说道:“倪兄,我之所以要进行这次整军训练,可不单单是为我个人在二十四镇中的影响力。你要明白,我一直希望咱们二十四镇能尽快获得正式番号,因为那样孚琦肯定会加进提拔军官填补军中的指挥层空额,到那个时候,我们就能让更多的革命志士渗入二十四镇军官层。”

他这番话其实只是冠冕堂皇的幌子罢了。

对于吴绍霆来说,他自己能够尽快掌握二十四镇才是首要的道理。

可是倪端并不知道这一点,在他的心中吴绍霆就是一个赤诚的革命志士。他听完了吴绍霆的话,十分感动的说道:“震之果然有远见呀。”

第二天,吴绍霆便直接来到了陆军衙门,将自己修改过的整军训练计划文本交给了将军秘书官王长龄,由王长龄代为转交给孚琦。

又过了一天之后,孚琦亲自来到了陆军衙门,找来吴绍霆探讨整军训练计划的细末。

吴绍霆早就有了充足的准备,并且他曾经训练山字营后哨时,孚琦就已经见识过了,所以所有的提问都做了详尽的回答。

简单的说,整军训练分为两个方面来理解,即“整顿军务”和“增强训练”。前者是从现在新军整日闲置,军纪松散为出发点;后者则强调为应付明年练兵处的校阅。

孚琦在听说这个训练计划之后,能够提高全镇兵士的军事素质,更能在步操上表现的精干,对明年开春之后的校阅大有帮助,当即就同意了下来。他是知道新军士兵整日很闲暇,广州城内的防务有旧军在执行,新军大部分时间都在军营里面无聊,渐渐还滋生了各种赌博行为。与其这样荒芜下去,还不如再来一次训军。

吴绍霆趁机还向孚琦提议,既然山字营管带李铭山已被免职,不妨将山字营后哨调配到新军来,这些被自己亲手训练出来的旧军士兵,还能成为这次整军训练的典范。

不过这个要求孚琦并没有答应,山字营隶属于消防营,他还没有权力干涉总督府的兵权。上次之所以能够免除李铭山的职务,那前提还是因为李铭山自己闯了大祸。

吴绍霆只好不再坚持下去了,他之所以这么做,其实还是觉得自己在后哨有感情,日后能将这帮土兵培养成自己的亲卫队那就最好不过了。

当天下午,孚琦就宣布了吴绍霆为二十四镇代理总教官,全权负责准备整军训练的事宜。不过为了便捷行事,他决定先让吴绍霆在第一标进行操练,如果效果显著,再向第二标和附属骑兵标、炮兵标推广。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二十四镇全体士兵都是一片哗然。

新军士兵首先议论的是吴绍霆从德国归来不到半年,已经从旧军哨官一跃成为了二等参谋官,现在一下子又兼任了全镇总教练官,这背后到底是一层什么力量呢?除此之外,很多士兵也觉得很不服气,去年他们都已经经过了军训,怎么现在又来军训呢?这些人都认为是吴绍霆为了升官,故意这么折腾的。

一时间,全镇负面情绪很是浓郁,尤其是首先进行试点的第一标。

吴绍霆面对这样的风波,他仅仅只是置之一笑,因为当初他在后哨举行集训时,后哨的那帮土兵们同样是这样的心理。虽然在后哨的时候,他可以利用职权,用饷银来激烈这些士兵。只是眼下就不能如此了,第一标人数众多,军饷之事又不是自己能做主的。

不过,他早就想出了另外一个方法来刺激新军士兵的士气,改变那些有不满情绪的士兵对自己的印象。

这几天,吴绍霆召集了第一标八个训练官召开了几次会议,制订了详细的训练计划。

这些计划大致上还是按照他训练后哨的思路来执行,暂定于十月十日正式开始训练。而在十月一日这一天,他决定集合第一标全军,进行一场训练前的誓师大会。他要在这场誓师大会上,大幅度改善第一标士兵们对自己的看法,让第一标士兵知道这次训练的必要性。

九月底的这天早上,西郊军营忽然来了一辆小汽车。

这小汽车很惹眼,而且不少人都曾经见过,立刻就认出是张直家的那辆敞蓬车。

不过今天乘坐小汽车前来的并不是张直本人,也不是张直那位古灵精怪的女儿张小雅,仅仅只是张家的一个管家。张家的管家在军营里打听了一番,然后总算来到了军官宿舍,将今日正在休假的吴绍霆找到了。

张家管家热情的告诉吴绍霆,张家大小姐今天下午想邀请其进城到舍下一见。

吴绍霆问及张家小姐为什么要邀请他去张家时,张家管家却不知情,只是笑呵呵的请吴绍霆务必要赴约。

送走张家管家之后,吴绍霆有些纳闷,他好像有一个多月没有与张家有什么联系了,这张小雅到底有什么事找自己呢?他暗暗叹了一口气,心中寻思张家这个大财主是不能得罪的。而且他对张小雅的印象很不错,这小女孩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却有幸生在一个买办之家,从小受到西学影响颇深,反倒没有封建女性的那种迂腐,实在是难能可贵。

他最终还是决定去赴约,反正今日休假,进城走走也无妨。

第69章,营销思路

下午两点,吴绍霆来到了张家。

张家的门房早就得到了通知,笑盈盈的就讲吴绍霆引进了大院。

一个下人从别墅出来,将吴绍霆请到了别墅大厅稍作休息,并且奉上了茶点。

吴绍霆一个人在大厅等了大约五分钟,后堂就传来了欢快的脚步声。

没过多久,张小雅穿着一件短袖小旗袍小跑了出来,这旗袍看上去是新订做的,将小女孩的身子包裹的恰到好处,衬托了曼妙的身段。当然,唯一的缺憾就是张小雅胸脯还未发育成熟,顿时就让旗袍显得失去了凹凸有致的美感。

吴绍霆礼貌的站起身来,微笑的向张小雅说道:“张小姐今日气色不错呀。”

张小雅甜甜的笑了笑,俏丽的脸蛋上浮现了两个可爱的小酒窝。她显得有些腼腆,却故意用一种泼辣的样子来掩饰着内心的小小紧张,笑嘻嘻的向吴绍霆问了道:“吴大人,你看我这身衣服好看吗?”

她说着,还快乐的转了一个圈,三百六十度展示给吴绍霆看。

吴绍霆笑着说道:“如果我直接说很好看,张小姐会不会以为我很虚伪呢?”

张小雅扬起了眉毛,露出了几分诧异的神情,随即高兴了起来,说道:“你还真是一个实诚的人。那我告诉你,如果你不说实话,我会看出来的哦。”她说完,直勾勾的盯着吴绍霆的眼睛,甚至一点害羞的没有。

吴绍霆心中暗笑,这小丫头十之八九是又看了一本西方心理学书籍,想要从眼睛识破一个人是否说法。要知道他可是一个受过专业训练的特种兵,就算是寻常的测谎仪自己都能骗过去,更别说一个细妹丁了。

不过,他觉得没必要欺骗一个小女孩,于是很认真的回答了道:“那我就实话实说,张小姐你千万别生气。其实旗袍是用来给成熟女性炫耀身段的服装,张小姐你现在年纪还小,旗袍不太合适你。”

张小雅鼓起了小嘴,表情有些失望。她吐了一口气,嘟着小嘴说道:“你怎么都不说点好听的话呢,哪怕就是哄哄我也好嘛。”

吴绍霆真是无语了,他笑道:“张小姐,你这不是让我为难吗?一会儿让我说实话,一会儿又让我哄哄你………”

张小雅叹了一口气,走到吴绍霆旁边的座位上坐了下来,说道:“算了算了,不说这些话了。我今天找你来可是有正经事的哦!”

吴绍霆先问了道:“怎么,令尊与令兄不在家中吗?”

张小雅摇了摇头,说道:“我哥哥回香港去打理工厂了,我爹每天都忙的很呢。你别岔开话题好不,我真的有要紧的事情找你呢。”

吴绍霆歉意的笑了笑,说道:“冇意思,张小姐你请讲吧。”

张小雅嘿嘿一笑,向吴绍霆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十分谨慎的说了道:“吴大人,上次你不是跟我说过,什么营销,什么物流,什么产业连接之类的话吗?还说只要你有空,就来向我讲解这些做生意的学问嘛?”

吴绍霆一下子就诧异了起来,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呀,相隔了三个月之久,没想到张小雅还记在心里上!他呵呵的笑了笑,说道:“张小姐,你记性真好,我都差点把这件事给忘记了呢。怎么,张小姐近日又要做什么大生意吗?”

张小雅幽怨的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我哪里能做什么大生意呀!我前天跟我爹又吵架了。本来还是好好的,我只是想再向我爹借一千块钱,可我爹一听到要钱就突然发火,还把我败坏了农庄的事情旧事重提,我很不开心很不开心。”

说到这里,她神情显得很失落,眼中尽是伤感的莹光。

吴绍霆缓缓的点了点头,不过心里却纳闷,张家的家事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他沉了沉气,问道:“那小姐,你要一千块钱做什么呀?”

张小雅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了出来,道:“我打算让把我的农庄救活。我哥就能在香港开工厂,我为什么不能做一番事业呢?所以呢,我想先向你学习学习,怎么才能妥善的经营生意,这样我才能够理直气壮的找我爹借钱。”

吴绍霆恍然大悟,这张小雅真是了得,果然是一副事业型性格。他暗暗有几分感叹,虽然不能不说有上进心、有创业心是一件大好事,如今中国就是需要这样实业兴国的动力,可是张小雅年龄也太小了一些,未免显得急功近利吧。

他其实很明白张老爷为什么不肯借钱给张小雅,毕竟张老爷家财万贯,区区一千块钱算得了什么呢?可是张小雅什么都不懂,白白糟蹋钱是不好的,更何况的那次正是因为张小雅要去乡下打理农庄,最终闹出了绑架案来,换作任何人的父母都不会省心了。

“可是张小姐,万一令尊还是不肯借钱,你学习那些学问也无用武之地呀?”吴绍霆不打算直接打破张小雅的想法,而是决定采用旁敲侧击的形式,慢慢引导张小雅放弃重新开启农庄的打算。

“没关系,我想好了。我爹要是还不肯借,我就写信给我四伯借钱,我四伯比我爹更有钱呢。要是我四伯也不肯,我还可以找伍叔叔、简叔叔借钱,他们都是做生意的人,肯定会支持我的。”张小雅神气十足的说了道,一边说着还一边摇头晃脑,俨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这样啊。敢问令伯父是……?”吴绍霆有些无奈,不过他倒觉得张小雅已经具备一定生意人的头脑了,因为她一开始就做好了好几手资金渠道的准备工作。

“我四伯很有名的,他名叫张謇,字季直,是光绪二十年钦点状元呢!还有伍叔叔,他爷爷就是鼎鼎大名的伍秉鉴,昔日怡和行的大当家哦。唯独简叔叔最近生意有些失利,就不说他了。”张小雅一口气把刚才三个“钱囊”都说了出来。

第70章,有机可

吴绍霆当场就震惊了,原来张謇与张直是亲兄弟?张謇可是清末著名的“状元商人”,其财力几乎可以说称霸小半个江南了。至于那位“伍叔叔”虽然不清楚姓名,但他的爷爷伍秉鉴可谓是鸦片战争时期的大官商,“红顶商人”胡雪岩在其面前都不过如此,那怡和行更是昔日叱咤整个南中国商界的广州十三行之首。

当他想到这些信息之后,脑海之中忽然又有了一个另外的想法,自己既然有自立门户的打算,那么如果没有独立的财政支持,这门户还算是自立吗?既然张小雅认识这么多大佬级人物,自己何不通过与张小雅合作,进一步结识这些大财主呢?

一念及此,他打消了先前让张小雅安分守己的想法,反倒改变为更加支持的态度了。他微微颔首,笑着说道:“原来是张大老板,小半个大清国的人都是知道他的大名的呀!真是没想到,张大老板竟然是你的伯父,失敬失敬。”

张小雅听得吴绍霆这么说,立刻就显得更加得意了起来,她甜美的笑着说道:“嘿嘿,怎么样,反正这次我是下定决心要创一番大事业,不达目的绝不罢休,决不能再让我爹和我哥看不起我。当然咯,我之所以想要创业,还有另外的原因呢。”

吴绍霆笑问道:“在下愿闻其详。”

张小雅小脸蛋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换上了一副严肃的面孔,语气认真的说道:“我最讨厌那些洋商人了,他们就会利用我们中国官府的软弱,采取见不得人的、不公平的手段,打压我们中国民族的商业。哼,哼,我爹竟然还成了他们的帮凶。”

吴绍霆有些惊讶,这小细妹丁还真是厉害,年纪小小就有这么强烈的民族自尊心和爱国心了,甚至还为此对自己的父亲抱有不满。他忍不住缓缓的点了点头,由衷的向张小雅说道:“张小姐,说一句诚实的话,你真是我见过的第一位大清奇女子呀。”

“奇女子?第一位?真的吗真的吗?”张小雅露出了天真的样子,掩饰不住的高兴了起来,“你快说说,我在你心中是怎么一个奇法?”

“我深为张小姐年纪尚幼,却胸怀爱国之心感到佩服,这是诛心之话,绝无戏言。”吴绍霆郑重其事的说道。

“嘿嘿,我就最看不起洋人,他们仗着船坚炮利,有本事在商业上咱们公平竞争,我就不相信泱泱大中国比不过这些鹰钩鼻子的蛮夷!”张小雅神气活现的说道。

“是,我相信只要全中国都能像张小姐这样雄心壮志,早晚就一天会把这些列强全部打倒。”吴绍霆附和的说道。

“所以呢,你现在赶紧教我那些做生意的道理。虽然我性子比较急,可是我还是明白的,要从小事业做到大事业,一步一步的来。我愿意白手起家。但是时不我待,我早一点开始行动,就能早一天成功。”张小雅叽叽喳喳说了一堆,不过说话的样子很可爱。

“既然如此,我愿意一尽绵薄之力。另外,如果张小姐不介意的话,我也愿意出资一千块与张小姐合作。如何?”吴绍霆顺势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咦,你一个守城门的怎么会有一千块钱呢?你骗我的吧!”张小雅小孩子似的嘟着小嘴,半信半疑的问了道。

“呃……张小姐,你也太小看人了。我现在已经不是担任守城门的职务了,我是二十四镇第一标二等参谋官。至于一千块钱,我一定说得出做得到。”吴绍霆哭笑不得的说道。

“真的呀!嘿嘿,这太好了。那我就勉为其难,算你入股吧。我们两个有钱一起赚,有福一起享!”张小雅笑嘻嘻的说道。

吴绍霆无可奈何的笑了笑。

很快他们两个就进入了正题。吴绍霆先让张小雅把她一开始打理的农庄情况详详细细告诉了自己。在听完了张小雅的描述之后,他肯定确定张小雅开办农庄、生产水果、制造果汁是一个非常好的创意,毕竟放眼晚清时期,果汁饮料还是很稀奇的。市面上最多的就是薄荷糖、橘子水之类,并没有新鲜的纯果汁。

不过虽然这个点子很好,但张小雅几乎没有任何运作方式。按照她原来的做法,就是果子成熟之后,把果子压榨成果汁,装在玻璃瓶子里面,然后再从乡下运送到城里来贩售。至于贩售给什么人也没有固定,有时候是卖给洋人,有时候是用移动摊位零售。

除此之外,农庄没有配备先进的压榨极其,或者说这个年代根本没什么像样的榨汁机。因此在生产过程中造成了许多不必要的浪费,这种浪费变相的提高了生产成本,所以生产出来的果汁售价很不亲民。

经过一番梳理,吴绍霆向张小雅做出了总结。

他认为,首先是建立一套科学的生产线,按照农庄现在的规模,裁掉多余的人手,精简运营的城门。同时让张小雅主动去找她的哥哥张志诚,让张志诚提供一些搅拌机,或者最好能发明一些简易的榨汁机来。利用这些机器提高生产效率,同时也间接的节省了人力。

其次,按照目前的成本和生产能力,制订一系列果汁的价格。果汁的价格可以根据不同的口味、不同的包装来订制,当然还可以产生一些品牌附加值。

接着就是销售环节了。大致分两个大方面。第一方面是销售方向,因为张小雅的果汁都是新鲜果汁,保质期的限制很大,所以每天生产的数量要得到控制。最好的办法就是事先取得订单,然后再开始生产,这样就不会导致果汁生产出来没人卖而过期浪费。

对于普通的中国人来说,新鲜与不新鲜的果汁并没有什么特殊区分,只要能解渴就行。

因此这新鲜果汁要想卖得好,就必须选择一个会享受生活的消费人群。比如达官显贵,洋人,以及那些崇洋媚外的人。

“干嘛要卖给洋人,我才不给他们喝呢,暴殄天物!哼!”听到这里,张小雅忽然不屑的抱起了胳膊,显得很生气的样子。

“张小姐,你这么想就不对了。你可以换个角度来想想,洋人把他们的商品卖给我们中国人,赚我们中国人钱,多么可恶呀。我们当然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狠狠的赚洋人的钱才能出这口恶气呀。是不是?”吴绍霆心平气和的说了道。

“咦,你说的蛮有道理哦。”张小雅虽然很情绪化,但并不是不明白事理,她缓缓的点了点头,喃喃的说道,“对,对,咱们赚洋人的钱。”

吴绍霆呵呵笑了笑,接着又介绍了起来。

既然市场人群定位了,那就可以确定销售的渠道。张小雅可以利用父亲的关系,向洋人的银行、领事馆,以及广州的官府衙门、高级酒店、高级饭馆取得联系,让这些地方以每天订购的方式来下单,然后农庄按照订单来生产,在规定时间把果汁送过去。

销售环节的第二个方面就是推广。新鲜果汁的亮点就是新鲜,因为新鲜还能延伸出营养和美味。现在虽然是秋天,但广州天气依然热的要命,正好可以推出冰镇果汁的饮用方式。为了配合推广,可以用发传单,登报纸的办法来打广告。等以后资金充裕了,还可以举行什么喝果汁比赛、果汁选美等等活动来进行推广。

其实,在晚清时期崇洋之风盛行之际,只要能在洋人当中取得口碑,这个果汁的名气自然而然会传出去。当时候那些假洋鬼子、洋奴们都会跟屁虫似的,大肆鼓吹喝新鲜果汁多么高雅,又多么尊贵。

张小雅在听完这些之后,俏脸上有几分不情愿的样子,弱弱的说道:“干嘛一定要求我爹爹帮忙介绍呀,他都不支持我。而且……而且我就是想要向他证明我的能力,靠他帮忙不光彩的嘛。”

吴绍霆无可奈何的笑了笑,苦笑道:“张小姐,你有骨气是好事。不过在这个时候,请令尊出面并不是寻常的帮忙,而是一种经营的学问。”

张小雅不信的问道:“这算哪门子学问呀。”

吴绍霆说道:“这个学问就叫合理利用现有的资源。人际关系也是资源,而且还是很重要的资源。你想想,有令尊出面,让洋人的银行、领事馆订购果汁,成功率绝对很大。只要打开了第一步,日后销售就会越走越顺利。”

张小雅捏弄着自己的旗袍袍褶,表情还是一副不乐意。

第71章,商业同盟

吴绍霆只好进一步说道:“张小姐,如果你打算利用令尊这份资源,那咱们起步会很困难。你想想,我们只有一千块钱,不可能做那么多的推广,没有人介绍的话哪里会有销量呢?求人不丢人,失败才丢人呢。”

张小雅叹了一口气,很无奈的点了点头,说道:“那好吧,我会去找我爹的。你说的很好,失败才丢人,这次只要我成功了,我爹肯定会对我刮目相待的。”

吴绍霆笑着说道:“其实如果张小姐觉得一定要体现个人价值的话,也可以请令尊入股,就用令尊手里的人脉来换股份。这样你就不用觉得亏欠令尊了,等我们赚到钱可分给令尊做为收益。”

张小雅眼前一亮,连连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对呀对呀,你这个办法真好。”

最后,吴绍霆又向张小雅假设了一些未来发展的规划,等到赚了足够多的钱,可以在城内开设连锁的专营店,这样不仅能提高市场占有率,还能开发一些周边的产品,比如搭配果汁的点心之类。同时连锁店可能做为仓储作用,一次性把果汁都运进城里面保管,节省了物流成本。

张小雅听完了吴绍霆未来的计划,大大的眼睛里闪烁出了憧憬,她叹息道:“太好了太好了,我一定要在半年之内,在广州城内开设十家店铺,全部是我一个人的店铺。哦,不对,还算上你。嘿嘿嘿嘿。”

吴绍霆笑了笑,他对商业不是很在行,之前说的一大堆话,仅仅是把课本上死知识套出来运用罢了。至于张小雅半年内能不能开十家店铺,这就得开前期运营的效果了。

突然,张小雅又想到了一些难题,她赶紧向吴绍霆问了道:“可是,我觉得果汁只能在夏天才能做嘛,那到了冬天没果子了怎么办?”

吴绍霆笑道:“怎么会呢?你觉得广州一年四季什么时候缺果子了?春天是少一些,不过有枣子,那个时候我们可以生产红枣茶;夏天和秋天就不用说了;冬天有橙子、柑子,这些都可以做成热饮来销售呢。”

张小雅嘿嘿笑了笑,连忙说道:“哎呀呀,瞧我这记性…….”

吴绍霆又道:“不过,为了你说服令尊让你重新经营农庄,我觉得你应该请一个人代为去乡下打理,你身为大老板就留在城里面比较好。就算有时候要去乡下视察,可以等我那天有空闲了,亲自护送你去才好。这样你省心,令尊也省心。”

张小雅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兴奋的说道:“嗯嗯,我正在为这件事为难了。你的办法还真是不错,只要我不出城,或者出城的时候有你这个大参谋官陪护,我爹肯定放心。”

吴绍霆端起茶几上已经冷掉的茶碗将里面水一饮而尽,畅然的叹了一口气。他向大厅门外看了一眼,只见此时天色已经向晚了,看来一下午聊天还真是容易渡过光阴。他回过身来,对张小雅说道:“那今天我们就先商议到这里吧,天色不早了,我该会军营了,要不然等天黑了路不好走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整理一下衣服的下摆。

张小雅赶紧站了起来,急着说道:“不行,不准你走。我还有好多事情没弄清楚呢。”

吴绍霆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反正这件事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好的,前期准备肯定不能马虎,我们可以从长计议。那日有空,我会再来拜访张小姐的。今天实在太晚了,更何况我军中最近也很忙,还请张小姐见谅呀。”

张小雅嘟着小嘴,坚持说道:“唔好,你今日必须留落嚟。你刚才帮我出了那么多主意,最起码也要请你吃一顿晚饭才算合情合理嘛。”

吴绍霆笑道:“张小姐的好意我心领,此去西郊军营足足两个小时,我若吃了晚饭再回去,那可是很麻烦的。再说张小姐要请我,也不用急着今天嘛,等你我合资的农庄开始赚钱了再庆祝不迟。”

张小雅撒娇的跺了跺脚,依然急切的说道:“唔好,唔好,大不了等下用汽车送你回去,这样行了吧?”

吴绍霆见张小雅如此盛情,自己再推辞就显得无礼了。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张小姐你还真是倔强呀!既然如此,那我就叨扰了。”

张小雅立刻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说道:“嘿嘿,这样就好了嘛。”

晚上,吴绍霆就留在张府吃了一顿便饭,吃饭期间张直还是没有回家,他只能与张小雅单独共进晚餐了。在进餐期间,他还特意询问了一下为什么张老爷不曾回家吃饭,张小雅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她爹经常晚上不回家,大概又是陪洋人吃饭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张小雅一直跟吴绍霆大谈自己未来的打算。等她赚足了钱,一定还要发展更多的产业,造小汽车、造轮船、造火车,反正只要是洋人称霸的东西,她都要去挑战。

吴绍霆只能在心中祝福这个小丫头,如果这些重工业真的那么容易发展,中国也不至于到了二十一世纪还是被洋人欺负着。

晚餐结束之后,吴绍霆喝了半盏茶,一看大厅里的座钟,都已经八点钟了。他不得不再次起身告辞。这次张小雅倒是没有强留了,她如约的让司机阿成开着小轿车送吴绍霆返回西郊。张小雅送吴绍霆来到自家前院花园的路口,等候小轿车开出来。

“唉……”小女孩忧郁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果你是我哥哥就好了,晚上你就住在我家里,我们可以继续研究开农庄卖果汁的计划。”

吴绍霆怔了怔,这细妹丁到底在想什么呢。

月光照在了张小雅的身上,她洁白的脸颊在这个时候有几分红晕,却衬托着她的容貌美轮美奂。在这一刻,原本应该是一个小小的女孩子,竟然散发出了一股诱人的味道来了。她带着微笑,恬静又天真,大大的眼睛如同天上的繁星,总是充满了可爱的幻想。

就在这个时候,张家大门外忽然来了两辆马车,门房赶紧打开了大门。

马车就这样轻车熟路的走进了前院。

张小雅看到那马车,立刻说了道:“我爹回来了。”

吴绍霆微微有几分发怔,这张老先生真是的太不巧了,早不回来晚不回来,现在看到自己多多少少会有点唐突吧。

马车经过花园路过时停了下来,车厢的窗户打了开,张直坐在车内没有出来的意思。他先有疑惑的目光打量了一下吴绍霆,又转向张小雅问了道:“这么晚了你在外面做什么?还不回屋子里去。”

张小雅不高兴的哼了一声,没有听父亲的话,她说道:“爹,今天请吴大人来我们吃饭了,现在我送他出去,不行吗?”

张直脸上露出了一副恍然的样子,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吴绍霆身上,笑呵呵的说道:“原来是吴震之吴大人呀,瞧我这眼神,吴大人换了一身装扮,一时没有认出来。罪过罪过。”

吴绍霆心中暗暗冷笑:这老家伙还真能装蒜,果然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商人。不过他还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微笑道:“张大人客气了,张大人整日公务繁忙,起早贪黑,下官卑微,哪里敢有劳张大人记挂在心上呢。”

张直干笑了一阵,说道:“吴大人,不妨进屋小坐,我与你好好叙一叙。多亏你救了小女,这份恩情我还没有回报完呢。”

吴绍霆谦虚的笑道:“不敢当不敢当。下官已经叨扰多时了,明日公务又繁忙,张大人盛情实难从命呀。”

张直遗憾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原来这样呀,既然是公务,那老夫也就不好多强留了。”说到这里,他又转向张小雅,“小雅,好好送吴将军出去,不可怠慢了。”

张小雅一点也没有高兴的意思,就连她这个小女孩都看出父亲假惺惺的态度。

张直又与吴绍霆简单的聊了两句,还说有空常来府上坐坐,然后乘坐着马车进去了。

等两辆马车都开进后院之后,张小雅下意识的看了吴绍霆一眼,却见吴绍霆一副坦然自若的样子,心中不禁猜测:这吴大人好像傻乎乎的,我爹那种态度他还真当一回事了,唉,看来以后我要对吴大人多加照顾一下,免得这傻子总是让人骗!

吴绍霆当然不知道张小雅心里在想什么,如果不巧他有读心术的话,只怕今天一晚上肯定会笑到肚子的疼睡不着觉了。

很快,小轿车开了出来。

张小雅送吴绍霆上了车,甜甜的对吴绍霆笑了笑,挥了挥小手说道:“吴大人你要答应我,有空一定来找我呀,我还等着我们两个人的大事呢。”

吴绍霆愕然不已,这小丫头的话怎么听上去那么别扭呢?他呵呵的笑了笑,只好尽量不向歪处去想,颔首说道:“好的,我也期望能与张小姐合作,闯出一番大事业。”

张小雅喜道:“嗯嗯,今后你我就是盟友。”

第72章,誓师大会

十月一日一大早,在西郊大校场上,二十四镇第一标三个步兵营按照营级单位分成三个方阵列队集合。一千四百多名官兵着装整齐,队列清晰,看上去要远远比旧军精神多了。在三个方阵的最前面,事先早就搭建好了一个检阅台,第一标司令处的所有军官此时都位列于检阅台上,准备召开整军训练之前的誓师大会。

在大校场周边跑道的外围,还有许多闲其无聊的旧军士兵,他们或站或蹲,看戏似的等待着誓师大会的召开。

这次第一标除了司令处的警卫排是在检阅台附近候命,其他所用战斗序列都集合了起来,包括各营级单位的后勤部队都在其内。

整个大校场很安静,就连周围那些观看热闹的旧军士兵们,也都只敢压低声音窃声议论。

这时,穿着一身笔挺的总教官礼服的吴绍霆,向一旁的标统赵声询问了道:“赵大人,可以开始了吗?”

赵声只微微点了点头,脸上不带任何表情的说道:“你是这次誓师大会的发起人,一切就由你来定夺吧。”

吴绍霆也不客气,当即就走到了检阅台的最前面,一个司令处的侍从官立刻上前递过去了一个大喇叭。他拿起了喇叭,甚至没有清嗓子,直接就朗声的喊了道:“为什么要举行这次誓师大会?有谁知道?”

检阅台上的众军官都有些诧异,吴绍霆这是什么问题?

至于大校场上的一千四百名官兵更是摸不着头脑了,这誓师大会是你要办的,你还问我们为什么?要说为什么,还不是你小子要走走形式嘛!

吴绍霆等了一会儿,场面上一片安静,并没一个人敢站出来说话。他沉了沉其,继续用喇叭喊了道:“那我就说一句实话,举行这次誓师大会,目的只有两点。首要的一点,就是让你们知道为什么要进行整军训练;次要的一点,则是让你们知道,我吴绍霆就是看不起你们这帮自以为是的仆街仔!”

一席话下来,原本还算安静的大校场上立刻起了一阵惊讶的议论声。

吴绍霆这是什么意思?他看不起我们,还骂我们仆街仔?

顶你个肺呀,老子们还不起你这个汉奸走狗呢!

台下大部分人都在心里叫骂着,只有第三营的官兵仅仅是一片茫然的脸色。第三营与吴绍霆接触的最多,而且也是倪端根基最深的部队,所以这个营的士兵们还是很相信吴绍霆的。当然,就刚才吴绍霆说了那番出人意料的话,他们也是摸不着头脑。

检阅台上面更是议论四起,一个训练官还忍不住提醒了起来:“吴大人,你是不是说错话了?你这是唱哪出呀?”

吴绍霆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这个训练官,只是微微笑了笑,说道:“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他说完,再次看向台下骚动的方阵,大声嘲笑了起来,说道:“你们自己看看,都相互看看,我不过只说了一句话,你们一个个就乱成这个样子,还他妈的自诩是新军比旧军高出一等?一句话,你们就他妈的是一群穿了新皮的土鳖。”

大校场上的气氛一下子更热闹了起来,甚至有士兵不满的开始嘀咕。

当然这些士兵嘀咕的声音很小,虽然响作一片,但就像是一群苍蝇似的。

站在后面的第一标总参谋官蒙古尔济??良葵有些看不下去了,他上前一步,对着吴绍霆吼了道:“吴绍霆,你搞什么鬼呢?这是誓师大会,不是批评大会,你站在台上辱骂士兵是什么意思?”

吴绍霆装作没听到,举着大喇叭继续嘲笑的说道:“我现在就把话放在这里,我之所以要整军训练,就是因为我认为你们还不是合格的新式陆军士兵,既然是不合格的士兵,那也就不是正规军。纵然你们已经经过了新军操练,但要么是操练的不到位,要么就是你们操练过了又忘在了脑后。所以,我要重新教训你们,把你们培养成合格的正规军!”

蒙古尔济??良葵见吴绍霆竟然无视自己,顿时就怒不可遏了起来,现在又听到吴绍霆说出这样狂妄自大的话来,一时气急,马上就要冲上去拽住吴绍霆的辫子。

一旁的二等参谋官何福光见状,赶紧上前拦住了良葵,好言的劝慰了一番,这才让良葵冷静了下来。

与此同时,吴绍霆先前的话已经引来了台下一片嘘声。

站在检阅台上的其他军官都对这一幕感到很是尴尬,这吴绍霆到底想做什么,原本好端端的誓师大会,非要弄的士兵们情绪不满,这不是自降身价吗?

不过标统赵声却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态,他倒是巴不得看到吴绍霆出丑。如今誓师大会的越来越向不好的态势发展,他满怀惬意的要看看吴绍霆怎么收场!

吴绍霆一副气定神闲的态度,面对大校场上的嘘声,只是淡然一笑,丝毫不感到任何压力。他好整以暇的拿起了大喇叭,大声的说了道:“你嘘我,就是表示你们不信我的话?很好。”说到这里,他向站在检阅台左侧的一个侍从官招了招手。

那侍从官匆匆的跑了上来,手里还端着一个盘子,盘子用一块红布罩着。

这是吴绍霆事先吩咐好的。等侍从官来到了面前,他伸手揭开了红布,只见那盘子里面竟然放着的是十叠绿油油的美元纸票。每一叠大概是十张,用一个小红纸条捆绑在一起,一共正好是一百张。

这些美金就是上次张直答谢吴绍霆救了张小雅的赏金,吴绍霆对金钱的观念并不严重,于是一点也没有怜惜就拿了出来。当然上次张直给他的一共有一百多,除掉了这一百张,自己还是留了几十块美元做零用了。

他从盘子里面拿了一叠美元出来,高高举在头顶上,对大校场上的第一标士兵朗声道:“你们都给我看清楚了,这是美元,U.S.dollar。你们别问我这是不是真的,只要你们能够在步操上表现的超过旧军,这些美元就是你们的。听懂了吗?”

检阅台上的司令处军官们忍不住又一次震惊了起来,这吴绍霆到底是不是傻子,把张直赏给他的美元拿出来显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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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一场比试

不过,在大校场上的新军士兵们立刻就直起了眼睛,他们当然不会认为吴绍霆是在说大话,毕竟当场这么多人的面前,要是说出来却又做不到,那以后就再也没脸在第一标混下去了。更何况,他们都觉得吴绍霆这么说是在白送美元,新军就算不济,也不可能比懒散习惯了的旧军要差,或者说在他们看来,旧军根本就不会步操,哪里有可比性?

吴绍霆又说道:“你们不说话,我就当你们默认了。如果你们能比得过旧军,不单单这美元给你们,我这个代理总教练官也从此自请降职,为你们第一标做一辈子伙夫。”

全场一片哗然,吴绍霆这话还真是带劲,堂堂总教练官、二等参谋一辈子为第一标当伙夫,这是多么惊天的新闻呀?

很快,大校场上就传来了一片叫好声,很多士兵都忍不住起哄起来。

同为二等参谋官的何福光皱了皱眉头,心中暗道:这吴绍霆也太拖大了吧。他快步走上前,在吴绍霆耳边压低了声音提醒道:“吴大人,你不要耍这么多花招可以吗?无非是一个誓师大会,走走过场就罢了。你现在却跟这些士兵打赌,还说的这么夸张,你把我们这些军官的威仪置于何地?”

吴绍霆对何福光微微笑了笑,说道:“何大人的好意我心知肚明,请何大人放心,我若没有把握岂敢大放厥词?既然为人官长,理所当然要做出表率作用,不然还如何服众?”

“你这是在做表率吗?你这完全是胡闹!”何福光严肃的说道。

“何大人,”这是,站在后面的赵声忽然开口了,“吴大人既然这么做,必然是有他的道理,我们应当支持吴大人才是。何大人就不要多说了。”

“就是,我倒要看看他怎么下台。”良葵愤愤不平的说道。

何福光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只好从台前走了回来,脸色显得很是纠结。他倒不是为吴绍霆担心,只是对吴绍霆如此乱来感到很不舒服,这人哪里像是一个军官?完全就是疯子。

吴绍霆毫不在乎司令处其他军官的看法,他这次已经是铁下心来一定要让这些新军士兵知道自己的能耐。他回过身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大喇叭说道:“你们都听好了,现在我就给你们一次奚落我的机会,我立刻找来一队旧军,你们就当着全部的人面和他们比试一番。只要有一个人赢了,美元拿走,我的这身官皮也拿走!”

他顿了顿,对第三营方向喊了一声:“倪端,去把旧军的人带上来。”

站在第三营方阵前面的倪端立刻出列,小跑的就出了大校场。

等了片刻,只听见大校场外面传来一声洪亮的口号声:“都有了,向左转,起步跑。”

西郊大校场可以容纳八千多人同时在场,占地面积十分之广。可是就算这么远的距离,场外的那一声口号都能清晰的传进来,可见这人嗓门还真是够大。

在场的三个营新军士兵齐齐的把目光挪向了大校场东边的入口,他们先是听到了一阵整齐的军靴踏地声,很快就又看到入口处出现了一个旧军方阵,以整齐划一的军服和步伐沿着跑道小跑了进来。一眼看过去,这个旧军方阵跑动过程中,前后左右距离竟然始终保持一致,即便是有参差不齐的现象,其程度也极其微小。

这个旧军方阵不是别人,正是吴绍霆以前的旧部山字营后哨,带队的人是王云。

后哨士兵从东边跑道向检阅台这边跑了过来,一路上保持着的极为抖擞的精神面貌。王云还在中气十足的喊着口号,在快要抵达检阅台前面时,他大声的好了一个过渡口号:“一,二,三,四。”

四十多名后哨士兵齐声呐喊:“一、二、三、四!”

声音震耳欲聋,气势就像是一群正在狩猎的狮子,一点旧军懒散的样子都看不到。

大校场上的新军士兵们看到这里,齐齐都震惊了起来,这他妈的还是旧军吗?这喊口号的底气简直就像是刚刚打完胜仗回来似的。单单看到这一幕,就有不少人心虚了起来,觉得自己不可能比这些旧军表现的还要好。

几分钟后,后哨士兵来到了检阅台前。

王云大喊口令:“原地踏步走。”

后哨士兵不再继续前进,就在检阅台前原地踏步了起来。踏了一阵之后,王云才下令“立正”。四十多人一起做出了收尾的动作,最后齐齐的一个立定靠脚,靠脚发出的“啪”声又统一又响亮。

“向左转!”

后哨士兵在指令下转身,面向检阅台。

王云从队列中小跑了出来,来到队伍最前面,进行一系列整队的命令,从看齐、立正、报数再到稍息,一气呵成。后哨的士兵们铿锵有力的把所有整队动作执行了一遍,然后一个个抬头挺胸,保持着十分标准的军姿姿势。

王云整队结束,转过身来小跑到检阅台下,“啪”的一声立正,向吴绍霆大声的报了告道:“报告长官,山字营后哨集合完毕,应到四十四人,实到四十三人,一人请假。山字营地后哨三队队官王云监督。请长官指示。”

整个大校场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就连树叶从地上被吹动的声音都能听到。

新军士兵们全部处于惊愕之中,检阅台上的司令处军官们则全部在心中暗暗称赞不已。无论是士兵还是军官,他们都是听说过吴绍霆曾经训练后哨的事迹,并且其中也有不少人亲眼目睹过训练的过程。虽然他们很清楚吴绍霆训练后哨很有一套,但是却万万没有料到,训练之后的效果竟然是这么高标准!

吴绍霆能够感受到身后人的惊羡,也能感到面前人的惊怔,同时还能感受到后哨所有士兵脸上的骄傲之色。他在心里笑了笑,看来自己还真没白疼这些土鳖们。前几天他特意去了一趟后哨,将这天誓师大会要请他们出面帮忙的消息告诉了下去,这些旧部当然一口就答应了下来。此外,他们为了不让自己丢脸,这几天一直都在自觉的补习训练。

正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欣慰的点了点头。

“王云,未到的那人是谁?”吴绍霆问了道。

“报告长官,是一队对官李文启。李文启现年已过四十九岁,因其担心体力不济,特昨日请假休息一天。”王云朗声回答了道。

“这样。好,归队。”吴绍霆说道。

王云再次以标准的小跑步伐回归了队列。

吴绍霆拿起了大喇叭,扯着嗓门对大校场的新军喊了道:“旧军已经就在你们面前了,现在,你们有谁觉得自己步操很犀利的,就自己站到前面来。”

新军士兵原本还有几分骄傲,可是在看到后哨进场的表现之后,顿时就打消了残存的念头。他们去年确实学习德国的步操操法,但无非就是引进了更先进的体能训练,至于这些行动指令的操法,与后哨刚才表现的根本不是一个档次上的事情。

等了足足五分钟,没有任何人出列。

吴绍霆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拿起大喇叭再次说道:“你们自己说说,你们是不是土鳖?他妈的,赢了可以你们拿美元,输了老子又不惩罚你们,就这么划算的事情你们都没有一个人有种出来尝试一下?刚才还在起哄,还在嘘声,还有在心里面骂我的,你们他妈的有什么资格?”

新军士兵们内心都很愤怒,吴绍霆的话也太难听了,可是一个个都敢怒不敢言,摆明了是比不过别人了,再出去岂不是自取其辱?

吴绍霆用命令的口吻朗声道:“三个营的营官,把你们营李最精锐的士兵挑出来,每个营都给我出三个人。快!”

三个营的长官们无可奈何,只好开始挑选麾下最精锐的士兵。

早先士兵们都怒火在心,又想到输了反正不会挨罚,大不了就拼一拼。于是九名士兵很快就走出了各自的方阵,来到了检阅台下面集合。这九个士兵尽量拿出精神来站直身板,可是他们没有经历过军姿的训练,即便再努力在气质上也比后哨的士兵要弱一等。

吴绍霆对着这九个士兵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有身板,不愧是精锐。你们可要努力了,因为你们现在代表的第一标全体士兵。明白了吗?”

“明白了。”九个士兵听到了吴绍霆的鼓舞,心中倒是有了几分好感,齐声回答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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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展示效果

吴绍霆将手里的喇叭抛到了站在一边的侍从官手里,然后纵身一跃,直接就从检阅台上跳了下去,来到了跑道上面。他走到了那九个新军士兵面前,从他们前面走了一圈,算是一种检阅了。

之后,他转过身来,对后哨方阵下达了命令:“王云,你带第二队出列。”

王云大声应了道:“是。”然后先从队列里大步走了出来,来到后哨方阵的前面,喊道,“第二队听令,向左转,齐步走。”

后哨方阵的第二排士兵整齐的转身,步伐一致的从方阵里面走了出来。

王云继续喊着口号,带着第二队来到了吴绍霆面前立正。

吴绍霆对那几个新军士兵说道:“现在,你们就与第二队来一场团队的步操比试。我亲自来给你们喊口号!都有了,立正!”

接下来,吴绍霆就先让新军士兵将步操命令全部演示了一遍。

整个过程当中,他并没有做什么手脚,也没有故意刁难这些新军士兵。他很清楚晚清新军士兵在接受的洋操训练时,有很多项目是没有的,比如正步走、跑步走等等比较复杂的命令。因此他没有把这些口令喊出来,仅仅是让士兵们把训练过的操法走出来。

不得不承认,这九个士兵还是很用心的,训练过的操法全部很标准的完成了。

可是这种标准只属于二十世纪初的晚清陆军军队,与二十一世纪的正规军标准相差太远了。吴绍霆在新军士兵演示完毕之后,又下令王云,让王云指挥着后哨二队进行步操命令的展示。王云领命,十分娴熟的喊动口号,将所有行动指令都走了一遍,其中还包括新军士兵没有的正步走等指令。

当王云带着这一小队旧军士兵将正步走展示出来时,立刻引起了全场的轰动。

这哪里是旧军呀?这简直就是高规格的皇家仪仗队呀!

半个小时之后,双方的演示都结束了。

吴绍霆回头看了一眼检阅台上的反应,只见检阅台上的司令处军官们都满脸赞佩之色,相互之间忍不住交头接耳来议论。至于大校场上三个营的新军士兵,一个个皆是羡慕嫉妒恨的表情,不用说这后哨的表现要远远超过了新军的表现。

胜负立见分晓!

吴绍霆背负着手走到了九个新军士兵面前,笑着说道:“怎么样,有什么感悟?”

九个新军士兵面面相觑,都是一脸无可奈何的神情。

吴绍霆哈哈大笑了一阵,说道:“如果让我来宣布结果,你们双方算是打了一个平手。”

九个新军士兵立刻差异了起来,平手?什么意思?

吴绍霆收起了笑容,表情认真的说道:“诚实的说,你们九个确实是咱们二十四镇第一标最精锐的士兵,刚才完成的步操指令十分娴熟,动作也极为标准。所以说,你们是合格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九个新军士兵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心中暖洋洋的,他们对吴绍霆的印象又好了不少:这吴绍霆也不像传说的那么坏嘛,起码是实事求是、通情达理的呢。

“不过呢,如果你们按照我的标准,就必须像这些旧军士兵一样,有军姿,有军礼,有军容。令行禁止,动作一致。”吴绍霆接着又说了道,“知道我为什么刚才在台上出言不逊,公然辱骂你们吗?”

九个士兵一起摇了摇头。

“我之所以骂你们,就是因为你们只学到了洋人的一些皮毛,就自以为是我大清最优越的军人了。狗屎,大话,全部都是垃圾。”吴绍霆声色俱厉的说了道,“洋人在中国最喜欢做的事情是什么?就是欺负我们中国人。他们怎么可能会把最好的东西教给你们?等你们强大了,那他们还欺负谁去?”

九个人齐齐怔住了,他们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感受到吴绍霆身上自强的气息,这位吴大人到底是一个什么人呢?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接着又说道:“好,我知道你们心里肯定还是有不服气,我再给你一个机会赢走美元。我们现在不比步操,刚才的比试也都不算。我们比一比更实际的东西,作战能力。怎么样?”

九个人有些疑惑,其中一个士兵问了道:“吴大人,您是要让我们比试射击吗?”

吴绍霆笑了笑,说道:“射击就算了,山字营后哨一共才十一支枪,他们用枪的机会少之又少,你们好意思占便宜吗?再说现在我哪里给你们清理一个靶场出来!”

那个士兵更加奇怪了起来,又问道:“那吴大人,您让我们比试什么?”

吴绍霆笑道:“就比试打架,你们和他们打,只要不出人命即可。”

九个士兵顿时惊讶不已,这算是什么比试呀?

不仅仅这九个新军士兵对此次大吃一惊,距离跑道比较近的其他第一标士兵也都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们把吴绍霆的话向后方传了过去,很快大校场上的三个营全部都得知了这个情况,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了?

吴绍霆镇定自若的说道:“我知道你很惊讶,不过你可别当打架是儿戏,这是一项体能活儿,而且又考验参与者的战略思维。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只要你们能把对方打倒就算胜利。至于如何评判,我和在场的其他大人们都会做为公证。”

九个士兵心中忍不住泛起了嘀咕:要说打架能表现体能那还说得过去,这怎么又跟战略思维扯上关系呢?

吴绍霆知道这些士兵们心中依然有疑问,不过他也懒得解释了。

“王云,知道该怎么做了吗?”他转身向刚刚演示完毕的王云问了道。

“明白。”王云没有迟疑,大声的回应了道。他转过身来,又向后哨所有人转达了命令,“都听着,稍后我们将与新军的同袍切磋肉搏之术,点到即止,明白了吗?”

“明白了。”后哨士兵齐声道。

“真的明白了吗?”王云又强调的问了一遍。

“完全明白了。”后哨士兵亢奋的大喊了道。

王云转回身,向吴绍霆汇报道:“报告长官,后哨做好准备,随时接受友军赐教。”

那九个新军士兵都是一脸迷茫,不知道刚才王云反复询问两遍是什么意思。

这时,吴绍霆向那九个新军士兵询问了道:“怎么样,敢不敢?美元就在上面等着你们。如果说你们学的步操不一样,那先前的展示就不去计较。但是你们吃的是同样的饭,喝的是同样的水,住的是同样的军营,这打架应该算是公平的切磋了。”

第75章,以德服人

九个新军士兵相互之间看了一眼,他们很清楚自己现在肩负着的是整个第一标的荣誉,更何况那绿油油的美元近在咫尺,谁不想要?

要说打架,他们这些当兵们可没少干过这些事,军营里面都是大老爷们,动不动闹起矛盾来拳脚相向是很正常的事情。更何况要说平日的生活待遇,新军要比旧军强多了,步操走不过对方,还不至于单打独斗对付不了对方。

看看那些旧军当中压根就没有多少练块的人物,怕什么呢?

最终,这九个新军士兵对吴绍霆点了点头,表示做好准备了。

吴绍霆嘿嘿笑了笑,颇有深意的说了一句:“你们好自为之吧。”说完,转身就退到了一边,然后大声宣布了打架开始。

正当九个新军士兵撸起袖子,把辫子盘在脖子上,活动活动筋骨准备大打出手时,只听后哨方阵这边同时发出了一阵呐喊,四十多个士兵不由分说,一起就向九个新军士兵扑了过去。那九个新军士兵顿时傻眼了,顶你个肺呀,他妈的这是群殴呀?

不等他们要叫喊犯规,冲上前的后哨的士兵已经把最近的六个人扑翻在地上。后哨的士兵倒是没有动手去打这些新军士兵,只是用身体把对方压倒,反正这样对方就算输掉了。

幸存的三个新军见状,其中两个人调头就逃跑。最后一个体格还算强壮的士兵则一脸怒容,当场大喝了一声:“扑你老母,以多欺少?老子跟你们拼了。”话音刚落,他反而迎着汹涌的后哨士兵冲了过去。

三个后哨士兵同时向这个大块头新军士兵迎击过来,他们可没有因为对方人高马大而畏惧,自己这边可是三个人,身后还有更多的人。

可是刚一交上手,优劣势一下子就难分难解了。

大块头新军大胳膊一挥,直接就打翻了一个人,顺势又飞起了一教,又把另外一个人踢爬下来。这两个受伤的人伤势不轻,可见大块头下手还是很重的。他现在内心怒火重生,既然要比试打架,要么是一对一,要么是九对九,哪里有四十个人对付九个人的道理呢?

转眼间放翻了两个后哨士兵,最后一个后哨士兵硬着头皮,纵身飞扑过去,拦腰就把大块头抱住了。大块头狠狠的用手肘撞击着这个士兵的腰际,可是对方死活就是不肯放手。

很快,后面跟上来的后哨士兵一下子包围了大块头,七八个人合力,直接把人摁倒在地上了。大块头新军士兵愤怒的咆哮着,可是失败的局面已经定势,只能无可奈何的吁气。

至于先前逃跑的两个新军士兵,一个沿着跑道向大校场外面跑去,第二个则直接钻进了大校场上第二营新军方阵里面。后者一边跑一边还大声呼救:“兄弟们,救命呀,救命呀,他们犯规,他们以多欺少呀!”

可是第二营的士兵们一个个无动于衷,反倒对这个逃跑呼救的人投去了鄙夷的目光。什么德性,就这么败下阵来了,还有脸来呼救?虽然旧军以多欺少在先,但事后肯定会有公证来处理这件事,用得着这么丢人现眼吗?

后哨的士兵放倒了七个新军士兵,王云看了看那两个逃跑的人,马上命令到:“陈群,带人去追大校场上的,王利发跟我来,咱们去追那个跑出去的。”

后哨士兵立刻兵分两路,大约十分钟后,这两个逃跑的士兵也难于幸免的被摁倒了。

尤其是那个跑道第二营方阵的逃兵,当着所有同袍的眼前,活生生的被八个旧军士兵压成了叠罗汉最底层的一个。

这场比试就这么结束了,整个大校场上一片安静,所有人都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场比试。这到底是闹剧呢?还是确有深意呢?当然,更多的人都在揣测,这样的结果十之八九是无效的,后哨那些旧军摆明是犯规了。

这时,一直站在跑道外侧默不作声观看打斗吴绍霆,嘴角带着几分冷笑,他扯了扯自己军服的下摆,然后走到了检阅台下面。他向站在检阅台上面的侍从官招了招手,道:“把喇叭拿给我。”

侍从官赶紧把喇叭递了过去。

吴绍霆接过了喇叭,也没有打算在登上检阅台,就站在跑道上对着大校场上的三个营大喊了起来:“你们看到了吗?新军被旧军打得抱头鼠窜,这就是我为什么骂你们是土鳖的原因。你们还自以为从洋人那里学了一点皮毛,就洋洋得意、自命不凡了,是吗?洋人的东西是要学,但只能自学。说什么师夷长技以制夷,但最关键的一点还是自强,自强,自强。”

大校场上一片惊讶之声,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怎么旧军以多欺少也算数吗?

在检阅台下面,那些刚被打爬下来的新军士兵立刻有几个人不满的站起身来,一个士兵怒气冲冲的叫了道:“这算什么?四十多个人打我们九个人,就算我们身经百战也不是对手呀,这也算?”

吴绍霆冷冷笑了起来,与此同时站在那些新军旁边的后哨士兵们也都发出了嘲笑声。

“如果你们真的是身经百战的军人,就会很清楚在战场上敌人不会跟你一对一单挑。在战场上只有两种结果,要么是活下来,要么是死掉。不想死的人都会不择手段的活下来,所以在战场上是没有道德、没有规则、没有底线。要么你杀死敌人,要么你被敌人杀死,就这么简单。”吴绍霆拿着大喇叭,直冲冲的对着十米外那个不服气的新军士兵吼了道。

全场的人再次震惊了,他们突然发现吴绍霆说的很有道理呀!

在这个动荡不安的乱世,军人一生难免不会不上战场。战场上的情况是残酷的,是血淋淋的,随时都有可能倒下来再也站不起来。

身为一个军人,所经历的训练难道不是为了更好的契合战场吗?如果真的就像今天这样花拳绣腿的比试,有朝一日换到战场上那就意味着全部命丧黄泉呢!

而吴绍霆一开始就说过,比步操不算真本事,要比就比一些更实用的本事。也就是说,从打架的开始就是进入了战场,如果还期待着跟敌人一对一,那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这时,吴绍霆缓了缓气,再次朗声说了道:“你们还指望规则?我一开始已经很清楚的讲了打架的规则,规则就只有一个,打倒对方就算胜利。除此之外我没有说过不许以多取胜,也没有说过只让这九个新军兄弟对付后哨所有人。换言之,你们但凡站在大校场上的所有新军兄弟都可以来帮忙,如果是这样,你们三个营一千四百号人踩也把后哨给踩没了。”

全场沉默了起来,无论是士兵还是军官,都在认真的反思着吴绍霆的话。

没错,战场上是没有规则只有结果的,新军在这一点上竟然还没有后哨的旧军反应迅速,这已经是一次胜负分明了。

“现在,你们明白了我为什么骂你们吗?”吴绍霆沉声问了道。

大校场的新军士兵们渐渐低下了头,这算是默认了。

“一句话,你们以前训练的东西不实用。我说过今天这个誓师大会有两个目的,第一个目的是让你们知道为什么要进行整军训练,我相信你们现在已经有答案了;第二目的我也不用多说,你们自己用心反省。”吴绍霆用一种由衷的语气说了道,这表示他没有生气,内心还是带着对在场士兵们的期望。

第一标三个营的所有士兵们都在心中暗暗叹息了起来,他们虽然还是有不甘心的地方,但吴大人说的头头是道,在情在理,就算不甘心也不能不服气?后哨就是吴大人亲手调教出来的,这些旧军士兵今天的表现,已经足以应证吴大人的话了。

现在他们都明白了,吴大人之前的辱骂并非是恶意中伤,而是一种求玉成器的激励。这位吴大人还真是一个怪人,不过似乎这个怪人并不坏。

停顿了片刻,吴绍霆忽然笑了起来,这笑容倒是发自内心的真诚笑容。

“不过,有两点还是值得欣慰的,首先是你们所有人此时此刻的态度,你们表现出服气的样子,这就说明你们是有自知自明、是有自强之心的汉子。第二点,今天代表第一标的这九位新军兄弟,其中同样是有值得称赞的人。”他十分振奋的说了道。

这时,所有新军都提起了几分精神,从一开始被教训到现在,总算能听到了一句表扬的话,大伙心中自然还是充满期待的。尤其是站在检阅台前面那九个新军士兵,他们本来是为各自的营丢脸了,正在气馁之际,此时听到了这番话,立刻就重燃了一些希冀。

第76章,散财人气

【我书评区被屠版了,我不知道得罪了谁,但是感到很无奈。希望各位大大能够继续支持我,有什么不满可以直接留言告知,我一定会虚心接受的】

吴绍霆放下了手中的大喇叭,走到了那九个新军士兵面前,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不过眼神却透露出了欣慰的目光。他向着这些刚刚经历失败的新军士兵们点了点头,却没有急着说话,而是再次回过身来,向检阅台上还捧着赏金托盘的侍从官招了招手。

侍从官会意,匆匆的从检阅台上跑了下来,来到了吴绍霆的跟前。

吴绍霆从托盘上拿了一叠美金,大声说道:“你们九个人既然敢站出来代表第一标参加这次比试,这份勇气和这份信心就已经值得赞扬了。现在我把这一叠美金赏给你们,你们等下平分一下。”他说完,将那一叠美金递给了排在队首的一个士兵。

这个士兵有些犹豫,虽然他看着那绿油油的美金钞票很是动心,可自己毕竟不是这九人代表队的队长。更何况他们九个人来自不同的营区,大家相互只见并不熟悉,该怎么平分这一叠美金呢?

“怎么,摆在面前的美元都不敢接了?”吴绍霆笑着说道。

听了这句话,这个士兵索性一咬牙,硬着头皮就从吴绍霆手里接过了美元。反正自己只是代为收下,等下总要平分出去的。

“多谢大人。”他挺胸的应答了一声。

吴绍霆微微颔首,然后他又走到了这九个人的正前方,目光在他们身上一一扫过。他抬起手指向那个体格最强壮的士兵,说道:“你,出列!”

这个四肢发达的士兵怔了怔,脸上带着疑惑之色向前踏了一步。

吴绍霆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大块头的士兵大声回答了道:“我叫陈达,二十四镇第一标第二营见习棚长。”

吴绍霆缓步上前用力的拍了拍大块头士兵的肩膀,笑着说道:“刚才在打架的时候,我看到你是新军这边唯一一个主动反击的士兵,不得不说这一点值得称赞。在战场上,勇气是一项最基础却最重要的本领,如果还没开打就有人抢先尿裤子了,那这场战斗基本上就已经有定局了。”

陈达忍不住笑了出来,不过很快又恢复严肃,正声的说道:“报告大人,扑街仔才会尿裤子,我陈达不是扑街仔。”

吴绍霆说道:“很好,说的好,只有扑街仔才会畏缩。你能在面对那么多敌人的时候依然坚持反击,这种大无畏的精神我很欣赏。”

陈达挺起胸膛说道:“谢大人称赞。”

吴绍霆转身从站在身后的侍从官手中托盘上,又取来了一叠美元,向陈达递了过去,说道:“表彰你勇敢作战、奋勇杀敌的态度,我额外赏给你这些美金,以作鼓励。”

陈达险些“哇”的一声叫出来,他瞪大了眼睛一脸不相信,先前他还得能平分到一美元感到兴奋,可是现在却有足足一叠美元摆在了自己面前。他真不知道该作何感想,不过这一刻却觉得眼前这位吴绍霆大人还真是颇有性格,不仅赏罚分明,还出手如此大方。要是日后跟在这样一位大人手下干事,那岂不是良禽遇好木、良臣遇明主?

“这……吴大人,小的毕竟是失败了的……”他犹犹豫豫的说了道,整个人一下子竟不好意思了起来。

“怎么,刚夸你两句你就变样了?一个人打三个敌人你不怕,我赏赐你美元你倒怕了?”吴绍霆冷笑的说道。

“呃,那,多谢吴大人赏赐。”陈达赶紧不敢再多犹豫,双手从吴绍霆手里接过了美金。他忍不住先用手指头摩挲了一番,然后才喜滋滋的收了起来。

“好了,你归队吧。”吴绍霆向陈达罢了罢手。

陈达骄傲的就退回了队列之中。

吴绍霆又走到先前打架时临阵逃跑的两人面前,他目光犀利的在两个人身上扫过,指了指其中一个个子较矮者,说道:“你出列。”

这矮个子士兵吞了一口口水,心中担心吴绍霆是不是要赏一人再罚一人,这样就真正是赏罚分明了!他先前临阵脱逃已经是遭遇同袍兄弟们冷眼,现在看来还真的是在劫难逃了。

“报上姓名!”吴绍霆不冷不热的问道。

“小的李三全,二十四镇第一标第一营一等兵。”矮个子士兵唯唯诺诺的回了一声。

“我问你,你怕什么?”吴绍霆忽然笑着问道,他发现这个名叫李三全的士兵与陈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于是故意试探了一番。

“小的……小的……先前临阵脱逃,按罪当斩,还请吴大人……吴大人您格外开恩。”李三全低着头,吞吞吐吐的说道。

“如果是其他大人的话,你肯定要被斩,而且还是不赦之罪。不过我恰恰不这么认为,如果我要斩一个临阵脱逃的人话,必然会斩他——”吴绍霆一边说着,一边举起手指了指没有被叫出列的另外一个临阵脱逃的士兵。

那个士兵吓得哆嗦了一下,赶紧低下头一副心虚不已的样子。

李三全有些不明所以,满脸尽是疑惑之色。他一直都觉得自己要比另外一个临阵脱逃的士兵更显得丢人才是,好在另外那个士兵是向大校场外面跑去,而自己却是一股脑的跑进了三个营的方阵里面,还大呼小叫的求救。这种没脸皮的事情,理应受到更重的惩罚才是!

吴绍霆信步走到了大校场的边上,然后大声的说道:“我从来不鼓励无意义的牺牲,这是我要说的第一点。”

他的嗓门不算很大,但是因为全场都很安静,所以在场的所有人还是听到这句话。

吴绍霆顿了顿,接着说道:“我要说的第二点,你们先前不是觉得刚才打架不公平吗?四十多个人打九个人,算什么本事,是不是?但是你们有没有考虑清楚,我既然从一开始只说了一条规则,只要打倒对方就算获胜,其他任何规则都没有。难道你们站在大校场上三个营的新军都是傻子吗?”

全场一片默然,大校场上的三个方阵的新军士兵们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吴绍霆又走回到李三全面前,说道:“逃跑确实可耻,不过如果是在敌我力量悬殊之下,又不具备任何战略意义,这种情况你逃跑那就是保存实力。明白了吗?”

第77章,深入军心

李三全怔了怔,他万万没想到自己逃跑在吴绍霆眼中竟然是这般大道理。他忍不住有些沾沾自喜,不过脸上却不敢露出任何的情绪,依然保持着一副平静的姿态,然后正声的回应了道:“小的明白了!”

他说完,同时还在心里面暗暗寻思着:看来这位吴大人还是很讲道理的呀……!

吴绍霆看着李三全,一边点着头一边说道:“我其实还是挺欣赏你的。你逃跑到大校场同伴当中呼救,这表示你是有头脑的人。你知道后哨以多欺少是不公平的事情,因此你才要寻求援助。只可惜你的同伴与你没有默契,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你阵亡而不施于援手。”

李三全一脸无可奈何,当时谁知道是这样的情况呀?

吴绍霆转过身来,向端着美元托盘的侍从官招了招手,那侍从官再次小跑了过来。

他从侍从官手里托盘上又取出了一叠美元,递给了李三全,说道:“这是奖赏你作战具有战略思维的赏金。拿去吧。”

李三全窃喜不已,没想到自己逃跑非但没有挨罚,竟然还能像陈达一样获得额外美元的奖赏,这不是在做梦吧?

“怎么?你也要像陈达那样扭扭捏捏吗?扑街的,你要是不要,我他妈的还省了。”吴绍霆笑骂着说道。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多谢吴大人赏赐,小的一定铭记在心。”李三全不敢多犹豫了,赶紧从吴绍霆手里接过了那一叠美元,喜滋滋的在手里摩挲了好几遍。

吴绍霆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缓步走到了正前方。他伸手了一根手指向上,强调性的说道:“你们不要以为我赏赐李三全就是鼓励你们临阵脱逃!我再说一遍,临阵脱逃和保存实力是两码事。如果一个阵地具有十分紧要的战略意义,你们就算是拼光了最后一个人,在没有接到撤退命令之前,都不准后撤一步。在战场上如果真的出现畏敌不前的情况,我是绝对不会轻饶的!都听明白了吗?”

他这番话虽然声音不大,可是极为有底气,一种无形的气势就这样充斥了整个场面。

最近的那九个士兵受到了感染,最先齐声说道:“明白了!”

接着,大校场上的三个营的新军士兵们也都齐声回应了道:“明白了!”

吴绍霆听着众士兵们的回应,心中很是得意,他期待的就是这种效果。经过这九个新军士兵与后哨的切磋,再加上他自己费尽口舌的一番大言论,他相信自己在第一标士兵心中的形象已经得到了改善。而这也是这次誓师大会最重要的目的。

接下来,吴绍霆将剩下的三叠美元全部奖赏给了后哨的士兵,然后让王云带着后哨士兵列队退了出去。这些后哨士兵又一次得到了吴绍霆的赏赐,心中又是感激又是得意,他们总算代表旧军在新军面前扬眉吐气了一番,而这一切自然都得归功于吴大人的训练和安排了。

吴绍霆重新走上了检阅台,拿起了大喇叭,对着第一标所有士兵吼叫了一声,宣布誓师大会到此结束,十天之后正式开始训练。他同时还放出了狂言,如有还有新军士兵不服气,可以随时找他来提出挑战,只要挑战得胜,他先前所说的承诺依然兑现。

第一标的新军士兵们此时此刻已经没有任何脾气了,他们都知道吴绍霆是一个有能耐的总教官,更重要的一点是吴绍霆赏罚分明,绝对信守承诺。一个有公信力,并且能够做到大公无私的将领,对于一支军队来说是再重要不过的事情了。因为军队的腐败往往就是因为不公平、不公正的事情太多,从而导致军心涣散,最后兵不会服将,将不能御兵。

在宣布誓师大会结束之后,吴绍霆拿着大喇叭回过头来,刚准备向第一标代理标统赵声请示一下是否解散大部队。

可是就在这时,他赫然发现检阅台后面下方的位置,多了一大批围观的新军士兵。从这些新军士兵的军服可以看出,他们大都是二十四镇附属炮兵标的人。这本来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毕竟前来围观的各营士兵多的是,随着誓师大会的进行,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也是很正常的。

可偏偏在后方那些炮兵标士兵人群当中,还站着三个极为熟悉的面孔。正是炮兵标总参谋官韦汝骢,站在韦汝骢稍微前面一点的,则是广州将军孚琦以及其秘书官王长龄。

“赵大人,将军大人什么时候到的呀?”他走到赵声面前,压低声音询问了道。

检阅台上的众军官听了吴绍霆这番话,都有些吃惊,赶紧顺着吴绍霆的目光回过头往检阅台后方看了去。果不其然,众人对于孚琦等人的出现都露出了意外之色,他们一开始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正前方,自然什么都不知道了。

现在众人看到了广州将军前来,赵声第一个反应过来,赶紧匆匆的从检阅台上快步走了下去,来到孚琦面前行礼。其他第一标司令处的军官们也都跟着赵声后面,一起走了过去,吴绍霆自然也在其中。

“参见将军大人。”众军官拜道。

孚琦脸上带着微笑,抬了抬手,说道:“无须多礼。”

赵声走到孚琦面前,请示道:“将军大人今日怎么会有雅兴来此观鉴第一标整军训练的誓师大会呢?”

孚琦一边点头一边说道:“我才来不久,只听了吴绍霆在台上的一番言论。很有感慨呀。”

赵声欠身问道:“将军大人可有什么指点吗?”

孚琦看了一眼身后的韦汝骢,笑着说道:“树屏,你比我来的早,怎么样,誓师大会前面的情况你觉得如何呢?”

韦汝骢微微颔首,他先看了一眼站在赵声身后的吴绍霆,然后才说道:“不可否认,吴大人这次誓师大会的形式别出心裁,在第一标众将士心中留下颇深的印象。相信吴大人只要按照训练后哨的方式认真训练第一标全体,一定会收获颇丰的。”

吴绍霆先前被韦汝骢看了一眼,心中还有一些发寒,他不知道上次因为自己没有记得昔日的陆军武备学堂总办,韦汝骢是否还记恨在心。不过他现在看来,韦汝骢果然是大人有大量,还是说了一句公道话。他现在很是感激,看来自己抽空时,还得多去与这位恩师大人联络感情才是。

“韦大人过誉了。”他笑着谦虚的说道。

“震之,你最后那一番为了战略需要,拼光最后一个人的言论,我深以为然。我大清的将士要全部都抱着如此信念,何愁国家不强?何愁不能振兴呀?”孚琦目光赞赏的看着吴绍霆,感叹的说道。

“这本是我军人最基本的职责罢了。只不过如今能记得这份职责的军人已经不多了。”吴绍霆叹了一口气说道。

站在前面的赵声心中很是不舒服,孚琦对吴绍霆的评价那么高,吴绍霆更是会装模作样、惺惺作态。他甚至有些担心迟早一天吴绍霆在二十四镇的地位会超越自己,可是眼下这个时候他也不能把吴绍霆怎么样,真是太可恨了。

孚琦点了点头,说道:“震之你说的很对。这次整军训练我很看好,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好好干吧,我等着看到第一标崭新的一面。”

吴绍霆抱拳应了道:“末将一定竭尽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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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拜访恩师

从第二天开始,经过了昨天的誓师大会之后,西郊军营这边的气氛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首先是旧军这边稍微改变了往日面对新军时的自卑感,其次就是驻扎在这边的新军第一标全体士兵们,都很自觉的开始了整军训练之前的准备工作。原本冗闲的境况,此时一扫全无,似乎每个士兵都觉得很忙碌了。

这天早上,吴绍霆起来之后,先前往了司令处,招集了第一标各营训练官开了一次会议,将自己的训练计划与众训练官讨论了一番。一直到正午的时候,计划总算有了一些轮廓,他虽然没有立刻拍板定下来,可是差不多大方向就是这一套了。

会议解散之后,吴绍霆正好觉得正午没什么事,特意亲自去了一趟附近的镇子上,买了一些熟食带了回来。他决定去炮兵标一趟,与昔日陆军武备学堂总办韦汝骢套一套感情,最起码也要消除昔日的隔阂才是。

来到炮兵标的营地时,正好是正午吃饭的时间,炮兵标的士兵们三三五五聚集在营房门口,端着各自的饭碗一边闲聊一边吃饭。有士兵看到了吴绍霆出现,还很清楚的记得昨天吴绍霆在检阅台上的风范,不由自主的好奇起来,今天这位吴大人来炮兵标做什么呢?

这时,与吴绍霆有过交情的炮兵排长许广,刚好吃过午饭洗碗罢了经过这里,他一眼看到了吴绍霆,于是赶紧就迎了过来。

“吴大人,您这是要去哪里呀?”许广笑呵呵的问道,他现在对吴绍霆的态度越来越敬仰了。虽然他是一个粗人,不过总觉得吴绍霆无论是为人还是处事,都是有一番大道理的。就好像昨天对那九个比试失败的新军士兵一样,即便是失败当中还能指点出有作为的一面。

“哦,是许大力呀。”吴绍霆对许广笑了笑,说道,“我今天是特地来找你们总参谋韦大人的。毕竟是昔日的恩师,我出国留学几年竟然就把他老人家给忘记了,实在是大罪过。前几天本打算抽空来拜访韦大人的,只可惜接到第一标整军训练的任务,最近也忙不过来。今日好歹是有了一点空闲时间。”

“原来是这样呀。其实咱们韦大人这些天似乎也没太计较吴大人这件事的。韦大人向来公是公私是私,不会对吴大人有什么不方便的。”许广点着头说道,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

“呵呵,这倒不是什么公私事的问题,关键还是人之常情。我总不能忘记了恩师还心安理得吧?”吴绍霆认真的说道。

“吴大人所言也是呀。”许广说道。

“对了,韦大人现在在营区这边吗?”吴绍霆问道。

“早上还看到过韦大人来这边了,吴大人你等等,我去帮你问问。”许广说完,匆匆的就跑到附近一个营房门口,向聚集在这里的几个炮兵标军官询问了一下。

很快,许广又跑了过来,对吴绍霆说道:“吴大人,真是不巧了,他们说韦大人中午好像跟着标下的几位大人一同去军官宿舍那边的食堂吃饭去了。最近天气热,韦大人很少来我们炮兵标营区这边奉公呢。”

“这样呀。”吴绍霆微微点了点头,打算再去一趟军官宿舍那边。

“咱们韦大人自从听说了第一标要进行整军训练,这段时间其实都在关注吴大人您的训练消息呢,所以经常都是在第一标司令处那边出现。按理说,吴大人应该时常遇到咱们韦大人才是呀。”许广不经意的说了一句。

“哦,是吗?韦大人最近在关注我们第一标的整军训练?不过我这段时间也没在第一标司令处遇到过韦大人呀。”吴绍霆说道。他这可都是实话,除非是因为自己这段时间确实太忙了,无暇发现韦大人经常出没在第一标司令处。

“韦大人好像是很欣赏吴大人的训练方式。我们标里正在传言了,说是第一标整军训练结束之后,韦大人就会让吴大人来训练咱们炮兵标。”许广语气很是肯定的说道,就好像炮兵标正在盛传的不是谣言,而是一道内幕消息。

“是吗?这我可一点都不知情呢。不过说真的,如果第一标整军训练效果不错的话,可能真的会在明年年初进行全镇推广呢。毕竟明年开春之后,差不多就会向朝廷练兵处申报检校获得正式番号的。所以呢,你们还是做好准备呢!”吴绍霆笑着说道。

“听吴大人这么说,看来还真有这事了。”许广感叹的说道。

“呵呵,等着确切消息吧,现在还说不准呢。好了,不说了,我还是去一趟军官宿舍那边,看看能不能找到韦大人了。”吴绍霆罢了罢手说道。

他与许广告辞之后,就直接向军官宿舍那边去了。

来到军官宿舍的大院子,刚刚走进大院门时,正好就看到一群新军、旧军的军官从食堂里面走出来,走在最前面的几个军官都是穿着炮兵标的军服。吴绍霆仔细一看,果然看到了韦汝骢在其中,其正与炮兵标其他军官正在闲谈着什么。

吴绍霆赶紧迎了上去,离着老远就先打了一声招呼:“韦大人。”

韦汝骢听到了唤声,抬眼看到了吴绍霆,他低声向陪同的其他军官吩咐了几句,其他军官便都各自离去了。吴绍霆带着笑容走了过来,十分恭敬的说了道:“韦大人,学生先前去了一趟炮兵标的营区正找您,后来听说您来这边了,因此又匆匆赶了过来。”

“哦?是吗?吴大人有什么事嘛?”韦汝骢一副不冷不热的语气说道。

“韦大人,学生前些日本来就想找机会专程拜访您,一则向恩师郑重的道歉,二则也希望能与恩师叙叙旧。只可惜前些时日因为第一标整军训练的事情所以耽搁了,今日正好有空,于是来寻恩师了。”吴绍霆依然保持着敬意的态度说道。

“你有什么要向我道歉的?难道是上次你不记得我的事情吗?”韦汝骢高深莫测的笑了笑,笑容让人一时半会看不懂。

“正是此事。学生忘记授业恩师,这原本就是大逆不道之事。学生真是该死,还请恩师能够原谅。”吴绍霆低头欠身的说道。

韦汝骢看了一眼吴绍霆手里提着的一包熟食,语气颇有揶揄的味道说道:“怎么,请我吃一顿加餐就想化解这段恩怨了?”

吴绍霆有些尴尬了起来,心道:就算礼轻,可好歹我是认真的道歉呢。

他苦苦的笑了笑,说道:“恩师,学生积蓄不多,也不知道该如何向恩师赔礼道歉。只觉得军中伙食粗俗单调,因此想到不如请客吃一顿好餐来道歉的好。如果恩师觉得学生诚意不够,学生可以再改。”

韦汝骢冷笑了起来,说道:“积蓄不多?积蓄不多你昨天还那么大手笔,把那么多美元几句话就全部散下去了!真是让人费解呀。”

吴绍霆无可奈何的说道:“其实,学生正是因为把私人积蓄当做赏金派发下去了,因此才显得囊中羞涩呀。”

韦汝骢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你跟我出去走走吧。”说完,他转身便向军官宿舍大院门走了出去。

吴绍霆不知道韦汝骢现在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还是跟了上去,于是两个人便一同走出了军官宿舍的大院。此时正是大正午,虽然已经是十月份的天气了,可是广州的暑气依然不减,烈日悬空,毒辣的照射在大地上,让吴绍霆只感到脑袋上有冒烟的感觉。

当然,吴绍霆与韦汝骢都是军人出身,这点情况都是不当一回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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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倾心一言

出了军官宿舍,韦汝骢带着吴绍霆向大校场那边走了去。走了一阵子之后,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吴震之,我且问你,你参军是谓何求?”

吴绍霆怔了怔,首先是韦汝骢的提问太突然,另外是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可并不好回答。他知道韦汝骢不是一个简单的人,论年龄论资历都比自己要高得多,如果自己回答的那么程式化,肯定会被认为是虚伪之言。

“回恩师,最开始学生参军是为混口饭吃。后来出国留学了一番,又深刻感受我大清国与列强之间的差距,因此在心中渐渐以为参军当强国强民。不过……现在又有了另外的一些想法了。“他说出了一个比较具体的答案,这是一种人生经历的不同阶段而形成的不同心理,虽然看上去很是狡猾,可是也不失是一种真实的反映。

“是吗?那你现在的想法是什么?”韦汝骢有些好奇的问道。

“恩师,我现在的想法其实说起来很复杂,我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大概是一种迷茫吧。”吴绍霆故意用一种悬乎的方式说道。

他的意图很简单,就是要让韦汝骢知道自己现在面对国内国外的大局,有一种无法接受的惶然。这其实也算是映射,在国内新军都沉入大革命的温床之中时,他做为一个青年军人该作何决定。

韦汝骢神色有几分沉重,他隐隐约约能感受到吴绍霆的这种迷茫了。

“震之,我来说说我对你的看法吧。”他十分缓慢的说道,语气就是一位师长对待学生的态度那样。

“请恩师明示。”吴绍霆郑重的请道。

“其实自从你回国来陆军衙门报道之后,我就在关注你了。说来不关注你还挺难,一个留洋归来的青年军官被分配到旧军部队任职,这已经在咱们西郊大校场成为谈资很久了。后来还听说你拿枪挟持顶头上司。还真是能耐呀。”韦汝骢带着几分轻笑说道,他语态并没有显出对吴绍霆的责备之意。

“原来学生的一些拙事,恩师一直是心知肚明的呀,真是让学生自嘲不已。”吴绍霆叹声说了道,脸上是一片苦笑。

“不过不管怎么说,我发现你并不是一个坏军人,你所做的任何事情都是有正当理由的。这些话我就不多说了,大家都心照了。”韦汝骢平静的说道。

吴绍霆没说什么,只是陪同的笑了笑。

“至于你最让我印象深刻的一点,那就是你真的对金钱很得很淡泊。”韦汝骢接着又说道,“你刚到山字营后哨就请麾下吃了一顿加餐,接着还整顿旧军吃空额的陋习,自己还不多贪图一份空额的军饷。再到后来你解救了张家三小姐,得到了张家的赏银,陆陆续续把这些赏银全部分赏了下来。这些种种事迹,都能说明这一点。”

“呵呵,恩师您还真是观察甚微呀。学生并非是什么淡泊名利,只是觉得钱财乃身外之物,自己身为公职军人,军队里有吃有喝有穿,衣食住行都不用操心,私存那么多钱银完全是没必要的事。”吴绍霆笑着说道,他所说的话有一半是心里话。

当然他之所以这么大方,更多的还是觉得这是一种投资罢了。只要现在能够在军中博得一个大公无私的美名,日后要想赚银子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不管是为官还是从军,谁不想为了自己日后多考虑考虑?如今国家正是多事之秋,以后会发生什么,谁都不知道。”韦汝骢深沉的说道,他眼中充满了一些多愁善感的神光,一下子放佛就像是心怀切论的老者。“看看咱们西郊军营其他人,哪怕就是一个小小的司务都精打细算,唯恐不能多捞一些细软。这些人根本就已经把军人天职遗忘干净了。”

吴绍霆看了看韦汝骢,在这一刻他才发现,原来韦汝骢还真是一位堂堂正正的军人。他知道在这个波澜起伏的大时代里,有很多热血正直的中国军人默默无闻,可是就是因为这些人的存在,才推动了翻天覆地的大变革。

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颇为无奈的说道:“恩师,我大清国军队走到今天这种地步,也是经历了许多磨难之后的结果。磨难太多,让所有人都失去了信心。人对自己都没有信心了,岂能对我国家对我大局有信心呢?”

“你说的对。不过我认为,除了没有自信之外,还因为人们很迷茫。大家都是凡夫俗子,看不出多远的前景,因此只图眼下的利益。哎!”韦汝骢缓缓的摇了摇头,沉声叹道。

吴绍霆不说话了,不过他能感受到,其实韦汝骢自己也很迷茫。他猜测也许韦汝骢是知道新军当中的革命思潮,毕竟韦汝骢同样是早年留洋的中国人,可是身为一个帝国军人,忠诚和思变的心理总是困苦着。

他寻思着,假如韦汝骢始终都不能决定自己的政治立场,这对自己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以为只要自己能够利用韦汝骢时代感的迷茫,还是能够在二十四镇当中获得更多的利益的。等到大变革成功之后,生米煮成熟饭时,这位恩师到时候也只能后知后觉了。

“不管怎么说,我知道你还是很用心的。你不为名利,一心想做一番事业出来,单单这个出发点就已经要比很多人值得欣赏了。”韦汝骢顿了顿,接着又说道。

“恩师过奖了。学生只是做自己觉得应该做的事情罢了。”吴绍霆诚恳的说道。

“很好。你只要有这个心,早晚会得偿所愿的。至于上次你不记得我这个昔日陆军武备学堂总办的事,其实无关痛痒。只要你满心思都花在履行一个真正军人职责的事情上,这就足够了。你放心,我也不是一个迂腐的人,就事论事,我可不会小鸡肚肠的记仇呢。”韦汝骢轻松的说道,他威严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

“学生一定谨记恩师今日的教诲,学生绝不辜负恩师的期望。”吴绍霆郑重其事的应道,他现在已经知道韦汝骢没有记恨自己了,心情顿时放松了不少。

“好好干,我看你治兵还是很有一套的嘛。这次整军训练要是进行的顺利,这可是一件不小的功绩呀。难保你不会在广州一举成名呢!”韦汝骢煞有其事的笑着说道。

“学生一定竭尽所能。”吴绍霆同样呵呵笑着说了道。他知道整军训练是一项业绩,这个项目对自己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当然前提是一定要出效果,因此他身为总教官一定会好好把握的。

韦汝骢点了点头,说道:“我已经吃过午饭了,你这点加餐就拿回去自己吃吧。不过你的好意我还是领情了。”

吴绍霆笑着叹了一口气,只好按照韦汝骢的意思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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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啊,今天起来晚了。哎,从来不打游戏的,这段时间迷上了《模拟城市》,一不小心就一个通宵。谢谢各位的支持,今日三更】

第80章,一介武夫

十月十日,第一标整军训练正式开始。

吴绍霆身为这次训练项目的总教官,他的繁忙时期其实仅仅是前期的计划筹备,真正开始执行训练的时候,他倒并没有那么忙。以前他在新兵营接受训练时,那些总指挥、政委之类的领导们同样很清闲,只不过偶然来视察一下罢了。

训练任务分派到每个营的训练官身上,三个营以棚为单位分开独立训练,棚长协助训练官来落实细节。所有训练项目都是吴绍霆事先教导好了的,当初怎么训练山字营后哨,现在就怎么训练第一标的新军士兵。

从一大早天还未亮开始,第一标全体士兵分次序进行例行跑操。接着从训练军姿、基础行动指令,逐渐增加至更深层次的作战技巧,都有条不紊的展开。随着时间的推移,体能训练的强度逐渐加强,作战技巧的进一步拓展开来。

整个西郊大校场军营由以前碌碌清闲,一下子就变得热闹不已了。

每天第一标士兵训练的时候,驻扎在附近的旧军士兵,还有炮兵标的士兵一个个都看热闹似的凑在周围观看。这些没有参加训练的士兵们本来就很无聊,反正没什么事,亲身到现场感受一下这种热闹的气氛也是不错的。

吴绍霆每天所做的事情就是统筹和督导,他在第一标司令处安排了办公室,时时刻刻检测训练的效果。不过说到底,他还是一个闲人,除了偶尔到大校场上检查士兵们训练的情况之外,也没有什么实际上的事情可做。当然,他有时候也会关心训练时期的后勤供应,将以前每日两餐要求增加为每日三餐,饮水和消暑的事宜算在其中。

关键还是那次誓师大会的效果很好,彻底引起了第一标全体士兵的激情,因此这次士兵每日训练都极为刻苦用心,一味的心思都是不能落后于山字营后哨。这种源自士兵内心的干劲,才是真正促进训练进程的原因。

转眼间一个月就过去了,第一标士兵们都已经完全适应了训练的节奏,风雨无阻,动力十足,表现的越来越好。其间有几次小插曲,那就是孚琦以及两广总督府的一批官员闻讯前来观摩训练内容。到后来,驻扎在广州附近的其他旧军部队,也相继派来军官团参看。

不知不觉之间,这次整军训练一下次就成了广州军政界的一个热门话题。而“吴绍霆”这个名字,也很快就登上了各路驻军的耳目之下。虽然吴绍霆自己还没有明显的意识到因为整军训练带来的影响,可是他已有预见,自己迟早会因为这件事成为一个响当当的人物。

天气渐渐转凉了,但这种变化在广州这个南方城市并没有十分剧烈的影响。前不久还下了几场大雨,淅淅沥沥,直到今天整个广州城都还有几分潮湿的感觉。

早晨刚过,那辆属于张家的黑色小轿车毫无预兆的就开进了军营这边。

张家的管家找到了吴绍霆,给吴绍霆带了一封手信,然后管家没多说什么就走了。

吴绍霆第一印象想到的这封信十之八九是张小雅写的,这位细妹丁一定还在惦记着他上次与其谈论过的生意。他拆开了信看了一遍,这是一封用钢笔写的白话文信件,娟秀的字体一看就是出自女孩子之手。果不其然,正是张小雅写来的信函,虽然看上去只是一封普通的联络信,可是信文的内容中多次提到有关农庄生意的事。

他看完了信,不由失笑了起来,这位张家小姐还真是持之以恒呀。

正好他觉得自己这段时间还挺清闲,不妨找个机会再次拜访一下张家小姐,将合作办理果汁农场的事情落实了最好。不过他又想到了一个问题,自己曾答应出资赞助张家小姐,可是上次誓师大会的时候,自己把张直打赏的美元都分给士兵去了,现在只怕剩下的不多。

当天晚上在忙完一整天训练之后,吴绍霆回到宿舍,打开了自己存放细软的盒子。细细数了一下,将现有的碎银子、银元以及剩余的帝国马克、美元合计之后,加起来最多才值700块,距离早先说好的2000块还真是相差甚远。

他现在虽然身为第一标代理总教官,可是拿的还是二等参谋官的饷银,更重要的是自己任职还不到一年,哪里有那么多的积蓄?如果考虑去借的话,他又发现自己在军中熟络的人并不多,总不能觍颜去向属下借银子吧。

思索一阵之后,他最终还是决定就先单凭这700块全部投入进去,走一步算一步吧。

两天之后,吴绍霆交代了一些公务,请了一天的假期,然后就出了军营进城去了。

他来到城内后,先找了一个杂役去张家提前告知了一声,说自己下午来拜访张家小姐。

在城内吃过午饭,略微休息了片刻,他这才动身乘了一辆人力车前往张家的别墅。

来到那熟悉的大院子门口,大铁门是虚掩着的,吴绍霆下车付了钱,然后走上去叫唤了一声。老门房早上就接到了吴绍霆派人来通知的消息,并且还把这件事转告给了张小雅。这时吴绍霆来了,老门房神色匆匆的就迎了出来。

不过看老门房的样子似乎并没打算请吴绍霆进去。

“是吴大人来了呀。”老门房压低了声音,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说道。

“敢问张家小姐不在家吗?”吴绍霆看到老门房这副态势,好奇的问了道。

“吴大人见谅呀,我家小姐现在不方便见您。不过她特意交代了,如果吴大人来找她的话,那就先让吴大人您去这条街道路口的一家茶馆稍等一会儿,等一下她会到茶馆来见吴大人的。”老门房说话声音很小,似乎是担心被别人听到似的。

吴绍霆有些搞不明白了,他以前来张家的时候可没这么麻烦呀!难道发生了什么事?他本打算追问下去,可是回头又想到也许张小雅现在真的有什么事情不方便,索性还是算了。他微微的点了点头,说道:“那好吧,还劳烦你去告知张小姐一声,我就到前面的茶馆等候。”

老门房颔首应了下来。

吴绍霆转身就沿着张家别墅前的大街,徒步向街道最前方的路口走了去。

来到路口时,这里果然有一家十分精致的茶馆,他心情虽然有些郁闷,可是依然沉着气走进了茶馆。在茶馆二楼找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下,他点了一壶凉茶,要了一碟腌瓜子,一边听着楼下大厅的艺人唱小曲,一边喝茶打发时间。

大约等了二十多分钟的光景,凉茶刚好用了半壶,楼下忽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是在向茶馆伙计打听情况,然后一个娇小的人影匆匆的沿着楼梯跑了上来。来者正是穿着一身素色缎袍的张小雅,她这身装扮顿时显出了十足的东方少女美感,清纯可爱又不失活泼。

不过张小雅的脸色一点也不高兴,甚至还有几分伤感。她上楼之后站在楼梯口到处张望了一下,吴绍霆立刻举手示意了一下,她这才快步走了过来。

吴绍霆站起身来相迎,他看到张小雅的脸色之后,忍不住问了道:“张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惹你生气了,脸色这般难看呀!”

张小雅一言不发,直接就在对面的座位上坐了下来,然后大大咧咧的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一饮而尽。她将茶杯重重的磕在了桌子上,白皙的小手在嘴巴上一抹,然后气呼呼的说道:“我爹是故意的。”

吴绍霆缓缓的落座下来,听到张小雅冷不防的冒出这句话,一时更是疑惑不解了。

“张小姐,令尊又怎么了?”他试探的问道。

第81章,做小生意

张小雅揶揄的叹了一口气,先是看了吴绍霆一眼,表情有些扭扭捏捏了起来,嫉妒欲言又止,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吴绍霆耐心的等着张小雅,心中却越来越奇怪了。

张小雅犹豫了一阵,最终还是说道:“我爹,我爹不让我与你再见面了。”

吴绍霆怔了怔,这算什么?他迟疑了一下,问道:“令尊为何有这么一说呢?”

张小雅嘟着小嘴,喃喃的说道:“我也不知道。他好像看不起你。”

吴绍霆失笑了起来,论官职品级,他远远要比张直高,自己年仅二十出头就当上了二等参谋官,这难道还不算年轻有为吗?张直凭什么看不起自己?他表现的很轻松,觉得不应该犯什么嘀咕,张直财大气粗眼界高那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是吗?看来在下一介武夫还真是不入流呀。”他自嘲的说道。

“谁说的,你救过我的命,而且你还懂得那么多做生意的道理,照我看来你可是当世奇才,哪里不入流了!”张小雅很认真的说道,她粉嫩的小脸蛋微微有些涨红,也不知道是因为赞美异性而害羞,还是因为情绪激动。

“张小姐过奖了。不过不管怎么说,你身为大家闺秀,本不应该经常与外家男子有接触的才是。也许令尊就是考虑到这样影响不好吧。”吴绍霆笑着说道。

他现在总算明白了过来,难怪先前到张家大院门口时,那老门房会那般神神秘秘。也明白了张小雅为什么不方便见面了。看来封建时代的传统观念依旧强烈,男女授受不亲是很严格的道德规范。

“你在说什么呢?你,你是怕我跟你接触太过频繁了,以后就嫁不出了吗?”张小雅一下子激动了起来,她显得有些生气,同时又有几分害羞。

“呵呵,”吴绍霆听到张小雅这么直言直语,不由的好笑了起来。他不得不感慨张小雅真是晚晴女流之中的一颗奇葩,性格竟然如此开放。“张小姐,这本是人之常情,我也就随便说说罢了。张小姐你千万不要见怪。在说以张小姐你的家世与才貌,只怕上门求亲者都能从这里排队到黄浦江边了,怎么会有嫁不出去之谈呢?”

这些话在这个年代还不是随便就能说出来的,不过他觉得既然张小雅有如此豪放的性格,索性也不必那么拘谨了。

果不其然,张小姐听了吴绍霆的话,非但没有羞怒,反而露出了一个欣喜的笑容。

“你真的觉得我才貌双全吗?”她兴致勃勃的问道。

“是,在下不说谎,张小姐年纪虽然不大,可是却是在下目前见过的最美的女孩。另外张小姐你少年壮志,一心要做一番大事业,并且已经开始付诸行动,这等才情与志向在男儿当中都难得了,更别说张小姐还是一位少女。”吴绍霆一副诚恳的语气说道。

他的话也不算胡说,自己经常在军营出没,很少遇到什么异性,像张小雅这样的小美女确实是自己目前遇到的最漂亮的女孩了。

“哎呀呀,瞧你说的!嘻嘻,我都不好意思了。”张小雅小脸发红,不过说话的语态却没有任何不好意思的表现,反而更有一种沾沾自喜。

吴绍霆暗自叹了一口气:这小美女还真自恋呀!

张小雅收敛了一下态度,渐渐又恢复了忧愁的样子,怒道:“我爹未必是担心我跟你在一起久了影响不好!也有可能是他担心我会成功挽救农庄,故意不让你给我出谋划策,所以才这么做的。哼哼,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吴绍霆笑道:“张小姐你说的太严重了,哪里会有父亲不愿意子女成功呢?归根结底还是在下太不自重,经常来叨扰张小姐,以至于令尊心有芥蒂罢了。”

张小雅瞟了吴绍霆一眼,幽怨的说道:“先不说这个了。我现在担心的就是,咱们合作生意的计划怎么办?”

吴绍霆想了想,说道:“要不然我出资给张小姐,张小姐你就按照我先前的计划开始行事就好。我就不亲自参与了,以免令尊会降怒。”

张小雅急了起来,立刻说道:“这怎么行?没有你帮忙,我还是会弄砸的。”

吴绍霆微笑的说道:“张小姐只要按照我出的主意来行事,一定不会办砸的。一旦张小姐的农场初具规模了,我到时候可以正大光明的入股,然后再参与管理农场好了。”

张小雅摇了摇头,坚持的说道:“不好。要不,你我秘密的合作吧,不要让我爹发现就行了。反正我爹每天都很忙的,不会那么轻易就发现我们两个人的事情的。”

吴绍霆刚刚端起凉茶喝了一口,听了张小雅的话之后,险些没有喷出来。他心道:这细妹丁到底在说什么呀,怎么搞得好像我跟她在偷情似的……真是汗颜呀。

“张小姐,这样不太好吧。要是让令尊发现,岂不是会更加生气吗?”他好不容易把凉茶吞了下去,失笑的说道。

“怕什么,以后你来找我,我们就来这家茶馆见面,大不了每次茶钱算在我头上。不过今天这次除外,我今天身上没带银子。”张小雅煞有其事的说道。

“呵呵,好吧好吧。那就这么定了。”吴绍霆哭笑不得。他之所以答应张小雅,倒不是觉得张小雅这个主意好,而是自己认为与张小雅光明磊落,不过是合作生意罢了,凭什么要怕张直呢?当然还有另外一点,张直居然看不起自己,那自己偏偏不吃他那一套。

虽然他现在感到很郁闷,本打算通过张小雅来好好巴结一番张直,以求取得一个大财主在经济上支持。可偏偏张直这个大财主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套上船,看来还得慢慢得来了。

接下来,张小雅与吴绍霆开始正题,他们继续商讨关于农庄运营的事情。

吴绍霆告诉张小雅他一开始只能投入700元的启动资金,后面的1300元并不是不出,只是需要一段时间来筹备。张小雅听到这里,虽然很失望,可是毕竟自己要比吴绍霆更没钱,所以不多说什么,只是迫不及待的询问着700元的资金该怎么着手行动。

经过一下午的推敲,吴绍霆与张小雅总算是达成了共识。因为现在正好是秋季,成熟的水果种类十分多,所以这个时候尽快营业是最好不过的时机。他们决定利用700元的小成本,先从小规模的生产做起,就定在这个月中旬正式开始。

吴绍霆问道:“张小姐,我曾说过让你去找令尊,由令尊来引荐洋人领事馆、银行来订购鲜果汁,这件事不知道进行的怎么样了?”

张小雅嘿嘿一笑,说道:“我跟我爹说过了,我爹听完这个想法之后很惊讶呢,他很欣赏这个方法,还说一定会帮我的。”

吴绍霆点了点头,放心的说道:“如此就最好不过了。当务之急,我们还去联系一下令兄,看看他的工厂能不能生产出新式的搅拌机。这样就能大大节省人工磨制果汁的时间了。”

张小雅有些发愁,说道:“可是搅拌机难道不要用电嘛?农庄那边没有电呀。”

吴绍霆笑道:“未必一定要用电,若是设计的好,人工搅动也可以。我的意思是,利用先进的搅拌机器辅助,可以事半功倍的。”

第82章,不期而遇

张小雅恍然的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是这样。不过像这样的机器,只怕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制造出来的呀。”

吴绍霆说道:“没关系,一开始我们可以用人工磨制,毕竟刚起步的时候生产量不是很大。等到初具规模时,我们的可用资金也比较充裕了,那时候就可以购置机器来促进生产,扩大生产能力了。”

张小雅深深的点了点头,说道:“好,好,就这么办。”

一个下午的时间就这样渡过了,吴绍霆看到天色已经向晚,他担心张小雅出来的太久,家里人会担心,于是就提出了今天就到这里。他说等到张小雅把前期联络订单的时期筹备好了之后,这个月中旬还会再来与张小雅见一次面,然后正式投入资金开始运营农庄。

张小雅充满了期待,依依不舍的就与吴绍霆告辞了。

吴绍霆回到军营时太阳已经落山了,他到司令处听取了今天第一标训练的情况汇报,一切都还是正常的,于是就下令解散了。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吴绍霆还是专心的在督促训练工作。

这已经是训练的第二个月了,他决定开始增加对新军的突击训练,也就是半夜三更来一场突然的集合,然后大深夜里展开体能训练。这一点在后哨早就做过了,因此第一标士兵们多多少少是有这方面的准备。

当天晚上来了一场突击训练,虽然三个营的士兵集合时间花了十分钟,可是每个士兵从睡梦中到投入战斗状态的精神面貌却很不错,每一个人是病怏怏、睡眼朦胧的。吴绍霆照例还是破口教训配合一定的鼓励,然后亲自带队进行跑操。

原本以为这几日就会这么平淡的过去,然后等到十一月中旬时去操作农庄的小生意。可是偏偏在十一月上旬最后一天晚上,倪端匆匆的跑到了军官宿舍找到了吴绍霆。

吴绍霆刚刚洗完脚准备睡觉,房门被人小心翼翼的敲响了。他听到这种敲门的方式,就知道来者肯定是倪端,现在天色不早了,倪端来访肯定是有关革命党的信息要告知。他赶紧起身打开了房门,门口果然是一脸凝重却有暗含着亢奋的倪端。

“这么晚了,什么事?”他一边闪身让倪端进屋,一边看了一眼门外有没有其他人,然后才把房门关闭上了。

“震之熊,大事呀。”倪端放低了声音,语气却充满了激动。

“什么大事?”吴绍霆赶紧追问道。他现在就被倪端的情绪感染了,心想这次大事肯定非同小可。

“孙先生决定策动广州全体新军大革命了。”倪端十分认真的说道。

“什么?广州全体新军大革命?什么时候?年底吗?”吴绍霆惊讶了起来。他记得广州新军起义的时间是1910年,现在是1908年年末,按照历史的记载应该还差一年时间才是呀。难道是蝴蝶效应吗?

“应该不是年底,这只是一次武装革命的框架,孙先生、廖先生还有克强先生知道你现在是第一标总教官了,所以这次大革命的计划是要邀请你一同参与商议和制订。不过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时间应该会在明年开春左右了。”倪端感叹的说道,他脸上虽然是一片严肃,可双眼中的熠熠神光,足以应证其内心对这次大革命的期望。

“是吗?你今天来就是要给我带这个口信?”吴绍霆缓缓的点了点头说道。

“没错,后天下午两点,还是沙面大街丁记茶馆门口,有人接应你去。这次会议孙先生可能会亲自到场主持,所以我们要格外小心,千万不要走漏了消息。这件事在咱们这边只有你和我知道。”倪端很严肃的说道。

“你这不是废话吗?这么大的事情,当然要严加保密了。后天下午是吧?好,到时候大校场这边你帮我罩着点,我一定前去一会。”吴绍霆说道。

“好。后天你自己多加谨慎一些就是了。我不多说什么了,就这样。”倪端点了点头说道。说完,他便转身打开房门一条缝隙,先看了看外面的情况,确定没有任何异样之后就闪身快步出去了。

在倪端离去之后,吴绍霆独自在宿舍里面沉思,革命党真的要提前发动广州新军起义吗?这可是一场大工程呢,若是从现在开是策划联络,还真是需要好几个月的时间。不过他还知道,历史上这次起义是以失败告终了,既然自己知道这个消息,那是否应该做点什么?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有三条路,一是不参加这次起义,继续韬光养晦;二是通过旁敲侧击的方式革命党这次起义还不成熟,容延后一段时间再行动;三就是自己尝试着冒险,利用穿越者先知先觉,努力促成这次革命的成功!

身为一个热血军人,吴绍霆当然更倾向最后一个想法。

可是他现在才刚刚在二十四镇第一标当中混出声色,自己在军中的号召力到底有多大,这还是一个未知数。如果就这么没有底子就去闹革命,会不会有些太草率了?

当夜吴绍霆没有睡一个安稳觉,他一直都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直到次日黎明时,他决定暂时不再多想什么,毕竟倪端都说过,这只是一次革命计划的初想,具体如何行动还得从长计议。

两天之后,吴绍霆再次请假来到了城内。这天他一大早就出发了,虽然倪端所说的约定时间是下午两点,不过他决定趁着早上空闲的时间先去见一见张小雅,将前不久合作开办农庄的事情落实一下。这样一来他也可以掩护自己的行踪,以免自己请假太频繁了,会引起不必要的猜忌。

他知道一旦与同盟会开始商议新军起义的计划之后,自己还会花更多时间进出广州城,正好可以利用经营农庄私产的事情做为借口。如今为官者以公谋私已然屡见不鲜,只要不因私而耽误公事,相信上面是不会多说什么的。

来到城内,吴绍霆这次没有雇人先去张家别墅通知。毕竟张小雅都说过,张老爷不愿意他与张小雅经常见面,也就是说自己不可能去张家别墅里面找张小雅,只能按照上次的方式约见在茶馆。既然如此,通报是多余的事情,只要亲自去找门房说一声即可。

不过他刚乘坐人力车来到张家别墅大门口时,却遇到别墅大门打开,两辆华贵的马车正好从院子里面行驶出来。这个时候已经回避不及,双方顿时就在大门口相遇了。

第一辆马车的车帘子被掀了起来,张直正坐在里面,他一眼就看见了吴绍霆。

当即,张直对车夫吩咐了道:“停车。”

马车就这样缓缓的停在了别墅大门的正中央,后面那辆马车也跟着停了下来。

第二辆马车里面也传来一个声音:“怎么回事?”

车夫回应了道:“老爷遇到熟人了。好像就是那位吴大人。”

“是吗?那还真是巧呀,昨天才刚刚谈到这个人,今天我倒是要见识见识。”第二辆马车里的人一边说着,一边掀开了车帘子,只见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先生,看上去似乎比张直还要年迈几分。

第83章,状元商人

这时张直已经在下人的搀扶下,从自己的马车上走了下来。

吴绍霆知道避无可避,只好也下了人力车,付了钱让拉车得离去了。他沉了沉气,心中一片平静,反正自己光明磊落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他好整以暇的迎着张直就走了上去,来到张直面前时拱了拱手,恭敬的道:“见过张大人。”

张直掸了掸自己的绸缎袍子,脸色不是甚好,不冷不热的说道:“原来是吴大人。老夫最近听说西郊军营那边正忙着整军训练,怎么吴大人还会如此这般有空闲呢?”

吴绍霆看到张直这副嘴脸,心中虽然郁闷,可是依然带着微笑道:“诚如张大人所言,不过整军训练进行的有条不紊,在下偶得空闲还是有的。”

“是吗?吴大人这是要上哪里去呀?”张直故意问道。

“在下今日特意来拜访令爱张大小姐的。“吴绍霆平静的回答道。

“哦?不知吴大人这么早找小女所为何事呀?“张直笑着说道,虽然他的笑容看上去很正常,可隐隐约约总有那么几丝寒意。

“在下正打算与张大小姐合作开办农庄,如今前期筹备都已经齐全,今日特意送来合资的资金,希望能够尽快开始营业。”吴绍霆如实的说道。他知道这件事没必要隐瞒,因为张小雅早先就与张直谈论过了,虽然张小雅让自己秘密的合作,可是自己压根就没打算搞地下工作,毕竟这本来就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是吗?”张直脸色一下子就冷了起来,丝毫不再有任何掩饰,“吴大人的意思,是以为我张家连办一个农庄的钱银都拿不出来吗?”

吴绍霆心中冷笑:你还真是搞笑,不正是因为你不愿意给张小雅银子救活农庄,所以张小雅才找到我的吗?当然他很清楚张直是故意这么说,最终目的还是不想让自己太过于接近张小雅罢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如果自己还是这样与张直含含糊糊的谈话,那这个根本问题是不会得到解决了,索性就摊开的与张直说好了。

“张大人,在下很明白您所顾虑的事情。确实张大小姐一位清清白白的大家闺秀,与一个男子合作办实业是一件很荒唐的事情。不过在下可以向张大人保证,在下对张大小姐绝对没有任何非分之想,也绝不是想利用张家什么背景关系。”他言辞恳切的说道。

“哼哼,没想到你还是一个明白人。可是老夫觉得你的保证就是一纸空话。”张直见吴绍霆直言不讳,心中虽然有几分欣赏这份坦率,不过脸上却依然没给任何好颜色。

吴绍霆脸上一寒,一言不发。

“你说你没有非分之想,那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要与小女合作开办农庄?你堂堂二等参谋官,最近还听说已经代理总教官一职了,难道还在乎一座小小农庄的收益吗?若是吴大人你缺银子,只管开口就是,老夫每个月孝敬吴大人一百两零花,可好?”张直轻蔑的又说了道,那说话的神态真的似乎吴绍霆是一个贪财鬼一样。

“张大人,那我每个月给您人老家一百两零花,只求你能让我与张小姐开办这座农庄,可好?”吴绍霆带着淡淡的愠色,不吭不卑的回击道。

他虽然不是一个轻易冲动的人,可是觉得张直的话简直太伤自尊了,若自己真的一位和颜悦色,那自己军人的形象岂不是一扫而光了?

张直听了这句话,一下子震住了,心中叹道:这年轻人还真是有骨气呀!

他忽然冷冷的笑了起来,慢条斯理的说道:“吴大人,你一年的俸禄只怕还没几百两银子,你还真是大手笔呀。老夫问你,你到底为什么一定要与小女合作开办农庄?你既没有非分之想,又赚不了大钱,何苦要纠缠下去?”

吴绍霆淡然一笑,说道:“谁说不能赚大钱?在下敢说出每个月给张大人一百两银子的言论,那就是有把握让农庄每个月赚取超过一百两银子的利润。张大人既然要一个理由,在下实话实说了,我虽然身为军人,可是深知军力远没有国力的重要,只有国家强大,军队才能强大。而要想增加国力,就必须营造强大的经济体系。”

张直怔了怔,暗道:这年轻人竟然有这般宏图大愿?

“就凭一座农庄你就想营造什么经济什么体系?”他讥笑了起来。

“事在人为,纵然一座农庄不能左右国家实力,可是能做一点便是一点,能前进一寸那也是前进。在下现在只有能力与张小姐开办一座农庄,不过谁又能保证,三五年之后在下不会因为这座农庄而积蓄足够的实力,开办更多的实业呢?”吴绍霆充满自信的说道,他说话时的姿态俨然就像是一位领导者。

张直暗暗吸了一口气,有理想,敢实践,这才真正的有志青年呀!不过他还是用强硬的语气示威道:“说的好。但是老夫在这里可以明摆的告诉你,只要老夫不允许,你这一辈子就别想前进一寸。”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嘲笑的说道:“在下本以为中国人当自强。可是今日总算明白了,自文忠公洋务运动之后,为何这么多年以来中国自强终归还是一句空话。正是张大人这种狭隘之心,因为一己私欲,打压自己的同胞。看来张大人还真是适合为洋人办一辈子差事,不,哪怕是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是如此。“

这一番话十分严重了,基本上就是指着张直的鼻子大骂是洋奴了。

张直瞪大了眼睛,他万万没想到吴绍霆会这么堂而皇之的骂自己!要是换作其他时候的话,他一定会忍不住雷霆震怒了起来,可偏偏今天非但没有一点脾气,反而更有一种淋漓畅快的感触。他现在算是彻底看清楚吴绍霆的面目,这位年轻人果然是一位堂堂正正的有血性的中国军人。

他已经是暮年了,虽然大半辈子都在为洋人办事,可内心深处还是很明白,自己归根结底还是一个中国人。为洋人办事那是时事所趋,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人罢了。更何况自己也有原则,并不是唯利是图、毫无廉耻之心的那种冷血商人,要不然这些年也不会大力资助二十四镇的建设了。

吴绍霆看着张直沉默不语,以为对方是山雨欲来之前的安静,他知道这次是把张直得罪了,为了不让这层关系继续恶化下去,自己还是趁早告辞为妙。于是,他故作深沉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既然张大人决议阻止在下与张大小姐合作,那在下再坚持下去,只怕也是惹人耻笑。如此也罢,在下答应张大人,日后不再烦扰张大小姐就是,就此告辞了。”

他说完,转身就向走。

就在这个时候,有两个声音同时叫了起来:“且慢。”

这叫住吴绍霆的声音,一个正是张直本人,另外一个却是第二辆马车上下来的另外一位老先生。张直微微一愣,赶紧回过头来看了过去,两个老人家相视一眼,不禁都失笑了起来。

“季荪,上门是客,你这是何必呢?”那个陌生的老先生笑呵呵的说道。

“四哥,我这不正叫住他嘛。倒是四哥你刚才喊话是何用意呀?”张直笑问道。

吴绍霆听到张直称呼这位陌生的老先生为“四哥”,心中忍不住震惊了起来,难道这位老先生就是张直的亲兄弟,晚晴著名的实业家张謇了?张謇在家中排行老四,业内的同行或者晚辈都称呼其为“四先生”。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对方,虽然在容貌上张直与其看上去不甚相似,可是无论是从气质还是年龄上来看,这老先生还真的就像是传说中的“状元商人”张謇了。

“呵呵,昨日小雅不是说过吗?她重新经营农庄的思路正是吴大人提出来的主意,我觉得吴大人这一套办法很有见地,十分可行。因此早就想与吴大人认识一下。不期今日能与吴大人巧遇,当然不能就这么让人家走了咯。”那被称为“四哥”的老先生笑眯眯的说道,显出了一副老人特有的慈祥之态来。

吴绍霆看着两个老人,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就这么默然的站在那里。

张直转过身来重新看着吴绍霆,他缓缓叹了一口气,笑着道:“年轻人,怎么受了一点委屈就要逃走了吗?还说要干一番大实业,没有一点气量怎么行呢?”

吴绍霆看到张直这副态度,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原来先前张直只是在试探自己。

“张大人见谅,在下年轻性急,让张大人见笑了。敢问张大人与这位老先生叫住在下,还有什么吩咐吗?”吴绍霆平静的说道。

“本来老夫正打算去一趟租界办事,不过今日暂时就不去了。既然吴大人大老远从西郊军营赶来,老夫岂能不尽地主之谊,请吴大人到寒舍小坐一番呢?”张直笑呵呵的说道。

“张大人,您这是……”吴绍霆故作疑虑。

第84章,张謇青睐

“怎么,吴大人还在记恨吗?还是不赏脸呢?”张直佯装严肃的问道。

“张大人言重,在下岂敢?既然张大人盛情,在下却之不恭了。”吴绍霆应了下来。

当即,张直招呼车夫把马车打转回去,又吩咐了一个下人去一趟租界交代事情。然后他便热情洋溢的将吴绍霆迎进了大院,那位“四哥”也跟着一起走了进去。一行人直接就来到了别墅一楼的客厅,分宾主落坐了下来,端茶倒水自然不在话下。

张直先向吴绍霆介绍了一下这位“四哥”,果不其然,此人正是张直的四哥张謇。

吴绍霆立刻诚惶诚恐,向张謇郑重的问礼了一番。

如今张謇的名气早已经响彻大江南北,他庞大的产业可谓自成一国,其财力更可谓是支撑着小半个江南的税政。不过以张謇现在的人生高度,表现的一点也不高人一等,相反更显得和蔼可亲。当然,张謇身为商人,对商业上的事情自然是颇有兴趣,这也是他为什么会对吴绍霆另眼相看的原因。

自从张小雅描述了重新经营农庄的想法,张謇很是惊讶,吴绍霆仅仅是一番言语上的指点和布置,竟然将一座破产的原始小作坊,一跃就变成了一种新型的规模性产业。他是一个老道的商人,很容易的就看出了经过改良之后的农庄,肯定会很快盈利。他不得不称赞这位吴大人还真是一个商业奇才。

“吴大人,老夫一直想不明白,你一个刚刚留学归国的军人,怎么会懂得那么多商业管理的知识呢?”张謇十分好奇的向吴绍霆问了道。

“呵呵,有一句俗话说的好,商场如战场,那么商人与军人之间理所当然还是有联系的了。在下并非懂得什么商业管理的知识,只是按照实际情况加以分析,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罢了。正所谓胜败乃兵家常事,关键是需要汲取教训。同理,一座农庄经营不善而倒闭,其中必然会有失败的原因,正要找到原因,加以改善,同样还是可以再次取胜的。”吴绍霆笑了笑,一口气说了一堆所谓的道理出来。

这些话其实都是空话,主要是吴绍霆为了解释自己的能力而已,他总不能说自己在大学里面曾经读过市场营销,或者说着是二十一世纪最简单的道理吧?

张謇与张直听了吴绍霆这番话,两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赞赏之色。对于他们来说,吴绍霆的话确确实实是很有见解的,这个年轻人竟然将军事之学十分完美的融入到了商业之学上,不愧是推陈出新、善于思考的结果。

“好呀,好呀,吴大人果然是年轻有为。能够举一反三,实在是难能可贵。老夫看到了我大清国中兴之希望呀。”张謇哈哈笑着说道。

吴绍霆暗暗窃笑:大清国中兴?我可是来灭掉大清国的呢。他谦虚的说道:“四先生过奖了,在下不过是喜欢胡思乱想罢了。”

张謇点头说道:“思考是好事,尤其是能思考出真知。我对吴大人与小雅合作开办的农庄之事甚是看好,这样吧,我私人出资一万元入股,与吴大人一同合办农庄,不知可否?”

吴绍霆欣喜不已,其实他从一开始就没真的打算靠农庄来赚大钱,真正的目的还是希望通过张小雅来巴结张家。如今张謇这位晚晴大实业家愿意合资,这正好可以拉拢张謇的关系,何乐而不为?现在张謇表态了,不过还得看张直是什么意思。

“四先生见笑了,若能得到四先生的入股,农庄的起步一定会更加稳健,规模也能更加壮大。不过……”他说到这里,故作为难的看了一眼张直,“不过张大人似乎并不赞同在下与张小姐合作。若不然,由四先生来代替在下与张小姐合作好了,这样既不会辜负张小姐一番热情,同时也让张大人省心了。”

张謇看了一眼张直,笑着说道:“季荪,我还你是眼红吴大人的才能吧,要不然就是你故意要使坏,不想让小雅她成功,是不是?”

张直连忙笑道:“四哥,你这是什么话,哪里有做父亲的不想让子女成功的道理?”

他说完,又转向吴绍霆,道:“吴大人,重新经营农庄的思路可是你想出来的,你真的愿意将这赚大钱的机会拱手相让给我四哥吗?四哥既然看好这座农庄,那可意味着这座农庄肯定前景斐然。”

吴绍霆微笑的说道:“赚钱其实是小事。如果张先生您执意不让在下与张小姐合作,与其让这个前景斐然的产业成为泡影,还不如我退出,交给四先生来将其发扬光大。”

张直点了点头,赞道:“好,好,吴大人果然有气度。”

张謇插嘴道:“季荪,既然吴大人有气度,那你可有气度吗?“

张直哈哈大笑起来,罢了罢手说道:“哎呀呀,四哥你都这么说了,难道我是那种不开化的人吗?今日与吴大人一叙,老夫算是更深入的了解吴大人的为人了。小女年幼不懂事,若是由吴大人从旁指引,老夫甚是放心呀。”

张謇笑问道:“季荪,你这么说,就是答应了?”

张直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叹道:“本来呢,我还真为小雅担心,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孩整日要闯荡一番事业?这是一个女孩子该做的事吗?不过现在想来,或许是我太偏执了。我儿子志诚不争气,满脑子都是那些怪思想,没少让我操心。如果小雅真有才干,将来我的事业由她来继承也未尝不可。”

吴绍霆听到这里,深知张直已经是接纳自己了。他真觉得今天好运气,先是结识了晚晴大腕张謇,之后又得到了张直的理解,如今看来自己拓展人脉的计划已经有起色了。

“吴大人,我看得出来你是一个正直的人,而且又心怀大志。小雅跟你在一起老夫很放心。不过还是那句话,男女之间的规范,你可要切记在心。”张直接着又严肃的说道。

吴绍霆很清楚,看来张直只是认可了自己的能力,还没有把自己完全当自己人来看。

不管怎么说现在也算是有进步,他本来就没打算要与张小雅有什么关系,无非是希望拉拢张家这个大靠山而已。

“在下明白了,在下一定铭记在心,敬请张大人放心。”他郑重的应答了下来。

“嗯,嗯,如此就好。”张直宽心的说道,他看得出来吴绍霆是一个明白人,绝对知道自己的尺度的。

吴绍霆又与张謇具体商谈了开业的事情,一直聊了一盏茶的功夫,张謇大致弄明白了吴绍霆的开业计划。张謇答应吴绍霆,开业的事宜他会亲自参与操办,如果吴绍霆军中事务繁忙,到时候不必过多担心就是。

得到了张謇的承诺,吴绍霆留下了自己带来的700元资金,然后就准备告辞了。

张謇和张直打心底里是不打算接纳吴绍霆的这些钱的,主要是考虑吴绍霆自己的经济状况不怎么样。可是他们都很明白,这700元虽然不多,却意味着吴绍霆的股权,所以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因为时间尚早,张直也不便留吴绍霆吃午饭,就这样将其送到了别墅大门口告别了。

吴绍霆离去之后,张直与张謇回到客厅。

“四哥,你果然是变了不少呀。”张直缓缓的说道。

“哦?此话怎讲?”张謇笑着的问道。

“要是换在以前,有赚钱的生意你会让别人插手分一杯羹吗?”张直说道。

“呵呵,是呀,我年轻的时候为了利益可以不择手段。可是毕竟是以前了。如今我已经老了,早就醒悟一人的利益不过尔尔,若是能让更多人共同盈利,岂不美哉?再者,这农庄的事情是吴大人整理出来的主意,若我要独吞下来,在道义上也是难容呀。”张謇感叹不已的说道,这一刻他确实显得老了几分,可是却多出有一种高瞻的形象。

“哎,你果然看得开了。不过这样也好,咱们奔波了大半辈子了,也应该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才对。不过我还是觉得,做有意义事情的前提,那还是得先确保自己不会亏本才是。”张直语气里透着几分认真的说道。

“各有各有的看法吧。”张謇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很轻松的说道。

这时,客厅屏风后面的走廊上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脚步声的主人还没有走进客厅,声音已经先传了过来:“吴绍霆来了吗?吴绍霆来了吗?”

这说话的人自然就是张小雅了。

很快,张小雅娇小的身影绕过了屏风出现在了客厅。她横扫了一眼客厅,发现这里只有张直和张謇,并没有看到吴绍霆时,顿时有些失望又有些着急了起来。

“爹,四伯伯,你们是不是把吴绍霆赶走了?”她嘟着小嘴不高兴的问道。

“你胡说什么呢?”张直生气的道。

“我听凤儿说吴绍霆在这里的呀,他人呢?爹,你怎么能这样,吴绍霆救过女儿的命,他又不是坏人,你干嘛不许我跟他一起合办农庄呀!”张小雅急的快要哭出来了。

张直哼了一声,都不知道该怎么向自己女儿解释。他现在又有一些忧心了,自己的女儿好像对吴绍霆很有好感,这怎么能行呢?

一旁的张謇哈哈笑了起来,连忙把刚才的事情解释了一遍。

张小雅一听父亲允许吴绍霆跟自己合作,而且四伯伯还会出资一万元入股,情绪一下子发生了逆转,顿时高兴不已了起来。她跑到张直怀里撒娇不已,反倒让张直心软了下来,先前的脾气就这样消散而去。

第85章,起义会议

吴绍霆从张家出来之后,看了看怀表,差不多快到十一点了。

他走到街口叫了一辆黄包车,然后直接来到了沙面大街这边。他还记得上次来到沙面大街的时候,所发生的悲惨车祸。可是如今时过境迁,这里恢复如旧,还是那么热闹和熙熙攘攘,每当有洋人的马车出来时,照样会有无数小贩蜂拥而上。

至于上次车祸的痕迹,早已经随着时间而淡漠了。似乎没有人还记得这件事,因为在这些市井小民的心头,吃饱下一顿饭才是更重要的事。

吴绍霆在内心中发出了一声感叹,这就是旧社会中国人的悲哀。

他决定找一个地方先吃午饭,这次他没有再选择在露天摊边吃饭了,而是直接来到了那家丁记茶楼。他来到了二楼找了一张靠里座位,点了一壶茶,又叫了一些热食。

慢悠悠的用过午餐,他又清闲的喝了一壶凉茶,再次掏出怀表来看了看差不多到时间了,然后就结账来到了楼下。他刚刚走到茶楼大门口,就被人拍了一下肩膀,回头一看来者竟然是那位小青年陈芸生。

陈芸生对吴绍霆的态度很恭敬,毕竟上次运送军火进城的事,他是切身实地的受过吴绍霆的恩惠。他带着吴绍霆从一旁穿过了沙面大街,来到了隔壁的十三行街上。

吴绍霆本以为还是要去上次的那间院子,可是现在革命党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沿着十三行大街走到了尽头,拐了一个弯儿,走进了一条狭窄的巷子。

在巷子中段有一个打开的小门,陈芸生先一步跨入了这个小门,等到吴绍霆也进来时,他小心翼翼的就把门关了上,并且还用门闩插好。

“吴先生,在二楼。”陈芸生小声的说了一句。

吴绍霆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直接走到这座小院子的另外一边,踩着室外的楼梯上楼去了。这里的建筑很密集,即便是二层小楼之间都能相互穿梭。陈芸生快步绕到了吴绍霆的前面,顺着二楼走廊走到了最顶端,然后推开了这里的一扇房门。

屋子里面有三个人,其中两人吴绍霆是认识的,正是胡汉民和朱执信,另外一个青年不认识,看上去只是一个普通的革命军。

简单的一阵寒暄,胡汉民和朱执信带着吴绍霆穿过了房屋,从后面又下楼去来到了另外一个院子。在这个院子里面有几个人影来往,应该是护卫之类的人物。三个人直接来到这个院子正中央的屋子,进门之后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烟草味道。

屋子里面有不少人,大部分都是认识的,黄兴、邹鲁、陈炯明、关仁甫以及廖仲恺。还有三个人不是认识的。这些人似乎早就到了,其中几个有烟瘾的人差不多都抽了好几根卷烟了,让这个不大的屋子雾蒙蒙的。

吴绍霆到来之后,众人都客气的起身相迎。

胡汉民为吴绍霆先介绍了一下那三位不曾认识的新面孔:年过半百、鹤发童颜的老者名叫谭人凤,字石屏;一副严肃容貌的中年人名叫莫纪彭,字宇非;最后一个清瘦干练的青年名叫汪兆铭,字季新。

吴绍霆对这三个名字都是听说过的,谭人凤是同盟会的元老级人物了,莫纪彭曾用名字为莫侠仁,其夫人与叶挺的夫人是堂姐妹。至于最后那位汪兆铭就更不用说了,也许“汪兆铭”这个名字很多人不熟悉,但是提到此人的笔名,那可谓是近代历史上很重的一笔。

汪兆铭,字季新,笔名“精卫”,其曾在日本多次以笔名发表文章与保皇派梁启超论战,因此在历史上多以“汪精卫”称呼。曾谋刺清摄政王载沣。袁世凯统治时期到法国留学。回国后于1919年在孙中山领导下,驻上海创办《建设》杂志。1921年孙在广州就任非常大总统,汪任广东省教育会长、广东政府顾问,次年任总参议。于抗日战争期间投靠日本,沦为汉奸。1944年在日本名古屋因“骨髓肿”病死。其夫人为陈璧君。

如今的汪兆铭还是一个热血小青年,对革命充满了憧憬与信心。就在两年之后,也就是1910年的时候,他还会出现在北京携炸弹刺杀摄政王载沣。

“幸会幸会。”吴绍霆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向三人抱拳行礼。

三人也一一的客套了一番。

胡汉民见大家都相互认识了,于是说道:“震之,先坐吧。廖先生,人到齐了,你来主持一下这次会议吧。”

吴绍霆在客厅旁侧的一张空椅子上坐了下来,坐在一旁的邹鲁微笑着拿起了茶几上的水壶,为其倒了一杯茶。

“多谢海滨先生了。”吴绍霆向邹鲁颔首道谢。

这时,廖仲恺在自己的座位上坐直了身子,表情崇高的说道:“既然大家都到齐了,我们也就不用说废话,毕竟大家从各地赶来聚在一起不容易,时间是宝贵的。”

他顿了顿,正色的说道:“首先要说一点,本来今天的这次议会,孙先生会亲自来主持。可是目下清廷在各国限制孙先生,法国、英国、日本等地都已经下令拒绝孙先生入境。孙先生无可奈何,前天已经从香港启程前往欧洲,专门负责筹集这次广州大起义所需的款项。”

吴绍霆听到廖仲恺这么说,心中不禁好笑起来,从1909年开始大炮哥一直都欧洲游荡,名义上是在筹集革命经费。可是直到1911年辛亥革命成功之后,大炮哥从国外重新踏上故土时,外国记者采访其带回多少革命物资,大炮哥竟然说只带回一腔革命热心。

也就是说,这次孙中山所谓欧洲筹款的事情,最终是没有结果。

到底是没有筹到,还是筹到了之后不明所终,无论是知情者还是史书上都是没有记载的。

不过此时此刻,在这间屋子里面所坐的全部人,都是心怀满腔真挚的热忱,他们都是对孙中山先生充满希望的。

“这件事大家都能理解的。”胡汉民缓缓的说了道。

众人都各自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廖仲恺沉默了一下,接着说道:“这次商议的广州新军大起义,是孙先生在香港的这几个月时间里思考出来的。这几年我们革命事业进行的很困苦,好几次起义都失败了。不过总归来说,以前的这些起义并不是没有效果,最起码它们惊醒了许多我辈中人。”

谭人凤叹了一口气,抚了抚花白的胡须,他是同盟会一路走来的资深见证者,对于历来发生的重大行动都是关注之至。在听了廖仲恺的一番话之后,他心中的伤感被触动,在过去的众多起义中,难免不会有自己的兄弟、亲朋、好友一去不复返。可是革命事业一日不成功,鲜血的道路就必须坚持走下去。

“我认为,这次行动一定不能再草率了。既然是大起义,那一定要大到一定程度,大到让大江南北都能响应起来才是。毕竟单单广州一处的胜利并不是真正的胜利,我们可不能再拿武装起义当儿戏了。”老人语气由缓到急,到后面甚至出现了严厉的口吻。

在场的众人听了这话都有些变脸,怎么听都觉得谭人凤似乎是在说以前的起义都是儿戏?这让人如何接受得了,哪次起义不是抛头颅洒热血的,能与儿戏相提并论吗?

不过黄兴和陈炯明两个人倒是显得与众不同,他们只是凝重的脸色,一副深思的样子。

廖仲恺深深的看了谭人凤一眼,用眼神示意这位老人家说话谨慎一些。

他是很了解谭人凤刚才那段话的意思,这件事还要追溯到去年年底镇南关起义事件。当时因为孙先生也直接参与了这场起义行动,大家一开始的士气很高昂,可是后来孙先生登上镇南关城墙,亲自点燃了一门火炮射击敌人,由此开始就出了岔子。

孙先生亲自开炮本是一件鼓舞人心的好事,可是由于孙先生是第一次操作重型武器,显得很兴奋,开炮之后竟是一副嬉笑之态,俨然没有起义的严肃性。

这件事后来让谭人凤知道了,因此让这位老前辈很是不快意,认为孙先生在武装行动时态度不端正。

“谭老爷子,这次筹划广州新军起义,是经过孙先生以及我们广州分会详细分析过的。如今广州是远离清廷势力的南疆边缘,经过去年镇南关起义之后,广州城内的有识之士已经得到了激励。只要我们前期宣传和联络工作到位,一定能点燃全城的革命之火。”廖仲恺用一种官腔的语气热忱的说道。

“哎,我老了,能做的事有限。不过我一直都在等待着一次大成功。”谭人凤语重心长的说道,不再多说什么废话了。

吴绍霆虽然感觉到了谭人凤的怨念,可毕竟自己是第一次参加同盟会的会议,这种事没办法发表意见。但是他对廖仲恺刚才所说的一番话还是有疑虑的,于是开口问道:“廖先生,如今广州城内潜在的革命志士有多少?既然这次是大起义,要是到时候民众响应的程度不大,那可就困难了。”

第86章,问题而来

尽管吴绍霆的话透露着几分不信任的意味,但是在场的众人都明白,这个问题是很实在的问题。群众基础看上去都很倾向革命,但具体的情况是什么样子,一旦起义了又有多少人能够确定响应,这都是至关重要的。

当然,吴绍霆的这番话并不是单纯的询问,他更多的是在提醒革命党人,不要把事情想得太理所当然了。那些所谓的“革命志士”,未必就真正具备革命勇气。什么一呼百应的效果并不是革命党说的算。

“震之,这次是就策划广州新军起义的第一次会议。关于你说到的问题,也正是我们今后展开前期运动工作的内容。这次起义能够得到多少人的响应,这就要看我们前期做工作的效果了。不过你放心,革命志士处处都在,只要一经引导,他们一定会奋勇而出。”廖仲恺充满信心的说道。

吴绍霆暗暗叹了一口气,说来说去还是一堆空话。他深刻感到这次筹划广州新军起义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但是不管怎么说,既然人已经来了,那这次起义策划还是要走到底的。正如廖仲恺所说,能否策应更多人参与起义,还得看前期的运动工作了。

“对于这次起义行动,诸位可有什么好的意见提出来呢?”廖仲恺环顾了一下在场众人,十分期待的问了道。这次会议本来就是讨论行动计划的会议,只有行动计划确立了,才能按部就班的开始执行。

“首先我们要考虑这次起义的核心力量。既然是新军起义,那么前期策动新军队伍的工作十分重要。其次就是行动路线,我们该如何展开进攻,进攻的目的是什么?然后就对后果的预测,成功之后我们当做什么,不幸失败了之后又该做什么。”黄兴从嘴里拔出了自己的烟斗,随着烟雾一起慢悠悠的说出了这番话。

他是资深的起义人士了,这几年参加的大大小小的起义,可以说是在场所有人当中做多的一个。因此他知道该如何筹划起义的框架,只需一开口,十分简单明了的就把大致的方向拟定了出来。

“克强说的是。那么我们第一步自然是策应了。震之如今是二十四镇第一标的总教官,在运动新军士兵这方面一定有优势,那新军方面就交给震之来主持,倪端会全力配合你。”廖仲恺目光落在了吴绍霆身上,几乎是用命令的语气说出了这番话。

吴绍霆缓缓的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表态。自己如果信誓旦旦的答应吧,可又没有十足的把握;不答应吧,又会让在场的革命党人怪责。他现在只能尽力而为,能做到什么程度就做到什么程度。

“至于民会那边,李福林同志已经能够确认组织五百人响应,不过这五百人缺少武器装备。嘉美(关仁甫),你到时候与黄明堂、王和顺等人联络,看看他们能不能周济一些军火出来。民会方面的力量,就由你们来筹备了。”廖仲恺转向关仁甫说道。

关仁甫皱了皱眉头,脸色很为难,一时没有回话。

廖仲恺看到这里,追问了道:“嘉美,有什么困难吗?”

关仁甫叹了一口气,刚想开口,可是觉得又有一些不方便,最终欲言又止。

在场的众人都看得云里雾里,不知是何原因。

这时,黄兴在桌子角落上磕了磕自己烟斗,一边填装新的烟丝,一边很沉静的说道:“嘉美,明堂,还有寿山(王和顺的号)那边,他们手下都是有人,可他们跟李福林一样缺枪少械。他们连自己都周济不过来,怎么来周济李福林呢?”

吴绍霆听着黄兴的说话,倒是真的觉得黄兴才是一个务实主义者,其对革命军与会党的情况都有了解,一点都不是空口说白话的样子。不过他也知道黄兴是一个悲情的人物,其所领导的武装行动基本上没有胜利过。可要是拿黄兴与孙中山来比,前者干的实事肯定要多得多,这一点还是值得欣赏的。

李福林、关仁甫、黄明堂以及王和顺,这四个人都是会党地方势力的代表人物。当然关仁甫和黄明堂更具备革命纪律,不祥李福林和王和顺那么随便。

廖仲恺在听完了黄兴的话之后,终于明白了关仁甫为什么那么为难。

他深沉的点了点头,喃喃的说道:“这么说来,我们前期还需要筹备一些军火了。”

胡汉民看向吴绍霆,问道:“震之,新军那边可以弄出一些军用物资吗?”

吴绍霆有些诧异的看着胡汉民,难道胡汉民是打算让自己从军中偷一批武器来给会党的人使用?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果你说的军用物资是指粮草之类,那我还有办法。”

他顿了顿,又道:“可是武器装备这些东西,不在我的职责范围之内。二十四镇每个士兵在非战时的标配,是一把步枪和十颗子弹,炮兵和骑兵也差不多如此。每个营区的军需官那边也有少量备用的枪弹,但远远不够用。更多的军火都存放在越秀军库和新滘军库这两处,非战时要想从军火库提取军火,那必须经过三道手续才行。”

“每个士兵才十颗子弹?那起义的时候怎么够用呢?”邹鲁是一介文人,不知道军中之事,他有些担忧的问了道。

“呵呵,海滨先生,十颗子弹不少了。一个士兵十颗子弹,一千个士兵那就是一万颗子弹了,只要操作得当,起义的时候攻占军火库和其他要害位置,还是没问题的。”吴绍霆微笑的说道。

“震之说的没错,很多时候打仗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激烈。上半年河口起义时,我三天时间才打了十二颗子弹。”黄兴点了点头说道。

“原来如此,我这个书生让你们见笑了。”邹鲁自嘲的笑道。

廖仲恺沉了沉气,说道:“那么在行动之前,看来我们还需要另外购置一批军火了。谭老爷子,竟存,字非,七月份那批军火是你们负责购买的,那这次行动的军火任务,你们可以确保完成吗?”

谭人凤揶揄的笑了笑,说道:“关键还是银子的问题呀。”

坐在黄兴旁边的陈炯明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叹声说道:“上次我们从法国人那边买了四十支快枪,那洋鬼子故意讹诈我们,几乎是以前黑市两倍的价格。现在军火这种东西太抢手,就算在黑市里面也是有价无市呀。”

莫纪彭冷冷的哼了一声,朝地上吐了一口气,说道:“想到那法国鬼子我就恨得牙痒痒,什么东西。价格贵不说,谈好是五千发子弹,结果整整少了一千发,回头去找那洋鬼子还不认账,还威胁着要去官府揭露我们。”

廖仲恺脸色一片阴云,看来事情还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办妥的。他看向谭人凤,问道:“谭老爷子,您三个月的时间能筹到多少钱?”

谭人凤沉思了片刻,缓缓的说道:“我现在也不好说,只能尽力而为。回头我与煜堂联系一下,让他在香港动员华商。三个月嘛,应该能筹到一笔款子。不过如果还是跟上次那样花冤枉钱买军火,那就太蠢了。”

吴绍霆留意到了谭人凤所说的“煜堂”这个人,他心中猜测,难道是传说中的革命实业家李煜堂吗?十之八九不会错了。二十一世纪有一部电影名叫《十月围城》,里面那位李玉堂的原型,其实就是这位李煜堂。

廖仲恺点了点头,认同的说道:“是呀,我们革命经费来之不易,再不能犯同样的错误了。竟存,字非,你们想办法联络一些可靠的军火商人,不求多实惠,但求不浪费。”

莫纪彭忽然说道:“廖先生,我认识一个在渣打银行里办事的买办,他是中国人,我跟有他接触过,这人还是很有思想的。洋人的银行经常也干一些买卖军火的勾当,我想我们可以利用这个中国买办,看看他能不能帮我们购置一批价格公道的军火。”

廖仲恺脸上露出了几分欣然,连忙问道:“这人可靠吗?”

莫纪彭说道:“他是一个年轻人,我觉得他应该具备革命的潜质。我会进一步与他多联系,一定拉拢他来帮助我们这次行动。”

吴绍霆听到这里,他很想开口问一下这个年轻人的名字。因为他根据莫纪彭的描述,对方是渣打银行的买办,中国人,还是一个年轻人,这怎么跟那个大汉奸陈廉伯很是相似呢?但最终他还是忍住了,如果真的是陈廉伯这个家伙,怎么可能会帮助同盟会!

一下午的时间,众人主要是讨论了各自的分工。

除了上述那些人之外,廖仲恺还让邹鲁和汪兆铭来负责前期的宣传工作,起草一些有利于革命作业的文章,利用各种渠道来制造广州的革命氛围。

快到傍晚的时候,第一次会议总算是结束了。

众人分批次离开了这个会所,临走时廖仲恺并没有说明下次会议的地点,只说到时候会有联络人来传递消息,叮嘱各位尽快开始执行自己的任务。

第87章,似有隐情

第二天,吴绍霆找到了倪端,将昨天会议的情况简单的告诉了倪端。

倪端在听完了描述之后,立刻信誓旦旦的承诺,一定会尽量配合吴绍霆展开工作。

吴绍霆询问倪端如今在二十四镇新军当中宣传的怎么样了。倪端很是自信的回答,革命宣传工作进行的很顺利,第一标第三营所有军官以及大部分士兵都已经站在了革命阵营。至于第一标另外两个营,以及炮兵营的工作,那就是需要吴绍霆亲自出马了。

吴绍霆并不是感到搞宣传很棘手,他有自己的想法。

对于他来说,关键的目的不是让新军士兵站在革命阵营这边,而是让他们站在自己这边。只有他亲自掌握了军心,得到了新军士兵们的拥护,那参加革命才有资本、才有意义。

经过昨天的会议,吴绍霆可以轻易的推测筹划起义的时间是三个月,而起义行动十之八九就是在三个月之后的某一天。他不知道自己在三个月的时间里,能够在新军第一标里面混到什么地步,不过时间不算短,自己只能尽力而为。

接下来的几天,吴绍霆继续忙碌着整军训练的事情。

直到进入十一月下旬时,他接到了另外一个消息,那就是张小雅在城外的农庄正式开业了,第一天就卖掉了三百瓶新鲜果汁。这个消息是张謇亲自派人来到西郊军营这边,详详细细的向他汇报的。

这绝对是一个好消息,虽然销量三百瓶不是什么好业绩,可毕竟是一个好的开始。

更何况由张謇来介入管理农庄,吴绍霆还能有什么不放心的呢?论商业经验,论实践管理经验,张謇要远远比吴绍霆更老道。

张謇派来的人还告诉吴绍霆,张謇会在广州留很长一段时间,所以对于农庄的事情肯定会有更多的机会来帮忙完善。他会尽量让农庄更快的走上正轨,并且更快的形成一种规模,到时候他就会功成身退,老老实实以股东的身份坐享利益。

转眼间到了十二月份,农庄的营业每天一个变化。

最开始是张直利用自己的关系把果汁买到洋人那边,可是短短半个月的时间,新鲜果汁一下子成为广州的一种流行趋势。上流社会的那些达官显贵们,每天如果不喝一杯新鲜果汁,都觉得自己不够上档次。至于广州城内那些大饭店、大酒楼,公务部门等等,全部都开始下长期订单包订新鲜果汁。

甚至在一天中午,吴绍霆忙完了一上午的公务前往宿舍大院的食堂吃饭,刚进食堂就看到几个中级军官正煞有其事的翘着二郎腿坐在饭桌旁,慢悠悠的端着一杯刚热好的果汁品尝着,那装果汁的杯子还是咖啡杯,每个人的神情都惬意无比。

吴绍霆暗暗叹了一声:好小子,这下还真是火了。

当天下午,吴绍霆收到了一封加急的快信,写信的正是张小雅。

张小雅在信中告诉他,自己这几天忙得快喘不过气了,虽然她至今只去过两次农庄,可在城内的办事处每天就要接纳成千上万瓶的订单。本来农庄生产力有限,目前每天最多只能生产两千瓶,可很多人还是争着来订购,甚至还有人托关系直接找她的父亲优先下订单。

当然这些话都不是重点,张小雅因为估算失误,一开始没有给果汁取名字,甚至现在农庄也没有名字。她考虑到吴绍霆也是股东之一,有必要来征询一下吴绍霆的意见,所以写信来让吴绍霆提出几个备选的名字。

吴绍霆看完信之后不禁发笑了起来,当即就回了一封信,为张小雅写了几个名字。

他为了农庄取了好几个名字,但是果汁的名字却只写了一个:优雅果汁。

他心中充满期待,希望“优雅果汁”能像“张裕”一样,成为中国百年的民族品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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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军训练已经进行到了第三个月的时间,这个月月底便是结束之时了。

吴绍霆在第一标司令处召开了一次会议,商议是不是需要在第一标训练结束之后,举行一场检阅,以应证这三个月的训练结果。不过与会的第一标代理标统赵声,却当场否决了这个意见,他表面说吴绍霆训练有方,第一标士兵已是焕然一新,无需要在大动周折。可是实际上,他是怀恨在心,觉得不能继续再让吴绍霆出风头了。

吴绍霆不是傻子,他自然看出了赵声的想法,但是赵声既然是第一标代理标统,官职还是自己的上司,只能听之任之了。当然,如果训练结束之后,将军孚琦有意要考察一番,那这件事赵声就管不了。

会议结束,吴绍霆又照例听完了各营训练官的汇报,然后就从司令处出来了。

此时已经是傍晚,西郊大校场的第一标全体士兵们,正在列队集合,准备结束这一天的训练任务。吴绍霆缓步走到了大校场边缘,看着大校场上整齐的队列,他能感受到这些新军士兵已经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正在他转身准备离去,从司令处出来的几个训练官看到了他,立刻上前来打招呼。

“吴大人,刚刚开完会,您就来大校场这边视察了。”第一营训练官陈芳走上来说道。

“哦,我路过这里,顺便来看看。这两个月来也真是辛苦你们了。”吴绍霆笑着说道。

“哪里的话,属下身为训练官,尽心尽力执行训练任务,这是职责之内的事情呢。”另外一个训练官林广利连连说道。

“你们现在还要去大校场上督导吗?”吴绍霆问道,这些训练官在十几分钟前刚刚跟自己开完会议,现在大校场上也差不多在收队了,他们赶过来或许是因为有什么事。

“哦,属下等也只是偶然过来看一看罢了,没什么要紧事。”陈芳赶紧说道,他的脸色有一些变化,说话时候的态势也很是抢先,就好像在担心另外几个训练官会说话似的。

其余的训练官都沉默了起来,不再多说什么。

第88章,贪污事件

吴绍霆觉得有些奇怪,追问道:“真的只是偶然来看看吗?”

陈芳点了点头,笑道:“自然是了,若是有事也不敢对吴大人隐瞒呢。”

吴绍霆微微点了点头,可是他还是感觉陈芳的笑容有些古怪,他看了一眼其他人,在这些人当中没有看到倪端。自从他从第三营训练官升任第一标代理总训练官之后,第三营训练官一职又落回到了倪端身上。

“倪辅官呢?”他立刻问道。

“倪大人跟另外几位大人好像直接去食堂吃饭去了。现在天色也不早了。”第三营另外一个训练官回答了道。

“这样呀。那好吧,你们去吧。早点办完事早点去吃饭。”吴绍霆罢了罢手说道。他现在搞不清楚陈芳、林广利等人究竟要做什么,既然他们不愿意告诉自己,那索性就算了。或许只是一个私下的小事,自己用不着动心。

陈芳等人向吴绍霆告辞,然后就快步向大校场走去了。

吴绍霆看着这些训练官的背景,只是微微叹了一口气,他整理了一下自己军服的下摆,然后迈步从大校场最近的出口走去了。

回到军官宿舍这边时,吴绍霆正想直接去食堂吃晚饭。

忽然背后传来倪端的声音,喊道:“吴大人,吴大人。”

吴绍霆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去,只见倪端正匆匆的从宿舍楼跑出来,显然倪端刚才是跑到宿舍去找自己了。倪端并不住在这边的宿舍,而是住在陆军衙门附近的另外一个宿舍区。每次倪端来这边宿舍,那肯定就是找自己了。

“咦,你怎么跑来了?”他笑呵呵的问道。

“下官也纳闷呢,吴大人您刚从司令处出来,我就紧跟着赶过来了,可是一直到宿舍都没找到吴大人,您这是跑哪里去了?”倪端奇怪的问道。

“我刚才去了一趟大校场,看第一标正在收队呢。对了,正好我有一件事要问你。”吴绍霆赶紧说道。

“下官也有一件要事要告诉吴大人您呢。吴大人,咱们换个地方说。”倪端小心翼翼的看了一下四周,然后转身让吴绍霆一起去宿舍走廊那边。

两个人来到了走廊路口,现在大部分军官还没回来,就算是回来的也都在食堂吃饭,因此这里还算安静。

“什么事?”吴绍霆看着倪端神神秘秘的样子,心中猜测有可能是同盟会传递消息来了。

“吴大人,第一标的许多军官要集体辞职了,包括第二营的代理营长,六个训练官,两个副营长,还有几乎所有的下层军官呢!”倪端压低声音快速的说道。

“集体辞职?这是怎么回事?”吴绍霆赶紧问道。他这时想到了刚才在大校场上遇到陈芳、林广利等人时,这些人神色那么怪异,原来他们是串通好了要有行动了。

“吴大人你是司令处的人,可能还不知道我们下面的情况。自从今年年初开始,我们二十四镇第一标的军饷一个月不如一个月,上个月的时候每个士兵仅仅只发了六钱银子的饷,军官们的俸禄也都被活生生的扣了一半。”倪端沉着脸色说道。

“什么?新军士兵只拿六钱银子的饷?我以前在消防营的时候,就算旧军再腐败,一个士兵每个月都能拿到七钱银子。军官们的俸禄都扣了一半,那岂不是连旧军都不如了?说说,饷银都去哪里了?”吴绍霆表情凝重的说道。

他身为第一标代理总教官,拿得是二等参谋的俸禄,每个月发到自己手上的俸银,除了扣掉规定的司务费之外,并没有缺少太多。因此他对于饷银的事情一直没有关心过,原本以为新军饷银就算有克扣的情况也不会太离谱,可是今日听了倪端这么一说,才知道情况远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倪端叹了一口气,又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周围,确定没有隔墙之耳后,悄悄的说道:“都被贪污了。我们二十四镇是去年成立的,饷银一直都很充足,还没听说过款项欠缺的事情。那银子全部是被上面的人吃掉了。”

吴绍霆皱了皱眉头,心道:谁这么嚣张,贪污的程度都比旧军还厉害?他多了一个心眼,先问了道:“除了我们第一标之外,第二标,炮兵标,骑兵标,还有辎重营有没有这种情况?”

“要说贪污、克扣之事,举国上下无处不有。我们每个月缴纳的司务费、总营费之类,其实都是留给上面的大人们分了。可是再怎么样也没有像我们第一标这段时间这么离谱的呀。”倪端叹了一口气,很是气愤的说道。

“照你这么说,这被克扣的军饷应该都是第一标司令处的人私吞了?我们司令处才多少人,谁会有这么大的口气?”吴绍霆问道。

“据我所知,独吞我们第一标饷银最多的人就是代理总参谋官良葵。因为我们第一标司令处缺职太多,良葵自己将总军需的职能揽下,每个月派下来的饷银都经过他的手呢!”倪端再次压低了声音说道。

“良葵?”吴绍霆脸色陷入了沉思。

如今清政府虽然每况日下,可依然还是满族人掌控着这个国家,满人从来都是自诩高人一等。尤其还是那些满族的达官显贵们,不管是有见识的还是没见识的,都知道在这个风云聚变的关头,应该为自己的后路着想。因此如果说是良葵贪污腐败,而且还是如此明目张胆、气势嚣张,那还真是有可信之处。

可以这么说,这个腐朽的政权已经是从骨子里烂到表层。

而腐朽政权的当权者豪取巧夺、以公谋私那正是“腐朽”最常见的表现。

“难怪呢,难怪刚才我见到陈芳他们一个个神神秘秘的,我问他们怎么了,他们还不肯告诉我。”吴绍霆缓缓的点了点头,似乎是喃喃自语的说了道。

“吴大人,陈芳他们也拉我一起辞职。说真的,良葵这么做实在太可恶,如果不是为了革命大业,我真的会站在陈芳那边。不过归根结底,俸禄对我来说是小事,所以我只能装出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了。”倪端无可奈何的说道。

第89章,反腐行动

“不过,我还是觉得有些奇怪,这次良葵做的这么过分,惹得第一标营级以下军官群起愤怒,为什么陈芳他们不肯告诉我呢?不管怎么说,我好歹是身兼总稽查官一职,军中法务的职责我也是有份的。”吴绍霆疑惑的说道。

倪端脸色难看了起来,沉默了片刻之后,他再次开口说道:“吴大人,我这次来找你,就是因为我有一种不好的猜想。”

吴绍霆怔了怔,问道:“什么猜想,说。”

倪端表情严肃的说道:“虽然我不太确定,可是我觉得陈芳、林广利,还有第二营代理营长徐少文他们是把矛头指向司令处的所有人。他们应该查过,整个第一标军饷被私吞了那么多,但是唯独司令处的大人们的俸禄都是照旧派发,而且从年初开始,每个月克扣饷银的数目逐渐增大,要不是司令处这边合伙而为,绝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能耐。”

吴绍霆恍然大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叹道:“你说的有道理。难怪陈芳他们不肯跟我说这件事,原来他们也怀疑我参与私吞军饷了。真是荒唐呀。”

倪端苦笑道:“吴大人,我跟你是最熟的了,你的为人难道我还不清楚吗?我当然相信吴大人是不会参与这种勾当的。可是现在军心已变,你我都是无能为力的呀。”

吴绍霆深深的点了点头,在这一刻他脑海中立刻闪过了一丝灵光。

他原本就在为自己该如何深入军心感到困惑,如今又莫名其妙被人冠上了贪污腐败的帽子,这岂不是雪上加霜吗?虽然如此,可是这次事件只要自己操作得当,一定能够获得相反的效果。非但不会声望大损,相反还能在第一标之中更加稳固权威信。

“我有一个想法,还希望倪兄你能配合我一下。”他沉声说了道。

“吴大人请说!”倪端认真的看着吴绍霆问道。

“我现在身上还兼着总稽查官的职衔,为了安抚军心,为了重振军纪,更为了表明我自己的立场,我决定严肃惩处良葵的克扣军饷、贪污腐败之罪。”吴绍霆言辞振振的说道,脸上呈现出一种大无畏的正义之色。

“什么?吴大人,你要揭发良葵?这可使不得,良葵是满族人,身上还有世袭的爵位,在广州就算是两广总督都不敢轻易动他。吴大人你要是这么做的话,很有可能引火上身的呀!虽然孚琦将军很器重你,但毕竟孚琦将军与良葵是同族同宗,胳膊肘不会向外拐的!”倪端着急的说道,情绪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

在倪端看来,同盟会正在筹划的广州新军起义之事,吴绍霆肯定是会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吴绍霆出了什么闪失,那是会影响到整个起义计划的呢!

虽然他很清楚,如果吴绍霆揭发良葵、得罪良葵,再严重也不至于送命,可降级惩处的可能还是不小的。如今同盟会在二十四镇新军当中最高官职的会员就是吴绍霆了,岂能就这么让吴绍霆被打压下去?

“倪兄,你放心,我做事不会没分寸的。这次实在是良葵太过分了,如果我不站出来,一则会让下面的人误会,二则我寄予厚望的第一标会越来越腐败。所以,我不得不为。”吴绍霆严肃的说道。

“吴大人,如果能搬动良葵的话,陈芳、徐少文他们也不至于辞职了。他们照样知道良葵私吞军饷最厉害,可是他们也很明白不能正面来解决这件事。更何况,第一标腐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士兵们心中积怨已久,一旦我们开始行动,必定会群起响应。”倪端言辞恳切的说道,严肃的神情不比吴绍霆差。

“你单靠这种想法只能取得一时的效果。只有一支大公无私、干净的军队,才能彻底的完成革命大业。倪兄,我现在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而是请你帮我的忙。要么你不拒绝,我也不怪你,最多我去找别人。要么你就答应,我们一同拿这件事做文章,给我们第一标广大官兵一个交代。”吴绍霆毅然的说道。

倪端怔了怔,这一刻他发现自己有些看不懂吴绍霆了。

这人到底是一位革命同志,还是一位有崇高职业理想的中国军人呢?

他在内心深处有些佩服吴绍霆了,当然他佩服的不是吴绍霆做事的方法,而是这个青年的人格!从刚才那番话里,他已经可以看出来,吴绍霆思考问题的方式与一般人是完全不一样的。吴绍霆总是将道德规范和个人理想做为思考问题的基准!

这并非是一件坏事,虽然看上去有些太过迂腐。

可是放眼全世界,又有多少人能像吴绍霆这样心怀崇高志向并且坚定不移的去做呢?

他暗暗的叹了一口气,不管吴绍霆是革命同志,还是一职业理想的军人,总的一句话,吴绍霆是一个正直的人。

更何况,他不能完全否认吴绍霆的想法,单靠腐败来刺激第一标的全体官兵,确实只是获得一时的效果。这种效果完成一次战斗是没问题的。可是革命大业不单单是一场战斗,而是一场划时代的大战役。

只有掌握一支具备真正革命情怀、并且军纪严明上下清廉的军队,才能冲破艰难险阻,义无反顾的将革命进行到底。

“我明白了,吴大人您吩咐吧,我一定竭尽所能、在所不辞。”倪端最终决定了下来。

“很好。”吴绍霆欣慰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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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吴绍霆让倪端集合了第三营营务处的卫兵队,他让所有卫兵全副武装,跟着自己直接向第一标司令处去了。来到司令处的院子,门口的守卫看到吴绍霆这副样子,顿时就傻了眼,也不知道该不该阻拦,眼巴巴的就看着这位吴大人带着士兵闯进了院门。

吴绍霆来到了参谋部,可是发现这里除了几个文政军官和侍从官之外,一个参谋都没有到场。他知道良葵平日就吊儿郎当,要么经常迟到、不到,要么到了也是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像现在这么早的时辰,良葵肯定不会来。他不过只走走过场,故意让司令处这边知道自己的动静罢了。

“总参谋官大人呢?”吴绍霆站在参谋部门口,语气十分不好的问道。

“良葵大人……还没到呢。”一个文政官员看到吴绍霆气势汹汹的样子,身后还跟着一大批荷枪实弹的士兵,不禁有些畏畏缩缩了起来。

吴绍霆没有说话了,转身带着人又从司令处走了出来,打算向陆军衙门那边的军官宿舍去找良葵。不过就在他刚刚从司令处大院门出来时,迎面正好的遇到了二等参谋官何福光和许海英两人。

何福光和许海英见到吴绍霆,又看到其身后的一队士兵,顿时双双诧异了起来。

“吴大人,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许海英忙问道。

“哦,何大人,许大人,这件事与二位无关,无须多虑了。”吴绍霆简单的回应了一句,没打算停留,继续带着人向前走去。

不过何福光和许海英没有轻易让吴绍霆过去,两个人还是挡在了前面。

“吴大人,到底怎么回事,你先说说。你带着一帮士兵就这样进进出出,弄不好会让人有所误会的。”何福光严肃的说道。

吴绍霆沉了沉气,脸色渐渐难看了起来,说道:“我正要去逮捕良葵。”

一言既出,何福光和许海英立刻惊讶了起来。两个人面面相觑,吴绍霆身为二等参谋官,竟然要逮捕顶头上司?难道吴绍霆很喜欢跟上司作对吗?不过他们两个人都不是庸碌之辈,知道吴绍霆绝对不会没有理由胡乱行动,于是没有急着发作。

“总参谋大人犯什么事了?我们怎么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何福光冷静的问道。

“良葵克扣军饷,贪污公款,还欺上瞒下,实乃罪大恶极。我这次并非以参谋官身份逮捕良葵,恰恰是以第一标总稽查官之名义,一定要严惩这种恶劣行为。”吴绍霆振振有词的说道。其实他之所以还敢自称自己是第一标总稽查官,那是因为上次李福林事件之后,标统赵声并没有收回总稽查官的印信。

第90章,先斩后奏

只要有了印信,就能签发公文命令,只要能签发公文命令,那就能履行职能。这也算是二十四镇滑稽的地方,因为军官缺乏的现象很严重,一人兼多职的情况十分普遍。

“什么?有这等事?”何福光惊讶了起来。

很显然何福光身为二等参谋官,但是还要负责陆军武备学堂的事务,整天都忙得不可开交,当然是不清楚良葵的事情。

许海英同样是一副疑惑的脸色。

这些吴绍霆都能理解,连他这个经常出入司令处的人还是昨天刚听说的消息,何福光、许海英两人又能怎么知道呢?

“若没有证据,我是不会这么草率行事的。第一标三个营十多名军官共同指认良葵,上个月派发军饷俸禄的都是有证可查。”吴绍霆语气十分肯定的说道。

“这件事你上报到陆军衙门了吗?”何福光问道。他看得出来吴绍霆既然敢带队去找良葵,那就说明这件事必然不是子虚乌有了。不过他还是觉得,若是以吴绍霆一人之力来处理这件事不太稳妥,起码还是要按照程序一步一步的来。

“陆军衙门那边我会去通知的,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先拿下良葵,以正军心。”吴绍霆道。

“吴大人,你这么做不会太草率了一些?”许海英很是担心的说道。

“是呀,你连衙门那边都没有通知就抓人,万一这件事有什么误会的地方,你岂能担当的起?”何福光深以为然的说道,脸色已经不好看了起来,他就知道吴绍霆这个年轻人还是太冲动、太自以为是了。

“我身为总稽查官,军中贪污腐败之事,难道还没有执法之权了吗?何大人,许大人,我既然要处理这件事,那自然是知道后果的。一应后果,我会一力承担。”吴绍霆颇有气势的说完了这番话,然后不再多耽搁下去,绕开了何福光和许海英两个人,带着人向陆军衙门的方向去了。

何福光和许海英看着吴绍霆的背影,两个人的脸色都十分复杂。犹豫了片刻之后,他们立刻简单的商议了一下,何福光决定立刻去陆军衙门通知,并且让许海英去第一标各营走一趟,询问一下良葵贪污之事到底是否属实。

吴绍霆来到陆军衙门这边的军官宿舍,当即下令包围了良葵的屋子。

此时良葵还在呼呼大睡,一点都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当吴绍霆亲自上前重重的拍打房门时,良葵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一跃从床榻上坐直了身子。他愣愣的发呆了一会儿,直到房门再次被敲响之后才回过神来。

“他妈的,谁呀?”他很不爽的大骂了一句。

“快开门!”吴绍霆冷冷的呵斥了道。

良葵一时没有听出外面的人是谁,他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或许真的出什么大事了。他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上,匆匆忙忙的从床榻上跳了下来,跑到房门口打开了房门。当他看到来者是吴绍霆时,心头再次窝火起来,可是就在自己刚要破口大骂时,吴绍霆十分粗鲁的一把推开了自己,就这样夺门而进。

跟着吴绍霆走进来的还有四、五个全副武装的士兵。

良葵看到这里,心头一凉,第一印象是吴绍霆要造反了。

“你,你想干什么?造反吗?”良葵震惊的说道,忍不住还向后退了几步。

“总参谋大人,我今日前来就是为了逮捕你,你是罪有应得,这可算不上造反。”吴绍霆冷森森的说道。

“什么?逮捕我?你凭什么逮捕我,我犯了什么罪?”良葵听到这里,心中稍微松了一口气,如果遇到的是造反,那自己今日可算是凶多吉少了。可是现在既然是说自己犯罪,那情况就完全不同。他是旗人又是贵族,即便是杀人放火之罪,自己都是可以轻易摆平的。

“你克扣军饷,导致军心大变,这等大罪你还想抵赖吗?”吴绍霆斥道,他看到良葵恢复成一副神气的样子,自己心中就来火。

“哼,我克扣军饷?你有什么证据?”良葵脸色不变的说道。对于他来说,私吞一些军饷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如今全国各省有那一支军队能够杜绝贪污腐败的事情?就算是号称新军楷模的北洋六镇都不能做到。

吴绍霆不再跟良葵废话了,他知道良葵不是广州人,而且还是现役军人,住所就只能是这间宿舍。当然良葵在城里面私下购置房产也是有可能的,不过良葵如果要将那么多一批军饷运出西郊军营,只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也就是说,在这间宿舍里面肯定会留下良葵贪污的银两,或多或少也会有其他的线索。

“给我搜。”他立刻下达了命令。

“你敢搜我?好你个吴绍霆,我早就知道你不安好心了,在旧军时就敢拿枪挟持上司,现在到新军了,竟然还敢造次!你有胆试试,看我怎么整死你。”良葵瞪大的眼睛,愤怒的叫喊了道。

“在旧军时我敢拿枪顶撞上司,在新军我照样敢。”吴绍霆一边说着,一边从腰间拔出了自己的毛瑟手枪,直接就拉栓上膛举起来对准了良葵。

良葵当场呆住,他万万没想到吴绍霆还真是敢动真格的!

“搜!”吴绍霆再次命令了道。

几个士兵马上开始行动。

良葵的宿舍是高级宿舍,还是两室一厅的布局,除了一间卧室之外,另外一间就是书房。不过很显然良葵平日并没有闲情雅致来看书写字,整个书房里面都堆放着杂物。士兵们很快就从书房还有床榻下面搜出了好几个精致的小箱子,他们将小箱子一一摆放在了客厅中间,让吴绍霆来检查。

“打开。”吴绍霆吩咐道。

一个士兵上前,将箱子一一打开了。只见每个箱子最上面摆放的都是金灿灿的金条,而在金条下面还压着许多银钞、银行存款票和成色十足的银锭子。虽然这些箱子不大,一共数量也不多,但是仅仅用目测就知道这些箱子里面的细软高达数千两。

良葵脸色有些发冷了,不过依然保持着冷静的神态。

“这是什么?”吴绍霆冲着良葵喝问了道。

“这……这是我的积蓄,不行吗?我整日省吃俭用,从来不乱花俸禄,这些都是我省下来的。”良葵稍微迟疑了一下,然后快速的说了道。

第91章,闹大事情

吴绍霆放下了手中的手枪,走上前去,他从一个箱子里面拿起了一锭银子,翻过来仔细看了一阵。他冷冷的笑了起来,不疾不徐的说道:“光绪三十二年广东海关署关平银二十两。从今年四月开始,二十四镇军饷改由关平银折算。现在这里一共差不多又五百多两关平银,也就是说从四月到十一月,你竟然有五百多两的俸禄?”

良葵冷冷的“哼”了一声,说道:“一些属官孝敬我的不可以吗?”

吴绍霆知道不管自己怎么说,良葵都是有借口推辞的。不过他并不担心这一点,现在摆在第一标全体官兵面前的问题就是,他们的军饷越来越少,但是良葵的资产却越来越多,而且在良葵的私人财产里面还有二十四镇军饷专用的关平银。谁会用做了记号的银子来孝敬上司?除此之外,第一标的军饷从来都是经过良葵之手,加上现在的证据,就算是傻子也看得出来是谁在克扣贪污了!

“这些还只是我们找到的,我们没有找到的只怕还有更多吧。你可以为自己编造好借口、理由,但是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第一标上上下下的兄弟们没有一个人会听信你的鬼话。”吴绍霆语气严厉的说道,他说完狠狠的将那块银锭子摔在了箱子中。

“哼,他们信不信有什么用?你以为我会怕你吗?”良葵轻蔑的说道。

“好,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害怕。给我绑了,把人和箱子全部给我带到大校场上去。”吴绍霆阴冷的下达了命令。

几个士兵一拥而上,三下五下就把良葵五花大绑了起来。

良葵还在一个劲的挣扎着,叫喊着。吴绍霆觉得很烦,直接找来一块布团给塞进了良葵的嘴巴里面。接着,吴绍霆带着良葵的人还有那些箱子,就这样从宿舍里面退了出去,转而向大校场去了。良葵只穿着一件单衣,十二月的天气已经有十足凉意了,只冻得他叫苦不出。

吴绍霆一行人刚刚从宿舍大院子里走出来,还没走几步,紧挨着大院子的陆军衙门里面就跑出来一批人,双方正好就撞了一个照面。只见陆军衙门这边来的人,为首的正是将军秘书官王长龄,后面还跟着何福光以及一些军法处、军官处等等部门的官员。

王长龄看到被五花大绑的良葵,脸色一下子就大变了起来,他赶紧喊了道:“吴绍霆,你这是做什么?你要造反吗?”

吴绍霆听到这句话,心中不禁有些好笑了起来:怎么遇到一个人就说自己要造反,难是这年头造反太流行了?还是自己长着一脸造反的像呢?不过在他脸上却是一派正经,不吭不卑的回答了道:“王大人,下官正在执行公务。”

“公务?您北,你这是哪门子的公务?赶紧先把人给我放了。”王长龄怒道。

“王大人,这是我们第一标的事情,不劳您来操心了。”吴绍霆坚持的说道。

王长龄是接到何福光的消息之后才火速赶出来的,所以他知道吴绍霆为什么要逮捕良葵。不过对于他来说,贪污腐败这种现象本来就属于十分正常的事情,如今哪个官府衙门不贪一点、不腐败一点?就连他王长龄本人,吃的回扣、收的贿赂也不少呢。

“吴绍霆,我现在很认真的跟你说,你不要把小事给我闹大了。”王长龄气呼呼的说道,他越来越觉得吴绍霆这个人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小子从回过以后惹的祸事已经不少了,可偏偏却一点也不长记性。

“王大人,这是小事吗?我第一标营级以下几十个军官都要辞职抗议了。这是军心大变,这是军纪严重败坏!难道因为一个无能贪官的利益,王大人置广大官兵于不顾吗?基层的兄弟们都跑光了,我们二十四镇还是一支军队吗?”吴绍霆语气激烈的回应了道,那态度俨然就是在公开挑战权威。

王长龄听到这里,不由的怔了怔。他万万没料到良葵克扣贪污军饷竟然把事情闹得这么大?他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了,如果帮着良葵,那势必就真的如同吴绍霆所说的那样,会闹出军心大变的恶果;可是如果任由吴绍霆办了良葵,到时候将军大人责怪下来,自己该如何担待的起?

在他看来,现在问题的关键就是良葵与将军同是满族人,而且良葵还有世袭的爵位。如果良葵只是随便一个汉官,或者没有那么复杂的旗人贵族关系,大不了就废了他算了。

可事情偏偏就不是这样。

他跟随将军这么多年,当然很了解将军的脾性。

将军虽然是一个力图振兴的人物,但归根结底,力图振兴的目的还是维护满族政权。现在良葵惹出了这么大的篓子,负面影响肯定肯定不小,这对将军维护满族政权的大业很是中伤,所以将军一定会想法设法平息这段丑事才是。

如果吴绍霆不搅合,那最后只要找一个替罪羊就完事了。

可坏就坏在吴绍霆初生牛犊不怕虎,一个愣头青什么事都敢做。

一旦吴绍霆把这件事闹大了,将军大人无法收场,那后果是什么样谁也无法预料。

面对这种左右为难的境地,王长龄一时竟然哑然失声,自己到底该怎么选择呢?

吴绍霆略略停顿了一会儿,见王长龄沉默不语,于是也不再消耗下去。他冷静的说道:“王大人,不管后果如何,如今在下已经行动了,那么就只能走下去。哪怕事后适得其反,那也是在下咎由自取。在下敢作敢当,不会牵连其他任何人。”

他说完,一挥手,拖着支支吾吾呼救不应的良葵继续向大校场走去了。

王长龄和何福光都有些怔怔的看着吴绍霆,他们两个人留意到了吴绍霆的最后一句话,也就是说吴绍霆明知这么做有风险,可是还是做了出来。这意味着什么?是勇气,是正直心,是热血!

“哎,吴大人啊吴大人,这吴大人什么都好,就是太年轻了一些!”何福光充满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一边摇着头一边说道。

一旁的王长龄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默然的点了点头。

第92章,大校场上

吴绍霆将良葵带到了大校场,此时大校场上第一标三个营的全体官兵们,依然还在进行着训练任务。当众人陆续看到这一幕时,由军官到士兵都感到震惊不已,一时间全部呆住了,所有人都停下了手头上的事情,目光不约而同的聚焦了过去。

包括在大校场周围围观的那些其他营的士兵们在内,每个人心中都在发问疑问:我是不是眼花了?那是良葵总参谋官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绍霆什么话都没说,他下令将良葵带到了检阅台上,强迫其面朝大校场跪下来。

一些距离检阅台比较近的士兵匆匆围了过来,好几个军官正在犹豫着是不是要上前来询问一下。可是他们都知道吴绍霆的作风,只要没有接到命令,所以擅自行动都有可能收到责罚,这种心理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吴绍霆好整以暇的走到检阅台的边缘,沉了沉气,然后大声的喊了道:“全体都有,以营为单位,立刻列队集合。”

大校场很大,可是因为在场全部官兵都惊讶的停止所有的动作,场面还是很安静的。

吴绍霆的声音在大校场上回荡着,有底气,有威严。

片刻之后,各个队伍的官佐马上开始吆喝起来:“三棚列队集合。”

“第一队全体集合。”

“九棚集合!”

大校场立刻又活了过来,第一标的全体士兵遵照各自的指挥官的命令,快速的开始行动。大约过了十多分钟,三个营分成三个区域,以方阵的阵型集合完毕。所有队级指挥官都来到了方阵的最前面,按照官职大家组成了军官队列。

三个营最高长官依次出列,向吴绍霆汇报了集合情况。

“全体都有,稍息。”吴绍霆在听完了例行汇报之后,下达了另外一个命令。

全体士兵稍息了起来。

吴绍霆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没有回过身,面向大校场却伸手指了指被两个士兵按着跪倒在地上的良葵,大声的说道:“这个人是谁,不用我多说大家都是认识的!没错,他就是我吴绍霆的顶头上司,我们第一标司令处代理总参谋管良葵。”

大校场上一片寂静,每个人的眼中依然带着强烈的惊异。因为他们终于得到了确认,这位吴大人又一次闹出了以下犯上的大事件了!

“我为什么要抓捕良葵?我为什么要让他跪在你们面前?也许在场的兄弟们有人是知道原因的,又也许还有一些兄弟被蒙在鼓里。那么我现在就重申一下良葵的罪名!这个人,克扣军饷,贪污公款,欺上瞒下!”吴绍霆中气十足的一字一顿的说了道。

站在检阅台上的那些捧着小箱子的士兵们,很是配合的走上前,将箱子摔在了检阅台的最前沿。这些箱子全部摔开了,有的还直接摔坏了,箱子里面的银子、金条、宝钞等等细软之物全部流露了出来,散了一地。

顿时,大校场上起了一阵哗然!

第一标所有士兵这下子算是明白了,难怪自己每个月领到手的饷银越来越少,原来真的让人给独吞了。他们这些基层士兵消息肯定没有当官的灵敏,而且还有一些老实巴交、不愿意惹是生非的人,只愿意忍气吞声。可是忍气吞声不代表能顺下这口气。现在有人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带头来揭穿真相,全场自然就被立刻点燃了起来。

站在各个营方阵最前面的那些军官们,虽然同样感到愤怒不已,可同时还有一种惊异!

他们原本打算过几天就集体辞职,以示抗议军饷被克扣的事情。

可是还没有等他们决定落实这件事时,这位吴大人已经把罪魁祸首给抓起来了!

当然,这些军官并不是怀疑吴绍霆是故意在作秀,毕竟谁敢拿自己的前途、拿自己的安危来作秀呢?良葵是什么人他们都很清楚,如果真的是随便能动的人话,他们也不必要用辞职的手法来抗议了!

除此之外,很多军官从一开始甚至还把吴绍霆算在良葵同一列,直到这一刻他们才发现,原来这种想法是大错特错的。原本就有一些佩服吴绍霆的下级军官持反对意见,因为那次誓师大会时吴绍霆将自己的积蓄拿出来做为打赏,足见其根本不是那种同流合污的人。

说来也奇怪,把吴绍霆与良葵划为一类的消息似乎并不是这些基层军官提出来的,这个传言就好像是凭空而起、空穴来风!

只是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吴绍霆真的将良葵给抓了!

检阅台上,吴绍霆等着大校场上的士兵们安静下来,然后再次开口说道:“说来惭愧,我吴某人从调入二十四镇以来,直到昨天才听说有人克扣军饷、贪污腐败的事情!或许是兄弟们逆来顺受习惯了,要不是因为上个月军饷被私吞的太离谱,让你们拿到手里的银子甚至比旧军的还少,只怕你们的怨恨还得不到伸张。”

他顿了顿,接着提高的声音又说道:“在你们看来,那些位高权重的大人们是不能得罪的。不过在我看来,越是位高权重的大人,越应该检点自己的行为。如果大人做了违法乱纪之事,那就更应该严惩不待,只有这样才能真正的做到以儆效尤!”

大校场上惊叹声一片,许多士兵、军官都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纷纷赞同吴绍霆的这番言论。他们都是没有任何背景、没有任何关系的普通人,从来都知道讨上司的欢心,没有一个敢违背上司的意愿,哪怕是被上司占便宜了也只能强颜欢笑。

可是今天他们总算见识到了一位公正廉明的大人,这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幸事呀!

“我很理解你们,你们要养家糊口,你们要保住这份饭碗,所以遇到诸如此类的事情只能忍气吞声。不过我无所谓,孤家寡人,年轻气盛,要的就是一个公道,要的就是一个公平,要的就是能够建立一支军纪严明、威武不屈的铁军。”吴绍霆声色具备的吼道,整个人都因为这番话而显得激动不已。

在场的众人都纷纷的受到了感染,起初是一部分官兵忍不住点头认同,到后来还有一些热血男儿叫“好”出声了。

“在这里我又有一些题外话要讲,不过这些题外话绝不是废话!我只想问你们一句,你们参军的目的是什么?”吴绍霆换了换气,语重心长的发问了道。

这时,大校场的士兵们大部分都有一些心虚了。他们都知道吴绍霆是一位有热血、有理想的正直军人,但是自己不过是市井小民罢了,自己参军的目的一点都不伟大,无非就是为了混一口饭吃。

一时间,场面上的气氛显得有些沉闷起来。

第93章,公正之名

吴绍霆呵呵的笑了笑,大声的喊道:“我心里清楚的很,你们不少人参军的就是为了养家糊口,吃一顿饱饭。这有什么好丢人的?实话告诉你们,我十三岁考入陆军小学堂时,也是为了将来能混一口饭吃。”

第一标的士兵们都松了一口气,原来吴大人以前也跟自己一样呀!

吴绍霆又道:“弟兄们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我们想要吃饭,想要吃饱饭,想要吃好又吃饱饭,可是就是有一些人在妨碍我们。洋人用大炮轰我们的城,轰我们的庄稼,轰我们的人!贪官污吏还在背后吸我们的血、偷我们的银子、抢我们的饭碗。这种日子我们能吃饱吗?我们能吃好吗?”

大校场上立刻传来了回应了的声音:“不能!”

“不能!”

“怎么可能?”

这些叫声此起彼伏,可见士兵们心中的情绪已经被带动了起来。

“因此,我一直都认为只有做到清正廉明、公正无私,才能让大家有积极向上的信心,才能让大家吃饱饭、吃好饭,才能让我们变得更加强大。而只有我们当兵的强大了,整个国家才会得到应有的保障,让洋人们不敢再占我们便宜,让我们的家园更加繁荣富强。”吴绍霆气势恢宏的说了道。

他的声音回荡在大校场上,也回荡在每个士兵的心中。

所有人在内心深处都有一种激动了,他们今天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原来要混一口饭吃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这其中还有许多大道理。其实就算不是为了个人的饭碗,他们也都认为清正廉明、大公无私是难能可贵的美德,有谁会希望自己受一群贪官污吏领导呢?

“吴大人英明!”人群中有人鼓起勇气叫喊了起来。

这一句叫喊仿佛是一种信号,很快又有第二个人喊道:“吴大人说的好!”

“说的好!说的好!”第三个人叫了道。

“吴大人做的对,吴大人是清正廉明的好大人!”更多人的叫了起来。

渐渐的,大校场终于彻底沸腾了起来。第一标一千多名士兵纷纷呼应着,在这一刻都忍不住宣泄心中的激动情绪。有人歌功颂德,有人大抒感叹,还有人高呼理想的口号。

一直跪在后面的良葵看到这一幕,后背心突然有一种寒冷的感觉。他很清楚军心所向是一种可怕的武器,尤其是这么人的情绪并发,极有可能会促成一时脑热的情况。就目前而言,如果这些狂热的事情脑袋过热了,会发生什么事情呢?那肯定就是齐齐把矛头对准自己,弄不好直接就被群殴而死了。

他双腿开始控制不住的颤抖了,在公愤面前,那种无形的恐怖的压力是如此巨大。

可是无可奈何的是,他现在要喊不能出声,要跑不能动弹,甚至要求饶都无从说起。

吴绍霆看着反应剧烈的人潮,心头有了一种快意,自己的目的已经到达了。他知道现在自己已经深入军心,可以说在每个第一标士兵心中,自己就是清正廉明、大公无私的代言人。这要多谢良葵,也要多些这个黑暗腐朽的时代。正是因为太多人腐败,恰好就更加衬托了自己清廉无私的高度。

这时,他缓缓的转过身来,冷笑的看着发抖不已的良葵。

“倪端,宣读军法。”他大声的命令了道。

原本热烈的大校场,渐渐又安静了起来。所有官兵都用炙热的目光紧紧盯着检阅台,等待着让良葵这个贪赃枉法的罪人受到应有惩罚的时刻。这是一种大快人心的等待,是在场所有人敢怒不敢言的宣泄,是一种隐忍了许久之后的爆发。

“贪污军饷,引导军心躁变、士气大损,情节极为恶劣,按按律当斩!”倪端振振有词的念了道。

良葵听到这里,当时就激动了起来,被堵着的嘴巴里面支支吾吾的冒出一些声音。虽然听不清楚是什么,可是不难猜测就是那些“你不能杀我”、“你不敢动我”之类了。

吴绍霆冷冷的“哼”了一声,对良葵说道:“如今你罪大恶极,军法难容。如今斩首就免了,直接枪决吧。”他说完,从自己的腰间拔出了毛瑟手枪。

良葵见状,差点没吓晕过了,这吴绍霆还真是说做就做呀!他拼命的挣扎着,歇斯底里的尖叫着,可是自己现在就像是一只待宰的小鸡,再怎么反抗都是无济于事。

“怎么,你有话要说?”吴绍霆不疾不徐的问道。

良葵赶紧点了点头,欲哭无泪的看着吴绍霆。

“把他嘴巴里面的东西拿掉,让他说。我倒要看看他说些什么。”吴绍霆吩咐道。

一个士兵立刻就将良葵嘴巴里面的布团抽了出来。

良葵刚才挣扎嘶喊的太累了,现在嘴巴轻松下来,赶紧贪婪的呼吸了几口空气。

吴绍霆看着良葵此时此刻狼狈的样子,心中好笑不已。

良葵好不容易喘过气来,他颤抖的叫了起来:“你不能杀我,我,我是旗人,我爹是固山贝子,只有宗人府能治我的罪,你,你不能杀我……”

吴绍霆轻蔑的笑了道:“你就是想说这些废话吗?”

良葵惊恐的看着吴绍霆,他看得出来吴绍霆丝毫不在乎自己家族的身份。

吴绍霆转向士兵命令了道:“既然这人只说废话,那还是把他的嘴巴堵上。”

先前那个士兵走上前去,从地上把那布团再次捡了起来,正要重新塞进良葵的嘴巴里。

良葵赶紧求饶了道:“别,别,我还有话说!”

吴绍霆用眼神示意士兵退下,他缓步走到良葵的面前,然后指着大校场上的第一标全体士兵对良葵说道:“说吧,面对下面的兄弟们,你给我把话都说明白了!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话,来平息兄弟们心中的愤怒!”

良葵哽咽了一下,脸上一片惶恐,他甚至不敢多看一眼检阅台下面,只是吞吞吐吐的说了道:“你…..你饶了我吧,就算要治我的罪,你……你也应该向陆军衙门汇报。你把我交给陆军衙门吧,我一定认罪,我一定认罪!”

“你认罪?”吴绍霆冷笑着问道。

良葵连连的点了点头。

吴绍霆转过身来向大校场上的士兵们喊了道:“良葵他认罪了!”

大校场上立刻起了一阵愤怒的呼声,强烈要求严惩良葵,绝不能姑息。虽然第一标官兵们的怒声很混杂,可是不管是谁都能听得明白,他们是在说什么话!

良葵震惊了,他万万没想到吴绍霆竟然会这么做!

吴绍霆再次转回身看着良葵,冷着脸色说道:“你还有话说吗?”他一边说着,一边压下了毛瑟手枪的枪击,子弹已然上堂,随时都可以开枪。

良葵看到这里,当场就吓得哭了出来,惨叫道:“别杀我,你,你要是杀了我,剩下的那一些银子就找不到了。军饷追不回来,你杀我也是没用的。我,我…..我可以告诉你银子在哪里,在渣打银行里面有三万两白银,在同福钱庄里有十二万大洋。我如果不亲自去取,你们谁也取不出来的!”

“你在威胁我,是吗?那我可以这么告诉你,这些银子对我来说无关紧要,到时候只要陆军衙门或者将军府派人去向洋人交涉,照样是可以取出来的。你真是一个混蛋!”吴绍霆鄙夷的说道,然后不再多说废话,抬起手枪对准了良葵的脑袋。

大校场上的全体官兵都屏住的呼吸,但每个人内心却是兴奋无比。

就在这时,大校场南边入口传来了一声呵斥:“不准开枪,不准开枪!”

所有人都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去,只见第一标代理标统赵声,带着一队司令处的卫兵,后面跟着一大群司令处和陆军衙门的官员,匆匆的向这边跑了过来。众人不禁有些失望,他们都很清楚赵声肯定会阻止吴绍霆枪决良葵了。

吴绍霆也皱了皱眉头,不过他依然保持着平静的姿态。

转眼间,赵声带着人已经赶到了检阅台下面。

良葵看到赵声出现了,就好像落水者看到救命草似的,赶紧呼救了起来:“赵大人救我,赵大人救我呀!吴绍霆……吴绍霆要造反,吴绍霆要造反呀!哎哟喂呀!”

赵声登上了检阅台,快步走到了吴绍霆前面,脸上一片愤怒和阴沉,呵斥道:“谁让你抓人的?谁让你滥用私刑的?我看你真的是要造反了!”

“赵大人,良葵克扣军饷、贪赃枉法、证据确凿,他自己也亲口认罪。我身兼第一标总稽查官一职,逮捕军职身份的罪人那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何来滥用私刑之说?”吴绍霆振振有词的反驳道。

“你,你还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谁让你是第一标总稽查官了?自从你处理完上次案件之后,你已经自动卸任了!”赵声怒气冲冲的吼道。

“自上次案件之后,我没有收到任何官方文书要求卸任,总稽查官的一应印信都在我手上,这怎么算是卸任?赵大人,现在的问题可不是谁是总稽查官,而是良葵贪污军饷,证据确凿。良葵之事已经引起了我第一标全体将士的愤怒,这等大事若不处理,我第一标军心必乱!”吴绍霆顺势把话题扯回到良葵身上。

他知道赵声早就看自己不顺眼了,良葵的事必然会跟自己作对,而自己虽然没有十足把握压住赵声,但是最起码可以借此当着第一标全军的面,大大降低赵声的威信。第一标全军将士现在的情绪已经点燃了,赵声要保住良葵,那势必就会在全军将士心中留下反面印象。

此消彼长,这可是一桩十分划算的买卖。

第94章,明降实升

赵声眼中露出了锐利的神光,他知道自己现在理亏,于是在心中更加痛恨吴绍霆的诡辩。他默然了一阵,如果自己用强硬的手段要求吴绍霆放人,只怕会适得其反。

当即,他尽量让自己显得很冷静,然后说道:“这么大的事情,你不经过审问就要枪决人,是不是有些太草率了?不管怎么说,你这次擅自行动对下属的影响十分不好,日后若所有人都这样先斩后奏,那军纪岂不是乱套了。“

“赵大人,你应该明白良葵所犯罪行的严重性,这可是关乎我第一标军心的大事。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按照军法来量刑,良葵被枪决一百次都是绰绰有余。我不过是执行必然的结果罢了。”吴绍霆丝毫不退让的说道。

“哼,吴大人,你这才是自以为是、目无法纪。我现在不跟你多说了,人我先带走,至于贪污军饷的案情交给陆军衙门军法处来办理。你下去之后立刻将第一标总稽查官的印信全部交上来,总稽查官一职我另有安排,你就安心的训练第一标就好。”赵声冷冷的说道。他说完,朝自己卫兵一挥手。

司令处的卫兵立刻冲了上来,从第三营卫兵手里接下了良葵。

良葵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知道只要自己在赵声手里,那肯定是能保住性命的。因为贪污军饷的事情,赵声也有一份,而且赵声所得的银子可不比自己少多少。他现在还是十分郁闷的,若不是赵声每个月吞下的银子越来越多,让自己的甜头越来越少,自己也犯不着大手笔的克扣军饷。归根结底还是赵声逼自己的。

吴绍霆心中颇有不甘,他倒不是因为没有枪决良葵,而是因为没能让赵声在第一标面前打掉威信。可见赵声是一个老道的人,他故意没有用强硬的手段来施法良葵,反倒是拿军法程序来说事。吴绍霆暗暗的骂了道:这赵声还真是老狐狸,绝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

对于吴绍霆来说,杀不杀良葵那是小事。杀了良葵的话,他在第一标全体官兵中的形象会更加稳固,只是所承受的风险也更大。不杀良葵的话,无非就是这次反腐行动的效果差一点,相对而言事后的风险会小一些。因此,不管是杀还是不杀,他都能获得利益。

可是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是赵声这颗硬钉子。如果能把这颗硬钉子掰弯了,那可就是这次反腐行动最大的收获。

吴绍霆决定无论如何不能让赵声就这么走了。

“赵大人,你这么急着救下良葵,是不是想包庇他!”吴绍霆毫不委婉的说道。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激怒赵声。

“你什么意思?吴大人,你说话要注意一点。我只是按照程序办事,不像你这么目无纲纪!”赵声狠狠的瞪了吴绍霆一眼,心中骂道:这扑街仔还没完没了了。

吴绍霆慢条斯理的转过身去,故意面向大校场,然后说道:“到底是我目无纲纪,还是赵大人另有心思,我们大家都心照不宣了。”

赵声气不打一处来,斥道:“大胆,吴绍霆,你这是什么意思?”

吴绍霆淡然的笑了笑,轻蔑的说道:“按照军法,良葵必然是要判处死刑。不过赵大人,你我敢不敢在这里打一个赌,我敢说今天赵大人你把良葵就这样带走了,不管这次贪污军饷的案子怎么审理,最终良葵不会被处死。”

赵声捏紧了拳头,只恨的牙痒痒,要不是因为在场这么多人,他真想冲上去给吴绍霆两耳光。在他看来这个吴绍霆实在就是一个刺头,不单单不给你面子,还针针往要害上刺。

“吴大人,你说话可是要负责任的。”赵声威胁的道。

“哼,反腐倡廉,就是要先打老虎后打狼,对老虎绝不能姑息养奸。准备好一百口棺材,也有我的一口,无非是个同归于尽,却换来国家的长久稳定发展和天下对我们事业的信心。良葵是老虎还是狼,赵大人应该比我更清楚。”吴绍霆大义凌然的说道,他声音不大,可是大校场上的全军将士们却都听得清清楚楚。

赵声怔了怔,心头微微一凉:难道吴绍霆知道我也有份吗?不,不可能,如果他真的知道在就对我下手了。他刚想安抚自己,可是转而又想,也许吴绍霆是因为知道自己跟同盟会有关系,所以才没有动自己。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就施以把柄于她人了!

“吴绍霆,你还真把自己当一回事!全天下有哪一个官不贪,又哪一路军是不收杂费?这些事谁都明白!我就不相信你参军至今没有拿过任何杂费!”赵声揶揄的说道。他现在有些气头了,当然之所以说出这番话,主要也是为自己推脱罪责。

“赵大人,我吴绍霆就在这里给你发下毒誓。我参军至今若是取了一分一毫灰色收入,立刻就让老天收了我!”吴绍霆一脸正色,铿锵有力的说了道。

他等的就是赵声这番话,如今赵声可是自毁形象了。

虽然说天下贪污之事屡见不鲜,在场所有人都是知道的,可是赵声却忘记了一件事,今天闹出良葵的这一幕,掐掐就是一次反腐的行动。第一标所有官兵们早就对贪污不公之事恨之入骨,而赵声偏偏在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必然会引起众人的愤怒。

果不其然,吴绍霆话音刚落,大校场上顿时就嘘声一片。

赵声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太托大了,竟然不小心说了不该说的话,当即追悔莫及。他知道现在为时已晚,只怕第一标的手下们对自己印象锐减了。他不禁迁怒到吴绍霆身上,要不是吴绍霆紧咬着不放,自己岂会疏忽大意?

“吴绍霆,你有种。我们走着瞧。”赵声知道不能再耗下去了,尽早摆平这件事才是主要。他一挥手,让手下带着良葵走下检阅台,内心之中还是怒火不已。

不过他认为自己还是有机会的,只要保住了良葵,然后再把这件事上报到将军那边去,其间大做文章诋毁吴绍霆。一旦将军雷霆震怒之下,吴绍霆必然不会有好果子吃。

吴绍霆看着赵声就这么走下去,趁着对方还没有完全离开,紧接着又朗声叨念了起来:“吏不畏吾严,而畏吾廉;民不服吾能,而服吾公;公而民不敢慢,廉则吏不敢欺。公生明,廉生威。”

一番话说完,大校场上瞬间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第一标所有士兵虽然很遗憾没能当场惩处良葵,但是吴大人不畏权威的做派,已然彻底揭露了良葵的罪行,这足以算得上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了。

刚刚走下检阅台的赵声回过头来,恶狠狠的瞪了吴绍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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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天的时间里,西郊军营与陆军衙门都在盛传着早上发生的事情,那位看上去前程似锦的吴绍霆,又把自己的顶头上司给弄了。不过这一次大部分人并不是在非议,相反都暗暗的称赞吴绍霆做了一件了不得大好事。

虽然在下层士兵们心中,吴绍霆这次是大放异彩,可是稍微有一些见识的军官更多的是感到忧心忡忡。他们都知道吴绍霆早上在大校场所说的那番话是很有道理,当良葵被赵声领走之时,已经注定良葵不会被处死,甚至这次克扣军饷的案子也会不了了之。而吴绍霆也极有可能会受到牵累。

不管怎么说,西郊军营全体官兵对吴绍霆是佩服至极了。他们现在担心的不是良葵,相比一个贪官来说,众人更关心的吴绍霆会不会被调离西郊军营。这么一位百年难遇的好大人要是离开了,那是多么重大的损失呀。

当天下午,孚琦接到消息从城内赶到了西郊陆军衙门。

孚琦在走进陆军衙门的时候,衙门的那些小吏也都在讨论这件事。但是他对于这些充耳不闻,带着浓烈忧郁的神色,匆匆的就向自己办公室走去了。很快,赵声、何福光、许海英、良葵以及陆军衙门一众官员全部被叫到办公室训话。

让吴绍霆感到意外的是,孚琦竟然没有让自己前往陆军衙门去见他。

吴绍霆在第一标司令处一直等到傍晚,太阳都落山了,炊烟也消散了,可是什么消息都没有等到。他闷声闷气在司令处大院的门口抽了好几根卷烟,进进出出的人都不敢上前来多问什么。这到底怎么回事?

终于,天色彻底暗下来了。

第95章,调任营长

吴绍霆丢掉了最后一根卷烟的烟头,用力的踩了一脚。他有些沉不住气了,立刻对守卫司令处大门的卫兵喊了道:“你,过来。”

那卫兵赶紧小跑了过来,恭敬的道:“吴大人,有什么吩咐吗?”

吴绍霆问道:“赵大人还没回来吗?”

卫兵尴尬的了起来,心道:吴大人你一下午都在大门口抽烟,赵大人要是回来了,你应该看到的才是呀。不过他可不敢说这些话,只好回答道:“回吴大人,赵大人确实还没回来,从中午到现在都没回来。”

吴绍霆觉得自己刚才的问题是多余的,可能是自己的心境有些急躁罢了。他知道今天早上逮捕良葵的事情是大事,可偏偏这件大事处理的无声无息,完全出乎了自己的意料之外。他叹了一口气,罢了罢手说道:“算了,没事了,你回去吧。”

卫兵只好退下去了。

吴绍霆沉思了片刻,自己不应该这么暴躁,既然没人来找自己的事,那岂不是很好的结果?想到这里,他扯了一下自己军装的下摆,拍了拍手上的烟灰,动身向军官宿舍去了。他除了早上喝了一碗粥之外,到现在颗粒未进,应该去吃点东西了。

吴绍霆从司令处返回军官宿舍的路上,遇到了不少士兵,有新军士兵也有旧军士兵。这些士兵态度明显有改变,以前只是机械式的敬礼问好,但今天问好的声音十分洪亮,尤其是新军士兵还标准的立正了。

他知道,今天自己折腾的事情总算见效果了。

刚刚走进军官宿舍的大院门,背后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叫喊:“震之,震之。”

吴绍霆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去。此时天色太暗,他只看到远处追来了好几个身影,却一时半会分清楚是谁,至于那喊话的声音倒是很熟悉,好像是王长龄。

很快,那几个身影快步来到了大院门口,果不其然为首的正是王长龄。跟在王长龄后面的是何福光、许海英,还有赵声的副官。

吴绍霆心想,要来的总算来了。

“王大人,何大人,许大人,有什么事吗?”他故作淡然的问道。

“你可真让人好找。我们先前来宿舍找你,结果一问说你还在司令处。刚才跑司令处去找你,卫兵又说你回来了。”王长龄语气揶揄的说道,他的这番话听上去是在开玩笑,可是脸色却十分严肃。

“哦,那还真是不巧,我们可能走岔了。”吴绍霆不冷不热的说道。“王大人,是不是上面有什么指示了?”

“是呀,这次算你走运。”王长龄生硬的说道。他转过身来,对赵声的副官招了招手。

赵声的副官赶紧走上来,将一份公函递到了王长龄的手上。

王长龄接过公函,再次看向吴绍霆,说道:“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你自己看吧。”他说完,把公函丢给了吴绍霆。

吴绍霆打开公函读了一遍,这是一份任命通知,孚琦撤掉了自己在第一标司令处的所有军职,降职为第一标第一营代理营长。至于降职的原因只有一句话,那就是违纪行事,有损官长风纪,影响甚重。他看完了公函,嘴角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容。

“哎,果然让我猜中了。”他带着一种无奈的神态缓缓摇了摇头。

不过总得来说,这样的结果还真是很走运,他预计最坏的情况那就是被调去守荒岛。现在看来,自己还能留在第一标,并且从一个没有实际兵权的参谋官变成了代理营长。说好不算好,说坏也不算坏!

王长龄冷声说道:“你还猜中了!你既然猜中了,当初还那么冲动?你这是活该!”

吴绍霆苦笑着,没有回话,慢条斯理的将公函折叠了起来,收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王长龄看着吴绍霆的样子,一时更恼怒了起来,斥道:“你还笑得出来?哪有你这样当官的?将军大人对你的青睐、对你的器重,全军上下有谁不知道?你只要规矩一点,哪怕就是韬光养晦,要不了多久你就能提上去!现在可好,在旧军你就不老实,来新军了脾气一点都不改!”

吴绍霆知道王长龄是惋惜自己,他叹了一口气,深沉的说道:“王大人,多谢你的告诫。不过有一些事总得有人来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并非是莽撞,而是在用行动警醒世人,不打虎那就是养虎为患。”

王长龄“哼”了一声,说道:“你这是喂老虎吧!”

这时,何福光走了上来,他脸色很复杂,叹声说道:“王大人,我看还是不要多责怪吴大人了。不管怎么说,吴大人这次是做了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良葵克扣军饷引起军心大变,这是他罪有应得。”

王长龄急道:“做事要动脑子!吴震之他就是太冲动。如果他把良葵贪污的事上报到陆军衙门,难道将军大人会不处理吗?照样是能将良葵交代了,自己也不用被降职。他可好,偏要自己行动,良葵是拉下来了,自己也没捡到好处!这就叫吃力不讨好!”

何福光和许海英都叹了一口气,他们都明白王长龄的道理,同时也替吴绍霆感到惋惜。

吴绍霆呵呵笑了笑,抱拳向三个人行了一礼,说道:“三位大人,你们的心意在下明白了。不过我的做法有我的道理,我知道如果上报到陆军衙门去,将军大人肯定会低调处理。我之所以擅自行动,目的就是要给全军将士们一个交代,让他们都知道我们二十四镇不是迂腐不堪的部队。”

王长龄怔了怔,他很想继续反驳吴绍霆的话,可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了。

他现在终于明白吴绍霆为什么那么冲动,原来吴绍霆真的是一个大公无私并且具有理想的年轻人。他看得出来吴绍霆从以前到现在的所作所为,都是在为了一种崇高的理想在奋斗,为了这种理想吴绍霆甚至可以不顾自己的利益。

他暗暗叹了一口气,中国确实需要这样的年轻人,但是如今这样的人实在太少了,所以吴绍霆才显得那么另类!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好。”王长龄没好气的丢出了一句。

“王大人,其实您什么都不用说,你说的我都明白。我知道王大人是在为我好。可是我还是那句话,有些事总得有人来做,要不然永远都不会有人来做了。”吴绍霆意味深远的说道,他的神色很坚毅,充满了一种感性色彩。

“好在,今天你确实很走运。知道为什么将军大人没有理你吗?”王长龄说道。

吴绍霆摇了摇头,他还真的有些诧异,上次自己用枪顶撞了李铭山,孚琦都是一通严厉的教训,可是今天闹出这么大的反响孚琦却不闻不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王长龄压低了声音,说道:“京城传来消息,皇上驾崩了,老佛爷也薨了!”

吴绍霆怔了怔,这还真是一个震惊的消息。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历史上光绪皇帝与慈禧太后是在两天十二小时内相继死亡的,不过死亡日期应该是在十一月十四日酉时二刻三分和十五日下午五点才对,可今天已经是十二月十一日了,差不多延迟了一个月的时间。

他故作惊讶,问道:“王大人,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王长龄说道:“是上个月的是,具体日期现在还不清楚,将军大人没有多透露什么。据说是电报线坏了,消息是从江西派人快马加鞭传下来的,所以才延误了时间。”

吴绍霆恍然大悟,难怪今天孚琦没有召见自己,原来是这件事。

孚琦身为满族旗人,尽管现在满族政权日落西山,可是皇上驾崩、太后归西这等大事,当然还是要放在首位的。

“既然是上个月的事,那国丧岂不是已经误了?”吴绍霆又问道。

“是呀,所以将军大人现在懊恼不已呢。”王长龄叹息的说道。不过他们这些汉臣,尤其还是远在边省这种地方,对于什么国丧、什么皇上的观念早已经很淡漠了,无非就是走走形式,没必要真的哭天喊地的。

吴绍霆看了一眼何福光、许海英等人,他看得出来这些人对这个消息反应根本不大,心中渐渐也释然了起来。不过他猜得出来,身为书生将军而且还立志振兴大清的孚琦肯定不会这样淡然处之,于是问道:“王大人,那将军可有什么安排吗?”

王长龄摇了摇头,说道:“目前还没有。不过再过两天就说不准了。好了,今天就不多说什么废话,反正我知道我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你好自为之吧。明天会有人来收取你现在的军职之物,十五日你便去第一营上任吧。”

第96章,一番切谈

王长龄与赵声的副官走了之后,何福光、许海英却多留了一会儿。

许海英的宿舍与吴绍霆是在一个院子里面,至于何福光显然是有话要对吴绍霆说了。

“何大人吃过晚饭吗?要不然我们去食堂坐坐吧。”吴绍霆问道。

“不必了,我没什么胃口。”何福光微笑着说了道。

“吴大人,其实我们也有一些话要对你说。”许海英表情严正的说道。

“哦?请讲。”吴绍霆微微有些疑惑,他平时与何福光、许海英交情不算太深,虽然同时参谋处工作,不过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忙着整军训练,因此相互之间没有多联系。

“怎么说呢,今天吴大人逮捕良葵一事,虽然颇为冲动,不过我们还是认为吴大人做了一件大好事。上午的时候,我专门找了第一标三个营的军官询问了一番,从今年开始,他们的军饷确实有无故缺发的情况。甚至上个月拿到手的饷银还不足一半。”许海英郑重其事的说道,神色带着几分钦佩。

“是呀,吴大人,”何福光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附和了道,“如今我大清军队无一不贪,可是像良葵这般大手笔,实在是让人愤慨。吴大人今天挺身而出,为我们第一标拔除这个祸害,可敬可佩呀。”

吴绍霆听完两个人的话,他感觉许海英这个年轻人是打心底里欣赏这件事,不过何福光似乎有几分形式了。他能够推测出来,自己这次把良葵扳倒了,同时自己也被降级处理,那么第一标参谋处就只剩下何福光和许海英两个人了。

许海英是年轻人没什么资质,但是何福光却刚刚相反。

也就是说,日后参谋处的大权就直接落在了何福光一个人的身上。甚至因为代理总参谋官完蛋了,陆军衙门也许还会商拟让何福光来接替这个职位呢。总得来说,这次何福光坐山观虎斗,着实的是捡了一把便宜。

“多谢何大人、许大人了,我只希望日后这种贪赃枉法的事情能够杜绝,当然这也是我辈共同努力才能实现的愿望呀。”吴绍霆客套的说道。

“是呀,大家共同勉励就是。”何福光呵呵笑着说道。

闲聊了一阵,何福光就告辞了,吴绍霆与许海英走进了宿舍大院,两个人都没有吃晚饭,于是一起去食堂让伙夫加了一顿饭。吃饭的时候,许海英向吴绍霆谈了许多自己的理想,两个人关系一下子就拉近了。

经过这一晚饭的时间,吴绍霆才了解原来许海英才是真正的理想主义者。许海英是有很明确的志愿,一心想要做建立一个纪律严明、战斗力强大的军队,只有这样才能驱除外侮,振兴自己的祖国。

在许海英面前,吴绍霆暗暗的有些自愧不如了,自己所做的事情不过表面功夫,说到底还是在为自己谋利益。而许海英还相信了吴绍霆与他自己一样,是一个有理想有追求的军人,因此谈话的时候分外热情。

吴绍霆觉得,许海英这个人是可以拉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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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西郊军营知道了吴绍霆降职处理的消息,一时间有人惋惜有人高兴。

惋惜的人自然是那些下级军官,他们觉得吴绍霆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情却遭受到了惩罚,这实在是一种昏庸的决定。于是在这些人心中,暗暗埋下了对满族高官相互包庇的阴影。

至于高兴的人,那就是第一标第一营的全体官兵,因为他们迎来了一位清正廉明、大公无私的好长官,以后的日子肯定会过得很好了!

这天下午,倪端找到了吴绍霆,他对吴绍霆降职感到很郁闷。正如他事先所说的那样,同盟会正在筹划新的行动,一下子失去了一位高层领导者,那可是大损失呀。但是吴绍霆却笑着告诉他,自己调任第一营做营长那是掌握了实际兵权,再加上倪端在第三营,整个第一标已经有两个营可以利用了。

听到这个解释,倪端心理总算是平衡了一些。

除此之外,吴绍霆还告诉倪端关于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归西的事情,倪端听说之后甚是激动,认为这是天大的好消息。

当天傍晚,广东将军孚琦下了两道命令,其一就是关于军饷之事的解释,表示从这个月开始军饷派发恢复如常。至于良葵和以前被克扣军饷的补偿,一概是掩过了。良葵已经从二十四镇撤职,至于下落无人知晓。

其二则是二十四镇在未来三天内,停止所有娱乐活动,除了正常公职之外,其余时间全部默哀,若发现有违令者,重罚不饶。

显而易见,这就是孚琦为了表示对国丧的哀悼方式了。据说要不是因为经费不足、时间不充裕,孚琦甚至都打算让军工厂生产一批孝服,命令二十四镇全军披孝一个月。

士兵们对于国丧的概念一片模糊,不管是老佛爷还是皇上都是远在天边,更何况嘴巴里面念几句吾皇万岁、皇太后千岁之类的话,也不见得能多几两银子。只是命令还是要执行的,赌博、打架、吹牛皮的活动暂时告一段落了。

至于军饷的事,反正大家都习惯逆来顺受,既然日后能够如常派发,那也就接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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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天,吴绍霆前往了第一营上任。其实二等参谋官的职衔与营管带是同一级别的,只不过军服的样式更换了一下,俸禄不变。对于这一点,吴绍霆还是深刻意识到孚琦对自己的关照,这应该算是小惩大诫了。

第一营的营务处在大校场西北方向,这里距离山字营后哨的营房不算太远。

吴绍霆第一天上任的路上,就遇到了王云、王利发两个人在那边游荡,两个老部下见到了昔日的上司,赶紧屁颠屁颠的跑过来问好。三个人聊了一阵各自的近况,王云和王利发都知道吴绍霆降职处理的事情,对此很是抱不平。

寒暄一阵之后,吴绍霆赶着去上任,说日后大家离的近了,可以时常联络联络。

王云和王利发毕恭毕敬的送走了吴绍霆。

来到第一营营务处,这是一座二进二出的院子,不过内院是仓库,只有外院几间房是用来办公的。第一营是第一标最先编成的一个单位,所以什么设施、装备、人员都是最齐全的。在第一标三个营当中,也只有第一营配备了电报室和电报技术员。

吴绍霆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将第一营的情况了解清楚了。

虽然说第一标人员是最齐全的,那也是相对而言,从一开始第一营没有管带,只有一个辅官在打理营中事务。除此之外还有几个职能军官也欠缺。总得来说,第一营营务处还是要比其他营务处热闹,甚至比标司令处的人还多。

第一营的辅官名叫陈升,吴绍霆到任之后,他便升任为正式的副官。

营中的军官对于吴绍霆的到来十分热情,端茶倒水、引导参观、主动介绍都是抢着来,弄得吴绍霆自己都有一些受宠若惊的感觉。不过他心中还是有几分得意的,真不枉自己前天那么轰轰烈烈的大闹了一场。

吴绍霆在了解第一营基本情况之后,接下来的时间立刻就投入了工作。

如今整军训练还没有结束,既然他现在不是总教官而是营长了,那就必须得亲自前往大校场督导士兵们训练。正午吃过午饭之后,他便带领一众军官赶到了大校场,参与整军训练的任务当中来了。

第一营士兵见到他们的新任营长,每个人的情绪都高涨了起来,在训练时喊口号的声音都要比其他营要高得多。

第97章,陈芳提醒

一天训练结束之后,吴绍霆晚上就留在第一营这边跟士兵们一起吃了一顿饭,顺便召集了齐全了所有军官开了一次小会议,基本上是听取各个军官的工作介绍。直到晚上八点,他才结束了会议,从营务处这边返回宿舍。

吴绍霆一个人走着路,刚刚经过大校场,忽然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他立刻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只见身后远处有一个人正提着一盏松明灯向这边赶来。他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然后开口问道:“边个啊?”

“吴大人?卑职是陈芳。”那人回了一声。

陈芳便是第一营三个训练官之一,下午的时候吴绍霆在大校场上,还与陈芳一起督导训练第一营的士兵。不过晚上开小会的时候,吴绍霆并没有见到陈芳,也许训练官照例要到司令处汇报日常工作,即便现在已经没有总训练官了,还是要做记录备档的。

很快,陈芳走近了,吴绍霆问道:“你不是住在陆军衙门那边吗?这么晚了要去哪里呀?”

陈芳连忙说道:“卑职是专程来找吴大人的!”

吴绍霆疑惑的问道:“哦?你有什么事嘛?”

陈芳将手里面的松明灯压下去,让光线暗了一些,这样他能更容易看清楚周围的环境。他叹了一口气,显得很激动的说道:“吴大人,卑职来找您有两件事。第一件事,卑职是代表我们第一标二十七位下级军官,郑重的向吴大人表示感谢。因为吴大人做了一件我们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

吴绍霆呵呵的笑了笑,说道:“你是说贪污军饷的案子?”

陈芳郑重的点了点头,正经的说道:“正是。原本我们还误以为吴大人您也有份贪污军饷,这真是太该死了。还请吴大人不要见怪。”

吴绍霆哈哈笑道:“哪里的话,陈芳,你也真是太客气了。我可不是小鸡肚肠的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

陈芳神色很感动,同时也有愧疚之色,他说道:“吴大人体恤下情,为了我们这些基层官兵的利益挺身而出,现在却被降职,真是太不公平了。”

吴绍霆一脸不在乎,说道:“官职虽然降了,不过官衔还在,并无大碍嘛。你还有另外一件事是什么?”

陈芳沉了沉气,放低了声音说道:“吴大人,卑职另外一件事就要来特意提醒您,我们第一营可不是您今天看到的那么简单,您日后一定要多多小心才是呀。”

吴绍霆怔了怔,连忙问道:“此话何解?”

陈芳说道:“卑职虽然不太了解司令处的情况,可是那次吴大人您逮捕良葵时,与标统赵大人发生了口角,只怕赵大人从此对吴大人会有芥蒂的。”

吴绍霆淡然一笑,洒然的说道:“这又如何,我行得正坐得端,身正不怕影子斜,难道赵大人还能把我怎么样吗?”

陈芳叹了一口气,说道:“吴大人的为人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卑职是绝对相信吴大人的人品和作风。只是,常言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卑职在第一标的时间要比吴大人您长一些,对赵大人的了解也比吴大人更深一些。赵大人其实就是沽名钓誉之辈,实际上私心甚重的。”

吴绍霆微微点了点头,对于这一点他也早就看出来了,不过他还是很感谢陈芳,黑灯瞎火的跑来找自己说这番警惕的话。他虽然还不算太了解陈芳,可是在担任代理总教官时,还是发现陈芳做事兢兢业业、任劳任怨,算得上是一个能干的人。

“这样呀……”他喃喃的说道,表情故作疑虑。

“吴大人,您知道为什么第一营这么久都没有管带吗?”陈芳又说道。

“哦,这个问题我倒没考虑过。”吴绍霆说道。

“因为赵大人一直以来都是把第一营当做他的私有财产,营务处大部分军官都是赵大人的心腹,下面三个队的队官有两个是赵大人一手提拔起来的。尤其是副官陈升,他跟随赵大人五年了,是赵大人最大的亲信呀。”陈芳十分认真的说道。

“什么,有这事?”吴绍霆怔了怔,这个消息对于他来说确实很重要。他心中暗暗自责起来,自己一时让前天的那场胜利冲昏了头脑,竟然轻易的就相信今日营务处的热情之态了,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么深的一层关系。

“吴大人,卑职绝不会骗你。卑职身为训练官,一旦训练结束之后,卑职就会调任其他职务,没必要与赵大人、陈升他们串通一气。更何况卑职是打心底里敬佩吴大人,所以不希望吴大人会有什么意外。”陈芳语重心长的说道,他的脸色极其真挚,丝毫没有说谎的痕迹。

“我明白了,陈兄,我可没有怀疑过你。今天还真是多谢你专程来告诉我这个消息,要不然只怕我还被蒙在鼓里呢。”吴绍霆感激的说道。

他在心叹道:还真得感谢自己积累已久的人气,这么快就引来一个人投诚,看来门面功夫确实没有白做呀!

送走陈芳之后,吴绍霆回到宿舍,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

他决定明天一早先去找许海英,问问他关于自己降职调到第一营担任代理营官的命令,到底是孚琦自己命令的,还是赵声从旁推荐的!如果是前者,那自己还能暂时松一口气,起码赵声没有那么快就会给自己穿小鞋。如果是后者的话,这就得多留神了。

赵声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这家伙是什么货色,吴绍霆早就看清楚了。赵声推荐吴绍霆来自己私有财产的部队任职,这就相当于黄鼠狼给鸡拜年,绝对是不安好心的。

吴绍霆躺在床上,忽然又思考了另外一个问题,自己是时候培养一些属于自己势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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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吴绍霆找了一个机会在宿舍食堂这边见到了许海英,询问了一下关于自己降职的事情。许海英告诉吴绍霆,那天孚琦在商议处置之事时,起初是孚琦提出要将吴绍霆调任到第一营担任代理管带,之后赵声还在一旁附和赞同。

得知了这个消息,吴绍霆推测这是赵声临时的主意,不过最终还是会想办法来针对自己的。他谢过了许海英了,吃过早饭之后,照旧前往第一营营务处组织士兵们训练去了。当然,他之所以不动声色,是决定以不变应万变,提防之心是不可无的,只是赵声怎么耍花招,自己就怎么见招拆招罢了。

转眼间,十二月接近尾声。

整军训练的工作同样是到了收官阶段,因为不需要进行最后的检阅,一旦三个月期限满了,士兵们就各归各位,这次训练也就算是圆满结束了。

后期的训练内容已经没有什么新意,所有项目在前两个月的时间里已经教导完毕,士兵们差不多都已经熟练了,如今只不过是在重复加强罢了。

虽然吴绍霆在整军训练结束之前被降职,可是第一标三个营的九名训练官依然还是遵从吴绍霆为总指挥。毕竟这次整军训练是由吴绍霆发起,而且训练的模式也是吴绍霆亲自制订下来的,除了吴绍霆之外还有谁能了解训练精度和进度呢?

吴绍霆渐渐发现,自己在第一标中除了倪端这个老熟人之外,剩下来要算得上熟悉和能信任的人,就只有另外八位跟随了自己将近三个月之久的训练官了。他知道,训练官在训练任务结束之后,这个职位就会被撤去,要么是调任到新兵营继续训练士兵,要么是调任军事学堂任教,要么是同级转职。

第98章,旧部后哨

不难猜测,目前二十四镇严重缺乏军官,兼职、代职、缺职多不胜数。因此这些训练官同级转职留任的可能性最大。

吴绍霆想到拉拢这些训练官,将来势必能成为自己的羽翼。

同时,经过上次良葵的事件之后,以陈芳、林广利等人为首的下级军官,本来就对吴绍霆有极大的尊敬之意,所以这本来就是一件顺水推舟的事情。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吴绍霆特意增加了与这些训练官的联系,时常还用自己积存不多的积蓄,请众人加餐。而陈芳、林广利等人同样也十分客气,一有空闲还会回请过来。渐渐的,众人的关系越来越密切了起来。

在军训结束的倒数第二天,吴绍霆在前往营务处的路上,经过了山字营后哨的营地。

这时,他忽然发现后哨这边正在列队集合。四十多名士兵在营房前面的空地上排列的整整齐齐,王云站在前面,正在听着士兵们的报数。

而站在王云身后的,还有五个从来没见过面的陌生军人,他们全部都是旧军的打扮。其中位置稍微靠前的一人穿着七品外委把总的官袍,其余的人应该都是随从护卫罢了。

吴绍霆不由有些纳闷,难道这人是新任命的后哨哨官?可是他怎么看也觉得不像呀,山字营这边的哨官怎么会有随从护卫呢?整个后哨都没多少兵员,还安排四个护卫,这排场也太过了一些吧。记得以前李铭山还没撤职之前,他这个千总也才只有两个属官罢了。

他想了想,反正大家都是同穿军袍的人,论官职自己还要比哨官高两级,过去问一问不算什么失礼。当即,他便迈步走了过去。

刚刚走到了后哨营房前大牌坊的位置,王云正好下令全体士兵稍息,转过身来向那位陌生的外委把总汇报时,立刻就看到了吴绍霆。

王云暂时没有理会吴绍霆,在专心汇报完毕后,才补充的说道:“叶大人,吴大人来了。”

那外委把总连同另外四个护卫闻言,都转过身看了过来。

吴绍霆见这外委把总年纪不大,二十三、四来岁,不过看上去很精神的样子。他一边走,一边笑着向对方拱了拱手,客气的说道:“有礼了。”

这年轻军官立刻躬身行礼,身后那四个护卫也十分识趣的齐齐低头。

“末将新滘军械库守备叶文振,见过吴大人。”

新滘军械库?吴绍霆心中微微有些诧异,竟然这年轻军官是军械库守备官,那就不是后哨新到任的哨官了,那后哨现在集合怎么回事?他暂时放下心中的疑问,对叶文振微笑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是叶守备,无须多礼。我只是路过这里,见老部下好像有什么公务出勤,所以过来问问。”

叶文振一脸严谨的之色,说道:“末将昨日接到命令,因为新滘军械库的营房翻新,可以多增加一个哨的兵力入驻,因此上面让末将来西郊这边调兵过去。末将听说山字营后哨是由吴大人亲自训练,故而申请了调动山字营后哨入驻军械库。”

吴绍霆听到这个消息,显得有些奇怪,他问道:“你的命令是哪里发的?”

叶文振不吭不卑的回答道:“总督府军事部,傅明阳傅大人亲自下令,消防营总兵黄士龙黄大人拟准。末将身上有调兵行文,吴大人需要过目吗?”

吴绍霆笑着罢了罢手,说道:“自是不必,我既然已经调任新军,后哨的事当然是无权插手了。不过我有些疑惑,如果后哨调入新滘军械库了,那他们究竟是归新滘军械库指挥,还是依旧由山字营统辖呢?”

叶文振说道:“自然是听从军械库调令了。”

吴绍霆不解的说道:“还能这样?那山字营这边如何交代?”

叶文振忽然笑了笑,笑容中带着几分轻蔑,说道:“吴大人有所不知,山字营的管带已经空缺,上面也暂时没有合适人选安排,据说山字营很快就要被撤销番号了。余部大部分会转到消防营下辖其他营去,另一部分就像后哨一样,调入其他军营。”

吴绍霆恍然大悟,这个消息他当然是不知道的了。

这时,叶文振忽然又向吴绍霆欠身行了一礼,语气郑重的说道:“说来,这也都得仰仗吴大人您的事迹,才让上面下定决心裁撤山字营了。末将对吴大人大公无私、清正廉明的处世态度深感佩服。”

吴绍霆笑问道:“这与我有何等关系?”

叶文振不苟言笑的说道:“若非半个月前吴大人揭发二十四镇第一标总参谋官良葵贪污腐败之事,引起总督府乃至广州全军的震动,张总督或许还在犹豫是否保住山字营这个编制,让其继续消耗大量的军粮、饷银。正是吴大人之壮举,号召反腐倡廉,张总督终于果决下来,决定裁撤山字营这个空缺严重、消耗甚大的编制。”

吴绍霆好笑了起来,听叶文振这么说,自己扳倒良葵的事情在城内已经很有影响力了?当然这种事自然不算坏事,他逮捕良葵的目的就是为了提高自己的名气。现在可好,整军训练加上反腐,自己归国不到一年的时间,已然是干出了大业绩了。

“叶守备说笑了,我不过做我应该做的事情,而张总督也不过是下达了一项应该下达的命令罢了。”吴绍霆轻描淡写的说了道,“哦,敢问叶守备,后哨今日就要进城吗?”

叶文振说道:“倒不用会怎么急,今日末将只是前来通知,顺便视察一下后哨的状况,大约明日一早就进城吧。”

吴绍霆点了点头,看来今天是后哨留在西郊军营的最后一天了。

他没有再多叨扰叶文振视察工作,临走时仅仅向王云叮嘱了一番,让其带领后哨好好表现,不要丢了自己的颜面。

王云等人还记得有些遗憾,怎么吴大人什么话都没对后哨说呢?甚至有不少后哨的士兵认为吴大人已经把他们这些老部下给忘了,只专心在新军里面发展。

【晚上还有一章,多谢各位大大的支持】

第99章,践行笼络

吴绍霆自然没有将这些老部下给抛在脑后,当天晚上,他亲自去西郊附近的镇上,买了五斤白酒和一些肉食。今天他算是大手笔了,自从投资了张小雅的农庄之后,自己已经没有任何存款积蓄了。

当他带着这些东西来到后哨营区时,后哨所有士兵都大感诧异。他们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吴大人根本没有忘记自己!

吴绍霆特意准许后哨今天喝酒,反正四十五个大男人分五斤白酒还是小意思的。

因为每间营房都太小,四十多个人不可能挤在一个营里面,于是只好就在营房前面的空地上露天吃喝。陈群还在空地上点了三堆篝火,毕竟十二月天了,就算不照明也需要取暖。大家就这样分成三批围着篝火,高高兴兴的大吃小喝了一场。

吴绍霆端着酒杯对每一个士兵敬了一杯酒,并且对每个人还说了一句不同的祝福话。四十四人一圈走下来,他虽然尽量是小口喝酒,但依然都差不多喝了一斤酒了。

后哨士兵们十分感动,首先是因为吴绍霆对他们的有情有义,其次是吴绍霆竟然还记得每一个人的名字。有多少长官记得手下士兵的名字?这些小虾米们无非就是当炮灰、小喽啰的命,有必要记得他们吗?可是吴大人不是,也只有吴大人真正把小虾米当作自己人!

最后,他站在三堆篝火的中央,高举起酒杯,大声的说道:“有一句话……”

后哨全体士兵很自觉的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吴绍霆身上。

“有一句话说的好,‘有今生,今生作兄弟,没来世,来世再相会’。你们虽然曾经是我的兵,但在我吴绍霆心中,你们永远都是我的兄弟。不管你们今日是山字营,还是明天是新滘军械库,我都当你们是兄弟。我不求你们能记得我这个老官长,只求日后见面时,你们哪怕是表面上做做样子叫我一声就好。”

吴绍霆微醉,意识还算清醒,不过他故意装出一副喝醉了的样子。因为大家都知道酒后吐真言,这样更能增加言辞之间的效果。

陈群最先站了起来,对准在座的所有士兵们说道:“扑街的,谁他妈的以后见了吴大人不行礼,谁他妈的以后敢忘记吴大人的恩情,谁他妈的以后敢对吴大人不恭,老子一定扒了他的皮!”

王云也附和的叫了起来:“就是,咱们后哨虽然来过很多大人,可是我王云就只认吴大人一个,其他人我管他死活!吴大人当我们是兄弟,那是我们半辈子修来的福气。我今天不怕说丢人的话,我就把吴大人当我的亲长辈了,又有谁敢笑我?”

吴绍霆第一个差点没忍住笑出来,论年龄王云应该比他要大,竟然认自己为亲长辈,这还真是有悖常理。不过他知道,这是王云对自己的一片尊敬。

“王云,你这么说我可不答应了。”他呵呵笑着对王云说道。“首先,我有这么老吗?其次,我都说了,咱们是兄弟,你却说什么长辈,那不是让我们有代沟吗?”

众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同时在心里对吴绍霆更加敬佩了几分。

“兄弟们,你们明日就要前往新滘军械库,我对那里不太熟悉,也不知道兄弟们日后的待遇会不会改变。但是我还是那句话,既然大家是军人,该服从的命令那就必须服从。在此,我预祝各位兄弟日后事事顺心!干了!”吴绍霆说完,仰头就把酒杯的酒一口灌了下去。

所有士兵都站起身来,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李文启忍不住感叹了一声,说道:“吴大人真是咱们见过最好的大人了,只可惜我们这些土鳖没有福分,不能永远跟随吴大人!”

王利发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同样无奈的说道:“是呀,真是老天不公呀!让吴大人带了我们一场,可是又把吴大人和我们拆开。咱们日后哪里还有机会在遇到像吴大人这样的好大人呀。”

吴绍霆听到这里,哈哈笑了笑,说道:“虽然还有一句话俗话说的好,苟富贵勿相忘。只可惜我运气不好,要么就是能力不够,混了这么久还没有混上去。不过你们放心,既然我说过你们永远是我的兄弟,一旦哪一天我混上去了,一天把你们调过来。”

众人纷纷激动了起来,一起大声叫“好”!一时间,叫喊声阵阵,气氛十分高涨。

由此可见,这些士兵内心深处是巴不得能够一辈子给吴绍霆当兵。话说回来,一个能够同甘共苦、赏罚分明、出手豁达的领袖,谁不愿意为其卖命呢?

篝火晚会将近尾声,吴绍霆起身去营房后面撒尿,这时王云也赶紧跟了过来。

吴绍霆和王云并肩站在营房后面一堆草丛前,就这样大大咧咧放水了起来。

王云很快解决完毕了,不过他却刻意留在一旁等了一会儿。

吴绍霆马上就意识到王云是有话要对自己说,于是他在解决完毕之后,一边整理好裤子,一边问道:“有什么事吗?”

王云叹了一口气,脸上有些忧虑之色。他今天喝的不多,主要是酒不太够,所以一点醉意都没有。他犹豫了片刻,然后才说道:“吴大人,卑职今日收到了一个消息。”

吴绍霆看着王云神秘兮兮的样子,立刻感到难道是什么不好的消息?他追问道:“什么消息?你直接说了吧。”

王云为难的说道:“今日那位叶大人是我的老乡,他私下告诉了这个消息。他说咱们山字营的管带李铭山虽然被将军免职了,但前不久又重新被启用,担任的正是新滘军械库副总管一职呢。”

吴绍霆怔了怔,这还真不是一个好消息。当然,他倒不是因为后哨这些老部下被调到新滘军械库直接受李铭山统治,而是联想到同盟会正在筹划广州新军起义的大事。同盟会不是正缺军火吗?那么新军起义进攻的首要目标肯定是军火库。他原本还认为可以借助大起义的声势,逼迫守卫军火库的军官投降,可是现在看来肯定不行了。

他与李铭山是不共戴天的仇恨,李铭山肯定不会让自己轻松得逞呢!

他暗暗叹了一口气,好在这个问题还有些遥远,自己现在担心也无济于事。

“怎么会这样呢?”他脸色很不好的说道。

“听说这件事是总督府军事部拟下来的,看来一定还是黄士龙在照顾他的这个外甥了。”王云深沉的说道。

“真该死!李铭山这小鬼还真是……哎!”吴绍霆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他知道王云为什么特意跟自己提及这件事,正是因为后哨是自己以前带来的兵,李铭山又是一个睚眦必报之人,十之八九会把以前的恩怨迁怒到后哨身上。

王云看到吴绍霆愠怒的样子,心中感到了几分欣慰,最起码吴大人还是关心后哨的。当然,他也明白吴大人现在无能为力,之所以把这件事告诉吴大人,目的是为了吴大人日后有机会时,千万要帮后哨一把罢了。

“吴大人,卑职明白现在您管不了这件事,卑职只是随口提一提罢了,吴大人不要放在心里就是。”他委婉的说到。

“我现在是管不了,不过一旦我有机会管这件事,肯定不会让李铭山嚣张的。现在只好先委屈兄弟们了!”吴绍霆缓缓的说了道。

“卑职理解的。”王云总算安心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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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军训练最后一天,虽然没有要求检阅,不过吴绍霆还是主动联络了三个营的训练官们,决定举行一场训练结束的闭幕会。当然他没有打算利用闭幕会搞什么名堂,只是觉得有始有终,郑重的进行宣布结束,让士兵们有一个心理上的过渡罢了。

所有训练官自然都赞同了。

这天上午在进行完毕最后几个小时的训练,第一标全体士兵都在大校场列队集合。

经过为期三个月的训练,所有人的肤色都更加黝黑了,同时所有人的精神却更加饱满了。

吴绍霆与几个训练官,还有各营的主官站在检阅台上,看着下面整齐划一的队伍,每个人心中都露出了欣慰之感。真是不枉这三个月的忙碌,今天的第一标已经是让人刮目相看,以这样的军容,放眼广州只怕真的再无出其右的部队了。

有这样的结果,他们这些军官都感到自豪不已。

大家在检阅台上站了一会儿,可是没人上前说话,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吴绍霆。

此时吴绍霆是以第一营代理管带的身份,与众人并肩而站。他知道自己现在不是总教官了,肯定不能太出头,所以就没有那么自以为是的抢先发表讲话。

正因为如此,整个场面顿时有了几分微妙,下面的士兵全部有些莫不着头脑了!难道这些大人们只是站在上面围观吗?

第二营代理管带徐少文咳嗽了一声,最先对吴绍霆说了道:“吴大人,您不上去训话吗?”

吴绍霆呵呵笑了笑,说道:“徐大人,你我同级,我可不敢当先,还是您先来吧。”

徐少文笑道:“吴大人您这也太客气了吧。我这人嘴笨,可应付不了这种场面。”

【我可能遭到辐射了,我以为我今天中午更新过了,没想到竟然一整天没更新,罪过呀】

第100章,总结大会

另外一边的陈芳也说道:“吴大人,虽然您现在不是总教官,可是您在大家心里一直都是这次整军训练的主持者。您如果都不上前训话,那我们就只能宣布解散了。”

“是呀是呀。”

“吴大人您就不要推辞了。”

其他训练官纷纷的说了道。

吴绍霆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去说两句吧。说真的,虽然是我要举行这次闭幕仪式,可一开始根本就没准备发言,现在只能随便说说了。”

他说完,拉了一下自己军服的下摆,大步走上了前。

“诸位,今日你们已经完成了三个月的训练,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真正合格的士兵了。我有两点要说,第一点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三个月前,我曾经说过如果你们还有不服气的人,可以来找我。”

大校场上一片安静,没有一个人说话,不过他们当然还记得誓师大会那天发生的所有事情。要不是因为誓师大会,他们也不会这么用功的参加训练。至于说还有不服气的情况,那绝对不是针对吴绍霆,仅仅是针对旧军超越新军这一点。

“我相信你们肯定是记得,我想说的是,这三个月来你们当中没有一个人来找我抱怨,我很是欣慰。因为你们不来找我,那就是意味着你们认为我是对的。今天的你们,完全可以应证我三个月前说的话,在广州你们已经是最强的部队,绝无出其右者!”吴绍霆在说出这番话时,鼓足底气提高声音,几乎是用吼叫的方式了。

全场一片激动,下面的兵士们脸色兴奋,内心之中有抑制不住的沾沾自喜。

吴绍霆缓了缓气,目光深远的扫了一眼台下的1500名士兵,就连他自己此时此刻都有几分热血沸腾的感觉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再次说道:“第二点,是我对你们的祝贺,因为你们很荣幸的成为了广州最强军队的一员。虽然我不是你们所有人的指挥官,可是对于曾经能够负责训练你们,我同样感到荣幸!”

所有士兵都不知不觉的挺起了胸膛,用一种敬佩的目光看着吴绍霆,在他们的心中吴绍霆可谓是精神领袖。如果不是吴绍霆,广州最强的荣誉怎么可能落在自己头上?当然在这份敬佩当中,同时也包含着士兵们对吴绍霆人格的尊敬!

吴绍霆停顿了一下,他现在实在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该说的话都说完了,难道就这么宣布解散?他默然了一会儿,忽然笑了笑,对着士兵们问道:“弟兄们,你们辛苦了三个月,现在可有什么要求吗?”

士兵们愣了愣,一时没弄明白吴绍霆是什么意思。他们只知道身为下层士兵,哪里敢提要求呢?更何况这三个月的训练核心就是服从命令,上面怎么下令自己就怎么执行,自然是没有任何要求的。

吴绍霆等了一会儿,全场没有一个人回答,于是他又说道:“兄弟们,今天是你们顺利完成训练任务的日子,为了表彰也好,为了庆祝也好,你们现在有什么要求,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满足你们。”

他补充的解释了道:“当然咯,如果你们提出一些很离谱的要求,比如要女人,要银子,要升官,那我就只能忽略了。你们可以要求加餐,喝酒,吃肉,这样的条件倒是可以的。”

大校场上的官兵们这才明白了过来,于是相互之间开始窃声议论。

突然,不知道下面哪个士兵第一个叫了出来:“吴大人,能不能赏我们一瓶果汁呀。”

这句话一出,士兵们顿时都受到了影响。

最近广州城内全在流行新鲜果汁的饮料,这种新出来的饮料用精致的玻璃瓶装着,看上去十分名贵。而且能够喝上这些果汁的人,都是洋人、达官显贵之流。虽然军营中也有出现果汁,可是一般士兵自然是不可能尝到,只有那些中层军官才有这种经济实力。

对于士兵们来说,他们是好奇加虚荣,这种只有大人们能喝上的饮料,如果自己能尝一口,那也是极其优越的事情呀。更何况全广州都知道生产新鲜果汁的农产吴大人是有股份的,也就是说这个要求对于吴大人来说还是有可能实现呢。

当即,众人都纷纷呼应了起来:

“吴大人,我们要喝果汁!”

“求吴大人满足我们这个要求吧。”

“就喝一瓶,就喝一批。”

声音虽然杂乱不堪,可是站在检阅台上的吴绍霆还是能够听出来,大家想要表达的意思是一致的!他想了想,农庄现在的生产力似乎一天只有2000瓶,如果给每个士兵来一瓶,那也就是说农庄要推掉差不多一天的订单了。

不过他看着全场的热情,如果不答应的话,只怕会让全军失望了。

最终,他伸手示意全场安静下来,然后笑着说道:“怎么说呢,你们这个要求可是很费银子的,不过既然你们一致要求,那我就只能咬一咬牙了。我答应你们,后天一早第一标全体上下每人派发一瓶果汁。”

一言既出,大校场就好像是被点燃的爆竹似的,噼里啪啦响动一片。

士兵们高声欢呼着,大叫“多谢吴大人”、“吴大人是好大人”、“能喝果汁咯”!就连在检阅台下面的下级军官们,也都跟着起哄起来,因为他们也能借此机会喝上一瓶果汁了。

吴绍霆回过头来看向身后的训练官和营级长官们,无可奈何的说道:“哎呀,这次可是大手笔呀,明天我还得进城去跟农庄那边协商一下。”

陈芳开玩笑的问道:“那吴大人,下面的兄弟们有份喝果汁,我们呢?”

林广利连连附和起来:“是呀是呀,吴大人该不会只让我们看着兄弟们喝吧?”

转眼间,这台上的几个主要军官也都笑着起哄了。

吴绍霆一脸无奈,笑道:“都有都有,说了是全军上下,难道能把你们忘了?说来你们这些训练官、管带、辅官们同样是辛苦了三个月,不单单要监督士兵们训练,还要费心思管理营务,你们也是功不可没的呀。”

检阅台上的众人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第101章,得偿所愿

这天晚上,倪端突然来到了吴绍霆的宿舍,告诉吴绍霆明日下午两点,同盟会在老地方召开第二次会议,让吴绍霆去一趟。倪端还说,这次会议可能就是决定起义的时间和行动细则了,因为同盟会知道鞑子皇帝和鞑子太后归西了,这正是一个极好的契机。

吴绍霆听完了这个消息,只是默然的点了点头。在他的内心里却觉得同盟会太草率了,清廷的元首和掌权者去世,这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契机,但这件事是上个月发生了,现在还有什么先机可言?

他之所以什么话都没说,是认为自己既然参与了第一场会议,那肯定还得硬着头皮继续参与下去,至于起义的情况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第二天一大早,吴绍霆就动身进城了。

今天他是有正当理由的,那就是为了第一标的士兵们商谈果汁的事情。正好这段时间他一直忙着整军训练收官的工作,农庄的进展一无所知,趁此机会也好去了解一下。

进城之后,吴绍霆直接来到了张家别墅,既然张直不反对自己与张小雅合作,那当然就不用再躲躲闪闪了。经过一番通报,得知张小雅却不在家里,张直亲自来迎接了吴绍霆。

张直将吴绍霆带到客厅,两人各自落座,一番看茶倒水。张直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用一种极为严正的眼色看着吴绍霆。这倒是让吴绍霆有些不自在了,难道张直有对自己有什么其他看法了?

“吴大人,近日广州城盛传了很多新闻呀。”张直缓缓的说道。

“哦?城内的新闻在下可不多知,张大人也知道西郊那地方偏远,消息不算灵通。”吴绍霆微微笑着回应了道。

“这些新闻大部分可都与吴大人你有关系呢。”张直语气十分缓慢,就好像是迟暮的老人在给自己的孙子讲故事似的。不过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绘声绘色的神态,只是有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意味。

“是吗?在下愿闻其详!”吴绍霆坐直了身子,显出了几分兴趣的样子,依然保持着平静的态度问道。

“怎么说呢……一件事是有关吴大人整军训练的。听说昨天上午就是二十四镇第一标整军训练圆满结束的日子,对吧?为什么吴大人就那么自信,经过你一手训练出来的军队,那就是全广州最强的军队了呢?”张直言语之中没有任何愠色,只是有着浓厚的疑惑。

吴绍霆立刻猜测了起来,难道正是自己放出的狂言,在广州城掀起了一番震动?从张直的口吻中,他几乎可以断定是这样了。于是,他淡然的笑了笑,很轻松的说道:“张大人,在下可不是有信心,而是这本来就是事实。”

张直微微一怔,这年轻人还真是狂妄呀!他不冷不热的笑了起来,说道:“事实?怎么一个事实呢?”

吴绍霆十分郑重的说道:“张大人,无论是从军纪,军容,军备,还是军力,我敢打赌,要是广州城内有能超过第一标的军队,我下跪向这支军队的主帅赔礼道歉,并且甘愿拜其为师。”他的语气铿锵有力,没有任何做作之嫌。

张直呵呵笑着,一时没有说话。

吴绍霆又道:“张大人,有机会您应该去西郊看看,但凡见过现在第一标阵势的人,绝不会怀疑我的话。其实,张大人如果是担心在下太狂妄,以至于引起其他友军不满,那这完全是多余的了。”

张直端起茶杯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问道:“是吗?”

吴绍霆笑道:“在下在训练期间,广州各军将领都已经到场参观。在下不谈这些大人们的反应,只说如果这些大人对我的狂言不满,那早就上门来找我麻烦了。可是至今在下都没有遇到这种情况,甚至要不是张大人提及,在下连这个消息都不知道呢。”

这些话可都是事实,如今广州城内盛传的“广州最强陆军”的狂言,极有可能是其他部队的主帅心中不服气,可是又深知比不过第一标,只好雇了一些枪手在报纸上发表抨击的文章。说到底,这就是敢说不敢做、敢做又不敢当的表现。

张直缓缓点了点头,听了吴绍霆这番话,他倒觉得确实有道理。

“既然如此,那老夫势必要抽空去西郊参观一下了。呵呵。”他笑着说道。

吴绍霆学着张直的样子,慢悠悠拿起了茶杯,拿开杯盖,吹了一下上面的茶叶。可是正当他准备喝上一口的时候,张直又说了道:“第二件事老夫不好评价,似乎传闻吴大人前不久又把自己的上司给绑了呀?”

吴绍霆心中疑惑:为什么用“又”字呢?良葵和李铭山可是两次性质不同的事呀。

他茶水还没喝一口,索性又放了下来,深沉的叹了一口气,说道:“不管张大人好不好评价,在下做这件事心安理得、理直气壮,每天睡的好吃的好,没有什么担心的地方。”

张直沉默了一下,忽然提高了语气说道:“这件事就反应了你根本不会为官!”

吴绍霆有些诧异了,张直这话……怎么听起来像是在教训儿子似的。当然,他明白张直没有恶意,只是以长辈的口味在批评,不过这件事已经都过去了,自己实在是没心力再去理会。他沉了沉气,不疾不徐的说道:“陆军衙门也有不少大人这么说我,或许我真不是一个为官的料。不过,只要我一天还穿着官袍,我的原则就绝不会改变。”

张直有些急了,刚想大声训斥,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就在吴绍霆绑了良葵的第二天,他就从孚琦那里了解到这个消息。自从上次一叙,他对吴绍霆这个年轻人还是很看好的,有能力,有性格,同时还是一个正直热血的人。所以他在听说吴绍霆犯事了之后,一度还有些担忧了起来。

他本来想找个机会好好开导一下吴绍霆,做事做人不要那么刻板。

可是现在看来,他才知道吴绍霆真是一个刚烈清正的人,这种人是不好劝的。

他现在有些为难,一方面他希望吴绍霆能成为一个上位者,因为只有吴绍霆这样热血的青年才是国家未来的希望;另外一方面他又知道,如果吴绍霆不改一改脾气,在这个黑暗的官场上是不可能混得顺利,而一旦改了脾气,又无法保持这个热血青年的秉性。

这还真让人纠结!

“好吧好吧,我们先不说这些了。”张直苦笑了一阵,他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只能顺其自然了。“有一个好消息,自从吴大人与小女、吾兄合作的农庄开业之后,销量节节攀升,如今都有市无货了。”

吴绍霆笑道:“这倒真是一个好消息。”

张直又说道:“最近吾兄已经将农庄成立为一家公司了,而且正在商谈多收购一些农庄,来提高果汁的生产量呢。”

吴绍霆点了点头,说道:“如此甚好。不过在下的意思是,与其多扩充农庄,还不如引进一些机械设备来提高生产能力,这样方便管理,方便运营,同时也能精简成本。”

在他看来,成立公司是早晚的是,现在由张謇协助,将这个计划提早完成了,那自然是一件大好事了。

张直说道:“嗯,你说的没错,这件事有空我会帮忙的。对了,这段时间农庄已经回本了,盈利的分红我特意帮你在同福钱庄开了一个户,不过存根一直都是小女帮你保管着的。有空你找她要到手吧。”

吴绍霆笑道:“钱的时不急的,不过还是多谢张大人了。”

两个人饮完了一盏茶,差不多到了晌午时间,吴绍霆决定去找张小雅,所以就向张直告辞了。张直告诉了吴绍霆果汁公司的办公地址,并且还说用马车送吴绍霆过去。吴绍霆觉得自己下午还要去见同盟会,还是独来独往的好,于是就谢绝了。

离开了张家别墅,吴绍霆在大街上叫了一辆人力车,直接前往了张直所给的地址。

果汁公司的办公地点在永汉北路,距离张家别墅不算太远,十多分钟就赶到这里了。

永汉北路就是二十一世纪的北京路,如今这条大街属于广州城区繁华的地段。道路两旁都是三层楼以上高度的楼井,虽然店铺不多,毕竟这里算不上是商业区,可是因为地理交通四通八达,来来往往的行人还是很多的。

张小雅的公司就在永汉北路中段一个十字路口处,一栋五层楼高的白色洋楼坐落在这里,大门正对着十字路口的正中央,进进出出都是一些穿着洋装的人。在大门口还停着好几辆小轿车,似乎全广州的轿车都在这里了,其中就一辆十分熟悉的黑色敞篷轿车。

人力车停在了街道外侧,因为这栋高级建筑前是不允许停这种车辆的。

吴绍霆下车,付了车钱,然后信步就走上了上去。来到大门口,他对照的看了看手中的纸条,又抬头看了一眼大门口悬挂的牌子,正是德丰大楼。他不由有些好笑起来,这栋大楼放在二十一世纪应该就算是甲级豪华写字楼了,张小雅还真是会享受呢。

第102章,副总经理

刚要走进大门的时候,站在门口的两个穿着整整齐齐的门童,一直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盯着吴绍霆。在他们看来,吴绍霆穿着很一般,说是穷人又不像,说是大老板也不是,德丰大楼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就能进来的。

吴绍霆根本就没有看门童一眼,径直就走到了大厅。

这里有很多洋人,当然也有不少假洋鬼子,不过在耳边萦绕的全部都是叽里呱啦的洋语,半天都没听到有人说白话。看了看大厅的指示牌,原来好几个银行在这栋大楼设立了办事处,甚至德意志帝国驻广州领事馆也在这里。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越来越想不通张小雅为什么把公司地址选在这里,这不是瞎折腾吗?有必要跟洋人纠缠在一起吗?果汁公司可是民族企业,在这种环境下,迟早都会被洋化得,到时候自己的宏源可就成了泡影了。

张小雅的办公室在二楼最后一间,吴绍霆快步走上楼梯,然后沿着走廊走到了尽头。

只见尽头的一扇大门敞开着,门口没有任何标志,不过刚走进去就看到一个很大的牌匾悬挂在玄关处,上面用铜字写着:张盛霆股份有限公司!

这名字…...还真前卫!吴绍霆在心中忍不住想着。

这间房间的格局不算小,是一个十分工整的三室一厅。以大厅为中心,三个室分别在东、北、西三个方向,南边就是进来的大门。也就是说这里是一个标准的正方形。大厅是公共办公场所,这里有七、八张书桌,每张书桌上面都堆满了办公用具。此时此刻虽然没有全部坐满,可是依然有三个穿着西装的年轻人在埋头办公着。

吴绍霆伸手在门板上敲了敲,最靠近大门的一个年轻人立刻抬起了投。

“你找边个啊?”这个年轻人快速的问了道,似乎很赶时间似的。

“张小雅在吗?”吴绍霆说道。

“张经理她正在……对了,你系边个啊?有乜事呀?”年轻人机警的问道,他自然知道总经理不是随便就能进的。

“麻烦你去告知一声,就说吴绍霆前来拜访。”吴绍霆微笑说道。

“你是吴绍霆……啊,不,您就是吴副经理呀?失敬失敬。”年轻人立刻紧张了起来,连忙站起身来点头哈腰。

另外两个还在埋头工作的年轻人听了这番话,也跟着匆匆站起身来,欠身对吴绍霆行礼。

吴绍霆有些诧异,他可是第一次来这里,怎么自己就被冠上副经理的称谓了?他第一个念头那肯定就是张小雅宣布的这个决定了,于是呵呵笑了笑,说道:“我还不知道我是副经理了,你们不用太拘礼,其实我一向不管事的。对了,张小雅她在吗?”

先前那年轻人连忙应道:“张总经理在的,一大早刚从农庄回来,现在就在办公室里面。我帮您去敲门先。”他说完,连忙跑到正北面的办公室前,伸手轻轻敲了敲门。

“进!”里面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也不知道是门隔音效果不错,还是因为张小雅正是一副病怏怏的状态。

年轻人打开了办公室的门,不过他没有走进去,只是站在门口说道:“总经理,吴绍霆吴副经理来了。”

“什么?吴副经理来了?在哪里在哪里!”张小雅转眼间兴奋了起来,急忙的追问道。

不过还没等年轻人回答,张小雅已经从办公室里面跑了出来。

只见张小雅今天穿着的是一套极其西式的女性职业装,白色丝绸衬衣,领口扎着一个舒适的女式领结,下身穿着高腰黑色长裤,小脚上是一双高邦的小皮靴。张小雅本来就是一个小巧玲珑的萝莉,这身打扮更加凸显了她的身段,显得很是可爱。

张小雅看见吴绍霆站在大门口,一蹦一跳的就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还高兴的喊道:“吴绍霆,你可总算出现了,你这个缩头乌龟!恨死你恨死你了!”

这种反常的现象让办公室里的另外三人感到很是吃惊,每个人都用惊愕的表情看着张小雅,不过没有人敢多说什么。谁让张小雅是BOSS呢!

吴绍霆同样有些意外,没想到张小雅见到自己竟然反应这么激烈,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张小雅来到吴绍霆面前,要不是因为这里是公众场合,只怕她肯定会做出更激烈的动作来。不过眼下,她只是举起小粉拳,象征性的在吴绍霆胸口打了一下。

“说,你怎么才来找我!你可真到我打理这家公司多累吗?每天有一万多份订单要处理,你看我的眼睛,你看嘛你看嘛,都有黑眼圈了。我现在每天只睡六个小时,天还没亮就要起床,半夜还未必能睡下去呢。”张小雅一阵牢骚就发向了吴绍霆。

吴绍霆仔细打量了一下张小雅,张小雅确实比以前要瘦了许多,眼睛下面也出现了眼袋,这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来说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呀。他能想象得到张小雅每天很忙碌的样子,不过却觉得既然张謇在帮忙,应该不会让张小雅忙得这么厉害才是呀。

“还真是辛苦你了。你确实瘦了不少。怎么,张季直先生没有帮忙料理吗?”他问道。

“有呀,这些雇员都是我四伯雇来的,他本人是负责我们公司的大客户呢。”张小雅一边点着头一边说道。

“这样呀。”吴绍霆还是很纳闷,张謇是有分寸的人,雇员必然是够用的了。

“哎,今天你好不容易来了,来来来,我带你参观一下我们公司吧。”张小雅笑嘻嘻的说道,拉着吴绍霆的手就向大厅走去了。

这时,张小雅看到那三个雇员都盯着自己,立刻严肃了起来,没好气的说道:“你们看什么,还不好好工作呢!小心我告诉我四伯,扣你们工资!”

三个人脸色大变,赶紧回到座位上开始继续工作。

吴绍霆看着张小雅小老板的气势,无可奈何的笑了起来,这细路妹还真是让人无语。

张小雅带着吴绍霆先参观了一下她自己的办公室,这间办公室很大,正背面就是一副视野开阔的落地窗。一张上等的老板桌占据在室内中央,上面堆满了很多单据,看来这就是张小雅繁忙的工作了。其他陈设十分规矩,没有任何花样,也看不出女孩子的温馨。

“这办公室本来准备给你的,可是你一直不来,后来我就搬进来了。不过我还是给你准备了单独的办公室,就在隔壁。”张小雅嘿嘿笑着说道。

“呵呵,你还真是有心了,我其实不需要办公室的。”吴绍霆微笑的说道。

“什么,你不要办公室?你……你想一直不来公司工作,是不是?”张小雅立刻严肃了起来,正经十足的盯着吴绍霆。

“我看你把公司打理的有条不紊嘛,你看看,你现在可是大老板了,手下有那么多雇员听你指挥,难道这些人手还不够用吗?”吴绍霆说道。

“可你是我们公司的副经理呀,你不工作,那成何体统。”张小雅有模有样的说道。

“张大小姐,张总经理,其实我一直都说自己只是股东的呀!股东就是等着分红,最多参加公司重要的决策罢了。至于副经理的职务,我觉得你可以聘请一个职业经理人来帮你,当然,这方面张季直先生肯定有安排,你只需要跟张季直先生说一声就可以了。”吴绍霆十分淡定的说到。

张小雅脸色又变了,越来越严肃,甚至还显得有些气愤了,先前高兴和兴奋的情绪一扫而光。她嘟着小嘴,冷冷的说道:“你到底怎么了,这个公司是你想出来的,你却一点都不打算用心去打理!难道你一直觉得我这是在玩过家家吗?”

吴绍霆微微迟疑了一下,这小萝莉变脸真快,他呵呵笑了笑,说道:“张大小姐你可千万别生气,你应该想想,我身为军职身份,每日不能轻易从军营里出来,如何管理这家公司呢?另外,既然公司蒸蒸日上,这就说明张小姐你做的很棒,为什么不继续下去呢?”

张小雅想了想,忽然觉得吴绍霆的话有点道理,她语气稍微好转了一些,说道:“可是,我还是觉得我们应该并肩作战。”

吴绍霆呵呵笑了笑,说道:“你放心吧,我当然是站在你这边,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如此。”

张小雅露出了甜甜的笑容,说道:“这样就好。”

吴绍霆又问道:“对了,为什么你要把公司取名为张盛霆呀?很奇怪呢!”

张小雅嘿嘿笑道:“这是我想的哦,我觉得公司的名字一定要把我们三个人的名字都加进去才有意义。本来我打算取名张直霆这个名字的,可是四伯说这个名字冲了我爹的讳,而且四伯也姓张,索性省下一个字号了。”

吴绍霆恍然的点了点头,说道:“那你没省这个字,改了一个盛?”

张小雅说道:“是呀,要是叫张霆的话那多不好,这是人名不是公司名。所以我加了一个盛大的盛字,就是希望我们公司繁荣昌盛!我厉害把!”

吴绍霆呵呵笑道:“很厉害!”

张小雅高兴的笑道:“那是,不过你也不赖嘛,你为我们公司果汁取得‘优雅果汁’的名字也很好呀!四伯说,这个名字很符合我们产品的本性呢!”

吴绍霆有些奇怪的说道:“什么本性呀?我就是觉得‘优雅’这个词里面有你的名字罢了,其他什么都没想呀!”

张小雅瞪大了眼睛,惊讶的看着吴绍霆,好不容易才开口问道:“你就是这么想的?”

吴绍霆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呀。”

张小雅忽然小脸泛红了起来,心中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一时间无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略微低下头来,显出了几分羞涩的姿态来。

吴绍霆看着张小雅的表情,就连他自己也感到愕然了,这细路妹在想什么呢?

过了一会儿之后,他觉得两个人不说话的气氛很怪,于是决定进入正题。他说道:“对了,今日我来倒是一件事要找你商量了一下,很重要的事。”

张小雅回过神来,小脸还是一片通红,心中还有一些发慌。她连忙问道:“什么事呀?有多重要呀?”

吴绍霆于是将需要一批果汁送到军营的请求,简洁明了的告诉了张小雅。

张小雅听完了吴绍霆的话之后,忍不住拧紧了眉头,大声道:“什么?三个营的士兵要喝果汁,那一个营多少人呀?”

吴绍霆说道:“大约500人吧。一共需要1500瓶。”

张小雅小嘴立刻变成了一个“O”形,她有些着急起来,说道:“可是我们农庄现在每天只能生产2000多瓶呀。四伯最近还在跟乡镇下面的地主们洽谈购买更多的庄园,可是就算谈下来了,时间也不够呀。”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这件事很突然,对张大小姐你来说也很为难。可是这次事情确实很重要,我不会白要这1500瓶果汁的,所有费用按照市价来算,从我的分红中扣除吧。只是希望张总经理能够明天优先让给我这一批果汁了。”

张小雅沉思了一会儿,她并不是一个不明事理的女孩子,既然吴绍霆是要买果汁,现在的问题就是必须推掉明天大部分的订单了。虽然她觉得这样做会不利于公司的诚信,可吴绍霆第一次求自己帮忙,而且公司也有吴绍霆的一份,难道自己人不能帮自己人一把吗?

“好吧,明天一早,我就用马车把1500瓶果汁送到军营里面去。不过你可要告诉你的手下,玻璃瓶是要回收的,别弄坏了,否则要照价赔偿的哦。”张小雅最终还是同意了下来。

“这是当然,多谢了。”吴绍霆笑着说道。

“你可别这么说,我们是合伙人嘛。嘿嘿。”张小雅帮了吴绍霆一个忙,立刻就有一种成就感,心中得意洋洋了起来。

吴绍霆与张小雅坐下来聊了一会儿,不过他看到时间已经到了中午,于是就打算告辞了。张小雅见吴绍霆这么快要走,有些不太高兴,一定要拉着吴绍霆一起吃一顿午饭。吴绍霆本来是觉得无所谓的,吃一顿饭的功夫不会耽误的太久,可是想到张直叮嘱自己的话,让自己不要太与张小雅有过分亲密的举动,最终还是婉拒了。

张小雅无奈,只好送吴绍霆下楼去了,并且还说吴绍霆一旦有空,一点要多来看看公司。

吴绍霆当然是答应了,不过他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再有空。

第103章,总督午餐

从楼梯走下来,吴绍霆刚刚经过一楼大厅准备从大门出去,忽然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他原本以为是张小雅追下来有什么事,可是刚回过头来,却发现身后站着的是一个穿着武官官袍的军人。仔细打量了一下,此人还有几分眼熟。

“这位大人,有什么事吗?”他疑惑的问道。

“吴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呀,怎么,连在下都不认识了吗?”这武官笑呵呵的说道。

“呃……在下眼拙,还未请教……”吴绍霆虽然觉得对方眼熟,可是一时半会真的想不起来这人到底是谁。

“在下总督府护军军校马锦春呀。上次吴大人营救张家大小姐之后,回到总督府时正是在下负责接待的呀。”武官看出吴绍霆实在是想不起自己来了,于是笑着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吴绍霆马上就记得了这位护军军校,那次在解救张小雅之后,他回到总督府交代事情经过的时候,确实就是这位马锦春马大人为自己带路的。他呵呵的笑了起来,连连说道:“原来是马大人,瞧我这记性,让马大人见笑了。”

马锦春笑道:“哪里哪里,吴大人今非昔比,平日军务也甚是繁忙,在下只是一个小人物,而且又不时常与吴大人交情,吴大人自然是不记得了。”

吴绍霆没有从马锦春话里听出什么弦外之音,看来这还真是一番客套话。

他笑了笑,问道:“马大人今日来这里办公吗?”

马锦春微微摇了摇头,然后凑近一步压低声音说道:“今日是张总督来找洋人有些事,在下不过是陪同罢了。”

吴绍霆点了点头,他知道马锦春小心翼翼的是什么意思,如今只要是清廷高官,不分地方还是中央,那都是会党想要除掉的首要目标。因此往往这些大人物出行,要么是尽量低调,要么是带一大堆护卫。

他只当是偶然遇到马锦春,反正两个人没什么交情,打一声招呼就算了,自己还有另外的要事要忙呢!当即,他客气的提出了告辞之意:“哦,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多打搅了。马大人你就忙你的吧。”

马锦春一点没有要走的意思,笑呵呵的说道:“吴大人别急嘛,在下可是专程在这里等候吴大人的呢。”

吴绍霆诧异起来,自己跟马锦春很熟悉吗?他问道:“哦,马大人有什么事吗?”

马锦春依然保持着笑容,说道:“其实总督大人早已经料理完毕与洋人的事宜,正在对面的永禄饭店设下饭局,邀请吴大人共进午餐呢。”

吴绍霆暗暗吸了一口气,张人骏要请我吃饭,我跟张人骏很熟吗?他自从回到广州之后,还从来没见过这位末代两广总督的庐山真面目,并非是因为没有机会,而是他知道张人骏在大革命之前就从两广调任两江,广州这边发生的大事件完全与这位总督没任何关系。

也就是说,按照历史的正常发展,他与张人骏应该不会有什么交集,张人骏对自己没有任何利益上的帮助,自己无所谓要不要结识此人了。

可是现在看来,显然历史有点不正常了!

他稍微沉思了片刻,忽然问道:“马大人,你怎么会知道我今天会来这里?”

马锦春笑道:“在下自然不知道了,只是刚才吴大人您进来的时候,总督大人正好从楼上下来,偶然间看见吴大人罢了。”

德丰大楼的楼梯具有典型的时代风格,每层楼只要走上第一沓台阶之后,楼梯会从左右分开。这其实是消防意识的一种表现,以免发生火灾时会出现拥堵现象,同时上楼和下楼各有秩序,也不会那么拥挤。

吴绍霆刚才上楼是走右边的楼梯,马锦春和张人骏肯定是从左边楼梯下来,两边擦肩而过,不过他不得不佩服对面的人眼神真好,一瞥就认出了自己。

“总督大人怎么会请我吃饭呢?马大人不会是开玩笑吧?”吴绍霆试探的问道。

“唉,吴大人,在下敢拿总督大人来跟您开玩笑吗?这可是千真万确的事。”马锦春连连说了道,他知道吴绍霆心中有所疑问,于是特意补充的解释了道,“只怕吴大人有所不知,您的名声最近在广州城可是盛传不止呀。我们总督大人早就仰慕吴大人的威名,今日碰巧中午有空闲,所以才请吴大人一晤呀。”

吴绍霆怎么听都觉得这是一番客套的话,他心中依然还在寻思。

马锦春看着吴绍霆迟疑不决的样子,进一步说了道:“吴大人,您要是不去,那在下可没办法向总督大人交代呀!您要知道,总督大人日理万机,这可不是轻易的一桩事呀。”

吴绍霆知道马锦春是在强调张人骏总督身份的威严,他觉得既然张人骏这么有心请自己吃饭,索性就答应了,反正距离下午两点还有得是时间呢。

“哦,马大人你误会了,刚才我只是在想下午的事只怕要推一推了。既然是总督大人的盛情,在下必然不敢推辞,却之不恭呀。”他从容的笑着说道。

“那请吴大人跟在下前来吧。”马锦春说道。

于是,吴绍霆跟着马锦春走出了德丰大楼,穿过了十字路口直接来到了正对面的一栋法式建筑前。这整座法式建筑都属于永禄饭店,在饭店的二楼窗台上,还悬挂着既显眼又鲜艳的法兰西第三共和国国旗。因为永禄饭店的老板就是法国人!

饭店的大门富丽堂皇,与德丰大楼差不多,进进出出的几乎没有一个中式的打扮。

当然,吴绍霆与马锦春算是另类了,不过门卫一句话都不敢多说,毕竟马锦春身上的官袍还是有分量的。进入大堂,映入眼帘的全部都是金色,如果这一幕让乡巴佬见了,只怕肯定会趴下来三叩九拜、高呼万岁了。

马锦春直接引着吴绍霆穿过了大堂,从一旁一座盘旋的楼梯走了上去。

刚来到二楼,楼梯口就有四个带枪的卫兵,一看就知道是总督府的卫队。四个人见了走在前面的马锦春,立刻低头行礼,马锦春对四个人只是点头示意了一下。

此时二楼的大厅人并不多,只有几对洋人的小情侣在吃饭。

在靠近栏杆的一处桌位,一个穿着从一品仙鹤补官袍的老者正坐在那里,在他身旁还有另外四名带刀护卫。虽然这些护卫身上没有带着步枪,看上去装备很落后,不过吴绍霆知道他们每个人腰间都藏着一把手枪。

一个护卫看见马锦春和吴绍霆走了过来,立刻就俯身在大员耳边说了一句话。

那大员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并没有站起身来也没有回过头来,毕竟他身为广西和广东省最高军政长官,怎么可能对一个小小代理管带施以大礼呢?

马锦春先一步走上前,躬身行礼道:“大人,吴管带已经来了。”

吴绍霆知道满清的见面礼,他走上前同样躬身行了一礼,郑重的说道:“末将吴绍霆,参见总督大人。”

那大员微微侧目看了吴绍霆一眼,此人年逾古稀,头上的辫子已是花白,脸容沧桑而布满沟壑。他下巴上留了一撮山羊胡,不过与头发一样又白又枯,唯独精明的双眼充满了力量,显示出雍老的外表之下,还有强劲的灵魂。

“哦,震之来了,来来来,请坐。”张人骏微微一笑,伸手指了指自己正对面的椅子。

“谢大人。”吴绍霆规规矩矩走了过去,坐了下来。

第104章,张人骏言

这是一张双人桌,洋人就是喜欢搞这种情侣座。此时吴绍霆与张人骏距离很近,虽然对方一片慈和的笑容,可是还是有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着自己。

“今日偶遇震之,早就打算找机会见一见你这位后起之秀,索性赶日不如撞日,震之你可不要觉得太唐突呀。”张人骏语态龙种的说道。

“哪里哪里,总督大人屈尊邀请,是末将极大的荣幸,末将诚惶诚恐还来不及呢!”吴绍霆客套的说道。

“现在刚到正午,想必吴大人还没吃饭,不妨就在此陪老夫一起用餐,可好?”张人骏缓缓的问了道。

“多谢大人盛情,末将感激不尽。”吴绍霆欠身说道。

“贡芳,去叫菜单。”张人骏吩咐了道,站在不远处的马锦春立刻应声而去。

张人骏再次看向吴绍霆,笑道:“震之,不要太拘礼,你我今日抛开官身,只以长辈与晚辈论交,就当这只是一次家常便饭嘛。呵呵呵呵。”

吴绍霆欠身应道:“张大人平易近人,在下深感佩服。”

很快,一个侍应生上前送来两份菜单,当然这菜单由马锦春转交到张人骏和吴绍霆手上,侍应生其人则被挡在了五米之外。

张人骏翻看了菜单,叹息的说道:“都是一些洋人的菜,看看,还有一些稀里哗啦的字符,我这老头子可看不懂呀。震之,你喜欢吃什么尽管自己点吧,千万不要客气。呵呵!”

吴绍霆将菜单快速的翻了一遍,然后说道:“张大人,我们中国的菜式都在后面呢。”

张人骏怔了怔,将菜单翻到了后面,脸色立刻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他沉沉的叹了一口气,语气很不好的说道:“这些洋人,在我们中国开饭店,竟然把我们中国的菜式放在最后面!这…..这摆明就是看不起我们中国人嘛!哼!”

吴绍霆对此不好发表任何意见,不过他看得出来,张人骏似乎是故意要在自己面前表现出其对列强的反感。他记得历史上的张人骏是一个忠君爱国的典型人物,辛亥革命爆发之后,革命联军打到江苏时,时任两江总督的张人骏明知大势已去,可还是与张勋的江防营负隅顽抗。后来清帝退位,张人骏拒绝了所有派系的邀请,来到上海以遗老自居。

既然是一个愚忠的人物,张人骏对侵犯大清的列强没好感,那也是情理之中的。

只是吴绍霆觉得,张人骏因为一张菜单发怒,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这家饭店本来就是洋人经营的,洋人将异国特色菜放在前面很正常呀!

最终,两个人随便点了一些菜肴,除了一些点心是西式的,主菜全部是中式的。

一边吃,张人骏一边谈了一些吴绍霆近来的新闻,当然这些新闻早上的时候在张直府上已经谈过了。吴绍霆只是客套的应付着,他到现在还不清楚张人骏请自己吃饭的意图,所以前面的虚话那自己也就虚言以对。

吃到一半时,张人骏忽然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震之呀,我一直想不明白,你逮捕良葵于情于理都没错,到头来将军大人却把你给降职了。你不觉得这有些荒诞吗?”

吴绍霆苦笑了一阵,说道:“这本是在下预料之中的结果。”

张人骏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问道:“哦,为何是预料之中呢?”

吴绍霆叹息道:“将军大人是旗人,良葵也是旗人,如今国内对朝廷的呼声本来就有些偏移了,将军大人岂会让旗人的丑闻更多呢?必然会官官相护,草草处理。而在下的降职,只是一种隐喻的杀鸡儆猴罢了!”

张人骏微微的点了点头,深以为然的叹道:“震之你说的很对。我对你的遭遇十分惋惜,像你这样清正廉明又有能力的年轻人,放眼天下那是可遇不可求的呀!”

吴绍霆谦虚的道:“大人谬赞乐,在下只是凡夫俗子,只不过做了应该做的事情罢了。如果所有人都能清楚自己的职责,那么天下已然兴盛了!”

张人骏佩服的说道:“你说的太好了。”

他顿了顿,接着放缓了语气,带着几分正经之色说道:“震之,西郊那边很偏远呀,上次你逮捕良葵又得罪了将军大人,日后只怕不好过了呀。”

吴绍霆听了这席话,心中微微一怔:张人骏这是什么意思,要拉拢我吗?他故作不解之态,忧虑的说道:“虽然不好过,不过在下行得正坐得端,不怕会有更难过的事!不管前路如何,既然在下还没死,那必然是要继续前进的。”

张人骏扬了扬眉毛,心道:这年轻人还真有气势,只要还没死,必然继续前进,说得好呀!他缓缓的对吴绍霆点了点头,脸上充满了赞佩之色,说道:“震之好气魄,老夫我最欣赏的就是像你这样的年轻人。既然在西郊不如意,不知震之有没有心思到军事部来任职呢?”

吴绍霆恍然过来,这张人骏还真是在拉拢自己了。

看来整军训练以及逮捕良葵的事情,在广州城内引起的效果果然斐然!

他心中有一些抑制不住的得意,同时对自己的前景大有信心。

他当然没有想过现在转职去总督府任职,第一他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在新军混开,换一个职位又要重头开始;第二虽然孚琦是满人,可是这人还是很开明的,绝不会因为良葵的事真的把自己打压到死!其次,他不清楚张人骏是不是在试探自己,正所谓忠臣不事二主,自己轻易就让张人骏给挖墙脚了,那忠勇的名声何存?

“张大人,您这是……”当即,吴绍霆装出一副惊愕的样子来。

“震之,良禽择木而栖,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呀。此外。说一句诛心之话,你是汉人,我也是汉人,汉人就应该相互团结才是。这次你遭受打击,老夫我十分看不过去,哪里还有抓贼人反被责罚的道理呢?”张人骏不疾不徐的说到。

当然,他之所以提出汉人理论,并非是因为他对满族不满,而恰恰是满族政权成立以来,汉臣势力与满臣势力较劲所衍生出的心理罢了。不过是曾国藩还是李鸿章,哪怕就是日后大枭雄袁世凯,这些大清历史上的权臣,背后永远都与一批汉臣势力紧密的联系在一起。

忠君是一回事,政治争斗是另一回事。

吴绍霆陷入了沉思,其实他对张人骏拿出汉臣理论来说话,还是感到很有诱惑力的。他知道张人骏拉拢自己肯定是因为欣赏自己的能力,哪怕日后张人骏调任两江总督,自己可能也会被其带在身边。大家同时汉人,这份政治身份必然会让自己仕途节节攀升!

可是话说回来,清朝还有多少年的气数?

与其去攀爬官职,还不如做好大革命前的准备,等大革命发生之后果断夺去高位。

张人骏看着吴绍霆的脸色,以为吴绍霆是在犹豫,于是进一步说道:“震之,我给你在军事部留的职位是军事参事,虽然不直接掌兵,但是却是一份不小的资历呀!”

参事是清末改制新设的官职,每于正副大臣之下设参事数人,官阶地位与各司司长同等。各省各部或置或不置。军事参事相当于军队的人力资源部副部长,专门负责军人的审核、考察、任命、调任等命令的发布。

这个职衔可是非常高的,总督府军事参事那是正四品,与军事部部长同级,只不过职能在军事部部长之下。而且还是一项极其有油水的差事,往往那些*之人向上贿赂的银子,都是要经过参事之手的。

不仅如此,在大革命爆发之后,那些衙门里面领头的人物要么被杀,要么被拥戴,而在类似军事参事这种职位上的人,绝对会被推出来继续主持本职工作。因为这种职位看重的就是职能,无论是对什么政治势力都没有杀伤力的。

吴绍霆觉得,如果自己真的像过那种平凡人的生活,答应张人骏绝对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可是,自己真的甘愿平凡吗?

身为二十一世纪的军人,穿越来到这个耻辱与黑暗并存的时代,难道就只打算当一个过客?而不去努力改变这段历史吗?

他没有犹豫很久,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张大人,您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在下并不喜欢文政工作。七尺男儿就应该披坚执锐、血染疆场!除此之外,将军大人虽然责怪在下,可毕竟是将军大人将在下一手提拔起来的,古人云知遇之恩是大恩,如今二十四镇正是缺乏军官之际,在下无法下决心抛弃这些兄弟们。”吴绍霆叹了一口气,然后脸色十分坚决的说了道。

张人骏微微有些诧异,这吴绍霆竟然还是很讲义气的!他说道:“震之,你想要带兵这事也不难,如今我正有一项整顿防军和练军的计划,到时候给你安排一个副将、参将之职也是轻而易举的。震之,这事你不用回答的太急,好好考虑一下。“

吴绍霆心中有些好笑,他觉得张人骏似乎有些着急了,竟然真的拿官职来收买自己。

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从容的说道:“张大人,在下再次感谢您的器重和盛情,只是这件事实在太突然了一些,无论从什么条件,在下真的无法答应张大人您。“

张人骏吸了一口气,虽然他心中有些不快意,可是依然欣赏吴绍霆的这份忠诚之心。

他沉吟了一番,缓缓的说道:“震之,你可以好好再考虑一下。就算现在你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也无所谓,日后你如果想通了,也可以随时来找我。”

吴绍霆点了点头,说道:“多谢张大人了。”

午饭过后,吴绍霆与张人骏就在饭店大门口分别。吴绍霆看着张人骏一行人上了马车驶去之后,他才微微叹了一口气,心神总算舒畅了起来。对于张人骏的这次拉拢,虽然他选择了拒绝,可毕竟说明自己的身份已经在广州城展开了。现在他只需要耐心等待一次机会,就能成功的一跃而上。

想到机会,他又联想到了同盟会最近正在筹划的新军起义,这次起义到底是不是预想中的一次机会,现在还真是很难说的!

他摸出了自己的怀表看了看时间,现在竟然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该死,迟到了!吴绍霆心中抱怨了起来,没想到吃饭这么耽误时间,一顿午饭竟然花去了一个多小时。从这里赶到沙面大街要半小时的路途,还得看交通状况。他不知道同盟会的那些人对于自己的迟到会有什么反应,不过眼下还是先赶过去再说吧。

他招来了一辆人力车,吩咐车夫加快去沙面大街。

第105章,又见不屑

来到沙面大街,吴绍霆按照上次的路径,穿过了小巷又来到了隔壁十三行街。

经过一番周折之后,总算来到了那栋狭窄的小院落。他在敲门之前又摸出了自己怀表看了一下,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五十分了,自己迟到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他忍不住开始猜想,同盟会的人见自己没有到来,会不会产生什么误会,立刻转移了这个落脚点呢?

这个可能性还是有的,毕竟干革命不是开饭馆,稍有不慎那是要人头落地的!

吴绍霆退后几步,抬头越过围墙向院子里面的二楼窗口看了一眼,他记得革命党通常会在有利的位置安排一个眼线,可是此时看去,那二楼的窗户直接是紧闭着的。他倒吸了一口冷气,难道真的跑了?那这下可误会大了!

当然,同盟会未必会认为自己叛变了,因为如果自己真要出卖革命,早就可以下手了。

或许是考虑到自己的身份暴露,为了以防万一,所以先撤离了!

吴绍霆暗叹了一口气,先不想那么多了,直接敲了敲大门。

过了一阵子,里面才迟缓的传来了回应:“边个呀?”

吴绍霆想了想,然后压低声音说道:“我姓吴,从西边来。”

吱呀一声,大门打开了一条缝,一个年轻人站在门后面向外张望了一下。他在确定只有吴绍霆一个人之后,又把大门拉开了一些,闪身让吴绍霆近来。

“同志,你怎么才来呀,我们都快急死了,还以为你是不是出什么意外了呀!”这年轻人长叹的说了道,在吴绍霆进门之后,赶紧又把大门关了上。

“哎,说来话长,路上耽误了一点事,所以才来的迟了一些。展堂先生、仲恺先生人还在吗?”吴绍霆简单的解释了一下,他并不认识这个年轻人,虽然有些眼熟,可能上次来的时候见过罢了。

“还在,不过展堂先生还特意吩咐派人去打听你的下落。你赶紧过去吧。今天又来了一位同志,是莫字非先生带来的,说是可以帮我们解决军火问题呢。”年轻人说道。

“是吗?那倒是要好好认识一下。”吴绍霆点了点头,说完他便直接上到二楼,又从二楼绕了一圈来到另外一边的院子。

不过就在他刚要从二楼走下来时,忽然听到下面的院子里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Ofcourse,noproblem,我一直都很赞同你们革命主义的精神,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我晚上就去找Mr.Burrell商议这件事。”很快,一个满口洋语穿着一身黑色高级西服的青年人就从正屋里面走了出来,他手里还煞有其事的拿着一支手杖,表情显得很轻松。

站在二楼楼梯拐角处的吴绍霆一眼就认出这个人,对方不是别人,正是陈廉伯。

扑你老母,还真是冤家路窄了!他在心里忍不住骂了道。

与此同时,从正屋里又跟出来几个人,为首的是廖仲恺,其次是胡汉民,接着就是莫纪彭了。他们三个人都是一副十分客气的笑容,仿佛陈廉伯是一位贵客似的。

“陈先生,这可是1000支步枪的呀,真的就这么容易吗?”廖仲恺强调性的问道。

“1000支步枪算什么。Youknow?渣打银行每年从英国、Indian、Australia输送多少武器到中国吗?呵呵,我知道你们肯定猜不到这个数字!”陈廉伯停在了院子中央,回过身来笑呵呵的看着廖仲恺说道。

“这个,我们自然是不知道了。”廖仲恺笑着说道。

陈廉伯伸出了三根手指,说道:“三十万!这还只是轻武器,至于那些大炮,机关枪,子弹,炸药等等都还不在其列呢。Mr.Burrell是银行家,也是一个商人,武器对于他来说只是一种商品罢了。当年闹长毛,闹拳匪的时候,西方人还不是给这些Revolutionaries(造反派)提供了军火?”

在场三个人当中还是有人懂得英语的,Revolutionaries的意思可以理解为革命者,也可以理解为造反派。不过对于廖仲恺等人来说,自然是很容易接受前者的意思了。他们听到陈廉伯说到洋人给太平军、义和团提供过军火,顿时心中更加放心了起来。

胡汉民叹声笑道:“如此那是最好不过了。至于这批军火的价钱,还请陈先生多为我们担待一些才是。”

陈廉伯爽快的笑了笑,大气的说道:“noproblem,noproblem,我都说过,我对革命事业一向是很支持,这个腐朽的国家已经让我失望透顶了。你们都革命先驱者,做为一个年轻人,我对你们的尊重是无以言及的。所以,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帮助你们谈妥这次订单。”

一番客套话之后,陈廉伯没有从这边楼梯走上来,而是直接从小院子的侧门出去了。

胡汉民、廖仲恺和莫纪彭三人将陈廉伯送到了门口,然后派了一个手下引陈廉伯出巷子。等那手下回来之后,告诉他们陈廉伯已经在大街上上马车走了之后,他们才转身准备返回正屋。一边走,一边还在议论如果这次陈廉伯能和洋人谈妥军火订单,那可真是一件大事情了。

此时此刻,吴绍霆心中很有一种怨念。

他首先感到同盟会做事太草率了,像陈廉伯这种洋化深重的人,竟然就敢轻易相信?这可是地地道道的大汉奸呢!其次,他接触同盟会的过程可不容易,一开始时同盟会对待自己一直是小心翼翼,就连来这个聚点还得上楼下楼一番折腾,可是陈廉伯一个洋人买办就这么轻而易举走进了这里,这算什么意思呢?

他知道怨念归怨念,但还得以大局为重。

当即,他从二楼栏杆这边现身出来,快步踩着楼梯下来了。

胡汉民、廖仲恺等人听到脚步声,齐齐向楼梯这边看了过来。当他们看到是吴绍霆时,连忙迎了过来。

“震之,你怎么这么晚才来,莫不是遇到什么意外了?”胡汉民赶紧问道。

“我路上耽误了一下,没什么意外。刚才那个人我认识。”吴绍霆撇开了废话环节,直截了当的就切入了整题。

“哦,你是说陈先生吗?震之你是怎么认识的?”廖仲恺好奇的问道,他看着吴绍霆的脸色,似乎感受到吴绍霆正在发怒。

“这个陈廉伯,就是上次沙面车祸的始作俑者,他这个洋人的奴才,仗势欺人,你们怎么能轻易的相信他呢?”吴绍霆严肃的说道。

胡汉民、廖仲恺和莫纪彭等人面面相觑了一下,上次沙面大街的车祸他们当然是知道的,只是没料到竟然就是陈廉伯的车!

第106章,阴谋诡计

吴绍霆再次说道:“他绝对不是好人,这种崇洋媚外的家伙我见得多了,不是汉奸就是走狗。听我说,你们赶紧把这里撤掉,换一个地方再聚。以后千万不要再和这个混蛋联系了。”

三个人怔了怔,一时都陷入了沉思。他们自然相信吴绍霆的为人,毕竟最近广州城内正盛传着吴绍霆的事迹,可是陈廉伯是好不容易找到的军火中介商,革命如果没有武器,那岂不就是儿戏了?

吴绍霆转而问道:“克强先生他们呢?别告诉我陈廉伯见过克强先生了,克强先生现在可正被官府通缉着呢。”

胡汉民说道:“月前克强跟竟存去惠州联络当地会党了,今天他们两个人都没来。”

吴绍霆稍微松了一口气,他看向廖仲恺,说道:“仲恺先生,你是我们同盟会的关键人物,陈廉伯绝对不会好心帮我们的,十之八九他就会出卖你的。”

廖仲恺默然不语,脸色显得很是凝重,他知道吴绍霆是在为自己好,可是又觉得吴绍霆对陈廉伯的反应太激烈了一些。

这时,莫纪彭说道:“震之,也许陈廉伯不是一个革命主义者,可是他是一个商人,这次我们有这么大一批军火订单,他怎么会眼睁睁错过不做呢?不管他站在哪个阵营,我们能拉拢他也好,各取所需也好,井水不犯河水。”

胡汉民点了点头,也说道:“是呀。更何况,我们同盟会这次起义行动一旦成功,对于他来说也是有功绩的,日后军火、商贸方面的事宜我们与他自然会合作的更密切。”

莫纪彭接着说道:“哪怕这次行动失败,只要我们革命实力还在,对陈廉伯来说依然还是有商机可言的。陈廉伯做为一个商人,难道这点眼光还没有吗?”

吴绍霆深深吸了一口气,看来这些人果然是不了解陈廉伯,他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索性就什么都不说了。他现在看来,这次起义行动肯定会出岔子,自己还是做好下一手准备的为妙。

廖仲恺终于说话了,他语重心长的说道:“震之,我知道你是一个热心肠的人,上次车祸让你对陈廉伯的印象很不好。不过,现在革命大业为重,有些恩怨还是得放下来才是。我觉得字非和展堂说的对,我们不把陈廉伯当作同志看待,而我们对陈廉伯确实是有很多利益往来的。我相信大家各取所需,不会有什么差池的。”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既然你们已经决定了,我自然没什么多说的了。”

胡汉民觉得气氛有些僵硬,于是笑呵呵的说道:“我们站在外面做什么,天气这么冷,大家进屋去再细谈嘛。”

于是众人就走进了正屋。

廖仲恺告诉吴绍霆,他们已经拟定起义的时间就是二月初,而这个月月底,一切顺利的话那批军火就能拿到手。虽然显得有些仓促,可毕竟要趁着清廷改朝换代这个档口行动,只有这样才能占据天时。

吴绍霆什么话都没说,廖仲恺说什么他就点头应什么。他现在不是抱定行动失败的念头,而是觉得陈廉伯这个不和谐钉子介入,必然会有一场风波。更何况,同盟会高层已经做出了决定,他现在说什么意见都只能是“意见”了,索性还是省省口舌。

这样一来,就算这次起义行动失败,他也不会背负任何责任。

整整一下午,众人主要商议的方向是联络和经费这两点。谭人凤已经筹到了一笔款子,虽然不算太多,可是足够支付军火订单的首款。至于各地联络的情况进展很顺利,地方会党势力时刻做好了行动准备,前提是枪和子弹要拿到手。而新军这边,二十四镇第一标有吴绍霆和倪端,第二标那边正在积极策动代理标统莫擎宇。

傍晚,吴绍霆从城内返回西郊军营。他此时的心情虽然很是复杂,不过却也感到有几分庆幸,好在自己今天迟到了,要不然让陈廉伯见到自己在同盟会聚点出现,那绝对会出卖自己的。上次车祸那件事,他已经得罪了这个大汉奸,对方打击报复那是情理之中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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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廉伯回到了家中,心情很是兴奋和激动,今天自己竟然走进了同盟会的大本营。他在大厅的首座上坐了下来,畅然的喝了一大口温热的果汁,然后十分享受的咋了咋舌头。放下杯子之后,他大声的对门外喊了道:“来人,去把陈三给我叫来。”

陈三是陈家的小管事,因为与陈廉伯年纪相仿,所以经常跟在陈廉伯左右办事。

站在大厅门口的下人匆匆的离去了,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体面长袍子的青年快步的来到了门口。青年没有敢直接跨进大厅,而是先站在门槛外面恭敬的躬身行礼,道:“少爷,您叫我吗?”

陈廉伯招了招手,说道:“来来,我有一件事要吩咐你。”

陈三这才敢走了进去,快步来到陈廉伯面前,弯着腰听候指示。

陈廉伯慢条斯理的说道:“上个月跟巡警营总督莫士诚吃饭的时候,莫士诚不是说近来会党作乱很猖獗吗?”

陈三早就把这件事给忘记了,他一个小管家理会这些做什么?不过既然少爷开口说了,他立刻点头应答道:“是有这么一回事。”

陈廉伯嘿嘿一笑,说道:“知道少爷我这一个月为什么那么忙吗?甚至有时候你们连我的人都找不到呢!”

陈三愣了愣,连忙摇了摇头说道:“这个,少爷的事,小的自然不敢多过问了。”

陈廉伯笑道:“因为这一个月我都在和同盟会的来往呢。”

陈三听了这番话,脸色立刻大变了起来,急道:“少爷,这……这怎么可以呀,同盟会那是叛党呀,官府发现了那可是要杀头的。”

陈廉伯哼了一声,不屑一顾的说道:“官府?官府敢杀我的头?真是笑话,少爷我为洋人办那么多的大事,官府不给少爷我面子,也要给洋人面子。官府他们敢动我?在广州就没几个人能动得了我。”

陈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当然知道陈廉伯的能耐,可是与同盟会来往这事也太敏感了一些,真不知道少爷为什么要这么做。

陈廉伯停顿了一会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次我可是要好好赚一笔了。”

“少爷,您打算跟叛党做生意?”陈三小心翼翼的问了道。

“跟他们做生意?哼哼,这些穷光蛋,1000支枪就以为是大买卖了,也太小看我陈廉伯的能力了。找洋人银行来进军火,那都是几十万银子的大订单,这点小订单我会放在眼里吗?哼哼!”陈廉伯冷冷过的笑了起来。

“那少爷,您到底是什么意思呢?”陈三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我最近正在筹划码头生意,现在码头都被洋人和那些大官们揽下来了,让我根本无从插手。黄埔那边还有一座民用码头,我早就盯着很久了,只可惜黄埔那边的点子太硬,而且跟莫士诚还有关系。”陈廉伯脸上一片阴鸷,慢吞吞的说了道。

“是呀,黄埔那边都是乡野刁民,野蛮的很。”陈三点头附和了道。

“所以,这次我打算用同盟会来跟莫士诚好好谈一谈,这对于莫士诚来说可是一次立大功的机会。只要莫士诚不再罩着黄埔那边的码头,我可以带他去抓这些叛党!这可是一次稳赚不赔的生意呢。”陈廉伯得意洋洋的说道。

陈三恍然大悟,立刻就明白了陈廉伯的意思。他立刻喜滋滋的笑了起来,赞叹道:“少爷果然英明,果然是高呀。那少爷,您找小的来有什么特别吩咐吗?”

陈廉伯说道:“那现在就去莫士诚府上,就说我三天之后请他吃饭。”

陈三点了点头,马上说道:“小的这就去办。”说完,屁颠屁颠的就要跑出去。

陈廉伯忽然又叫了道:“回来。”

陈三赶紧跑了回来,问道:“少爷还有什么吩咐。”

陈廉伯叮嘱的说道:“记住,先不要跟莫士诚透露任何消息,另外这件事你也别给我到处宣扬,要是出了什么篓子……你可给我小心点。”

陈三信誓旦旦的说道:“少爷,您还不放心我吗?我嘴巴最严了。”

陈廉伯挥了挥手,说道:“嘴巴严最好了。去吧去吧。”

第107章,新安匪患

第二天一大早,有七八两马车缓缓的驶进了西郊军营。马车车厢上引着一行白色的小字:张盛霆股份有限公司果汁输送车。很快,免费果汁进军营的消息就在士兵之间传开了。尤其是第一标的新军士兵,虽然今天是休假,可是谁都没有心思睡懒觉了,天刚刚两就纷纷起床等待着果汁的消息。

现在果汁送来了,这些士兵立刻欢呼的冲了出去,不一会儿就把运送果汁的马车团团包围了起来。好在各个营的军官们有纪律意识,马上跑出来将士兵们都轰开,免得果汁还没卸下来,就已经被哄抢的一团糟了。

至于旧军以及炮兵标的士兵们,听到第一标的欢呼声,也都匆匆跑出来看热闹。可是现实对他们是残酷的,这些果汁只供应给顺利完成三个月训练的第一标士兵,他们也只有眼睁睁看着的份了。没有份儿喝果汁的这些士兵们不断的唉声叹息,纷纷的议论着上面什么时候来对他们组织训练呢?

一直等到正午的时候,果汁才由食堂派发到第一标的各个营区,上面的要求是尽快喝完果汁,然后瓶子还要回收!当第一标新军士兵们拿到果汁之后,那种激动简直比捡了黄金都让人兴奋。好不容易得到免费的果汁,当然好细细品尝、慢慢韵味,不过这样一来倒是让等在一旁准备回收瓶子的伙夫颇为无奈。

不单单如此,炮兵标和旧军也有不少凑到第一标的营区来,这些人跑到平日熟悉的同袍跟前,央求着让其分一口果汁尝一尝。整个场面十分热闹!

下午,果汁瓶子总算全部回收完毕,放回到马车上,由马车再缓缓的运出了军营。

第一标的士兵们得以如愿以偿,对吴绍霆的感激之情更进一步。在他们看来,吴大人的形象当中又多了信守承诺这一条,而且办事效率极快,说两天的时间就两天的时间,说人手一瓶就人手一瓶,真是太让人信服了。

接下来的几天,吴绍霆虽然积极的于倪端联系,筹划吸纳新军士兵支持革命的事宜,不过具体执行还是由倪端在一手操作,吴绍霆自己只是隐居幕后。这种事是滚雪球式的,一个人可以发展两个人,两个人可以发展四个人。这些被发展的人只要知道吴绍霆是站在他们这边的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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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9年1月7日,广州下了一场冷雨,今天算是整个冬季最冷的一天了。虽然年关将近,可是城内城外依然不见得热闹。如今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过新年也只有那些大户人家还有这等心情了。

这天早上,冷雨淅淅沥沥,将朦胧的天色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雨雾。

广州城内还没有打开,在这种天气之下,没有太阳也没有天色,守城门得士兵们都懒洋洋的不愿意动弹。虽然天气很冷,可是城门外面还是聚集了一些想要进城的人,大部分都是一些乡下的老百姓,趁着年关的日子挑一些农产品来进城博一个好价钱,能否过好这个新年,也全靠这几天的努力了。

只是城门迟迟不打开,这些衣衫褴褛的农民们,只能缩着肩膀、卷着胳膊,挤在城门的门沿下面发抖的跺着脚。那些挤不进来的人,只好就蹲在地上,任由雨水侵袭着自己。

就在这些人越来越冷,越来越焦急的时候,远处的官道上忽然传来了“驾”、“驾”的吆喝声音,很快一阵马蹄声冲破了哗啦啦的雨声,由远而近。雨雾之下,一个骑马的身影越来越清晰,正朝着城门飞奔而来。

很快,躲在门沿下面的老百姓们都被惊动,纷纷自觉的就从门沿下面跑了出去,将大门让开了。因为他们看清楚骑马人的装扮,对方一身旧军的好服,投上顶这一顶红缨顶戴,肩膀上还绑着一个竹筒,一见就知道是通传军事情报传令兵。

军队的人可是不好惹,尤其还是这种有特权的兵。

骑兵来到了城门下面,用握着马鞭的手在脸抹了一把雨水,看着眼前关闭的大门,顿时就破口大骂了一句:“丢你老母,现在还不开城门,这是要死啦!

他缓了缓气,马上抬头向城门上大喊了道:“紧急军情,快开城门!紧急军情,快开城门!扑街的,谁要是误了军情,军法处置!”

可是一直扯着嗓子喊了大半天,城楼上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大雨天里,没有一个守城的士兵待在城楼上,全部都缩在后面的营房去了。再加上现在还下着雨,根本就听不见城门外的声音。

骑兵喊了一阵,嗓子都有些发疼了,心中顿时又急又恼。他看了一眼站在雨水里面的那些老百姓,当即想出了一个办法,立刻对着众人喊了道:“你们,去给我打门,快点,一边打一边照着我刚才的话喊。”

这些老百姓犹豫不已,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听从。

骑兵怒了起来,大骂了道:“丢你老母,你们要是喊不开门,耽误军情的这一黑锅你们背定了,到时候你们统统杀头,赶紧的。”

大家听到这里,只好硬着头皮跑上去拍打城门了,一边拍打一边还高呼不已。反正他们也要进城去,早点开门早点免于雨中受冻,

终于,守城的士兵们听到了动静,跑到城楼上看了一眼,确定果然来了一个传令兵之后,匆匆的就跑下去开门。大门很快就打开了,骑兵喝开了那些老百姓,飞奔的就进城了。

半小时之后,总督府衙门。两江总督张人骏忍着风湿病的疼痛,从睡椅上坐起身来,接过了属官呈递上来的一封信卷。他打开来仅仅只看了一眼,然后又不耐烦的递还给属官,语气不好的说道:“念!!”

上了年纪,眼神不好使,尤其还是这阴雨的天气,看起信文来十分吃力。

属官立刻念了出来:“总督上,新安县沙井匪患告急,腊月初十,大眼山山匪与沙洲海盗共袭沙井码头,匪贼水陆并进,声势之众,前所未有。此役,我防营协同新安县府出战兵员一千余,三次击退山匪,无奈海盗海路交替进攻,自总兵以下三位副将负伤、五位哨官负伤,兵士伤者无数,阵亡三十余人。匪贼劫走沙井码头船只十一艘、海盐八百石,其余损失尚待统计。匪患难当,望总督发兵相援,绝以匪患。广东防军总旗龙靓光跪禀。”

腊月初十就是公历的1909年1月1日,也就是说匪贼袭击沙井的事情发生在七天前。

张人骏越听越有气,终于耐着性子听完了信文之后,忍不住破口大骂了起来:“废物,堂堂广东防军连一群毛贼都对付不了,留之何用?”

属官吞了一口口水,脸上一片难色,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防军的职责就是维护本地治安,檄剿山贼流寇,现在官兵竟然被贼寇打败了,还死了三十多人,这不是让人耻笑吗?当然,谁都知道这封军报是经过处理之后才送过来,到底伤亡多少人,损失了多少物资,只怕远远都不止报上来的这个数字了。

“东西不重要,关键是脸面!”张人骏气喘吁吁的说道,脸色十分震怒。“半年前广西闹会党之祸,今天新安又出了匪贼之事,我张人骏上任以来难道就只遇到这些头疼的情况嘛?龙靓光,龙靓光,这个土夷就干不了什么实事吗?”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呀,气坏身子可不划算呢。”属官赶紧劝慰了道。

“能让我不生气吗?简直是废物!”张人骏恨恨的说道。他是古稀之年的人了,本已经有遇事不惊的城府,只是自上任两广总督以来频频出现烦心之事。政绩还没做出一点,负面消息倒是一大堆,就算再能忍也应该着急起来了。

“大人,听说沙洲那边的海盗确实凶得很,连英国人都拿他们没办法。这些海盗有枪有炮,什么都敢抢。据说三年前还在维多利亚湾打沉了一艘英国炮艇,抢了一艘英国的商船,这件事在当时还闹得很大呢。”属官为了缓和张人骏的怒火,于是故意提高海盗凶狠的一面,这样一来起码能让人有一种心安理得的借口。

张人骏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当时英国人要求广东水师限期清剿海盗,代理总督周馥就因为此事才匆匆辞职离去了。他沉沉的叹了一口气,先前的怒火消散了一些,可是脸上的愁云越来越浓厚,说道:“这事还真麻烦了。龙靓光不争气,就这么一仗被打得来向我求援,说出去都让人好笑!”

属官说道:“大人,虽然说这匪患是根绝不了的,闹完了要剿,剿完了又闹。可是总归还是要剿的。其实大人不妨这么想,虽然这次匪患很让人头疼,可未尝不是一次机遇呀。总督大人力行剿匪,平息匪患,还民太平,这传出去可是大好事呀!”

张人骏缓缓点了点头,喃喃的说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属官连连应道:“正是这个道理。”

张人骏想了想,立刻说道:“好,既然新安匪患严重,那我们就办了他。你马上到将军府去一趟,把这份军报也带过去,就说我正午要来面见将军大人,商议此次剿匪之事。”

属官道:“明白,属下马上去办。”

当天正午,张人骏与孚琦见了面,孚琦已然知道新安匪患的事情。

不过孚琦从一开始就认为,这件事不归将军府管,既然是防军出了岔子,那自然应该由总督府主持这次剿匪事宜。他的心思现在重点放在编练二十四镇上,年后开春之时,他便要上报练兵处对二十四镇进行检阅了。

虽然吴绍霆完成了第一标的整军训练,可二十四镇还有一个骑兵标、一个炮兵标以及第二步兵标尚待再次训练。

在与孚琦的谈话中,张人骏当然听出了孚琦对这次事件的冷淡和处处回避。他之所以一定要找孚琦来商议一同出兵剿匪,并不是因为自己手里的兵不够用,而是只要孚琦肯出兵,那么这次剿匪的声势肯定会壮大不少,自己事后所获得功绩也就越大。

一番商榷,孚琦态度坚持。

张人骏不得不拿出激将法,他对孚琦说道:“将军大人麾下都有号称广州最强的陆军了,难道对付一些小毛贼都很困难吗?”

孚琦冷冷的笑了笑,说道:“正是因为是一些小毛贼尔尔,张大人都能轻松处理,何必还需要广州最强陆军出马呢?”

张人骏呵呵笑了一阵,抚了抚胡须,一副不疾不徐的样子,说道:“将军大人到底是看不起这等毛贼呢,还是为了顾全这所谓的广州最强陆军名号呢?是呀,最强陆军只要永远不上战场,那也就永远吃不了败仗,就像花瓶一样,只要不去动它,它也就不会摔碎了!”

孚琦“哼”了一声,说道:“张大人,你激我也没用。如今我麾下二十四镇正在筹备申请正式番号,请恕我爱莫能助了。”

张人骏也不着急,慢条斯理的叹了一口气,微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也无话可说。虽然我不在乎最强陆军到底是否名副其实,可是要是今天这个消息传出去了,外面的那些人怎么理解,那可就不得而知了。呵呵,好了,那我不多叨扰将军大人,请教匪贼这种事,还得由我们这些旧人来处理了。”

说完,他缓缓站起身来,拿起拐杖慢吞吞的就要离去。

孚琦脸色大变起来,他知道张人骏是什么意思,如果自己不同意,那张人骏肯定就会大做文章来抨击新军。他沉思了片刻,忽然说道:“张大人留步。”

张人骏嘴角浮起了一丝得意的笑容,他就知道孚琦这个书生将军最看重名节了。

孚琦之所以决定改变主意,一方面是因为张人骏的威胁,另外一方面也确实想要验证一下吴绍霆整军训练的结果。新军二十四镇成立业已有两年的时间了,这两年里除了训练还是训练,要么就是呆在军营里面无所事事,是时候拉出去活动一下筋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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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之后,西郊军营就收到了风声,总督府与将军府准备调兵前往新安剿匪。

又过了一天时间,全广州城都听说了新安遭受山匪和海盗的联手袭击,虽然报纸上没有报道这次匪患的受害程度,可是往往不报到的消息那都是很严重的消息。一时间,广州城内弥漫了一些不好的传言,甚至还有人说海盗会袭击广州城。

面对这样的传言,张人骏反而更加高兴了起来,他恨不得雇佣一帮捉刀的人大肆造谣。

越是将匪贼宣扬的凶悍勇猛,那剿匪的“难度”也就越大,当然收获的利益也就越多。

很快,总督府就发表了剿匪公示,表示新安匪患日益严重,官府必然要保证民众安全,剿匪之事刻不容缓。至于剿匪行动的具体日期,尚且还需要筹划。

当天晚上,张人骏就在总督府召开了一次军事会议,商议具体剿匪的行动计划。

上面的行动计划还没有出来,下面各路部队也开始了一轮。他们首先议论的是这次剿匪会派出哪几支部队,消防营是最有可能的,新军那边也会出部分兵力。

如果是剿假匪或者积匪,那是人人都会抢着去的活儿,只要事先与匪徒联络好,走一趟开几枪就完事了。可是现在对付的可是新安的悍匪,那是要真刀真枪的干,说死人就死人,这种事大家都是很不得推得远远的。

黄士龙在听说了剿匪之事后一直很忧郁,可是没有办法,如果真的要调消防营去新安,那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除此之外,广东水师提督李准也很忧郁,不过他倒不是担心出兵围剿海盗,而是自从甲午战争之后每年水师的预算不断削减,现在广东水师的二十几艘军舰能有一半出海作战那也已经是不错了。很多巡洋舰弹药不错,船只年久欠修,只有一些小型的鱼雷艇还算完好。

对于沙洲海盗的情况,李准是早有了解的,这些海盗隐藏在沙洲和九龙湾的岛屿之间,神出鬼没难以预防,常年靠打劫商船、袭击码头来获得收益。弄不好这些海盗的装备甚至都要比官军还要强。如果总督府让他出动水师去对付沙洲海盗,这等风险让人堪忧呢。

与此同时,新军二十四镇同样也议论的热闹。

在西郊军营这边,所有部队都认为第一标出动的几率最大,毕竟这支部队刚刚经历完毕整军训练,而且还号称广州最强陆军。正所谓树大招风,有这么高的帽子,必然会引起上面的注意了。

面对剿匪的消息,第一标这边确实是反应激烈,有人愁有人喜,说不好到底那边的人数更多。新军不像旧军,新军士兵向来都比旧军要显得有精神,因此他们的荣誉心、责任心以及军人天性处处都要比旧军更明显。所以既然有出兵的任务,那士兵当中肯定会有跃跃欲试的一群人。

第108章,阴谋阳谋

这两天时间里,第一标代理标统赵声招集了各营主官召开了好几次会议。

赵声虽然还没有得到将军府的确切消息,可是他有直觉这次第一标肯定是躲不掉的。

这几次会议全部是商议剿匪行动的部署问题,弄得第一标全体上下更是认定了他们要被派往新安参与剿匪行动。

不过很快,将军府的确切消息真的下来了,果然如同赵声的预感一样,二十四镇派出了第一标全军,附带一个炮兵大队。随同这个通知下来的,还有新安那边送来的匪患情报。至于总督府那边将派出消防营魁字营、平字营,以及总督府直辖火炮队。

第一标上下在得知确切消息之后,反倒没有先前那么激烈了。

因为大家都知道,命令已经下达,再有什么情绪都是无济于事的。与其浪费时间多去担忧,还不如加紧战前的准备。

各个营的主官也纷纷的鼓舞部下,不过是对付一些小毛贼罢了,有什么好怕的。

1月10日,陆军衙门提督办公室召开了一次军事会议,交代第一标前往新安的日期和前期准备工作。至于具体的作战细节,还得到了新安与龙靓光的防军、黄士龙消防营会合之后,再另行布置。

这次行动孚琦是不会跟着一起,他委托了二十四镇第一步兵协都统刘文申坐镇,第一标标统赵声全权指挥。理论上来说,都统要比标统官大一级,只是二十四镇名义上编了两个步兵协,可是实际上只有一个步兵协的兵力。两个步兵协的都统在军中几乎名不见经传,士兵们甚至能叫出他们名字的人都不多。

两个都统全部都是孚琦在成立二十四镇之前,为了筹集军费而卖出的官衔。也就是说,这两位都统只是虚衔,从来不掌兵,也从来不用到军营奉公,偶然有什么大事、大会走走过场罢了。

这次新安剿匪都统刘文申只是凑凑热闹,到时候只会坐镇大后方,什么事都不管。

与孚琦不同,张人骏这次是亲自督阵,在战略全局上他便是最高主帅。

一切分工结束之后,1月12日,新军二十四镇第一标、附属炮兵左队以及消防营、总督府直辖火炮队,浩浩荡荡的开出城去,向新安县前进。全军超过3000余人,可见这次剿匪的成本与声势有多么巨大。

当天傍晚,先头部队抵达东莞县城。

张人骏将剿匪总司令部设在东莞县城之内,当晚他的人也就住在了这里。

到了深夜的时候,后续部队才陆续进了城。东莞县事先早就接到了命令,因此在城内和城外提供了一些场所,让各个部队的士兵有一个休息之处。次日清晨,军队继续前进,于晌午之前抵达了新安县。

防军总旗这边做好了接应准备,将各路军队一一安置妥当。

午饭过后,各路军主官被招集了起来,在防军总旗的大院里召开了一次军事会议。

龙靓光在会议上介绍了大眼山一带山匪情况,根本防军多次与山匪交手的经验,南起大眼山,经过麒麟山,北至大马山,在这这延绵二十里的山林地区里面,窝藏着许多山匪的寨子。这一带有积匪,也有一些从外省流窜到来的亡命之徒,包裹一些被通缉的会党、重犯等等,都有聚集在这里。

与官军作对的,主要就是一些野匪和亡命之徒,当然有可能是在会党联络之下,这些人才团结在一起,统一行动。

至于这些匪徒的人数,根据上次袭击沙井的情况来看,估计会在500人以上。

无论是大眼山、麒麟山还是大马山,其实这些山都不高,也不险。之所以剿匪很困难,还是因为这一带山林太多,这些山匪也甚是有经验,行动时是一起出没,不行动时就化整为零,散落在各个地方藏身。甚至还有一些人就伪装在附近的村庄当中。

这次剿匪行动,将会采围山搜山的方式,逐一对这三片山区进行排查。

行动的安排是由防军和消防营负责围山,新军负责搜山。

这个安排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轻松的工作让旧军来做,危险的工作让新军来做。

赵声当时就反对了,凭什么只让新军搜山呢?就算新军装备好,训练有素,可是对这里的山区地形一点都不熟悉,起码也需要防军来配合才行。

这个反驳的理由还是有点分量的,于是龙靓光说这只是暂时的安排,具体下令还必须等明天总督大人亲自到来后才能决议。

不过一旁的消防营和防军军官们,却都起哄的嘲笑了起来,说第一标号称广州最强陆军,现在亲临前线了就要做缩头乌龟了!

赵声气的脸都绿了,这“广州最强陆军”的话又不是他放出去的,自己凭什么要受这番奚落?当即,他立刻把心中的郁闷和愤怒用眼神转向了坐在下面的吴绍霆。

吴绍霆一副坦然自若的样子,不疾不徐的说了道:“笑吧,笑吧,我就想不明白最强陆军跟地理环境不熟悉有个屁的关系?照我看在座刚刚发笑的诸位,你们是不是连三字经都不会背呀?作战常识都不懂,还有资格带兵?”

消防营和防军的军官们脸色立刻大变了起来。

“姓吴的,别以为你留学德国就了不起,老子带兵的时候你还在玩泥巴呢?”魁字营管带陈胜魁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气冲冲的说道。

“就是,仗着懂得洋人的军事知识就来卖弄,殊不知大清有大清的环境,洋人有洋人的环境,两者能相比吗?我倒是要看看广州最强陆军这次怎么丢人现眼!”防军一个副将讥笑的说道。

在场的新军军官们都不服气,一个个正要发作,可是吴绍霆却哈哈大笑了起来。

“哎,果不其然,你们真是一点常识都不懂!”他一副轻松的姿态说道。

“扑你老母,你说什么!”陈胜魁“蹭”的一下就从座位上站起来,那架势就差不多就要冲过来跟吴绍霆扭打了!

吴绍霆“哼”了一声,说道:“在下留学德国,受益匪浅,自然觉得了不起。哪里像陈大人,在下玩泥巴的时候就开始带兵了,却没料到今天还是这副能耐,要是陈大人能把你的营从这里不用任何向导带回广州,我就服了你。”

陈胜魁是一个急性子,当场就跟吴绍霆卯上了,大声的说道:“好你这个吴绍霆,老子不用向导就把兵带回广州给你看看!”说完,气呼呼的就出去。

黄士龙差点没被气死过去,他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冲着陈胜魁大骂道:“你这个扑街的种,你他妈的要去哪里,造反呀!”

陈胜魁幡然醒悟,自己竟然被吴绍霆给激将了。他赶紧又折返了回来,闷声闷气的坐了下来,可是心头对吴绍霆的怒火丝毫不减。

吴绍霆又看向那位防军的副将,说道:“这位大人就更可笑了。说什么洋人有洋人的环境,大清有大清的环境,试问甲午之战、中法之战,洋人联军攻打京师时,洋人是用的哪门子的环境?”

那副将当即就哑口无言了。

龙靓光看着场面差点混乱起来,赶紧咳嗽了一声,说道:“好了好了,你们吵什么,今天只是大致的商议,总督大人又没来,你们能吵出个结果吗?”

众人都不说话了,新军军官却在心里感到得意,吴绍霆的一番话果然是威力十足。

大家接下来喝了半盏茶,因为总督大人不到,在场的三路人马都是平级,谁也不会服从谁,所以什么结果都没讨论出来。过了一会儿,这场军事会议就结束了。

当天下午,各路军队都待在各自的营地里面,什么事也干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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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天色浓稠,月隐星藏,这几天的天气一直很阴沉,一到晚上甚是压抑。

新安县南城外新军第一标露营地外的一片小树林,在一块大岩石的后面,正有四个人影聚集在一起。借着不远处露营地的灯火光可以依稀辨认出,为首的人正是第一标代理标统赵声,另外的则是第一营副官陈升,一营三队的队官赵前勋,以及一个普通的营务处卫兵。

“这次是给吴绍霆一个下马威的好机会,谁让这个狂妄的家伙放出话,说我们第一标是广州最强陆军呢!”赵声冷冷的说道,他的脸色如同夜色一样,阴沉而冰冷。

“大人,您让我们怎么做?”陈升正色的问道。

“不管你们怎么做,我只要看到这次搜山的时候,咱们第一标被山匪打得落花流水就好。死多少个士兵都没关系,一定要惨!哼哼,第一标最强陆军的风头是吴绍霆吹出来,第一标也是吴绍霆训练的,只要这次被山匪打得一败涂地,全广州的人都会知道吴绍霆是一个虚有其表的骗子!”赵声阴森的笑了起来。

“那……只要枪一响,我就让士兵们赶紧逃命?”陈升试探的问道。

赵声点了点头,说道:“没错!第一营是主力营,你们一溃逃,后面的两个营也会跟着逃。不过你要给我记住,逃得时候一定要制造声势,惨烈的声势,懂吗?到时候安排几个人,给我扯着嗓子喊。”

陈升应道:“明白了,这事包在卑职身上!”

赵声满意的说道:“很好。”

陈升顿了顿,忽然又压低声音问道:“大人,难道只给一个下马威吗?”

“嗯?你是什么意思?”赵声微微怔了怔,疑惑的看着陈升问道。

“嘿嘿,我们这次是上山剿匪,匪在暗,我在明,一旦枪声一响,谁能知道这子弹是从哪支枪里打出来的呢?到时候卑职可以安排一个枪手,遇到山匪混战时,枪手可以冲着吴绍霆的背后来一下子……大人,您看怎么样!”陈升充满深意的一笑,脸上闪过一丝杀气。

不单单赵声,就连赵前勋和另外一个卫兵都有些惊讶了起来。

赵声再怎么狠毒,也只是觉得排挤走吴绍霆就可以了,没想到自己这个心腹亲信更狠,直接就要痛下下手!他暗暗吸了一口冷气,刚准备开口责怪陈升,可是回头又想,即便吴绍霆身败名裂了,可是照样可以跟同盟会来往。

同盟会这层关系是有价值的,虽然短期之内不知道革命大业能否成功,可以目前大清的颓势来看,只怕这也是早晚的事。

原本吴绍霆在同盟会的位置,那是应该属于他的,可是却让吴绍霆给占有了。

他很清楚,只有彻底除掉吴绍霆,那才重新拾起同盟会这根联络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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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赵声暗害

“你确定万无一失,能做的干干净净?”赵声冷森森的问了道。

“大人,这件事只有我们四个人知道,卑职跟赵前勋都是您的老部下了,这点您自然可以放心。”陈升信誓旦旦的说道,他说完,又转向了那个营务处的卫兵,“李琛是卑职的老乡,我们从小一起玩到大的,他老爹去世的时候,还是卑职给的发丧费,在军中小李只会听卑职的话,赵大人您同样可以放心。”

赵声看了一眼卫兵李琛,微微的点了点头,说道:“陈升,你的意思,就是让小李来开这一枪了?”

陈升之所以带李琛一起过来,就是打算让李琛来当枪手,以此来完成自己的计划。当即他郑重的说道:“赵大人果然料事如神,正是如此。”

李琛有些紧张了,他压根就不知道半夜三更被陈升叫到这里来,竟然是要做这样的勾当。他吞了一口口水,战战兢兢的说道:“陈大哥,这……这可是谋杀呀,要是查出来了,那……那是要掉脑袋的。陈大哥,你可没告诉我是要干这些事呀。”

赵声皱了皱眉头,他最担心的就是像李琛这样优柔寡断、下不了狠手的人。

陈升马上责备的瞪了李琛一眼,说道:“小李,你犯什么傻,就算要调查这事那也是赵大人负责,难道赵大人还不会保你吗?你是不是不听我的话?”

李琛看着三位大人都用一种冰冷的目光盯着自己,心中立刻寒意阵阵。他知道自己已经上了贼船,如果不继续坐这条船,那肯定会被一脚踢下水去。当即,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正色的说道:“陈大哥,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李琛欠陈大哥的恩情太多,别说是打黑枪,就算让我明刀子冲上去,我也绝不皱一皱眉头!”

赵声和陈升看到这里,总算是露出了满意之色。

陈升拍了拍李琛的肩膀,说道:“放心吧,只要你出手快,这件事绝对不会有差池。”

他顿了顿,又转向赵声,再次确认了道:“赵大人,那就按照这个计划办?”

赵声沉了沉气,做了短暂的思考,最终点了点头,说道:“给我办干净一点,要是发生了不应该发生的事……可别怪我了!”

陈升十分自信的说道:“赵大人放心,绝对干干净净。”

在第一营的露营区,一顶还点着油灯的帐篷里面,吴绍霆正坐在一张简易的桌案后面,埋头写着一封推荐信。这封推荐信正是写给将军孚琦,用以推举参与第一标整军训练的九位训练官留职的申请。包括原本已经是第三营辅官的倪端,他直接推举其为代理营长。

当然,吴绍霆现在也只是代理营长,推举别人升任与自己同级的官职理论上来说很是不合理。不过他并不担心,因为他很清楚二十四镇目前的状况,就算自己不写这封推荐信孚琦照样会考虑留任这些训练官。在申请练兵处下来检阅之前,每一个营的主官必然是要定下来,第三营空缺了那么久都没有着落,不能说倪端没有机会。

半个小时之后,他总算将文本整理完毕,随手找了一个空置的文件夹将推荐信放了进去。等这次剿匪行动结束之后,返回广州城就立刻呈递上去。

坐在这与身高不符的桌椅前写了这么久,肩膀早就有些不舒服了。

他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活动了一下肩膀,忽然觉得肚子有点饿了。

“小谢,小谢?”他向着帐篷外面的卫兵喊了道。

帐篷马上被掀开了,不过走进来的不是小谢。

“李琛?怎么是你呀,小谢呢?”吴绍霆认出了这个卫兵,问了道。

“回大人,十分钟前已经是十一点了,我们刚刚交替值勤。”李琛不吭不卑的回答了道。

“这样啊,都十一点多了?”吴绍霆刚才投入太深,对时间的感觉一下子就模糊了。

“大人有什么吩咐吗?”李琛等了一会儿,然后问道。

“哦,你去帮我看看炊事班那边还有什么吃得没,刚才忙了一会儿,肚子有点饿了。”吴绍霆说道。

“是。”李琛应道,转身准备出去。

“最好是热的啊,天气冷呢。”吴绍霆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李琛没有回应,人已经走出了帐篷。

在前往炊事班的路上,他的脸色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心里想着,弄不好明天就要上山剿匪了,也就是说明天自己就要对吴绍霆打黑枪!他虽然听人说吴绍霆是一个好官,可是自己对好官和坏官一向没有什么感觉,只知道能混口饭吃就好了。

现在困扰他的是,明天上山的时候自己到底有没有勇气打出那一枪!

他不得不在心里告诫自己,这次是报陈大哥的恩,无论如何都必须打死吴绍霆。

这种念头就像是饮了模子似的,反反复复在心中叨念着。

来到炊事班,李琛把睡熟的伙夫长叫醒了过来。伙夫长看了一眼李琛,缩在被窝里面很是不痛快的说道:“馒头没了,还有几个生芋头,要吃你自己去拿,别妨碍老子睡觉!”

李琛没好气的说道:“是大人让我来的。”

伙夫长还是一副不耐烦的态度,嚷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以为这里是城里面还能吃夜宵吗?就算是大人要吃,那也只剩下生芋头了!去去去!”

炊事班隶属于辎重营,这些火头兵一辈子只会生火做饭,反正是不指望有什么攀升的机会,所以不管对军中的什么人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态度。除非是像赵声或者将军孚琦这样的大人物亲自来临!

李琛一脸无奈,打算转身去找生芋头,不过嘴巴上还是抱怨了一句:“吴大人要吃热的,生芋头怎么吃啊?”

伙夫长如同天神附身似的,立马一下子坐起身来了,对着李琛的背影叫道:“你说谁要吃热的?”

李琛回过头来,一脸疑惑的说道:“吴大人呀,我们第一营的管带!”

伙夫长飞快的从地铺上爬了起来,整个人竟换了一副态度,笑呵呵的说道:“你早说是吴大人嘛!有吃的,有吃的,要热的是吧?没问题,我马上烧水煮一碗面去。”

李琛顿时傻了眼,这伙夫长什么毛病?

在伙夫长烧水的期间,李琛忍不住问了道:“你怎么变化这么大呀?怎么,如果不是吴大人那就只能吃生芋头了?”

“怎么,吴大人就不能吃一碗热汤面了?”伙夫长冷冷的瞥了李琛一眼,反问了道。

“不是,你这态度……你这态度也太讹人了吧。”李琛没好气的说道。

“哼,讹人怎么了?山叔我在军营里干了十三年的火头兵,我还就没佩服过多少人,这吴大人就是我现在唯一佩服的人。你见过哪一位大人有这一身好能耐?你见过哪一位大人把咱们草头兵当兄弟的?你又见过哪一位大人这般公正不阿的?”伙夫长连珠炮似的对李琛质问了起来。

“这,这……”李琛哑口无言。

“这些都不说,就说吴大人请我们喝果汁,那是说到做到的!你知道我们喝过的那种果汁在外面买多少钱吗?说了你不信,那可是用美元计价的。”伙夫长哼声哼气的说道。

“吴大人在你眼里真的这么好?”李琛问了道,他觉得自己心中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伙夫长倒吸了一口冷气,就好像看神经病似的上下打量了一番李琛,问道:“你是不是第一营的?啊不,你是不是第一标的?瞧你说的话,什么叫‘吴大人在你眼里那么好’?吴大人要是不好,那天下就没好人了!懂?”

经过一番周折,伙夫长不单单煮了一大碗热腾腾的蘑菇生菜汤面,还准备了一碟花生米、一碟榨菜和一碟酸辣海带丝。他找来了一个托盘,将东西一一摆放了上去,然后交给李琛带过去。临走时还热情的交代,如果吴大人还有什么要求,可以再来找他。

李琛暗暗叹了一口气,端着托盘六神无主的向营区走去了。

他现在彻底是蒙晕了头,万万没想到吴绍霆在全军当中竟然这么有威望!那么自己到底该不该执行陈升的计划呢?

第110章,李琛变节

当李琛将丰盛的夜宵端进帐篷来时,吴绍霆自己都诧异不已。

“小李呀,我只说随便吃点热的,热馒头来两个就可以了,你怎么叫这么多呀?”他一边摸着自己的下巴,一边哭笑不得的说道。

“回大人,小的可什么都没说,这都炊事班的山叔自己准备的。”李琛连连说道。

“哦,山叔呀?他是老好人呀。这么多,我一个人怎么吃呀,还真是浪费呢。”吴绍霆苦笑的说道。

李琛将托盘里面的食物一一摆放到了桌子上,然后准备退出去。

吴绍霆立刻喊了道:“小李,来来来,你先别走。晚上吃太多对肠胃不好,我一个人可吃不完,你晚上要值夜班也辛苦了,坐下来一起吃吧。”

李琛连忙推辞道:“不,不,小的可不敢造次,小的一点都不饿,还是吴大人慢慢吃吧。”

吴绍霆笑了道:“什么造次不造次,我可没那么迂腐的观念。你今晚要值夜班,天气有这么冷,多吃一点才有精神。你别多说废话了,是爷们就坐下来一起吃!”

李琛听到吴绍霆这么说,也不好再推辞。

吴绍霆的帐篷里面只有一张小椅子,他直接把小椅子递给了李琛,然后自己坐在了地铺上面。他看了一眼桌子上面的食物,发现只有一副餐具,身为军官是不用自己带饭碗的,所以一时间又没有备用的饭碗。想了想之后,他回过身将水杯拿了过来,然后找了一双正午吃饭刚好留下来的筷子,在身上蹭了蹭。

“来来来,你用碗,我用杯子,反正是我自己的杯子。”他一边说道,一边将碗里面的汤面分了一些到自己的杯子里面,剩下的全部推给了李琛。

“大人,您的杯子太小了,这,这碗里还有这么多!”李琛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没事,我不是说了吗?睡觉之前吃太多对肠胃不好。你多吃点没关系,反正你晚上要值夜班。千万别客气,就当是平常一样,我这人很随便的。”吴绍霆说完,端起杯子就大口的吃了起来,他在二十一世纪就是军人,吃东西向来不像都市白领那么讲究。

李琛心中忍不住感动了起来,从一开始到现在,吴大人已经不止一起提到自己晚上值夜班很辛苦了。虽然只是几句简单的关心,可是却给了一个普通士兵人格上的鼓舞。他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如果多待一会儿,只怕会无法面对吴绍霆,于是端起碗打算尽快吃完面,然后退出去。

“吃菜啊,看的样子,就跟相亲的小娘们似的。哈哈哈。”吴绍霆开玩笑的说道。

李琛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应付的夹了一些酸辣海带。

吴绍霆边吃边跟李琛闲聊了起来,谈到了一些家乡里面的事情。他得知了李琛家里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可是父亲早就去世了,只剩下带病的母亲含辛茹苦的带着孩子。

“你每个月有寄补贴回去吗?”他沉重的问了道。

“有,但是几钱银子根本不够。老母亲她吊着药钱,经常连两餐都吃不饱。我太无能,赚了不大钱,也没办法回去奉养老母亲和弟弟妹妹……”李琛说到这里,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起来,他赶紧用袖子擦了擦。

“你是应征入伍,还是被抓来的?”吴绍霆问道。

“早年我跟咱们营的陈副官一起被抓到练军,我爹去世时我都没能回去,还是陈副官借的银子料理后事的。”李琛没有隐瞒的说道。

“这样呀!”吴绍霆缓缓点了点头,“怎么说呢,男儿出来闯荡是应该的,但家中的事确实也不能弃之不顾。这次剿匪行动结束之后,我批准你十天的假期让你回家一趟吧。”

“吴大人,这……这……您难道不怕我当逃兵吗?”李琛震惊的问道。

“你如果要借此机会当逃兵,那就表示你不是热血男儿,我们第一标也不需要你这种人,早走早了事。当然,这么多年你都在军旅中过来了,如果要逃你早逃了,可见你并不是一个孬种。我相信你会回来的。”吴绍霆微笑着说道,脸上没有任何担心之色。

李琛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位吴大人还真是与众不同……

吴绍霆接着又说道:“另外呢,你回去之前如果有什么难处,比如盘缠或者家用之类的,你可以直接来找我,我能帮的一定帮你。”

李琛彻底震动了,内心中的温暖几乎上升到了沸腾。他早就听说过吴大人对钱财并不看重,而且说话一言九鼎,绝对不会欺骗自己。他有一种感动到想哭的冲动,可是却没发现激动的泪水已经填满了眼眶。

“呵呵,怎么了你这是,你烫着了还是噎着了?我可告诉你,男儿有泪不轻谈呢!”吴绍霆笑着说道,同时还伸手拍了拍李琛的肩膀,算是一种安慰了。

李琛今天被两个人拍过肩膀,一个是恩人陈升,一个是大人吴绍霆,可是他现在发现后者的重量显然要大大超过了前者。一时间,脑袋热的一片空白,他终于破口说了道:“吴大人,吴大人,你把我抓起来吧,我有罪,我有罪。”

他一边说着,一边搁下了面碗,“噗通”的就跪在了吴绍霆面前。

吴绍霆惊讶不已,赶紧起来去扶李琛,忙问道:“你吃一碗面怎么吃出毛病了?赶紧的,先起来再说。”

李琛没有起来,哭着说道:“吴大人,小的该死,小的…….小的竟然要杀您!”

吴绍霆倒吸了一口冷气,这还真是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李琛要杀自己?

他呆了一阵,随即回过神来,很快就意识到这其中肯定有阴谋。

他没有急着催问李琛,而是继续伸手去扶李琛,并且很冷静的说道:“小李,你先起来,把面汤喝完了之后,你再慢慢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起来吧!”

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意识到李琛是因为受到了自己的感化,所以才决定告知真相。所以他现在必须继续加强这种感化,才能彻底赢得李琛的信任和信服。

李琛抽泣不已,勉强的站起身来,在吴绍霆的指示下重新坐了下来。

吴绍霆脸色虽然很沉重,可是却还是拿起了水杯和筷子,气定神闲的吃着剩下的面条和小菜。李琛看到这里,心中又是惊讶又是感叹,这一刻他觉得吴大人的气魄让人匪夷所思。

李琛用颤抖的手端起了面碗,一口气将面汤喝完了。

“吴大人,小的该死,不管怎么样,这件事小的一人承担,吴大人只要惩罚小的一个人就行了。“李琛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正色的说了道。

“你先说说,这究竟怎么回事?”吴绍霆如同嚼蜡似的嚼着一片榨菜。

于是,李琛将今天见到赵声与陈升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他在说完了之后,再次强调的说了道:“吴大人,小的是不会出卖陈大哥的,陈大哥对小的有恩,小的不能恩将仇报。如果您要责罚,把我一个人砍头了就好,请吴大人……吴大人饶过陈大哥。”

吴绍霆听完了李琛的话,心中有一种怒火正在慢慢燃烧,他原本以为赵声才是自己最头疼的对手,可是现在看来阎王易见小鬼难缠,这隐藏在自己身边的笑面虎陈升还真是一个心狠手辣的角色。他暗暗吸了一口气,脑海中寻思着如何应对这次赵声的出招!

良久之后,他沉重的开口说了道:“小李,上山那天如果你觉得我该死,那你就开枪打死我好了。如果你觉得我不该死,那到时候你故意开枪打偏。”

李琛怔了怔,不敢相信的问道:“吴大人,您……您这是……”

吴绍霆淡淡的笑了笑,说道:“我很欣赏你是一个讲义气的人,我中国军队正是需要这样的军人。既然你说不会出卖陈副官,我又不想处罚你,那这件事唯一解决的办法也只能当做没发生了。你没有来找过我,也没有跟我说过陈升他们的计划,我什么都不知道。”

李琛万万没想到,吴大人竟然会选择这样的方式!他在心中感叹道:吴大人果然是一个大好人,有气魄又有气度……如果我真的打死了吴大人,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可是,可是吴大人,就算小的可以打偏,陈副官还有赵大人他们还是会让吴大人这次剿匪惨败而归的。到时候吴大人名誉扫地,这,这该如何是好?”李琛担心的说道。

“呵呵,你果然是一个有良心的人。你放心吧,第一标是我一手训练出来的,就算第一营崩溃了,我相信另外两个营绝不会是吃素的。”吴绍霆胸有成竹的说道。

“吴大人……您,您真的打算就这么算了吗?这,这可是谋杀和造反的大罪呀!”李琛不敢相信的说道。

“我相信你不会杀我,因为我们无冤无仇。既然如此,谋杀之事就不成立。至于陈升要造反……我也会让这个造反不成立。李琛,这次我是给你面子才不追究,你是一个有骨气的人,我希望你以后明白自己的立场。懂吗?”吴绍霆语重心长的说道,他目光充满了诚挚,就像是一个长辈在规劝一个犯错的孩子似的。

第111章,借力用力

李琛连连的点了点头,他现在又是感动又是感激,吴大人竟然是给自己面子,竟然是给一个默默无名的小兵面子。炊事班的山叔说得对,吴大人是真正把士兵当兄弟看待!绝不像赵声那样,为了陷害吴大人甚至不惜牺牲手下的性命!

他暗暗的下定了决心,吴大人这次不追究那就是饶了自己一命,自己这条命以后就是吴大人的了!

“吴大人,小的什么话都不说了,小的……这一辈子就认准吴大人一个人了。”

李琛郑重其事的说完,抹了一把眼泪,再次跪了下来重重的向吴绍霆磕头。

吴绍霆连忙起身扶起了李琛,笑着说道:“小李,我说过,这种磕头的陈规我是不提倡的,大家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谁的命比谁贱呢?”

李琛站起身来,吸了吸鼻子,说道:“吴大人,小的知道自己位卑言轻,小的不可能劝陈大哥和赵大人陷害吴大人您,可是……可是日后只要他们还有陷害吴大人的意图,小的一定来通知吴大人。”

吴绍霆微微点了点头算是表示感谢,他沉重的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小李,我其实不提倡你做两面派,第一这对你有危险,第二我不可能永远任由陈副官和赵大人使坏。别的话我不多说,我只希望你能谨记自己的立场就好。”

李琛也知道自己太天真了,自己能帮吴大人一次,可未必能帮得了二次。而且这种阴谋陷害的事情,总不能一直都让吴大人视而不见。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他觉得自己应该会站在吴大人这边,陈大哥虽然对自己有恩,但陈大哥也不能利用这份恩情让自己做昧着良心的坏事呢!

他暗暗下了决心,然后很庄重的对吴绍霆点了点头,道:“吴大人,小的明白了!”

从李琛的语气当中,吴绍霆已经可以确定李琛真的已经明白了!

他说道:“很好。你先调整一下自己的情绪,刚才的事就当没发生,你也不要把我的话告诉其他任何人!就当是往常一样就好!”

李琛应了下来,道:“小的明白。”

片刻之后,李琛收拾了碗盘从帐篷里面退了出来。

吴绍霆独自一个人站在帐篷里面,先前平静的脸色一下子变成了一种阴冷!他暗暗的骂道:陈升这混蛋,竟然要谋杀我!好的很!

虽然刚才他在表面上说,自己会当做不知道这件事,可是稍微有点智商的人都会知道这怎么可能呢?如果单纯的是破坏剿匪行动,让自己身败名裂,这可以算是政治斗x争,自己可以暂时忍下这口气。可是这次却是赤裸裸的刺杀!

正所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陈升这个连杀心都有人越早铲除越清静。

恰好他身边现在正需要一个值得信任的副官,而不是一个定时炸弹,那么就趁此机会摘掉定时炸弹,换上一个心腹亲信好了!

过了一会儿,吴绍霆熄灭了帐篷的油灯,不过他没有睡觉,而是秘密前往的第三营营区将倪端叫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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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大早,张人竣从东莞县来到了新安。他在听取了龙靓光的部署之后,立刻就赞同了按照龙靓光的计划行事,由旧军来围山,新军负责搜山。他并非是嫉妒广州最强陆军的称号,也并非是站在旧军利益上来考虑,而是客观的认为新军战斗力比旧军要强得多。这次剿匪行动前期宣扬的那么厉害,如果旧军行动不利导致剿匪失败,这可就是弄巧成拙的事。

当然,考虑到新军对这一带山区不熟悉,张人竣还是命令龙靓光亲自带一批本地的防军,随同新军一同上山行动。

至于新军的炮兵队还有总督衙门的火炮队,则是在步兵上山之前一起向这一带山区轰炸一番。也不求能打中山匪,只是为了制造声势以及震慑山匪罢了。

除此之外,张人竣还透露了另外一个消息,这次剿匪行动仅仅是对付山匪。沙洲海盗那是在香港海与内湾之间出没的匪患,既然是涉及到两边区域的事情,那也就是两不管的事情。尽管总督府还是命令广东水师出动,但仅仅只是在内湾这边巡视一圈,做做样子就罢了。

这件事对于陆军来说无关紧要,他们的能力和职责范围都局限在路面上,水里面的事就无能为力了。

经过一番决议之后,时间已经是正午,众人都觉得现在上山太迟了一些,因为那样的话行动可能会持续到深夜,到时候只怕会更加麻烦。

不过张人竣认为这次兴师动众、大张旗鼓的来到新安剿匪,隐藏在山区里面的山匪一定收到了消息,因此很担心山匪会早有防备,或者提前逃跑。如果这次剿匪没有大的收获,那前面的铺垫照样是白费。

所以他还是先下令旧军开赴山区,先在山区周边设防,以防山匪逃脱。

第三日清晨,天色刚刚蒙亮。新军第一标三个营,以营为单位从大眼山和麒麟山两处进入山区。赵声做出了一个极其没有军事常识的行动部署,他让第一营负责从正面切入大眼山,第二营则从东边进入麒麟山向西推进,而第三营由北面进入麒麟山向南推荐。

这个命令有三个大失误。第一是全军没有督战队,毕竟这是第一标首次执行实战任务,谁知道一旦打起来会不会发生意外;第二是三个营全部投入作战,没有预备队轮换休息,全军只能超负荷运作;第三,这三个营的行进方向完全是瞎扯淡,尤其是第一营和第三营,明摆着是对着行进,一旦交火了极有可能造成误伤。

更重要的是,这种作战部署一点都没有效率。要知道这次搜山是针对方圆二十里的三个山区,可是赵声竟然将三个营全部集中在大眼山和麒麟山,那大马山呢?

行动之前,吴绍霆和第二营代理营长徐少文就一起找到了赵声,向其提出了建议。司令处参谋部的许海英、何福光两位参谋官,也指出了行动问题所在。

不过赵声却强调,正是因为考虑到第一标首次作战,为了集中进攻力度,所以才采取这种包围的战术。至于大马山那边,第一营北上与第三营会合之后,可以直接再开赴大马山。

众人都觉得这完全是浪费资源的行动,山匪一共才几百人分布在三个山区,有必要这么小心翼翼吗?

面对众人的非议,赵声很是气氛,不得不拿出了标统的威严,强令各营遵照命令开始行动,否则当作违令军法处置。

大家都无可奈何,只好分头开始行动去了。

赵声在大眼山下设置了临时司令处,负责统筹全军的作战。

在炮兵象征性的执行了三分之一基数轰炸之后,吴绍霆开始集合第一营全军。

他偶然看到副官陈升正在跟二队的队官赵前勋窃窃私语,不过脸上没有显出任何异色,很快就别过脸去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全营集合完毕,例行进行军备检查以及任务介绍,然后以队为单位,向着大眼山挺进了去。龙靓光派了一支防军小队为第一营做向导,向导被分配到了新军每一个队上。

二十分钟之后,第一营全部离开驻地。

大眼山不算太高,山路也不是那么崎岖坎坷,只是野生林木十分密集,再加上刚刚炮兵轰炸过的痕迹,对行军的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大约行进了一个小时,全营上下的体力状况虽然还处于良好,可是走出的距离并不算太长,到目前为止什么异常情况都没有发生。

吴绍霆传下命令,让营下的三个队拉开距离,扩大搜查面积,并且提醒士兵们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山匪不敢与官军正面交锋,但一定会躲在暗处放冷枪。

很快,三个队渐渐分散开了,第一队向东北方向延伸,第三队向西北方向挺进。吴绍霆带领营务处的官兵,紧紧跟着第二队向正北方向前进。

陈升身为副官一直走在吴绍霆身后,他现在心中很是窃喜,幸亏吴绍霆是跟着第二队在一起。如果吴绍霆是跟着其他队伍的话,那自己的计划反而会更有难度。

虽然他安排的李琛是营务处卫兵队的一员,但如果没有混乱的环境掩护,只怕不是那么容易下手。而第二队赵前勋就是担任制造混乱环境这个角色,只要一遇到山匪开枪,赵前勋跟他的手下就会立刻佯装溃败。

陈升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走在卫兵队最后面的李琛,用眼神向李琛示意了一下。

李琛显得有些心慌,不过还是微微点了点头回应。

突然,最前方传来了一声戒备的高呼:“什么人!”

众人一下子都紧张了起来,所有人端起了手里的武器。

“别开枪,别开枪,自己人!”前方远处传来了回应,这声音很是耳熟。

吴绍霆马上拨开挡在前面的士兵,大步走到了队伍最前方。他举目眺望了一下前方,依稀能看到在前方探路哨兵的背影,当即对身旁的一个棚长问了道:“怎么回事?”

棚长摇了摇头,回答道:“回大人,还不清楚,可能是哨兵发现了情况。”

就在距离第二队一百米左右的前方,负责探路的两个哨兵举着手中的步枪,半蹲在地上,正紧张盯着面前二十米处的一片草丛。

这时,那片草丛后面走出了几个人,不过这些人都是穿着新军军服的。为首的一个军官一边走一边还喊着:“说了自己人,别激动,把枪放下,要是走火打死我了我跟你没完!”

两个哨兵看到这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山匪是不可能伪装成新军,新军军服可不是随便就能搞到手的!他们赶紧放下了步枪,同时还很疑惑的对视了一眼,因为这些新军似乎并不是第一营的人,怎么会跑到这边来呢?

“大人,你是哪个部分的?”哨兵对那个草丛那边走出来的同僚问道。

“扑街的,不认识我了?第三营辅官倪端!”那为首的军官没好气的朝地上吐了一口,此人正是倪端。

“啊?原来是倪大人。”哨兵赶紧行礼。

“你们是哪个部分的?”倪端将手按在腰间的武装带上,一副大人物的模样问了道。

“回大人,我们是第一营第二队的哨兵。”哨兵回道。

“什么,第一营?这里是大眼山?”倪端十分惊讶的质问道,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夸张了起来,似乎是哭笑不得,又似乎是难以置信。

哨兵点了点头,确定的说道:“大人,这里就是大眼山呀!”

倪端失笑了一阵,然后回过头来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那些手下,骂道:“谁他妈的带得路?扑街的,老子的营还在麒麟山,竟然把老子给带到了大眼山来了!衰!”

那几个第三营的人面面相觑,每个人都是一种无奈的脸色。一个队官模样的军官说道:“大人,不是我们带的路,是防军的向导带的路呀!”

倪端马上说道:“赶紧的,去,把那个向导给我找过来。”

那队官领命,匆匆的又返回了草丛后面,没过多久,他竟然又带出来了十几个第三营的官兵。在这十几个人当中,还有一个穿着旧军号服的士兵,正是防军安排下来的向导兵。这个向导兵很快就被带到了倪端面前。

“你有冇搞错呀,你到底是不是本地人,怎么带得路呢?”倪端责问道。

“大人,您,您不是说要往南边去嘛……”那向导兵低低的说道。

“扑街,我让你带我去南边是找我的部队,不是让你带到大眼山来了。”倪端厉声道。

这时,后方第二队的士兵在确定前面的情况安全之后,立刻就迎了上来。

吴绍霆走在最前面,当他看到倪端之后,立刻就诧异了起来,说道:“怎么搞的,第三营这么快就从麒麟山搜过来了?”

倪端苦笑的说道:“吴大人,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半个小时前我肚子疼,就找了一个地方方便了一下。结果方便完了,跟大部队掉队了。我让向导兵带路去南边跟上部队,这向导兵还真激灵,直接就把我带到大眼山来了。”

吴绍霆奇怪的问道:“怎么,麒麟山到大眼山还有捷径?”

那个向导兵点了点头,说道:“有的,不过要翻一道陡坡。从麒麟山过来容易,从大眼山过去有点难。”

吴绍霆回过头让手下去找来自己这边的向导,询问了一下地理情况。第一营这边的向导也说确实是有捷径,两个山区距离短了一些,可是道路不是很好走。

“你这下可好,把自己的部队给丢了,呵呵,我看你回去怎么解释。”吴绍霆无可奈何的笑着说道。

“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不过我那边也是兵分三路,由队官带着的,就算遇到什么意外,应该也是能够应付的了。”倪端叹了一口气说道。

“反正我们也是向北与你们第三营会合,你就跟着我这边吧。省的你回去的路上遇到山匪,那可真是玩大了。”吴绍霆说道。

“唉,吴大人说的也是,那就只好如此了。我想第一营跟第三营相距也不算太远了,再过一会儿应该就能会合了!”倪端点了点头说道。

“也许吧。”吴绍霆说道。

于是,倪端这些人就加入了第一营的队列。

这一幕自然是昨天晚上吴绍霆与倪端商量好的计划了。吴绍霆之所以要从第三营调来一批士兵,正是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没办法驾驭第一营,一旦陈升和赵前勋真的要合谋制造溃败,手里没有可用之人的话,那是弹压不下来的。

陈升虽然感到奇怪,怎么无端端的第三营的人跑来了?而且这三营的这些人不窜到第二营,也不窜到第一营其他队伍,偏偏就与第二队遇上了,这其中会不会有古怪呢?

但是他回头又想来,大眼山与麒麟山本来相距只有十里不到的路途,大家上山都有那么九了,或许距离确实很近了,这仅仅是一个巧合吧!

陈升当然不知道,倪端在来的路上确实遇到了第二营的人,只不过他随便找了借口继续南下,一直到找到了吴绍霆所在的作战单位才停下来。跟着他的这些手下,都是同盟会的亲信士兵,一路上自然是很配合的。

第112章,打击报复

第二队刚刚准备继续上路,可就在这时变故突然发生,西边远处传来了一声枪响。

这一声枪响似乎就像是发令枪,一声令下之后,紧接着就是更为激烈的交火。纷纷的枪声之中,还伴随着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以及其他的大呼小叫!

吴绍霆这边所有人再次紧张紧张了,他们立刻意识到第三队跟山匪交手了。

“赵前勋,赶紧组织人向西边去支援,从侧面夹击敌人。”吴绍霆下达了命令。

“是!”赵前勋马上领命,同时还看了一眼站在吴绍霆身后的陈升,两个人冥冥之间完成了一次微妙的眼神交流。

当即,赵前勋领了二队两个排的兵力,火速就向着枪声传来的地方赶了过去。

吴绍霆也向倪端使了一个眼神,然后他就带着营务处的卫兵队以及剩下一个排的兵力,紧紧的跟了过去。倪端第三营二十多个士兵,则跟在吴绍霆的后面。

几分钟之后,第二队这边就来到了交战现场。

只见第三队的士兵们正在一片石林里面,以凹扇形组织反击火线。在北面石林的外围,大约有一百多个衣衫混杂的土匪,正倚靠密集的岩石和树木做掩护,向官兵发动进攻。似乎土匪早在这里设下了埋伏,一开始打了官军一个措手不及,交战场地中间还有两具新军士兵的尸体。

目前看来,两边的攻势势均力敌,处于一种僵持状态。可是稍微有战略眼光的人就会发现,新军这边明显正在超越土匪。因为土匪先打了一个伏击,那是先发制人,可是交战到现在却是一个平手,也就是说先发制人的优势完全不凑效。

除此之外,新军已经完成了左右两翼的火力延伸。虽然第三队目前的兵力还不足以完全包围土匪,但却能十分有效的拖住土匪,然后等待支援部队前来夹击。

吴绍霆看清楚了战斗形式之后,对第三队的队官心生欣赏,只要此人能够为自己所用,自己必定会好好培养一番。他马上找到赵前勋,让赵前勋从侧面突入,与第三队配合,一起完成对这伙土匪的包围。

赵前勋现在感到很难做,以目前的情况,官军有绝对的优势,他怎么能按照计划佯装溃败呢?他没有办法,只好先硬着头皮执行命令,走一步算一步了。

在赵前勋走后,吴绍霆转过身来对陈升说道:“你带领卫队守在这里做预备队,如果有什么突发情况,你立刻组织火力支援,明白了吗?”

陈升疑惑的问道:“吴大人,您要去哪里?”

吴绍霆说道:“赵前勋只带了两个排的人,为了保险起见,我过去跟着他做接应。”

陈升正希望吴绍霆跟上去,因为一旦赵前勋开始佯装溃败时,吴绍霆的人就会立刻陷入混乱之中,而那个时候就是下手的好机会。于是,他立刻应了道:“属下明白了!吴大人要多加小心了。”

吴绍霆充满深意的笑了笑,什么话都没说了,带着另外一个排的人就跟了过去。

不过在吴绍霆离去之后,陈升忽然发现第三营的那些人也不见了,他突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可是现在对于自己来说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他尽量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不要多想其他的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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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前勋从一个山坡跑下来,总算找到了一个有利的位置偷袭山匪的后方。他刚刚要招呼手下准备进入战斗,可是就在回头的一瞬间,赫然发现吴绍霆竟站在自己身后不到两米远的地方,用一种冷冰冰的眼神盯着自己。当即,他感受到了一股寒流袭来,这人怎么就不声不响的跟过来了?

“吴…...吴大人,您,您怎么来了。”赵前勋脸上有几分愕然,仓促的问了道。

“哦,我担心你人手不够,万一让这些山匪突围了,那可就不好说了。”吴绍霆轻描淡写的说道,他的嘴角有意无意的露出了一丝冷笑。

这一刻,赵前勋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来自吴绍霆身上,他总觉得对方变得阴森森的古怪起来,心中担忧起来:难道吴绍霆知道了?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吴绍霆看着赵前勋,忽然说道:“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组织进攻呀。”

赵前勋愣了愣,赶紧应了道:“是,是。”

他招了招手,命令第一排和第二排跟着自己前往树林边缘,向山匪背后发动进攻。

可是就在新军士兵展开行动,眼看就要走出树林时,忽然左侧草丛中传来一声枪响。走在最前面的一个士兵立刻应声倒底,不过他并没有死,子弹只是打中了他的腿部,倒在地上痛苦的哀号着。

最前面的几个士兵大叫了起来:“有埋伏!有埋伏,快隐蔽!”

“左边有敌人!”

“开枪掩护,快点开枪掩护!”

紧接着,左侧的草丛传来了一连串的枪响,手枪、步枪还有土铳,五花八门的枪声此起彼伏,火力十分凶猛。原来这些山匪并不是没有准备,他们知道官兵进山了之后,好几个寨子里面都联合起来商议对策。在前面岩石区域的山匪只是诱敌,本打算吸引官兵进入埋伏圈,可是却没料到被官兵半包围火力牵制住了。

现在赵前勋带着人偷袭,十分不巧的就闯入了山匪的埋伏圈。

山匪们正在发愁怎么去营救前面岩石区的兄弟,可此刻发现了新目标,当然立刻就投入了战斗。虽然这样做没有解救的办法,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伙官兵去偷袭。

赵前勋带着两个排六十多个人,吴绍霆也带来了一个排,合计就是第二队全部兵力。

而躲在左侧草丛的山匪,按照枪声来判断,差不多有五十多人。

这样的兵力比例,官兵是明显占据优势的。

吴绍霆没有下达任何命令,任由赵前勋来指挥。就在第二队全部官兵进行反击时,倪端带着他的第三营二十多名士兵从后面赶了过来。不过第二队的士兵们目前正在聚精会神对付山匪,自然是没有注意到倪端这边的动静。

倪端来到吴绍霆蹲在的一颗大树这边,抬头看了看前面交战的情况,然后压低声音问道:“吴大人,不如先发制人,免得姓赵的这小子乱来。”

吴绍霆摇了摇头,冷冷的笑了笑,说道:“咱们先发制人只怕二队的兵士们不会服气,到时候只怕会更乱。不急,这群山匪就这么点能耐,赵前勋如果不趁现在做乱,只怕后面就没机会了。我们先等一等,只要他一行动我们就立刻拿下。”

倪端只好点了点头,什么话都没说了。

这时,赵前勋确实是在寻思着利用这个时机,按照计划来制造大溃败。虽然目前看上去官军占有很明显的优势,可是如果现在不下手的话,很难说还有第二次机会了。他暗暗吸了一口气,反正吴绍霆早晚是要死,第一营大部分人都是赵标统的的人,到时候随便怎么汇报,上面根本查不出异样来。

一番寻思之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第二队与山匪短暂的交火了一阵之后,赵前勋向跟在自己身边的手下使了个眼色。昨天晚上他便找来自己的亲信,将计划交代了下去,现在只要一声令下就可以行动了。

那些手下收到了赵前勋的示意,纷纷点了点头回应。

很快,其中一个士兵忽然站起身来,开了一枪之后,佯装中弹惨叫了一声栽倒了下去。

紧接着,另外一个士兵大喊了道:“山匪又来人了,山匪又来人了,他们火力太猛了!”

转眼之间,这一伙赵前勋安排的托儿全部都叫喊了起来,弄得人心惶惶,气氛大变。

“老三死了,老三死了!”

“我们需要支援呀,啊……”

“赵大人,敌人太多了,到处都是,我们中埋伏了!”

“中埋伏了,快逃命呀!”

赵前勋看了一眼其他士兵,发现很多人都下意识的开始向后挪动身子,毕竟这些新军士兵都是第一次实战,稍微恐吓一下就会深受影响。他心中得意之极,这种效果正是自己所期待的。当即,他一挥手,示意自己的亲信开始往后撤。

刚撤了没几步,他觉得时机已经成熟,马上站起身来大喊了道:“不行了,不行了,山匪杀下来了,我们被包围了,这里是埋伏圈,快撤呀!”

赵前勋一席话刚说完,他的亲信士兵跟着一起起哄,站起身来就匆匆往后跑。

第二队其他士兵原本就胆战心惊的,看到前面的人都在大喊逃跑,自然也都赶紧跑。

有一个人逃了就会有第二个人逃,有第二个人逃了就有第十个人逃。

一时间全队士兵滚雪球似的,由最前面开始溃逃,后面的被席卷着一起开始逃。

赵前勋知道逃在最后面是最危险的,虽然山匪并没有真正追过来,可一旦山匪发现官军莫名其妙溃退时,肯定会发动追击。他本来就在最前线作战,现在前队变后队了,背心暴露在敌人火力之中,理所当然会很没安全感。所以他拨快了挡在前面的士兵,尽量跑的快点。

可是就在赵前勋逃到后方来时,一颗大树后面忽然闪出了一个人影。

他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对方是谁,只听见一声手枪的枪响,瞬间便感到喉咙被刺穿。

他满脸惊恐的捂住了喉头,破裂的大动脉涌出了鲜血,不断的从指缝间流溢了很出来。

窒息的感觉正在快速侵袭着全身,不过在这一刻,他总算看清楚那个人影,竟然就是吴绍霆。他不单单看清楚了吴绍霆人,还看清楚的吴绍霆的表情,对方竟然在冷笑……

“你!呃……!”

赵前勋幡然醒悟,原来吴绍霆早就在这里等着自己了。他还想说什么话,可是时间已经终结,一头栽倒在地上,双眼充满了恐惧和不甘。

还在逃跑的第二队官兵见到这一幕,全部都吓呆了,一个个都僵住了,任由背后山匪的枪声肆虐着。赵队官死了?!赵队官被吴大人一枪打死了!!

“赵前勋临阵畏敌,带头逃跑,我已将他就地正x法!你们谁还想逃,下场就跟他一样,全部给我回去。连一帮乌合之众的土匪都打不过,你们还有脸回广州吗?”吴绍霆冲着所有官兵们大吼了道。

众人都心虚了,甚至有一些士兵都准备转身继续作战。

然而那些赵前勋的亲信士兵们可没有死心,一个人忽然大骂了起来:“吴绍霆,你把我们引进了土匪的埋伏圈,还杀了我们的赵大人,我们跟你拼了。兄弟们,想活命的就跟我来!”

这几个士兵端着枪就从人群里面冲了出来,举起枪对准吴绍霆就要扣动扳机。

“砰砰砰”!突如其来的枪声从一旁树丛后面传了出来。

枪声过后,那几个赵前勋的亲信全部中枪到底了。

倪端带着第三营的士兵马上从树丛后面跳了出来,这二十多个士兵挡在了吴绍霆面前,手里的枪口对准了第二队的士兵。

“怎么,你们想造反吗?这些人持枪威胁上司,其罪当诛,你们谁还想跟他们一样!”倪端冷着面孔,对着所有人大喊了道。

如今第二队当中还残留着一些赵前勋的亲信,他们本打算跟着前面那些人一起响应的,可是现在看来幸亏自己慢了一步,要不然也会被打成马蜂窝了。既然大势已去,那还是老实一点为妙,反正赵前勋已经死了,他们没必要再为一个死人卖命。

其他第二队的士兵本来就是被动响应,现在吴大人亲自出面压阵,他们当然不敢乱来。

吴绍霆马上说道:“第一排排长是谁!”

从后面跑出来一个军官,应道:“卑职孙继直,第一排排长。”

吴绍霆说道:“很好,你现在就是第二队代理队官,我命令你马上带队反击山匪,半个小时之内必须突破埋伏与第三队接应!做的到吗?”

孙继直一咬牙,这可是自己发迹的机会,就算死也要拼上一把。他大声道:“吴大人放心,卑职保证完成任务。”

他说完,对众军官一挥手,大喝道:“弟兄们,跟我上!”

第二队重新组队,再次调转方向发动冲击。

先前那些埋伏在草丛里面山匪在打了一阵之后,发现官军逃跑了。他们并不是有组织有纪律的队伍,所以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追。经过几个小头领磋商了一番,这才决定要穷追猛打,给官军一个惨痛的教训。

可是山匪刚刚杀出来,忽然发现官军竟然又打回来了。

山匪失去了掩护,正面与官军发生冲突,劣势一下子就突显了出来。

官军这边因为孙继直刚刚当上代理队官,热血沸腾,勇猛无比,亲自冲在最前面。正所谓将有必死之心,士无贪生之意。全队士兵奋勇突击,很快就形成了对山匪的包围趋势。

这些贼寇本是乌合之众,无论装备、纪律还是素质都大大不如官军。他们在被打死了几个人之后,所有人的底气一扫而光,马上就有人开始逃跑了。

战斗持续了十几分钟,官军彻底击溃了匪徒,并且还俘虏了十多人。

吴绍霆和倪端虽然没有冲锋在前,那是因为仍然担心会有赵前勋的余孽作乱,所以就在后方担任督战队的作用。当战斗结束之后,他才匆匆走上前去,只见孙继直正坐在一颗大树下面,自己为自己包扎伤口。

他吩咐倪端看好俘虏,让第二队休息片刻,准备发动第二次进攻,直接与第三队合击石林那边的山匪。

这时,孙继直包扎好了伤口,擦了一把脸上的血水和汗水,然后小跑的来到吴绍霆面前。

“报告吴大人,卑职马上前去支援第三队。”他正声说道。

“很好。你伤势怎么样?”吴绍霆看着孙继直满身都是血,军服都还破了好几个地方,有些担心对方会不会失血过多。

“多谢吴大人关心,卑职并无大碍,都是一些皮肉伤罢了。吴大人等着卑职的好消息。”孙继直面不改色的说道。

吴绍霆微微点了点头,心中很是欣赏孙继直的气魄,他说道:“那好吧,你马上行动。”

于是,孙继直马上又带领第二队开始向石林那边发动进攻。

其实这个时候石林那边的战事已经消弱了不少,山匪或逃或亡,那条防线早就已经溃不成军。孙继直从背面展开攻势的时候,本路还抓到了好几个逃跑的山匪。几分钟之后,第二队和第三队就形成了合围之势,仍然坚守在石林那边的山匪们顿时成了瓮中之鳖。

几个抱着必死之心的山匪冲出岩石掩体,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向官军冲了过来,可是瞬间就被打成了马蜂窝。

接着没过多久,石林枪声渐渐零星了起来,几分钟之后山匪这边彻底没了动静。

第三队和第二队同时派出士兵上前探看,这时山匪那边传来了叫喊声:“别开枪,别开枪,我们投降了,别开枪!”

石头后面举起了一支枪,一个山匪慢吞吞的站起身来。

其他山匪见官军没有开枪,也跟着举起了武器,从各自的掩体岩石后面站起身来。

后方的官军在确定山匪是真的投降了之后,马上一拥而上,将这些人全部押了下来。经过统计,这些坚持最后投降的山匪一共才只有三十多人,而拷问之后得知他们一共是一百二十多人,先前战斗时死的死、逃的逃,只剩下这些小喽啰们了。

第113章,拔出隐患

吴绍霆押着先前俘虏的山匪来到了石林这边,将两拨俘虏合为一处。他命令所有军官开始清点伤亡情况,并且让士兵打扫战场。

就在这个时候,原本守在顺林里面做为预备队的陈升等人匆匆赶了过来。

陈升现在还不知道赵前勋已经死了,他心中十分郁闷,赵前勋没有按照计划行事,竟然带着手下打败了山匪,这是什么意思?正是因为赵前勋没能制造溃败的混乱场面,他这边也没办法安排李琛去打黑枪。

不过事已至此也无能为力,他只能忍下这口气,等找到赵前勋之后再好好教训一番。

可是陈升刚刚来到石林,第二队就有士兵将赵前勋被吴绍霆枪毙正X法的事情告知了。

听说了这个消息,陈升这才明白了过来,原来吴绍霆早已经留了一手。

他现在感到很是震惊,一方面是因为赵前勋的死,另外一方面则是猜测吴绍霆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第三营的人那么巧就迷路跑到了第一营这边,吴绍霆要杀一儆百又那么巧就选择了赵前勋呢。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巧合。

他渐渐有些紧张了,如果这是吴绍霆知道了自己的计划提前除掉了赵前勋,那很快岂不是要轮到自己了吗?

陈升不敢赌博,尤其还是拿自己的性命来当赌注。

短暂的犹豫之后,他决定还是要先下手为强,只有彻底除掉吴绍霆自己才能放下心来。

当即,他先派人找来了营务处卫队的卫兵李琛。

李琛原本以为赵前勋的行动失败了,会让陈升放弃刺杀吴绍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不过他在见到陈升之后,看到陈升的脸色就知道这件事情还没有结束,心中不由又紧张了起来。

陈升将李琛拉近,压低声音对他说道:“你现在悄悄的溜到那边去。”他指了指先前山匪与官军交战的那片岩石区域,“然后我会引吴绍霆过去,你给我瞅准机会一枪打死他。明白了吗?”

李琛脸色大变,惊慌的说道:“陈大哥,可是,可是现在土匪都已经……”

陈升打断了李琛的话,冷冷的说道:“怕什么,你过去开枪打死吴绍霆,我立刻大喊有漏网的山匪打黑枪,谁知道?赵前勋已经被吴绍霆打死了,他可是我的兄弟,这个仇我一定要报。怎么,你怕了吗?还是…….是你泄密了?”

李琛心中一寒,当场就吓了一跳,他赶紧说道:“陈大哥,我,我怎么会出卖陈大哥,陈大哥你……你还不相信我吗?”

陈升脸上一篇阴沉,说道:“是吗?既然你还叫我大哥,那你现在就去,剩下的事我来处理!快去。”

李琛无可奈何,只好点了点头,然后悄悄的就脱离队伍了。不过他心里早已经打定主意,自己无论如何都是不会打中吴绍霆的。

在李琛离去之后,陈升又叫来自己的亲信士兵,压低声音说道:“你过去跟着李琛,只要李琛开枪打死了吴绍霆,你就干掉李琛。”

虽然陈升也不想做的这么绝,可是他已经开始怀疑李琛是不是泄密了。除此之外,这一切都要怪赵前勋这个饭桶办事不力。现在山匪全部摆平了,只要李琛一开枪肯定就会暴露。李琛知道的太多了,一旦被抓了起来,难保不会把知道的事情全盘托出。

因此,只能一不做二不休了!

那士兵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如果李琛没打中,我要不要补一枪。”

陈升沉思了一下,忽然问道:“兄弟,你要知道如果你补枪了,我未必能保住你。”

那士兵冷冷的笑了笑,说道:“陈大人,你放心吧,我不会让陈大人为难的。”

陈升现在没有多余的时间思量这个代价,只能点了点头,说道:“好,你自己看着办吧。”

那士兵于是也悄悄的离去了。

这番安排完毕之后,陈升才带着营务处的人走到了吴绍霆这边。

吴绍霆看到了陈升,脸上一片冷静,不过心里却正在酝酿着另外的一件事。

陈升佯装着急的快步走了过来,连忙问道:“吴大人,您没事吧。卑职刚才正准备带人直接杀到这边来增援第三队,后来发现吴大人和第二队那边有问题,所以又打算转向吴大人这边支援。结果就这么耽误时间了,卑职该死。”

吴绍霆淡淡的笑了笑,说道:“无妨。对付这些乌合之众,根本不需要支援。”

陈升连连点头称是:“还是吴大人领导有方,全营将士紧跟吴大人的步伐,才能这么顺利剿灭这帮山匪呀。”

吴绍霆心中好笑,这陈升还真是一个善于伪装的笑面虎呢!这种人要是不除,那后患可是无穷的。他说道:“对了,你赶紧派人下山,去通报司令处我们这边的战况。看看上面有什么其他指示!”

陈升应道:“卑职马上去办。”

他顿了顿,却没有急着去传递命令,而是又问了道:“吴大人,听说二队队官赵前勋,让您给枪毙了呀?哦,卑职不是说枪毙的不对,这种临阵畏敌、败坏军纪的人就该当场枪毙,以儆效尤。只不过………”

吴绍霆皱了皱眉头,问道:“只不过什么?”

陈升神神秘秘的看了看四周,然后压低声音说道:“吴大人,咱们借一步说话。”

吴绍霆没有多想,于是就跟着陈升来到了另外一边。

陈升自然是按照自己的计划,故意将吴绍霆引到了靠近那片石林的地方。

“说吧,有什么神神秘秘的。”吴绍霆不耐烦的问道。

“吴大人您有所不知,这赵前勋其实是赵大人的亲戚呀,您看,他们两个可都姓赵呢。”陈升随口编了一个谎话说了道,同时还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拉开自己与吴绍霆的距离,以免被子弹误伤了。

“是吗,有这等事?不过哪又如何,天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赵标统呢!”吴绍霆叉着腰一副强势的态度说道。

就在这个时候,石林里面传来了一声枪响。不过这一枪仅仅打在了吴绍霆脚下一米远的地方。而就在枪响的同时,吴绍霆果断的拔出了自己的手枪,在甩枪的同时扣动了一次扳机,然后瞄准石林那边又扣动了第二次扳机。

这是他在二十一世纪训练手指敏感度时学会的一招。教官会用改装过的手枪锻炼特种兵的神经控制力,这种改装的手枪扳机十分松弛,轻轻碰一下就会能开火,所以很容易走火。他在初期训练时经常刚拔出枪套就走火了,久而久之联想到如果敌人在近前和中距离同时出现,那可以在拔枪一瞬间开火两次。

刚才电光火石之间射击的第一枪是打陈升,第二枪是打李琛后面的那个士兵。

吴绍霆不是傻子,身为特种兵善于观察是最基本的能力,他在被陈升带到这里时,就发现石林那边有两个人影。整个第一标的士兵都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这些士兵的潜伏伪装难道自己还看不出来吗?

听到枪声,士兵们立刻赶了过来。

二队代理队官孙继直指挥着士兵包围石林,然后来到吴绍霆面前切声问道:“吴大人,吴大人,您没事吧!”

吴绍霆摇了摇头,他故意让脸色显得很沉重,说道:“我没事,石林那边有人开枪,好像打中了陈副官。赶紧看看陈副官怎么样了。”

这时,倪端和三队的队官也匆匆赶了过来。三队队官上前检查了一下陈升,陈升还没有完全断气,子弹打中了他的肺部,整个人正处于窒息的状态。

陈升全身抽搐着,双眼充满仇恨和不甘,直瞪瞪的盯着吴绍霆,嘴巴就像是脱水的金鱼似的,不住的开合可是叫不出任何声音来。

三队队官赶紧问道:“陈大人,陈大人,你要说什么?”

吴绍霆一脸冷漠,如果这个时候陈升真的发出了声音,自己会毫不犹豫的再补上一枪。

可是此时,陈升即便使出所有力气都叫不出一个字来了。他很不甘心,颤抖的举起了手似乎是要指向吴绍霆。

吴绍霆马上蹲下了起来,紧紧的握住了陈升的手,一副庄重的脸色说道:“陈副官,你还有什么话就对我说,我一定帮你办到。你说话呀,你说话呀!”

陈升双眼一翻,最后一口气是被吴绍霆活生生的气死的。

三队队官叹了一口气,脱下了自己的军帽,说道:“陈副官平时对我们很好的,他是我们第一营为数不多的老兵,没想到……没想到,唉!”

吴绍霆从三队队官身上看到了陈升的威信所在,当即他装模作样的长叹一声,然后伸手为陈升合上了双眼,然后说道:“上报的时候,就说陈副官死于战斗之中,按烈士准备后事。”

站在吴绍霆身后的倪端默默的把这一幕看在了眼里,他虽然不能确定陈升是怎么死的,可是在心中对吴绍霆虚情假意、惺惺作态的样子感到很不习惯。他很担心,如果吴绍霆对革命也是装出来的,那该怎么办呢?

吴绍霆转向三队队官,对方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生的一副大鼻子。他早先就认为三队队官带兵能力很值得欣赏,于是问了道:“你叫什么名字?”

三队队官回答道:“卑职李济深!”

吴绍霆当时就震惊了,他记得自己上任第一营之后,还专门花了一晚上的时间,来认识了第一营辖下的主要军官们。如果自己看到了李济深这位大人物的名字,岂能不认识呢?

李济深,字任潮,粤系主要政治人物,黄埔军校副校长。原国民党高级将领。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主要创始人和领导人之一。广西苍梧人。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二、三届全国委员会副主席。

吴绍霆知道李济深早年就读于广州黄埔陆军中学、陆军速成学堂,毕业后李济深就在新军中担任见习官、排长。按照历史的正常进度,1909年,也就是今年,李济深就会被保送到设在保定的军咨府军官学校(也就是著名的陆军大学)深造学习。

真是太让人意外了,没想到李济深是在第一标第一营实习!

“你叫李济深?三队队官我记得不姓李呀。”吴绍霆疑惑的问道。

“吴大人您不知道?卑职原是第一营排长,四天前原三队队官升调到司令处去了,赵标统任命卑职补缺。这个事,吴大人应该知道的才对呀!”李济深也疑惑了起来。

吴绍霆渐渐猜出了事情的原因,赵声果然把第一营打造成了自己的私有财产,调任安排竟然不用经过营长之手,直接就办的干净利落。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淡然的笑了笑,说道:“哦,是有这么一回事,这几天我给忘记了。”

“吴大人有什么吩咐吗?”李济深问道。

“哦,是这样的,陈副官牺牲了,从现在开始你兼任我的副官。”吴绍霆威严的说道,他在心中叮嘱自己,不管李济深是多么大名鼎鼎的历史人物,在现在看来对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年轻人,而自己是其的顶头上司。

“啊?这,呃,卑职遵命。”李济深愣了愣,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带兵的队官还能兼任主官的副官,不过既然大人吩咐了,自己还是得照办,大不了以后多吃忙一点就是了。

这时,前去包围石林的士兵们将李琛抓了过来,同时还抬过来另外一具尸体。

李琛很快就被押到了吴绍霆面前,他低着头,脸色一片平静,一副任由处置的态度。

“李琛?老唐?”孙继直立刻惊讶了起来,这两个人可都是营务处的卫兵。

“那个,把李琛放了吧,他是我派到那边去捡弹壳的,这事应该与他无关。我刚才看到是这个人开的枪,所以我打死了他。”吴绍霆语气十分认真的说道。

“可是吴大人,我们抓他的时候,他可是拿着枪的,而且问他他什么都不说!”押着李琛的一个士兵说道。

“吴大人,依卑职来看,还是先调查清楚为妙。”孙继直说道。

“要调查就调查这个被我打死的,他为什么要袭击我和陈副官!我可以担保李琛他与此事无关,因为前天晚上我还单独和他吃过夜宵。放人吧。”吴绍霆强调的说道。

倪端是知道这件事的内幕的,所以他也很清楚吴绍霆是在故意保住李琛,这一点倒是能看出吴绍霆是有情有义的。于是,他也站出来说道:“吴大人让你们放那就放了,怎么你们不把吴大人放在眼里吗?”

士兵们立刻放开了李琛。

李琛这才发现原来陈升已经死了,他心中顿时惊讶不已,难道刚才自己那一枪误中了陈升?可是自己明明是瞄准地面的。他一下子乱了起来,仔细回想着当时的情况,可是当时因为太紧张,现在同样也很紧张,根本想不到任何细节。

这一刻,他感到了空前的自责,甚至以死谢罪的念头都有了。

周围的士兵看到李琛悲伤的样子,不过没有人感到奇怪,因为第一营的人都知道李琛与陈升的关系。

接下来,吴绍霆简单的把事情料理了,他把开枪的责任推给了已经死掉的老唐,让众人都把侧重点放在老唐为什么要这么做上面来。可是在大家看来,老唐是最不可能杀死陈升的,因为老唐跟陈升同袍五年时间,被调到新军之前两个人就是认识了。

吴绍霆让李济深把这件事整理成报告,连同先前与山匪作战的情况,一起派人火速送往山下司令处。此时已经是午时末了,全军忙碌了一上午,大家早就又累又饿了。于是吴绍霆就下达休息的命令,安排了哨兵四下戒备,其余的人则原地而坐,拿出干粮来充饥。

趁着这个时间,吴绍霆特意找到了李琛,把老唐要杀李琛的事说出来了。

李琛知道老唐是陈升的心腹,他一开始也很纳闷为什么老唐会在自己身后,如果真的如吴大人所说老唐是来杀自己的,那必定就是陈升安排的!他很难接受这个事实,而吴绍霆也没有刻意的解释什么,只是让李琛把所有事都放下来,一切回归如常。

没过多久,第一队赶过来与吴绍霆这边会合了。

第一队在大眼山另外一边搜索时也遇到了山匪,不过都是一些流寇,仅仅开了几枪之后就全部制服了。

吴绍霆让第一队也坐下来休息吃干粮,他现在不打算继续前进,就在这里等候司令处的回复。他很清楚第一营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又是剿匪,又是正X法,又是暗杀,不管是赵声还是张人竣都会感到震惊,必定会把第一营扯下来进行调查。

在等待的过程中,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了枪声,不过听上去距离很远,而且火力也不算密集。想必这是第二营或者第三营发现了另外一些山匪的散兵游勇,正在发生交火罢了。

经过刚才的战斗,吴绍霆相信官军的实力对付这些小毛贼是绰绰有余的,自己完全没有必要带队驰援。在茫茫大山里面进行搜索本来就应该分区域进行,如果一听到枪声就赶过去,那迟早会乱成一锅粥。

第114章,下山之后

一个多小时之后,传令兵总算回来了,带来了一份张人竣直接下达的命令。

张人竣尚且在新安县县城之中,第一营的情况是由山下的第一标司令处用电报传递过去的。赵声在拿到第一营汇报之后的情绪是什么样,目前还不得而知,但是张人竣确实十分震惊,立刻就要求赵声将第一营撤下来,让包围大眼山南面的魁字营接替剿匪行动。

吴绍霆看完命令之后,马上下令全营准备,第二队负责搬运伤亡士兵和押解山匪俘虏,第一队策应前后。至于李济深的第三队,他决定让其跟着倪端一起与第三营会合,继续参与剿匪行动。

他认为山匪的主力差不多已经都解决了,余下的任务不过是清场,这是不用吃力就能混功勋的大好事。他知道李济深是一个有能力的人,所以不能浪费这个机会,要好好栽培一番。

除此之外,让第三队跟着倪端也能保护倪端的安全。倪端带着第三营就二十多个人,大老远跑一场过来帮忙,在返回第三营大部队的路上万一出了什么意外,那可就是大罪过了。

安排妥当之后,吴绍霆跟倪端说了几句客套话,然后就告辞下山去了。

大约下午四点左右,第一营撤下了大眼山。

司令处这边早就做好了接应准备,赵声和龙靓光的部队接下了山匪俘虏,将他们全部押送到了县城大牢关押了起来。同时军医和后勤杂役们也纷纷上前安置了伤亡兵士。一切看上去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吴绍霆刻意的看了赵声一眼,他发现赵声的脸孔很阴沉,但对方什么话也没说,也没有看自己一眼。他心里很清楚赵声现在的感受,在第一营的两个重要羽翼被自己铲除了,这是何等的创伤和耻辱呢?

至于赵声接下来会怎么样,吴绍霆一点也不担心,因为他跟赵声相互之间都有把柄了。

在第一营还没下山之前,张人竣就已经从新安县赶到这里了。听说了吴绍霆返回之后,他马上派人将相关人士全部叫到了临时司令处的帐篷里面。

包括吴绍霆、孙继直、赵声等人在内的十多名军官,陆续都到齐了。

坐在帐篷军案后面的张人竣正戴着一副眼镜,阅读着第一营送上来的汇报内容。

众人都没有说话,全部默然站在那里,等待着总督大人看完文件。

几分钟过后,张人竣沉沉的叹了一口气,喃喃的说道:“截至今日未时四刻,二十四镇第一标第一营俘获匪人三十七,击毙二十五。第一营自营副官陈升伊始,阵亡十六人,伤四十八人。”

念完了这些伤亡情况之后,张人竣沉吟了许久。

在场所有军官依然无人发言,等待着总督大人接下来的话。

突然,张人竣又开口说话了,这次是面对在场众人的,道:“我问你们,你们觉得这个战况值得庆祝吗?”

旧军军官这边当然认为这次作战也太惨了,还广州最强陆军,对付一群乌合之众竟然死了一个副官一个队官。当然,这还仅仅是目前的战况,由吴绍霆亲自带领的营都是如此,那第二营和第三营更不用多说。

但旧军军官没有个人站出来回话,毕竟前不久山匪侵袭沙井时旧军伤亡更惨。要是把心里话抖出来了,新军很容易就能反驳,没必要自讨没趣。

至于新军这边,吴绍霆和赵声一句话都不说,从他们两个人的表情上也看不出任何喜怒,其他下级军官自然更不敢表态了。

张人竣将手里的文件放了下来,他等了一会儿见无人应答,于是说道:“要我说,一个营阵亡十六人的代价太丢人了。谁知道另外两个营会怎么样?尤其让我感到纳闷的是,这阵亡的十六个人当中,有七个人还是被自己人打死了,这是什么意思?”

吴绍霆沉了沉气,上前一步说道:“除陈副官之外,二队队官赵前勋作战不利、畏敌逃跑,末将当场将其正x法。另四人对末将处置赵前勋不满,企图*,其时在场第三营辅官倪端协助末将击毙此四叛乱兵士。最后一个人阴谋射杀陈副官,当场被击毙。”

张人竣冷声问道:“吴绍霆,你想说明什么?”

吴绍霆从容不迫的说道:“末将的意思,这次实际牺牲人数应该去掉七个人,最少也应该减去六个人才是。”

他其实不想讨价还价,只是想让张人竣尽快把话题转移到老唐射杀陈副官身上。

要说到阵亡人数,如果不是赵前勋那个混账故意溃败,根本不会出现现在的数字。

张人竣心里很清楚第一营这次伤亡是意外,他几十岁的人了,心胸可不像龙靓光、黄士龙那么狭窄,一定要在最强广州陆军上做文章。

因此,他不打算为难吴绍霆,随即责问了道:“那你说,陈副官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士兵为什么要射杀陈副官?”

吴绍霆低头不语。

张人竣愣了愣,怪道:“你倒是说呀!”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不吭不卑的回答道:“末将刚到任第一营不足两月,实在不知陈副官个人恩怨情况。然,末将身为第一营管带,营中发生此等大事,确有难以推辞的责任。末将没有任何借口。”

张人竣恍然大悟,原来刚才吴绍霆不回答,是因为不想找借口。他心中感叹了起来,这年轻人还真是一个恪守原则的人了。

“赵标统,你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张人竣转向了赵声。

“总督大人,标下……标下也确实不知道这其中原由。不过陈升跟随标下数年,标下自以为了解其人。陈升在第一营为人随和,全营上下莫不推戴他。只是这人平日好赌,或许是因为赌博结怨也说不定。”赵声阴郁着脸色,声音僵硬的说道。

他很清楚这是吴绍霆故意把责问推到自己身上,目的就是让自己为难。他之所以用赌博的借口来堵塞这件事,正是因为不能让这件事闹大,否则抖出了自己指示陈升谋杀吴绍霆的真相,那可真是作茧自缚了。

“赌博?哼,因为赌博引起下级谋杀上级,这还真是奇闻!”张人竣冷冷的哼了一声,他当然不会相信这种荒诞之谈。在军营之中哪怕是上级军官抢了士兵的饷银,士兵也只能忍气吞声,谁敢乱来?

“大人明鉴,标下只是推测,未必就是如此。”赵声补充的说道。

张人竣沉默了起来,他现在完全可以下令彻查这次谋杀事故,可是话又说回来,这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呢?相反一旦这件事传出去了,对这次剿匪行动的全局岂不是大有影响?他犹豫了片刻,这件事是大事,查是要查的,但绝不是一般的查法。

“你们都听好,这件事等回到广州之后,我会与将军府一起调查。在此之前,你们谁都不许乱传谣言,尤其是你们第一营,管好所有人的嘴巴。要是让我听到有不利军心的言论,你们一个个都别像推脱。明白了吗?”张人竣严肃的说道。

众人齐声应答下来。

第115章,班师凯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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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司令处大帐走出来时,吴绍霆故意向赵声靠近了一些距离。

“赵大人,您怎么看这件事?”吴绍霆语气十分轻松的说道。

“总督大人的话难道你没听到?这件事总督大人会亲自负责,你操什么心?”赵声揶揄的说道,虽然他脸色依然保持着冷静,可是内心的火山早就爆发了。他现在恨不得将吴绍霆碎尸万段,只是这次较量对方明显占了上风。

“赵大人,我认为有时候我们得放下一些成见,到底有什么恩怨一定要拼个你死我活呢?”吴绍霆慢条斯理的说道。

“哼,你的话很让人费解呀,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赵声用眼神狠狠的瞪了吴绍霆一眼,这吴绍霆也太胆子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竟然说这些话!

“我知道赵大人很明白的,如果一定下继续这样下去,那就是鱼死网破了。”吴绍霆笑了笑,最后一句话他故意压低了声音说道。

赵声怔怔的瞪了吴绍霆一眼,脸色阴郁的就像是梅雨季节。他终于可以断定,陈升和赵前勋的死是吴绍霆一手策划的,也就是说自己暗杀吴绍霆的计划对方心知肚明!

有人泄密了!

吴绍霆看着赵声脸色的变化,知道对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他其实很想让李琛站出来指证赵声,如此一来赵声必然完蛋。这种阻碍自己发展的人,早死早顺心。

可是他一直都很顾虑赵声会破罐子破摔,这都要怪同盟会交友不慎,什么人都想拉拢。他跟同盟会在一起的事情,赵声自然是一清二楚,如果两个人斗争的太激烈,难保赵声不会害死自己。

现在他掌握了赵声阴谋暗杀的消息,双方各有把柄在手,彼此都能钳制对方了。这也算是一件好事,虽然暂时除不掉赵声,但也能终止赵声妨碍自己。

赵声一言不发,冷冷的“哼”了一声,加快步伐就离去了。

跟在吴绍霆后面的孙继直有些好奇,匆匆走上前来,向吴绍霆问了道:“吴大人,赵大人好像很生气呀。”

吴绍霆笑了笑,说道:“陈副官是赵大人的老部下,他的死对赵大人当然是一个打击了。”

孙继直看着吴绍霆的表情,更加疑惑的问道:“吴大人,陈大人牺牲了,您,您怎么还笑得出来呀?”

吴绍霆依然呵呵的笑着,说道:“你说我啊,我笑的就是我们这次作战打的太乌龙了。阵亡十六个人,七个人是死在自己人手下,你说好笑不好笑?”

孙继直愕然了起来,原来吴大人是在嘲笑呀。

吴绍霆拍了拍孙继直的肩膀,叹了一口气说道:“行了,你赶紧去军医那边处理一下伤口吧。你今天表现的很不错,回去之后我会推举你正式成为第二队队官,好好干,我看好你。”

孙继直大喜,立正的喊道:“多谢吴大人栽培,卑职一定不负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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剿匪行动一直持续到了入夜。

山下的辎重部队甚至都向山上输送了一次照明火把。

大眼山与麒麟山在下午三点三十时就结束了扫荡任务,除了晌午时第一营发生了大规模交火,剩下的只是一些零星的交战。第二营和第三营以及魁字营集合之后,立刻又奔赴大马山。抵达大马山已经是日落时分了,不过新军士兵的体力依然充沛,倒是半途加入魁字营仅仅走了一下午,就累的不成样子了,掉队、抱怨、拖沓者不计其数。

在进入大马山之前,炮兵象征性的轰了几炮。只是这次发生了些意外,炮弹点燃一片干燥的林木,引起了火灾。

官兵不得不马上派出一支小队,赶到事发现场去扑灭火焰。

当这个让人尴尬的事情传到司令处之后,张人竣立刻大发脾气,可是却又无从追究。因为炮兵的安排本来就是他一手命令的,要追究那也只能打断的牙齿往肚子里咽了。

一千多名分兵三路上山。没过多久,大马山发生了一场战斗,那是官军在发现了一座山匪的山寨,寨主拒绝开门投降,于是双方就交火了。

其实官军都知道这寨子是积匪,与新安县本地官军互有往来。

只可惜现在上山的不是本地官军,来自广州的新军和消防营可不买这些土匪的账。

战斗持续了半个小时,山寨总算被攻破了。官军在寨子里面搜刮钱财时,一不小心发现了寨主藏匿在鸡棚里面的几个悍匪,这些悍匪是早上从麒麟山那边逃过来的,本以为能够躲过这一劫,没想到还是落网了。

晚上八点,官军总算从山区撤了出来,不过还有相当一部分人在山里面掉队了。

直到第二天天亮之后,派出了本地防军上山接应,才完全将全部士兵带出了山区。

整个剿匪行动历时一整天,一共击毙山匪五十七人,俘虏一百二十人。第三营和第二营在大眼山、麒麟山还发现了两个山寨,不过寨子里面青壮都走了,只剩下一些老弱妇孺。这些全是山匪的家眷,一并带下山来关押了起来,至于如何处理自有定论。

官军这边除了第一营阵亡十七人,其他各路部队一共阵亡十四人,伤者数十人。各营长官将牺牲者名单记录下来,交给司令处安排抚恤后事。

这天晚上,张人竣在新安县城内召集了一些主要将领,总结了这次剿匪行动的效果。

大家都很明白张人竣的意思,不管剿匪的真实结果是什么样,对外宣传都必须是一场重大的胜利。这次会议很快就结束了,因为张人竣早在剿匪之前就已经拟定了事后的事宜,只不过是来跟各级将官们打一声招呼罢了。

次日一大早,新安县府就在全县公布了一则告示:此次总督大人亲自坐镇剿匪,一举捣毁山贼三座山寨,击毙顽抗悍匪近百,俘获降贼逾百人,大获全胜,还民太平。

新安县所有的富豪乡绅们十分配合官府的告示,在自家门前又是张灯结彩、又是敲锣打鼓,庆祝匪患平息、家园安定。这样一闹,城内城外那些无知的平头百姓们或多或少受到了影响,也跟着一起手舞足蹈的欢呼起来了。

一时间,新安县全境老百姓们都感恩戴德,共庆官军根除匪患。

但是当权者都很明白,这些只不过是假象罢了,只要天下不能太平安定,那匪患是永远无法根除的。这次剿匪虽然痛击了一次山匪,可是官军一撤,难保山匪不会卷土重来,反正大家都习惯了这种现象了。

新军与消防营在新安县休整了三天时间,之后便开拔返回广州。

抵达广州城外时,广州城的名门望族竟然都来到城门外面夹道欢迎,其中还有许多报馆记者、洋人绅士,纷纷为广州军队凯旋而鼓掌不已。这全部都是总督府一手操办的,剿匪前的声势与剿匪后的声势当然要相辅相成才可以。

当天,将军府与总督府给参与剿匪的各部犒赏了加餐,大鱼大肉,还有美酒。士兵们得到这样的奖赏,全部都兴奋不已,就这样狂欢了一晚上。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这次剿匪上面那些大人们不仅赚了名声,还赚了一笔不少的银子。

剿匪是为了保境安民,军队要开拔当然需要经费。在此之前总督府上上下下就去向新安县府讨要军费。

新安县府一方面去动员本地富商,要求他们捐款捐物资。富商们没办法,不管是需要还是不需要,不管是为了保平安还是为了巴结官府,一个个都掏了银子。另外一方面还去老百姓家征米征银,征到多少算多少。

富商们的损失最终同样是转嫁到老百姓身上,工钱减了,物价涨了,反正是动用了一切手段来弥补这次的亏损。至于这些银子一分钱都没有发到剿匪兵士手里,理所当然是一层一层的被瓜分了。

好在这次张人竣和孚琦很高兴,赏了一顿大鱼大肉给士兵们,这也算是分得一部分红利了。

第116章,将军家宴

转眼间已是1月22日了,城内关于剿匪的话题依然层出不穷。

西郊军营这边也发生了一些事情,首要之事是关于陈升遭遇枪杀的调查。这件事一度让第一标全军都感到紧张,不过调查了几天之后都没有结果,最终不了了之。当然,吴绍霆知道这是赵声在从中翰旋促使这件事尽快平息,所以整个调查就虎头蛇尾了。

不单单陈升的事平息了,就连赵前勋畏敌之罪以及那几个士兵造反的事,也都是草草了事。毕竟人都死了,已经没什么可以再追究,背上一个不好听的罪名就可以了。

其次是剿匪之后第一标的人事调动。

虽然第一标经过了这次剿匪之后,阵亡了一些士兵,可是人数并不是太多,并不需要急着补缺。但是剿匪行动是一次作战,一场战斗下来赏罚都是要安排清楚的。

吴绍霆在回到广州的第二天,就将自己准备的推荐书跃过了赵声,直接送到了陆军衙门。

这份推荐书他在回来之后还做了一些修改,加入了对孙继直、李济深等人的推荐。

第二天陆军衙门就有了批复,除了两名训练官被要求调入随营军校任职、一名训练官主动要求调往武备学堂之外,其余者全部批准。

倪端顺利成为了第三营见习管代。此外吴绍霆只安排了陈芳一人进入第一营,担任第一营见习副官,林广利和其他训练官则全部分配到了第二营和第三营。

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不把扩张个人势力表现的太明显,这样一方面可以降低赵声的戒备,让其不会横加阻扰这份推荐信批准;另外一方面把这些人安排到第二营和第三营,也算是巩固第二营和第三营当中的权威性。

临近大年,天气越来越冷,这天下午又下了一场冷雨。

吴绍霆从第一标司令处大院走了出来,他刚刚去军需处催问新军过冬棉装派发的事宜。自从入冬以来士兵们依旧穿着夏季的军服,一部分士兵勉强有两件单衣可以一起穿上来御寒,但更多的只能躲在营房里面卷着被窝,或者去外面跑步热身。

各营级的军需官都向司令处军需处催问好几次了,可是司令处军需处一直是一拖再拖。

直到今天吴绍霆再也受不了,亲自跑来痛骂了军需处军官一顿,虽然对方连连唯唯诺诺的答应了,可是到底会不会如愿以偿还是一个未知数。

他在司令处大院门口站了一会儿,打算等着雨下的小一点再返回营务处。

司令处大门口的四个卫兵都冻的瑟瑟发抖,缩在门檐下面一边跺脚一边闲聊。

吴绍霆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烟,向这些士兵问道:“有火吗?”

一个卫兵马上从口袋里面摸出了一盒火柴,小跑的来到了这边。

吴绍霆掏了五支烟,说道:“拿下分了吧。”

卫兵连连感谢道:“多谢吴大人。”于是转身将另外三支烟散给了另外三个士兵。

另外三个卫兵于是也都围了过来。

陆续点燃了卷烟,吴绍霆深深的吸了一口,脸上一点都没有舒坦的迹象。

旁边的一个卫兵小心翼翼的问了道:“吴大人,这过冬的衣服怎么还没发下来呀?去年还是兄弟们自己凑银子买的棉被,今年要是还不发棉服,那我们可真的要硬挺过去了。”

“是呀是呀,今年冬天比去年冷多了。我们又要自己买炭火,又要给家里寄过年费,根本没多余的银子了呀。”另一个卫兵也跟着说道。

“唉,”吴绍霆吐了一口烟圈,无奈的说道,“我今天来就找军需处催这件事,军需处他妈的一帮叼货。下面营的兄弟们比你们更惨,营房都是漏水漏风的。”

“呃……”卫兵们无言以对了,他们知道吴大人虽然人不错,可是这件事也是无可奈何。

“明天我去衙门问问,”吴绍霆弹了弹烟灰,说道,“你们也别太担心,年前肯定有结果的。咱们二十四镇自成立以来都还没发过冬装,要是还不发,那咱们冬天就没法出勤了。”

雨下小了,吴绍霆丢了烟头,向第一营快步返回去。

刚刚回到第一营营务处大门口,新上任的见习副官陈芳就迎了出来,他手里还拿着一封精美的卡片。

“吴大人,刚才将军府派人送来了一封请柬。说是小年夜那天将军大人在府上设宴,要请吴大人您去赴宴。”陈芳说道。

“将军大人设宴?除了我之外,都邀请哪些人去了?”吴绍霆有些诧异,一边向大厅里走去,一边问道。

“这个属下不清楚,来人也没多说什么。不过既然都出请柬了,应该邀请的人不少吧!”陈芳回答道。

“将军大人邀请,岂能不去呢?小年夜是几号?”吴绍霆又问道。

“小年夜是腊月二十四呀?哦,大人您问的是公历呀,应该是一月二十七日吧。”陈芳心算了一下,然后说了道。

“行吧,营里最近就只有过冬物资这个麻烦问题尚待解决,小年夜之前我再去落实一下。”吴绍霆从陈芳手里接过了请柬看了一眼,然后随手收了起来。

接下来几天,经过众多营级官员的施压,陆军衙门总算是拨款为新军置办冬装了。

只是第一批仅仅只有2000套,二十四镇全军将近5000人,连一半人都凑不到。

陆军衙门表示这是最大限度,毕竟衙门里面的官员也要过年,七七八八还有很多费用需要填补,能出2000套冬装已经很不错了。

下面的官兵们虽然还是抱怨,可是衙门这边打死都挤不出一分钱来了。这件事也就渐渐算了,大家只能各自祈祷自己能先领到第一批冬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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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年夜这天,广州很热闹,渐渐已经有了新年的味道。

不过对于那些穷苦农民来说,每年的小年夜是最难过的,年关将近,地主要收租子,辛苦一年的劳作交上去之后又是一贫如洗。当然这还算是好的结果,遇上交不齐全的时候,利滚利、卖儿卖女、卖老婆卖媳妇的惨剧也就发生了。

这天,西郊军营这边受邀请前往将军府赴宴的军官们,商议好一同骑马进城。

吴绍霆自然是跟着众人一起了。除了他之外,同行的还有炮兵标总参谋官韦汝骢、第一标标统赵声、第一标参谋部何福光、许海英两人,以及陆军衙门军官处、军法处、军需处等总长官。一共九个人。

下午四点,众人在十名骑兵护卫下,一同骑马离开了西郊进城去了。

如今孚琦的将军府并不是历代将军府的原址,原将军府全名为“广州将军衙门”,是平南王尚可喜王府的旧址,道光以前的广州将军(包括明朝)都是在这里办公。第二次鸦片战争之后,广州将军衙门与两广总督府一起被英军攻占。

前者一度成为英国领事馆,虽然如今英国领事馆迁入沙面租界,可是洋人依然霸占着旧将军府不予归还,还称其为“领事别业“。

这件事对于1860年以后到任的广州将军都是一种耻辱。

如今的将军府位于六门街中路,占地面积远远没有旧将军府那么庞大,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四进四出大宅院罢了。

一行人来到了将军府大门口,将军府的下人早在门口恭迎,殷勤的上前来为大人们牵马。

在将军大门对面的街道上,早就停了好几顶轿子和马车,看来今天到将军府上的客人确实不少,并且都是非富即贵。

吴绍霆甚至觉得自己是今天赴宴人群中官职最低的了,整个新军当中将军只邀请了他一个营级军官。不过他倒没有任何紧张,相反更应该感到荣幸才是,这表示将军对自己还是特别器重的。

众人下马之后,护卫留在门厅这边,受邀嘉宾则在将军府下人的带领下走进了大院。

经过了前面的门院,来到前堂上。此时的前堂上已经有十多位客人了,除了第二标和骑兵标的一些军官之外,其余的全是一些广州城内的上层名流和社会贤达。不过并没有看到张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在前堂门口,将军府的大管家从下人那边接过了客人,点头哈腰的请众人入内。

西郊军营这边军官们进入前堂之后,在场的同级官员们都起身相迎,大家相互寒暄介绍了一番,然后按照身份官职落座了。

果不其然,吴绍霆今天还真是官职最低的人,被安排到右边第二列角落的座位。

不过这样倒也不错,他觉得这里颇为清静,不像前面那些大人们虚情假意的相互客套着,自己省了这份恶心的奉承倒也不错。喝着小茶,嗑着瓜子,等待着开饭。

第117章,会莫擎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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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前排一位官员忽然回过头来,冲着吴绍霆笑了笑:“吴大人,你倒是一声不吭呀。”

吴绍霆正在嗑瓜子,看清楚对方之后立刻认出此人是第二标代理标统莫擎宇,他赶紧将瓜子皮吐了出来,然后笑着说道:“在下位卑言轻,又不懂官场客套,哪里插得上嘴。独自吃瓜子岂不美哉?”

莫擎宇,字柱一,东莞人。其父为秀才,教书为生。

莫擎宇在取得秀才功名之后,考入广东黄埔陆军武备学堂,于1906年毕业继而官费入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第六期,与阎锡山、刘存厚、李烈钧为同期同学。

毕业归国后,他任职广东督练公所。辛亥革命胜利,他又随军北伐升任粤军第一团团长,隶潮梅镇守使马存发。没过多久二次革命失败,他转投在龙济光麾下,率部驻守潮汕。

1916年春,参加护国讨袁,将龙济光部属马存发驱逐,成立讨袁军总司令部,自任总司令兼第二师师长,陈德春(原第二团团长)任第一师师长,旋与汤廷光舰队联合反袁。

在吴绍霆看来,莫擎宇还是一位正派的历史人物,一身都恪守革命的步伐。只可惜其最终在桂系军阀统治两广期间,被桂系军队击溃,从此退出了军政舞台。

当然莫擎宇的失败归根结底还是一场革命阵营不团结的悲剧。桂军进攻莫部时,莫部当时尚在福建,却得不到福建其他革命军的支援,最终败溃。

“吴大人这么说就不对了,好歹吴大人同是协参领之衔,在座与吴大人同级者可不少呢。”莫擎宇呵呵的说道。

“莫大人太抬举在下了。”吴绍霆谦虚的说道。对于他来说,他还是很希望能够拉拢莫擎宇站在自己这边,更何况胡汉民、廖仲恺也都说过正在积极策应对方,所以自己尽量显得友好客气一些。

“对了,似乎将军不打算让吴大人您来主持二十四镇其他部队的训练任务了,真是有些奇怪呢!”莫擎宇随意的扯了一个话题说道。

“哦,可能是在下上次剿匪表现的不尽人意,将军大人认为在下言过其实了吧。”吴绍霆表面上一副无所谓,只是他心中还是有几分诧异,这个消息还是第一次听到,将军为什么要打消二十四镇其他部队的训练呢?难道第一标表现的还不够好吗?

莫擎宇摇了摇头,叹息道:“吴大人你太谦虚了。听说倒不是因为吴大人的原因,好像是将军大人申报练兵处校验二十四镇的批复,说是开年二月十六,时间上不够充足。”

吴绍霆缓缓点了点头,微笑道:“将军大人也似乎有些着急呀。”

莫擎宇笑道:“这不是将军大人着急,是练兵处的那些大人们着急呢。他们没那么多闲工夫等咱们二十四镇再训练一遍,只批在二月十六日这天检验。”

吴绍霆沉思了片刻,说道:“其实在下觉得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只要抓紧一些,或多或少还是能出效果的。当然,年后兵士们都比较懒散了,未必肯甘心受训呢。”

莫擎宇说道:“我倒是很看好吴大人。虽然这次去新安县剿匪的情况我不得而知,但见到第一标如今的精神面貌,足以让人耳目一新了。若是吴大人不嫌,我想请吴大人私下帮忙整训一番我第二标呢!”

吴绍霆失笑了起来,第二标可是驻扎在城内的,来回路程都要两个多小时,难道自己每天西郊和城内来回跑,这多浪费精力呀。

“莫大人,并非在下不愿意。在下身无他长,只对这练兵有几分心得,巴不得能让大清全部陆军都参考学习呢。只是若是私下协助第二标,这来来往往有问题,而且也不合规矩呀。”他十分客气的说道。

“实际上我的打算就是让吴大人暂住在城内。呵呵,不过说来也是,这不太合规矩。看来稍后还等另外请示将军大人才是。”莫擎宇叹息的说道。

这时,陆续又有几位宾客到场,走在最后的是一位穿着整整齐齐洋装、带着高顶礼貌的年轻人。年轻人一边向前堂走来,还一边与左右的几位宾客畅谈着,只是说话时总是夹带着一些洋语,让人听起来很不舒服。

吴绍霆寻着声音看了过去,一眼就认出这年轻人,对方正是陈廉柏。

他不禁疑惑:孚琦也请了这叼货?晦气!

后来的宾客走进了前堂,堂上人或问好或起身行礼。

因为这些后来宾客中有总督府军事部的高官,新军军官这边也都纷纷起身了。

陈廉柏似乎与在场诸位都很熟络,大家对他表现的比较客气。只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者则显得很厌恶,不中不西,不成体统,简直是大伤传统。陈廉柏对这些老者也看不上眼,有些不认识的人甚至连招呼都不打,态度显得很傲慢。

将军府的管家在为后来宾客安排座位的时候,陈廉柏忽然发现了第二排的吴绍霆,他脸色瞬间变了变,眼中毫不掩饰的流露出憎恶之色。

他现在还记得那天吴绍霆让自己出丑的事情,自己自诩为绅士,竟然让一个野蛮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这口气岂能咽下去?

更何况,事后根本不见吴绍霆上门来道歉,简直更是不能忍受。

吴绍霆让自己的态度显得十分悠然,丝毫不见任何尴尬,同时用一副冷漠的脸色毫不避讳的迎视着陈廉柏。

陈廉柏看到这里,心中气不打一处来,立刻讥笑的说了道:“啊,这不是Mr.吴嘛。真是让我万万没料到,像你这样的下等军官也能被邀请到将军府赴宴?让我猜猜,你应该是担任General(将军)赵的护卫,跟着General赵一起来的吧。”

他故意将声音拖得很长,阴阳怪气,不过却成功引得全场人的注意了。

原本熙熙攘攘的众宾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目光全部聚焦到陈廉柏和吴绍霆身上。

吴绍霆知道陈廉柏受西方文化熏陶的厉害,连讽刺人的方式都是按照西方的那一套。他淡然的笑了笑,依然一副很轻松的样子,仅仅只说了一句话:“怎么,陈买办你是在怀疑将军大人的判断能力吗?”

陈廉柏一下子愕然了,吴绍霆简单的一句话一下子就将矛盾对象推到了孚琦身上,他当然不敢再接话了,可是这下子让自己的自尊更受打击。

“Standingwithyou,itistoonoGrade!Jerk!”他大声的骂了道。

在场宾客当中只有留学日本的,却没有多少人听得懂英文,一时间都不知道陈廉柏说的什么。不过从陈廉柏的语气和表情来猜测,这句话十之八九不是好话了。

吴绍霆的英文水平要比陈廉柏都高得多,他当然听得懂这句话了,这陈廉柏还在用绅士的口味大骂“跟你在一起简直太没品位了,垃圾”,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他一副无奈的摇了摇头,嘲笑的回应了一句:“Ichhabeauchüberlegt,Hündin!”

这是一句德语,翻译过来就是“我也一样,bitch”。

这下轮到陈廉柏傻眼了,他只懂得英文和法文,虽然德文跟英法同出一脉,但毕竟发音大有不同,没有认真去学过根本是听不懂的。他当然不能扯下脸来向吴绍霆询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能楞楞的呆在了那里,无言以对。

“没文化真可怕,放着我们中国自己的语言不说,一定要跟着洋人叽里呱啦、自以为是。真是自讨苦吃!”吴绍霆耻笑的说了道。

陈廉柏气得涨红了脸,手里的手杖狠狠的戳了一下地面,真是恨不得用手杖戳死吴绍霆。

周围宾客反倒更加欣赏吴绍霆最后那一番话,纷纷点头表示认同,一些老者趁此机会还故意交头接耳奚落了陈廉柏一番。

“年纪轻轻学我们老头子拄拐扎,真是世风日下呀。”一个老官绅哼笑道。

“让洋人侮辱咱们是东亚病夫,我看都是这些不伦不类的年轻人给败坏了才是。”另一人点头附和了起来。

陈廉柏简直快要气爆了,正打算摔下拐杖扭头就走。

可是就在这时,前堂后门门口传来了一阵笑声,说道:“怎么,震之和朴庵在切磋洋文吗?你们这些年轻人啊,也太不分场合了,在这么多不懂洋文的大人面前卖弄,这不是自讨没趣吗?”

话音还未落,孚琦已经走了进来,在他身后还跟着另外两个人,正是两广总督张人竣和花旗银行买办张直。

众人齐齐起身,向主人家和大人物行礼问好。

陈廉柏见孚琦和张人竣都在场,自己如果就这样摔了手杖就走,显然将会太无礼了。因此他只好强忍下这口恶气,站在原地没有动。

第118章,排挤洋奴

吴绍霆从陈廉柏的脸色上很容易的就能看出,他在陈廉柏心中的仇恨越来越深。

虽然历史上的陈廉柏曾经掀起过几次风波,但就目前看来,陈廉柏只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罢了。吴绍霆既看不出自己与陈廉柏有什么利益交往,也看不出陈廉柏会威胁到自己什么。

一旦革命时机成熟了,吴绍霆掌握实权之后,在第一批要除掉的眼中钉名单中,就有陈廉柏这个名字。他不会给陈廉柏任何叱咤风云的机会,这个人物将从历史舞台上彻底抹去。

众宾客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将注意力继续放在吴绍霆和陈廉柏身上了,他们更关注的是孚琦、张人竣还有张直三个人刚才在后堂秘密议论什么事情?这几位可都是广州城的风云人物,掌控着小半个南疆的军事、政治和经济,若是他们有什么新动作,必然会有巨大的影响。

不过孚琦、张人竣等人什么公事都未多说,只是笑吟吟的与众人问了好。

大家落座又喝了半盏茶,有下人来通知宴席已经布置妥当。

于是,孚琦先起身,热情的请众人移步到后院的中厅入席。

后院中厅是四面砌空的大厅。今天的天气不算舒适,在这样砌空的大厅吃饭会比较容易受冷,但好在大厅边沿都安置有火炉,驱挡了一些寒意。之所以要把宴席设置在这里,是因为隔着中厅一个院子的地方正好有一座小亭子,哪里已经布置好了桌椅琴具,孚琦显然是为了给宴席添加乐趣而安排了曲艺节目。

今日到场的客人四十人不到,一共就安排了四张十人的大圆桌。

孚琦亲自来安排了众宾客的落座,按照身份和辈份,大家相继落座了。

让吴绍霆感到有些无奈的是,孚琦竟然安排陈廉柏和自己坐在一张桌子上,而且还是正对面的位置。他隐隐约约可以猜出这是孚琦故意为之,毕竟自己与陈廉柏的矛盾,孚琦是心知肚明的。或许这么做就是为了消除两人恩怨罢了。

不过陈廉柏自从落座之后,就是别着脸,根本不正眼去看吴绍霆。

与吴绍霆同桌的就是许海英、何福光还有陆军衙门和第二标的几位官员,大家同是军人,相见甚欢,聊天自然是十分亲切。再加上先前在前厅时,大家都觉得陈廉柏简直就是一个洋奴,所以刻意有所排斥。

一时间,陈廉柏真想掀了桌子走掉,可是他觉得这么做太不合身份了,索性也不去理会这些匹夫,故作清高的自斟自饮。

宴席正式开始之前,孚琦照例先讲了一番首巡酒的祝词,并且提前预祝诸位宾客新年大吉大利。大家齐齐起身,敬了孚琦第一杯酒,然后就各自落座,相互客气的请了,便拿起了筷子开动了起来。

吴绍霆这边都是军营中生活的人,能吃上一顿大宴不容易,而且军人也没那么多讲究,所以什么样的吃相都有,甚至都有人直接动手去抓鸡腿了。不过大家都不介意,反倒谈笑风生的更欢了起来。

只是陈廉柏一个“上流绅士”看到这副境况,脸色立刻扭曲了起来,几乎连筷子都懒的再动了。他心情越来越差,忍不住冒出了一句抱怨:“boorish。”(粗鲁)

大家怔了怔,齐齐的看向陈廉柏,虽然大部分人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就算乱猜也明白不是什么好话。

“他骂人?”一个陆军衙门的军官问道。

“不算吧,他说我们太无礼了。”许海英冷笑着说道,他生性虽然排斥外国人,但好歹还是学习过一点英文,勉强听得懂只字片语。

“是啊,我们这些当兵的,哪里有陈兄为洋人卖命那么金贵呀。不过常言道少数服从多数,现在总不能让咱们这些下等人牵强你一个人吧,就算我们像学陈兄这样的上等人也学不会呀!哈哈!”第二标的一个军官调笑的说道。

众人都附和的点头称是。

陈廉柏脸色由红到绿,又从绿到黑,简直已经到了爆发的临界点。

可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中厅外面传来了一阵轻柔的琴声。所有宾客都好奇了起来,寻着琴声的方向望了过去。只见就在院子另外一边的小石亭里面,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两位姑娘,一位穿着华丽的旗袍坐在琴台后面,正在抚弄琴弦,另外一位只是一个小丫头侍立在后面。

因为距离有些远,宾客看不清楚这弹琴女子的容貌。

不过单单从这琴声与依稀的倩影,也能引起众人无限的遐想。

没过多久,众宾客都开始窃窃议论起来,纷纷称赞这位女子的琴技了得。甚至还有一些人悄悄的打听起来,这位女子究竟是哪家青楼请来的。

吴绍霆这边也不例外,大家都被这琴声吸引住了,先前尴尬的气氛一扫而光。吴绍霆甚至看到陈廉柏的眼神都到了呆滞的状态,嘴巴都有些合不拢了。他在心里暗暗的笑着,本以为这家伙彻底洋化了,没想到对中国美女还是有兴趣的。

“诸位,诸位!呵呵!”

最前面的首桌传来了孚琦高兴的声音,大家总算是从沉浸的琴声中回过神来,陆续把目光转了过去。

孚琦站起身来,面带笑容说道:“今日不单单是小年夜,也是小女童诗的及笄礼。我本欲为小女举行浓重的盛宴,只是小女生性孤僻,自京城来到广州之后就不曾结交什么朋友,也不愿意与陌生人相见。因此,我也只好籍此机会一并庆祝了。”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那弹琴的女子竟然是将军大人的女儿。

先前那些还在议论这女子是从哪家青楼请来的,顿时汗颜不止,这话要是传到将军耳边里面,那还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与孚琦同桌的一位老官绅笑着说道:“将军您说的也太迟了一些吧,要是提前在请柬中说明了,我们也好提前预备童诗格格的及笄贺礼呀。看来我们明日还要再来叨扰将军一顿了。哈哈哈!”

孚琦淡然的笑道:“毋须这么破张浪费了。小女性格怪,只怕诸位辛苦周折的心思,到她那里也是白白浪费呀。呵呵。今日诸位只要能够诚心祝福,那比任何贺礼都要称心如意呢!”

有人提议道:“好,不如诸位一起共敬童诗格格一杯,聊表诚心!”

大家当然道好,于是众人站起身来,面向小石亭那边举起了酒杯,各自说了一句祝福语,然后一饮而尽。不过因为人多口杂,刚才的祝福语只怕连一句都听不清楚呢。

石亭那边一点反应都没有,将军的女儿童诗依然自顾自的弹琴,丝毫不理会这边宾客的敬意。宾客们也没在意什么,大家只当是童诗格格正在专心弹琴,不便起身回应。

陈廉柏落座之后,脸上不禁露出了几分神往的痴笑,目光依然停留在那弹琴女孩的身上,喃喃自语的感叹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呀!”

许海英听了这番话,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咦,陈兄竟然还懂得古文言呀。”

陈廉柏对于这种讽刺很难受,没好气的瞪了许海英一眼,不过没有多说什么。

石亭那边的琴声渐渐收尾了。大家本以为童诗格格还会再弹奏第二曲,可是没想到一曲罢了之后,童诗格格便轻盈的站起身来,略略行了一个万福礼,然后带着小丫鬟出了石亭沿着走廊就离去了。

宾客们都有一些遗憾,多么好的琴艺竟然只一曲就结束了,这不是吊人胃口吗?

不过没有人敢抱怨一句话,毕竟这可是将军的千金呢。

大家只好继续觥筹交错,继续享用今晚的宴席。

宴席刚到一半的时候,陈廉柏忽然站起身来,走到中厅边向侍候在那里的下人小声问了几句,然后就匆匆走出了大厅沿着走廊离开了。

许海英有些奇怪,笑着问道:“是不是被我们给气跑了?”

何福光呵呵笑道:“别瞎说,陈公子的度量哪里会这么小,八成是出恭去了。”

有人故意打趣的说道:“就算是出恭,那也是被我们气得去出恭了。哈哈。”

“哈哈哈哈!”

“你这话……真是笑死人呀,哈哈哈!”

“妙极,妙极!”

大家都一起哄笑了起来,然后继续谈笑其他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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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误入闺途

吴绍霆与第二标的同仁一见如故,大家在一起多喝了几杯。虽然他自认为酒量还不错,可是一个人与三个人喝,当然还是有几分不利。过了一阵子之后,他觉得应该找个借口透透气,于是说道:“喝多了,我去一趟茅房。”

“吴大人,你去的时候倒是要仔细看一看陈公子呢,这都去了这么久还没有回来,是不是拉坏肚子了!”第二标的一个军官酒劲上头,也不在乎陈廉柏的身份了,再次调笑的说道。

“什么拉坏肚子了,弄不好是没带草纸呢!哈哈。”许海英笑道。

几个军官又哈哈大笑了一阵。

吴绍霆这才从酒桌上退了下来,走到了中厅门口向一个下人询问了一下茅房的位置,然后走了出去。他沿着走廊出了中厅的院子,来到了第二进的内院。下人刚才指引说最近的茅房就在第二进西边的花园里面,也不算太远,只要沿着鹅卵石小路直走就是了。

很快就来到了花园,在角落里果然看到一排茅房。

吴绍霆一边解开裤子一边走上去,随便找了一个空坑就解决了。

这时他虽然有些醉了,但是大部分的意识依然很清晰,他发现隔壁的茅房里一点动静都没有,陈廉柏根本就不在这里。他当然不知道陈廉柏去哪里,对此也没有任何兴趣,就算是掉进茅坑里面淹死了,那也算得上是一件大好事。

方便完了之后,吴绍霆从茅房里面退了出来,打算沿着鹅卵石小路返回去。

突然,背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吴绍霆回过头来看了过去,却见黑暗中有一个瘦小的身影正向这边快步走来。

“是谁呀?”他认为应该只是将军府的一个下人罢了。

“你,你是谁?”说话的是一个怯生生的小女孩,声音带着紧张和戒备。

“哦,那没事了!当我什么都没问,我只是路过的。”吴绍霆挥了挥手,既然是一个小丫鬟与自己又没什么关系,继续回去喝酒就是了。

“等等,等等,你,你能帮我一个忙吗?”小女孩急忙叫了道。

吴绍霆有些奇怪,侧过脸来问道:“你到底是谁呀?”

小女孩走进了几步,她看清楚了吴绍霆穿着一身军服,于是暗暗放心了一些,说道:“奴婢是格格的侍女小婉。刚才有一个人给了奴婢一张银票,他说这是美元,赏给奴婢的。还说让奴婢去取一些美酒过来。”

吴绍霆“哦”了一声,说道:“你是说陈公子呀。咦,他跑到后面去了吗?呵呵,我就知道他对你们家格格倾慕不已呢。怎么,你不会是让我帮你去拿酒吧,真是太无礼了,好歹我也是将军大人的客人呢。”

他只是随便的说笑着,语气中并没有责备之意。

小侍女连连摇了摇头,弱弱的说道:“奴婢……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想请大人您去瞧一瞧,那位什么公子好像喝醉了,会打扰到格格的。奴婢身份卑微不敢冲撞那位公子。”

吴绍霆乐了起来,他以前看电视剧里面那些千金小姐的贴身丫鬟都是很强悍的,为了主女人什么事都敢做,怎么偏偏这个小丫头这般畏手畏脚的呢?

“你叫小婉?你到底在说什么呢?陈公子难道不是正与格格在一起吗?”吴绍霆沉着声音问了道,显出一副懒洋洋的姿态。

“才不是呢。格格在房间里面休息,奴婢准备为格格准备晚饭,可是刚出来就在园子门口遇到了那位公子,他……他竟然私闯内院,太没礼貌了。”小婉气愤的说道,不过仍然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两只小手捏弄着一张绿油油的纸片,应该就是陈廉柏打赏的美元了。

吴绍霆失笑了起来,说道:“难道没人拦着他?好吧,我认为你应该去找你们的管家,或者直接去找你们老爷将军大人。”

小婉委屈的说道:“可是,可是奴婢不知道那位公子到底是什么身份,万一,万一是老爷的贵客,或者是格格的私客,奴婢这么冒冒失失的,只怕……求求你,帮帮奴婢吧。”

吴绍霆酒意正兴,觉得自己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捉弄一下陈廉柏。擅闯将军府内院,这个把柄可不算小。当即,他故作勉强的叹了一口气,说道:“那好吧。你前面带路。”他一边说着,一边拉了拉自己的军服下摆,让自己显得更英挺一些。

小婉感激的点了点头,连忙就迈开小脚在前面带路了。

吴绍霆跟着小婉穿过花园的一道月门,走上一条比较宽敞的青石板铺成的走廊。

这时,他忽然好笑的说了道:“小婉,我觉得你有点傻。”

小婉怔了怔,愕然的回过头来,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小声的问道:“奴婢怎么傻了?”

吴绍霆笑道:“陈公子是外人进了你们家格格的内院,难道我不是外人吗?”

小婉恍然大悟,停下了脚步,低着头嘟着小嘴,就像是犯错的小孩似的。

吴绍霆这时看清楚了对方的容貌,这小女孩不过十三、四岁的年华,一脸稚气未脱,难怪会这么傻乎乎的。

他呵呵笑了笑,不打算继续难为下去了,于是说道:“好了好了,都走到这里来了。这样吧,如果陈公子有什么无礼的地方,我就帮你揪他出来。如果他跟你们家格格相安无事,那我就悄悄离开好了。你觉得如何?”

小婉弱弱的点了点头,只是还是一副很委屈的样子。她没有说话,转过身来继续默默的带路,单薄的背影显得有些颤抖。

吴绍霆看着这个瘦小的身影,觉得这个孩子还真是苦命。

在走廊尽头出现了一个园门,他们还没有靠近就听到了园子里面传来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不过语气却带着十足的愤怒。

“你给我滚出去!你若再不走,我一定告诉我阿玛,让你不得好死!”

吴绍霆和小婉都吃惊了起来,这应该是童诗的声音了。

小婉焦急了起来,快步要冲进去。吴绍霆从后面拉了她一把,说道:“你留在外面。”

小婉脸上一片惊慌,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吴绍霆没有多犹豫,快步就冲进了院子。刚刚来到院子门口,只见正屋内冲出了一个人影,显得有些仓皇却又柔弱的向这边小跑了过来。

他一眼就看出对方是先前穿着旗袍弹琴的女孩子,粉嫩俏丽的脸蛋上带着愠色。还没等他开口,正屋里面紧接着又冲出了另外一个人影,单单看着那一身惹眼的硬领西式礼服就能认出是陈廉柏了。

旗袍女孩走近了,她起初以为吴绍霆是将军府的护卫,正打算开口命令,可是仔细一看又发现对方的衣服大有不同,而且浑身还带着酒气,立刻紧张了起来。

“你,你是什么人?”少女戒备的问道。

吴绍霆没有理会对方,忽然迈步飞快的从她身边绕了过去,直接出现在了陈廉柏面前。

陈廉柏还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的身子已经一跃而起,越过了吴绍霆的肩膀,重重的摔在了旗袍女孩的面前。他刚要惨叫,胳膊一下子又被反扭在背后,关节错位的疼痛让惨叫立刻变成了痛叫:“啊!啊啊!”

旗袍女孩怔怔的看着这一幕,虽然觉得很吃惊,内心中却感到出了一口恶气。

“陈公子,你可让我们好找呀!这里可是将军府内院,难道你不知道闲杂人等不能随便进入的?哦,我忘记了,你这个假洋鬼子早就不记得自家的传统规矩了!”吴绍霆冷笑着说道,言语之间带着十足的讥讽。

“吴绍霆,你,你胡说什么!你这个野蛮人,快点放开我,我要跟你决斗!”陈廉柏愤怒的大叫着。

吴绍霆没有理会陈廉柏了,抬头看向面前的少女。这时距离近了,他总算可以清清楚楚的欣赏到了对方的容貌,顿时也对这位年仅十五岁的妙龄少女吸引住了。他在二十一世纪就听说过早期满族游牧民族的女子生得彪悍,容貌无从恭维,却没想到在满族经过了两百多年的进化,竟然出了这么一位水灵灵的女孩子。

西林觉罗??童诗清秀的眼睛充满神韵,虽然生在北方却有江南女子的秀气,五官精致俏丽,尽管年纪尚幼,却隐隐约约透露出一种妖艳的魅惑。

这时,女孩发现吴绍霆目光竟然与陈廉柏同出一辙,原本还有几分感激之意,现在立刻一扫全无了。她生气的瞪着吴绍霆,娇怒道:“你们两个都给我滚出去!”

吴绍霆怔了怔,疑惑的问道:“小姐,我可是来帮忙的,即便你要发火冲他一个人就可以了,为何还要连带我一起呢?”

童诗哼了一声,没有理会吴绍霆,转过身来对园子大门外喊了道:“小婉,小婉,来人呀,快来人呀!”

一直站在门外的小婉匆匆的就跑进了园子来,她见到园子里面的情形之后,显得忧心忡忡,站在哪里一句话都不敢说,缩着肩膀脸上一片怯生生。

童诗看见小婉手里还捏着什么东西,立刻上前夺了过来,她展开来一看发现是一张美元,当即勃然大怒了起来,将美元撕成了碎片。

“你这个狗奴才,你,你拿了好处放这些人进来,我看你是要作死了!”她气得小胸脯剧烈的起伏着,举手狠狠的就抽了小婉一巴掌。

小婉被打得摇晃了一下,险些摔倒在地上,可是却强撑着身子没有跌倒。

小丫头一下子哭了起来,不过并没有哭出声,只是咬着嘴唇默默的哭。她低着头,不敢抬头正视童诗,瘦弱的身子因为害怕而瑟瑟发抖着。

第120章,闹剧之后

吴绍霆看到这里,立刻义愤填膺,这位美女格格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先前美好的形象在自己心中锐减不少。他放开了陈廉柏的手,站起身来大步走到小婉面前,挡在了小丫头的面前。

童诗看着吴绍霆,冷冷的问道:“你要做什么?”

吴绍霆正色说道:“她可没有串通什么外人,是这位陈公子硬要闯进来的。”

童诗嗤笑道:“若是硬闯,她难道不会叫人吗?”

吴绍霆冷冷的笑道:“你以为我是怎么来的?实话告诉你,我就是小婉叫过来帮忙的。”

童诗听到这里,竟哭笑不得了起来,随即越想越生气,白嫩的脸蛋涨红了一片。她立刻对吴绍霆身后的小婉厉声斥责了道:“真是好的很,你这狗奴才自作聪明,一个外人闯进了我的居园,你又去找来另外一个外人来帮忙,还从没见过你这蠢的东西。你们汉人难道都是没脑子的东西吗?”

“小姐,对不起……呜呜呜呜……”小婉颤抖的着说了道,终于忍不住哭出声了。

吴绍霆似乎有些明白小婉为什么不敢直接去找将军府的人来帮忙,因为这个小丫头内心的担忧实在太多了。而这一切必然是童诗格格这位满族贵族,经常都对小婉百般刁难,所以导致了小婉做什么事都如履薄冰。

他看得出来,这位童诗格格是一位地地道道的排汉主义者。

“小姐,看来你对汉人很有意见呀?”吴绍霆脸色冷沉下来,没好气的说道。

“哼,我们大清的江山,就是让你们汉人害人精给败坏的!我要有多恨就有多恨!你们,赶紧给我滚出去,要不然我一定叫人打断你们的狗腿。”童诗大声的训斥着,就好像所有汉人都是奴才似的。

这时,陈廉柏一边揉着胳膊一边走上前来。他双眼冒着痴迷的神光,就连吴绍霆刚才对自己动手的事情都能忽略不计,依然感叹的对童诗说道:“美丽的殿下,在下是一个无种族主义者,不管您对汉人有什么意见,在下都不会介意的。还请美丽的殿下能原谅我先前的无礼之举,那只是一种爱意的冲动罢了。不知道您明日晚上是否有空,在下愿意在广州大饭店包下二楼的餐厅,向您赔罪。”

童诗脸上露出了嫌恶的表情,她这个封建贵族家的千金小姐,哪里受得了这种中西杂交的表达方式。

“我最恨的就是你这样的洋奴,汉人已经够低贱了,你却还要做西夷的走狗,这是低贱的不能再低贱的勾当了!我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马上消失,要不然这件事可不会那么简单了。”少女愠怒的说道,每一个字都带着十足的火焰。

陈廉柏呆了呆,心中马上就感到童诗太过分了,可是即便如此他依然轻易的就按耐了住了怒火的苗头。他正要开口继续说话,但是一旁的吴绍霆却重重的拍了一下他的背心。

“陈公子,我们还是赶紧走人吧。私闯内院、调戏格格,这个罪名你是背不起的。”吴绍霆讥笑不已的说道。

“我,你,你,我哪里有调戏…….”陈廉柏想要辩解。

“那好吧,我走,你等着自己向将军解释吧。”吴绍霆打断了陈廉柏的话,说完之后迈步就要向园门走出去。

陈廉柏刚才被吴绍霆摔了一跤,消除了不少感情冲动的因素,他当然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是十分冒失的,当即只好放弃了继续示爱的打算。

他临走之前深深的看了童诗一眼,充满期待的说道:“格格殿下,明日广州饭店……”

“滚!”

陈廉柏只好灰溜溜的快步离开了园子。

吴绍霆走到门口时,忽然回过头来,同样用深意的眼神盯了童诗一眼,却用十分冷淡的语气说道:“我想提醒你一下,大清的江山就是从汉人手里夺过来的。江山只属于能够统治它的人。”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童诗微微拧了拧眉头,对吴绍霆的这句话竟然生出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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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绍霆与陈廉柏沿着青石板走廊往回走。

这个时候,陈廉柏一点浪漫的心情都没有了,脑海里开始惦记着自己刚才被吴绍霆摔翻在地上的耻辱。他故意让步伐走得快一点,好让自己不至于跟吴绍霆并肩而走,然而行动越快,心中也不得安宁,反而更加郁闷了起来。

吴绍霆看着陈廉柏的样子,心中好笑不已,他真的没想到这个日后有着疯狂想法的商人,竟然还有这么滑稽的一面。尤其是刚才陈廉柏向童诗说的那番肉麻的话,只怕早先童诗给了陈廉柏一巴掌了。

两个人一路无话,返回到中厅时,宴席已经接近尾声。

虽然大家都对吴绍霆和陈廉柏去茅房这么久感到奇怪,但是却没有人发问。

吴绍霆落座之后,同桌的那些同仁们倒是好奇询问了一下。

陈廉柏冷着面孔瞪着吴绍霆,似乎是不想宣扬刚才发生的事情。

吴绍霆自己也很清楚,私闯内院可不是什么好事,不管主人追究不追究,传出去的话对名声也是有影响的。于是他随便找了一个借口,说陈廉柏喝醉了在花园摔倒了,自己找了半天才找到陈廉柏的人,将其搀扶了回来,就这样耽误了时间。

陈廉柏很不屑这样的谎言,但是却又不好拆穿吴绍霆的话,只好用沉默应付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宴席结束,孚琦邀请众人回到前厅用茶。

回到前厅之后,大家按照宴席开始之前的座位各自落座。下人端茶倒水、奉上点心,宾客们带着一身酒气,继续相互的谈笑着,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

孚琦刚刚坐下来喝了一口茶,忽然跑来一个下人,在其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话。他的脸色立刻一变,目光下意识的在陈廉柏和吴绍霆身上停留了一会儿。

宾客们都有一些诧异了,难道刚才陈廉柏和吴绍霆先后离去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孚琦缓缓放下了手里的茶杯,慢条斯理的站起身来,波澜不惊的说道:“朴庵,震之,你们两个跟我到后面来一下。诸位就请自便吧。”

陈廉柏和吴绍霆站起身来,此刻他们两个人都在担心一件事情,那就是童诗格格十之八九把刚才的真相派下人来告诉了孚琦。

他们两个人脸色各有不同,陈廉柏显得有些紧张,而吴绍霆却一脸坦荡。毕竟大胆调戏童诗格格的是陈廉柏,吴绍霆是见义勇为罢了。

跟着孚琦穿过了前厅的后门,来到了后面的一间小客室。

孚琦回过身来,脸色很阴郁的说道:“晚宴时,你们两个都去哪里了?”

陈廉柏一下子就惊愕了起来,看来童诗果然是向孚琦告状了。先前他还不觉得有什么害怕,毕竟自己受西方文化熏陶的厉害,爱情观要远远超出封建束缚的余地。可是这就好比一夜情,做的时候皆大欢喜、两相情愿,可是一旦不幸怀孕要负责任时,那又感到压力倍增。

他支支吾吾好一阵,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即便是为洋人办事,但是在广州城内以孚琦的权力捏死自己还是轻而易举的。毕竟孚琦在洋人面前的分量要远远大过自己。

吴绍霆等了一会儿,见陈廉柏不肯说话,他只好叹了一口气,说道:“将军大人,您如果知道了实情,末将愿意承认先前的过失。”

他现在越来越看不起那位童诗格格了,说好不会追究的,没想到人前一套人后另一套。

孚琦冷冷哼了一声,严厉的说道:“我当你们是贵客,你们却在我府上如此放肆,这件事要是传出去,我的颜面何存?我女儿名誉何存?”

陈廉柏这才开口说道:“将军阁下,这件事……确实因敝人而起。不过敝人可以向将军阁下发誓,敝人对令千金是真心实意的仰慕,敝人愿意请家父出面名正言顺的提亲……”

孚琦震怒的吼了道:“胡闹,你是跟着洋人办事把脑子都办糊涂了吧。你以为你是谁,说来提亲就来提亲,你以为我孚琦是谁?”

陈廉柏脸色一下子就难堪了起来,他从小都受到优等待遇,极少受过委屈。现在遭到孚琦这样的斥责,他心中当然是很不好受。只不过孚琦不是吴绍霆,他只能默默忍受,而不能发泄出口。

第121章,获悉阴谋

孚琦伸出手警告的指了指陈廉柏,冷冷的说道:“我告诉你,我的女儿只会许配给精忠报国之勇士,绝不是你这种为洋人卖笑的走狗!”

陈廉柏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两只手不由的捏紧了。

吴绍霆看到这里,不由也感到大快人心起来。他之所以对孚琦有好感,就是因为孚琦有一颗坚定不移的爱国大义之心。虽然看上去有些排外色彩,可是在列强虎视眈眈之下,依旧能够坚持这种原则,不可不谓是一种大魄力。看来那位童诗格格受到父亲的影响不浅呢。

孚琦在发完脾气之后,胸口因为余怒起伏不定,不过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一时间,后室内安静了下来,甚至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过了好一会儿,吴绍霆原本以为这件事就会这样结束。尽管陈廉柏做了一件十分荒唐的事情,可归根结底罪不该死,而且还有洋人买办的身份护身。孚琦现在即便再如何动怒,也是无法演变成动手的。唯一的结局就是狠狠教训之后引以为戒罢了。

可就在这时,陈廉柏忽然开口了,他似乎在内心中隐忍了许久,终于酝酿出了勇气。

“将军阁下,您的意思是在您的眼中,敝人还远远不够资格迎娶格格了?”他语气很平静,虽然是一个疑问句,不过整个人却显得十分胸有成竹。

“哼,你除了帮洋人赚钱之外,做过什么利国利民的壮举?你也配称为勇士?”孚琦讥笑的说道,对于他来说这明摆着的是一句废话。

“如果敝人能够帮将军阁下铲除一个心头大患,将军阁下是否可以重新思量一下敝人在您心中的地位呢?”陈廉柏不疾不徐的又说道,这一刻他一改先前唯唯诺诺之态,竟然变成了一个地地道道冷血商人的模样。

吴绍霆和孚琦都有几分惊奇,这陈廉柏能为将军铲除什么心头大患呢?

孚琦眯了眯眼神,严肃的问道:“就凭你?你能帮上什么忙,我甚至都怀疑你知道不知道我心头最大的忧患是什么!”

陈廉柏淡然的笑了笑,说道:“虽然敝人确实不能一概全知,但有一点必然是将军阁下长久以来都放不下的大事。这件事就是会党叛乱分子!”

吴绍霆怔了怔,他暗暗吸了一口气,陈廉柏这个狗汉奸果然早就在打同盟会的主意了。他现在只能极力控制着自己内心的愤怒和担忧,尽量表现的若无其事,如果让陈廉柏和孚琦看出自己的色变,只怕自己也要被牵扯进去了。

孚琦皱着眉头,追问道:“你什么意思?你别告诉我你知道下一次革命党人的行动目标。没有真凭实据,你以为我会轻易相信?”

陈廉柏收住了笑容,正色的说道:“可以这么说,我不仅仅知道革命党下一步的行动,我还知道他们几个主要头领的藏身之处。将军阁下,如果敝人将这些消息贡献给您,算不算得上立了一次战功呢?您可要知道,这几个主要头目策划的恐怖袭击,可是让偌大的大清国至今都提心吊胆。”

孚琦脸色一下子复杂了起来,这陈廉柏难道对自己的女儿真的如此爱慕,甚至不惜出卖自己的同胞来博取自己的好感?

不过在他看来,革命党的的确确是一个不小的麻烦,满清政权的根基已经摇曳不定,而就是这些疯狂的作乱分子不思忧国忧民,反倒制造更多的破坏来动摇这剩下的根基。他对革命党的态度向来是强硬的,即便自己再开化,也绝对不能容忍有人*政权。

吴绍霆很了解孚琦,孚琦是一个爱国主义者,但是其所爱的仅仅是大清国。洋人对大清不利,孚琦就深恶痛绝所有洋人;革命党意图颠覆大清国,孚琦理所当然更加不能容忍!

他也知道陈廉柏既然把话说出来了,那必然就会说的彻彻底底,同盟会这次算是作茧自缚了。不过他是不会坐视不理,广州新军革命的事可以失败,但是万一官军搜查同盟会在广州城的据点时找到了会员名单,发现了自己的名字,那才是大灾难!

当即,他故意混淆的问道:“陈公子,敢问你所说的同盟会据点,还有这些同盟会的核心头目,这些消息是怎么来的?你怎么确定这些人就是核心头目呢?”

孚琦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同样怀疑的看着陈廉柏,问道:“是呀,如果那些人真的是头目,你是怎么认识的?我大清各地官府对革命党人严抓狠打,他们岂能轻易暴露身份。”

陈廉柏脸色微变,他感觉到孚琦是在怀疑跟革命党有来往,立刻说道:“这些人意图在广州城再造叛乱,经过一番周折竟打算向敝人购置快枪一千支。五天前他们连首款都已经预付给敝人了。”

吴绍霆故作震惊,一下子打断了陈廉柏的话,说道:“什么?你竟然出售军火给革命党!陈公子,你真是好大的胆呀!”他说着,已经作势将手放在了腰间武装带上,虽然今天来赴宴没有带枪,但是这个动作却能代表戒备。

孚琦也皱紧了没有,眼神带着警戒。

“朴庵,你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他冷冷的说道。

“将军阁下,你,你可千万别误会。这次只是我第一次与革命党联系,以前从来是没有任何来往的。您应该清楚的,洋人只要是有赚钱生意,不管对方是谁都会做的。我只是一个中间人罢了。”陈廉柏额头上涔出了冷汗,他就知道孚琦和吴绍霆会怀疑这一点。

“是吗?”孚琦对这个解释一点都不感到满意。

“将军阁下,有人可以为我作证,敝人绝对没有与革命党串通一气。”陈廉柏恢复了镇定,正色的说道。

“是谁?”孚琦问道。

“巡警营总督莫士诚莫大人。因为敝人在与革命党接触之后,立刻就将这个消息汇报给莫大人了,希望莫大人能够协助敝人将这一群叛党分子一网打尽!”陈廉柏说道。

吴绍霆暗暗记下了这一点。他真的感到自己很幸运,如果上次参加同盟会会议是准时到场的话,只怕自己现在已经是阶下囚了。

孚琦沉默了片刻,这段时间他虽然没有收到任何这方面的上报,但也未必就能说明陈廉柏是假话,毕竟巡警营不归自己管辖,莫士诚不需要对将军府负责。他认真的审视了一番陈廉柏,继而又问了道:“我且问你,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至今都没听闻巡警营有任何这方面的行动呢?”

第122章,迫在眉睫

陈廉柏有些尴尬,他本是有私心所以才没有急着要求莫士诚行动,迟疑片刻,他连忙解释道:“实不相瞒,这是上个月发生的事情。并非是莫大人存心拖延,而是因为敝人计划趁革命党人来收货的时候,再让莫士诚大人一举拿下,这样一来就能尽可能多抓捕一些叛党分子了。”

当然,真正的原因是陈廉柏还没有顺利接下黄埔那座码头,所以一直拖延着。反正这件事对他不吃亏,革命党都是一群傻子,前几天还把军火的首款给自己了,现在只要等到码头到手,那真是一箭双雕。

吴绍霆插嘴冷笑道:“真是幼稚。陈公子,难道你就不知道什么叫夜长梦多吗?革命党势力在广州城到处都有渗透,你就敢担保巡警营里面没有他们的人吗?万一走漏了消息,那可是白白错失了机会呢。”

陈廉柏哼了一声,不屑一顾的说道:“不劳你操心,如果革命党人真的收到了风声,前几天还会来付我首款吗?”

吴绍霆慢条斯理的说道:“我不是操心此事,我只是觉得如果在行动时没抓到一个革命党人,那这与陈公子你故意拖延时间是不是有更深的关系呢?”

陈廉柏立刻怒了起来,破口大骂道:“Adirtylie,你以为我是傻子吗?我今天来告诉将军阁下这件事,就足以表明我与那些革命叛党势不两立。”

“那好,你说他们现在在哪里,我马上带人去剿了他们!”吴绍霆语气丝毫不弱的说道。从一开始,他打岔的话都是为了制造一个错综复杂的局面,这样自己才能争取更多的时间。

现在他故意放出话来,就是要争取搜捕革命党的任务交给自己来执行,到时候就能策应那些革命党人脱逃了。除斥之外,他做出的最坏打算,如果帮不了革命党人,那也不能让他们暴露了自己。自己必然要销毁所有不利的证据。

“是吗?让你去围剿革命党,我可不相信你!现在传闻隐藏在新军里面的*势力最严重了,万一你走漏了消息,事后把责任推卸到我身上,我会那么傻吗?”陈廉柏冷冷的说道,语气充满了对吴绍霆的敌意。

吴绍霆刚要开口反驳,孚琦却打断了道:“这件事西郊军营还是不要插手好了。从西郊调兵到城内来,如此大张声势,只怕乱党会有所警觉。”

虽然这句话显得很客套,可是吴绍霆还是听出了孚琦的弦外之音。

孚琦与陈廉柏一样,对新军内部的情况感到很担忧。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只好说道:“那好吧。”

孚琦对陈廉柏说道:“朴庵,震之说的对,这种大事绝对不能拖延。今天就行动,我立刻让总督大人去通知消防营和巡警营!”

吴绍霆听到这里,心头猛然一惊,今晚就行动?这么仓促,他一点准备的时间都没有,难道真的要完蛋了?

不过陈廉柏同样感到太仓促了,他的码头还没有拿到手呢。

“将军阁下,今天可是小年夜,今晚就行动的话会不会太不吉利了。更何况,敝人与莫士诚大人已经商议好,后天傍晚就开始行动。不必急于这一时呀。”陈廉柏立刻说道。

“将军大人,军事行动是大事,无论如何也需要花点时间来制订一个周密的计划才行,末将也认为今晚行动太草率了。”吴绍霆接在陈廉柏后面说道。

孚琦承认自己对军事的了解不深,他沉思了片刻,微微点了点头说道:“那好吧。今晚我会与总督大人协商此事,如果可以的话,明日就行动。”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虽然推迟到明日行动同样很紧迫,但起码比今晚行动要宽容多了。

陈廉柏本来还打算坚持自己的意思,可是看到孚琦严肃的脸色时,只好又放弃了。他暗暗寻思着,反正只要顺利抓捕了革命党,事后莫士诚胆敢敷衍自己的话,自己绝不会让莫士诚好过。

他沉了沉气,试探的又问了道:“敢问将军阁下,敝人为您消除了心头一患,不知能不能改变将军阁下先前的看法呢?”

孚琦轻蔑的冷笑了起来,淡然的说道:“如果你知情不报,那你就是与乱党同流合污。至于我的女儿,是绝不会嫁给整天穿洋服的人。”

陈廉柏怔了怔,心头瞬间涌上了一股被耍了的感觉。他刚想暴怒起来,可是忽然又想到一开始是自己先提及这件事的,孚琦又没逼着自己。顿时,他发火的脾气一下子又没了,全部在内心中发酵成郁闷,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吴绍霆在一旁故意笑道:“陈公子你让我想起了周公瑾。”

陈廉柏脸都气绿了,满腔的郁闷一下子全部转移到吴绍霆身上,怒道:“你,你!”

孚琦不等陈廉柏继续说下去,严肃的道:“你们两个都住嘴。今天晚上你们擅闯内院,这件事我还没跟你们算账呢。”

吴绍霆和陈廉柏都不说话了。

不过孚琦最后也没有责罚他们,只是做出了严厉的口头警告,并且还再三强调这件事绝对不能传出去,如果外面有人知道了这事,他一定会重罚不饶。

从后室出来,前厅的宾客们都快喝完第二盏茶了,只是因为主人家没有出来,他们也不好不辞而别。现在看到吴绍霆和陈廉柏相继出现,大家一下子就精神了起来,每个人都在猜测孚琦单独找他们两个人所为何事!

孚琦出来之后,与众人闲谈了一会儿,丝毫不透露刚才在后室的事情。

宾客们知道天色已晚,不便多叨扰,索性也就起身告辞。

孚琦没有多挽留众人,他只是悄悄通知张人竣和陈廉柏迟走一步,然后就亲自将众人送到前厅门口,交给管家引出府院。他让张人竣和陈廉柏留下,自然就是为了商议围剿革命党的这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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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绍霆跟着众宾客出了将军府,在将军府大院门口一一向其他宾客告辞,接着随同西郊军营的同仁上了马,带着早先跟来的卫兵,向西郊返回了。只是晚宴时大家都喝了一些酒,有几位酒量浅薄的军官已然是醉得意识混乱,所以一行人只能驾马小跑。

一路上众人三三两两并肩谈笑,说的都是刚才在将军府上没有说完的话题。

唯独吴绍霆一脸凝重之色,神情显得很揶揄。

这时,许海英打马走了上来,对吴绍霆笑了笑,问道:“吴大人,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先前宴席上吃酒时,可不是这样呀!”

一旁另外一个陆军衙门的官员哈哈笑道:“是不是那位陈公子跟吴大人闹什么矛盾了?”

许海英连忙又道:“是呀是呀,吴大人,吃酒时你跟陈公子离席了那么久,后来又是一起回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呀。还有,刚才将军大人将你们两个叫到后面,又是所为何事呀?”

周围的其他人听到这一问,纷纷也都好奇起来,目光全部投向了这边。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脸色不好的说道:“许大人见谅了,先前确实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不过将军大人特意交代,不准多言。因此,我也不方便多透露什么了。”

他现在只能利用擅长内院的事情来掩饰自己内心的忧虑,当然真正值得他忧虑的事情,还是同盟会遭到了暴露。他正在思考着该怎么去统制胡汉民、廖仲恺等人,让他们赶紧转移,最好干脆去香港躲了一段时间。

此刻周围那么多人同行,他借口离去虽然是没问题,可一旦明天围剿行动失败了,众人肯定首先怀疑的就是自己。因为陈廉柏抖出革命党消息时,只有他跟孚琦在场,孚琦和陈廉柏自是不会泄密,那怀疑的方向就集中到自己这边了。

许海英听到吴绍霆这么说,又看到对方脸色确实很严谨,知道这事肯定是闹大了,索性也不好多问下去。

回到西郊军营之后,大家就各自回到宿舍休息去了。

第123章,谋而后动

吴绍霆在宿舍里面洗了一把脸,然后吹灭了油灯,躺在床上思考了一阵。差不多过了一个小时的时间,他摸出了怀表凑到窗户口月光下看了一眼,已经是十二点过十分了。虽然他现在很累,酒劲的余力尚未消除,可是一点睡觉的欲望都没有。

当即,他从床上一跃而起,然后悄悄打开了房门溜了出去。

深夜的军营十分安静,再加上是深冬时节,巡逻兵们还没有接到棉装,巡夜的频率锐减不少。吴绍霆轻易的出了宿舍大院,穿过了西郊大校场直接向陆军衙门这边宿舍来了。

他来到倪端的宿舍门口,轻轻的敲了敲门。

倪端一向很警觉,因此就算睡觉时听到微弱的声音都会醒过来,他猜出来的人肯定是同盟会的同志,要不然也不会这么神神秘秘。他起身把门打开了一道缝,看到正在四下警惕张望的吴绍霆,连忙开门让其进了来。

“出什么事了?”倪端赶紧问道。

“这下糟了,我早就跟展堂和仲恺先生说过了,那陈廉柏是不能相信的。”吴绍霆因为酒劲儿未消,心情又郁闷了那么久,当时就暴躁的说了道。

“你是说那个帮忙购置军火的假洋鬼子?”倪端对陈廉柏并不熟悉,虽然陆军衙门跟陈廉柏时有来往,但是他最看不惯就是这样的洋奴才,所以从没有过深入了解。

“就是他。他出卖了同盟会,最快明天就会有行动,再迟也不会超过后天。反正现在我们必须立刻通知同志们,该转移的赶紧转移。”吴绍霆严肃的说道。

“这么快?这下坏事了。”倪端惊讶了起来,他脸色立刻焦虑了起来,现在都这么晚了,城门早都已经关闭了,该怎么进城去呢?

他沉默了片刻,再次向吴绍霆问道:“你真的确定吗?”

吴绍霆“哼”了一声,不耐烦的说道:“你以为这么晚我跑过来找你是跟你开玩笑吗?今天晚上我们去将军府吃晚宴,陈廉柏就是当着我的面,把这件事告诉将军的。”

倪端捏紧了拳头,真想狠狠的砸在桌子上,可是又怕响动声会影响到宿舍左右,最后只能虚空的挥了一下。

吴绍霆问道:“你现在没办法送出这个消息?”

倪端摇了摇头,苦闷的说道:“都这么晚了,总不能让我大摇大摆去叫城门吧。如果是夏天还能勉强,可以从江口游过去。”

吴绍霆苦笑了起来,说道:“江口游过去,最窄的江段也有三百米呀!同志们那边有电报吗?我们可以用电报发消息。”

“电报岂是随便就能有的呀!就算有,现在这个时候他们未必是开着。不可行的。”倪端无可奈何的说道。

“一定有办法的,我们可不能这样坐等呀!”吴绍霆沉声说道。

倪端叹了一口气,忧虑的说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吴绍霆沉思了一下,现在他必须做出一个抉择,要不然这次就要死的干干净净了。良久之后,他缓缓的说道:“你最好还是先把东西都收拾好,营里面的同志们也都通知一下。如果情况不对,还是赶紧跑路吧。”

倪端心中十分不甘,他本来就是从江西逃跑来到广州。如今好不容易将迎来一场大规模起义行动,可是就这样夭折了,自己一腔热心全部覆灭,这是多么沉重的打击。他咬了咬牙,忽然说道:“吴大人,不如我们明天就起义吧。”

吴绍霆怔了怔,倪端还真是想到什么说什么,他立刻说道:“所有准备工作都没有,先不说同志们没有任何心理准备,武器弹药不充足,外援无联系,人手不充足。这是自寻死路。”

倪端郑重其事的说道:“为革命而死,吾愿往。纵然明知道会失败,可是如果能用我的鲜血唤醒更多的同仁志士,促成下一次革命大起义的成功,我死得其所。”

吴绍霆动手打倪端的心都有了,他虽然很敬佩倪端这种为革命捐躯的精神,但是却非常讨厌动不动就做无谓的牺牲。牺牲是需要的,可绝对不是这样!如果说牺牲的目的是为了唤醒更多的革命人群,那以前失败的众多起义,俨然已经达到效果了。

革命志士是需要争取,可是如果用一批已经决心投入革命的同志,去换取另外一批处于犹豫不决的潜在革命人士,这是绝对不划算的!

一次重大的牺牲能够激烈人心,同时也是能够威慑人心。

失败太多,反倒会让很多人看不到革命的希望所在!

吴绍霆可不想就这么断送了自己的性命,波澜壮阔的历史才刚刚拉开序幕,他绝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浪费自己的大好才华。

“倪端,你有没有想过,其他同志他们愿意这样牺牲吗?你知道不知道革命最重要的是什么?革命最重要的就是能革命的人。你死了,同志们都死了,谁来革命?”吴绍霆用严肃的语气问道。

“我们死了,可以唤醒更多人!”倪端坚持的说道。

“那好,你告诉我,培养一个可靠的革命志士需要花多久的时间。你死了,我死了,还有新军里面所有同志都死了,同盟会需要花多久的时间再发展这些人才?”吴绍霆加重了语气说道。

倪端呆住了,一时间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什么是牺牲?在死得其所的时候死,那才是牺牲。你说让我们明天起义,这他妈的是白白送死!我是绝对不同意的。”

倪端想要开口反驳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最终化作了一声叹息。

吴绍霆沉默了一会儿,继续放缓了语气,说道:“现在我是军中同盟会最高的军官,我来发布命令。就按照我说的话,你先收拾好东西,尽量从简,天一亮然后再通知其他军中的同志做好准备。”

倪端问道:“难道,真的要这样?可是我们该往哪里去?”

吴绍霆想了想,说道:“去武汉。当然,不到最后关头,我不会轻易放弃的。明天一早我会再进城一趟,如果巡警营、消防营还没开始行动的话,那就还有希望。”

倪端点了点头,眼下也只能如此,他说道:“希望事情还有转机吧。”

吴绍霆之后与倪端谈了一些后备方案,主要是事情败露之后该怎么撤退。

相对于通风报信来说,撤退还是很容易的,西郊军营并非是全封闭式,就算走到陌生的营房也不会有人怀疑。到时候只要从炮兵营营区那边林子穿过去,就能轻而易举的离开军营。然后直接前往佛山,由佛山转道进广西,最后再北上前往武汉。通常来说只要成功跨省,哪怕是海捕通缉令都很难有效果。更何况广州城当天才开始抓人,怎么可能那么快就出了海捕通缉令呢?

第124章,冒死营救

【更新一个大章,求各位大大鼎力支持呀!拜谢拜谢了】

次日清晨,天刚刚泛亮,时间是早上七点左右。

吴绍霆昨夜本打算不睡觉,可是快到凌晨的时候,他还是困乏的合了一会儿眼,一下子就到了七点。冬天的早晨亮得比较迟,但这不代表城内搜捕革命党的行动会延迟,天还没亮之前进行突击行动的成功率是很高的,因为人们在黎明时睡得最沉。

他一下子坐直了起来,连脸都没洗一把,直接就冲出了宿舍。

临近新年,军营中的公务渐渐疏散了一些,一大清早整个军官宿舍的大院子一片安静,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影。

冰冷的空气一下子刺激了吴绍霆的大脑,让他从浑浑噩噩之中彻底清醒过来。

他快步从院子里面走了出来,尽量选择偏僻的小路走,避免让别人发现自己。他原本考虑弄一匹战马来骑着进城,这样速度要更快一些,可是刚刚来到马厩时,却发现这边已经有马夫起早给马匹上马料,最终还是放弃了。

一番周折之后,他顺利的出了军营,基本上没被任何人发现。

来到附近的镇子上,吴绍霆将自己的袖章和肩章都摘下来,并且压低了军帽,不让别人看清楚自己的军衔和面孔,以免留下有机可乘的线索。他叫了一辆带车棚的人力车,让其火速送自己进城。

过了几十分钟,抵达城门的时候忽然发现城门的守卫加强了。而且这些卫兵一概不检查进城的人,反而专门严查出城的人!

看到这里,吴绍霆马上就意识到情况不对劲了。

排查从城内出来的人,那就是为了防止有嫌疑犯从城内脱逃。看来消防营和巡警营已经开始行动了。

他没有催促人力车夫赶紧进城,以目前的情况如果还要赶快进城,那是很容易遭到怀疑的。谁知道城内出事了,一个劲儿还要往里面钻,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进城之后,吴绍霆一直留意街道上的情况。

因为快到过年了,现在又是早晨,街道上的行人并不多,看上去十分冷清。女人要忙着准备年货,男人要忙着清算一年的结利,就算是小孩子也还没有到玩耍的时候。不过走了好几条街道,并没有看到任何军事戒备的情况,没有巡逻队,没有岗哨,没有呵斥声。

吴绍霆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不管广州城现在是什么情况,自己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人力车来到了沙面大街,然后按照吩咐拐到了一个小巷子里停了下来。

吴绍霆付了钱,看着人力车离去之后,才马上转身跑了起来。

他穿过了这条小巷子来到了隔壁的十三行大街时,发现这里更加冷清,甚至连城市的人气都没有,整条街就好像是死掉了似的。他感到有些忐忑,一种不详的感觉正在酝酿,似乎风暴就要来临了。

即便如此,他没有多做停留,快速的穿过了街道进入了对面的小巷子。

很快,他转到来到了那个熟悉的院子大门前,急促的敲了敲门。

等了几分钟,院门没有打开,不过院内小楼第二层朝外的一扇窗户却打开了一条缝隙。

吴绍霆抬头看了过去,连忙喊了一声道:“快开门,有要事。”

又等了片刻,院门总算拉开了,站在门后面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身上还穿着一件睡衣。他认识吴绍霆,忙疑惑的问了道:“吴大人,这么早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

吴绍霆急匆匆的丢了一句:“进去再说。”然后就挤进了院子里面。

他现在总算可以稍微松了一口气了,看来城门虽然增加了防备,但是消防营和巡警营还没有开始行动。或许还在进行包围策略的研究和布置吧。

真是幸运!希望接下来能够更幸运!他在心中暗暗的祈祷着。

中年人马上把院门关上,脸色依然是一副凝重之态,他已经从吴绍霆身上感受到了有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展堂先生、仲恺先生他们不是住在这里吧?”吴绍霆立刻问道。

“仲恺先生目前就住在隔壁院子的客房,展堂先生在城内另有住处。吴大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呀?”中年人焦急的问道。

“这里已经暴露了,出卖你们的人就是那么陈廉柏,城门开始戒严了,赶紧通知这里的所有人马上转移,官军随时都有可能搜到这里。另外,一定要把所有关键的文件都销毁,其他一应繁重的东西都不要带了!”吴绍霆快速的说道。

“什么?这里…..这里暴露了?吴大人,您,您不会开玩笑吗?”对方一脸不相信。

“你赶紧给我去,别他妈的啰嗦了。我一晚上没睡赶过来通知你们,你以为我是吃多了撑住了吗?”吴绍霆发脾气的吼了道。他最讨厌在关键时刻还要问那么多无关紧要的废话,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中年人吓了一跳,立刻信以为真了,马上就往屋子里面跑去,进屋之后就用潮州话大喊了一通。随即,整个院子就从睡梦中苏醒了过来,五、六个青年一边穿衣服一边跑出来。没过多久,还传来了妇女孩童们的疑问声。

吴绍霆不想干站在这里,他快步跑上了小楼的第二层,沿着走廊来到尽头的房间。

他推开了这个房间的房门,正看到一个青年从床底下拖出一个箱子,箱子打开之后里面有三支步枪和两支不同型号的手枪。

青年回头看来吴绍霆一眼,急声问道:“同志,你会用枪吗?”

吴绍霆简直哭笑不得,难道你没看到我一身军服吗?他赶紧提醒的说道:“步枪不要带,只带手枪。”

青年愣了愣,问道:“这…….”

吴绍霆严肃的说道:“能用到步枪的时候,那就表示我们已经无路可逃了。现在我们要转移,你们带着步枪在城里招摇,那不是自寻死路吗?赶紧的,大的物件不要带了,只带银子和钞票,连大的金银首饰都丢在这里。”

青年恍然大悟,他连连点了点头,说道:“好的。”

吴绍霆从房间里的窗户爬了出去,来到了隔壁的院子这边。此时这座院子也听到了刚才的动静,好几个人正跑到院井里面张望。他赶紧沿着楼梯跑了下来,问道:“仲恺先生呢?”

一个人指了指侧屋,说道:“仲恺先生住在客房。发生什么事了?”

吴绍霆一边向那边走,一边重复了自己的话,让院子里面的人马上收拾东西去。

众人听到这里,脸色全部紧张起来,一刻不敢停留,纷纷的开始行动。

吴绍霆刚来到廖仲恺的房门前,房门已经打开了,廖仲恺脸色憔悴,精神状况显得不是很好,不过动作却很麻利的正在扣着衬衣的扣子。

“震之,这里怎么会暴露了?”他沉声问道。刚才在穿衣服时隐约听到了外面的谈话,不过却没有听得透彻。

“是陈廉柏,他半个月前就已经告密了。仲恺先生,现在你什么都不要收拾了,马上转移。如今城门都封锁了,最好还是先到租界里面躲避一下。”吴绍霆严肃的说道。

“陈廉柏?这怎么可能,五天前我们支付他军火首款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如果他要出卖我们,那时候就能动手了,怎么会偏偏要等到今天?”廖仲恺一脸震惊,简直不能置信。

“仲恺先生,现在时间紧迫,我可以在路上再跟你解释。现在我们必须马上离开了。另外,还必须去通知展堂先生,”吴绍霆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很平静,“只要那天被陈廉柏见过的人,今天之内都必须转移!”

廖仲恺沉思了一小会儿,最终点了点头,他相信吴绍霆绝对不会害自己。相比陈廉柏这个替洋人办事的商人,吴绍霆当然更值得信任。

五分钟过后,几个革命青年已经整理妥当,他们并没有带什么行李,只是揣了一支手枪和一些钱就准备出门了。其他人暂时不能等了,眼下必须尽快将廖仲恺脱身才是。

吴绍霆当即就让大伙掩护着廖仲恺出了院子,在出门之前他还再次强调吩咐留下来的人,把所有关键文件都烧毁,尤其是涉及到其他同盟会成员的联络方式,决不能落入官府手里。先前为吴绍霆开门的那位中年人留了下来,他向吴绍霆和廖仲恺保证,一定会处理的干干净净,让他们抓紧时间离去。

廖仲恺脸色很为难,他知道留下来的人危险重重,但是眼下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道了一句保重,然后叹息的走出了院子大门。

刚刚来到外面的小巷子,忽然巷子路口跑来一个人,是先前跑出去放哨的一个人。他脸色一片紧张,额头上汗水连连,急忙说道:“不好了,十三行街口来了很多官兵,正在封路,走不了的。”

众人闻言色变,看来吴绍霆果然没有虚言。不过现在应证这些已经不是重点,官兵开始行动了,他们该如何脱身?

吴绍霆一脸冷静,虽然情况十分紧迫,可越是这样越是需要保持清醒的头脑来思考,这是他在二十一世纪实战训练中培养的习惯。

“还有没有其他路口,先不沙面大街,离开这里再说。”他快速的问道。

“反方向可以走,不过一出去就是大街,只怕那边也被封了。”有人说道。

“先不管,赶紧走。你们两个走前面探路,快!”吴绍霆命令道。

两个革命军马上快步在前面带路,吴绍霆带着廖仲恺和其他人跟在后面。

转折了几下,总算从小巷子反面出来了。这里果然是一条小街道,不过此时此刻街道上并没有人影,看来运气还不错。

吴绍霆说道:“去街道对面的胡同,大家保持镇定,遇到任何情况都不要冲动。”

众人点了点头,然后快速的穿过了街道进入了对面的一个胡同。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枪声、起初是零星的火力,但是很快就演变成了激烈交火,甚至还发生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廖仲恺等人都惊愕了起来,纷纷回过头去张望,很显然他们先前藏身的地方正在遭受官军的进攻。

“四叔他们……他们出事了,嫂子和阿婆她们还没走呢!”一个青年悲愤的说道。

“别看了,赶紧走。再不走的话大家都得完蛋,那些还在院子里面的同志就白白牺牲了。你们要记住,他们正在用生命为我们拖延时间,别再辜负他们最后的努力了!”吴绍霆厉声的训斥了道。

“震之说的没错,我们快走。这个仇我们迟早要报回来的!”廖仲恺同样满是悲怆,这句话几乎是他咬着牙说出来的。

大家无可奈何,只能继续向这条胡同内快步而去。

在前面带路的人对这一带地形很熟悉,十分迅捷的在胡同中穿梭着。因为枪声的缘故,居住在这里的人们都不敢出门,因此让大家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人。

“从这里出去是哪里?”吴绍霆问道。

“出去就是长堤了,再往前面走一段可以到西码头。”一个人回答道。

“我们可以乘船脱身。”廖仲恺忙说道。

“不行,”吴绍霆果断的否决道,“今天早上我进城的时候,城门已经开始盘查出城的人,官府早就做好了准备,但凡码头、驿站、商馆必然会有人在检查。你们的头像肯定连夜就画出来了,即便想混过去都有风险。”

“那我们该怎么办?”廖仲恺脸色很不好看的问道。

吴绍霆冷静的寻思了一阵,主要是他对广州地形不熟悉,不过脑海中依稀记得广州长堤南面是西江。西江是珠江三角洲当中河流面最窄的部分,以这个年代的工业水平应该可以建造出跨江大桥了。

他马上问道:“长堤这边有到南岸的桥吗?”

先前见过面的青年叹了一口气,说道:“以前有过用小船连接起来的浮桥,那次是为了运输海盐才想出来的办法。现在浮桥早就拆了,不过江边有很多渔家的小船可以渡江。”

吴绍霆点了点头,说道:“这样也好。我们雇一艘小渔船渡江,上岸之后步行到西边,再雇一艘船直接进租界。”

第125章,巧遇旧部

沙面租界位于西江和北江交汇之处,英国人和法国人在那里都有不同类型的码头。因此即便是渡船到了南岸,同样可以从水路再迂回过去的。

廖仲恺说道:“那好吧。”

于是,众人接着沿胡同往前走。胡同很深很长,大家步履急促,没过多久就已经可以看到前方胡同的出口了。

尽管今天广州城的情况非同寻常,但是长堤这边向来都是热闹的地方。因为有很多落魄渔民没有房子,只能生活在渔船上。这些渔民每天清晨就将新鲜的鱼拿到岸边贩卖,城里的人想要吃上好的鱼,就必须赶早来这边购买。

除此之外,一些没办法进入青楼和饭店工作的暗娼雏妓,为了生存不得不在小船上经营生意。虽然早上不是接客的最佳时段,但那些在船上过夜的客人,一大早也要上岸离去。

因此不管是一年什么时节,长堤的早上总是不会缺乏人气。

一行人还没有出胡同,外面熙熙攘攘的喧嚣声已经可以听到了。不过这些喧嚣声不是讨价还价,也不是莺声燕语的送别,而是纷纷议论隔壁街上传来的枪声。

吴绍霆提醒的说道:“大家不要一起出去,挨个挨个慢慢的走出去,都镇定一些!”

在前面带路的两个人放慢了脚步,他们正打算调整一下神态,忽然胡同出口处出现了几个人影,定睛一下看时,这几个人竟然穿号服的官军。胡同里面的人全部惊住了,纷纷停下了脚步,每个人脸色都紧张到了极点。

这几个官军起初并没有看到胡同里面的人,正自顾自的说话着。

“老李你这个衰人,上面说了让我们去长寿路,你不知道路不要逞能!看吧,带错路了吧!”一个官兵没好气的说了道,这声音听上去有些熟悉。

“扑你老母,刚才在岔口的时候我说往左边走,你偏要说枪声在右边,你现在还怪我?你才是一个衰人!痴线!”那个老李哼了一声,回骂了道。

“嘿鳖,都别吵。既然已经问过路了,从这条胡同穿过去就是长寿路,你们还吵什么吵呀!嫌我们耽误的时间还少了吗?消防营那边早就开始行动了,咱们要是不赶快过去,出了任何岔子这黑锅还不是让我们背了!”第三个人大声的训斥了道。

吴绍霆深深吸了一口气,看来这次“潜逃”要变成“杀出一条血路”了。他伸手从外套内侧慢慢的拔出了勃朗宁手枪,这伙官军只有五个人,硬碰硬还是有胜算的。但是一旦开枪,接下来的路可就会困难重重了。枪声会吸引来周围的官军,飞奔逃跑又会引起老百姓注意从而暴露了行踪。在这样的状况下,能够逃出广州城的几率将大打折扣!

可是事到如今,只能拼一拼了!

最前面带路的两个青年同样做出了掏枪的动作,只不过他们太年轻,在这种高度紧张的情况下根本没有吴绍霆那么镇定。在这一刻,他们两个人甚至都想到了投降保命,只是内心深处的道德底线还在苦苦挣扎。

这时,那几个官军看到了胡同里面的人。

“前面有人!”一个人叫了道。

“喂,边个啊?喂,问你们的话呢,你们做乜系呀!他们……他们有枪,他们有枪。”一个官兵刚刚准备走上前来盘问,可是忽然发现一个青年的腰间露出了毛瑟手枪的枪柄,立刻就大呼了起来。

双方几乎同时举起了枪,吴绍霆这边只有三支手枪,可是官军那边却有五支步枪。

吴绍霆深知对峙的局面是不利的,他有把握利用前面两个青年的掩护,瞬间放倒这个五个官兵,当然这代价就是要牺牲两个青年的生命。在他看来这个狠心是可以决绝下来,如果大家都被堵在这里,那牺牲的可就不是两个人了。

就在他准备扣动扳机时,胡同出口外面忽然又跑来了十几个人影。这些人全部是穿着号服的官军,有的人还正在吃油饼、油条,当他们看到胡同里面的情况时,顿时齐齐傻眼。随后,那些还在吃东西的士兵马上丢掉了食物,赶紧从肩膀上将步枪取了下来。

“王大人,发生什么事了?”有人问道。

“痴线,看不到呀,他们就是乱党,快,快过来帮忙!”姓王的官军马上命令了道。

“乱党?快快,上去!你们都不许动!”

这些后来的官兵一拥而上,将整个胡同都堵死了,十几支步枪全部向对面瞄准了过去。

吴绍霆心中一阵泄气,这下真要扑街了!就算他一颗子弹能打死一个人,勃朗宁手枪只有七颗子弹,现在官军的人数足足超过了二十人。

廖仲恺脸色变化的很快,他先是闪过一丝绝望,不过很快又换上了一副庄严坚定之态。他缓缓叹了一口气,看向了吴绍霆,苦笑的说道:“看来我的革命道路就只能走到这里了,吴大人,对不起连累了你。”

吴绍霆脸上同样是一种无奈,他也没想到自己的一生竟然这么戏剧,如果命运安排自己只能走到这里,那一开始在藏身据点就应该结果了,何必还要给自己一线希望呢?此外,他清清楚楚的记得廖仲恺是在国民党政治x斗争时被刺杀的,怎么会死在1909年一个不知名的小胡同里面呢?

想到这里,他决定还要在拼一拼,于是侧过身来对廖仲恺小声的说道:“等枪声一响,立刻往回跑,我们决不能轻易放弃革命。”

“可是……”廖仲恺想要说什么。

“我们都可以死,但是你必须最后一个死。”吴绍霆果断的打断了廖仲恺的话。

廖仲恺看着吴绍霆尖锐的目光,内心燃起了一股激动,深深的点了点头。

吴绍霆将廖仲恺拉到了自己身后,正要瞄准那位王大人。可是他忽然发现对面的这一群官军十分眼熟,刚才对方谈话时就已经听得很熟络,可以肯定以前是见过的!只可惜胡同出口是迎着太阳光,距离又有一些远,一时看得不太清楚。

不等吴绍霆疑惑,对面一个官兵忍不住开口说了起来:“李大人,后面那个人好像是穿新军军服的呀!”

“咦,那人怎么好像……好像是吴大人呀!”

“还真是吴大人呀!”

所有官军都疑惑了起来,最前面的几个士兵甚至稍微把枪口压低了一些。

一个穿着队官官袍的官军冲着对面大声喊了道:“是吴大人吗?”

吴绍霆怔了怔,这声音不是王云吗?他心头再次涌起了一股希望,当即放下了手中的手枪,缓缓的走到了前面。当他来到带路的两个青年身后时,总算看清楚了这队官军,虽然换了一身不同番徽的号服,可这群人就是山字营后哨的那帮老部下。

“王云,李文启?”他脱口叫了出来。

“果然是吴大人呀,快快,都把枪放下。”王云连忙回过身去招了招手。

这些士兵不等吩咐,已经很自觉的放下了枪。

吴绍霆拍了拍那两个青年的肩膀,让他们也把枪收起来,然后绕到了前面来。

王云和李文启马上跑上前来,又是欣喜又是惊讶又是不可思议。

“吴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呀,怎么在这里碰到你了?”李文启一边把步枪背到肩膀上,一边急促的问了道。

不过一旁的王云没有收起枪来,目光警惕的盯着吴绍霆后面那些人。

“有些事,你们还是不要知道的为好。老李,王云,大人我今天遇到点麻烦,你们肯不肯给点通融?”吴绍霆一脸难色,语气却很认真的说道。

李文启看了看吴绍霆,又看了看吴绍霆身后的那些人,一脸惊愕的说道:“吴大人,他们……他们该不会是革命……革命党吧?那您岂不是……也是革命党了?”面对这样的事实,他显然有些接受不了。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他知道现在扯一个谎是无济于事的,弄不好还会让王云、李文启他们觉得自己生分。他最终点了点头,说道:“正如你们看到的,我是同盟会的一员。如果你们要抓我们,我们现在已经无路可逃了。”

李文启慌张的说道:“吴大人,你这说什么话,我们现在虽然不是后哨,可是您永远都是我们的大人呀。”

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自从后哨调任到新滘军械库之后,大家又重新回到了李铭山的管辖,这段日子与李铭山这个尖酸刻薄的家伙生活在一起,自然是越来越记挂吴大人当初的好。今天再次遇到吴大人,纵然吴大人成了革命党,可是昔日的恩情那绝对是挥之不去。

吴绍霆感激的点了点头,又看向王云。王云脸色很为难,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李文启看了看王云,用肩膀撞了王云一下,冷着脸孔说道:“王云,你说话呀,你不会是要抓吴大人吧?你,你难道忘记了兄弟们在西郊军营最后一晚上,你是怎么说的吗?”

这句话出口,站在胡同口的众多士兵们纷纷触动。那晚践行宴虽然简陋,可是大家都真真切切的痛快了一回。如果没有吴大人的慷慨,只怕那天留给大家的是一片凄凉!

这时,一个士兵站了出来,坚决的说道:“不能抓吴大人!”

吴绍霆看了过去,这人正是周小虎,这个少年兵虽然还是一脸稚气未脱,可是此刻却显得十分有气势。他感激的对周小虎点了点头,周小虎报以微笑。

王云叹了一口气,不耐烦的说道:“你们把我当什么人?老子不说话是正在想怎么送吴大人出去,你以为老子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吗?我呸!”

听到这句话,在场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吴绍霆笑着拍了拍王云的肩膀,说道:“好兄弟。”

王云笑了笑,认真的说道:“吴大人,我们都是粗人,什么革命党什么乱党,我们都不懂。但是我们就算再蠢再笨,也知道吴大人您是好人。既然吴大人您是好人,那这些革命党也一定不是坏人呢!”

吴绍霆对于王云这样的推理有些哭笑不得,他点了点头,说道:“革命的精神,日后有机会我会细细告诉你们的。你们现在只需要记住,我还有我身后的这些人所做的事情,全部是为了每一个中国人能吃饱、能穿暖,不再受人奴役,不再受人欺负。”

王云和李文启对视了一眼,他们当然相信吴大人的话,看来革命党果然不是一般的叛乱分子了。

经过一番商议,吴绍霆让王云、李文启装作刚才是一场误会,然后带着人继续去长寿路那边,他自己则带着廖仲恺等人继续按照原计划行事。

不过王云和李文启觉得有些不放心,说他们可以护送吴大人等人直接去码头、

虽然这个想法很好,可以避免许多风险和麻烦,但吴绍霆觉得护送时必定会引起许多人注意,到时候上面追查下来,肯定会连累到后哨的兄弟们。

王云和李文启则表示他们不怕,大不了跟着吴大人一起革命了。他们早就想干掉李铭山了,自从来到新滘军械库后,这个混蛋一直没让兄弟们好过。

吴绍霆却说让兄弟们忍耐一段时间,今天正是因为革命行动被出卖了,所以才要跑路,等到时机成熟了,同盟会一定会卷土再来的。他强调这次王云、李文启能够通融,已经是帮了大忙,绝对不能再连累后哨兄弟们了。

王云、李文启等人听了这番话,心中很是感激,吴大人在自己处于危急关头时还能考虑到旧部的安危,这是和等的胸怀呀!

临分别之前,吴绍霆又问了道:“对了,你们不是守军火库吗?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李文启说道:“我们也不知道,好像这次行动消防营只派了一个营,人手不太够。我们新滘军械库就在西边,所以就从那边抽了一支部队。陈群和王利发他们跟着叶大人已经过去了,我们对这一带路不熟悉,误打误撞才跑到这里来的。”

吴绍霆感叹了道:“还真是命啊!”

第126章,全身而退

在吴绍霆离去之后,王云和李文启等人沉闷的沿着胡同向前走。

“吴大人是革命党?唉,真是深藏不露呀!我记得吴大人以前还拷问过革命党的事呀,结果把那犯人给活生生的打死了。”李文启唠叨的说道。

“这是吴大人故意装的,要不是那个犯人真的知道革命党的消息,所以让吴大人给灭口了。”一个士兵猜测的说道。

“唉,唉,今天的事太突然了!我都有些不适应。啧啧!”李文启叹息的说道。

这时,走在前面的王云停下了脚步,冷冷的回过头来看着身后的所有人。

李文启等人吓了一跳,纷纷停下了脚步,莫名其妙的看着王云。

王云指着李文启,用威胁的口吻说道:“你这个老不死的,从现在开始,谁在谈论刚才发生的事,别怪老子不客气。既然我们帮了吴大人,那就一定要帮到底。你们现在跟婆娘似的唧唧歪歪,生怕别人不知道吴大人跟他们是一伙的吗?”

李文启吞了一口口水,背心发凉了起来。

其他士兵也全部怔住了,他们第一次感到王队官这么有压迫力,同时也为刚才口无遮拦的议论后怕不已。这里可是胡同,周围都是民居,万一让人听到了议论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王云“哼”了一声,斥责道:“你们都听好了,刚才大家在吃早饭,来到胡同时只是遇到了几个可疑的人,搜查过没有发现任何情况就放走了。什么乱党,什么吴大人,我们都没见过!清楚没。”

“清楚了。”

“明白了。”

“是是,记得了。”

众人赶紧应了起来,然后这才继续向前走了。

吴绍霆与旧部分别之后,带着廖仲恺等人镇定的混入了长堤人群之中,一边走还一边故意的谈笑风生,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他穿着一身军服,故意显得趾高气扬,大步流星的走在前面。

找了一个人少的地方,他们立刻走下了长堤,来到了河滩上。

西江北岸的渔船停满了整个河滩,甚至前前后后还叠加了几层。一些浓妆艳抹的妓女穿着高开叉的旗袍,坐在船头翘着细长白皙二郎腿,故意制造出走光的迹象。

吴绍霆走到一个正在晒渔网的渔民面前,大嗓门的说道:“你的船过江吗?”

渔民看到吴绍霆一身军装,疑惑的问道:“军爷,在往前就是码头,您去那边坐铁皮船不是更舒服一些吗?”

吴绍霆不耐烦的说道:“你以为我想坐你的破船呀。跟你说,我是奉命陪这位日本先生游览广州的,他可是一位学者,一定要体验一下小船。赶紧去开船!”

渔民有些为难,说道:“军爷,可,可我还要晒网呀……”

吴绍霆怒道:“你作死吗?赶紧开船去。”他说着,摸了一块大洋给了渔民,“这是船费,别他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

在这样威逼利诱之下,渔民当然没办法,只好收起了渔网赶紧跑去开船。

吴绍霆走回来装作恭恭敬敬的样子,对廖仲恺说道:“在船上只说日语,假装你是日本人。”他又对其他说,“你们都不要说话,当作随从。”

廖仲恺1902年留学日本早稻田大学,后升入日本中央大学就读,日语对于他来说当然是手到擒来之事。不过他刚才看到吴绍霆对那位渔民态度恶劣,心中有几分不满,原本想要叮嘱吴绍霆几句,可是吴绍霆说完话之后就直接向渔船走去了。

众人上了船,吴绍霆用自己懂得不多的日语跟廖仲恺交流了一下,这是故意让渔民看在眼里。日后如果官府来调查了,只要问到是外国人必然不会再追查下去。

到达南岸之后,吴绍霆摸出了自己的怀表看了一下时间,现在已经是上午十点三十了。

南岸已经不算是广州城区了,除了江边有几座比较新式的建筑之外,在往前就仅仅是一座暮年的小镇子。官府把精力都放在城区之中,对这里的戒备自然没不甚严厉,众人总算可以松了一口气。

吴绍霆吩咐由自己一个人护送廖仲恺就可以,其他人则分散去通知胡汉民、谭人凤、邹鲁等其他人,让他们尽快离开广州,如果一时离开不了,就化名转移到乡镇去躲避一阵。

大家点了点头,然后匆匆就各自离去了。

接下来,吴绍霆就陪着廖仲恺沿着江边向西边走去。

“震之,刚才在胡同遇到的人那些人可靠吗?”廖仲恺问道。

“以前我在旧军待过一阵子,他们都是我的老部下。我和他们的关系很好,他们对我也挺尊重的。既然我们现在已经脱险了,这说明他们当然是很可靠的了。”吴绍霆微笑着回答了道,他在心中暗叹,广结人缘果然会有帮助的。

“这次真是太惊险了,四叔他们只怕……唉。不说这些了,要不是震之你及时赶来,只怕我真的在劫难逃了。”廖仲恺语气沉重的说道。

吴绍霆本来很想教训廖仲恺一番,他早先就说过陈廉柏这人不能相信,只是突然又觉得现在说什么都是废话,没必要再添油加醋了。

“当初我真应该相信震之你的话,这是我的错呀。”廖仲恺自责的说道。

“仲恺先生不要自责了,人谁无过呢?经过这次劫难,我只希望仲恺先生日后能够多一些心思才是。起义行动并非儿戏,这可是同志们在拿性命来拼搏,一定慎重再慎重才是。”吴绍霆由衷的说了道。

廖仲恺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艰难的说道:“震之你说的对,这次教训对我来说太重要了。我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顿了顿之后,他又说道:“这可惜大家筹备了一个月的计划,就这么成为泡影了。”

吴绍霆笑了笑,说道:“一次行动失败并不可怕。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革命力量还在,待到重头时,振臂一呼,革命之火将会再次点燃。”

廖仲恺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有些遗憾的说道:“震之,其实我还想对你说一声对不起。”

吴绍霆疑惑不解道:“此话怎讲?”

廖仲恺叹了一口气,说道:“因为在此之前我一直都没重视过你,总以为你只是一位新军军营的高级军官,仅此而已罢了,争取你的唯一目的就是希望你能在起义行动时带动更多的兵士投身革命。所以在筹备会议上,几乎没有听取过震之的任何意见,甚至还有好几次开会时都没有叫震之你来参加!”

吴绍霆恍然大悟,难怪新军起义这么大的事,他前前后后才参加了两次会议就定下了起义的时间,原来是同盟会背着自己还召开过多次会议了。他听完了廖仲恺这番话,总算知道了之前同盟会对待自己的态度。

他暗暗的有些不快,却没有多说什么。既然廖仲恺都开诚布公了,那就说明经过了今天这件事,廖仲恺将会重新调整态度。他没必要说什么抱怨的话,说多了反倒有画蛇添足之嫌。

廖仲恺看了一眼吴绍霆,又语重心长的说了道:“不过今天看来,震之你是有勇有谋,而且治兵有方。以前的旧部都可以因为旧情而放走我们,这足以征明你的能力了。另外前段时间城中还盛传广州最强陆军的新闻,都是在议论震之你的做为呀。”

吴绍霆淡然的笑了笑,说道:“虚名罢了。我一点实战经验都没有,纸上谈兵不可当真的。至于仲恺先生怎么看我,我都无所谓,革命需要的是团结一致、服从中心思想,我又不争名夺利,何必要大家都听我的意见呢。”

廖仲恺深深的点了点头,赞道:“震之,我就欣赏你这样的人,识大体,重大局。你是难得的军事人才,不仅仅忠肝义胆,还对革命大业坚持不懈,从今以后,广州分会的军事行动,我会全部交给你来负责。”

吴绍霆心中十分欣喜,他倒不是因为能够得到同盟会的重视,而是廖仲恺扶持自己来负责广州所有革命军事行动,这就意味着自己的革命资历一下子提升了几倍。一旦等到大革命成功,资深的革命元老必然会掌控核心军政大权。

他不难想象,廖仲恺现在对自己的信任程度已经是根深蒂固了,既然让自己负责军事行动,那日后广州军政府成立时,自己也绝对会站在掌控兵权的位置上。

军队才是革命的资本,有军队就有政权,这才自己想要的。

“多谢仲恺先生了。我会尽我所能,按照组织上的吩咐完成每一项任务。”吴绍霆郑重其事的回答了道。

廖仲恺总算放心了,他所期待的吴绍霆就是能够听命于自己,这样才能保证革命不会走上偏差的道路。他是一个文政人物,不懂军事,驾驭一个军事人才来效力,那才是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当然,他自以为能够看透吴绍霆,但是吴绍霆却也有自己的如意算盘。

人心永远都是深不可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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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绍霆与廖仲恺来到了南岸最西边的河滩上,此时已经是十一点多了,河滩上停泊的渔船大部分都泛起了炊烟,渔民们正在准备自己的午饭。相隔四百米江面的北边,英法租界里的基督教堂钟楼可以依稀看见,北江航道上还停泊着几艘轻吨位的英国军舰,炮口杨武杨威的朝向广州城。

租界对于华人没有强制要求不许进入,当然这要看这位华人的身份。

洋巡捕会把那些小瘪三像野狗一样全部轰出去,这些衣着破烂的人不仅影响租界的风气,甚至还是小偷小摸行为的温床。

吴绍霆不能陪同廖仲恺渡江前往租界,因为中国军人在没有外交任务的情况之下,出现在租界会倍受戒备,这样对廖仲恺藏身会十分不利。

站在河滩上,吴绍霆问了道:“仲恺先生,你身上还有多少钱?”

廖仲恺翻了翻自己的口袋,说道:“只剩下二十多块钱了。”

吴绍霆从自己口袋里翻了几张帝国马克,这些钱是他一直没有兑换过来的,要不然早就花光了。他将钱塞给了廖仲恺,然后说道:“你到租界之后,不要说流利的中国话,就伪装成一个日本人。租界有直达香港的船只,不管怎么样,今天一天要离开广州去香港。”

“可是,我的护照没带。”廖仲恺忧虑的说道。

“去香港的船票应该只要四块钱,剩下的钱可以用来贿赂洋人。你告诉他们你是随伙伴一同到内陆的,护照掉在香港的旅店里面了,让洋人送你上船。英国人对日本人还是很客气的,应该不会难为你。”吴绍霆立刻说道。

“上船不需要护照,可是下船出码头要检查护照的呀!”廖仲恺补充说道。

吴绍霆仔细打量了一下廖仲恺,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然后说道:“如果可以的话,仲恺先生最好能在租界里请洋人帮忙开一张临时通行证明。实在不行,也可以留一些钱等下船之后贿赂香港警察,让他们给与便宜。”

廖仲恺点了点头,脸上依然充满了凝重之色。

吴绍霆最后说道:“仲恺先生,我也只能送你到这里了。官军虽然没那么快会查到租界,可是不管怎么说,尽快离开广州总不错的。接下来的就要靠仲恺先生你自己了。”

“震之你自己多多保重,我会想办法脱身的。”廖仲恺郑重的说道。他知道吴绍霆已经帮了够多的忙了,虽然现在没有护照,但哪怕硬闯也要试一试。

吴绍霆看着廖仲恺上了船,一直等到江雾隐去了船影之后,他才转身离去。

他现在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了,不过这并非什么难事,利用自己身上的军服坐一趟霸王船还是没问题的。等回到北岸,索性再去了一趟张小雅的公司,无论是取来分红还是借,都能弄到一笔钱的。

沿着河滩走了一阵,看到一艘正要离岸的码头,吴绍霆马上跑了过去叫住了船家。不过当他上船之后才发现,这不是一艘渔船,而是一艘花船,船舱里面还有两位姿色一般、打扮不鲜的雏妓。

第127章,香气袭人

吴绍霆叫住船的时候,那两位雏妓还以为他是要找乐子,十分殷情的就迎了上来。

他原本打算轰开这些女孩,可是回头又想,如果自己以来烟花巷为借口出现在广州城,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掩饰。于是他故意与这些女孩调笑,当然仅仅是调笑而已。

到岸之后,他看着这两个雏儿穷苦落魄的样子,知道她们的生活也不如意,最终还是掏出了自己的怀表充当船资。

两个女孩子都很奇怪,年龄稍长的忍不住问道:“军爷,你,你就这么走了?”

吴绍霆回头看了一眼,这两位女孩最大才十五岁左右,他说道:“卖了怀表,好好过一个新年吧。”他还想劝说让她们改行,可是觉得这话是多此一举的,如果真的有其他谋生的办法,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

说完,他跳下了船就走了。

这时候城内已经有了几分人气,不过大街小巷上时不时还能看到官军巡逻队经过,弄的人心惶惶。搜查革命党的进展似乎进入了尾声,毕竟陈廉柏也只知道廖仲恺、胡汉民等人的模样,至于据点仅仅只有十三行大街的那一处罢了。

吴绍霆一直步行来到了德丰大楼,他不太确定临近过年时,张小雅会不会在忙着公司的事情,但是既然都来了肯定还是要上去看看的。来到二楼张盛霆公司门口,只见公司的门尚且敞开着,里面还有人在说话。

他在门口稍微整理了一些仪容,然后才走了进去。

公司里已经有人认识吴绍霆了,他们连忙就将吴绍霆迎了进来。虽然这位吴大人只是名誉副经理,可好歹是公司的董事之一,又是军中的高级军官,自然是不能怠慢。

“张小姐在吗?”吴绍霆问了道,“帮我倒杯水,我渴死了。”

一大早什么都没吃,又在广州城折腾了半天,他的体力消耗可是有点大了。

“张小姐早上出城去了,她说中午回来的,应该快了吧。吴大人您有所不知道,我们公司最近经营的很好呢,年后就会推出新产品,而且还会在城内开一家零售果汁店。”一个青年文员喜滋滋的说道,他说完又吩咐另外一个同事赶紧去倒茶。

“是吗?这么快?”吴绍霆惊奇的说道。他原本以为这种小作坊起码要一年之后才会有所发展,没想到才两个月的时间就要开零售店了。

“是呀,吴大人这段时间忙着军务,当然不知道公司的变化了。月初时总经理的哥哥从香港运来了一批机械,大大提高了产量。张四爷也购下了另外两座农庄。目前除了新滘那边的农庄之外,其余两座农庄都已经安装了机械。”那青年文员介绍的说道。

“那现在一天能生产多少果汁。”吴绍霆感兴趣的问道。

“现在我们公司已经有三个品种了,每个品种每天能生产3000瓶呢。”

“都有三个品种了?真不错。”吴绍霆感叹的说道。

“对呀,第四个品种是我们总经理亲自想出来的,她用牛奶兑上梅子汁,成了一种新型的梅子奶,味道非常好呢!年后马上就推出,如今已经有300个长期订单,15万份散订单。”青年骄傲的说道。

这时,忽然公司大门口传来了欢快的哼歌声,没过多久张小雅的身影就出现了。

张小雅今天穿着一身雍容的中式貂皮小花袄,下身却是一条上等材质的马裤,脚上穿着一双粉红色的小皮靴,看上既时髦又传统。虽然显得很怪异,可是张小雅有一副纯美的容貌,怎么看都是那么清新脱俗。

“吴绍霆,你又来了?你又不提前通知我!哈哈!”

张小雅站在门口看到了吴绍霆,立刻高兴了起来,不过她这种高兴当中还带着几分骄傲得意之色,仿佛是在炫耀什么。她两只手上戴着白色的棉手套,还特意的举起了右手,冲着吴绍霆摇晃了一下手中的一只封了螺旋盖的瓶子。

这瓶子里面装着乳白色液体,摇晃的时候还能看到褐色颗粒物夹杂其中。

吴绍霆笑着向张小雅打了账户,道:“张小姐今天精神很好呀。”

张小雅笑嘻嘻的就走了进来,说道:“那是,今天我们公司的第四种产品总算试验成功了。哈哈。”她说完,又对身后跟着自己一同外出办事回来的雇员吩咐道,“你们赶紧把东西都拿进来,配方要缩进保险箱里面,千万不能泄露了出去。”

吴绍霆听到这番话,心中一乐,这张小雅竟然都懂得保护知识产权了。

张小雅看着那几个雇员提着箱子进了东边的办公室后,这才回过头来看向吴绍霆。

“哈,副经理,你猜不到吧,在我的领导下,公司已经越来越壮大了。你看,这就是我们的新产品。”她说着,将那个瓶子递给了吴绍霆。

吴绍霆接过来看了看,还真是新鲜牛奶混搭着梅子肉。他忽然闻到了一股幽幽柔柔的清香,不由问道:“这香味….....好奇怪呀,你添加香料了?”

张小雅疑惑的皱了皱细眉,反问道:“果汁里面也能添加香料吗?”

吴绍霆仔细闻了闻,更加好奇的说道:“这香味怎么像是女孩子用的香水呀?”

张小雅隐隐约约猜出了什么,一下子忍俊不禁起来。她故意向前跨了一大步,与吴绍霆仅仅只隔了一步之遥,双方都能感触到彼此的体温了。

“嘿嘿,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更香了?”张小雅可爱坏笑着的问道。

“还真是呀……呃,原来是你身上的味道。”吴绍霆这下才反应过来,连忙自嘲的笑了起来,“我正奇怪你是用什么香料,竟然连玻璃瓶子都能穿透。你要是真的在果汁饮料里面添加了香料,这种卑鄙的手段我可是要反对的。”

“怎么会呢,我还不知道果汁里面能添加香料呢。你打开闻一闻味道吧,哈哈,味道可好了!”张小雅催促的说道。

吴绍霆于是拧开了玻璃瓶盖,凑到鼻子前闻了闻,果然是奶香透着果香,让人大有清新之感,单单是闻着味道都觉得口渴了。正好他奔波了一上午,刚才让那个文员去倒水又没有下文,当即就直接将玻璃瓶的果汁喝了下去。

张小雅大大的眼睛露出了惊讶,赶紧叫了起来:“喂喂,这,这是我的。”

吴绍霆一口气喝光了下去,畅快的吐了一口气,笑道:“味道真不错。这次张小姐你可真的是立功了,搭配出这么好喝的果汁,一定大开销路,让我们公司更上一层楼了。”

张小雅一脸郁闷,丝毫不觉得高兴,她喃喃的说道:“你有冇搞错呀,这是我喝过的,你……你太不讲卫生了……”

吴绍霆顿时就尴尬了起来,他明明看着这果汁装的很满呀,完全没有被人喝过的痕迹。

张小雅又说道:“我打算慢慢品尝的,你一口气喝光了,你知道不知道我调试了整整七天才搭配出来这种果汁,这七天时间里也就只生产了这么一点点。你,气死我了。”

虽然嘴巴上说的“气死我了”,不过张小雅只是嘟哝着小嘴,显得有几分羞涩之态,并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

吴绍霆擦了一下嘴巴,发窘的笑了笑,说道:“这,这还真是不好意思了。我不知道张小姐已经喝过了……我还以为张小姐是让我尝一尝呢。”

张小雅叹了一口气,小声的说道:“别说了,要是被我爹知道了,他又要唠唠叨叨一大堆。算了算了,你喝了就喝了吧!”

吴绍霆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好站在那里笑了笑。

办公室里面其他的雇员看到两位经理如此暧昧,心中都暗暗好笑,不过却不敢多说什么,一个个埋着头工作着,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张小雅精致的小脸蛋上有些发烫,她虽然年龄不大,但正值豆蔻萌动的年华,想到吴绍霆将自己喝过的果汁喝完了,心里害羞的觉得这是间接接吻。她心口渐渐不安静起来,为了掩饰害羞,她只好尽快换一个话题。

“对了,你,你今天怎么有空来城内呢?”她语气很文弱的说道,一下子从活泼大方变成了端庄淑女。

“今日正好清闲,我担心临近年关你们会提前放假,所以一大早就赶过来看看。好歹公司我也有股份,一年到头了总该了解一下公司的情况吧。”吴绍霆笑呵呵的说道。

张小雅幽怨的说道:“本来是打算放假的,可是没想到越是过新年越是订单多,什么大饭店,大酒楼,小饭店,小酒楼,都要大量的进货呢。唉,真是忙死我了。”

吴绍霆问道:“四先生最近没有帮忙料理吗?”

张小雅摇了摇头,说道:“四伯伯七天前就回江苏去了,他也要回家过年嘛。不过四伯伯临走之前帮我们公司做了好多事呢,新收购了两个农庄,还引进了一些机械,这些钱都是四伯伯给的,公司一分钱都没出呢。”

吴绍霆点了点头,其实张謇这么做完全也可以算是扩充股份了。不过他很明白,张謇身为张小雅的长辈,为了鼓励年轻人自力更生,断然不会计较这些细碎的。

他看了一眼办公室靠墙的座钟,现在已经是下午一点四十了。

张小雅注意到这一点,连忙问道:“你又要走呀?你才来了一会儿嘛。我刚从农庄回来还没吃午饭呢,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吴绍霆心想虽然与张小雅吃饭,肯定会让张直有所顾虑,不过要是他能与张小雅一起出现在公众场合吃饭,这岂不是也能证明自己今天进城的理由了?

他微微笑了笑,故意推辞了一下,说道:“这样不太好吧,男女有……”

张小雅一下子不高兴了起来,没好气的打断了道:“有冇搞错啊你,亏你还是留洋的进步青年,我连公司都开了,难道还会那么守旧担心和你吃一顿饭为怎样怎样吗?”

吴绍霆无可奈何的笑了起来,说道:“既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哦对了,在此之前不知道张小姐可否将最近公司利润的分红取给我呢?快过年了,军中也有许多需要打点的事情。”

张小雅很理解的点了点头,可爱的笑道:“我知道你们这些当官的最麻烦,又要应付上司,又要打点下属。刚好这今天有一笔现款在公司,我让账房帮你算一算。”

她说完,转身对最后一排办公桌喊了道:“宛虞,去我办公桌上把那份红套的账单拿来,清点副经理这几个月的分红,然后去领钱。”

名叫宛虞的账房是公司为数不多的女孩子,她马上应声去办了。

十分钟之后,宛虞清算完毕,用一块丝绸绢子包了一叠大洋走出来了。

“副经理,这两个月的分红应该是三千五百四十七元,但是扣掉上个月您购买了1500瓶果汁,还剩下两千一百元。公司现款不多,先只提了两百元,如果副经理需要全部提出来的话,倒是还有一些美元、英镑。”宛虞小声的汇报着说道,将大洋双手递了过去。

吴绍霆接过这一大包大洋时显得十分吃惊,岂不说沉甸甸的,而且自己口袋根本装不下这么多银币,难道让自己提着钱袋子晃晃悠悠的就回军营去了?他立刻说道:“不用这么多,我只要几十块就够了。”

于是他又让宛虞退回了一百四十块大洋,自己只取了六十块大洋。

吴绍霆与张小雅离开了公司,就在对面的永禄饭店吃了一顿西餐。吃饭时,吴绍霆很惊奇的向张小雅问道,当初成立公司时他只出了七百块大洋,这才三个月不到的时间就翻了好几倍的利润,会不会有错?

张小雅看着吴绍霆惊讶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她告诉吴绍霆现在公司贩卖的果汁,已经远远不是以前那样的利润,一瓶果汁售价几乎都快到达成本的十五倍了。

果子一斤成本才几毛钱,一斤可以生产三到五瓶果汁。一开始一瓶果汁定价是两毛钱,后来订购的人数增多,为了缓解过剩的订单负荷,才把价格提高到三毛五厘。哪里知道价格越高订单反而越多。然后张謇看准时机,第二次提高了销售价,直接就推到了六毛钱。虽然这个时候订单数量下降了一些,但没过半个月,又迎来了更多长期订单。

后来为了更好的扩增销售额,张謇让张小雅将果汁分三个级别,高贵级、优质级和普通级。这是按照第一道榨汁、第二道榨汁和第三道榨汁的区别来界定,定价当然也有所不同。到现在高贵级果汁单价已经是一块二毛钱一瓶了,专供给大使馆、大饭店和官府。这一级的果汁几乎占了销售额的一大半。至于优质级和普通级销售虽然也不错,不过最近因为提高了产量,这两级渐渐有了积货。所以张小雅才想出了开设零售店,促进这些低端果汁扩大销路。

吴绍霆听完了张小雅的描述,深感佩服,看来自己找张小雅合作还真是一件明智的事。

吃过午饭之后,吴绍霆送张小雅回到公司,简单的闲聊了几句之后就告辞了。

张小雅虽然没有多留吴绍霆,可是她的脸色却显得有些依依不舍,至于为什么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吴绍霆告辞之后,叫了一辆人力车返回西郊军营。

车夫在听说要出城时,显得有些为难,说现在城门查的严,不让随便出城的。

吴绍霆笑道:“你只管走,我倒要看看谁他妈的敢拦我!”

来到城门时,守城的兵士看到吴绍霆一身高级新军军服,自然是一句话都不敢多说,检查都不用,直接放行了。

第128章,乙酉新年

吴绍霆回到西郊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倪端。

倪端一大早没有去第三营的营务处,整个西郊军营中也不少士兵无故无故缺勤。

不过,这一切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毕竟年关将近,很多的人借此机会开小差出去鬼混,甚至当逃兵回家团圆,这都是屡见不鲜的事情。

吴绍霆在军官宿舍找到了倪端,倪端虽然将逃跑的行李打点妥当,可是一直呆坐在房间里,一点逃跑的意思都没有。当倪端看到吴绍霆来了之后,马上振奋了起来,连忙追问情况如何。吴绍霆将实情简略的告诉了倪端,他现在也不太确定算不算安全。毕竟他在掩护廖仲恺从据点出来之后,官军就发动了进攻,如果留在据点的人没有来得及烧毁名册,那还是会有危险。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倪端郑重的问道,脸色很是严峻。

“我也不知道。现在都快天黑了,如果要逃那就得抓紧了。”吴绍霆叹息的说道。

“你会怎么做?”倪端追问道。

吴绍霆沉默了一下,缓缓的开口说道:“我觉得我们应该留下来了。同盟会据点被捣毁是中午的事,如果官军搜到了名单,那下午就应该来西郊军营抓人了。既然现在都还没有动静,也许同志们已经成功销毁证据了。”

倪端点了点头,认同的说道:“你说的有道理,那我们还是再赌一赌吧。”

吴绍霆问道:“你通知了其他人吗?”

倪端说道:“是的,有些人早上就已经走了。不过这段时间军中查的不严,如果这次真的能侥幸混过去,我还可以再联络他们回来。”

吴绍霆微微点了点头,决定道:“那好吧,我们就先这么办了。”

他说完,起身准备离去。

倪端又起身叫住了他,郑重其事的说道:“吴大人,这次真的多亏了你挺身而出。”

吴绍霆淡淡的笑了笑,说道:“先别说的太早,事情还没过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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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总算收到了一个让人安心的消息,城中围剿革命党的行动结束,除了端毁了一个革命据点之外,一个活口都没有抓到。官军在进攻那座宅院时,遭到了仅有的几个革命党人奋勇阻击,虽然十几分钟后仍然突破了防线,可是宅院的主人在最后一刻点燃了煤油,还引爆了一颗炸弹。两座宅院基本上全部葬身火海了,连同还搭上了五个官兵的性命。在陈廉柏提供的线索之下,城中还在继续搜索胡汉民、谭人凤、关仁甫等等革命党核心人物,尽管画出了图像、查出了住址,可是到目前为止依然一无所获。

将军府与总督府为此大闹起来,孚琦责怪张人竣办事不力,革命党是狡猾的,怎么可以明目张胆就派军队去围攻?应该派便衣偷偷接近再行动,不给革命党任何准备的时间。张人竣则反诘孚琦越俎代庖,原本就是巡警营的行动,莫士诚的计划是两天后陈廉柏交军火时再行动,偏偏将军府勒令尽快行动,最终致使了行动仓促,让革命党人销毁了证据。总之双方都争持不下,相互诋毁和推卸责任。

接下来的几天,广州城大街小巷还有巡逻、岗哨,但是这些戒备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官兵们都是走走形式罢了。大家心知肚明,这次行动彻底砸了,革命党该逃的已然逃走。

西郊军营没有发生任何事,吴绍霆和倪端等人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

转眼间到了大年夜,将军府和总督府因为前不久围剿革命党失利正在怄气之中,所以无论是新军还是旧军都没有收到任何新年补贴。一切照旧,一日两餐,粗茶淡饭,不见得任何喜庆的气氛。

不过吴绍霆从张盛霆公司拿到了红利,年三十前他又派人去取了一笔过来,一共两百块。虽然不多,但是让一个营加餐一顿还是不在话下的。当天他让陈芳带着营务处军需官,拿着钱去城内采购了一些食材,送到炊事班准备年夜饭。看到第一营红红火火准备年夜饭,第二营和第三营都羡慕到了极点。

这些士兵们越来越觉得吴大人不来自己营带兵,真是老天瞎了眼,哪里去找这么好的大人呀,自己出钱给士兵们准备年夜饭。

第二营和第三营的长官们当然感觉到了兵士们的怨言,他们自己也很郁闷,吴绍霆怎么就那么有舍得呢?经过一番商议,他们找到吴绍霆,打算与第一营一起吃一顿年夜饭,由全军再凑一些钱,添置更多的食材。吴绍霆认为过年就应该热闹一些才是,自然就答应了下来。结果第一营和第二营全部凑出的银子才只有四十两不到。吴绍霆并没有在意什么,只说哪怕再困难,大家匀一匀也要过一个大年夜。

于是,今年的大年夜西郊这边最热闹的就是第一标了。大家都聚集在第一营营区这边,点了几十堆篝火,在寒风中欢天喜地的迎接了己酉年到来。

西郊其他营区的官兵听着这边的高兴声,只能暗暗的叹息,捂着被子假装睡觉。

正月初一这天早上,广州城内很热闹。大户人家按照传统惯例要派发利是,街道上到处都是跑来跑去的人影,平头老百姓们在点头哈腰的凑到张老爷家门口领了张家的利是之后,又要赶往另外的陈老爷家去排队。虽然红包里面都是几分钱的消遣,可是对于他们来说这已经算得上是一笔不小的生活补贴了。

军营里面可一点动静都没有,长官们没有派利是的传统,士兵们也不需要相互串门拜年,几乎新年是无事可做的。对于士兵们来说,新年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睡懒觉,如果连这仅有的好处都不珍惜,那几乎真是到了可怜的地步了。第一标昨天吃年夜饭一直到深夜,各营的主官们到现在都还没起来,更别说其他人了。

吴绍霆今天一早却没能睡一个安稳觉,大约八点的时候,房门就被第一次敲响。他迷迷糊糊起来打开门时,见站在门口的是陆军衙门小吏梁鸿楷。

“打搅吴大人了,吴大人新年好呀。”梁鸿楷笑呵呵的说了道。

“哦,原来是梁兄,好久不见呀。”吴绍霆客气的说道。自从上次梁鸿楷帮他带路之后,自己已经大半年没有见到此人了,原本以为其申请去武备学堂深造,没想到今天又见面了。

“不敢当不敢当。小的今日在衙门值班,一大早邮差送来一封快信,是从香港送来的。小的觉得正月初一还派过来的信,肯定是十分重要的信函,所以一大早就送过来。不料打扰吴大人休息了……”梁鸿楷十分歉意的赔笑着。

吴绍霆见梁鸿楷虽然还是一个愣头青,不过对方始终给自己笑呵呵和善的印象,看来这位未来的粤军军阀头目必定是笑面虎了。他同样保持着一脸和气,连连说道:“梁兄,瞧你说的,你这么一大早赶来送信,我谢谢你才是,何来叨扰?”

他从梁鸿楷手中接过了信封,看了一眼落款处,写着的是“恩白”,这个人名自己好像没什么印象呀?他没有急着拆开信,再次抬头看着梁鸿楷,对方还是笑呵呵的站在门外,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他马上猜出,梁鸿楷肯定还有话要说。

“梁兄,你还有什么事要交代吗?”他疑惑的问道。

“交代不敢当,小的只是……呵呵,只是有一事相求,虽然有些厚颜无耻,不过小的还是觉得这件事只有吴大人能帮小的了。”梁鸿楷很不好意思的说道。

“呵呵,梁兄既然信任我,那是我的荣幸。你尽管开口说吧,只要是我能帮上忙的,我一定不会推辞的。”吴绍霆笑着道。

梁鸿楷听到这里,心中暖洋洋的,这位吴大人还真是礼贤下士呀。于是他说了道:“其实是这样的,小的在陆军衙门当了两年文吏,对衙门里的上下细末早已熟络。另外闲暇之余小的也钻研军事读物,虽算不上胸有武略经纬,但寻常军事道理还是略知一二的。”

吴绍霆缓缓点了点头,虽然没怎么听明白梁鸿楷要表达什么,但还是“哦”了一声,道:“梁兄果然是刻苦认真,积极向上呀。”

梁鸿楷谦虚的笑了笑,继而又说道:“小的意思其实是……听说吴大人第一营尚且缺一名随军文案,不知小的可否……”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子里面掏出了一只鼓鼓的小布袋,双手递给了吴绍霆,“这是小的一点心意,虽然少了一点,还请吴大人不要见笑才是。”

吴绍霆接过了那小布袋垫了垫,里面哗啦啦的响了起来,不过他还是听得出来装在里面的肯定不是大洋,应该是碎银子和铜钱罢了。他明白了梁鸿楷的意思,梁鸿楷不想继续呆在没有前途的衙门里面,想要转入军队之中,这样晋升的空间就大得多了。

他暗暗感叹,这小子果然是有上进心的。

梁鸿楷既然能够成为未来粤系五大军阀之一,那就说明这个人是有能力的。

如今第一营的情况十分复杂,赵声的势力虽然遭到了创伤,可是并没有完全瓦解。只要赵声亲自来第一营下达命令,相信全营大部分士兵还是会果断听命于赵声。

吴绍霆已经意识到培养自己势力的重要性,既然梁鸿楷不去贿赂军官处的官员,而是专程跑来找自己,这足以说明了其对自己的看好。放着这么好的人才不用,那岂不是太傻了?

“哦,是这样啊。”他呵呵笑着点了点头。

“还请吴大人成全呀。”梁鸿楷向吴绍霆躬身行礼。

“既然你识字,又能撰写,更有毛遂自荐之勇气,我营中确实缺一个文案。这样吧,节后我会向上面推荐你的,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吴绍霆说道。

“果真如此,那就多谢吴大人了。吴大人对小人的知遇之恩,小人没齿不忘。”梁鸿楷连连道谢。

“瞧你说的什么话,我不过是补缺罢了,你能否胜任军中之职,还得看你自己的能力了。这钱你拿回去吧,我可不是那种人,梁兄你要是再这样,那可就是侮辱我的为人了。”吴绍霆将布袋还给了梁鸿楷,笑着说道。

梁鸿楷感激不尽,心中对吴绍霆更加佩服了:能跟着吴大人这样清正廉明的长官为伍,何愁没有出头之日?

送走了梁鸿楷之后,吴绍霆回到宿舍关上门,这才拆开那封信看了一遍。

才看到一半的时候,他就立刻知道了这位“恩白”是谁,不是别人,正是廖仲恺。

廖仲恺在旧金山出生时本名叫“恩煦”,后来随母亲回国之后,又改名为“夷白”。这“恩白”的名字,正是从两个名字中各取了一字拼凑而成。

廖仲恺写的这封信就是告知吴绍霆其在香港已经安全,并且也顺带说明了谭人凤去往广西避居,胡汉民则在惠州与陈炯明、黄兴一起,让吴绍霆转告军中其他同志,不要过多担心。

虽然信中没有讲明廖仲恺是怎么在没有护照的情况下进入香港,不过这样的细枝末节已经不足重要,关键是同盟会的诸位都还安全。

信文中还提到广州新军革命起义的行动虽然中断,但并不意味着夭折。这段时间让同志们都喘口气,待到时机成熟之后,必定卷土重来。

吴绍霆将信笺烧掉了,打算下午再去告诉倪端,于是又爬上床睡觉去了。

到了十点时,房门第二次被敲响了。

吴绍霆无可奈何的再次起身开门,发现来的是陆军衙门的侍从官,侍从官说是上面派给营级军官一笔利是,特意送了过来。他接下了红包,谢过之后连看都没有看,便再次倒床睡了过去。

第三次有人来敲门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了。

吴绍霆的睡意彻底被打散,索性起来穿好了衣服,然后才打开了房门。

不过这次站在宿舍门口的人让他大吃了一惊,来者竟然是张小雅。

正月的天气很冷,张小雅穿着一件雪白色的毛绒披肩,整个人让披肩裹成了一团,显得雍容又可爱。她的小脸让寒风吹得红彤彤的,秀发简单的梳了在脑后,末梢扎了一个小花结,看上去又精神又简约。

在宿舍台阶下面,还站着两个张家的下人,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一大堆包好了的东西,看上去有点像是年货。

“你做乜系呀,这么久才开门,我快冻死了。”张小雅嘟着小嘴佯装生气的说道。

“我刚刚才睡醒呢,当然要穿衣服嘛。张小姐怎么大老远跑到军营来了?”吴绍霆笑着问了道。他闪开了神,将张小雅让进了屋子。

不过宿舍实在太小,张小雅进来之后也不知道该站在那里,只好还是站在靠近门口的地方。她幽然的叹了一口气,慢慢摇着头说道:“你瞧瞧你,身为公司的副经理,住的地方这么小呀!连坐的地方都没有呢。”

吴绍霆呵呵笑了笑,将房间里唯一的一张椅子拿到了张小雅面前,说道:“张小姐,这里可是军营,又不是大饭店,我一个人有这样住处已经很不错了。”

张小雅坐了下来,一副好奇的样子四处打探着。

吴绍霆在自己的床榻上坐了下来,稍微等了一会儿之后,问道:“张小姐你还没告诉我,你今天怎么会来军营呢?”

张小雅嘿嘿一笑,很开心的说道:“今天可是大年初一呢,我当然是来给你派利是咯。”

吴绍霆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张小姐你还真是有心了,专程来派利是呀。”

张小雅转身对门口两个下人招了招手,说道:“你们把东西放进来吧。”

那两个下人匆匆的就走了进来,将一大堆东西就放在了宿舍靠墙的位置。

“喏,这些是我带给你的年货,有腊肉,还有鲍鱼干。另外呢,我还给你准备一个大红包。”张小雅笑嘻嘻的站起身来,掀开了披肩,手里拿着一个十分精致的红包。

红包看上去还十分厚实,可以想象里面装了不少钱。

吴绍霆略略想了想,然后将放在床头陆军衙门派下来的红包拿了起来。他走到张小雅面前,笑道:“那我先多谢张小姐的利是了,既然我们是同辈,理应礼尚往来。虽然我比不上张小姐你这么富裕,可是还是要意思一下的,希望张小姐不要嫌弃呀。”

张小雅几乎是用夺的方式从吴绍霆手接过了红包,然后才把自己的红包塞给了吴绍霆。

“哈哈,这是今年收到的第一封利是。”她很高兴的说道。

“是吗?不过我相信张小姐你今天还会收到更多利是的呢。”吴绍霆看着张小雅天真可爱的样子,心中感到了一份温馨,这个女孩子总是给自己一种特别亲切的感觉。

“对了,你中午有事吗?要不要跟我一起进城去玩,今天城内可热闹呢。”张小雅一边小心翼翼将红包放进了披肩的内口袋里面,一边问道。

“哦,只怕不行呀。军营可没有过节一说的,随时都有任务的。”吴绍霆想到下午还要去找倪端,所以就推辞了。

“唉,真没意思。那算了,我还是回去吧。你这里什么都没有玩的,回去之后也无聊,要跟着爹爹到处去拜年,每年都这样,烦死了。”张小雅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说道。

吴绍霆没有多留,毕竟军营里面本来就不方便,他送张小雅出去了,张家的小轿车就停在宿舍大院的外面。

这时大院里已经有一些军官在进进出出了,他们都看到张小雅从吴绍霆宿舍出来,每个人脸上又是惊讶又是羡慕。他们自然是认为吴绍霆傍上了张家大小姐,先不说张家的财势,单单这位张小雅就已经算是一位极品小美女了。什么叫财色兼收?这就是呀!

吴绍霆虽然感受到了周围人的目光,却没有多说什么,他不喜欢解释。

至于张小雅这个小孩子一副全然不知的样子,依然是自喜自乐。

下午,吴绍霆将廖仲恺的来信告诉了倪端,让倪端通知其他同志放下心来。

大年正月的日子对于军营来说很难打发,虽然空闲的时间多了,可是大家身上却没钱。有的人寄回家了,有的人因为天气太冷、冬装不派发,只好自己凑钱买棉衣,还有的人年三十那天吃喝干净了。总之没了钱,就没有乐子,赌博、嫖妓、喝酒都成了空谈。

就这样慢慢熬过了正月中旬,月底的一天,从陆军衙门忽然传来了一个消息,新军二十四镇近日将要举行一场临时性的校阅。大家很容易的就猜到了原因,二月份京城就要派人下来审查二十四镇的训练工作,再次之前肯定要先磨合一下全镇的默契。

对于这次审查,孚琦是充满了十足的期待。身为广州将军一职,如果能在任期能让麾下新军获得正式番号,这是不容小视的政绩。目前全国新军获得正式番号的,除了老字号的北洋六镇之外,各省各地再没有第七支部队了。如果这第七的名誉让二十四镇拿到,十之八九会成为一时热点。

正月底,孚琦将第二标和骑兵标从广州城内调到了西郊。

这一下子西郊就热闹了,原本空旷的营区一下子挤入了将近三千人,还有好几百匹战马。

为了给第二标和骑兵标安排住宿,军营里只要有空置的床位,全部都安排人填上。

以前大家住得挺松散,现在却跟包饺子似的全部压在一起,甚至还有的营房都被要求打地铺了。虽然士兵们熙熙攘攘有不满情绪,可是谁也不敢抱怨出声来,毕竟大家吃的、住的、用的都是公家的,公家怎么安排就要怎么照做。更何况这个情况仅仅只会持续一个月,一旦京城练兵处的官员审查结束之后,第二标和骑兵标终究会各归各处。

第129章,检阅之前

二月初一这天,孚琦亲自主持了第一次检阅,陆军衙门所有官员都到场参与视察。

不过这次检阅最终无果而终,因为整整一天的时间,二十四镇全军都在排列队伍的位置和顺序。第一标认为既然自己顶着“第一”的番号,应该是第一支进场的部队,不过骑兵标却声称骑兵移动速度快,如果押在后面的话只怕会踩到前面的步兵。

无奈孚琦一介书生,对行军布阵之事一点都不懂。而二十四镇的两位名誉都统就更不用说了,只是坐在一旁翘着二郎腿喝着茶,什么事都不管。除了这些大人们之外,二十四镇标级将领官职相当,谁都不服谁。一直闹到下午,士兵们都快坐在地上睡着了,可是依旧没有定论。

这时,秘书官王长龄想到了吴绍霆,他走到一脸苦恼的孚琦面前,提议道:“大人,吴绍霆不是最擅长练兵吗?不如让他来主持大局吧。”

孚琦摇了摇头,叹息道:“你看看这些标统们,他们自恃官职不服气,吴绍霆区区一个营长,他能压得住这些人?”

王长龄笑道:“可是大人,现在乱下去也不是办法呀。不妨先把这些标统召集起来,然后由大人亲自下令让吴绍霆出来指挥,这些标统就算看不起吴绍霆,也是不敢违背将军您的命令呀。更何况这几个标统当中,莫大人和韦大人都很欣赏吴绍霆,由他们两位出面,其他人还有什么不服气的呢?

孚琦沉思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说道:“好吧。只能先这样了!”

就这样,吴绍霆再次站了出来。

他先召集了三个标统、一个总参谋还有辎重营总管带,亲自布置了各路部队入场顺序和进场后的位置所在。他让军乐队在前面领队,步兵紧接着军乐队入场。

之所以让步兵在前,因为步兵进城之后站立位置要比骑兵和炮兵容易的多,而且遇到占错位时也能灵活的调整,如果让骑兵先进场的话,在大校场上站位会很麻烦,一旦有什么意外无法调整。

步兵过后是骑兵,接着是炮兵,辎重兵殿后。协商完毕,虽然骑兵标标统不是很痛快,但是却因为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只好就这么认了。

吴绍霆又带着标统们来到大校场的中间,让军需官找来一桶子石灰粉。他将整个大校场用石灰粉划出了好几个片区域,然后将这些区域分配给各个营,入场之后就站在所分的区域里。因为是目测,没办法太精确,于是现场让士兵们排列一次。

全标士兵都站在大校场,吴绍霆根据实际情况又做了调整,最后总算确定了下来。

他让各个标、各个营、各个队的所有长官都记清楚位置,谁要是走错了,闯出了乱子,一定重罚不饶。

原本还打算实践演练一遍,可是分配完毕之后天色已经黑了。没办法,只好明日再继续。

从初二到初九这几天时间里,二十四镇一直都在演练受阅步操。虽然因为各标受训情况不一致,演练时看上去有些别扭,但总算是能够勉强达成默契。

孚琦依然不见得高兴,因为队列步操只是审查检阅的一部分,除此之外还要考验全镇的实战演习技巧。现在看来步操都是磕磕碰碰不顺利,更别说实战演习了。

实战演习是没有办法提前训练的,这个项目由练兵处派下来的检阅军官团,在到达受阅地之后,根据实际情况与受阅部队主官一起拟顶。

正因为如此,才让孚琦深感头疼,心中一点把握都没有。

不过事已至此,他只能静静等待结果的到来,好在二十四镇已经训练两年有余,总应该有一些值得称道的本钱了。

在这几天时间里,陆军衙门也接到了京城的消息,练兵处派往广州的二十四镇检阅军官团已经从天津出发,预计十六日就能到达广州。孚琦一方面要筹备迎接工作,另外一方面还要督导训练,忙碌的甚至有时候直接就在西郊这边留宿了。

二月十四日,练兵处军官团发来电报,他们的船已经抵达厦门,两日之后的早上将会准时进入广州港。

广州这边的迎接工作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孚琦让陆军衙门打扫了招待所,同时也安排了迎接的仪仗。他不是一个浮夸的人,无非就是练兵处对二十四镇的正常检阅,以身份官职来论,广州将军要远远比检阅军官团主席高得多,所以没必要弄那么大的派场。

转眼间十六日就到了。

天天刚亮时,二十四镇军乐队以及一众高级军官,在孚琦的带领之下就进城来到了广州码头。营级以下的军官并没有安排到场,那样的话人数也太众多了一些,但是吴绍霆却是一个例外。因为这次随同检阅军官团一同前来的,除了练兵处外籍军事顾问之外,还有各国使馆的武官。考虑吴绍霆是西郊军营难的懂得德语的军官,因此就随同一起来了。

但凡大清国有什么大型的军事活动,各国使馆必然会派遣专业人士到场观摩。

虽然名为观摩,其实还是一种间谍行为。帝国列强很关心自己猎物的发育状况,如果大清国突然有一天建立了一支超级部队,这必然会引起各国军政界的风波。

二月的天气虽然要晴朗一些,可是寒风依然犀利。数十多名二十四镇和陆军衙门的军官披着厚实的军披风,站在被清场一空广州码头岸上,每个人的脸色都各有不同。一开始大家还能忍受清晨的温度,十几分钟过去之后,有几个上了年纪的官员开始瑟瑟发抖了。

就在众人渐渐泛起抱怨声时,远处航道上传来了一声悠扬的鸣笛声。没过多久,一艘高挂着大清龙旗和陆军军旗的汽船出现在视线之内,隐隐约约还能看到汽船甲板上站着人影在招手。孚琦下令让军乐队开始奏乐。乐队指挥站在乐手最前方,煞有其的的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然后开始挥动指挥棒。

晚清于1906年成立陆军部之后,谱制了一首陆军军歌。这支军歌后世称其名为《中国男儿》,并且一度成为大清帝国的代国歌,直到1911年严复写出《巩金瓯》成为正式国歌之后,才成为陆军专用。

现在军乐队演奏的军乐,正是这一首《中国男儿》。

反复演奏了两遍之后,汽船总算放缓了速度,利用惯性开始向船位停靠。一番周折,船只总算靠岸下锚,船员和码头工人开始对接梯板,让乘客们下船。军官团的那些官员们早就在甲板上等候了,中国军官们都是一副肃然之态;可是让人感到不和谐的,却是那些外国使馆的武官,这些洋鬼子竟然连家眷都带来了,两两搂在一起,一片欢声笑语,似乎根本不是在出差,而是旅游度假似的。

梯板架接好了,几个侍从官和一个秘书官先行走下船来。秘书官径直来到孚琦面前,敬礼罢了又是一阵寒暄,他的责任是负责向孚琦介绍军官团成员。

孚琦也让陆军衙门几位翻译上前做好准备,吴绍霆于是就来到了孚琦的身后。

军官团陆续从船上走了下来,为首一人是一位五十多岁的长者,留着大八字胡,一身笔直的北洋新军高级军服,胸口还挂着两个锃亮的勋章。不过他个子不算高,戴着一定高礼帽显得上下比例失调。

第130章,冯狗段豹

当此人走到孚琦面前时,陪同一旁的秘书官介绍道:“将军大人,这位是此次检阅团主席、练兵处总办、贵胄学堂总办、署理正黄旗蒙古副都统冯国璋冯华甫大人。”

孚琦微微颔首示意,不见任何热情的问好了一番。

站在孚琦身后的吴绍霆心中却大有感触,原来这位就是日后叱咤北洋的直系军阀首领冯国璋,没想到自己远在广州还能见到对方,真不知道是不是命中的安排。他几乎已经可以预料到,这位北洋三杰之一的“冯狗”将来必定会成为自己的对手。不过在北洋军阀当中,他自认为自己对直系军阀还是很有好感的。虽然北洋政府统治时期中国一片乌烟瘴气,可是不管怎么说,这些旧派军阀在历史上还是有一笔魅力色彩,更重要的是他们的黑暗统治远远没有后来的政权更可怕。

“将军大人亲自相接,下官诚惶诚恐呀。”虽然面对孚琦的一副冷脸,但冯国璋还是颇具城府的讨笑着说道。

“冯大人客气了,诸位远道而来,一路舟马劳顿,前来迎接自是情理之中了。”孚琦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语气干巴巴的说道。

吴绍霆深知满族权贵现在对北洋军事派深恨不已,早在北洋六镇成立之前,满族少壮派就已经认识到这股汉臣武装的威胁,一直想要削减北洋派的军权。经过清廷的一番布置,总算将北洋派几个实权人物逼退,冯国璋就在去年被革掉呃军权,仅留下虚衔和文职。可是这一切只不过是假象。

三个月前光绪和慈溪相继亡故之后,摄政王载沣准备刺杀袁世凯,可是尚且留职军中的段祺瑞立刻暗中策划了一场兵变,直接威胁载沣不得不放弃了计划。如今除了凤山的第一镇以及驻守山东的第六镇之外,其余四镇兵权都牢牢掌握在北洋派手里,清廷在京城已然如同深处囚笼之中,不敢有任何轻举妄动。

孚琦这个对清廷忠心耿耿的人,当然十分反感这些功高震主、恃权凌威的强臣了。

不过冯国璋一脸无所谓,依然是笑呵呵样子,转而去向前来迎接的其他官员问好。

这时,从船上下来的第二位军官走了过来。对方年逾不惑,甚是清瘦,穿着一身正职的新军高级军服。他并非戴着礼帽,而是常规军帽,看上去就像是要上阵打仗似的派头,根本不是来参加检阅工作的了。

那秘书官介绍道:“这位是镶黄旗汉军副都统、署理全国武备学堂总办、陆军第三镇统制官、授奋勇巴图鲁称号段祺瑞段段芝泉大人。”

听到这里,吴绍霆深感诧异,这段祺瑞跟练兵处有半毛钱关系?他怎么跟着冯国璋一起来了?虽然想不通,但是他内心中还是有一种震撼之感,今天还真是一个值得留念的日子,北洋三杰已然来了两人,段祺瑞和冯国璋日后明争暗斗的两个老冤家,如今一起抛头露面,还真是难得了。

孚琦对待段祺瑞的态度比刚才对待冯国璋的态度更差了,甚至还冷冷哼了一声。

段祺瑞却与冯国璋一样,对孚琦这个南疆将军的轻蔑丝毫不在意,客套了一句话之后,就走过去了。

孚琦在段祺瑞走远之后,立刻对那位秘书官说道:“段大人于这次检阅有什么联系吗?练兵处为何要派他前来?”

秘书官呵呵的笑了笑,说道:“段大人此次只是随团观摩,随便陪同几位外国使馆的友人罢了,并不直接参与评核任务的。”

孚琦根本不相信这一套冠冕堂皇的话,如今京城的局势那么暗流汹涌,段祺瑞任何举动必然是另有深意的,怎么可能真的有闲情雅致跑到广州来视察二十四镇编练呢?

经过长达一个小时的迎接仪式,军官团的所有成员以及一同前来的外国洋人们,全部登上了马车,众人浩浩荡荡的从码头出发,直接向西郊去了。

当天安顿军官团和洋人时,还闹出了一些麻烦事。陆军衙门招待所显然没有一些人想象中的那么好,尤其是那些洋人,觉得住在这种地方简直太让人恶心了。这可苦了陆军衙门的一众官员,破费了一番口舌,才勉强稳住了这些大爷们。

下午时,孚琦与军官团众人召开了一次会议,商议了这次检阅工作的安排。

检阅军官团对这方面当然很有经验,很快就按部就班的拟出了一套方案,表示在三天内完成步操检阅,再用七天时间布置和执行实战演练。二月二十八日之前,他们必须完成这次检阅工作,差不多三月中旬就能出评估报告了。

孚琦当然只能遵照军官团的安排,一切评估准则都是由练兵处拟定,他还能有什么额外的要求呢?

第二天,全广州城都在纷纷热议二十四镇受阅的事情。

对于老百姓们来说,官方一旦有什么大的动向,都能很容易的引起他们的关注。虽然这些平头百姓从这些官方动向中找不到任何与自己有利的联系,可是人总是需要有点娱乐,哪怕是茶前饭后的吹牛皮,那也是需要一些谈资的。

正式开始步操受阅是在十九日这一天,前两天时间是军官团对步操检阅场地以及二十四镇兵士的访查。访查场地是衡量和判断步操执行时的影响程度,至于访查兵士则是考察兵士的政治思想。

不过这些都是形式工作罢了,因为早在正式访查之前,各营的主官就接到了衙门传出来的命令,严格要求士兵规范回答的内容。反正一旦有陌生人问话,就回答忠君爱国、报效朝廷、遵守军纪、听命服从等等之类的话。

在剩下的两天时间里,二十四镇除了应付形式,还是要认真做好正式步操演示的准备。

为此,孚琦特意让吴绍霆临时到第二标、骑兵标、炮兵标各营去,传授一些步操的心得,虽然没时间让吴绍霆再去训练这些队伍,但临时抱佛脚有聊胜于无。

吴绍霆个人认为这两天应该让士兵们好好静心休息,就像高考之前会放假一样。但是孚琦既然坚持命令,他也只好遵命行事了。他知道要想营造受阅时的第一印象,那就必须从军姿抓起,其他一切都可以滥竽充数。

当军官团站在检阅台上,看到下面一个个跟标杆式笔直站立的士兵群,那是多么的具有视觉冲击力呀。

因为时间紧迫,吴绍霆只能以营为单位,逐一的前往去指导。

一天时间最多只能指导三营,他可不会敷衍了事的仅仅去将站军姿的仿佛和要求教授一遍就好了。他是先讲述理论,接着亲自示范,然后让士兵们演练几次。在士兵演练期间,他还会随机抽查和纠正,一个营好几百人,前前后后自然要花掉两个小时。

虽然累一些,但是他的这种作风却让第一标以外的其他营的长官深感佩服。都到了最后两天时间了,这位吴大人还是干劲十足,俨然一副不到最后关头绝不放松的精神。

第131章,北洋之邀

这天傍晚,吴绍霆在大校场东侧的空地上向第二标第三营指导站军姿的要点。在此之前他已经对第二标第一营和第二营进行了指导。虽然连续重复着同一套内容,心中感到十分枯燥和乏味,但对于他来说这还远远没有到达自己的性子底线。

“注意,你们放手的位置,要中指贴紧裤子的中缝线。自己低头先把裤子中缝线找到,看到了吗?中指贴紧。”

“双腿绷直,你要是感到小腿和大腿的肌肉很僵硬,并且开始发酸发胀了,那就对了。”

“收腹挺胸,目光直视你前面一个人的后脑勺,肩膀稍微向后张开。你们给我记住,你们胸口的衣服不准起褶子,如果起褶子就表示你肩膀张开的不够标准。”

吴绍霆站在最前面,一边大声含着,一边亲自示范给士兵们看。

第三营的众军官则站在一旁观摩,他们到时候虽然不必参与步操,但是却要紧跟着部队负责督导命令,照样是不容出错的。此外他们现在记下吴绍霆的军姿标准,明天还有一天时间可以再巩固训练一下,多多少少有点效果的。

在口头教导和亲身示范之后,吴绍霆走进了士兵队伍行列中,来视察这些士兵的动作。

“你是骑兵吗?妈的,跨给我收起来!”

“你,脚!呈八字形,‘八’怎么写?他妈的不识字就算了,你不识数吗?那每个月军饷要不要少给你两钱银子!”

“挺胸,再挺!他妈的你驼背吗?胸口的衣服不准有褶子!”

“你的眼睛在看哪里呢?目光直视前方,盯着他的后脑勺!再他妈的乱看,把你眼珠子扣下来!”

吴绍霆一下午都没喝水,现在嘴皮子都干燥的磨破皮了。他擦了一下汗水,砸了砸舌头,脸上没有任何埋怨之色,依然认真的检查士兵们的军姿。

然而吴绍霆并不知道,大校场外围的跑道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好几个人影。

因为这是抵达广州的第二天,冯国璋身为审阅军官团主席,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一做的。所以他从早上到下午,都是亲自执行访查工作,表现的兢兢业业,十分认真。

此时段祺瑞也陪着冯国璋一起,身后跟着两个卫兵以及几位陆军衙门的官员。

他们停在了跑道这边,看着不远处吴绍霆训导第三营士兵的情形,两个人不由的都显得有些疑惑不解起来了。

“王大人,那位正在训斥士兵的年轻人是谁呀?我早上看到在训第二标第一营,正午又看到他在训第二标的第二营,现在竟然还在训第三营?他是第二标的总训练官么?”冯国璋负着手,十分好奇的问了道。

陪在冯国璋左边的正是将军秘书官王长龄,他笑呵呵的解释了道:“他名叫吴绍霆,字震之,以前是第一标的代理总训练官,现在担任第一标第一营管带。”

冯国璋不由乐了起来,怪道:“他既是第一标第一营管带,为何今日竟要为第二标来训导呢?难道第二标没有训练官吗?”

王长龄笑道:“冯大人有所不知,这位吴震之是去年刚从德国留学归来,对练兵之道颇为擅长。去年十月在吴震之担任第一标总训练官,亲自督导第一标的训练,一度在广州引为热议。他还夸下海口,由他训练的第一标是广州最强陆军。”

冯国璋怔了怔,随即哈哈笑了起来。

一旁段祺瑞同样也笑得不行,好不容易再平静下来,叹道:“这年轻人口气还真大呀。”

王长龄看出冯国璋和段祺瑞笑容中有几分讥诮,于是连忙解释道:“冯大人,段大人,吴震之这番言论虽然欠妥,可是也确实并非虚言。等到后天正式检阅开始时,两位大人一定会目睹到第一标严正的风采。”

“是吗?这么说这位吴管带确实是一位能人?”段祺瑞怀疑的问道。对于他来说,大清新式陆军之中除了北洋六镇之外,绝不会再有第七支部队能够值得称赞。广州二十四镇一共才五千人不到,而且相当一部分军官之职尚且空置,武器装备也极为落后,单单从这几点来看,这次检阅已经可以得出结论了。

“确实如此,我们将军大人对他很是器重。而且广州城内不管新军还是旧军,但凡见过第一标训练情况的人,都深感认同。”王长龄点头说道。

冯国璋仔细观察了不远处第三营的训练情况,这时候第三营上下已经初具阵势,经过调教之后的站姿看上去十分精神。当然单单这一小会儿他看不出更深层的所以然来,只是从早上到现在,这位吴姓青年军官都是这么刻苦认真,不得不让自己感到欣赏。

“嗯,看来后天的检阅我要好好留意一下第一标的表现了。”他缓缓的说道。

“甫公,你还真是看得起这个年轻人呀。我大清留洋的人才多得是,真正有能力的人,可都在咱们北边呢。”段祺瑞阴阳怪气的笑着道。

一旁几个广州陆军衙门的官员脸色都不好看,这位段大人说话也太不遮掩了一些,竟然都比那吴绍霆还要狂妄呢。不过他们深知段祺瑞是有恃无恐,北洋六镇无论是编制还是训练,又或者是装备,没有一样不是全国第一的,北洋派系的人态度傲慢那是情理之中。

“芝泉老弟,你这话可就错了,什么南边什么北边,不都是我大清吗?呵呵,我很欣赏这年轻人,有冲劲有气魄,我大清就是需要这样的后起之秀呢。”冯国璋一副和颜悦色的笑着说道,看上去倒真的露出了几分赞赏之态。

段祺瑞只是讳莫如深的笑着,不再多说什么。

这时,王长龄看出冯国璋是一个好说话的人,于是又凑上去说了道:“其实还有一件事,冯大人或许会感兴趣。说来这位吴震之就是昔日第五镇统制官吴长纯的堂侄,也是吴筱公的堂侄孙呢。吴震之前往德国留学,正是由吴大将军亲自保荐的。”

冯国璋和段祺瑞听到这里,不由都起了兴趣。北洋派是很讲究血统的,或者说清末民初的军阀派系都是以血统来拉帮结派。当然这个血统未必是指血缘关系,哪怕是同一所学校、同一个省区,都能算是一脉人。

“哦,是吗?”冯国璋略微诧异的说道,转而看了段祺瑞一眼,“芝泉老弟,没想到今日还巧遇故人之后呀!”

吴长纯是北洋派的老辈人物了,可以说是李鸿章时代北洋派的中坚力量。论辈份来算,冯国璋和段祺瑞都还要比吴长纯略低半个档次。虽然这位吴长纯老将军已经去世,而且冯国璋、段祺瑞等第二代北洋派与其又不曾有什么深厚交情,但是无论如何都是要有怀旧之心,哪怕是做做表面功夫都是应该的。

“呵呵,甫公,我就说了吗,我大清有能力的人才可都是北边的呢。”段祺瑞颇有深意的笑了道。

“好的很,有空我还是要见见这位吴震之呢。”冯国璋微笑着说道。

王长龄总有一种自讨没趣的感觉,他本来是想在两位北洋实权派面前夸奖一下吴绍霆,但目的仅仅只是向冯、段二人展示一下南方军事人才的素养。没想到说来说去,还是扯到了北边去了,真是吃力不讨好。

“甚好,甚好,我们就不多打扰第三营练兵了,去其他地方看看吧。”冯国璋继而说道。

吴绍霆一直都没有留意到这两位风云人物出现,他忙了将近两个小时,天色渐渐暗淡,不得不结束了第三营的临时补训工作。临解散之前,他向第三营发表了一番简单的讲话,希望诸位同仁齐心协力,为二十四镇争光。

之后,第三营的几个长官上前来说了一番客套话。

吴绍霆笑着应付了过去,与众人握了握手,就独自一个人离开了。

在西郊军营里,吴绍霆已经习惯了一个人来一个人去,除非是公务需要时才会让副官陪同自己一起。他从第二标第三营这边离开之后,直接穿过了西郊大校场向自己的宿舍走去。然而就在经过大校场的正操场时,忽然看到前方有四个人影正在慢悠悠的散步。

初春的天色依然暗得较早,昏昏沉沉之下,一时看不清楚这四个人是谁。

吴绍霆见对方前进的方向与自己一致,索性早上去打一个招呼,也不失一个军官的礼仪。

刚刚走进时,他依稀看出来这四个人的军装不是二十四镇的,对方的军服虽然较旧,可是材质要比二十四镇的好多了。他很快就猜出来,难道是检阅军官团的人?

再走进了几步,还没来得及开口打招呼,却隐隐约约听到了前面谈话的声音。

“这么说,日本人已经答应支持宫保大人了?”一个苍迈的声音说道。

“是,在天津的时候我就已经与西园寺先生交谈过,他转达了伊藤首相的承诺,无论清廷局势如何,日本方面都会首先考虑袁宫保在国内的地位。”另一个人缓缓的说道。

“那样就好。这次广州行程结束之后,你就转道北上去河北,亲自与宫保大人商量下一步的计划。北边你放心,我会看着的。”

“甫公出马,我自然放心了,呵呵。”

吴绍霆听到这里,马上就辨认出了谈话两人的身份,这不是正是冯国璋和段祺瑞吗?他虽然只听了这半截对话,可是已经弄明白了为什么段祺瑞会跟着冯国璋一起南下来到广州,原来段祺瑞是借军官团的掩护,秘密与袁世凯会面。

慈溪与光绪去世之后,袁世凯迫于清廷压力,被迫辞去所有职务,回到河南老家过着寓公的生活。当然对于这个枭雄来说,这一切都只不过是假象,他的亲信依然掌控着北洋军政大权,只要自己愿意,随时都能呼风唤雨。

吴绍霆不知道北洋派内部正在策划什么计划,不过北边的局势对南方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影响。按照他对历史的了解,一直到1911年大革命之前北方依然是趋于稳定的。至于北洋派与日本关系密切,这本来就是列强扶持在华权益代表的手段了。

他觉得自己没必要再偷听,让冯国璋和段祺瑞发现了,只怕还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当即,他在距离十几米时就大声的唤了道:“是冯大人和段大人吗?”

前面四个人立刻停了下来,谈话声也戛然而止。两个卫兵最先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在发现不是什么可疑人士之后,也就稍微退闪到了一边。冯国璋和段祺瑞在看到来者竟然是吴绍霆时,两个人有些疑惑的对视了一眼,不过随即都露出了平淡的笑容。

“吴震之?”冯国璋呵呵的说道。

“冯大人认识卑职?”吴绍霆走上了前来,向两位大人行了一礼。

“呵呵,我们今天在大校场这边见了你好几次了,将军办公室的王秘书官介绍了你。你给我们的印象很深刻呀。”冯国璋和颜悦色的说道,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军阀头目,仅仅是一个寻常的老人罢了。

“听说你是吴老将军的堂侄呀?”一旁的段祺瑞浅笑的问道。

“在下祖籍安徽,幼时宗亲聚会时,确实见过吴老将军。后来承蒙堂叔照顾,在下才能顺利进入陆军学堂学习,后又远渡重洋留学德国。”吴绍霆不吭不卑的回答了道。

“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故人之后呀。我与段大人以前时常与吴老将军有来往的,不过吴老将军为人低调,向来不曾多提及家中子弟的事。若不然你留学归国时,应该将你调往北边去任职呢,毕竟你与北边有颇深的渊源,日后也容易有所建树!”冯国璋叹息的说道。

吴绍霆不知道冯国璋是否发自内心,他从对方的神色上一点都看不出破绽,这位老人城府之深可见一斑。他笑着感谢了道:“多谢冯大人了,不过卑职在广州如今也很顺利,将军大人对卑职颇为器重,不到一年时间卑职已经升任管带了。”

段祺瑞怪笑了起来,说道:“年轻人呀,要学着目光长远一些才是呢。如今旗人已经江河日落,一点小恩小惠就这般感恩戴德。唉,让我怎么说呢?你要记住你自己身上流着什么血统呢!”

吴绍霆怔了怔,这位段大人说话怎么那么像革命党呢?他虽然不清楚晚清时期满汉关系的发展,但是就现在看来,连身任清廷要职的段祺瑞都能说出这番话来,大局势已然不难猜测了。他觉得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所以就沉默不语了。

冯国璋出来打圆场了,他略带严肃的看了段祺瑞一眼,说道:“芝泉老弟,你这番话就有些过了。人各有志,不管北方还是南方,这不都是我大清国吗?既然震之小兄弟希望留在南方,这也是合情合理的。”

他说完,有转向吴绍霆深意的笑道:“震之,虽然段大人之言浮夸了一些,不过有一些大道理你应该懂的。国家需要你们这些敢作敢为的年轻人,日后若有机会来北方,大可来找我。既是故人之后,自当提携照顾一番呢。呵呵。”

吴绍霆心中感叹,这句话听上去还真是舒坦,如果早先自己不是在广州陆军衙门报道,直接北上去投靠北洋,或许那边的发展会更迅速一些。不过没有什么事是绝对的,北方既然是中国政治核心,波诡云谲、暗流激烈,自己一个小虾米一不小心说不定就石沉大海了。

他故作感动之态,向冯国璋再次行了一礼,说道:“多谢冯大人器重,卑职必然铭记在心,冯大人之知遇,卑职没齿不忘。”

客套了一阵之后,吴绍霆知道冯国璋与段祺瑞还有私事要谈,索性就告辞先走一步了。

待到吴绍霆离去之后,段祺瑞嗤笑了起来,对冯国璋说道:“甫公,你这老人的脾气还真是让人不敢恭维呀。现在的年轻人可不比我们那一代的年轻人了,过些年之后都不知道这大清国会被他们折腾成什么样。”

冯国璋呵呵笑道:“芝泉老弟,年轻人毕竟是我中国未来之希望,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不给他们希望,他们怎么给国家希望呢?说真的,这位吴震之我还是很欣赏的,单单看他的气质我就知道此子绝非池中之物。难道芝泉老弟就没发现他身上的不同之处吗?”

段祺瑞叹了一口气,脸色却闪过了一丝冷意,说道:“我只看出这小子是一只狐狸。”

冯国璋饶有兴趣的看了段祺瑞一眼,道:“哦?”

段祺瑞嘿然一笑,道:“难道甫公不觉得这年轻人很会隐藏吗?”

冯国璋哈哈笑了起来,对着段祺瑞摇晃了一下手指,叹道:“芝泉老弟果然会看人呀。没错,吴震之气宇不凡,身上有一种很强势的气息。但是这年轻人却故意在掩饰这种强势。现在但凡有点见识的人都知道满族气数将尽,难道他这个留洋归来的人看不出来?装的。”

段祺瑞怪道:“既然甫公都看出来了,为什么还这么客气?我最不喜欢装模作样之人了。”

冯国璋缓缓摇着头说道:“像这样的年轻人,能收归己用则能事半功倍,若不能,将来只怕会另有风波了。”

段祺瑞沉思了片刻,不得不缓缓点了点头。

第132章,一鸣惊人

两天之后,二月十九日。

天还未亮时,西郊大校场这边就已经热闹了起来。

陆军衙门军需处的大小官员指挥着几百名士兵,开始在大校场上进行装点布置。检阅台扩大了一倍,跑道边上都插满了指引作用彩旗,整体看上去颇有气势。整个操场表面翻新了一遍,将杂草、石头等等琐碎之物全部去掉了,一切都显得十分严谨。

在北面还安排了贵宾席,提供那些外国使节和军事顾问入座,贵宾席的座椅、桌位都铺上了厚实的白布,以显得舒适和高贵。中国军官的席位则安排在检阅台两旁,今天到场的除了陆军衙门的官员之外,总督府、旧军各部甚至广西的部分将领同样也会前来参观。毕竟自从组建新式陆军以来,主动提出受阅检验的部队不多,很多将领都想先汲取一些经验,等待日后自己受阅检验时说不定还能起到大作用。

辰时初刻,二十四镇新军开始吃早饭。到了三刻时,全军陆续展开了整装工作。新军士兵受阅演练的标配物件,从礼帽到腰带,从子弹袋到绑腿的节数等等,全部都不能缺少也不能出错。各级军官反反复复在士兵群里穿梭检查,气氛看上去犹如大战临头一般紧张。

没过多久,从广州城内陆陆续续的开来了许多马车,军用和民用的都有。受邀参见这次检阅仪式的各级将官和社会名士,在陆军衙门、将军府的侍从官指引下,有条不紊的进入了军营。此时检阅还没有正式开始,众人都到陆军衙门的大院里稍事休息。

快到九点时,一众官员才开始由陆军衙门前往大校场会场,进入坐席。

十点整,检阅仪式正式拉开了帷幕。

先是二十四镇和检阅军官团的高级将领们依次登上检阅台,发表了一些程序上的讲话,接着是外国使团代表的祝言,最后司仪员宣布受阅军队进场。

二十四镇全军以营为单位等候在大校场外面,这个时代电器设备不健全,通报还得靠人力来传递。接到了命令之后,军乐队率先奏乐从东面开进了场内,跟在后面的是第一标三个营的部队。

进场只是程序步骤,并不算正式的步操演示,所以不用显得那么严格。

但是进场这一环节是给在场全部人留下第一印象的时刻,二十四镇的全军依然不敢掉以轻心。好在第一标去年年底刚刚结束整军训练,而且在吴绍霆几番言论的熏陶之下,全标上下都有一种高人一等的自我感觉,因此进场时一个个表现的很精神,方阵整齐、步履一致,放眼看去还真有一种大气势。

北面贵宾席的外国使团最先发出了惊叹之声。

“ohjesus,Absolutely,thisisourGreatBritishArmystandards!”一个英国武官感叹的说了道。(这是我大英帝国的陆军标准)

然而站在另外一边的一位德国军官却冷冷笑了起来,说道:“Unm??glichistWuShaotingderdeutschenMilitaryAcademyAbsolventen!”(不可能,吴绍霆是我们德国军校的毕业生)

法国军官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神色凝重的说道:“我觉得,广州最强陆军的称号,果然是当之无愧呢!”

看到外国人那边呼声此起彼伏,检阅台这边的中国军官席位不由也受到了感染。虽然在座的有不少人以前见过第一标的军容,也曾为之发出感叹,可是毕竟事情过了那么久,大家在印象中早有淡忘。此刻他们见洋人都对第一标感到非同寻常,看来负责训练的吴绍霆果然是一个能干人。

检阅台上那些来自练兵处的军官们,也都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人甚至觉得第一标的军容已经超过了北洋六镇了。

北洋六镇之所以被成为新军楷模,军事素质其实并不最重要的。主要是因为北洋六镇资历最深,编成最早,再加上后期大力的经营,武器装备、军饷补给以及各方面将才都很齐全。当然,即便二十四镇第一标有这么好的军容,可是真要拖到战场上与北洋六镇实战较量,依然绝非敌手。

要知道北洋六镇除非武器装备精良之外,大部分士兵都是经验十足的老兵。

坐在检阅台上靠前位置的冯国璋微微叹了一口气,犹豫了一会儿之后,转向一旁的广州将军孚琦问道:“将军大人,敢问这第一标真是吴震之主持训练的吗?”

孚琦知道冯国璋让第一标的气势给震住了,他得意的笑了笑,说道:“确实如此。吴震之以前带过一支旧军,他竟然用从德国学习的方式,把那支旧军训练的如狼似虎。”

冯国璋缓缓的点了点头,不过继而又疑惑了起来,问道:“他真是用德国的军训方式训练的部队?”

孚琦笑道:“他去年三月刚从慕尼黑陆军士官学校毕业归国,在此之前还在德意志马其顿集团军实习,冯大人觉得他应该用什么方式教训部队呢?”

冯国璋陷入了沉思,北洋新军大部分都是雇佣德国教官指教,虽然也有一些日本教官,但是他见过德国教官训练新军士兵的效果,与现在自己看到的完全是两码事呢。在他看来那些德国教官不可能会故意留一手,毕竟这是有外交条文的呢!

他暗暗叹了一口气,现在只好先不管这个问题,但是这个吴绍霆看来还真是名副其实呀。他越来越觉得应该找机会将吴绍霆拉到自己麾下,假以时日,这个年轻人一定会给自己带来惊喜的。

他侧目又看了一眼另外一边的段祺瑞,段祺瑞的神色同样是一片严肃。

段祺瑞似乎感觉到了冯国璋的目光,没有回头,只是喃喃的说了道:“甫公,看来你说的很对呀,这个年轻人果然是一个人才。”

冯国璋笑道:“芝泉可有什么想法吗?”

段祺瑞不置可否的笑了起来,却没有再回答了。

冯国璋心中隐隐有一些凉意,他很明白段祺瑞也是一个有眼光的人。如今国内时局不稳,动乱丛生,正是用人之际,说不定段老弟也对这位吴绍霆有所青睐。他缓缓吁了一口气,自己虽然与段祺瑞称兄道弟,不过也只是做做面子功夫罢了,任何关系都是建立在相互利用作用的基础上。

如今有袁宫保主持大局,北洋派看上去还是利益一致。

但是人总是有私心,做任何事都必会先考虑自己是否能获得更多的利益。

现在段祺瑞也有器重吴绍霆的看法,这不是摆明了要争夺这个人才吗?

冯国璋端起面前的茶杯慢慢饮了一口,随后嘴角露出了一丝讳莫的笑容。

大校场上军乐队和第一标陆续走过,来到操场上列队。紧接在后面的便是第二标三个营的部队,第二标的情况远远没有第一标给人那种震撼。全军上下的步伐不算一致,队列甚至都有一些磕磕碰碰。不过好歹三个方阵保持的还算不错,从这一点上已经算是可以达标了。

对于北洋新军来说,他们并不是搞仪仗工作,一个军队需要的是军纪和战斗力,至于军容如何可以排在其次。

经过一个小时的时间,骑兵被、辎重营和炮兵标总算全部到场了。

司仪员再次走上检阅台最前方,对二十四镇全军念了一篇步操演练之前的宣言,虽然算不上长篇大论,不过这种形式上的东西一直都让大家反感。宣读结束之后,司仪员请冯国璋上前下达开始步操演练的命令。

冯国璋通过扩音器下达了正式命令。

第133章,实战演习

因为西郊大校场面积不足以让二十四镇全军同时开始演练,所以按照原定计划,分散成由标为单位逐一演练。在正式命令下达之后,第二标退到了跑道上候命,炮兵标和辎重营则暂时移到了大校场东门口等候,至于骑兵标则直接撤出大校场,在场外等候了。

上午的时间很短,军官团仅仅只检阅了第一标的步操。

中午休息时,军官团和外使团在一起吃饭,话题都聚焦在二十四镇第一标的表现上。

在整个二十四镇里面,第一标的表现简直太脱颖而出了,甚至让其他部队都成为陪衬。

在议论这个话题不久之后,渐渐又转为了议论训练第一标的人。德国驻广州领事馆的武官立刻强调说,主持训练第一标的军官是从德国慕尼黑士官学校毕业,并且煞有其事的将第一标成就归功于德国陆军优越的素质。

其他欧洲国家的武官不得不承认,德国陆军这些年来的发展速度让人膛目结舌,很有必要提高本国的军事标准了。

如今欧洲的矛盾虽然没有那么明显,大方向上依然是在争夺远东地区的利益,但是在暗地里的较量已经是越来越频繁。

利益是矛盾的反应,这句话总是没错的!

不过这其中还是有一些不和谐,当一些中国军官质问,为什么德国教官亲自指导中国军队的效果,不能到达一个留学生指导的效果时,德国武官立刻都变了脸色。其实德国武官们都很清楚,吴绍霆训练军队的方式根本不是出自德国陆军那一套程序,只是为了在各国武官面前突显本国的强势,才故意这么说的。

众人休息到下午一点三十,接着继续回到大校场,观看下午的步操训练。

一下午并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事情,二十四镇其他标的表现中规中矩,除了骑兵标和炮兵标演练时有个别士兵出了差错之外,总体上可以算是达标。

当天晚上,检阅军官团就把步操检阅的结果做了汇总,提交给将军孚琦了。

按照程序来说,如果步操不过关的话,军官团不会浪费接下来的时间再去观察实战演练了,直接会在报告中批报不合格,要求申报军队重新训练。不过今天看来,二十四镇在步操环节显然是达标了,如果全镇都能像第一标表现的那么好,或许还会得到更高的评价。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检阅军官团和陆军衙门一众官员真正忙碌了起来,他们每天在广州全境奔波,勘察合适的实战演习场所。虽然在此之前陆军衙门拟好了几个被选区域,可是检阅军官团显然觉得这些地方太没有挑战性,当天就全部否决了。

经过三天时间的周折,在军事顾问的建议下,最终决定下来演习的场所。

整个演习区域十分广泛,从广东西郊一直延续到佛山北郊,中间还要跨过荔江和滘江。

作战的背景设计为渡江攻防战,分南北两路军。北军总基地为西郊荔湾湖,作战任务是突破坦尾岛,然后再突破滘口,最终直达位于五秀桥的南军总基地。南军的作战任务就是坚守坦尾岛以及滘口两处防线,尽力保证后方基地不被突破。

因为这次演习计划对于进攻一方来说十分有难度,北军必须先横渡荔江才能进攻坦尾岛,攻克坦尾岛之后还要渡过滘江再进攻滘口。所以军官团和陆军衙门一直认为,南军只派一个标兵力,另带一支炮兵小队以及一支骑兵侦察队,剩下的兵力全部归属北军。

南方由第一标为主力,北军以第二标和炮兵标为主力,演习时间从早上六点到晚上八点为止。士兵们全部空弹带枪,以假想火力杀伤做为主要伤亡评判,侧重考察各军战术行为。至于作战细节,则依靠各军将领的战略意识自由发挥。

检阅军官团、外使团以及陆军衙门等高级军官共计八十五人,为分三个组。一组驻扎在南军总部,一组驻扎在北军总部,另外一组则是在前战场上游走观察。

对于演习的正式评估,将由三组人合对各自评估之后做出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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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正式演习举行前的剩下几天时间里,陆军衙门主要负责通知演习地区的官府,对场地进行必要的清理,并且适当的人为调整战场地理环境。为了尽快区分南军和北军的阵营,在演习计划决定下来之后,双方人马就彻底分开驻扎,并且双方不准再有任何来往。

演习前一天下午,两个阵营才收到了战区地图,同时也接到了立刻组建高级指挥将领名单的命令。毕竟这次演习是将二十四镇拆散了编成两个阵营,各个阵营同等级将领颇多,如果不能事先确立演习时的岗位,只怕还没演习双方自己就乱了。

南军这边自然由赵声担任总司令,许海英、何福光继续担任参谋。本来这样就可以了,可是众军官又认为吴绍霆具备较强的军事能力,纷纷推举其为副司令。

面对这样的呼声,赵声脸色很不好看,因为从这件事当中,他分明看出了吴绍霆在军官心中的影响力。但是众望之下,他又不好反对,那样的话会暴露自己针对吴绍霆的意图,最终只好答应了下来。

其实吴绍霆根本不愿意担任什么副司令,这样以来等于他放弃了第一营的直接指挥权,在战场上的发挥大大受到限制。但是事已至此,他也只好欣然接受了众人的好意。

北军这边的情况要比南军更复杂,除了第二标标统莫擎宇之外,还有炮兵标总参谋韦汝骢,骑兵标代理标统郭人漳。理论上来说,北军总司令自然应该由莫擎宇出任,而对于这一点韦汝骢是看得很开,并没有什么斤斤计较。可是偏偏骑兵标标统郭人漳却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其心怀野心,正盼着能在这次演习中脱颖而出,受到上面的重视。

郭人漳,字葆生,湖南湘潭人,少时与杨笃生、陈家鼎并称“湖南三杰”。

其出生在官宦之家,青年时得以世荫补道员,历任山西道台、江西和两广巡防营统领。

因其在山西任道台时贪污,被下属检举而去职,在其穷极无奈之时又与革命党人黄兴、刘揆一等往来。1904年万福华谋刺王之春时,他正好也在上海余庆里机关部,故受到怀疑同时被捕,后经保获释。

1907年,郭人漳经父辈旧友的关系,前往广东出任巡防营统领,同年受命镇压钦廉二州农民抗税斗争。革命党人利用这次契机发动钦廉上思起义,黄兴便是这次起义的领导人,他约请郭人漳在阵前倒戈响应起义,然而郭人漳表面答应,临事背约,最终导致起义的失败。

正因为镇压这次革命起义有功,次年就被广州将军孚琦调入二十四镇担任骑兵标标统。

虽然郭人漳在历史上的口碑并不好,不过他与著名画家齐白石相交甚厚。郭人漳晚年居住北京,齐白石但凡入京都住在郭家。甚至直奉战争时,齐白石都在郭人漳家中避乱。

在郭人漳去世时,齐白石还亲自题写挽联,两人的子女都不分彼此。

郭人漳还没有调任骑兵标之前,就与莫擎宇有间隙,因此在这次推举北军总司令时,郭人漳大唱反调,无论如何都不肯轻易让莫擎宇出任总司令。一时间让北军内部闹得很僵,很快又形成派系争斗,第二标的军官力撑自己的上司,骑兵标的军官则声援郭人漳。

面对这样的闹剧,就连韦汝骢都看不下去了。

最终,韦汝骢拿出自己的威严来,三言两句就将郭人漳训退了。

韦汝骢是站在北军利益上来考虑事情,骑兵标总兵力还不足一千人,主要是负责快速通讯和战略侦查的任务,这种特务性的部队怎么可能担任进攻主力呢?此外,他深知郭人漳虽然一把年纪了,可是根本不是一个带兵的材料,如果让其来指挥北军,那真是自寻死路。

郭人漳起初是仗着自己的年长来跟莫擎宇较劲,不过韦汝骢是广州军政界有名的人物,自己倚老卖老对于其来说根本不放在眼里。现在二比一的情况,他只能收声噤语,吹了吹自己的胡须,不再纠缠下去了。就这样,晚上十点时南北两军将帅名单总算交了上去。

第134章,南军北军

次日凌晨五点,二十四镇全军集合完毕,开拔离开了西郊军营,前往湾湖等候分配。

大约五点二十分时,三个裁判小组从陆军衙门来到这里。

一番简短的整顿和检查之后,南军跟着第一组裁判组开始渡江来到坦尾岛。坦尾岛是一个荒岛,除了靠近北边的河滩上有几座渔民的茅屋之外,整个岛其他地方全部不见人烟。

早在演习的前几天,陆军衙门已经征用了三百艘大小船只。在南军和北军正式交战之前,船只全部用来提供给南军渡江。而在开战之后,其中两百三十支船只归属北军阵营,余下七十支由南军掌控。

南军全部抵达坦尾岛上时,已经是六点三十了。

演习的评判工作在六点整时正式执行,虽然北军进攻的时间规定在七点二十分,但是战前南军和北军各方面的指挥布阵工作,同样是考验战略素养的重要依据。

南军司令部第一时间登陆坦尾岛,各路将领全部齐聚在这里,开始商讨如何布置防线。

身为南军副司令的吴绍霆,早先还准备发动一场奇袭,反守为攻。可是今天早上他接到了消息,这次演习只是一次命题式演习,也就是裁判团已经做出了明确规定,南军必须战败,北军必须胜利。

整个演习的过程,只不过是考察二十四镇在防守与进攻作战上,是否达到正式部队的标准罢了,其间自然是不需要任何意外的事情发生。

因此,吴绍霆只好打消任何不合规矩的念头,遵照演习规则按部就班。

他隐隐觉得有些奇怪,二十一世纪有那么多军事电视剧,在演习时总有一些不安分的将领,出奇招破坏演习规则,最后非但没有受到惩罚,反而还被某某某大帅夸奖一番。如果是在真实的环境下,这个不安分的将领必然会被拖出去枪毙!

经过三十分钟的讨论,南军司令部决定炮兵队全部布置坦尾岛,以最大火力压制第一轮渡江进攻。至于主力部队则基本上渡过滘江,在滘口布置第二道防线。这么做虽然看上去有些像无赖打仗,不过这也是经过一番战略推敲得出的结论。

首先坦尾岛是一个荒岛,面积不大,岛上基本上全是戈壁滩,没有太多的障碍物。

其次,战前准备的时间也完全不充分,不可能临时构建防御工事。如果让主力部队在这里留守,北军只要动用炮兵一个基数打下来,几乎就残废了。

之所以留炮兵在这里组织火力,并非因为坦尾岛面向荔江容易半渡而击之。目的有二,第一就是在北军士气最高昂的时候给与打击,挫其锐气;第二是为滘口第二道防线的布置争取时间。

演习为什么这么紧迫、这么仓促,都是有原因的。这是一道题目,出题人给出的所有条件都是在考验二十四镇的能力。

南军司令部在决议下来之后,就立刻下令刚刚踏上坦尾岛的第一标大军,再次迅速的横渡滘江前往滘口。司令部也随之撤离,跟着大部队一起前往滘口去布防了。不过在临走之前,赵声忽然给吴绍霆出了一个难题,他要求吴绍霆带领一个队的兵力留守坦尾岛,负责统筹坦尾岛的战局。

吴绍霆当时就乐了,这赵声摆明就是让自己当炮灰,北军第一轮攻势下来,自己也就跟着坦尾岛一起阵亡,接下来的演习就再也没有出场的戏份。不过他没有拒绝,这是赵声下达的第一道命令,如果第一道命令就出现了问题,一旁的裁判组可不会有什么好印象。

对于他来说无所谓,不过是一场演习罢了,自己可没有打算利用这场演习表现什么。

赵声给吴绍霆的作战指标是必须坚守坦尾岛五个小时,以争取最多的时间来布置第二道防线。谁都可以看得出来,这个作战指标是十分艰巨的。

吴绍霆一共只有一支步兵队,另外加上炮兵队的四十名护兵以及六十名炮手,合计兵力不到两百五十人。炮兵队一共只有八门炮,虽然是比较新式的格鲁森五生七过山快炮,可是八门炮覆盖射击面积有限,根本不可能完全压制两百多艘渡江船只。

可是命令还是要执行,至于五个小时能否坚守住,那就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在第二标主力全部撤退之后,吴绍霆开始组织坦尾岛的布防。

他身边只有陈芳、李济深以及炮兵队统领张达开三个佐官,时间已经过了七点,北军随时都有可能发动进攻。

短暂的思索之后,他制订了一个冒险的防御计划。他让两门炮隐藏在渔村里面,炮口面向西边的河滩。另外三门炮组织主火力,在渔村后面戈壁岩石的位置,越过渔村压制正北面的渡江船只。最后三门炮则分别压制东北、西北两个方向。

虽然炮兵统领遵照吩咐布置完毕,可是却十分疑惑这样的安排。

张达开来到坦尾岛后方临时的指挥所,找到了吴绍霆问道:“吴大人,像你这样安排,那渔村的两门炮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吗?你让他们瞄准西边,而且一开始还不能开火暴露,那么我们就只剩下六门炮的火力了。”

一旁副官陈芳点了点头,他同样不明白吴绍霆的这个做法。

吴绍霆笑了笑,拿着指挥鞭戳了戳桌子上的地图,说道:“坦尾岛是一个岛,你们懂吗?”

张达开和陈芳自然都点了点头。

吴绍霆说道:“既然是一个岛,那北军可以从任何一个方向登陆,不要以为他们在北面就只能从北面进攻。我们把火力都压在北面,除非他们都是傻子,一个劲儿的向我们炮口喂士兵。”

张达开和陈芳立刻醒悟了过来,可是随即又有了疑问。

“可是吴大人,您怎么能确定他们会从西边登陆呢?”张达开又问道。

“难道我们就不能诱导他们从西边登陆吗?”吴绍霆讳莫如深的笑了道。

“诱导?这……”张达开显然有些不能相信。

“吴大人,怎么诱导呀?”陈芳连连追问道。

“你们难道没发现吗?我们炮兵的火力全部都在压制东北到西北一百四十度的江面,唯独只有西边是毫无防备的,这就是一种引诱了。”吴绍霆轻松的说了道。

“哦,原来是这样呀!吴大人果然是用兵如神呀。”张达开连连称赞了起来。

不过陈芳依然皱着眉头,显得有心忧心忡忡的样子。他心中在想,吴大人会不会把问题想得太理所当然了?兵法有云,兵者,诡道也。更何况空城计这一出早就让人耳熟能详了,北军的将领们难道会不知道?

他一时忍不住,开口就要问道:“吴大人,可是……”

吴绍霆笑着打断了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虚虚实实、实实虚虚这种东西,越想越不能参透其中,唯一办法那就是不去想。我相信北军已经观察到坦尾岛上的动静,他们看到第一标主力撤退了,必然会联想到我岛上兵力不足,无从顾全全岛的防御。”

陈芳虽然还是有些不放心,可是却还是点了点头,叹道:“但愿如此吧。”

吴绍霆充满自信的笑道:“你放心,我已经让李济深布置好了埋伏圈了!”

陈芳问道:“是在西边吗?”

吴绍霆笑而不语。

这时,指挥所的门帘子掀开了,李济深匆匆的跑了进来。他满脸都是汗水,一副气喘吁吁的状态,显然刚才去忙了一阵体力活了。

吴绍霆看到了李济深,立刻问道:“怎么样,我安排的事情都办妥了吗?”

李济深连连点了点头,不等胸口平息下来,立刻答道:“大人,弟兄们都按照您的吩咐埋伏好了,不会出任何差错。”

陈芳和张达开都没有多想,在他们看来吴绍霆一定是安排李济深带领步兵,去西边滩头设置埋伏了。

吴绍霆应了一声,说道:“很好,那我们就死守这个岛吧。”

等了几分钟,北面的荔湖传来了一阵悠长的军号声,这是宣布北军正式开始进攻。

坦尾岛上的六门火炮各自发射了一枚实弹,炮弹落在了荔江中央,炸翻了几波水浪。北岸那边炮兵也各自发射了一枚实弹,同样是落在江水之中。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标注各方炮兵射击的角度和方向,以此来预测双方炮战时的伤亡情况。

试射结束之后,北军船只开始渡江,大概有三十多艘船只遵照事先的计划从正面开始突破。虽然演习是一场无声的战斗,不过南北双方的士兵都很紧张,因为战斗的气氛十分浓烈,对于他们这些第一次参与军事演习的士兵来说,是很有身临其境的感觉。

在荔湖北军总部这边,北军的将领正在纷纷议论下一步的渡江计划。

“南军的炮封锁了小半个江面,不过火力全部集中在北部方向。我军先行三十艘船,四百名将士,在这种火力之下,只怕会有超过四成的伤亡。抵达坦尾岛时,岛岸上的火力预计会更加密集,虽然不至于全军覆没,但在滩头很有可能会陷入困局。”一个参谋官对着挂在黑板上的地图,向在场的将领们做出了推测。

莫擎宇一脸平静,战斗才刚刚开始,进展还不算太恶劣,他自然不会有什么着急。听完了参谋官的汇报之后,他缓缓点了点头,转向韦汝骢问了道:“韦大人,你的炮兵需要多久才能打掉岛上的炮火。”

第135章,内部不和

【今日小封推,求各位大大慷慨支持,感激不尽。谢谢谢谢】

韦汝骢无奈的笑了笑,说道:“根据南军炮火的射角,我们这边只要依照这个坐标集中火力轰炸,几分钟之后坦尾岛上的炮兵就全完了。可是这是违反规则的,现在我们只能假装不知道对方的坐标,盲目的对岛上轰击。至于岛上损失情况,只能等我们上岛之后才能获知。”

这时,司令部外面传来了一声报告声,一个侍从官匆匆走了进来。

侍从官来到站在前面的参谋官面前,汇报道:“已获悉,南军主力部队三十分钟前从坦尾岛撤退,岛上预留兵力尚不清楚,估测不会超过五百人。”

参谋官点了点头,示意侍从官下去。他转向莫擎宇,信心十足的说道:“司令,以目前的情况,南军已然放弃了坦尾岛做为决战战场。坦尾岛的防御只是拖延我们进攻的时间,以此争取第二道防线的布置。”

“很好。”莫擎宇笑了笑,继而说道,“既然他们要拖延时间,那么我们偏偏不让他们得偿所愿。现在我们的首要任务,就是尽快突破坦尾岛,不给南军充足的备战时间。”

一直坐在后面阴郁着脸色的郭人漳,在这个时候忍不住故意戏谑了起来,道:“你既然要速战速决,你还不如让大伙上船从这边绕过坦尾岛,直接登陆滘口好了。用的着对几百人不到的坦尾岛大费周章吗?”

他本以为自己这个主意或多或少算是新意,荔江和滘江本来就是相同的,正好被坦尾岛一分为二了而已,从荔湖这边直渡滘口完全是有可能的。不过他的这番话刚刚说完,立刻就引来了第二标一众将领的讥笑。

一个参谋官说道:“如果我们直接强渡滘江,坦尾岛上的南军调转炮火,那我们就会遭到两面夹击了。这可是常识呀。”

郭人漳弄巧成拙,恼火不已,强词的说道:“难道你们就偏要从坦尾岛这边强渡吗?你们不会迂回到下游,避开坦尾岛再去渡江吗?这次演习又没规定界限!”

那个参谋笑道:“郭大人,这次演习确实没有规定界限,可是却规定了时间。如此大规模的迂回和渡江行动,没七、八小时能把人渡过去吗?”

郭人漳不服气的说道:“哪怕渡过去一部分发动偷袭,也能出奇制胜呢!”

莫擎宇终于忍不住了,他接过了话,正声说道:“演习是考验我们二十四镇防守与进攻的能力。我承认郭大人的思路在战略上很优秀,可是如果我们只重视战略考核,而忽略了士兵作战能力的考核,试问这次演习还如何达标?”

郭人漳气得“哼”了一声,自己打莫擎宇脸不成,反倒让莫擎宇打脸,一时羞怒交集。他霍的的站起身来,一句话不说,匆匆的就走出了司令部。

一旁的裁判组成员默默的记下了这一笔。

莫擎宇与韦汝骢对视了一眼,虽然他们知道刚才的情况属于内部矛盾,必然会造成裁判组不利的记录,可是郭人漳这不和谐的份子早走早清静。他们两个人都是一脸无奈,却没有太过担忧。

站在黑板前面的参谋官忽然说道:“莫大人,属下认为,尽快突破坦尾岛最好的办法,就是避开正面火力,从另外一面登陆。坦尾岛南军兵力不足以布置全面防御,炮兵又覆盖在北面,我们完全有机可乘。”

“说的好,立刻观察坦尾岛火力布置情况。”莫擎宇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十几分钟后,侦察兵从江边回来,根据坦尾岛上人影动向画出了假想图。

几个参谋官研究了之后,很快得出了统一的结论,说道:“虽然不能完全确定坦尾岛上的防御动向,可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西边的滩头是毫无动静的。我们可以派遣三十艘船绕开正面火力,在西边登陆。”

莫擎宇几乎没有多想,因为现在摆在自己面前的条件让他看不出任何可疑之处了。

“很好,就这么办。韦大人,加大炮火掩护。”他决定的说道。

“等等。”韦汝骢忽然说道,他向侦察兵问道,“西边确实一点动静都没有吗?”

“回大人,通过千里镜观察,确实什么动静都没有。看不到任何南军士兵布防,滩头也没有任何防御。”侦查兵说道。

“韦大人,有什么疑问吗?”莫擎宇奇怪的问了道。

“第一标号称广州最强陆军,岂能这么容易就让我们突破第一道防线?我不了解赵声是什么货色,可是南军副司令吴绍霆却是一个难缠的人物呢。”韦汝骢神色凝重的说道,继而又问道,“留守坦尾岛的将领是谁?”

众人都是一脸疑惑,这谁能知道呢?南军登陆坦尾岛之后,基本上就属于备战状态,双方再也不能获得任何情报。南军可以在坦尾岛上派遣任何人留守,上到总司令,下到小排长,单靠猜测是绝不可能得知的。

莫擎宇听到韦汝骢这么说,心中渐渐也多了几分疑虑,西边那么干净,甚至连一个观察哨都没有,这太不符合情合理了吧?坦尾岛上的南军本来就不多,对方应该故意示强,避免遭到包围夹击才是,怎么会露出这么大的破绽呢?

“难道是故意的?”他慢吞吞的猜测了道。

“莫大人,坦尾岛虽然不大,可是几百人的兵力还是捉襟见肘。更何况我们先头部队和炮兵正在压制正面,足以牵制大部分岛上南军了。属下认为,南军对西边滩头实属无力防御,我们应该抓住这个机会才是!”总参谋官言辞振振的说道。

韦汝骢摸出了自己的怀表看了一下时间,叹声说道:“现在才刚刚八点,坦尾岛如果连一个小时都坚守不住,那南军的战略意义一点都体现不出来了。换句话说,南军在坦尾岛上下的功夫绝不会浅呀。”

莫擎宇沉吟了一阵,他站起身来走到黑板前面,仔细的研究了一下地图。

“虽然是演习,但也是在打仗,单靠猜测可不行的。”莫擎宇喃喃的说了道。

看了一会儿地图之后,他忽然又说道:“为了保险起见,我觉得我们应该从坦尾岛南边登陆,直接偷袭南军的后背。诚如刚才所说,坦尾岛上南军兵力不足,就算他们玩什么花样,总是有一些地方有心无力。西边我们拿不准,但是南边是大后方,南军肯定不会料到我们会绕一个大圈子登陆。”

韦汝骢点了点头,说道:“这个主意我认同。南军在西边露出破绽,或许就是吸引我们从西边登陆呢!另外,我们还要注意一点,坦尾岛上还有两门炮一直深藏不露呢。刚才实弹试射时,对面只打了六炮。”

听到这里,众人在心中都有些恍然了:是呀,南军还隐藏了两门火炮呀!这两门火炮在哪里,又瞄在何方呢?

不过总参谋官却露出了脸色,说道:“莫大人,要想不知不觉绕道坦尾岛后面,那这个圈子可要绕得很远呀。”

莫擎宇看着参谋官笑道:“没错,所以我们要抓紧时间准备。不要再说废话了,派遣三艘小船迂回前往坦尾岛南边。”

总参谋官想了想,反正迂回西边和南边都一样,无非就是距离远近的问题,既然司令一定要这么做,那只好遵命了。

第136章,故布疑阵

荔湖这边的火炮各打出了一发空炮弹,表示火炮攻势加强了一个档次。

第一批渡江的三十艘船已经陆陆续续抵达了坦尾岛北岸,北军士兵们下船之后,除掉了一部分阵亡的人数,开始向滩头发动进攻。南军在滩头安置了十三个据点,不过这些据点留守的大部分是炮兵队的护兵。

北军暂时不清楚滩头防线的情况,所以全部停在滩头上交火,等待看清楚敌方据点兵力后再调整对应的进攻。

与此同时,北军一支小队乘船开始向坦尾岛南边迂回。不过他们的行程要绕很远,预计需要四十分钟才能在南岸登陆。

坦尾岛南军指挥所里,传令兵不断的送来前线的战报。

“北军士兵在北岸登陆了,正与滩头防线交火。”陈芳将最新的情况告诉了吴绍霆。

“是吗?北岸上来了多少敌人?”吴绍霆慢条斯理的问道。

“第一批船只应该有四十多人吧,第二批还在水里面,不过现在差不多已经上岸了。”陈芳分析的说道。

“滩头防线位置不错,居高临下有地理优势,应该能坚持一阵子。”吴绍霆缓缓的说道。

这时,又一个传令兵跑了进来,匆匆的报告道:“报告大人,北军从东北、西北同时开始登陆,前线请求支援。”

陈芳脸色一下子就难看了起来,吴大人刚刚说能坚持一阵子,可是交战还没到十几分钟就接到求援请求,这接下来的仗还怎么打呀。

吴绍霆皱了皱眉头,喃喃自语的说道:“北军耍赖皮呀!他们不可能那么快就开始同时登陆,难道北军先头部队就没认真估算渡江时的伤亡吗?”

陈芳叹了一口气,说道:“估算伤亡也只能粗略的算一算,谁都不可能那么精确的呀。”

吴绍霆无奈的笑了笑,他对于这个没有先进演习设备时代感到很无语。大家一枪不开,只能凭借局部战术来决定谁死谁活,有时候双方将领还要斤斤计较一番,真是太滑稽了。

“吴大人,现在该怎么办?”陈芳连忙问道。

“传令兵,去通知现在在北岸登陆的所有北军,他们已经遭到我们炮火压制,死伤惨重。”吴绍霆好整以暇的吩咐了道。

传令兵怔了怔,显然没有明白过来,连忙问道:“大人,哪里来的火炮压制呀?”

陈芳也感到疑惑不已,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了吴绍霆的意思,惊疑的说道:“吴大人,你是说,隐藏在渔村的两门火炮?可是,这两门火炮不是瞄准西边吗?”

吴绍霆笑道:“没错,你自己去看看吧,渔村的位置在最北面偏东的位置,我们这两门火炮瞄准西边,不正好就把北岸笼罩在内了吗?”

陈芳低下头来看了看桌子上面的地图,吴绍霆正好指着那个渔村。只见渔村的位置位于坦尾岛最北面偏东一片突兀的地方,火炮如果瞄准西边,北边江滩正好也在火力线上。

他现在明白了过来,北军之所以没有在渔村登陆,那是因为渔村后方有三门火炮的火力在掩护。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可能是北军认为南军不会隐藏在渔村里面,毕竟渔村是有住人的,贸然进去也算是扰民行为。

不过他依然不明白,忙再次问道:“大人,这两门炮要是开火了,那可就是暴露了呀。万一北军派人迂回到西边登陆,我们没有足够的火力阻击。”

吴绍霆很有信心的说道:“你放心,他们不会从西边登陆的。”

陈芳眨了眨眼睛,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了。

传令兵最终还是遵照了吴绍霆的吩咐,跑出了南军指挥所,向滩头去了。来到滩头之后,好几个北军士冲上来将其包围了起来,纷纷叫嚷着“你已经死了”。他压根没有理会这些北军士兵,找到了正在滩头上张望的北军军官,传达了吴绍霆的话。

“扑你老母,你放屁,你们把大炮放在渔村里?老子不信。”北军军官震惊不已的说道。

“大人,你要是不信,我带您去看就知道了。不过先说好,大人您去看的话就算阵亡,不去看的话,那可以算是重伤。”传令兵笑呵呵的说道。

“笑你老母呀!李副官,李副官,你赶紧去渔村看看!”北军军官气呼呼的说道。

过了一会儿之后,李副官又跑了回来,应证了传令兵的话。

“顶你个肺呀!”北军军官将手中的军刀狠狠的摔在了地上。沉了沉气之后,他不得不下令全军滞留滩头,并且火速派人渡江回到荔湖,报告此处战况。

荔湖北军总部接到先头部队汇报之后,将领们都诧异不已。不过事已至此,他们只好接受先头部队伤亡惨重的事实,同时命令炮兵打掉了渔村的两门火炮。为了掩护偷袭南岸的行动,莫擎宇又下令第二支渡江部队开始作战,再度向北岸压进。

此时,北军突击小队的船已经迂回到了坦尾岛南岸,虽然滘口江滩上的南军前哨发现了这几只船,可是他们射程远远不够。并且现在无线电设备也不普及,滘口这边的南军甚至都没办法通知坦尾岛上的友军。

几分钟后,突击小队开始登岸,一共三十六名士兵,由一个队官带队指挥。他们在上岸之后,马上沿着戈壁滩向岛中央挺进,大约走了两百米左右就发现了南军指挥所。队官暗暗窃喜,真是让自己捡了一个大便宜,直捣南军指挥所,俘虏对方高级将领,大功一件呀。

这队人怀揣着建立奇功的想法,气势汹汹的就向指挥所冲了进去。

刚刚来到指挥所外围时,北军队官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指挥所附近的警戒怎么会那么薄弱,竟然一个卫兵都没有?不过他仔细听了听,在那指挥所里面还是有人在说话的,看来南军要么是人手不够,要么是根本不曾料到北军会有偷袭。

当即,这一支北军小队果断的展开了突击行动。

二十多名士兵在外面包围了指挥所,队官带着剩下的士兵一股脑冲进了指挥所内部。

“不许动,你们被俘了。”队官兴高采烈的大喊了道。

指挥所里面的南军只有四、五个人,本来留守坦尾岛的军官就不多。吴绍霆也在其中,不过所有人看到突然出现了一队北军士兵,并没有感到任何惊讶,仅仅看了一眼之后又接着忙自己的事情了。

北军队官有些摸不着头脑了,端着步枪又叫了道:“你们被俘了,难道你们要耍赖吗?”

吴绍霆把腿翘在了面前的桌子上,一脸忍俊不禁的表情看着这伙北军士兵。过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慢条斯理的开口问了道:“你叫什么名字?”

北军队官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道:“回大人,我叫王立人。”

吴绍霆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好吧,王立人,叫你的人把枪都放下,你们已经阵亡了。”

王立人惊讶起来,忙说道:“大人,阵亡的应该是你们吧……”

他的话音还没落毕,指挥所的门帘子掀了起来,一个原本在外面包围的北军排长垂头丧气的走了进来。

“王大人,我们中埋伏了。”那排长说道。

“什么?这,这是怎么回事?”王立人大惊失色了起来。

这时,又有一个人走了进来,正是吴绍霆的副官陈芳。他两只手各拿着一把步枪,笑呵呵的对吴绍霆说了道:“吴大人,还真让你算准了。”

王立人还是一脸迷迷糊糊的脸色,怎么好端端的就中埋伏了?

吴绍霆把自己的腿从桌子上放了下来,然后悠然的站起身,走到了王立人面前。他先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才说道:“我本来推算的是你们莫大人会派一个队甚至一个营的兵力突袭南岸,我都把大炮准备好,随时调头打南边了。没想到莫大人还真小气,竟然只派了你们几个人来。”

王立人连哭的心都有了,吴大人竟然预料到北军会偷袭南边。

吴绍霆并不是在赌博,他仔细分析了坦尾岛的地形,北军可以进攻的地方只有三个方向,因为坦尾岛东岸与滘口十分贴近,几乎最窄的河面只有一百多米。如果北军从这里偷袭,势必会遭到滘口的火力袭击。他知道自己兵力不够,不能同时防御那么多方向,所以就要故意制造假象,迷惑北军指挥官的判断力。

虽然这次他成功了,可是却也意味着一场失败。他的原计划是吸引北军超过一百人以上的兵力来偷袭,这样才能尽可能歼灭北军生力力量。现在却只是三十多人的小队,根本无济于事。而莫擎宇在摸清楚了坦尾岛的底细之后,很有可能不会再投机取巧,直接采取正面强攻的方式,从北岸压上来。

现在坦尾岛上火炮、兵力同样都有伤亡,根本无力再布置防线了。

吴绍霆解释的说道:“你们上岸时差不多就死光了,我在那边埋伏了一个队的兵力。唉,不过侦察兵看到你们才几十个人,根本不是预期的那样,让我失望透顶。我已经让埋伏的兵力前往北边迎敌了,只留了一些卫兵在外围等你们。”

第137章,无奈阵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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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立人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呃……好吧,我们阵亡了。”

吴绍霆让这些阵亡的北军自己出去,甚至允许他们派人回北边通知总部。

等到这些人都退出后,陈芳连忙凑了上来,感叹道:“吴大人,您真是料事如神呀。这下可好了,北军听到这个消息,保准都会雷霆大怒呢。”

吴绍霆收拾了脸上的笑容,一副正经的神色,问道:“现在几点了。”

陈芳掏出了自己的怀表看了一看,回答道:“已经九点了。”

吴绍霆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坚守不了五个小时了。你去找张达开,让他现在撤下两门山炮,用船运到滘口去。”

陈芳惊讶了起来,忙说道:“大人,目前战局对我们很有优势呀。北军第一支渡江部队伤亡惨重,偷袭部队全军覆没,纵然我们最终会失败,可是也不是现在呀?”

吴绍霆苦笑着说道:“现在进攻坦尾岛的北军五百人不到,北军后方还有将近三千人呢。先前的作战北军差不多已经摸清楚我们的底细了,很快我们就会遭到更强的攻势。早点转移火炮吧,要不然等下就没机会了。”

陈芳听到这里,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只好转身照办去了。

过了十分钟,两门压制正北方的火炮撤了下来,装上船运往了滘口。

没过多久,北军第二支渡江部队开始发动进攻。这次一共来了四十多艘船,兵力超过了五百人,几乎覆盖了北岸全线两里的范围。尽管吴绍霆调去了李济深的队支援滩头,可是北军登陆的范围太广了,渔村的火炮也被打掉,滩头防线上已经是顾此失彼的局面。

不单单如此,北军总部在收到突袭后方的小队全军覆没,以及南军撤走了两门火炮的消息之后,虽然对吴绍霆的谋略很佩服,可是事实证明坦尾岛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于是,莫擎宇适时的发动了总攻,派出第三支渡江部队从坦尾岛西边进攻。

九点四十时,北军在西岸登陆,全军直扑北岸,意图从后方夹击南军的滩头防线。不过当他们赶到滩头时,却发现南军的滩头防线已经崩盘。第二支渡江部队与第一支渡江部队会合了,正在清理战场。

经过拷问才知道,滩头防线的南军是自己撤退的,这些残余兵力转移到了东边,似乎依然要负隅顽抗。

三支北军会合之后,稍作休息了一会儿,留下了一支滩头接应部队,接着再次展开进攻。这次是要一举扫平全岛的南军。大军以排为单位,向坦尾岛东边前去。

此时坦尾岛的南军只剩下五十多人,吴绍霆带领这些人在东边一片稀疏的树林里面布下了最后的阵地。这个阵地就是开战之前,李济深带人抢修出来的,虽然很简陋,仅仅是砍倒了一些较粗的树木,利用戈壁石块搭建成防御工事。

吴绍霆早在一开始就做好了背水一战,虽然坚守五个小时的任务很艰难,但也要尽全力拖至最后一分钟。他下令所有人集中在一起,并且组成一种凹形的防线,利用重叠的火力来杀伤敌人。

这场负隅顽抗的阵地战只持续了十几分钟就收场了。当然如果是真枪实弹的作战,那远远不可能才这么点时间。北军在抵达这里之后,双方基本上只对峙了一小会儿,然后北军一个军官走上来通知吴绍霆这边,交战差不多了,你们已经失败了。

吴绍霆都懒得跟这个军官计较,如果是真实战场上,自己率领一群退无可退的士兵,占据有利的防御工事,怎么说都能打光最后一颗子弹才是。他没多说什么,只是向北军军官询问一下时间。

坦尾岛战斗于上午十点二十五分正式结束,驻守岛上的两百二十名南军士兵,除去两门火炮转移之外,包括副司令吴绍霆在内其余尽数阵亡。

在最后一战开始的时候,北军大部队已经开始渡江了。

直到战斗正式结束,北军辎重部队有一大半登上了坦尾岛。又过了半小时之后,北军战略总部从荔湖转移到了坦尾岛上。

吴绍霆等阵亡的南军将士们全部来到渔村附近集合,包括渡江作战阵亡的北军士兵也都等候在这边。无论是士兵还是军官都很无聊,三三两两的闲聊着,还有人甚至都赌到渔村里面,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牌九、骰子赌起来了。

吴绍霆坐在江边的一块石头上,看着江面上来回穿梭运输北军的船只,慢悠悠的吐了一口气。他觉得今天特别累,打这种没有杀伤的战斗,竟然比起真实战场上还难捱。或许这就叫作装的太累吧。

这时,一支卷烟伸到了他的面前,他回过头看了一眼,递烟的人是梁鸿楷。

正月月底时吴绍霆就将梁鸿楷申请转职,调到第一营担任文案,这个申请没过两天就被落实了。今天演习时梁鸿楷做为文案留在了坦尾岛上,主要是负责记录整场作战的经过。现在当然跟着留守部队一起,属于“阵亡人士”了。

“呵呵,吴大人,抽支烟吧。”梁鸿楷穿着一身不合体的新军军装,显得有些紧绷绷的,他笑呵呵说话的时候,更像是一个刚出社会的大学生。

吴绍霆颔首示意了一下,然后接过了卷烟。

梁鸿楷自己并不抽烟,所以掏出火柴来只为吴绍霆点上了烟。

“景云啊,怎么样,这段时间在部队里还适应吗?”吴绍霆吸了一口气,慢悠悠的吐了一口气。他倒不是在关心梁鸿楷,只是百无聊赖之下随便找个话题聊一聊罢了。

“承蒙吴大人照顾,卑职自然无大碍了,呵呵。”梁鸿楷连忙客气的回应了道,他稍微停顿了一下,继而显出一副真挚的脸色,“说来,卑职还有很多东西要向五大人学习呢,还望吴大人能够将卑职当作自己人,不吝赐教呀。”

“哦,是吗?”吴绍霆侧过脸来看了梁鸿楷一眼,从梁鸿楷的这句话中,他十分明显的听出了对方投诚的意向。虽然这正是他所期待的,将这位未来粤系军阀网罗到自己麾下,不单单消除了日后竞争对手,更能增添自己的势力,何乐而不为?

可是,他同时又觉得梁鸿楷似乎太刻意表现自己了。

从一开始梁鸿楷毛遂自荐,到这段时间在第一营里面忙上忙下,唯吴绍霆马首是瞻;还有刚才“希望吴大人能将卑职当作自己人”,这些种种迹象看上去总是有些虚伪。

他看得出来,梁鸿楷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因为有野心所以有积极向上的心理。这种人可不好驾驭,除非自己能够一直站在权威的顶端,如同三国时期的诸葛亮威压魏延一样。

梁鸿楷是一员虎将还是一只豺狼,全看主人的情况了!

“景云啊,你觉得自己还有什么地方要学习呢?”吴绍霆弹了弹烟灰,语气如同烟气一样,听上去很飘渺,却有明显的形状。

“正如吴大人的治兵之道,又或者是吴大人的用兵之神,这些都是卑职可望而不可及的。今日坦尾岛一战,卑职领略了吴大人的神机妙算,让卑职仰慕不已。卑职有虚心也有决心,一定会紧紧追随吴大人,努力学习这些大学问!”梁鸿楷一边说着,一边抬头挺胸,显出了一股信心十足的大气概来。

“呵呵……”吴绍霆怪异的笑了起来。

“吴大人,您……”梁鸿楷脸色微微疑惑了起来。

“景云,让我来告诉你,”吴绍霆将只抽了半截的烟丢在了地上,却没有踩灭烟火,他转过身来严肃的看着梁鸿楷,道,“要学习是好事。但是在我的部队之中,我只欣赏那些恪守本份的人。你记住你现在的身份,你只是一个随军文案。”

梁鸿楷怔了怔,他看着吴绍霆的目光,就好像是潜伏在深夜的危机似的,让自己不寒而栗。他今日一直陪佐在吴绍霆身边,看着与自己年龄不相上下的上司镇定自若的设局布阵,打心底里是充满了羡慕。这原本是一腔热情,可是现在却遭到了当头一棒,整个人都恍惚了起来,甚至有些心悸。

吴绍霆没有再多说什么了,他只是充满深意的拍了拍梁鸿楷的肩膀,然后转身就走了。

第138章,欲擒故纵

坦尾岛的演习作战结束并不意味着整场演习的结束,真正的大战还在后面。

北军在坦尾岛设下了前线指挥部,炮兵也在坦尾岛上架设了前沿炮。

至于北军怎么计划进攻滘口,吴绍霆这个已经阵亡的南军副司令一点都不感兴趣了,反正该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只要能让京城来的那些大人们看得痛快就好。他一直在渔村这边到处游荡,等待着正午的到来,他现在的想法与广大“阵亡”的士兵一样,那就是期待着午饭早点派下来。

早上天还未亮就吃了饭,到现在肚中已然消耗的干干净净了。

幸运的是,北军决定午后再发动进攻,他们的用意就是趁南军中午最疲困时发动突然袭击,尽可能占据先发制人的优势。因此,北军在十一点时就开始生火造饭,造饭的量当然还要算上那些阵亡士兵的口份。

大约等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渔村这边总算派下了热饭。士兵们连忙起身来排队领饭,虽然在外面比不上军营里的伙食,可是有得吃就不错了。军官们虽然有单独的炊事兵派饭,但比起士兵来仅仅多了一份咸萝卜干和酱油海带丝罢了,一点荤腥都看不到。

吴绍霆与陈芳、李济深等人正在一边闲聊,一边排队等饭,在他们前面的有不少是北军阵亡的军官,饭是北军送来的,北军军官当然有优先权了。

不过就在要排到吴绍霆的时候,忽然背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吴大人?”

吴绍霆回过头来,只见身后站着一个比自己稍微年长几岁的青年军官,穿着一身陌生的新军军服,正带着微笑和尊敬的神色看着自己。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对方,目光落在了青年军官长筒牛皮皮靴上。

北洋的人还真他妈有钱,皮靴都穿上了!他心中暗暗的叹了道。

“哦,你找我?”他不冷不热的回应了一句。虽然对方衣领的龙章是正参领衔,可一般不是本部部队的外人,大家相互之间不会太在意,品级差不多的也就平辈论交了。

“在下是冯主席大人的随幕,禁卫军司令局二等参谋副官师景云。冯主席已率裁判组登岛,欲在北军指挥部设下简餐,邀请吴大人同去。”青年军官官腔官调的说了道。

吴绍霆听到这位青年的自我介绍之后,眼前立刻亮了起来,这位师景云虽然在北洋军阀历史上的笔墨不算重,但绝对算得上是一位可圈可点的著名人物。有人说北洋第一幕僚应当属北洋三杰之一的王士珍,而如果提及到直系第一幕僚那必然就是这位师景云了。

师景云(1883-1940)字兰峰,后改名岚峰,直隶徐水人。勋五位、陆军中将(北洋政府时期,陆军中将),毕业于保定北洋参谋学堂、陆军大学第一期。1883年(清光绪九年)生于直隶省(今河北省)徐水县,早年入北洋参谋学堂,1906年6月考入保定军官学堂深造科头班,1909年毕业后分配到禁卫军司令局(军统冯国璋)任职,后长期追随冯国璋,累升至一等参议官。1910年5月7日赏给陆军步队正军校,后随第二军南下镇压武昌起义,后任第二军司令部(军统冯国璋)参谋长。1912年12月29日补授陆军少将,1913年11月6日晋加陆军中将衔,同日颁给三等文虎章,后任江苏都督府军械处处长,1914年2月3日任江苏都督府总参谋长。

冯国璋去世之后,师景云转而跟随“狗肉将军”张宗昌,同样被张宗昌推为幕僚首席。历史上几乎没有对其有任何评价,不过师虽然两易其主,可是无论对冯国璋还是对张宗昌都是兢兢业业,忠心耿耿。总得来说,师景云是一个很低调的人,为人做事都十分保守,从来不多说一个字,也从来不少用一份心。

“原来是师大人,幸会幸会。”吴绍霆先客套的行了一礼,继而才道,“冯大人要请在下用餐?在下何德何能,可不敢劳动冯大人尊驾呢。”

“吴大人客气了,冯大人有要事请吴大人前去相商,还请吴大人不要再推辞。”师景云不疾不徐的说道。他虽然刚刚从军校毕业分配到冯国璋身边,不过为人处事已经老练很多,遇到这种虚推的情况,自然有自己一套不浪费时间的应付之法。

吴绍霆暂时还猜不出冯国璋在演习期间找自己所为何事,略略思索了片刻之后,他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当即,他与陈芳、李济深等人交代了几句,然后就跟着师景云走了。

沿着坦尾岛北岸直走了好一阵子,总算看到了北军指挥所。

北军指挥所设在当时南军滩头防线的地方,因为这里位置较高,而且相对于滘口来说又是大方后,既能统筹全局也比较安全。这个指挥所要比先前南军指挥所大得多,除了用木头临时搭建了两座简易的房屋,旁边还有七八个搭帐篷,周围还挖了一大圈的坑道,用以架设观察设备和方便进出。

虽然此时正是吃午饭时,但指挥所依然很忙碌:卫兵们端着饭碗席地而坐,参谋官和侍从官拿着文件进进出出,木头简屋里面不断有命令传出。

师景云引着吴绍霆直接来到了最边缘的一座帐篷前,还没走近帐篷,就已经看到冯国璋正站在帐篷门口,与另外几个裁判团的军官正谈话。当冯国璋等人看到师景云带着吴绍霆来了后,目光都在吴绍霆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

“主席大人,吴大人来了。”师景云向前,用适合的音量向冯国璋汇报了道。

“嗯。”冯国璋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师景云退下。

师景云于是退到了一旁站立。

“末将吴绍霆,拜见冯大人。”吴绍霆向冯国璋行了一个大礼。

“震之不必多礼,我们刚刚正在议论你今日的表现呢。呵呵。”冯国璋笑容可掬的说道。

“谢冯大人。末将未能完成上峰交代的坚守任务,实乃惭愧,让冯大人与诸位大人都见笑了。”吴绍霆面上不见任何表情,规规矩矩的说道。

“震之,你过谦了。恰才陈大人特意向我描述了你在坦尾岛上的布局,虽然未能坚守五个小时,但以仅有之兵力歼灭了北军几乎过倍的生力,依然是立下大功了。更何况这次本来就是考核演习,侧重点在于全镇军事素质,不计较细节上的得失。”冯国璋笑着说道,语气中透着几分赞许之意。

“主席大人所言甚是呀,”那位陈大人连连附和了起来,“吴震之年纪轻轻,却精通阴阳谋略、兵法心战,又兼之是留洋归来的高材生,不可不谓是中西合璧的精英呢。”

“大人谬赞了,末将愧不敢当。”吴绍霆推笑了道。

冯国璋不打算在多客套下去了,他让其他几位裁判团的大人们先去吃饭,然后引着吴绍霆进入了身后的帐篷。帐篷里面已经布置妥当,有一张简易的小桌子,上面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块餐巾布罩着,看上去还像模像样了。

“军中不便,今日简餐,震之应该不会有不便吧?”冯国璋率先在小桌子靠内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大人客气了,末将本是军营中人,岂敢有不便?”吴绍霆回答道,他并没有主动入座,自然还是得等着冯国璋吩咐罢了才行。

“震之,来来来,既然没有不便,那就先坐下嘛。”冯国璋笑呵呵的接过话说道。

“谢大人。”吴绍霆这才坐了下来。

冯国璋又吩咐站在帐篷外面的师景云,让其去安排饭菜送过来。

在等候饭菜的期间,冯国璋并没有与吴绍霆谈什么正经事,只是把早上演习的看法稍加透露了一下,之后又转向了吴绍霆坚守坦尾岛的战术上。他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谈起话来虎虎生风,甚至有连绵不绝之势,不过却不给人任何唠叨的感觉。由此可见,这位北洋的大人物极其善于话术。

大约等了十分钟左右,几位侍从官送来了饭菜,虽然都是军中的伙食,不过却难得一见的多了两道荤菜。一共五道菜和一道汤,虽然看上去分量很不足够,但能在这个时候做出这样的菜肴来,已经是十分不容易的了。

饭菜停放妥当,师景云让侍从官们都退下,他一个人依然守帐篷外面。

冯国璋先唱了一口汤,却皱了皱眉头,叹了一口气,说道:“唉,南方的饭菜太淡太淡了一些,震之难道没察觉吗?”

吴绍霆笑了笑,他当然知道南方人比较喜欢吃甜食,当然广州这边更是因为文化开放的很快,渐渐的形成了各种口味。他还记得自己曾看过一篇报道,在广州美食节上都出现吃蜈蚣、蟑螂、蝎子等匪夷所思的食物,并非是不好,只是说明了广州在吃东西上越来越追究推陈出新了。

他刚准备开口说话,可是突然看到冯国璋带着笑容的表情,这时对方的笑容似乎不再是和蔼可亲了,反倒有一种古怪的感觉。

他冒到嘴边的话一下子又止住了,立刻明白过来冯国璋的问话可不是那么简单。

如果猜的不错,这番问话的弦外之音就是影射着北方的“饭”要比南方的“饭”更好吃一些!难道……冯国璋真有惜才之心?

他迟疑了片刻,这才缓缓的开口说了道:“末将以为,身为军人不应该在乎伙食好坏与否,只要能吃饱即可。军人之天职是为保家卫国,其他细末都可忽略。”

冯国璋心中暗道:这小子果然是一个聪明人,只一句话就听明白我的意思了。他呵呵的笑了笑,拿起筷子开始夹菜,同时说道:“震之不愧是尽忠职守的军人,我大清国虽然今不如昔,但只要江山代有才人出,中兴是迟早的事。”

他顿了顿,忽然又说道:“南疆不过是边远之地,虽是国家门户,可是如今国际之事趋于平和,而我国之内部却矛盾重重。以目前局势,国内正是用人之际,有志之士正当取径进京图谋发展才是呀。”

吴绍霆听到这里,总算能够确认下来,冯国璋果然是在拉拢自己!他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好事,毕竟自己在广州刚有起色,人脉已经散布下去,如果就这么突然离去,那岂不是太浪费前一年的奋斗了吗?

当然,他同样知道冯国璋既然两次暗示自己应去北方,足见冯国璋确实很器重自己。他本身就有北洋系统的血脉,纵然广州将军孚琦同样很器重自己,但自己与孚琦非亲非故,后者又是一个满族人,哪里比得上冯国璋这个权势人物更可靠?

一旦广州闹革命了,革命分子首要之目标就是总督府和将军府,尤其是孚琦这个满族人,不拖出来砍头那才奇怪。

北方虽然是独裁阶级的温床,可是相对于权力阶级的人来说,这种环境反倒更利于发展。

只要能依附冯国璋,快速爬上实权位置,就算短期内改变不了什么,可是未来几年内袁世凯、冯国璋相继死去后,那就能与曹锟、吴佩孚成为同一辈份的北洋大腕了。

吴绍霆想得很快,也想得很多,虽然心中犹豫不定,但是最终脑海中却突然灵光一闪。

他缓缓叹了一口气,脸上故作深沉,只是默默的吃着东西,一时没有接过冯国璋的话了。

冯国璋看到这里,以为吴绍霆是在思量自己的话,于是进一步的说了道:“我也不与震之你说其他门面话了,既然震之你与吴老将军有关系,我等这些长辈自然应该多多照顾才是。我直接问一句,震之有意来京供职吗?我敢保证北方给你的待遇要远远大过区区广州呢。”

吴绍霆看了冯国璋一眼,对方的神色看上去依然很慈和,此时此刻倒真像是一位长者了。他心中叹道:看来这位北洋之狗还真是会做人呢!

沉默了一会儿,他这才开口说道:“多谢冯大人照顾,末将真心的感激。末将其实也感到广州情况混杂,这里远离京城,派系斗争的愈演愈烈。再加上革命党人经常在边远一带作乱,上下军心不一致,迟早会出意外的呀。”

冯国璋听到这里,嘴角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在他看来自己已经差不多成功说服吴绍霆了。将吴绍霆收归己用绝对是一笔划算的事情,因为他是不会吃亏的。对于这样的年轻人来说,许给一些高官厚禄,时常加以安抚即可,至于高官和厚禄又不是自己的东西,有什么舌不得的呢?

单单看吴绍霆练兵之道,将来就是左膀右臂的材料呀!

他微微的叹了一口气,配合吴绍霆的情绪,同样显出了几分忧虑之色,说道:“震之你是一个有远见的人啊。我很欣赏两种人,其一是有能力之人,其二是忠厚老实之人。你已然属于前者了,至于后者还需要慢慢观察。不过无所谓,只要能为国家尽出一份力就好。”

吴绍霆自嘲的笑了笑,谦虚的说道:“冯大人对末将的器重,末将感激不尽。只可惜末将初来乍到,只求一心履行军人天职,未曾多考虑其他,反倒显得有些愚昧顽固了。若末将能早日遇到冯大人,为冯大人竭尽效力,也算是末将之幸运了。”

冯国璋放下了筷子,笑着抚了抚自己的胡须,说道:“如今也不算迟呀。等检阅结束之后,震之你随我一同北上,到了京城我亲自引见一些大人物与你认识。上次你说过愿意带兵,我北洋六镇是国内首屈一指的新军,难道还不够震之你一展拳脚吗?”

吴绍霆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缓缓的说道:“还请冯大人给末将一段时间考虑。毕竟末将在广州生活了一段时间,如此决绝,只怕末将……”

不等吴绍霆把话说完,冯国璋忽然冷笑了起来,说道:“男子汉大丈夫,做事就应该当机立断,这才是大将的风范。这次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正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年轻人更应该懂得好好把握才是呀。”

吴绍霆知道这是冯国璋故意在激自己,他沉了沉气,坚持的说道:“大人,末将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末将并非冷酷无情之人,正所谓人之常情,还请大人见谅才是。”

冯国璋深深的看了吴绍霆一眼,虽然这个年轻人公然拒绝了他的要求,可是自己却一点也不生气。如果是寻常之人,在他那样的一番话之下,肯定会连连点头答应,唯恐自己会反悔似的。可是吴绍霆并非如此,这说明其并非寻常之人!

他默然了一阵子,忽然笑了起来,打着哈哈说道:“震之有情有义,是一个性情中人,这并不是一件坏事。既然如此,那剩下这段时间希望震之你认真考虑清楚了。你的前路当如何走下去,全在你的思索了。呵呵。”

第139章,故意泄露

与冯国璋共进午餐罢了,吴绍霆反倒没怎么吃好。

他还记得几个月前两江总督张人竣请自己去大饭店吃饭时,虽然点餐十分丰富,而且环境要比现在好多了,可是那次与现在一样,同样是吃得不怎么舒坦。

在这些大人物面前,肯定还是要拘礼一些,这样才能显得上下级的差别,同时也能让这些大人物感到“这年轻人是一个老实人”!

“老实人”对于吴绍霆只是一张面具罢了,他很需要这张面具来掩饰自己的内心,同时利用这张面具可以获得更多的便宜。

在帐篷里面向冯国璋告辞之后,吴绍霆退了出来,他看到师景云还是不声不响的站在门口,脸上只是带着礼仪性的微笑。他只是简单的与师景云打了一声招呼,然后就打算返回渔村那边去,等待着撤离坦尾岛返回西郊待命。

不过就在他沿着北军指挥所的坑道向西边走时,突然前面迎面来了一个眼熟的人影,竟然正是北军副司令韦汝骢。

韦汝骢与几个北军参谋官刚刚从南岸观察滘口敌阵情况回来,他们一面交头接耳的讨论着下午的行动,一边向指挥所的木屋走去。

吴绍霆见到昔日的恩师,当然要上去打招呼,于是大步的就走了过去。

那几个参谋官看到吴绍霆穿着南军的军服,唐突之间还以为南军突袭了,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已经阵亡的吴绍霆。

“韦大人,诸位大人!”吴绍霆客气的向众人行礼。

虽然现在是在演习,南北两军之间是敌对关系,不过这些北军军官还是微笑着还礼了。

“震之,你不会是要诈尸来打探我军军情吧。”一个曾经在小年夜将军府晚宴上见过的参谋官笑着打趣道。

“哪里的话,刚才冯大人找我谈话,所以才过来了一趟。既然我已经阵亡,那肯定要安安分分遵守规定了。”吴绍霆笑着说道。

“哦?冯大人找你谈话,莫不是特意赞赏你了?”那参谋官追问道。

“那倒不是,不过是一些琐事罢了。你们忙吧,我只是打一个招呼,现在就回去了。”吴绍霆自然不方便把冯国璋挖墙角的事情说出来。

他说完,就要告辞离去。

不过韦汝骢倒是看出了吴绍霆似乎有刻意隐瞒的痕迹,于是他让其他参谋官先回去,自己一个人追上了吴绍霆。

“震之。”韦汝骢从后面喊了一声。

“韦大人?”吴绍霆回过头来,疑惑的应了道,“韦大人还有什么吩咐吗?”

“跟你聊聊吧。”韦汝骢不动声色的说道。

“啊?韦大人要聊什么呢?”吴绍霆问道。他虽然对韦汝骢这位昔日恩师很有好感,可是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韦汝骢主动找自己谈话,有点不详是韦汝骢的风格呢。

“先说说今天的演习吧。”韦汝骢背负着双手,脸色渐渐有了几分威严的神色,这正是他一贯的表情,“我听说你接到的命令是坚守五个小时。虽然这个命令很离谱,一个小小坦尾岛,哪怕再给你一个营的兵力,也绝对不可能坚守这么久。我知道这跟你与赵声的关系有关,他故意让你出丑。”

“在恩师面前,学生不敢撒谎。其实学生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反正是演习,又不会出什么人命,颜面并不重要,关键是能让我们南军内部团结就好。若是一开始学生就公然与赵大人作对,只怕这次演习在裁判团眼中会大打折扣了。”吴绍霆淡然的笑道。

“呵呵,”韦汝骢点着头笑了笑,那副威严的脸上露出了几丝欣赏,他说道,“你很识大体,为人豁达,这很好。相比之下我们北军可就没这么好了。”

“哦?学生不明白了。”吴绍霆奇怪了起来。

韦汝骢于是就将郭人漳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

听完了韦汝骢的讲述,吴绍霆倒真的是有些好笑了起来,这郭人漳竟这般滑稽?

韦汝骢跟吴绍霆说完了这档子事,忽然面色一转,再次正经了起来。他说道:“刚才你见了冯大人?我是听说过冯大人在找你,不过冯大人一脸和颜悦色,似乎不像会为难你,到底是什么事呢?”

吴绍霆想了想,韦大人好像挺关心冯国璋的事呢。他觉得还是不要欺骗韦汝骢的好,韦汝骢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与其说谎话还不如开诚布公,更重要的是自己正有计划散布与冯国璋谈话内容。

当即,他叹了一口气,将冯国璋让自己去北方谋事的消息说了出来。

韦汝骢听罢了之后,不由自主皱了皱眉头,神色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他没有急着说话,先是沉吟了一阵,然后才慢条斯理的开口了道:“震之,你是怎么打算的?”

吴绍霆故作忧虑的摇了摇头,叹声说道:“学生正是踌躇不已呀。要说冯大人的那番话至真至切,而且今日并不是冯大人第一次这么说。学生以为像冯大人这样德高望重的大人物,是绝对不会戏弄学生这样的卑职,所以学生能够感受到冯大人的心意。”

韦汝骢听到这里,眉宇皱的更加厉害了起来,他道:“我相信这一点,不过震之你真的愿意去北边吗?”

吴绍霆说道:“学生还不知道。只是学生对比了一下现在的环境,总觉得这次机会难得,我应该好好珍惜才是。”

韦汝骢疑惑的道:“哦?你对比出什么结果了?”

吴绍霆再次叹了一口气,说道:“冯大人对学生青睐有加,日后必然会把学生放在最合适的位置。可是在这里,学生却感到很困惑,为什么学生再三努力、严以律己,非但没能得到上面的认可,反而一再再而三的受人制衡,不能大展拳脚。”

韦汝骢道:“此话怎讲?”

吴绍霆说道:“就如恩师先前所言,学生向来做事问心无愧,可是为什么赵声赵大人还要处处刁难学生呢?他不单单千方百计的设难,而且不管学生在军中任何的提案一律否决,以至于学生但凡有要事,必须直接向将军大人申报。”

他顿了顿,又说道:“还有那次贪污军饷的案子,难道学生做错了吗?难道学生不应该那么做吗?”

韦汝骢沉思了起来,他终于发现,原来吴绍霆心中早就憋屈了一股怨气了。当然,他确实也为吴绍霆感到很不公平,像吴绍霆这样一个正直、积极向上的青年军官,正是需要大力扶持和栽培的对象,怎么会偏偏成了心有郁闷的一个人呢?

他缓缓的吁出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并非你做错了,而是你做事的方式错了。对于一个刚从军校毕业不到一年的新面孔来说,要想大刀阔斧的干出一番事业来,不单单需要正直的心和积极的作派,更重要的是动脑子。明知道有些伤口是不能硬撕开,你不应该还那么莽撞,有些事要量力而为才是。”

第140章,被迫升职

吴绍霆苦笑了一阵,说道:“恩师,有些事如果不莽撞来做,根本不会有人明白!或许恩师您说的对,是我自己太愚蠢了。不过不管怎么说,学生只想按照自己的原则来为人处事,学生自以为为心无愧,不怕任何艰难险阻。”

他说到这里,深深的歇了一口气,表现出一副庄重的情愫,接着又道:“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广州山高路远,地方腐败、不识人才,索性我就去京城,倒是要看看朝廷眼皮低下还会不会出现这种事。”

这番话其实是故意说的冠冕堂皇,如今清朝的没落,可谓正是因为内忧外患的双重因素。外患不用多说,而这内忧却恰恰是源自高层贪污腐败、鱼肉百姓。别说广州这个还算开化的城市很腐败,而京城黑暗的情况甚至要比广州更严重。

韦汝骢听到这里,讥诮的哼了一声,说道:“震之,你还太年轻,有些事你根本不懂。京城未必就是你想象的那么好。孚琦将军算是很公正的人了,他能器重你已经是一件万幸之事。京城勾心斗角、派系争斗,而且那些洋人时时刻刻都虎视眈眈的对着朝廷,势力之复杂,远非广州能比得上呀。”

吴绍霆戏谑的笑了笑,说道:“若将军大人真的器重学生,就不会把学生安排在第一标第一营了。将军大人难道看不出来赵声赵大人对学生的偏见吗?学生宁可在恩师麾下做一员队官,也不稀罕当这个营长。”

韦汝骢呵呵笑了笑,有些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说道:“震之,你太小看自己了。昔日在武备学堂里,我倒是没看出来你的能耐,然而没想到你出国留学归来之后,却一下子如同破茧之虫呀!”

吴绍霆说道:“恩师言重了,正是因为学生出国留学,在国外大开眼界,才深刻的认识到我国内忧与外患的迫切。”

韦汝骢点了点头,说道:“你有这等认识,也不枉国家对你的一番栽培呀。唉,说句实话,我不希望你去北方。一方面是可惜你这个在广州培养起来的人才,另外一方面我担心以你的性格到北方去了,弄不好会适得其反。”

吴绍霆暗暗猜测,韦汝骢看来也很器重自己呀。

这时,韦汝骢又说道:“冯大人器重你的能力,可是一旦你闯出社么大祸来,他未必会像这天那样对你和颜悦色。能够在北方混迹出来的人,都是很有心思的人,他们未必就会讲义气,甚至丢车保帅那也是常有的手段。”

吴绍霆故作沉默思索的状态,一时没有回答韦汝骢的话。

韦汝骢等了一会儿,继续说道:“至于你的事情,抽空我会与将军大人好好谈一谈。年轻人还是要慎重一些为妙。当然,这些都只不过是我个人的建议,最终决定是去是留的,还是你自己了。”

吴绍霆抬眼看着韦汝骢,对方的神色虽然依旧是那般刻板,不过却不难感受到一种真挚。

他只好微微的点了点头,说道:“学生明白了。学生会好好考虑的。”

韦汝骢掏出了自己的怀表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快要到一点钟了,他对吴绍霆说道:“好了,你先去吧。我们马上就要发动进攻了,早点结束早点解脱,这场演习还真让人哭笑不得。”

与韦汝骢道别之后,吴绍霆返回到了渔村,他现在心情很舒坦,根本没有考虑冯国璋拉拢自己去北方的事情。他只不过是在利用这件事做文章,然后很合时宜的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韦汝骢。因为他知道,只要韦汝骢不希望自己去北方,那么其一定就会去找将军大人,想法设法让将军大人留下自己。

等到了那个时候,将军大人会有什么办法留住自己呢?不用多猜也能知道了!

这个其实是一次计谋,是他进一步扩大自己在新军之中地位的计谋。虽然这只是临时脑海灵光一现的想法,但不可不谓非常完美了!

后半日的演习一直持续到了傍晚七点,本来北军可以在下午四点就成功渡过滘口,击溃南军,可是南军总司令赵声却不甘心那么快结束防守任务。赵声自以为是的调兵遣将、阴谋阳谋,竭尽全力的抵挡了北军进攻,最终拖延到了入夜。

北军和南军将士都觉得很无聊,甚至连裁判团的一些官员也认为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不过赵声却不这么认为,他一个人沾沾自喜,总以为自己能够坚守滘口长达八个小时,充分得展露了自己领军的才华。这种孤芳自赏的心态,一直伴随了他好几天,直到后来接到了将军府的一个消息,才将他彻底打回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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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习结束之后,冯国璋的军官团只在广州停留了一天,于二十八号中午就乘船返回北方去了。当然,段祺瑞并没有跟着军官团一起,而是按照早已计划好的路线,带着几十个护卫从陆路直接北上前往河南了。

至于这次检阅的报告,还要经过大半月时间的考证,呈报给陆军部审核,才能获得最终的结果。因此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孚琦也没有什么可喜可悲的地方,就是如同往常一样安心的等待着上面的结果。

在他看来,这次检阅还是有可圈可点的地方,如果陆军部公平的来审核这次汇报,十之八九还是有很大的希望。可是他心中很清楚,“公平”已然是一种奢望,陆军部到底能不能批下来,关键还看把持着政府的北洋派准不准了。

不管怎么样,二十四镇总算是经历了检阅,这就意味着二年时间里二十四镇已经从一个编制模型变成了一支有血有肉的陆军部队。

直到冯国璋临走的那一天,他还特意派了师景云来探吴绍霆口风。

不过吴绍霆早就有所准备了,在演习结束之后,他就请假进城住了几天,一直与张小雅在果汁公司里面过了一些日子。

尽管师景云已经打听到吴绍霆的下落,可是冯国璋最终还是放弃了,并没有进城去找吴绍霆。他很明白,如果吴绍霆真的愿意去北方的话,就不会这么避而不见。不过他也并没有生气,毕竟吴绍霆不是正式拒绝,其故意避而不见也算是有愧于心了。

冯国璋觉得自己有点看不透吴绍霆了,不过也罢,反正该说的话都说了,若吴绍霆日后来北方相见的话,自己还是会加以礼待的。

三月一日这天早上,孚琦来西郊将军办公室办公。韦汝骢特意来到陆军衙门与孚琦会谈了一下。至于谈话的内容,自然而然是关于吴绍霆的。

恰好孚琦前天也刚刚收到了来自第二标莫擎宇的演习汇报文件,莫擎宇在文件中着重提到了吴绍霆顾虑大局的作风值得学习。当然,莫擎宇的本意是用吴绍霆来对比郭人漳,借机让郭人漳下不了台,却在不知不觉之中更加强调了吴绍霆的能力。

孚琦在听罢了韦汝骢的话之后,陷入了一阵深思,最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并非我不让吴震之大展拳脚,实在这年轻人太不知天高地厚。他能做到在战场上顾全大局,为什么平日生活中就不能做到呢?就说上次克扣军饷之事,哪怕赵声不受理,他也应该直接来找我商讨此事。结果呢?他直接就要把良葵给枪毙了。”办公桌后面,孚琦脸色很忧愁,他说完了这番话之后,用一只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大人,不管怎么说,吴震之的出发点并没有错,相反却是很正确的。虽然属下也认为吴震之手段上太过了一些,可年轻人血气方刚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韦汝骢劝说道。

“所以我才想让他吃吃苦头,多碰几次钉子就知道利害了。”孚琦语重心长的说道。

“可是大人,一直以来,我们都太看重大局了,仔细想一想我们似乎很少站在吴震之的立场来考虑。一个留洋归来,对国家现状甚是不满,立志奋发图强、中兴大清的青年,我们没有给与一丝一毫的鼓励,反而从始至终都是在打压,难免会让人消极的。”韦汝骢语气很认真的说道。

孚琦略略思索了片刻,他只记得自己曾在吴绍霆刚回国报道时,说过几句嘉许的话,后来好像还真没有任何鼓励了。不过他还是认为,自己三番四次替吴绍霆开脱困境,已经是大恩大德了,若吴绍霆连这些都看不出来,那岂不是狼心狗肺?

“鼓励?自从他来到西郊,先是以下犯上胁持李铭山,后又得罪洋买办陈廉柏,还有擅自行动,对良葵执行私刑,这些事情的后果有多严重?换作是其他人,我管他死活!我对吴震之已经够仁慈了,这还不够吗?”孚琦言辞激烈的说道。

“将军大人息怒,其实西郊军营包括吴震之本人,都深知大人对其照顾有加、颇为器重。本来这件事在下不应该多说的,可是现在的问题是,练兵处总办冯大人公然提出邀请吴震之去北方谋事的建议,而吴震之也几乎动心了。”韦汝骢说道。他知道这句话已经足够了,如果将军大人还是这般决绝,那表示将军大人对吴绍霆已经不在乎。

“可是,吴震之不是没跟冯国璋北上吗?”孚琦书生意气的说道。

“大人,话可不能这么说,吴震之现在不去不代表日后不去。如果大人真的一点都体恤吴震之的话,只怕用了不多久我二十四镇就会失去这一员将才了。”韦汝骢强调的说道。

“那你意下如何?”孚琦试探的问道,军营之中的事情他向来都会悉心参考他人的意见,毕竟他深知书生带军的难处所在。

“在下以为,将军大人不妨就拿上次演习之事,颁布一次嘉奖,顺带给与吴震之一个比较突出的提拔吧。如今我二十四镇空缺的高级将领职位颇多,甚至职权兼并的情况也很严重,哪怕让吴震之兼任一个高级职衔都好。”韦汝骢说道

“他不是说,希望调到你的麾下吗?要不然,就让他到炮兵标担任代理标统好了。”孚琦觉得韦汝骢的话有道理,自己不应该那么小心眼才是。

“将军大人,吴震之乃步科出身,在下则是骑科出身。早先在下因为对炮兵不甚了解,所以才让炮兵标标统一职空缺至今。让吴震之来炮兵标任职可以,但若是代理标统一职的话,只怕吴震之自己也会手足无措,而且这个提升跨度也太大了一些。”韦汝骢担忧的说道。

他这番话是实话实说,炮兵属于高科技兵种,而且还具备很高的危险性,不是专业的炮科军官只怕真不好应付。

“吴震之他既要一展拳脚,又不想跟赵声有摩擦,那你说应该怎么办?”孚琦带着烦恼问了道。若不是二十四镇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他怎么可能会这么迁就吴绍霆,自古以来都是用人者人人求之,哪里会有用人者苦苦求人的!

“如果依在下来看的话,倒不如继续让吴震之留在第一标,让其补第一标总参谋官的缺,将军大人意下如何?”韦汝骢试探的建议道。

“什么?总参谋官?你先前还说代理标统不切实际,总参谋官那可是与正式标统同级的官职,而且在我们二十四镇总参谋官还兼管全标军需之事,这可不是一个虚职。”孚琦忙说道,显然是有些吃惊了。

炮兵标和骑兵标是二十四镇附属部队,他向来没有投入大的精力在这两部上面,所以让吴绍霆去附属部队担任代理标统并非什么难事。可是第一标和第二标那是主战部队,无论是标统还是总参谋官都是领导层实权的军职,除非有资历又值得信任的人,否则谁敢轻易把外人放在这么重要的位置呢?

他对二十四镇是早有规划的,全镇实权的官职必须是汉人与满人平分。

第一标总参谋官原本是良葵,结果这个花花大少太让人失望了,能力平庸,简直不小,简直是丢尽了满人的颜面。就连第二标的总参谋官同样也是一个满族人,并且军中也有不少满族的中下级人员。

如果第一标领导层全部让位给汉人,那岂不是在广州重演了北洋派发展的路子?

韦汝骢看着将军的脸色变化,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看来将军的种族隔阂之心还是很浓烈的。他不打算深劝孚琦,这种事越劝反而越会引人怀疑有不轨之心。

“将军大人,在下仅仅是建议。至于同意不同意,还得由您来定夺。一支军队不管武器装备有多么强大,归根结底还是要看使用人的素质。人才才是最宝贵的财产。”韦汝骢缓缓的叹了一口气,说道。

孚琦陷入了犹豫之中,他一时间并没有做出决定,器重吴绍霆本来就是因为这个年轻人有能力、有性格、有干劲。早在他第一次接见吴绍霆时,就打算将这个年轻人培养成自己的心腹、亲信。可是现在看来,很显然这个年轻人并不是那么完美,如果真的还一如既往的迁就他的话,弄不好还会给自己惹一身麻烦。可是就这样眼睁睁的放吴绍霆去北方,难道就心甘吗?冯国璋是什么人?这只北洋之狗是威胁满族政权的内患之一,让吴绍霆去了北洋派效力,那岂不是助纣为虐吗?他缓缓的叹了一口气,看来就算自己不愿意也必须做了。

第141章,演习之后

【今日封推最后一天,努力五更,希望各位大大能够全力支持谢谢】

转眼间,已是三月五日。这天早上将军府突然颁布了一道嘉奖命令,对参与演习的全镇官兵,按照演习时的表现进行了逐一表彰。通常像这样大型的奖励是需要举行仪式典礼,不过陆军衙门传出消息并无此准备,仅仅是遵照将军府的安排,将一应奖励的文书、命令派遣仪仗队送往各个受奖人面前即可。

营级以上官员基本上全部都得到嘉奖,不过因为这次嘉奖是将军府颁发,没有上报到省府和朝廷,所以也可以理解为内部评奖。受到奖励的军官们,除了少数职位有所升迁,或者拿到了几百块奖金的人之外,其余的大部分人只不过领到了一折奖文,如同二十一世纪小学生的奖状,让人提不起任何兴趣。

在那些少数高兴的军官名单当中,就有吴绍霆的名字。或者说,这次将军府的全镇嘉奖命令,唯一获得最大好处的人就只是吴绍霆一个!其他获奖军官都是由三人仪仗队前往颁奖,可是到吴绍霆这边时,却足足是十二人的仪仗队,那阵势让第一营营务处都震动。

十二人仪仗队除了带来了奖书,还带来了两套高级军服,一把金色礼刀,连同一系列升职手续、关防文书、将印等等物什。仔细看了一眼那高级军服的领口,竟然是蓝珠三折的龙章,这表示军服属于中等第一级、正参领军衔。

吴绍霆现在的军衔是中等第三级、协参领,属于正式营管带,纵然以前担任过代理第一标总教官、总稽查官、二等参谋等职位,这个军衔都没有变过。可是经过了一场演习,他竟然连跳两级直接升任正参领,这还真是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要知道赵声虽然是第一标标统,不过职称前面还有“代理”一词,他的军衔才是中级二等、副参领。

也就是说,吴绍霆现在的军衔等级已经高过赵声一级,日后赵声见了他的面,都还要恭恭敬敬的称呼自己一声“吴大人”了!

仪仗队按照晋升仪式走完一整套流程,宣布吴绍霆从即日起正式任命为二十四镇第一标正式总参谋官,限期三日之内交接完毕第一营工作,赴司令处参谋部上任。

听完了宣读,吴绍霆都有些不敢相信了,虽然他耍了一个小手段,利用冯国璋挖自己墙角的事情逼迫将军孚琦给自己更多优待。可是哪怕再怎么预料,他也绝对没想到“优待”会这么厚重,要知道军功可不是那么好积累,升一级那可是要熬很久的!

他去年刚从德国留学归来,才短短一年时间就爬上了正式总参谋的位置,这简直不是一般的迅速了。想象那些同年留学日本士官学校的高材生们,回国之后大部分都在下层干了很多年,直到辛亥革命爆发,全国大局重新洗牌时才有了出头之日。

此时此刻,他虽然感到很兴奋,可是脑海深处依然习惯性的保持着理性思维。

回首以前的破张小雅绑架案,整军训练,新安剿匪,反腐倡廉这些事迹,虽然看上去不过尔尔,但是从功绩上来看至少要远远大过这次的演习行动,如果孚琦真心的要大力提拔自己,那早先就有机会了,何必还要拿一次演习来说事呢?

就算是因为有冯国璋挖墙脚的事,大不了叫来谈谈心,拉拢拉拢,或者也学着冯国璋请吃饭,最后再升一个级别的官职,完全足矣。

可是现在是十二人的仪仗队,连总参谋官的军服都做带来了,如此大张旗鼓的进行嘉奖,弄的就好像唯恐天下不知孚琦惜才似的!

这是什么意思?给一个惊喜,让自己感激涕零,从此更加死心塌地的卖命?

如果今天孚琦亲自来颁布这个升职命令,吴绍霆绝对会这么认为。

可事实并非如此,孚琦给别的军官只派了三人仪仗队,给吴绍霆却是十二人的仪仗队外加连升两级,稍微动一动脑子就能看出这是一场作秀!

作秀的目的只有两个:一,让全镇人都知道吴绍霆与孚琦的关系;二,给吴绍霆一个单独的暗示。

吴绍霆明知这是暗示,可是却猜不透到底要暗示什么,或者说他只能猜的模模糊糊。

这也许是孚琦对他的警告,警告他不要耍什么花招!也有可能是在告诫他,今天能浓妆艳抹的抬举你,明天也能不费吹灰之力的毁了你!

总之,他知道这次是惹恼了孚琦,看来自己对这个书生将军太低估了一些。

不过无妨,好歹自己的目的算是达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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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受了升职任命之后,吴绍霆在接下来的三天里又忙了一阵子交接工作和搬家。

官职升了,就连宿舍都迁移到陆军衙门那边的套间宿舍。不过他对新宿舍并不感到陌生,因为在逮捕良葵的那天早上,自己就来过这里。

搬了新宿舍也好,正好倪端同是住在这边院子里面,以后有什么事情要商议,大家都更方便一些。

第一营虽然是赵声一手培养出来的亲信营,可是士兵是人,是人就有感情。更何况自从陈升、赵前勋两人死了之后,经过吴绍霆潜移默化的改造,第一营全体上下早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根深蒂固了。

所以当他们得知尊敬的营长要升任总参谋官时,全营上下都深感不舍。

在第一标一直盛传着一句话,谁要是能跟着吴绍霆,那就能吃香的喝辣的。

现在这位好大人要走了,谁都不知道第一营下一位大人是什么样,万一来了一个凶神恶煞、贪得无厌的人,那真是从天堂到地狱的大改变了。

吴绍霆却早已经打好了自己的算盘,在交接工作的这段时间里,他拟定了一份第一营人事调动命令,又写了一封人事推荐信。在调动命令中,他将三队队官李济深提拔到营务处担任稽查官,同时兼领三队队官;二队队长孙继直兼任通讯室主管;文案梁鸿楷下派到第一队担任见习排长。

虽然看上去这份调动命令无伤大雅,无论是稽查官还是通讯室主管,都不是要害之职;甚至让一个文案去担任见习排长都显得有些滑稽了,简直就是牛头不对马嘴的事。

不过他有他的意图。稽查官虽然并不经常执法,可一旦有需要抓人时,稽查官只需要随便拟定一个罪名就能开始行动了,当初抓捕良葵时就是用这个法子。

通讯室看上去是清水衙门,如今无线电报在全镇装配的并不多,几乎是派不上用场。可是对于军队来说,通讯环节永远是至关重要的。掌控了通讯室,可以第一时间切断外部的连接,也可以第一时间与外部取得联系,甚至还能发布虚假消息。迟早会有大作用的。

第142章,总参谋长

至于梁鸿楷只不过是安插的一个棋子,第一营三个队官现在有两人是站在吴绍霆这边的,唯独第一队还是一个未知数。既然梁鸿楷一心想要从文员变武夫,那正好就遂了他的心愿,一举两得。

当然,吴绍霆在交接最后一天晚上,还特意找到了梁鸿楷,半遮半掩的推心置腹了一番,让其好好努力,不要让自己失望。梁鸿楷当场就感激涕零,因为他觉得吴绍霆把自己那天的请求放在心上了,也就是说吴绍霆并没有轻视自己。

这份第一营内部调任命令,只需要由营长上报到陆军衙门备案就可以了。

除此之外,吴绍霆在给陆军衙门写的一封推荐信中,还推举陈芳成为第一营代理营长,并且将第一营营务处卫兵李琛调到参谋部担任侍从官。当然,这只是一封推荐信,是否能够批准下来还是未知数。如果连推荐信都能顺利,那么他在升任总参谋官前,已然完成了对第一营的垄断。

临别的最后一天,他照例自己掏钱请了全营吃了一顿大餐,以作告别仪式。

次日就是三月八日,吴绍霆正式走马上任。

第一标司令处的参谋部对于他来说一点都不陌生,自己可没少出入过这里。

虽然是第一天报道,不过他却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如今整个司令处最高军衔的人就是自己。现在只有别人来向他来报道的份了。

当吴绍霆一身正参领军服出现在司令处大院门口时,守卫大门的卫兵赶紧立正行礼。

参谋部的几个侍从官还有两位参谋官,早就在前院等候迎接了。

毕竟吴绍霆是第一标第一位正式总参谋官,日后所有代理、见习的参谋部官员要想转正,都得经过总参谋官的批核才行,所以该恭敬的地方绝不能马虎。

何福光和许海英两人算是吴绍霆的老熟人了,几个月前吴绍霆还称呼他们为“大人”,现在摇身一变竟然成了顶头上司,这种感觉还真是让人既尴尬又无奈。

不过吴绍霆并不是一个喜欢打官腔的人,他只在前院简单的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反正大家以前都共过事,连自我介绍都免了。之后众人就一起来到了参谋部,各自开始忙着各自的事情。

参谋部因为长久没有主事官,所以大家都习惯了按部就班的工作程序。

在良葵去职之后,何福光倒是下功夫领导了一段时间。仅仅几个月的光景,他改变陈规旧习,竟让参谋部的办事效率提高了两倍。由此可见,何福光确实是一个有能力的人。

只是有一点让吴绍霆感到很不和谐,何福光虽然是一个有能力的人,可是却总是倚老卖老,往往让他这个顶头上司感到被架空了似的。

刚刚回到参谋部,吴绍霆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近日部里的工作情况,何福光却抢先发话,安排众人各就各位,处理完毕手头上的公务。对于,吴绍霆并没有把心里的不满形露于色,一言不发默许了何福光的安排。

“崇石兄,我们出来聊聊吧,长久没来参谋部了,还有许多事要向你请教呢。”吴绍霆微笑着对何福光的说了道。

何福光看着吴绍霆一脸和颜悦色,心中倒还是挺得意的。他就知道吴绍霆一个年轻人一下子爬上了这么高的位置,肯定会有一些仓促。虽然他只是一等参谋官又兼任武备学堂教官,平日两头忙不能专精,可是自己却是第一标参谋部成立以来最资深的参谋官,单单这份资质都不容小视。

“吴大人请。”他故作客气的回了道。

两个人走到参谋部外面的院子,吴绍霆摸出了一包烟来,抖出来一支抛给了何福光,之后又摸出了火柴递给了何福光。

“吴大人您先点吧。”何福光推辞道。

“哦。”吴绍霆给自己点着了香烟,然后再次把火柴递了过去。

等到何福光点起了香烟,美美的吸一口后,吴绍霆轻轻的磕了一下烟灰,说道:

“崇石兄,你可是参谋部的元老了,以前良葵出任代理总参谋时,咱们参谋部可一直乱糟糟的,十几个人手忙脚乱,一件简单的事情竟然要拖上好几天。不过今天看来,咱们参谋部一改旧面,竟然这般整齐划一、有秩有序!”

“呵呵,前总参谋从来不管事,我们这些下属又不好越权行事,只能中规中矩的办事。咱们二十四镇的参谋体制可不是正规的参谋体制,军中军官缺职太多,很多不应该归参谋部管的职责也算在其中了。本职工作和外职工作搅浑在一起,当然会乱成一团。”何福光不吭不卑的回道。

“崇石兄看来很有深究呀。”吴绍霆笑了笑道。

“身在其职,自然要尽心履职了。以前我们参谋部乱,归根结底是无人主持大局,只要理清楚所有公务来头,划分轻重急缓,其实很容易就能举解决这个问题。”何福光说完,用一种高傲的姿态抽了一口烟,在缭乱的烟雾后面,他的嘴角似乎还带着几分得意的笑容。

“不愧是参谋部元老,日后我还真要多多仰赖崇石兄了。希望崇石兄能够不吝赐教呀。”吴绍霆一边点头表示称赞,一边笑呵呵的说道。

“哪里哪里,属下自当尽心尽力,配合吴大人您的工作了。”何福光淡然的回应了道,他说这句话的语气,就算是傻子都能听出是言不由衷的。

“崇石兄,这段时间你倒是挺忙着参谋部这边的事,那武备学堂的公务不会有所耽搁吧?”吴绍霆忽然话题一转,慢悠悠的说了道。

“哦,两边自然都有兼顾的,倒不用吴大人操心了。”何福光回答道,他心中倒是很纳闷,吴绍霆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了?

“崇石兄你一人肩负多职,整日东头忙完忙西头,真是辛苦了。我对崇石兄这般尽忠职守甚是敬佩呢!”吴绍霆慢条斯理的说道。

“吴大人说笑了,去年您还是二等参谋时,不同样兼顾了总训练官和总稽查官吗?”何福光不疾不徐的回答了道。他顿了顿,不等吴绍霆回答,接着又说道,“说来,属下更要敬佩吴大人呢。短短一年的时间,吴大人真是一路青云呀!”

“崇石兄是在嘲笑吗?”吴绍霆语气渐渐转冷了起来,故意的问了道。

“属下岂敢,吴大人千万不要误会呀。”何福光稍微怔了怔,连忙说了道。他刚才的语气明明是在客套,吴绍霆怎么会突然变脸呢?

“呵呵,我跟你开玩笑呢。”吴绍霆忽然又笑了起来。

何福光暗暗松了一口气,只是在心中还是有一些疑惑。

吴绍霆将手中的烟蒂丢在了地上,抬起脚踩灭了烟火,然后还好整以暇的把烟蒂踢飞开去。他吐出了嘴里的最后一口烟气,将双手背负在身后,语气渐渐认真起来,说道:“崇石兄,说句真心话,我今天能船上这身军服也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你在参谋部一直兢兢业业,于情于理应该由你来主持参谋部的大局才是。”

何福光听到这里,不禁心中有些颤动,因为吴绍霆说出了他深藏已久的话。

没错,身为第一标参谋部最资深的参谋官,有资历又有能力,为什么却一直卡在一等参谋官的位置上,再也不能向前一步?

他在参谋部已经有两年时间了,每天兢兢业业,付出的是别人两倍的精力。

就在以前,良葵担任代理总参谋官时,他就已经深有不满了。让一个纨绔子弟来掌管这么重要的位置,这不是儿戏吗?

不过那个时候他还能说服自己,毕竟他三十多岁的人,明白什么叫人脉和关系。

可是现在不同,良葵这个窝囊废走了,他本以为是自己大展拳脚的好机会,为什么偏偏上面又安排一个吴绍霆到来呢?

诚实的说,他的确也觉得吴绍霆很有能力,能练兵、能带兵、能出谋划策。但是不管怎么样,一个毫无背景关系的人,应该循规蹈矩的一步步来才是,怎么一下子就爬上去了?那叫自己这个资深的元老情何以堪?

好在刚才听了吴绍霆的这一番话,让他隐隐约约的感到了几分希望,看来吴绍霆是一个明白事理的人!

第143章,赵声妥协

何福光故作淡然的笑了笑,说道:“吴大人哪里的话。吴大人有勇有谋,为人刚正不阿,在军中深得人心。吴大人能有今日,自是众望所归的事。”

吴绍霆苦笑着叹了一口气,由衷的说了道:“崇石兄不用跟我客套了,我不是良葵,一些面子上的话就不必多说了。虽然今日我是总参谋官,不过日后参谋部的事情,我会多与你沟通商榷,你我共同努力,一定能干出一番大事业来的。”

何福光很冷静的笑着道:“属下自然以吴大人马首是瞻,也多谢吴大人对属下的信任。”

吴绍霆呵呵笑道:“你是前辈,千万不要在我面前自称属下,我可授受不起。”

何福光笑而不语了。

吴绍霆拍了拍何福光的肩膀,转身准备走回参谋本部时,先前还是一副笑脸的样子,却一下子就变得阴沉了起来。

他刚才说出番推心置腹的话,只是为了试探何福光的反应。

现在看来,何福光这人有点不可靠了!

如果何福光当时表现的感动和感激,那么倒可以看出此人是可以拉拢的!

可是结果对方却是一脸平静,甚至最后还默认了不该自称“属下”,这种种迹象都表明在何福光心中他才应该是参谋部的主事官。

吴绍霆在心中幽然的叹了一口气,他最讨厌应付的就是这样人物。有才能却不能心甘情愿为自己所用,只怕早晚会在参谋部里另成一派,与自己分庭抗礼了。

当然,此时此刻他自然不能动何福光,但是并不意味着自己就会束手就擒。

任何阻挡自己的人,都必须根除!哪怕何福光以前对自己还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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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谋部的本职工作是协助司令处参谋军事事宜,只不过如今二十四镇并无大事,前不久也刚刚经过了练兵处检阅,现在正是冬眠时期。除此之外,第一标参谋部还负责全标军需之事,虽然第一标有单独的军需官,但因为仅仅只有一个人,所以只能处理一些杂货,大部分军需公务还是从参谋部派发。

每个月最忙的时候,就是派发军饷的那几天。

有时候不巧还赶上什么更新军备,补充物资之类的事情,那就忙上加忙了。

就好比过年前士兵们吵着嚷着要过冬的棉装,军需官推给参谋部,参谋部合计了半天之后觉得无能为力,转而又推给了陆军衙门。

如果遇到要出兵作战,那参谋部就更是忙得焦头烂额了。

尽管参谋部配置有七名侍从官、三名文案和两名绘图员,但是真正的参谋职衔只有三个人。尤其是上次出兵新安剿匪和军事演习时,那会儿还没有吴绍霆,仅仅只有何福光和许海英两个人。他们又要忙着协同参赞,又要管理军需供应,恨不得一个人分成三个人来用。

不过参谋部闲的时候又非常闲,闲的大家都开始怀念繁忙了。

吴绍霆上任的第五天,他在第一营做交接时写的推荐信总算有回音了。

这天早晨,他刚刚走进司令处大院的正门,赵声的副官匆匆的迎了出来。

赵声的副官说标统有请吴大人去办公室一叙,并告知是陆军衙门批下了吴大人的信笺。

吴绍霆有些奇怪,为什么自己的推荐信回复下来,是送到赵声那边去了?当年他直接给将军大人写推荐信时,都是陆军衙门直接回到自己手上的。

他心中隐约感到这不是什么好兆头,不过一时半会猜不出所以然来,索性还是跟着去见了赵声再说了。当即,他便点头同意了,跟着赵声的副官向司令处深处走去。

来到赵声的办公室,副官先站在门口通报了一声。

赵声立刻起身出门相迎,现在吴绍霆的身份不一样了,让他也感到无可奈何。

一阵简单的寒暄过后,赵声让副官退出去并且带了门。

这时,办公室里就只剩下了吴绍霆和赵声了。吴绍霆与赵声在一旁小厅的茶桌前坐了下来,茶桌旁边的窗户下面放着一个小炉子,上面的水壶正在冉冉的冒着白烟。

赵声先慢吞吞的摆好了茶具,将茶饼捣碎之后,水壶的水刚好烧开了。他提起水壶先倒了一碗白水,将饮具一个个清洗了一下,然后悠悠然的开始泡茶。

吴绍霆耐心的等着赵声,他虽然觉得奇怪,明明找自己来谈推荐信的事,怎么对方竟然这般雅兴十足呢?他很明白赵声不是一个蠢货,如果其看过了那封推荐信了,一定会知道自己的用意。

自己可是在瓦解赵声辛辛苦苦经营的第一营,赵声应该又急又怒才是呢!

“赵大人,今天怎么会这么有雅兴呢?”他慢条斯理试探的问了道。

“呵呵,初春多喝点茶,精神一些。很多人一到春天就容易犯困,我也是这段时间才开始喝茶的呢。”赵声不冷不热的笑了笑。他一边说着,一边端起茶碗把第一道茶水倒了出来,第一道仅仅是洗茶,第二道才开始饮用。

很快,第二道茶泡好了。赵声端起茶碗先给吴绍霆的茶杯满上,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吴大人尝尝,福建建瓯年前刚收上来的铁观音,一般人拿不到的呢!”赵声请道。

“赵大人,你找我来不知是喝茶这么简单吧。”吴绍霆慢悠悠的说道。他趁热喝了一口茶,茶水很苦,还带着有一股焦襄的味道。顺着喉咙下肚之后,感觉还是十分清新的。

“吴大人,你现在已经贵为总参谋官了,看来将军大人对你不是一般的器重呀。”赵声喝下了茶水之后,深深的舒坦了一口气。他说话的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就好似什么都不在乎一样。

“赵大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吧,现在这里又没有外人,何必还要这般虚以其表呢?”吴绍霆直截了当的说道。

“既然吴大人这么直接,那就恕我直言了。”赵声放下了水壶,也不再给任何续杯了。

他好整以暇的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看上去的更加强势一些,继而说道:“吴大人,我赵某虽然与你有过节,但好歹事情已经过去了,这段时间我也没有再跟你有什么冲突。缘何吴大人你一定要处处进逼呢?”

吴绍霆咳嗽了一声,冷笑道:“赵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

赵声阴沉沉的“哼”了一声,脸上净是鄙夷之色,说道:“吴大人你这么说就没意思,刚才你还说这里没外人,不妨有话直说,现在又跟我装蒜?呵呵,你这叫我情何以堪呢?”

他笑容很锋利,就像是一把淬了毒药的匕首。

吴绍霆终于可以断定,赵声果然是看了那封推荐信的批文了,他甚至觉得推荐信极有可能顺利通过,陈芳明日就会走马上任代理营长。因为赵声今天的态度太反常了,以往这家伙动辄就直接发怒了起来,绝不会这么客套先请喝茶。

这次轮到他淡然的笑了笑,不慌不忙的说道:“赵大人,你是说我推举陈芳担任第一营代理管带的事吗?”

赵声语气很不好的说道:“第一营是我一手带出来的,里面大部分兄弟是我当年在旧军的老部下。现在可好,你拍拍屁股走马上任了,还安排一个你的人来接替第一营管带,你这是要明着跟我干吗?”

吴绍霆无奈的摇了摇头,表情显得很蔑然,他说道:“赵大人,你我本来可以成为朋友,成为战友,成为兄弟!可是我万万没想到,你从一开始就处处针对我,这些本来是小事,大不了我让着你,向衙门申请调离第一标就好了。可是那次去新安…………”

不等吴绍霆把话说完,赵声厉声打断了道:“你真以为这是我的本意吗?”

第144章,划分势力

吴绍霆哈哈笑了起来,说道:“我怎么知道你的本意是什么?不过那次你玩得太大了,都出人命了,你叫我怎么对你放的下心!你这是要把我赶尽杀绝呀!”

赵声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就知道吴绍霆会记恨在心,也是,有人要杀你,怎么可能不记恨?他现在十分后悔,早知道当初不应该听陈升那小子的话,弄得自己损兵折将又即将丢掉自己的心血。

好一阵子之后,他才再次开口说道:“我从来没想过要谋杀你,这是陈升他自己的想法罢了。你我虽然有颇多不和,可是好歹都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当初你帮革命党搭救李福林的时候,难道我没有帮你吗?”

吴绍霆看出赵声要打感情牌了,确实,去年救李福林时,赵声给了他一个稽查官的身份,除此之外其他的就再没有了。他现在之所以不明着与赵声对着干,并非是因为记挂着这一点点恩情,而是因为对方知道自己与革命党的关系。

当然,这也意味着他同样知道赵声与革命党的联系。

在他看来,虽然赵声没有正式加入同盟会,但赵声并不知道自己加入过同盟会。

如果真的闹到事情抖出来,最吃亏的将会是赵声!

因为那个时候赵声不单单会损失在清政府的一切利益,同时也会成为革命党敌对的目标,这是双方面的得失。

他不一样,如果不能保证官方的身份,大不了就全心全意投身革命党阵营好了。或者到时候直接就揭竿而起,让大革命提前到来。

所以,以目前的情况看来,赵声明显处于劣势。

或许这就是今天赵声一反往常之态,先礼后兵,开诚布公的原因了。

吴绍霆悠然的笑了笑,说道:“现在人都死了,什么责任都往一个死人身上一推,自然是干干净净、死无对证了!”

赵声还要强调的说道:“我可以发誓………”

吴绍霆伸手打断了赵声的话,冷静的说道:“好,我们先抛开这个话题不谈。我再恭恭敬敬的称呼你一声赵大人,你今天找我来到底有什么想说的,不用转弯抹角了,直接说了吧。如果是对你我都有利的,我自然不会拒绝。赵大人,这就看你的诚意了!”

赵声一下子噤声了,他现在反倒觉得吴绍霆打乱了自己的计划。

他沉吟了好一阵,缓缓从茶桌后面站起身来,然后走到自己办公或后面,取来了一份文件封套。他再次走回到茶桌这边,把封套递给了吴绍霆,一言不发的坐下来,拿起水壶开始给两个人的茶杯续杯。

吴绍霆接过了封套打开来看了一眼,正是陆军衙门给的批示,不过并非是自己预想中的那样顺利。陆军衙门否认了陈芳升任代理营长的推荐,仅仅只准许了李琛调任参谋部担任侍从官。他合上了封套,随意的丢在了茶桌上,然后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这时,赵声说话了:“吴大人,我觉得我们有必要放下以往的成见了。现在你贵为总参谋官,已经是大我一级,我看得出来我永远不可能打败你。索性,我投降好了。”

吴绍霆冷冷的笑了起来,说道:“赵大人你说的什么话,你没有输呀?第一营管带不是没批嘛,你完全可以再安排一个人去接管第一营。”

赵声叹了一口气,由衷的说道:“这些都没用。只要吴大人有心,第一营迟早会让你夺走。咱们斗了这么久,双方都不见得有什么好处,何不修好你我关系,共谋大事呢?”

吴绍霆暗暗寻思了起来:赵声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只会与对自己有利的人共谋大事,像他这样的人就算与革命党合作,一旦革命成功、享受到果实之后,必然会很果断的一脚踢开革命党!

人都是这样的,一切都向最大的利益价值看齐。

他相信一旦自己失去利用价值,或者等赵声的势力超过自己时,这小子照样会不遗余力的干掉自己。

不过,他还是说了道:“你的意思,是说让我接受你的投降吗?”

赵声脸上闪过了一丝阴郁,但很快的还是点了点头,说道:“是。”

吴绍霆笑道:“投降是有条件的。”

赵声深吸了一口气,他就知道吴绍霆强调“投降”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不过现在没有其他办法,既然提出了“投降”,那肯定是要给吴绍霆一些好处的。他接着又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可以让陈芳担任第一营管带。”

吴绍霆怔了怔,赵声傻了吗?

赵声看到吴绍霆透着惊愕的脸色,心中暗暗得意了起来,他说道:“吴大人升任总参谋官,手里没有一点实权哪怎么行?既然吴大人你看中了第一营,我就让给吴大人好了。过几天我会先把第一营的几个人调到第二营去,彻底让第一营干干净净,然后再推举陈芳为第一营管带。你看如何?”

吴绍霆立刻明白了过来,赵声是想重新划分第一标的势力范围,第一营虽然编制最齐全,可是在这个时候赵声不得不壮士断腕。他心算着,照赵声这么说,日后第一营归自己,第二营归他,第三营算是预留给革命势力了。

虽然表面看上去,这么做很公平,大家都有自己的兵权在手,不用在你争我斗。

可是深入的分析一下就能看出,其实赵声还是占了便宜。

丢掉第一营无所谓,但是可以为赵声自己赢的一个同盟,那就是吴绍霆和倪端背后的革命势力。有了革命势力的支持,赵声会掌握更多的讯息变化和一些难得的先机。

除此之外,只要吴绍霆和赵声不再明争暗斗,那赵声可以安心的经营第二营,尽快在第二营植入自己的势力。

赵声说会把第一营的心腹全部调入第二营,听上去是很有诚意,但调到第二营的只怕仅仅是一些心腹军官,而第一营基层士兵当中依然还有终于赵声的旧部。假如有一天吴绍霆和赵声发生了武装冲突,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

吴绍霆轻轻的笑了笑,说道:“赵大人呀赵大人,你不去做账房还真是委屈这份职业了。”

赵声怔了怔,一时不明白,问道:“什么意思?”

吴绍霆说道:“赵大人这么会精打细算,简直是当世诸葛亮了。”

赵声生硬的笑了笑,说道:“吴大人你说笑了吧。”他暗忖:这吴绍霆反应还真快。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最终说道:“既然赵大人这么有诚意,我吴绍霆岂会是小鸡肚肠的人呢?好的很,团结是我一贯的主张,今日有这样的机会,我答应还来不及呢。”

赵声听到这里,心中暗喜:难道是我高估了这小子?随即他连连说道:“吴大人,那咱们就一言为定了,今后井水不犯河水。当然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吴大人但管开口,只要权责之内的事,必然不敢推辞。”

吴绍霆点了点头,笑道:“好,赵大人果然爽快!”

第145章,五月之后

【五更完毕,希望各位读者能够能够多多支持一下,谢谢了】

几天之后,陈芳果然升任为代理营长了,同时第一营营务处的军械官、司务官、第一队队官等五个下级军官,同一时间被调往了第二营。吴绍霆名正言顺的把李济深提拔为第一营副官,照样兼管第二队,孙继直兼领第一队的队务,梁鸿楷则依旧保持原职。

看上去第一标的势力划分已经够清晰了,可是细细的看去,总会显得那么不和谐。

吴绍霆虽然明知道这是一笔对赵声有利的买卖,但依然答应了下来,并非是他愿意真心实意要与赵声合作,而是目前的情况自己与赵声相争只会越来越不利。他答应这笔买卖,那就意味着这笔买卖自己也能获利,只不过利润比起赵声来说少了一点罢了。

他有信心逆转这个差异,就凭自己在同盟会的地位。

赵声以为握手言和了,就能取得与同盟会的进一步联系,这是痴心妄想。

吴绍霆只要不给赵声搭桥牵线,赵声一辈子只能站在门口不得前进半步。

他现在与赵声偃旗息战,只不过是给自己一个更专心发展的时期。

只要出现合适的时机,他还是会毫不犹豫的铲除这颗钉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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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到了四月初,广州陆军衙门总算收到了京城练兵处的消息。

不过这个消息却让二十四镇所有人都震惊了,因为陆军部给出的批核是:解散二十四镇。

虽然在冯国璋为首的军官检阅时,二十四镇的步操和演习都算是合格的完成了,可是经过军官团实情汇报了二十四镇目前情况,陆军部还是不能批准二十四镇正式番号。二十四镇最大的问题不在于士兵的训练程度,而是这个镇的编制存在严重问题。

一个镇分两个步兵协,每个步兵协又分两个步兵标,这是最基础的编制。哪怕不编制协一级的单位,若有三个步兵标那也勉勉强强可以凑合。

可二十四镇偏偏有两个协的编制,却只有四个标的编制。除此之外,没有正儿八经的协都统,没有正儿八经的镇统制,甚至连协和镇的司令处都没有,简直就是三无的镇。更别说部队里上、中、下级军官都稀缺,一个人兼职好几个官职。

当然,这些都是官面上给的理由,实际情况是什么样,广州方面众说纷纭。

满族官员咬定是北洋派担心清廷扶植边疆军事力量,威胁北洋派的利益,所以故意从中作梗,打击二十四镇的计划。

汉族官员则猜测是将军大人得罪了冯国璋,冯国璋以私人恩怨否决了二十四镇。

因为放眼全国编制不健全的军镇多不胜数。就拿广东二十三镇来说,二十四镇就是完全模仿二十四镇的建制,虚设了两个步兵协,实际上只有两个步兵标、两个骑兵标和一个炮兵标而已,仅仅就多了一个附属骑兵单位。

可是说到底二十三镇依旧顶着一个“暂编”的称号,虽然成立有四年了,从未想过申报练兵处获取正式番号。

在陆军部批文中,要求广州陆军衙门和将军府在一个月之内取消二十四镇番号,改现有二十四镇为广东陆军第一混成协。

其实从镇降级为混成协在编制上没有任何大的变化,只不过是裁掉了协和镇的冗余单位罢了。可是对于将军府和陆军衙门来说,却有很沉重经济打击。每年省府和清廷拔下来的练兵款项,是按照建制区分,镇的款项理所当然要比谢的款项多了。

如今丢了二十四镇的番号,那相当于等了三分之二的军饷。

虽然每年省府和清廷拨下来的款项不多,但蚊子腿也是肉,少了一块肉大家都不好过。

孚琦最近很懊恼,他最坏的预料大不了是二十四镇不能转正,可是没想到陆军部还是给了自己一个“出乎意料”。他甚至有些自责,自己真不应该急于求成,结果弄巧成拙了。

不过没办法,他虽然很憎恨那些把持陆军部的汉臣,但命令还是要执行。

对于一个饱受封建道德熏陶的书生来说,明知是错,可是却不能错在自己的原则上。

于是,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二十四镇开始重新整编。

两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名誉都统光荣退役,他们脱掉了军服时还十分不满,扬言要讨回捐出去的银子,结果直接被轰出了陆军衙门。

第一标还是第一标,第二标也没有变化。骑兵标和炮兵标则全部降级为营一级,这让两个标的主事官倍感难受,为了安慰他们,将军府只好将所有骑兵、炮兵代理军职的军官,全部转为正职。

混成协成立之后,孚琦亲自出任都统,并将韦汝骢调到协司令部担任总参谋官。

随着协司令部的成立,司令和参谋制度被提升了一级,也就是说标司令处的军官将会多受制于一级。这一改变让吴绍霆稍微有些影响,他的总参谋官的“总”字被撤去,只称为“参谋官”,军职权限虽然依旧是负责标一级参谋部,但现在还要向协总参谋官负责。

折腾了一个月之后,广东陆军第一混成协总算改编完毕。五月六日,陆军部发来电报,批准了广东第一混成协正式番号。

基本上大部分军官和士兵的军饷都没有变,要说有变化的就是骑兵营和炮兵营了,不过哪怕他们闹翻天也无济于事,总得有人站出来替大家牺牲。

渐渐的,夏季来临了,士兵们情绪被燥热的天气融化了不少。

怨气总归是怨气,那是要埋在内心深处酝酿的东西,不一定当场就会爆发。

上半年的风波总算归于了平静。

因为协参谋部成立之后,分担了许多标参谋部的工作,这让吴绍霆有越来越多空闲了。

闲暇之余,他一方面游走在士兵人群中,继续扩大自己的影响力,时不时来一下加餐犒赏,把基层的气氛搞得十分活跃。同时他还积极的支持倪端在军中宣传革命,经常替军中的革命分子打掩护。

赵声为了拉近与同盟会的关系,在这段时间里也与倪端走得很近,偶然也会在士兵面前发表一些慷概激昂的言论。

一时间,第一混成协的新军之间,革命味道越来越浓重。

在六月份的时候,吴绍霆花了很多精力在张盛霆公司上。1909年上半年,张盛霆公司的营业额已经达到了一百三十万,直接成为了今年广州商界的一匹黑马,就连各大报纸上都频频刊登有关消息。

第146章,发展实业

吴绍霆和张小雅商议,他们两个人把这大半年所赚的钱各拿出一部分来,再次投资张盛霆公司,扩大公司的规模。同时,张小雅的哥哥张志诚从香港回来,也愿意出资五十万入股公司。既然有这一层关系,吴绍霆当然欣然同意了张志诚的入股。

很快,张盛霆佛山和香港两处分公司同时成立,优雅果汁直营零售店在短短一个月时间里,于广州、佛山、香港一共开设了三十五家。

理论上来说,一个赚钱的商品问世之后,必然会引起疯狂的跟风。

可是偏偏优雅果汁一直不曾有盗版的情况发生,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家公司幕后有两大势力,其一就是张家黑白两道的势力,其二就是吴绍霆的军方势力。要真有人敢吃这个螃蟹,估计果汁还没装瓶,就已经被一群流氓地痞捣毁了。

所以,张盛霆公司的产品几乎成了一种垄断,再加上公司不断推出新口味的果汁,业绩是节节攀升。

吴绍霆有一天无聊,让公司的账房带自己去银庄查看属于自己的存款,不看不知道,原来自己在毫不知情的情况,竟然成了百万富翁了。当然具体存款数字还没有到百万,可是加上他在张盛霆公司的股权,超过百万都是绰绰有余的。

就在这个鼎盛的时期,吴绍霆很合适时机的召开了一次公司高层会议,将自己多元化发展的新规划宣布了出来。虽然垄断行业不存在大的风险,可是他觉得单单靠优雅果汁一项经营所赚的钱,根本不能满足自己。

他一直在为大革命做准备,只有掌握了更多的财富,才能走上一条霸权的道路。

一百万能养活一支军队,可是却不能养活一支强大的军队。

他知道接下来的十几年中国会是什么局面,所以一定要竭尽所能改变这段历史。在他的脑海中还有很多二十一世纪的知识可以利用,哪怕是把冲锋枪发明出来都可以,关键是需要具备发明冲锋枪的条件。

有更多的钱,就能制造更多的条件。

在这次会议上,他十分亢奋的进行了一场演讲,说服张小雅要坚持自己成为一代名人的梦想,公司应该扩大规模,增加经营项目,成为一家丰富的大型公司。如果可以,在必要的时候还能选择上市。当然,如今这个时代的上市并不是一件有利可图的事,弄不好还会带来更多的风险。

张小雅听得津津有味,虽然她有点没听懂吴绍霆的意思,不过在她小小的心灵当中,却一直憧憬着成为一个家喻户晓的名人。

张志诚是一个工科生出生,对商业不太了解,但是他却有一个自己的原则,那就是一定要赚大钱,千万不能亏本。他对优雅果汁现在的经营很满意,反倒失去了进取心。

吴绍霆则利用这一点,狠狠的说了一通更激烈的言语,甚至连“年轻人,不拼搏,吾宁死”之类的话都说了出来。

最终,张志诚只好退步了。

在确定了多元化经营的目标之后,吴绍霆开始让大家讨论更多的经营项目,而他自己就先一口气就说了好几个。他首先提出的是卷烟公司,在这个时代,烟这种产品还没有成为国家垄断,岂能错过这样赚钱的门路?

其次还提到了码头和轮渡产业,虽然这个行业在广州几乎已经饱和,可是以张盛霆公司幕后的势力,杀出一条血路还是轻而易举的。他之所以要做这一行,倒不是因为能赚大钱,主要是先用民营船业打基础,日后可以渐渐转变为海军工业。虽然这转变过程可能会很缓慢、很艰难,但伏笔还是要先埋下来才好。

另外还有饭店、夜总会、粮仓、成衣厂以及一些轻工业产业,他都逐一举例子了。

张小雅在听完了之后,忍不住“哇”了一声。她煞有其事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感叹的说道:“还有这么多产业要做呀,看来我还得多下点功夫了。”

吴绍霆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笑了起来,问道:“张总,你该不会三百六十行都要插手吧?”

张小雅得意的说道:“那是当然,我要在每一行都做龙头,这样就能流芳千古了。嘿嘿嘿嘿。到时候不只我爹要佩服我,我四伯也会佩服我的。”

一旁张志诚和其他小股东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小女孩还真是天真!

不过吴绍霆却很认真的说了道:“我相信,只要你有这份坚韧的信心,一定会成功的。”他知道只要自己有朝一日能成为当权者,哪怕仅仅是广东一省的当权者,都能帮助张小雅达成这份心愿。

到时候张盛霆公司可以改组为一个大集团,利用政府的关系,规划广东省内所有行业的经营,成为名副其实的资本主义龙头企业。当然,这只是在特殊时期的计划,一旦市场经济成熟了,政府的干预功能必然要撤出。

尽管如此,好歹张小雅也有一时间的辉煌呢。

张小雅见吴绍霆认真的样子,心中顿时饱满了起来,连连说道:“好,我一定坚持不懈的努力,我会成功的。”

过了一会儿,张志诚忽然说道:“震之,说到烟草,我们家倒是与广东烟草大王简先生很熟呢。不过我在香港时听说,简先生的公司去年好像破产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耐烦的扯着自己的辫子,这根假辫子在大热天里让脑袋很不舒服。

张小雅不高兴的瞪了张志诚一眼,没好气的道:“哥哥,你要称呼简叔叔才是。简叔叔烟草公司是破产了,可是他现在在办船运公司呢。”

张志诚笑着应了道:“好好,简叔叔就简叔叔。”

吴绍霆听到这里,马上问道:“你们说的可是简耀登简照南先生?”

张小雅同样努着小嘴瞪了吴绍霆一眼,强调的说道:“你也要称呼简叔叔!”

张志诚插嘴道:“小妹,震之又不是我们家的人,他称呼简先生很正常的。”

张小雅小鼻子哼了一声,说道:“才不是呢,这是辈份问题。哥哥你和震之年龄相仿,你称呼简叔叔,他当然也要如此呢!不然的话,我们岂不是让他占便宜了!”

张志诚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爱莫能助的目光看了吴绍霆一眼,不再说话了。

“好,好,那我也称其为简叔叔好了,关键是他未必肯答应呢。”吴绍霆笑了笑说道,“这么说,还真是简照南先……叔叔了?”

“没错,就是他了。”张小雅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简耀登,字照南,少年家贫,17岁到香港,在叔父简铭石开的“巨隆号瓷器店”学做生意,不久便派他长驻日本收理账款。清光绪十九年(1893),简耀登弟弟玉阶随兄到日本经商。不久在曼谷开办“怡生兄弟公司”经营百货,赚了大钱,随后又开办了“顺泰轮船公司”,由租船航运到自购船承办海运,航线遍及东南亚各地。

当然,简氏兄弟最出名的公司还是“南洋兄弟烟草公司”,这家公司一直延续到了二十一世纪,所生产的“双喜”香烟甚至成为了广东特产烟。

“不管简….叔叔的烟草公司现在如何了,但是既然他有经营烟草公司的经验,我们可以与他合作,共同发展烟草事业。”吴绍霆当机立断的说道。

“是啊,果然是一个好主意。”张小雅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呃,我一开始其实就是这个意思。”张志诚说道。

“那这样,我与这位简…..叔叔不太熟悉,你们不妨搭一条线,什么时候有空约出来一起谈一谈吧。”吴绍霆说道,他觉得叔叔这个称呼还真是太别扭了。

“让我想想,简叔叔最近专心办船运公司,不一定在广州的。我回去后派人去联络一下好了。”张小雅连连说了道。

“那就拜托了。”吴绍霆笑了笑。

第二天张小雅派人到西郊军营告诉吴绍霆,简照南果然不在广州。

不过顺泰轮船公司的经理说,简先生已经从曼谷登船了,差不多五天后就能回国。

五天的时间自然不长,吴绍霆也就耐心的等着了。

第147章,革命党归

这天傍晚,吴绍霆在军营食堂吃完饭,向宿舍返回去。军营里的新军将士们平日娱乐活动很少,哪怕参与赌博的人都不多。大家上早睡早起,偶尔还会遵照吴绍霆的提倡保持锻炼。天黑之后,军营基本上就变得很安静,就算有吵闹的地方,那也是旧军的营区。他刚刚走到宿舍楼梯口,遇到了几个刚出来的军官,打了一声招呼。

楼梯只上到一半时,忽然身后传来了喊声:“吴大人。”

这是倪端的声音,他早就听得熟悉了。

“有事吗?”吴绍霆回过头问了道。

“有事。”倪端只简单的说了一句,然后三步两步就踩着楼梯上来了。

听到这里,吴绍霆就知道倪端是带来同盟会的消息了,于是也不多说,心照不宣的带着倪端回到了自己的宿舍。关上宿舍门之后,倪端脱掉了自己的军帽,给自己狠狠的扇了一阵风,广州夏天的炎热可见一斑。

“展堂先生回来了。”他一边用军帽扇风、袖子擦汗,一边说了道。

“这就回来了?官府那边的通缉告示撤销了吗?”吴绍霆有些诧异的问道。胡汉民的身份暴露了,而且官府已经知道其是革命党重要人物,那通缉的力度肯定不会弱。距离那次事发过去才刚半年,这是不是有点太急了一些?

“官府还在通缉,不过没关系,展堂先生是经陈竞存介绍,由惠州谘议局议员掩护身份回到内地的。他现在就在惠州,可能还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到广州。”倪端仔细的说道。

“我明白了,展堂先生有什么转告的吗?”吴绍霆问道。

“是的,下午陈竞存让他的一个同学来广州见了我。不过要带的话不是展堂先生说的,是廖仲恺先生委托展堂先生给你的。”倪端说道。

吴绍霆心中有些好笑,这传话还经了好几手了,希望不要传错。他点了点头说道:“什么消息,你说吧。”

倪端于是道:“廖仲恺先生与其他会里的同志,都深刻反省了上次行动失败的原因,保证不会再轻信这样的卑鄙小人了。”

吴绍霆笑着说道:“这是应该的,上次可差点害了好多人呢。”

倪端叹了一口气,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革命这种风险事业,大家都是早有心理准备的。

他接着说道:“廖仲恺先生说上次行动虽然失败,可是不能阻止革命步伐的前进。他知道吴大人你现在升任参谋官,又颇得军心,再者上次若非吴大人你以身涉险来通报消息,只怕同盟会必将遭受重创。”

“呵呵,大家既然一条船上人,自然应该相互扶一把。这是我分内之事。”吴绍霆客套的应付了一句,他只是觉得这些话并非重点,可以尽快跳过去了。

“廖仲恺先生的意思,吴大人你现在是我们同盟会中大家最信任的人了,希望由你来主持一下下次会面的安排,不知如何?”倪端很是期待的说道。

吴绍霆想了想,继而说道:“我主持没问题,不过我还是建议不要在广州会晤,惠州、佛山甚至香港,这些地方都不远,也更加安全。”

倪端点头表示同意,道:“我也这么认为。我会把话转达给展堂先生的。”

吴绍霆问道:“那展堂兄和仲恺先生打算什么时候会面?”

倪端道:“虽然暂时还没说,不过既然展堂先生都回来了,应该不会太久。差不多就是这个月内的事情了。”

吴绍霆略略思索了一会儿,然后道:“好吧,我明白了。我会安排好会面的地方。另外仲恺先生和其他人如果要从香港入关的话,我同样可以提供安全的路子。”

倪端笑道:“吴大人真是越来越神通广大了。”

吴绍霆的路子其实很简单,就是利用张盛霆香港分公司的掩护,将这些人送回大陆。张盛霆公司现在在南方可是大公司了,早就办好了免检港澳官书。反正有人的地方就有腐败,那些守关的小人物,一看到这类官书就知道这家公司上面有人,连手续费都不敢要了。

“对了,展堂先生有说这次会面的目的吗?”吴绍霆又问道。

“这个还不清楚,后天我就请假亲自去一趟惠州,与展堂先生见一面再谈。我想大约应该是商讨再次发动起义的事宜吧。”倪端猜测的说道。

“希望这次大家都能更谨慎一些。”吴绍霆语重心长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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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张小雅和张志诚兄妹两人坐着小轿车来到了西郊军营。

他们找到了吴绍霆,告知简照南已经回到广州,已经约好今天中午一起吃饭。

吴绍霆今天本来还有一点公务要忙,不过听了这番话之后,马上就全部交给何福光去打理了。他上了小轿车,就这么直接出了西郊军营。

他对简照南是很敬佩的,或者说清末民初有很多爱国实业家,都是值得尊敬的。

今日能见到简照南本人,这也算是一桩幸事,自然要欲速欲达了。

小轿车开进城之后,经过了几条街道,在大东路路口停了下来。

大东路靠近广州东郊,距离东较场不算太远,混成协第二标的部队就驻扎在这边。不过大东路路口还算有人气,正是晌午的时候,熙熙攘攘,十分热闹。这一带的布局比较明显,街道靠南是中下等人的居所,向北则是富人的独栋小楼。

下车之后,张志诚让司机把车先停好,然后才走进了一条很宽敞的巷子。

巷子不算长,很快就到了尽头。尽头是一动带着小花园的中式院落,不过看上去一点都不旧,似乎是经过了精心的保养,甚至还透露着几分当代化的气氛。来到院落正门前,只见正门上悬着一副烫金檀木牌匾,大大的写着“简府”。

“原来简先……叔叔是一个恪守传统的人呀,我还以为他会住洋楼呢。”吴绍霆站在门口,感叹的说了道。

“这是简叔叔堂伯的祖屋,简叔叔在广州时向来都是住在这里的。”张小雅介绍道。

“这样呀。”吴绍霆点了点头。

张志诚走上去准备敲门,不过他发现大门是虚掩着的,想了想之后还是在虚掩着的门上“梆梆绑”的敲了一阵。

很快,一个老人快步从门庭那边走了过来,拉开了院门。

老人看了一眼张志诚和吴绍霆,虽然感到这两个年轻人比较陌生,不过对于张小雅却是认识的。张小雅自从当了张盛霆公司总经理后,经常像模像样要去找那些广州城的大老板吃饭、谈生意,不过张直担心自己女儿年纪轻轻这样抛头露面不好,所以只肯让她与那些熟悉长辈级人物见面。因此,那几个熟络叔辈的家门槛,几乎让张小雅给踩烂了。

“原来是张小姐呀,快快请进,呵呵。”老人很和蔼的说道,让身请大家进去了。

老人带着三人穿过门庭,过了一个花园,来到了前客厅。

这时,前客厅上传出来一阵谈笑的声音,似乎简照南正在招待客人似的。

“咦,王伯,简叔叔在跟谁说话呢?”张小雅向那老人问了道。

“是,老爷正在与几位旧友会面,其中还有张小姐认识的伍先生呢。老爷交代了,说是张小姐来了,就直接请到前客厅见面,自然不会有什么不方便了。”王伯笑呵呵的说道。

“伍叔叔也在呀?哈哈,好的很呢。”张小雅欢喜的说道。

吴绍霆与张志诚走来后面,他以前听过张小雅提起过这位伍先生,据说是伍秉鉴的孙子。

虽然广州十三行没落了,可是伍家好歹是当年的大户,家底子并不浅薄,哪怕传三代应该还是绰绰有余的。今天既然来了,正好也可以相会一番。

一番通报,来到了客厅上,只见简照南一身暗灰色西装,年近四十岁的年龄,皮肤显得有些黝黑,并且还带着浓烈的沧桑感。那位伍先生则穿着一身中式夏衫袍,同样是不惑之年的光景,略微显胖,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相。

客厅里还有另外几位客人,装扮各有不同,有中有西,有老有少,不过看得出来都是比较有身份的人。

大家相互介绍了一番,然后简照南客气的请众人落座。

“原来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吴绍霆吴将军呀,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呀。”简照南好好打量了一下吴绍霆,他发现吴绍霆确实比自己想象中要年轻不少,像这样一个青年短短一年就在广州混出了名堂,着实是让人惊叹。

“简先生客气了,在下不过是走运罢了,不值一提。”吴绍霆客气的说道。

“咳咳,吴震之,你忘记什么事了吧。”张小雅忽然瞪着吴绍霆说道。

“呃……”吴绍霆有些哭笑不得了。

张志诚连忙为吴绍霆解围,拿出兄长的威严,说道:“小妹,不要胡闹。”

张小雅不高兴了起来,她刚准备耍小女孩的脾气,但简照南却先一步笑着问了道:“这是怎么了?你们弄得我有些糊涂了。”

吴绍霆无可奈何,只好把张小雅让自己称呼其为简叔叔的事情说了一遍。

在场众人听到这里,都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简照南笑得不行,好不容易才恢复过来,带着余笑说道:“小张老板还真是要折杀我呀,在吴将军面前我岂敢造次?当不得,当不得。小张老板以后可不要这样呀。”

张小雅有些不高兴,不过既然简照南自己都开口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大家闲聊了一会儿,有下人来通知宴席准备妥当,于是简照南就请众人移步到餐厅。

酒席上,大家先聊了一阵其他闲杂的话题,后来吴绍霆渐渐的就把谈话转到了正事上。他不在乎在场的其他宾客,反正自己要做的是投资、合作的生意,如果大家都有意向一起做,那也不是一件坏事。

第148章,合作烟厂

简照南听说张盛霆公司要涉足烟草行业,并没有表现什么不好,他告诉众人自己的南洋兄弟烟草公司虽然关闭,可是并没有拍卖出去。以他目前的资金,随时都可以重开烟草公司,只是因为受到了洋人烟草的排挤,公司的营业额一直不好,只得先暂停下来。

“原来是这样。”吴绍霆恍然了道。

“当初我之所以办烟草,就是看到我们广东市面上充斥的全是洋烟。洋人用普通的烟草冒充高档货,又用抵挡的烟草充当普通货,大肆的赚取我国民的利益。这就是垄断商品的罪恶之处呀。”简照南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简叔叔,不用担心,我们跟你合作,一定能够成功打败洋人的烟草。”张小雅充满信心的说道。

“谈何容易呀。”简照南苦笑道。

“其实未必没有办法,如果简先生愿意与我们合作,重开南洋兄弟公司的话,我会提供另外一条销售渠道,能够避免直接与洋人的烟草市场发生冲突。”吴绍霆正色的说道。

简照南诧异的看向吴绍霆,连忙问道:“是吗?吴将军有什么好门路吗?”

吴绍霆微微笑了笑,好整以暇的说道:“我可以让南洋兄弟公司的卷烟成为军队特供烟。这一点对我来说还不算难,简先生意下如何?”

简照南眼前一亮,立刻就看出了其中的商机,虽然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军队特供烟这个词,不过单单从词面上就能理解出什么意思了。整个广东的部队可是不少的,士兵们无聊时抽烟那也是非常之普遍,这个市场确实很大。

更重要的是,把烟特供给军队,省去了市面上的竞争环节,解决了洋人排挤的一大难题。

除了简照南之外,在场的其他宾客也纷纷感到大有赚头,有了吴绍霆这个军队门路,既有保障又有稳定。他们不禁在心中盘算着,找个机会与简照南私下谈一谈,看看自己能不能入几分股,分一杯羹。

一番简短的思索之后,简照南切声的问道:“吴将军,你真能如此?”

吴绍霆从容的笑道:“吴某身为军中之人,虽然位不高、权不重,但是这件事还是有把握的。还请简先生放心就是了。更何况,吴某岂会拿自己的公司开玩笑呢?”

简照南想想也是,其实哪怕仅仅只有第一混成协这一支部队抽自己的烟,南洋兄弟公司也就不会亏本了。毕竟他深知自己的烟草公司现在的规模不大,生产量和输出量都是有限的。

“如果真能如此,这笔生意值得一做呀。”简照南叹声道。

“不过在下也另有要求。”吴绍霆语气一转,适时的说了道。

“哦?吴将军不妨说出来听听。”简照南正色的问道。

吴绍霆看了一眼张小雅,又看了一眼张志诚,随即说道:“南洋兄弟烟草公司重开之后,必须接受我们张盛霆公司注资,大概要占百分之五十的股份,您看怎么样。”

简照南脸色变了变,一口气就拿走百分之五十的股份,这也太多了一点吧。

不过他知道吴绍霆是南洋兄弟烟草公司唯一的出路,而且公司一旦接受了张盛霆公司的注资,产业规模会扩大,同时也能得到进一步的发展。

吴绍霆看着简照南犹豫的脸色,微微笑了笑,说道:“简先生不用急着回答,我们今日只不过是初次商讨,彼此当然还应该有更深入的了解和考虑才是。”

简照南点了点头,道:“吴将军所言极是。南洋兄弟烟草公司之所以有‘兄弟’一说,正是因为这是我与舍弟一同创建的,这件事关系重大,我要先与舍弟细细商议一番。不巧舍弟现在马来亚,还得过一阵才能回来。”

吴绍霆不疾不徐的说道:“当然没问题。其实我们原本打算自己开办一家烟草公司,只可惜我们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所以才希望与简先生合作。”

这句话其实是在提醒简照南,他们张盛霆未必非要与南洋兄弟合作,一旦简氏兄弟觉得百分之五十股权不合理,他们大不了自起炉灶或者与其他烟草公司合作。这笔稳赚的买卖,还怕找不到人吗?

简照南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他听出了吴绍霆的弦外之音,同时也明白了为什么吴绍霆年纪轻轻就能如此风生水起。这年轻人还真是老辣,不仅能精打细算,更具有惊人的魄力。

这时,张小雅见吴绍霆与简照南没谈妥,有些抱怨的说道:“简叔叔,你就跟我们合作嘛。有了你,我们烟草行业就算稳固了。接下来我们就可以进军码头啊、饭店之类的行业了,那离称霸三百六十行又近了一步。”

众人都哈哈笑了起来,只当这是小孩子的戏言。就算是在厉害的企业家,最多也只是称霸一个行业,还没听说过能称霸所有行业呢!

不过伍先生在笑的时候看了一眼吴绍霆,发现吴绍霆并没有笑的太厉害。他心中不禁猜到张盛霆公司可能真有那么的野心,最起码下一步肯定会涉足码头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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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过后,简照南又请众人到客厅喝茶。考虑到张小雅是在场唯一一个女孩子,而且年龄差距太大,他还特意叫来自己伯父家的侄女陪张小雅。

刚刚闲聊了一会儿,伍先生忽然起身走到了吴绍霆身边,说了一句悄悄话:“吴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

吴绍霆有些疑惑,他对这位伍先生还不太了解,甚至名字都还没记住。这都要怪张小雅,她刚进来时就直接欢喜的跑去跟“伍叔叔”攀谈了,以至于介绍的时候伍先生不在场。他看到对方神神秘秘的样子,可能是有什么要事,于是微微颔首,起身跟着其出来了。

两个人来到前院花园,就站在走廊的廊厅上。

“伍先生见谅,在下还未请教伍先生大名?”吴绍霆很客气的问了道。

“吴将军太客气了,大名不敢当,敝人名广廷,字开元。”伍先生笑呵呵的说道。

“听说先生是伍秉鉴大人的后人,真是荣幸之至呀。”吴绍霆笑道。

“哪里哪里,都是陈年往事了。如今我们伍家可大不如前了。”伍广廷叹息道。

吴绍霆本以为伍广廷说的是客套话,毕竟伍秉鉴可是十七世纪的世界首富,就算子子孙孙坐吃山空,也不至于才三代人就结束了。不过当他看到伍广廷叹息的样子时,似乎还是感受到了对方无奈的气息,难道伍家真的没落了?

他暂时不去想这些,问道:“伍先生找在下出来,有什么要紧事要吩咐吗?”

伍广廷略微犹豫了一下,礼貌的笑道:“先前在酒桌上,在下听张小姐说,张盛霆公司似乎对码头生意也很兴趣呀,不知这是戏言还是真有此意呢?”

吴绍霆看着伍广廷,心中不禁猜到:难道伍广廷对码头生意也有意吗?那找我出来究竟是要合伙,还是希望我不要插手码头呢?

他微微笑了笑,不置可否的说道:“其实但凡赚钱的生意,我觉得有必要都去尝试一些。既然我们张盛霆公司手里有多余的资本,何必白白放在哪里不为所用呢?”

他顿了顿,不等伍广廷开口,接着又反问了道:“怎么,伍先生对码头生意也有意吗?”

伍广廷叹了一口气,脸上有些伤感,说道:“其实我们伍家早先就有不少码头,可是这些年来,要么被洋人霸占,要么被官府霸占,要么被其他黑帮抢去。不可不叹人心不古呀。当年先祖父还在时,这些人都是卑躬屈膝的颜面,没想到啊……”

吴绍霆微微点了点头,表示同情,他说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人心可畏呀。”

伍广廷默然了一会儿,似乎是想等吴绍霆发问。

可是吴绍霆反而不知道自己该问什么,伍广廷把他叫出来说了一堆过去的话,与自己现在有半毛钱的关系?难不成伍广廷觉得自己会经营码头,就想跑来合作吗?码头生意可不是烟草生意,经营只是其中一个环节罢了。

伍广廷见吴绍霆也不说话,没办法,他只好又说道:“吴将军,其实在下在黄埔还有一处码头,只不过让巡警营的人经常骚扰。若是吴将军能够帮在下一个忙,这个码头在下愿意与吴将军共同经营,哪怕五五分成都可以。”

吴绍霆恍然大悟,原来伍广廷是希望自己当他的后台。

这本不是什么难事,码头生意本来就需要靠强硬的实力支撑,其一是要能够保障来往船只和货物的安全,其二则是要保障自己的安全。

黑帮要抢一个码头,或许不会直接带一帮人来码头上捣乱,因为码头上的工人都只是打工的,只能伤其表而不能动起根。最直接的办法,那就是直接阻拦船只在这里靠岸,打砸船员,哄抢仓库的货物。不需要一个月的时间,这家码头的生意就会终止了。

如果有后台就容易多了,黑帮人来拦船,直接把黑帮人的干掉就完事了。

甚至后台硬一点的,来闹事的人只要一打听就会自动放弃。

不过吴绍霆听到伍广廷说的是巡警营,不禁多怀了一个心思。

“伍先生,敢问你怎么与巡警营交上过结了?”他问了道。

“哪里是在下与巡警营有过结,自从在下家道中落,外人经常都跑来揩油。但凡是民用码头,巡警营都会勾结地痞流氓前来勒索保护费,如果不交,那就抢打砸。码头生意虽然不是在下唯一的生意,可是一旦失去了这个码头,在下销往国外的货物成本将大大增加。”伍广廷加重语气说道,甚至都透露出请求的意味了。

“这样啊。”吴绍霆明白了过来。

他在心里盘算着,巡警营总督察是与总兵平级的官员,虽然都是正二品官阶,理论上是与新军的都统平起平坐,可是现在旧军总兵的威信越来越衰弱。更何况巡警营严格的说是属于警察编制,并非军队编制,双方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可是他以一个标级参谋官的身份,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挑战大好几级的总督察,终归是一件不好的事情。尤其像这雷敲诈勒索的事情,本来就是巡警营的油水,就像当年值守城门时收过路费一个道理,大家各有分区、各有底线,相互之间绝不会越这个底线。

如果新军要去抢着黄埔码头,那就等于抢巡警营的饭碗了。

一旦事情闹到上面去,吃亏的肯定还是新军。

他缓缓的叹了一口气,皱着眉头说道:“这点麻烦呀。”

伍广廷心中不禁着急起来,连连道:“吴将军您在广州可是大人物呀,不仅手中有兵权,而且还认识那么多权贵。巡警营算什么?名义上是总督府罩着,可是实际上还是向京城的警察司负责,张总督压根就没把这伙人当作麾下呢。”

吴绍霆苦笑道:“伍先生你是这么想,但未必就是真实情况。军界的事我比你清楚,有些规定虽然不成文,但往往要比明文的规定更麻烦呢。”

伍广廷一咬牙,马上说道:“吴将军若是肯帮忙,在下愿意出让九成的股权,只留一成占个名份好了。在下要求不多,只要吴将军日后准许在下的货船免费靠岸装货、卸货即可。码头所有盈利在下都可以不要。”

吴绍霆扬了扬眉毛,这伍广廷还真是果决呀!不过由此看来,这些年伍广廷经营这座码头确实很艰难,不仅没赚到钱,反倒还牵连到了其他的生意。他不禁动心了,这等于把码头白送给自己了,既然是自己的码头,岂能容许巡警营的人来揩油?

“等等,那你干嘛不把码头的股权让给巡警营的莫督察呢,说不定你只要送他五成,他就会保你一辈子安然无事呢。”他忽然想到了这一点,于是问了道。

“吴将军有所不知,以前莫督察确实可以保我,哪怕码头的利润全给他我都不在乎。可是现在要对付我的,并非是巡警营一个了,还有渣打银行买办陈廉柏。不知道吴将军认识这个人吗?”伍广廷说道。

“呵呵,陈廉柏?我当然认识呢!”吴绍霆露出了一副冷笑。

“陈家从我父辈开始就与我们伍家作对,他们吞并了我们家的三家纺织厂,又利用洋人的关系封杀我们家的出口货物。我祖辈积累的产业,几乎都是让陈家的人给巧取豪夺了。”伍广廷言真意切的说道,脸上满是悲痛和仇恨之色。

吴绍霆有些意外,原来陈廉柏与伍广廷还是世仇呀!

伍广廷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现在陈廉柏又打起了我家最后一座码头的主意呢。以前莫督察并没有与陈廉柏勾结,可是年初时不知为什么,莫督察竟然站在陈廉柏那边了。这几个月那些流氓地痞,甚至还有船帮的人,接二连三的来捣乱,可是莫督察竟坐视不理。这摆明就是要逼我出让码头!”

吴绍霆微微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伍广廷脸色渐渐愠怒起来,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宁可毁掉码头,也不会让它落入仇家之手!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吴绍霆看出了伍广廷对陈家人的憎恶,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郑重的说道:“伍先生,我答应你了。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帮你摆平这件事。至于码头的股权,不需要什么九一分成,就照五五分成。我吴绍霆喜欢双赢的生意,绝不趁人之危。”

伍广廷当时就激动了起来,向吴绍霆抱拳行了一个大礼,赞叹道:“吴将军果然是有情有义之人,我伍广廷佩服的五体投地。日后吴将军若有什么差遣,伍某愿为前驱。”

吴绍霆还礼,笑道:“伍先生太客气,在公你我是合作生意,在私你又是张小姐的朋友。张小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义不容辞。”

这时,廊厅口上突然跳出了一个人影,“哈”了一声,笑嘻嘻的说道:“好呀,你们背着我在说我什么呢?”

吴绍霆与伍广廷回头一看,这人影竟然是张小雅,也不知道这小女孩躲在那边多久了。

第149章,购买军火

与南洋兄弟烟草公司合作的事情暂时缓了一段时间,简照南不是一个冲动的人,几十年的经商经验当然知道大生意要慢慢来。

吴绍霆也不急,大不了再等一个月的时间。而在这段时间里,他主要考虑的是码头生意。他之所以不再犹豫,一口答应伍广廷愿意帮忙,那是有两个重要的因素。其一是决不能让陈廉柏占便宜,其二自己还是有把握盘下这座码头。

有了码头就等于有了海运线,“交通”这个东西永远都是至关重要的。

过了几天的时间,倪端去了一趟惠州跟胡汉民见了一面。他回来之后告诉吴绍霆关于下次同盟会聚会的目的,主要还是总结一下上次行动失败的原因,其次是着手准备下次行动的计划框架。

廖仲恺、胡汉民、谭人凤等人在香港的时候可并没有闲着,他们暗中募集了一笔革命经费,同时还利用香港的报馆继续加强革命事业的宣传。这笔革命经费有多少暂时不清楚,不过既然他们有信心开始计划下次行动,应该来说还是不少。

同盟会目前分析,广州新军和会党的革命倾向已经发展到了很高的程度,只要能擦着一丝革命之火,势必能掀起燎原之势。

吴绍霆细细算了算,按照历史轨迹广州新军起义确实是在1909年开始策划,1910年正式爆发。他现在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自己未必一定要等到两年之后的辛亥革命,如果能够好好利用这次新军起义,或许能提前促成大革命的成功。

他与倪端详细计划了一下,下次会谈的地点暂时就定在惠州,会场让陈炯明、黄兴他们协助安排好了。至于廖仲恺、谭人凤、邹鲁等人,他会按照原来的想法,通过张盛霆公司的货运渠道把人送往惠州。会谈的具体时间暂时还不确定,等陈炯明、黄兴那边确定了会场之后,他再进一步决定。

转眼间到了七月初,在上个月月末的那段时间里,他已经计划好了帮伍广廷保住码头的细节,这天早上他果断的就展开了行动。

他先去拜访了张直,随着官职的提升,张直对待自己的态度也成正比的提升了。

中午他就留在张家吃了一顿饭,张小雅在公司所以并未在场。

吃饭的时候,吴绍霆顺带与张直谈起了自己正准备拓展码头的业务,打算与伍广廷合作。

张直与伍广廷是世交,他与伍广廷的父亲以前就是很好的朋友。只不过伍家现在山河日落,虽然两家的关系大不如前,但偶尔还是有所来往。听了吴绍霆的话之后,他觉得无所谓,反正自己对伍广廷的感觉不坏,既然能合作无可无不可。

吴绍霆接着又介绍了一下黄埔码头的情况,尽管很多话没有明说,但弦外之音还是告诉了张直,希望张直联络一些广州的黑道势力帮忙。他的意思就是,张直请黑帮来解决黑帮,自己则以军方身份来解决巡警营。

这对于张直来说是小意思了,那些小混混、地痞流氓什么的货色,只要肯给钱,一拉一大把。包括城内几个势力不算弱的黑帮老大,他都能轻易的请出来坐镇,这些人都巴不得卖一个人情给张家,日后的回报可不小呢。

谈完这件事,吴绍霆端起了葡萄酒慢慢的饮了一口,舒坦了一口气,说道:“张老爷,您在花旗银行也忙了十几年了吧?”

张直呵呵笑着道:“算起来,差不多二十四年了吧。震之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了?”

吴绍霆说道:“哦,其实我另外还有一件事希望请张老爷帮忙,不过这次是为张老爷带来一笔生意呢。”

张直略略沉思了片刻,随即道:“哦,是吗?莫非震之你要找洋人买卖东西?”

吴绍霆点了点头,微笑的说道:“是的。”

张直有些想不明白了,以吴绍霆现在的身份和地位,有什么货物一定要找洋人做交易呢?通常来说要找洋人做交易,要么是走私买卖,要么是贩售古董国宝,或者是其他什么的违禁品之类。他当然知道吴绍霆不缺钱,而且像吴绍霆这样正直热血的青年,也绝对不会干卖国的事情。

“震之,你要做什么买卖?”他忍不住问了道。

“在张老爷面前,我不会有任何隐瞒。我找洋人打算购进一批军火,数量不算少。”吴绍霆毫不隐瞒的回答道。

“军火?”张直更加疑惑了,吴绍霆是新军总参谋官,如果他要卖军火的话倒是合情合理,怎么会想到购进军火呢?现在第一混成协很缺军火吗?“震之,这是陆军衙门的订单吗?我记得咱们广东兵工厂年初还有一千支八八式步枪的存货呀,兵工厂的总办还找我帮忙,希望把这批军火出手到越南去呢。”

“一千支枪可不够,这次我来找您也不是代表陆军衙门。主要是我想把我们第一标的军备更换一下,让第一标装备最先进的武器。”吴绍霆煞有其事的说道,这时他撒谎了。

他当然不会闲着无聊打算下血本经营第一标,如果第一标是自己私有的部队,那倒是可以有想法。毕竟现在第一标的情况很复杂,为其装备先进的武器那是浪费。

“咦,震之你怎么会突然有这样的想法呢?”张直奇怪的问道。

“呵呵,我一直都坚信第一标是广州最强陆军。不过这只是我去年的目标,现在的目标是让其成为广东最强陆军,再之后是南方最强陆军。身为一个军人,总应该有所追求才是,麾下的部队就是自己的资本,就像经营公司一样,一定要好好的培养自己的资本。”吴绍霆不疾不徐的说道,他相信这番话在张直眼里,应该很切合自己的形象了。

“原来是这样,震之,你还真是煞费苦心了。不过你购置军火的款项如何解决,我认为这件事你应该与陆军衙门洽谈好才是。”张直没有怀疑吴绍霆的用心,只是担心吴绍霆这么做会有什么影响。

“我当然这么想过,所以现在要先跟洋人谈好价钱,然后再想办法筹款。最好的办法是陆军衙门能出一半,我自己则出一半。张盛霆公司上半年的分红我拿到不少钱,相信足以应付了。”吴绍霆点头说道。

第150章,黄埔洽谈

“行,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把花旗银行驻广州总经理介绍给你,由我出面应该能帮你谈一个好价格的。”张直雍容的说道。在他这样的大商人面前,纵然军火是一种敏感的商品也无关痛痒。当人到达一种高度时,他所拥有的特权也就越来越高。更何况身为洋人的买办,把洋人最喜欢出售的货品引进来,这也是本职工作。所以张直没有任何多疑和多虑。

三天之后,吴绍霆一早起来,让侍从官李琛去找来陈芳。他向陈芳吩咐了一个任务,集合二十名第一营士兵,荷枪实弹,跟着自己一起去一趟黄埔。

“大人,这是有什么公务吗?”陈芳好奇的问道。

“不是公务,是私事,你带上人跟我一起走就是。”吴绍霆冷冷的说道。他不喜欢别人多嘴,如果自己要交代原因那一开始就会说,显然陈芳这个年轻人还是太嫩了一些。

陈芳本来觉得有些不妥,吴大人怎么突然要动用军队来解决私事了?不过他看到吴绍霆的脸色,最终什么话都没说,匆匆的就去营区集合士兵去了。

两个小时后,吴绍霆、陈芳、李济深以及二十名士兵整装出现在了黄埔。

这个年代的黄埔并不属于广州城区,仅仅只是一个乡野小岛。广州陆军武备学堂以及海军中学堂就座落在岛上,除了这两所不大的公学之外,沿着江边的其他地方都是落魄渔村,唯一繁华的地区就是东南方向的一座码头了。

这座码头就是伍广廷的产业了,规模还算挺大,岸上有五座占地上千平的仓库,码头也有二十个小泊位和三个大泊位。

岛上的居民就是依靠着这座码头的人气,在紧挨着码头的地方渐渐凝聚了一座小市集,这应该就是日后长洲镇的前身了。小市集只有一条街,两边是密密麻麻的棚户。唯一的建筑是一栋三层楼的木头结构老屋,现在被改成了一家旅社,提供那些停泊的船员小住,顺便还经营一些情x色生意。

棚户大多是对着街道开一面,贩售一些小食和其他土产品。也有一些棚户是专门提供给船工们赌博用的。

吴绍霆是从广州城内长堤雇了两艘小船,顺着珠江水路南下上岛。要知道黄埔距离西郊军营足足有五十里路,比从西郊去佛山的距离还要远,如果从陆路走到黄埔只怕要到下午才能上岛。

当一行人经过小市集时,棚户里面的人都好奇看着这群新军官兵。虽然黄埔岛上也经常有官兵光顾,不过都是一些穿着号服的旧军,他们出现的目的就是讹诈保护费。可是新军来这里,还真是少见,毕竟新军无论是军饷、素质还是纪律上,都远远要比旧军更高一个层次。

老百姓们都跑出了屋子,三三五五聚集在一起议论纷纷。

吴绍霆没有理会这些人的疑问,径直带着人来到了码头上。伍广廷早就在码头外面的小道上等候多时了,可见这次相见是早已约定好的。伍广廷看到吴绍霆到来,顿时欣喜不已,十分热情的就迎了上来。

跟在伍广廷身后的,还有几个码头管理人,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人了。

“吴将军果然是守信之人,在下感激不尽。”伍广廷连连的说道。

“伍先生太客气了,你我既然合作生意,这件事早完是要解决的。”吴绍霆微微笑了笑。

他是第一次来黄埔码头,在说完之后,便四下张望了一下。

伍广廷看到这里,马上说道:“吴将军请,在下带吴将军参观一下码头吧。”

吴绍霆这时却罢了罢手,说道:“无妨,我只是看看这里的地理位置,看看还能不能再增添一些库房罢了。有了码头,不一定就只做航运生意,更何况黄埔这边颇为荒凉,除了货运之外,客运倒是不怎么理想。”

伍广廷有些疑惑,连忙请问了道:“吴将军还有什么其他打算吗?”

吴绍霆说道:“如果资金充裕的话,我打算在这里再建造一座造船坞,船只也是商品,咱们广州水路发达,卖船可是一桩好买卖呀。”

伍广廷呵呵笑了笑,其实他只求能有一个码头提供自己免费输出货物罢了,至于吴绍霆要发展其他产业那是吴绍霆自己的事情。当然,如果能保准赚钱的话,他也会求一份入伙的。

“吴将军果然有魄力呀,黄埔什么都没有,单单就是空地多得是。吴将军如果要建厂,码头以北、以南两个方向,都可以开辟出来的。”伍广廷信心十足的说道。

“如此就好了。”吴绍霆点了点头,他带着人跟着伍广廷走进了码头。

因为最近时常有流氓地痞来闹事,码头的生意早已经陷入了冰河时期,除了一些打长工的工人还留在这里,那些打零工、打短工的人甚至都走人不干了。大正午的时候,偌大的码头岸上甚是安静,反倒有了几分凄凉的感觉。

除了一些伍家的货船停在港湾内,其他商号、公司的货船几乎没有一艘。就算有,也是因为别的码头都停满了,不得以只能继续停在这里。

吴绍霆回过身对陈芳问了道:“现在几点了。”

自从上次用拿怀表抵掉船费之后,他一直都没有再弄一块新的表,反正自己身边总会跟着李琛这个侍从官,问时间十分方便。

陈芳看了看怀表,回答道:“十二点过十分钟了。”

吴绍霆点了点头,又转向伍广廷道:“那些流氓地痞今天会来吧?”

伍广廷连连应道:“没错吴将军,今天是月七号,每个月这个时候都是交规费的日子。莫督察已经不收我规费了,那些黑帮的人今天肯定会再来捣乱的。”

吴绍霆说道:“码头的事现在全部由我来摆平,我倒要看看哪些小毛贼不长眼。”

听到这句话,伍广廷就好像让人用打气筒打了一通气似的,顿时底气十足了起来。

就在这时,珠江西北方向的江面上忽然传来了一阵“突突突”的声音,熟悉的人一下子就能辨认出这是蒸汽快艇的声音。不过蒸汽快艇这种船在广州很少见,就算有那也是洋人租界的船只。黄埔这边距离租界十分偏远,基本上从未有洋人的船经过这边。

正在众人疑惑之时,远处江流的转角处,果然出现了一艘武装蒸汽快艇。

有眼神好的人一眼就辨认出了快艇正前方悬挂的旗帜,马上大喊了起来:“是花旗国的炮艇,是花旗国的炮艇!”

伍广廷惊讶了起来,搞不清楚洋人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伍先生,不用紧张,这些洋人是我约过来的。”一直不动声色的吴绍霆,慢条斯理的说出一句话来。

听到这里,伍广廷心中稍微安心下来,可是却还是不明白吴绍霆为什么约见洋人。

“吴将军,您这是要做什么?”伍广廷问道。

“我只是顺便谈一些私事罢了。”吴绍霆简单的说道。

伍广廷见吴绍霆没有透露的样子,于是也就不多问了。

十分钟后,那艘美国的炮艇在黄埔码头边上停靠了下来,吴绍霆让士兵们找阴凉的地方休息,只带着陈芳一个人迎了过去。既然是吴绍霆的私事,伍广廷当然是不便掺和,于是连忙派人去拿来西瓜,招待那些新军士兵。

吴绍霆来到岸边时,炮艇上两个美国士兵刚好把舢板架好,接着另外六个士兵两人一组,抬着三个长木箱子走下了船来。最后走下来的是一个穿着上等面料西服的中年人,戴着一定白色的圆顶帽,留着浓密的棕色胡须。

“啊,亲自的吴将军,不好意思我迟到了。你要知道黄埔这个地方太偏僻了一些,如果你愿意在我们花旗银行办公室喝一杯加冰块的果汁,我相信一定会比这里更让人感到愉快。”这个穿西服的美国人用一口北美英语感慨的说了道。

“史密夫先生,我也是刚刚来。虽然让您大老远来这里很冒昧,不过这里却是日后你我合作的最佳场所呢。”吴绍霆呵呵笑了道,同样用流利的英文回答了道。

这位大胡子的美国人正是花旗银行驻广州办事处总经理。吴绍霆在与张直贪玩话的第二天,就在张直的引荐下与史密夫见面了,当时大家谈得都很愉快,至于吴绍霆购买军火的事宜仅仅只做了简略商议。后来便约定了下次见面,由美方先展示一些可以贩售的武器。

吴绍霆是故意将史密夫请到黄埔码头来的,因为他还需要利用一下这个洋人来完成另外一件事。

“是吗?愿闻其详!”史密夫先生戳了戳自己的圆顶帽帽檐,可以清楚的看见额头上都是汗水。他现在很热,可是又不愿意摘掉阻挡阳光的帽子,那样话不仅会热还会晒黑自己,虽然他现在看上去也不怎么白。

“日后我与史密夫先生的交易地点将会设在这里,如今只是枪械,以后或许还会有其他的合作。所有从您那里购买来的东西,都暂时存放在这里。当然,至于是什么原因,希望史密夫先生您能不要多问了。”吴绍霆淡定的说道。

史密夫皱了皱眉头,他当然不会在乎货船从广州城开到黄埔这边多出的距离,只是很奇怪吴绍霆购买的军火明明是装备给新军士兵的,西郊军营距离黄埔那可是不是一般的远呀。在他看来,自己完全可以送货上门,这样对大家都很方便。

虽然他想不明白,不过吴绍霆既然说了不要多问,那自己也就只好尊重了。

他摸了摸自己浓密的胡须,叹了一口气,无奈的笑道:“好吧,你的货你做主,只要我们能够达成长期合作的关系,其他事我都不在乎。”

吴绍霆笑道:“太好了,我就喜欢美国商人专业的一面。”

史密夫笑了笑,他转过身向站在自己身后的一个军官道:“柯林斯上尉,让伙计们把咱们的宝贝展示出来吧。”

柯林斯上尉不像是一个好客的人,他只是冷着脸色点了点头,然后挥手示意自己的六个手下,把刚才从船上抬下来的三个长木板箱子打开了。

第一箱子里面装的都是长步枪,样式基本差不多,大部分是美式步枪,也有一些德式、俄式的步枪;第二个箱子装的是手枪和地雷,还有各种各样的制式子弹;第三个箱子里面只装了一把枪,看上去是十分著名的马克沁重机枪。

史密夫请吴绍霆一起走过去,他先拿起了一支步枪,介绍了道:“我的朋友,既然你和张先生有十分要好的关系,那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这支,M1881式步枪,我们美利坚合众国还没成立之前它就已经存在了。当然,您现在看到的是改进的新式M1881。它还有另外一个美妙的名字,密西西比步枪。”

吴绍霆对这支枪只有稍微的了解,据说这支枪最早使用的还是北美殖民地时期的德国人,不过一战之后这支步枪已经成了收藏型的武器,战场上几乎很少见到了。

“哦,哦,史密夫先生,你是希望我收藏这支枪吗?我需要的是制式步枪,不仅能批量供应,还能有稳定的性能。这把枪太老了一些。”他立刻说了道。

史密夫呆了呆,他原本还想继续介绍M1881的优点,却没想到对方竟然一眼就识破了自己的诡计。没错,这些枪如今在美国早就不流行了,旧货市场上到处都有。他可以低价搜集起来,然后高价卖给这些愚昧的中国人,那可是大赚一笔呢。

他脸上稍微有些尴尬,随即把M1881放回了箱子,叹了一口气,说道:“看来我一开始没明白吴将军的意思,您需要的是一些更先进的武器,对吧?”

吴绍霆点了点头,说道:“这是显而易见的,我是军人。”

他亲自走到了长木箱前看了一眼,淡然的笑了笑,说道:“肯塔基、宾夕法尼亚,这些都算得上名枪,可是它们显然已经失去了实战性。”

肯塔基式步枪历史十分悠久,可以称其为美国第一支狙击步枪,甚至在二十一世纪美国总统奥巴马当选的那天美军仪仗队鸣响的佩枪就是这一型号。可是不难想象,一把适合于仪仗队的佩枪,怎么可能使用在实战战场上呢?

第151章,美国奸商

史密夫简直有些诧异了,他记得吴绍霆是在德国留学的,怎么偏偏对美国步枪那么了解呢?他不禁窘迫了起来,看来不能小看这个年轻人,还得实打实的来了。他沉了沉气,从长木板箱里取出了一支比较新的步枪,递给了吴绍霆。

“好吧,我的朋友。这支如果你还不满意,那我真的是没辙了。这是我们美利坚合众国最新式的步枪,也是我们合众国陆军的制式装备,斯普林菲尔德M1903式步枪。”他一边介绍着,一边露出了几分得意骄傲之态。

吴绍霆接过了这把步枪,脸上总算露出了满意的神色。这把步枪的确是美军制式装备,甚至一直延续到了二战期间都还在使用,直到加兰德M1半自动步枪问世之后,M1903才渐渐退居二线,但并没有完全决绝。

其实M1903依然是模仿德国毛瑟K98步枪,虽然在枪杆和子弹上稍作改进,严格的来说就是K98步枪的加强版马甲。

现在中国军队大部分装备的是汉式步枪和毛瑟K88式步枪,在M1903面前当然是有所不及了。因此如果能在价格合适的情况,购进一批M1903也不失是一件好事。

“好极了,我喜欢。”吴绍霆一边赞叹,一边拉开枪栓检查了一下。

“吴将军果然好眼力呀,哈哈。不过有一件事我得事先说明,这支步枪是最新型号,价格上可能不会那么理想了。”史密夫埋下伏笔的说道。

“没问题,价格我们等下坐下来慢慢再谈。”吴绍霆爽快的说道。

“好的很。如果吴将军购进的数量不小,我甚至还可以赠送一些瞄准仪。就是这个东西。”史密夫从长木板箱子最下面,抽出了一杆长有八十公分的铜制管状物。

吴绍霆接过来放在眼前看了看,果然是一支早期的瞄准仪。

早期的狙击枪没有任何高科技因素,完全是用眼镜镜片配合玻璃划上十字准心。就拿现在这支望远式瞄准器来说,就是用望远镜组合而成的,又笨重又不精确。

吴绍霆知道在1904年时,德国卡尔蔡司公司已经研制出了更专业、更优质和更具有战略用途的瞄准镜。当然,他也知道史密夫肯定不会卖给自己这么先进的东西,对于目前的中国来说,老式的瞄准器已经足够应付了。

之后,史密夫又介绍了其他步枪,他不再用那些落后的步枪糊弄吴绍霆,尽量把一些国际上先进的步枪推荐出来。

除了M1903之外,吴绍霆还看中了被后世称为“战壕清扫者”的温彻斯特M1897式散弹枪。他还在后哨的时候,就见过温彻斯特连发枪,不过后哨的那种型号十分落后了,采用的还是杠杆式上膛。(也就是《终结者》施瓦辛格骑摩托的那种上膛方式。)

温彻斯特M1897是前枪杆上膛方式,五发管状弹仓的泵动霰弹枪。在没有冲锋枪的时代里,短管泵动霰弹枪成为了战壕中作战的唯一利器,从它的外号“战壕清扫者”就能看出这一优点了。

吴绍霆相信,如果能引进这把枪,他所率领的部队必定能成为阵地战上的一个传奇。

除此之外,史密夫还带了一些手枪,诸如勃朗宁M1907,柯尔特左轮。他向吴绍霆推荐时是说,如果广州陆军能组建一支手枪队,那在战场上的作用是无可代替的。

吴绍霆感到好笑,史密夫是一个商人而不是一个军人,手枪队确实作用很大,无论是督战、特务、突袭、潜入,都是能够派上用场的。可是手枪队需要的是弹仓容量大的手枪,不至于战斗时频繁更换子弹。勃朗宁最多是九颗子弹,柯尔特左轮最大容量是七颗,而且还是那种大弹巢、不方便携带的。

中国手枪队一直到解放战争结束,都是装配两支毛瑟手枪。毛瑟手枪虽然后坐力大、准确度不高,但是却能装配多种弹仓,最大弹容量可以达到二十颗。

“史密夫先生,至于手枪和地雷暂时就不需要了。不过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会考虑购买一些柯尔特充当军佐用枪。当然,这得看史密夫先生您是否能给出优惠的价格了。”吴绍霆微微笑着说道。

“没问题。那重机枪呢?这家伙可是地面杀手,一挺马克沁重机枪可以阻挡一个连的兵力呢!”史密夫走到第三个箱子前面,伸手在重机枪的水冷囊上拍了拍。

“很好,重机枪我一定会考虑的。但问题是,我的部队需要这方面的培训,除了北洋六镇之外,我们中国目前装备重机枪的部队可不多见。”吴绍霆点头说道。

“这个容易,只要吴将军购买的多,我可以义务安排培训重机枪手。”史密夫春光满面的说道,重机枪可是最赚钱的东西了,中国市场上的重机枪价格可是国际上的三倍。大家都喜欢从这些黄种人身上赚大钱呢。

“那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具体谈谈吧。”吴绍霆说道。

“正合我意。”史密夫说道。

吴绍霆找到伍广廷,让伍广廷安排一个地方给自己和史密夫会谈。

伍广廷马上就清理了一下码头的一间办公室,让给了吴绍霆和洋人进去,并且还吩咐几个手下去切西瓜、倒凉水招待。

吴绍霆又向伍广廷交代,如果那些来捣乱的人来了,立刻进来通知他。伍广廷等的就是这句话,当即就连连的答应了下来,然后就退了出去。

与洋人的谈论大部分是在讨价还价,史密夫是一个十足的商人,哪怕吴绍霆是张直介绍来的,也一定要保证自己最大化的利益。这一点其实从一开始,他用那些过时的步枪糊弄吴绍霆就能看出来。不过吴绍霆也不是吃素的,他了解这些枪械的制造成本,也了解与美国军火商竞争的其他国家的情况,所以一分一毫都不让史密夫揩油。

吴绍霆主要从两个方面周旋,一方面是故意装作熟悉军火市场,另外一方面则是打出人情牌。他告诉史密夫,自己之所以购买美式装备那是给张直面子,如果史密夫一定要开那么高的价格话,一定会让张直没有面子,张直没有面子那其日后就不会再介绍客户来做买卖了。

他还说,现在国际上最热卖的军火商品是德国装备,很多国家的步枪几乎都是仿照毛瑟厂的武器。如果这次谈不拢,他还可以去找德国人谈,自己留学德国也结下了一些人脉,相信那边会有更合适的价格。

第152章,流氓闹事

史密夫顿时汗颜不止,他今天还是头一回遇到这么精明的角色,以前跟中国人做生意可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艰难。在他的眼里,中国人都是无比愚昧的,没见过市面,不了解行情,但是却又十分贪慕虚荣,什么“天朝上国”的称号都洋洋自得了几十年了。

他不得不重新考虑这次交易,毕竟吴绍霆说得很对,美国军火目前的市场还远远不及欧洲的国家,如果因此丢掉了这个有长期合作倾向的客户,那可是得不偿失的事情。更何况,如果这次谈崩了,不单单失去了吴绍霆这一个客户,还会失去张直引荐更多客户的机会。

就在史密夫犹豫的时候,忽然办公室外面传来了一阵吵闹的声音。这吵闹声由远而近,似乎是从珠江河流的方向传来的。

吴绍霆和史密夫等人都有些疑惑,不过很快办公室的门推开了,伍广廷满头大汗的跑了进来。他先向史密夫道歉,然后走到吴绍霆跟前小声说了道:“吴将军,船帮的人来了。”

吴绍霆问道:“就只有船帮的人吗?其他那些黑帮的呢?”

伍广廷摇了摇头,说道:“说来也真奇怪,船帮应该只是有货船靠岸的时候才来捣乱。平时收规费,都是一些陆面上的黑帮呀,可是今天陆面上的黑帮一个人都没来呢。”

吴绍霆笑道:“他们当然不敢来了,要是还有敢来的,我今天绝对不会对他们客气。”

伍广廷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吴绍霆今天前来不就是为了摆平这件事吗?怎么听他说的话好像是意料之中的似的。

吴绍霆说道:“我三天前就通过虎帮和成田帮的老大把消息散出去了,如果那些黑帮的人识趣,自然不会再来捣乱。我今天来的目的,就是要看看还有哪些不识趣的人。既然现在船帮的人不识趣,那就拿他们来开刀好了。”

伍广廷恍然大悟,原来吴绍霆早已经联络黑道上的人了,看来这个年轻人还真是神通广大呢。他接着又问了道:“吴将军,那现在您打算…….”

吴绍霆转过身来,用英语对史密夫说了道:“对不起阁下,我现在要去处理一件事,不过不需要耽误多久的时间,请您在这里稍候片刻,正好也可以好好考虑一下价格的问题。”

史密夫好奇的问道:“我的朋友,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吗?如果是麻烦的事话,或许我可以帮你一把。”

吴绍霆笑道:“多谢您的好意了,如果需要的话,我会请求您的援助。这是一件生意上的事情,稍后我会向你解释的。现在请恕我冒昧了。”

他说完,站起身来跟着伍广廷一起走出办公室。一直陪佐在身旁的陈芳也跟着出来了。

来到了码头上,只见河道上出现了三十多艘小渔船,每一艘渔船的船头上都站着三、四个人。这些人衣装混乱,有的人穿着黑衫,有的人穿着打补丁的破衣,还有的人光着膀子。他们手里都拿着一些武器,诸如斧子、大刀、棍棒等等之类,也有一些是裤裆里别着一把毛瑟手枪。

这些人一直驻扎来东岸,平时是不出来的,只有探知到有船到来才会出来捣乱。

早先史密夫的蒸汽快艇“突突突”来到黄埔码头时,有人得知了这个动静,于是就跑去通知了船帮。船帮的人与陆面上的黑帮没有联系,并不知道吴绍霆接管码头的消息,所以什么都没多想,马上就开始集合人手,向这边扑了过来。

刚开始的时候,船帮的人还人声鼎沸,一副热闹喧嚣的气氛,故意制造出这样浩大的声势,来威胁码头上来的人。不过此时此刻,这种喧嚣的声音显然已经消弱了不少,因为这些船帮的人忽然发现,停泊在黄埔码头上的船只并不是一般的货船,而是一艘挂着花旗国国旗的武装快艇。

与此同时,那艘花旗国炮艇上留守的几名美国士兵,看到突如其来这么多船只,立刻就紧张了起来。两个士兵快速跑到了船载炮后面,将炮口对准这些不速之客。其他的士兵则端起了手中的步枪,纷纷的拉栓上膛,随时准备作战。

吴绍霆心中暗暗得意,他请史密夫来这里谈生意的另外一个目的,就是威慑这些不识趣的家伙。当然,除了威慑这些虾兵蟹将之外,更重要的还是威慑陈廉柏。他知道陈廉柏幕后有一个英国老板,如果这件事让洋人介入的话,单凭自己的力量只怕还有点悬念。

如今英国与美国在远东利益上发生了矛盾,所以英国人才转向青睐日本人。

他将史密夫请过来,就是要给陈廉柏一个下马威,并制造美国人站在自己这边的假象。

陈廉柏不识抬举,一定要把事情闹大的话,他幕后的老板考虑到因为一个中国走狗而引发国家冲突,那是极其不划算的。最终的结果那就是陈廉柏自己丢了脸。

吴绍霆让陈芳把士兵们都召集起来,然后气势汹汹的就走到了码头上来了。

船帮的人因为顾虑到那艘美国炮艇,所以没敢靠近码头。他们又看到了一伙新军士兵走到了码头上来,顿时感到事情大有不妙,不过所有人都等着其他人先开溜,结果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不进不退的。

“叫你们的话事人过来。”吴绍霆对着一百米开外的船帮那边喊了道。

船帮的人见吴绍霆穿着高级军官的军服,知道肯定是一个大人物,一时间可不敢怠慢。他们的老大心怀疑虑,不知道该不该上前,不过好歹是风风雨雨混过来的人,哪怕是豁出性命也不能折了自己的面子,不然以后还怎么在道儿上混呢?

当即,老大让自己在的这艘船划了出去,缓缓的接近了码头岸边。

大约几分钟的功夫,这艘小渔船就抵达了吴绍霆所在的泊位,一个马仔抽出了一个小舢板,架在了码头上。那个老大就踩着舢板上了岸,后面还跟着几个小喽啰以壮气势。

这个老大是光头,上身只穿着一件马褂,下身是一条大裤头,打着赤脚,全身上下的肌肉都很发达,看来是一个练家子出身。

“这位大人,有什么吩咐吗?”光头老大不冷不热的问了道。他身为船帮的老大,手底下有两百多号人,当然要顾着自己的威信。更何况他也自认为有恃无恐,自己可是在为巡警营总督察莫士诚办事呢。

“我今天还有其他事要办,所以不跟你废话了。我直说一句,从今天开始,如果我再看你来这个码头捣乱,可别怪我不客气。现在我说完了,你们可以给我滚蛋了。”吴绍霆很有气势,就像是一个主宰者训斥一个奴才似的,语气轻描淡写,表情颜色而冰冷。

光头老大怔了怔,他原本以为对方会和自己好好谈话一番,没想到态度竟然是这般傲慢无礼,简直欺人太甚了。他心头一下子就暴怒了起来,不过却用最后的理智压制着。他咬着牙说道:“敢问这位大人尊姓大名,兄弟我吃得就是这条道上的饭,而且还跟巡警营总督察莫大人有关系,大人你不会不讲理吧,要知道……”

不等光头老大说完,吴绍霆冷冷的打断了道:“我叫你滚没听见吗?”他声音不大,甚至比平常还要小一些,不过却带着极强的杀伤力。

听到这里,就连身后的伍广廷、陈芳等人也都捏了一把汗,吴大人到底要干什么?

不过李济深却什么也没想,一只手已经按在了腰间枪套上,并且还用眼神示意了所有士兵做好准备。

光头老大果然再也忍不住了,他气呼呼的说道:“哼,你把我们沙河帮当什么了?你以为老子会怕你吗?既然不想谈,可以,从今天开始老子就堵了码头的河道,咱们就冇上了。”他说完,不再有任何想法,转身带着人就要回到船上去。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吴绍霆忽然拔出了自己的手枪,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从后面一把抓住了光头老大的马褂用力一拽。光头老大没料到对方会突然发难,脚下不稳,一下子就仰面倒在了地上。吴绍霆举起手枪,用枪柄狠狠的就向光头老大的脑袋上砸去,只第一下就已经鲜血飞溅了起来。

光头老大的几个马仔见状,连忙就要冲上来帮忙,其中一个别着毛瑟手枪的人还作势要拔出手枪来。“砰”!电光火石之间,突然一声枪响,这马仔还没来得及拔出枪,胸口已经多了一个血窟窿,整个人笔直的就从岸上一头栽倒在河里去了。

开枪的人是李济深,在干掉那个拿枪的马仔后,他马上大吼了一声:“抓住他们。”

二十个新军士兵全部举起了步枪,三个人上前抓住了另外的马仔,其余的人则到岸边半蹲下来,对准了还在河面上的那些船。

船帮其他船只看到岸上突发事件,全部都震惊了。本来还有一些船只要划过来支援老大,可是看到岸边摆出阵势的新军士兵,又想到另外一头的美国炮艇时,所有人都犹豫了起来。一时间竟然没有人敢上前,哪怕有枪的人也不敢开枪。

吴绍霆一直在用手枪砸着光头的脑袋,纵然是听到枪响时也没有停下来。

起初光头老大还有惨叫声,但是吴绍霆出手的速度太快了,几下子就把他砸的没反应了。原本亮晶晶的光头此时已经一片血肉模糊,鼻子骨折了,眼睛肿了,嘴唇破了,额头上都是伤痕。飞溅的鲜血落在周围的地面上,也落在了吴绍霆的身上,让人触目惊心。

足足打了十分钟,吴绍霆才停止。他握着手枪的手早就让鲜血染红了,毛瑟手枪就好像刚从红油漆桶里捞上来似的,鲜血顺着枪杆流个不停。他松开了一直拽着的光头老大的马褂,用袖子擦了擦自己脸上的血,微微喘着气,回过头来看了一眼伍广廷。

众人看到吴绍霆时,全部都吓了一跳,带着杀气和冷漠神色的吴绍霆就好像是一个刚吃完人肉的恶魔。

第153章,盘下码头

“对付这样的人,一定不能手软。不知天高地的人就得死,早晚!”吴绍霆对伍广廷说了道,语气有几分不耐烦。

伍广廷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番话,他甚至连勉强的笑一笑都不能了,就这样惊愕的看着吴绍霆。

吴绍霆没有多理会伍广廷和陈芳,他走到了那几个被扣押着的船帮马仔面前。

起初这些马仔亲眼目睹光头老大被打得半死不活,早在心中惊恐不已了。现在他们又看到满身血迹斑斑的吴绍霆走了过来,联想到刚才同伴让人一枪放倒在江里,竟都忍不住发抖了起来。

吴绍霆看着这几个人,冷冷的讥笑了道:“就你们还来混江湖?”

几个马仔一句话都不敢说,眼中流露出的惊恐几乎都快哭出来了。

吴绍霆恢复了冷漠,接着道:“你们跟巡警营的莫督察有关系?那好,我现在就给你一个机会,你们马上给我滚蛋,去把莫督察找过来。我倒要和他好好谈一谈这码头的事!你们老大就留在这里做人质,两个小时之内莫督察如果不来,我就丢他到江里喂鱼!”

那几个马仔你看看我、我看看他,完全一副不知所错的样子。

“还不滚蛋!”吴绍霆不耐烦的吼了一声。

马仔们赶紧转身就跑,跳上渔船之后,先是一阵手忙脚乱,最后总算撑起了船桨划走了。

吴绍霆没有再多看那些船帮的人,转而看了一眼李济深,对方面无表情,就像是一个冷血杀手似的站在那里。

“任潮,把这光头给我吊起来。”他简单的吩咐了一句。

“是。”李济深点头应了道,然后招呼两个士兵把光头架了起来,向码头上一个木质起落架走了去。

吴绍霆看着李济深把人吊起来后,又对伍广廷道:“伍先生,我与那洋人还有事谈,如果莫士诚来了,麻烦你再来通知我一声。陈芳,咱们走。”

伍广廷就这样目睹着一身鲜血的吴绍霆向码头办公室去了,他心里很是纳闷,吴绍霆竟然一点都不避讳吗?哪怕用水擦一擦衣服上的血也好呀!

史密夫一直站在办公室门口张望着码头上的事件发展,他现在的心情有些复杂,因为他发现吴绍霆真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以前广州报纸报道过这个年轻人的事迹,虽然大多都是颇具争议性的文章,但是就今天看来,真实的吴绍霆果然是敢作敢为的人。

当然这是说得好听一些,说的难听一点那就是,这个年轻人必然会成为一位地地道道的中国独裁军阀。

吴绍霆与史密夫碰面后,仅仅是简单的抱歉了一句,希望史密夫不要建议自己身上的血迹。史密夫在心中自然还是很建议的,但是考虑到现在也没办法,只好客套了一番。

接下来他们回到办公室继续谈,刚才那段时间里史密夫已经大致想好了给吴绍霆的价格,他差不多可以把吴绍霆当长期合作来看待了,甚至还很期待对方早日成为掌控广州乃至广东的军阀,那样合作的方面和力度都能大幅度拓展。

他开出了一个最新的价格:M1903步枪五百支的单价十六美元,一千支的单价是十四美元,二千支以上的话则可以给十二美元;马克沁重机枪是德制的,一挺九十五美元,比市场价略高一点;至于温彻斯特M1897目前还不好说,这枪型是美国最新的装备,或许可以先弄到三百支,单价暂定为二十二美元。

吴绍霆心中暗暗冷笑,二十一世纪一支AK47的价格是三十美元,在二十世纪初的美元购买力可远远大过二十一世纪。他虽然不清楚M1903的造价,不过却敢肯定绝不超过四美元,哪怕是算上运费、保养费以及毛利润,价格也不应该超过一倍。

出口的生意就是这样,要不然也不会有人削尖了脑袋要把商品卖到国外去。尤其是发达国家向贫穷国家的倾销,那是赤裸裸的暴利。

他知道这是史密夫给出的最低价格了,如果还要继续讨价还价,只怕史密夫宁可选择放弃这门生意,也绝对不会再让步了。随即,他跟史密夫谈好订单数量:M1903先订购四千支,分两次交货,子弹一百万发,M1897三百支,子弹六万发,至于马克沁暂时先搁置,等日后需要时再另谈。

“哦,吴将军,你不觉得子弹太少了一些吗?平均下来一支枪才几百发子弹,单单训练都不够用呢!”史密夫对于吴绍霆的这个订购比例感到很奇怪,于是提醒的说了道。

“史密夫先生你放心吧,我订这样数量的子弹,自然有自己的安排。反正M1903和温彻斯特的子弹是特制的,我只能向您来购进,日后子弹消耗完了我会再联系你的。”吴绍霆神秘的一笑,他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史密夫本来还想奉劝吴绍霆,一次性订购足够多的子弹,可以节省更多的时间和运费,但是他看到对方的笑容时,最终还是放弃了。反正运费还能多赚一些钱,蚊子腿也是肉,何乐而不为呢?

他们刚刚谈定支付订金的日期,伍广廷再次来敲门了。

不过伍广廷这次进来时,脸色并没有先前那么紧张,可以想象事情没有那么着急了。

他告诉吴绍霆,巡警营来人,不过只来了三个人,莫士诚没有亲自来。

吴绍霆决定先送史密夫等人返回,然后再去会一会巡警营的人。众人就这样出了办公室,径直的先来到了美国炮艇停泊的位置,吴绍霆送史密夫上船时,还打算与其握一握手。不过后者可没有那么好的雅兴,要知道吴绍霆的双手都沾满了鲜血,哪怕自己想要装作左撇子都无能为力。

这些都是细枝末节,双方都没有介意。

史密夫临走前,把那些步枪和手枪样品慷慨的留了下来,说是做为见面礼。当然地雷和马克沁属于贵重货品,这是不能随便赠送的。

吴绍霆让陈芳把枪先收起来,目送炮艇离岸之后,随便挥了挥手,转身就向另外一边去了。船帮的人先前一哄而散,现在又都返回来,不过这次比先前离得还要远,差不多都在码头前方一百五十米左右的地方游荡了。

巡警营的人乘坐着一艘船帮的小船上了岸,正在码头那边耐心的等着,时不时还向被吊在起落架上光头老大瞟去一眼。那些送巡警营的人上岸的船帮小喽啰们,每个人的脸色都很紧张,甚至不自觉的站得比较靠后一些。

吴绍霆走了过来,打量了一些这三个巡警营人,官职最高的也不过是一个副官。

“莫大人就派了你们来吗?”他冷森森的问了道。

“吴大人好,吴大人好。”那个巡警营副官看到浑身是血的吴绍霆,额头上的汗水由热变冷了起来,连连点头哈腰的讨笑着。“卑职是莫大人的二等副官,莫大人近日正在忙着新任两广总督上任的保全工作,所以无法前来拜会吴大人,故差遣卑职代为问好。”

吴绍霆最近也听说张人竣被调往两江总督,至于接替张人竣的新总督大人尚且还在赴任途中。他不冷不热的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远处的那些船帮,直截了当的问道:“莫大人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呢?”

那副官赶紧说道:“我们莫大人特意交代了,既然吴大人要做黄埔码头的生意,日后这里自然就归吴大人来话事了。至于那什么船帮、黑帮的,小地痞、小流氓的,相信吴大人根本不放在眼里。当然我们莫大人还说了,如果吴大人今后需要巡警营帮忙的地方,只要差一个到局里交代一声,莫大人一定帮吴大人摆平。”

吴绍霆颇有深意的笑了起来,他原本以为莫士诚会与自己闹上一场的,却没想到就这么妥协了。他好整以暇的叹了一口气,一边搓着自己手上干涸的血迹,一边又问道:“那船帮老大你打算怎么办?”

副官微微愕然,他可是好话多说尽了,这吴绍霆难道还要故意刁难自己吗?

第154章,袁树勋督

“呃………吴大人,这些人其实也是混口饭吃的,您大人有大量,何必跟他们计较呢?”副官赔笑着说道,他考虑到这光头老大跟莫大人多少是有关系的,能帮一点是一点,实在帮不了那就只能看天意了。

“行,既然莫大人这么客气,我岂能不领情呢?人你们带走吧,日后大家和气一些,犯不着打打闹闹的。”吴绍霆果断的就答应了下来。

他故意这么说,目的就是要告诉莫士诚,自己可不会记下莫士诚这个人情:你不追究,我放了人,大家就算扯平。这其实也算是一种示威,就是在告诉莫士诚,他吴绍霆不怕巡警营,要斗狠谁怕谁?

“呵呵,吴大人果然大人大量,卑职先替那老大多谢了。”副官打着哈哈说道,然后示意船帮的小喽啰赶紧去把老大放下来。

半个小时后,光头老大被带走了,巡警营的人也跟着船帮一起走了。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吴绍霆把史密夫留下的步枪暂时存放在码头这边,并告诉伍广廷如果今后还有人捣乱,可以先去城内找虎帮、成田帮的人出面调解,如果是硬点子,记下对方的名号,他第二天就彻底摆平。

伍广廷大喜不已,连连称是。

之后,吴绍霆把史密夫留下来的两把手枪拿走了,一把勃朗宁给了陈芳,另外一把柯尔特左轮给了李济深。这两把手枪只能收藏,因为没子弹。

莫士诚之所以不再管黄埔码头的事,说到底他还是怕麻烦。听了船帮来报告的人说,黄埔码头又是新军又是洋人,还有炮艇在那边,不用多想就是一桩头疼的事。反正他已经拿了陈廉柏的好处,也答应把码头让给陈廉柏,这几个月来该帮的都帮过了,剩下的烂摊子就交给陈廉柏自己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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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9年7月末,两广总督张人竣正式离职,前往两江上任去了。

接替两广总督的是一个湖南人,名叫袁树勋,由民政部尚书侍郎兼山东巡抚调任两广。这对于革命党人来说算得上是一个好消息,因为他们都知道袁树勋是一个态度激烈的立宪派分子。自从慈禧太后宣布“预备立宪”之始,袁树勋就一直在到处呼吁尽快召开国会、成立责任内阁,也正因此这位六十多岁的花甲老人,当了大半辈子知县,总算在政体风波的浪尖上一跃爬上了核心。

虽然立宪派和同盟会政见不一致,但这远远要比一个顽固派更容易入手。

不过袁树勋没有给两广带来任何希望,他在上任的第一个月就召集省府谘议局召开大会,再次把他的政见大肆鼓吹了一遍,并且还在两广各地的报纸上号召和呼吁。这可惜这次袁树勋估算错了,当年他能够借助立宪思想上位,那是因为朝廷需要安抚天下百姓,故意做出来的假象罢了。

如今慈溪已死,袁世凯躬耕在野,政治上再次由满族少壮派把持,这种要革几百年老祖宗命的言论,理所当然就成了不和谐的声音。

清政府在九月份时特派使者来到广州,狠狠的批了袁树勋一通。

当时,袁树勋马上醒悟过来,他算是回光返照的看出了预备立宪的阴谋,随即对清政府的迂腐感到失望透顶。之后,他在任上再也不求任何做为,每日除了下棋养花喝茶逗鸟之外,公务之事一概不理。

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吴绍霆并没有关心两广总督职权的变更,新军本来就不归总督府管辖,他与袁树勋又不熟络,根本没有任何交叉点。他这段时间依然侧重于生意,一方面扩建黄埔码头,一方面跟进史密夫军火生意的事,同时还要兼顾同盟会的联系。

在八月初时,他终于与简照南、简玉阶两兄弟谈妥了开办烟草公司的合作事宜,简氏兄弟知道与张盛霆合作是稳赚的生意,更何况也能重振国货香烟的雄心,让出百分之五十的股权完全值得。

新公司被命名为“南洋兄弟与张盛霆烟草公司”,厂房还是以前南洋兄弟的厂房,只不过从香港引进了一批新的机械,增加产烟质量和数量。

烟厂目前只生产两个品牌的香烟,其一是老品牌“双喜”,其二是新品牌“盛霆”。这两个品牌都分两类,一类零售,一类特供。

吴绍霆利用自己的军职关系,在陆军衙门和总参谋部走动了几次,很快就搞定了这件事。将军府知道张盛霆公司是张家的产业,张家又是新军的最大资助人,这个面子当然要给的,所以也积极的支持了这个决议。

九月份开始,特供烟就进入了全广州的军队,至于发展到全省还需要一段时间。

忙完了烟草公司的事,吴绍霆开始着手于组织同盟会的聚会。这件事从七月份开始一直在拖延,不单单是吴绍霆的原因,黄兴和陈炯明那边也有一些麻烦,迟迟不能决定会谈的场所。知道八月中旬才传来了确定的消息,会场定在了惠州谘议局议员杨思复的公馆中。

九月上旬,吴绍霆就安排了藏身香港的革命党人,通过张盛霆公司的免检马车入关,在新安乘船沿珠江前往惠州了。他与倪端计划在九月十五日这天一起前往惠州,与同盟会众人会面。这次会议是上次事情败露之后第一次会议,而且到场的人也是最多的,倪端在介绍与会名单时都有三、四十人之众,看来广州支会大小干部都到齐了。

在前往惠州之前的几天,吴绍霆从通福银庄提了一笔钱,通过张直用最划算的汇率兑换成了美元。他带着美元与花旗银行史密夫会面,交付了上次订单四万美元的订金,史密夫承诺三个月的之内第一批货必会送达。

吴绍霆没有计较运货时间,毕竟这个时代跨国代工生产的模式还未出现,发达国家可不会轻易把本国的保密科技泄露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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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到惠州走水路需要一整天的时间,吴绍霆、倪端带着八名军中的同盟会成员,包了一艘小快艇在十四号这天早上出发了。他们到达惠州码头是傍晚五点钟的时候,陈炯明亲自带人来迎接,这大半年不曾相见,陈炯明看上去略微有些发福。

此时天色已晚,杨思复的公馆还在乡下的镇子上,现在赶过去肯定来不及。

陈炯明安排众人到城区里早已准备好的旅馆住下,等第二天一早,大家再一起直接去公馆参加会议就行。晚上,陈炯明在旅馆设了一顿简单的宴席,为吴绍霆、倪端等人接尘了,大家闲聊了一阵近段时间的状况。

吴绍霆得知,原来陈炯明和黄兴在惠州的这段时间里,一直在发展革命武装。

陈、黄二人联络了本地的会党,拉拢了一些驻地官军,还纠集了一些来自各个乡村里面的民壮,现在合计起来差不多都有一千人了。只是虽然有这么多人手,不过武器弹药缺很是缺乏,大部分还只能用大刀、棍棒之类。

吴绍霆记得在辛亥革命时陈炯明确实组织了一支部队,名叫“循军”,这支循军也就是陈炯明发迹的基础力量了。

谈起这支部队的组建,陈炯明又连忙介绍了坐在下位的一个年轻人给吴绍霆认识。

“这位是邓铿,字士元,震之兄应该有认识的吧?”

吴绍霆自然认识这位邓铿,只不过那是在二十一世纪的思维记忆中认识的,要说见面今天还是第一次。

邓铿日后是陈炯明师的副官兼旅长,同时也是陈炯明最忠诚的部下,粤军重要军事人物。他一生都秉承革命思想,但却在1921年于广州火车站被刺杀,后世多认为是陈炯明买凶杀人。但整件事让人感到扑朔迷离,因为陈炯明根本没有杀邓铿的动机,最先指出陈炯明是凶手的反而是孙中山方面的人,是否另有内幕让人索然。

滑稽的是,在邓铿死后不久,陈炯明前来吊唁时还与邓铿的遗孀同乘一车,如果陈炯明是凶手的话,邓铿的遗孀岂会与仇人同车?在邓铿死后的第二年,陈炯明部就发生了“六一六兵变”,陈军炮轰大元帅府,从此背上了反革命的骂名。

第155章,策划起义

“今日似乎是第一次见面吧,士元兄以前你我有面缘么?”吴绍霆如实的说道。

不等邓铿回答,陈炯明又道:“士元现在正是广东陆军小学堂的总教官,难道震之在广州少有与军学打交道吗?”

吴绍霆歉意的摇了摇头,赔笑道:“平日公事繁忙,私事也繁忙,陆军小学堂都是一些娃娃兵,自然不曾多在意了。今日确实是与士元兄第一次见面,士元兄既然在广州,为何不来找我叙叙呢?”

邓铿呵呵笑了笑,谦谨的说道:“我也是今年夏天才与竞存兄认识的,后来会里的同志经常谈起吴绍霆吴震之,我这才知道原来第一混成协鼎鼎大名的吴大人也是革命志士呀。”

吴绍霆客气道:“士元兄与我同辈,革命阵线上你我皆是兄弟、同志,何来大人不大人的。你这么称呼,反倒让我深感见外呀。”

邓铿连忙赔罪道:“震之兄果然大风范,佩服佩服。”

这时,陈炯明建议道:“震之,你看看能不能帮邓士元调任到你们新军去任职呢?邓士元以前就在新军炮兵营担任排长,后来才被调入陆军小学堂的。如今我们革命大业需要依赖新军的基础,多一位革命将领,则多一份革命力量!”

吴绍霆不禁有些诧异,陈炯明到底在想什么呢?邓铿可是循军的将领,也是他陈炯明未来的得力助手,现在不好好培养心腹、网罗人才,怎么反倒把人送到自己这边来了?他略略寻思了起来:看来陈炯明也是一位理想的革命家呀,为了革命事业可以不顾个人利益!

他深知这个年代的革命志士都差不多,大部分人是空有革命幻想而无理性作为,只有经过无数次的碰壁和挫折,才有少数人悟出了以往的过失。

既然陈炯明这么说了,他当然不会拒绝,反正现在第一混成协里面空缺的官职多得是,随便写一封推荐信就可以办妥。

“竞存兄所言极是,这样吧,这次会议结束之后,我回去就向陆军衙门写一封推荐信,尽量把士元兄安排到炮兵营任职。”吴绍霆立刻说道。

“太好了,这件事就有劳震之了。”陈炯明欣喜的说道。

“我也先多谢震之兄了。”邓铿说道。

次日一早,陈炯明安排了马车,众人乘坐马车出了城来到了乡下。

杨思复的公馆并不是镇子上唯一的独栋别墅,许多惠州城内的士绅们都喜欢乡下的清静,于是镇子上到处可见造型不一的庄园。杨公馆在一条小河边,北河邻山,距离镇子上人烟密集的地方也隔得很远,确实是一处幽雅清静的场所。

胡汉民、朱执信、谭人凤以及廖仲恺等人,自从由香港回到内地之后,就一直住在杨公馆里面。杨思复不单单是同盟会成员,也是陈炯明的好朋友,所以对于革命党事业是彻头彻脑支持的。身为主人的他,这几天可把他们这些革命同志招待的舒舒服服。

杨公馆附近没有什么马车,从外面看上去很安静,这是为了保证安全故意隐瞒的。

陈炯明引着吴绍霆倪端等人进入大厅之后,胡汉民、廖仲恺等人也都亲自下楼来相迎,大家都客气的了一番。会议还没正式开始之前,几个人就坐在客厅里面喝了点茶,叙述了这大半年的情况。

这些革命志士虽然没有什么正经工作和收入,可是走到哪里都不愁吃不愁住,在香港的那段时间里,他们过得自然不错。

上午十点时,差不多与会的人陆续到齐了。不过吴绍霆没有看到汪精卫,打听之下才知道对方现正在京城。他立刻联想到了汪精卫刺杀载沣的事情,好像就在今年十月份,他心中暗暗记下了这件事。

杨思复安排众人在二楼一间密室进行会议,并且端茶倒水的殷勤的招待着。

因为上午的时间不多,开会的内容也都是一些教条宣言之类,先是每个人做出了检讨,之后又表彰了吴绍霆英勇行为。在长达一个多小时的会议中,吴绍霆只听到了一条有用的消息,那就是廖仲恺以同盟会执行长身份,委任吴绍霆成为同盟会军事行动负责人。

正午大家在楼下吃了一顿饭,大家只喝了少许水酒,宴席上也没有多余的娱乐,毕竟革命事业是严肃的。饭后休息了一刻钟左右,大家又接着上楼开会。

下午总算谈到了正经事上,廖仲恺规划了同盟会广东分会未来六个月的活动计划,强调上次的新军起义行动绝不会就这么搁浅,新军起义事宜将会直接列入下一次会议的议程。接着,他与几个核心人物分析了目前国内革命形式,以及国外对革命的看法。

第三个环节,则是希望众人积极提出建设性意见,有利于改进同盟会眼下的处境。一时间众说芸芸,有比较好的意见,也有不切实际的意见,还有不着边际的废话。

就这样讨论了一下下午,吃过晚饭时,又进行了第三场会议。

这次难得聚集了这么多同志,所以自然要充分利用时间了。

晚上的会议开始讨论再次新军起义的事宜,廖仲恺先讲述了一些前瞻的工作,诸如宣传、募集资金、发展更多的革命志士。在讲完了这些话之后,他请出了吴绍霆来安排起义之前的军事布置,主要是前期所需事宜的筹划。

吴绍霆觉得同盟会人很不够意思,开会之前也没有给他一份会议章程,就这么唐突的让自己起来讲话。他事先没有任何准备,甚至都不太清楚廖仲恺所指的“前期所需事宜”是什么,不过在场四十位革命元老都看着自己,总不能一句话不说吧。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决定按照处理紧急情况的思路,来临场发挥。

走到主讲台上,他没有发表任何“假、大、空”的革命宣言,反倒是问了几个问题:“承蒙仲恺先生青睐,让我这个后辈在主持军事行动,在正式开始筹划起义行动之前,我想先了解一下目前我们同盟会的行动力量。”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吴绍霆身上,虽然在场有很多老一辈的人物,也有经历过大风大浪的革命旧人,可是却没有人一个人怀疑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能力。若不是这位年轻人挺身而出,只怕广东分会早就被官军突袭得手,从此一蹶不振了。

“首先,同盟会联络了多少支地方武装;其次,这些地方武装的情况是什么样;第三,能否确保这些地方武装的可靠性;第四,同盟会在那些官军部队中有所发展,这些部队是否可靠。”吴绍霆不疾不徐的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大部分人都是一脸无措,因为在同盟会中负责军事和联络的有特定人员,其余的只是从事思想政治、宣传、筹资等工作。

廖仲恺和胡汉民交头接耳了一阵,两个人脸色有些凝重,显然他们两个也没有详细的统计。一旁的邓铿、倪端还有邹鲁三个人则赶紧把吴绍霆的问题记录了下来,决定花一段时间来了解这些问题的详情。

就在这时,坐在最后一排的黄兴忽然站起身来,一边从自己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本子,一边向吴绍霆这边走了过来。他来到吴绍霆面前,把小本子递给了吴绍霆,说道:“这是我去年冬天统计的情况,可能不太全面,不过过段时间我会再去落实一下。”

吴绍霆接过了小本子,这个本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了,线头都断了好几根。他看了黄兴一眼,微微颔首向其表达了敬意。在他看来,同盟会唯一的实干家就只有黄兴一个人了,他想不通其他领导人是怎么策划起义的,简直是把起义勇士们的性命当儿戏嘛!

他翻开了小本子仔细看了一遍,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很多人名,前面都是一些联络地址,翻倒中间的时候才找到黄兴记录的革命组织概况。这些民间的革命组织几乎写满了好几页纸,并非是因为本子太小,而是黄兴湖南、四川、广西还有上海等地结识的革命组织都记录了下来。

克强公果然是用心的人呀!他发自内心的感叹道。

找到了广东省内的革命组织名录,粗略的一算,竟然有十几个。这些团体人数不一,有的成千人,有的几百人,还有的才几十人。每一个团体都有自己的首领,大部分都是黑帮、侠盗、义匪之流。

在这些人当中有点实力的不多:一是李福林番禺帮,人数多大一千三百多人;一是关仁甫洪门(即天地会)帮众和近两年发展的民军,大约有六百多人;再者是黄明堂钦州壮族民用,没有记录具体人数,只说了“一乡之人”,似乎是指整个乡镇的人都能参与行动。

除了上述三位之外,还有三合会龙头赖忠,手下有一千多号人,三百多支枪。

三合会与洪门是有关系的,但是关仁甫似乎与赖忠并没有什么联系,也许两脉人分割的太久,所以都各走各路了。

吴绍霆看完之后,将小本子还给了黄兴,然后说道:“就目前看来,我们同盟会在民间的势力已经不小,合计起来差不多有五千多人。不过有一点我需要提醒大家注意,民间力量并非正规力量,一旦真刀真枪动起来,这五千人中有两千人肯站出来就已经不错了。”

他的这番话让在场的一些民团领袖有些不痛快,这分明就是在说自己的手下不够义气嘛!不过大家还是沉着气,没有发生任何言语上的冲突。

这时,陈炯明说道:“我很支持震之刚才所提出的问题,如果我们连自己的情况都不了解,还怎么谈得上知己知彼呢?我认为,在接下来的工作当中,必须先确定这些民间革命组织的情况。”

众人都纷纷的点头称是。

吴绍霆接着说道:“只有了解了这些民团的情况之后,我们才知道前期应该筹备什么物质上支持。打个比方,有多少可靠的民团缺乏军火?枪可以买,买来的目的是给革命战士行动,如果我们每一个民团都派枪,但在起义的时候只有一半民团的人参与,那剩下一半不就打水漂了吗?”

众人幡然醒悟,连连认为这是一个重要的道理。

吴绍霆又道:“至于策划行动方案,那也是需要先了解我们自己的情况。诚如竞存兄所说,我们自己都不清楚自己,还谈什么知己知彼?难道拿同志们的鲜血去当儿戏吗?”

“是极是极!”

“就是这个道理,我们一定要好好合计才是。”

“没错,这次起义事关重大,决不能在含糊了。”

在座的众人再次议论了起来。

第156章,乌龙之谈

吴绍霆等众人议论差不多之后,然后又发言了道:“先前我说的是了解我们自己的力量,现在我要说的是我们的机会。我们最大的机会就是前两广总督张人竣走了,新来的两广总督袁树勋是一个君宪派人物。虽然君宪派与我们革命共和的思想不一致,但是为了保证行动成功,保证革命之火尽快燃烧中华大地,我希望我们能够持有求同存异的态度。”

听到这里,大家的脸色都变了,在场同盟会的元老们所追求的就是驱除鞑虏、光复中华的理想。三年前的时候,同盟会还在日本与君宪派笔战了一场,现在叫他们“求同存异”,这不等同于向反民主共和的势力妥协吗?

“震之,你不会是要拉拢袁树勋吧?”朱执信立刻问道。

“尽管袁树勋比起张人竣要容易对付,可是袁树勋是要保住鞑子皇帝的,我们的主张是彻底推翻这诟病满清,风牛马不相及呀!”胡汉民也说了道。

“是呀,就我们看来,现在最大的机会并非是要争取袁树勋。袁树勋是新到任的总督,又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外省人,最近还听说他都不理政事了。像他这样一个没有威信的总督,根本不可能约束城内的官兵,也就是说广州城内的官兵现在是各自为政,一盘散沙。我们利用这个契机发动起义,必然会事半功倍。”谭人凤一下子就说出了这一大堆话来。

吴绍霆看得出来,这些人根本还没有预见中国未来的走向,辛亥革命成功之后,那些君宪派、顽固派摇身一变全部成为了革命派,什么政体、什么政见在北洋军阀面前全部都是浮云。不过他不能责怪这些人,毕竟眼前的所有人不是穿越者,并不知道两年之后的情况。

他沉思了片刻,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的意思并非是争取袁树勋。假设我们现在攻克了总督府,袁树勋被我们俘虏了,那我们该如何处置他?”

众人面面相觑了一番,原来吴绍霆要说的是这个问题!

“杀了他?”有人试探道。

“不能吧,袁树勋好歹不是顽固派,他的碌碌无为反而给我们提供了便宜,杀他这样的人只怕没意义。”

“我也这么想。”

“是啊,袁树勋一直以来都在呼吁召开国会,而且还很支持谘议局的地位。理论上来说,他也是在救中国呀!”

“所以!!”吴绍霆提高了声音,打断了众人的议论,十分具有气势的说道,“我们机会也就在这里。求同存异只不过是一种态度罢了,袁树勋不作为是一个机会;如果我们起义之后能够策动他站在我们这边,那将是另外一个机会。”

廖仲恺问道:“震之,你说的是什么机会?”

大家都聚精会神的起来,等待着吴绍霆来做进一步解释。

吴绍霆说道:“我们革命不是革广州一城的命,而是掀起整个省乃至全国上下的革命巨浪!袁树勋是君宪派人士,而国内还有一大批与他同一立场的实权者,我们必须确找到盟会能够与君宪派的共同点,以此来激起他们的支持。”

谭人凤抚了抚自己的胡须,疑惑的说道:“说来说去,我们还是向他们妥协了?”

众人一片唏嘘不已。

吴绍霆说道:“这不是妥协,我们只是在求共同点。只要能拉拢君宪派的力量,助燃革命之火,到时候我们一鼓作气推翻了满清政府,什么皇帝,什么君主立宪,不都成为了过去?君宪派最终还得站在共和的立场上。”

听完了这番话,大家总算松了一口气,同时也不得不称赞吴绍霆具备长远的战略目光。

吴绍霆歇了歇气,放缓了情绪,说道:“我们不是在打一场战斗,我们是在打一场战役。一场革命的大战役。也许第一天我们能占领广州,可是三天之后又被官军打回来了,归根结底还是一场失败。所以,我们必须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

黄兴大声的呼吁道:“我赞成震之的话。同盟会之所以叫同盟会,还不是集大家之所成、秉革命之刚要而为同盟吗?”

陈炯明也点了点头,附和的说道:“震之和克强兄都说的很对。”

这时,其他人都看向了廖仲恺。廖仲恺是这里最高负责任,像这样设计到政治意见的决策,自然必须有他来做决定。只是廖仲恺现在也感到很忧虑,他一直都是秉承着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的信念,除了召开国会之外,自己几乎反对君宪派的所有政见,包括君宪派的立宪。因为君宪派的宪法是基于君主制度。

沉默了一阵之后,他终于开口说了道:“震之,我们主要希望你来策划军事行动,至于这些政治上的事情,我们还是从长计议吧。”

吴绍霆心中叹了一口气,同盟会果然是让人失望呀。不过他还是说道:“那好吧。”

之后,他又明确了一下起义行动时的敌人,并不是所有旧军都是敌人,正如并不是所有新军不是革命派一样。他强调一定要分清楚进攻的目标,不要乱树敌人,这样只会让起义愈发困难。他列出了广州城内的一些旧军部队,诸如练营、消防营、巡警营还有总督府直辖炮队等等。他意见是一定要先控制所有旧军的首领,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减轻与旧军的冲突。

除此之外,他还故意让在场的众人来做补充,还有什么潜在的威胁。

结果大家你一言我一句,的确说了很多,可是几乎都扯得太远了。

吴绍霆挥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他现在已经知道为什么历史上的广州新军起义会失败了,因为这些同盟会人从始至终都没提及到广东水师部队!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敌人,仅凭我们的力量还很难应付,那就是广东水师。广东水师提督李准是一个绝对忠君的角色,他是绝不会容许革命之火点燃的。”他最终一句道破了出来。

顿了顿之后,他接着介绍了道:“广东水师大小舰船三十多艘,前不久刚添了三艘德制炮艇。虽然这些年海军经费锐减,可是它们在内湾上依然可以充当移动的炮台。我们起义军只有步枪和少许山炮,要应付广东水师很难。”

众人都恍然起来,不过他们当中没有人感到庆幸,毕竟广东水师只是一时没想起来罢了,起义的具体时间都还没有定下来,说不定日后大家就记得了。人就是这样,在没有尝到恶果之前总会自以为是。

吴绍霆建议的说道:“不知道在座的诸位,有谁与沙洲海盗有联系?如果有路子能结识这些海盗,在起义当天可以让他们来牵制广东水师。哪怕是花重金雇佣也好,因为广东水师对我们的威慑性实在太大了。”

陈炯明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忽然说道:“虽然我现在还不能打包票,不过给我一段时间,我可以找到一些中间人去联系这些海盗。”

吴绍霆还是很信任陈炯明的,在场的除了黄兴之外,也就只有陈炯明算得上靠谱了。他向陈炯明点了点头,说道:“那就拜托了。不过不管事情结果是什么,一定要提前告知。”

陈炯明说道:“明白的。”

第157章,讨要军费

吴绍霆从四个方面分析这次行动的前期状况,说完之后也就差不多到这里了。至于起义行动的具体布置,还得等同盟会确定民团状况,以及自己这边确定新军里面的情况,然后才能做出相应的计划。

他可不会草率的执行这次行动,如今袁树勋担任两广总督是一个极好机会,新旧交替时必然有机可乘。他决定全力一搏,将自己这一年来积蓄的力量全部投入,如果不幸失败了,他经营这么久的新军资源就会付诸东流。当然,他不会轻易的就向坏的方向去想,毕竟革命之势如今在国内已经凝成气候,希望还是很大的!

散会之后,吴绍霆找到了廖仲恺、胡汉民和黄兴三个人,他们四个人留在会议室商讨了另外一件事。吴绍霆告诉廖仲恺他有办法筹到枪械,而且已经预付了六成的订金,一共有四千支美式步枪,三个月之后就能收货。言下之意,就是希望由同盟会来结尾款。

胡汉民既然一开始说过他们在香港筹到了一笔革命经费,那这笔经费肯定要用在正途上。与其让这笔经费最后无果而终,还不如拿来垫付这比军火,上次他们联络陈廉柏交易时,不照样支付了一笔订金吗?

廖仲恺和胡汉民因为上过当,所以这次显得谨慎了一些,强调的询问这笔军火可靠不可靠。吴绍霆淡然的一笑,说道:“样货我已经拿到了,一共五支步枪,都是不要钱的。改天回广州之后,我可以把枪拿给你们。”

“那这笔军火一共多少钱?”胡汉民问道。

“加上子弹,合计是六万多美元,零头就算了。”吴绍霆说道。

其实胡汉民知道吴绍霆现在开公司赚大钱了,他现在很想说让吴绍霆一人承担这笔军火款项最好了,大家都是为革命,能支援那就尽量支援。不过他又顾虑到吴绍霆为革命忙前忙后这么多,而且军火也出了大头,再说出这番话太不尽人意了,最终保持沉默。

“震之,两万美元可不是小数目呀。”廖仲恺脸色露出了几分为难,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在香港确实筹到了一笔款项,可是一共才只有五万块,折算来美元的话才只有一万多一点呢。”

“那好吧,尾款我再想办法垫付一万美元,但剩下的一万美元希望仲恺先生能解决。”吴绍霆没有犹豫,直接就答应了下来。他就知道所谓的革命经费不会那么多,更何况段时间廖仲恺、胡汉民等人在惠州吃喝住行,这些都是算在革命开销之内的。

“那真是太好了,震之不愧是全心全意的革命志士呀!”廖仲恺心中总算松了一口气,欣喜的说了道。

黄兴从始至终都没说话,闷声闷气的坐在那里抽着烟斗,脸色在烟雾后面显得难以捉摸。

吴绍霆这时转向了黄兴,对他说道:“克强先生,第一批枪到了之后,我先派给你们惠州这边。一来惠州离广州比较远,查的不会那么严格,藏起来容易一些;二来克强先生和竞存兄发展的民团力量是最可靠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黄兴叼着石楠烟斗微微点了点头,沉声说道:“也好,就按照震之你的意思来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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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州的会议开了三天,后面两天大家都在讨论前期革命宣传工作。

在接下来的会议上,吴绍霆只提出了一个要求,那就是希望同盟会尽快拉拢第一混成协第二标标统莫擎宇。只要莫擎宇站在革命这边,起义之时必然能够获得强力的支援,最起码也要确保莫擎宇不会站在清政府那边。

十八号这天吴绍霆、倪端等人就返回了广州,其他人有的留下来继续展开筹划工作,还有的是惠州本地人不需要动身。随同吴绍霆等人一起返回广州的还有邓铿,邓铿是陆军小学堂的总教官,这次同样是请假来与会的。

回到广州不久,吴绍霆就向陆军衙门推荐了邓铿。

陆军衙门也知道混成协现在很缺人,也知道吴绍霆经常推荐人,对吴绍霆的眼光已经有了心理上的信任,所以很快就批准了下来。

月末的时候,邓铿就从陆军小学堂调任到了第一标参谋部担任侍从官。毕竟邓铿现在资历还太浅,军衔又不高,不可能一下子就提拔到参谋官的位置上来。

吴绍霆的计划是希望把邓铿培养成自己的副官,他原本很器重陈芳,可是这个年轻人显然太过软弱,很多时候都显得太不可靠了。

广州很快就到了入秋的时节,不过与往年一样,夏天的暑气依然久久不散。

不过热的天气对于张盛霆公司来说是销售的旺季,从六月到九月这段时间里,优雅果汁的销售额已经超过了前半年总额。吴绍霆知道优雅果汁已然形成了庞大的市场占有率,所以注意力渐渐放在了其他产业上,尤其是黄埔码头这边的事。

黄埔码头如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生机,自从吴绍霆暴打了船帮老大之后,所有地痞流氓势力都不敢再骚扰码头。业内的人都知道黄埔码头不再是伍家的人在经营,幕后还多了张盛霆这个军政商合体的大企业。

至于陈廉柏当然是又气又恨,他给了莫士诚好处,也花了好一笔价钱来准备,到头来却财货两空。但是他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面咽下,黄埔码头有张家、有军方还有美国人在幕后支持,他能奈何?

吴绍霆关心的不是码头,而是紧挨着码头修建的一座工厂。

从惠州回来之后,他又专门去了一趟香港,与张直的长公子张志诚见了一面。他参观了张志诚的机械厂,这家机械产主要是生产锅炉和人力车、马车及自行车零配件。面对这两条毫无联系的生产线,他都被张志诚经营的方式搞糊涂了。

张志诚倒是沾沾自喜,因为他工厂的生意最近越来越好,随着自行车和人力车的普及,他的工厂都已经扩大了两倍规模了。至于锅炉的订单倒是比较少,主要是提供一些船用锅炉、火车用锅炉以及民用小锅炉,除了三年前接到过广东省府的铁路订单之外,到现在都只是一些零散的生意。

说道广东省府的铁路火车锅炉订单,三年都过去了,可是广东的铁路还木有开始动工。倒是去年听说了铁路局已经开始规划路线了,有望在明年开工。

吴绍霆听完张志诚的介绍之后,决定让张志诚把锅炉生产线迁移到黄埔去,除了现有的订单之外,以后的生意暂时全部推掉。他告诉张志诚,他会支持张志诚开展研发工作,造出中国最先进的机械设备,不单单是锅炉,任何有利于工业发展的机械都算在其内。

张志诚这几年一直都不感到愉快,因为他一个美国理工大学生,竟然做的是制造机器、贩卖机器的事情,当年的雄心壮志何在?

因此,当他听到了吴绍霆的请求之后,当场就答应了下来。反正香港公司可以交给别人来打理,他身为总经理只要坐享其成就可以了,然后抽身去黄埔精心钻研发明创造,向着当年崇高的理想迈进。

就在第二个月月初的时候,张盛霆黄埔工业公司注册成立,厂房也一些就绪。

吴绍霆让伍广廷协助管理工业公司的运作,而张志诚则专心进行研发。他计划每年从张盛霆总公司的账上下拨百分之三十的利润资助工业公司,哪怕是粗放式的试验、研究,自己都是全力赞同的。

一旦有空闲,他自己也会亲自参加研发,利用一些二十一世纪的科普知识,尽量为张志诚提供帮助。最近的这段时间里,他就在改良步枪和手枪的枪击,希望能够提前发明导气式枪机,制造出自动步枪来。

第158章,敷衍了事

十一月末,美国领事馆派来人找到吴绍霆,递交了一份来自纽约花旗银行的信函。信上说他所订购的军国第一批已经抵达了厦门,三天之后就能到达广州,希望中方做好接货准备。当天下午,他去了一趟花旗银行驻广州办事处找到了史密夫,他很奇怪这封信为什么是美国领事馆转交到自己身上,而不是花旗银行驻广州办事处。

吴绍霆一直觉得这次订购军火的事情越低调越好,他可不想军火还没到消息就传到了陆军衙门那边去了。这批军火只是打着陆军衙门的名义,实际上用来资助革命党起义的。要是陆军衙门追问起来,他该怎么去解释?

史密夫在见到吴绍霆时,还以为吴绍霆是来感激花旗银行服务周到,却没料到吴绍霆是在责备自己的!他感到很郁闷,坚持认为花旗银行是按照程序在办事,而且吴绍霆事先也说这是为了装备混成协的武器,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吴绍霆没办法,只好就这么算了,不过他希望史密夫能去告诉美国领事馆,这件事暂时不要通知中方政府,否则日后的买卖就不好做了。

史密夫立刻就猜出吴绍霆购买这批军火不是给混成协装配了,但是他也没有多问,反正他只是一个商人,目的是为了赚钱。当即,他口头上答应吴绍霆,不过最后还是把这档事给忘在了脑后。

三天之后,吴绍霆派了邓铿去黄埔码头监督军火。二千支M1903步枪和五十万发子弹如数送达,另外还有第一批的一百支温彻斯特M1897散弹枪。邓铿遵照吴绍霆的吩咐,先把步枪都存放在了黄埔码头仓库,只把散弹枪和配套子弹运回了西郊军营。

就在第二天,陆军衙门果然派人来询问这件事了。

美国领事馆里面是有中国人办公的,美国花旗银行总部发来的电报,就是由这些华工送过来的。华工每天都要向中方外交官汇报领事馆的情况,自然而然就把这个消息传出去了。陆军衙门听说这个消息后很诧异,因为吴绍霆根本就没与他们谈过这件事,第一混成协也从没接到过更换武器的先期通知。

衙门派来的是军官处总长秘书和军需处次长,他们来到标参谋部,直接通报了要见吴绍霆。等了片刻之后,只见吴绍霆叼着一根雪茄,肩膀上扛着一把新式的枪械,就这样大大咧咧的走出了参谋部,来到了院子里面。

“白秘书,刘处长?有事吗?”他吐了一口眼圈,雪茄的劲头呛得他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吴大人,您这……这,这枪?”白秘书看着吴绍霆这态势,显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了,甚至还有些担心吴绍霆会不会拿那把枪对向自己。

“吴大人,我们听说你私下买了一批美国军火呀……”刘处长问道。

“没错,你们消息还挺灵通的,昨天刚拿到。”吴绍霆把雪茄叼在嘴里,然后把散弹枪拿在手里拍了拍,说道,“美国最新式散弹枪,现在很抢手的,我可是花重金才订购了几百支。美国佬太不够意思,三个月才运来了一百支,说是要分批交货,只怕等到明年还未必交得起呢。”

他说完,把散弹枪抛给了刘处长。

刘处长接过来反反复复看了半天,竟然连怎么上膛都不知道。

白秘书稍微松了一口气,连忙进入了正题,说道:“吴大人,这私下购买军火可是大事呀,您怎么得也要跟衙门这边通报一声才是。而且,我们听说吴大人您购买的可不是几百支,都有好几千的数量了,要是换做别人,只怕早就当作意图谋反论处了。”

刘处长连连点头,同时把枪还给了吴绍霆,忧心忡忡的道:“吴大人,您可是咱们新军的标榜,应该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呀。所以我们还没有把这件事报到将军办公室去,不过好歹您也要给我们一个合理的交代呀。”

吴绍霆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反问了道:“你们听谁说的我订购了上千数量的枪啊?如果美国人肯把最先进的武器卖给我那么多,我一定照单全收。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呢!”

白秘书说道:“昨天下午是通商翻译馆的陈大人,在听完美国领事馆华工汇报后派人到衙门来通知的。通商翻译馆可不会记错的。”

吴绍霆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转身喊了道:“士元,把领事馆昨天发来的文件拿过来。”

邓铿匆匆的就从参谋部跑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封打印的信函,上面有花旗银行的印花,不过通篇都是英文。吴绍霆接过来之后,又递给了白秘书,说道:“白秘书懂英文吧?您自己看看吧,我一共订了三百支散弹枪,四万发子弹,还有一百支南美洲雪茄。哦,稍等。士元,去拿两盒雪茄出来。”

“是。”邓铿马上又翻身回去了。再次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两盒包装精致的雪茄,连盒子都是上等松木制作的。一盒雪茄十五支,至于是哪里国家生产的,就连吴绍霆自己都不知道,这是昨天从张直家里拿来的。

“高级古巴雪茄,中国有钱也买不到,好东西。来来,白秘书和刘处长一个人送你们一盒,摆在办公桌上那叫一个有档次呢。”吴绍霆胡诌的说道。

白秘书和刘处长自然欣喜不已,赶紧将那雪茄接了过来。

吴绍霆又道:“白秘书,你先看看那花旗银行给的文书吧。”

白秘书只懂得一点英文,而且长久不用,基本上已经荒废了。他看到吴绍霆一副轻松自如的样子,又是展示新枪,又是送东西的,理所当然就降低了一大半戒备之心。他看了那密密麻麻的英文,在当中果然找到了“4000”、“300”、“100”这样的阿拉伯数字,心想吴绍霆说得应该没错。

刘处长却还是有一些疑虑,问道:“就算吴大人你只购买了三百支枪械,这也要上报备案才是呀。在下实在想不通了,吴大人你为何要买枪呢?”

吴绍霆淡然的笑道:“你们以为我买枪做什么?这是我帮张盛霆公司订购的,只不过借用一下咱们衙门的名义,走程序方便一些。现在那个有钱有势的不弄几把枪保驾护航呢?上次有人在黄埔码头闹事,把码头工人都吓跑了,还打伤了好几十人。没把枪罩着,难道让我派人天天守在哪里吗?”

刘处长和白秘书听到这里,立刻恍然了过来,原来这是一批私枪呀!他们两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觉得这事真没必要再追查下去了,正如吴绍霆所说的那样,现在有钱有势的谁没有枪呀?城里黑帮的枪都比旧军的还多呢。

白秘书打了一个哈哈,笑道:“原来是这样呀,真是误会了。”

刘处长也转变了脸色道:“是呀是呀,其实我和白秘书也只是过来问问,没其他意思,吴大人千万不要放在心里去呀。”

第159章,起义前夕

吴绍霆笑道:“哪里哪里,白秘书、刘处长职责所在,我最敬佩的就是这样的人了。”

白秘书和刘处长心里暖洋洋的,得到吴绍霆的夸奖可不容易,吴绍霆可是新军中有名的刚正不阿之人呢!

吴绍霆又道:“这次到了一百支,我取来了三十支,先让咱们新军学习使用一下,好了解美国人的新式武器到底是什么情况。等过段时间第二批到了,如果码头那边人手足够,多余的枪就配给咱们新军。反正大家都是一家人嘛。”

白秘书连连称是,道:“吴大人大公无私,真是我等效仿之楷模呀。”

一番寒暄之后,白秘书和刘处长捧着雪茄盒喜滋滋的离去了。

吴绍霆把叼着的那根雪茄拿了下来,走到墙壁前戳灭了烟火,喃喃的骂了道:“这雪茄还真不是什么人都能抽的,还是抽咱们自己的烟好。士元,你把剩下的雪茄都拿去吧,送亲朋送好友也是一个意思,我不要了。”

邓铿笑道:“吴大人你刚才还真是镇定自若呀。”

吴绍霆嗤笑道:“我只是怕麻烦而已,不过就是买枪罢了,算个屁的事。”

说完,他招了招手让邓铿上前来,压低声音又道:“你下午去一趟黄埔,让伍先生安排船马上把军火都送到惠州去交给克强先生,不能再拖了。”

邓铿点了点头,正色的回答道:“吴大人放心吧,我一定办妥。”

下午邓铿先发了一封电报到惠州,让黄兴和陈炯明做好接应工作。当天晚上这批军火就运达了惠州,惠州革命党人接过这批美式步枪,一个个都欣喜不已,彷佛革命大业已经完成一半了似的。

不过当黄兴打开子弹箱时,却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对一旁的廖仲恺说道:“仲恺兄,这子弹似乎有点少呀。”

廖仲恺问道:“有多少子弹?”

黄兴说道:“电报上说一共只有五十万发子弹。平均给两千支步枪的话,一支枪才只能配一百多发。而且咱们肯定要先熟悉一下美式步枪的性能,实弹练习要消耗一些子弹,起义的时候不太够用吧。”

廖仲恺并没有感到什么诧异之处,他说道:“这还不够吗?第一次筹划起义时,你不是才说十颗子弹就够了吗?”

黄兴心中好气,跟不懂军事的人谈话真是麻烦,他叹道:“那是在广州,可我们现在是在惠州呀。惠州根本没有军火库,我们从这里行动,一路向广州进攻,途中没有补给,只怕到广州时大家只剩下一支空枪了。更重要的是,这美式步枪的子弹型号与咱们中国的子弹型号完全对不上,就算咱们占领了军火库也无法补给呀。”

廖仲恺沉思了片刻,却想不出任何办法,反问道:“那现在该如何是好?”

黄兴想了想,道:“现在没办法,只能发电报问问震之,看看他还能不能搞到弹药。如果不能,我们也只能尽量从省了。”

廖仲恺点了点头,也只好如此了。

十二月初,由吴绍霆号召同盟会干部,再次来到惠州开会。

吴绍霆这次之所以主动联络开会,是考虑到给了同盟会两个月时间搜集各方面信息,应该有所结果了。他赶赴惠州途中,心中暗暗做出决定,如果同盟会在过去的两个月里什么都没做,自己很有可能会放弃接受同盟会的领导,选择自己单干。这很容易理解,和一帮空谈主义者在一起磨蹭时间,有什么意思?

不过这次会议总算没让他失望,陈炯明、胡汉民、朱执信等人都详细的登记了广州附近民团的情况,另外也已经与沙洲海盗联系上了。非但如此,负责外联的倪端、胡毅生也顺利说动了第二标标统莫擎宇。

当然,莫擎宇还是比较谨慎的,他通过胡毅生带话是由第一标先行动,第二标在从中策应。并且做出了承诺,只要西郊军营起义成功,他绝不会做缩头乌龟,必然协助第一标进城,同时还负责压制骑兵营。

莫擎宇亲自画了押,以示决心。这一点增加了大家的信任。

吴绍霆在散会之后,与倪端,陈炯明、黄兴、关仁甫、黄明堂等人详细讨论了进攻广州城的策略。当晚,他们六个人都没睡觉,一直推敲到了第二天早上,总算制订了一套比较靠谱的起义计划。说是靠谱,其实也就是符合大家的利益罢了。

“那就这么先决定下来。李福林和三合会那边,关兄和黄兄代为通知一下。”吴绍霆声音有些发涩,秋天干燥的天气让他上火了。

“没问题。”关仁甫点头答应了下来。

“那么,我们起义的时间定在哪一日?”黄兴磕了磕他的石楠烟斗,把烟斗里面的烟灰倒了出来,他一边说着一边去摸自己的烟草袋,结果烟草袋已经瘪了。

众人都没说话,目光齐齐落在了吴绍霆身上。因为在整个起义计划中,打响第一枪的将是第一标第三营,所以主导权自然而然就掌握在吴绍霆手里了。

吴绍霆短暂的思索了一下,郑重的说道:“二十五天之后,一九一零年一月一日。也即是己酉年腊月一日。枪响时间为正午十二点整。”

在场的几个革命志士都不是教条主义者,尽管只剩下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不过对于他们来说依然是十分期待的。既然走上了革命的道路,理所当然要付诸行动。每个人脸色都充满了坚毅和信心,点头应诺了下来。

陈炯明走到窗边,拉开了厚重的窗帘。远处黎明的亮光正在刺破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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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剩下的二十五天时间里,吴绍霆抓紧时间训练第一营营务处卫队使用散弹枪。营务处卫队只有二十多人,他给每个人派了一把温彻斯特的散弹枪,每天早上都会来一场实弹训练。开始的时候还有很多人在一旁观看,毕竟是美国新式的武器,大家都很好奇。可是久而久之就兴趣索然了,大家也不当一回事。

十二月中旬的一天,孚琦突然找到了吴绍霆。

这让吴绍霆微微有些诧异,毕竟现在心中有了大秘密,还是有几分担忧的。不过来到将军办公室见到孚琦之后,才知道原来孚琦也是被他购买美式新装备的事感兴趣了。孚琦并没有责备吴绍霆私自假借陆军衙门名义购枪,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见怪不怪了。他见识过散弹枪的练习,从吴绍霆私自购枪之事也得到启示,混成协是不是有必要装备更好的武器?

整个下午,孚琦与吴绍霆讨论的都是这件事。

但吴绍霆觉得孚琦有些太想当然了,以中国目前的情况有必要购买那么先进的武器吗?再者陆军衙门和将军府有这么多钱吗?他建议如果需要装备先进武器,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大量引进重机枪和迫击炮。

“迫击炮”这个名词对于孚琦来说还是很新鲜的,因为近代历史上最早使用迫击炮是俄国,1904年日俄战争时第一架迫击炮被成功发明了出来。但是直到一战时堑壕战广泛运用,迫击炮才得到重视和发展,目前迫击炮还处于冷冻时期。

反正吴绍霆只是随便与孚琦说说罢了,他相信用不了多久孚琦就无法在经营新军了。

对于吴绍霆的建议,孚琦还是记在心中的,他告诉吴绍霆只要有足够的条件,他一定会把第一混成协打造成最先进的陆军,必然大大超过北洋六镇。吴绍霆只是与其客套了一阵,聊表了一下心意,心中却不以为然,北洋六镇那是经过十几年沉淀的老部队,岂能说超过就超过呢?

不过当晚回到宿舍之后,吴绍霆心中又有了几分犹豫,一旦起义成功他该怎么处置将军孚琦呢?好歹孚琦对他是一片器重,可以说没有孚琦的提拔,自己哪能不到一年的时间就混到现在的位置!更何况以前他犯了那么多过失,几乎全部是孚琦替自己开脱了。

如今汉人反满之心甚重,一旦革命闹起来,杀死满人的想法必然会席卷全民。

第160章,同志们,革命!

【今日四更,求各位大大慷慨收藏,谢谢了】

1910年1月1日,也即农历腊月一日。

吴绍霆一直认为农历和公历是不可能重合的,不过今天看来,最起码单日上还是出现了重合。他在前天的时候,就把这个发现告诉了倪端,并且让倪端在军中散播下去,营造出1910年1月1日是一个非同寻常的日子。

这天早上天还未亮,他便将一直没穿过的崭新军礼服穿上,将同盟会徽章别在了胸口,再用一件大军披罩着。刚刚出宿舍时,邓铿、李琛以及倪端等第三营几个革命军士正好齐齐来到了楼下。

李琛虽然没有加入同盟会,甚至也不知道革命是什么东西,但是自从新安剿匪归来后,他便成为了吴绍霆的亲信护卫。他坚信的认为,不管吴绍霆要做什么,都是在做一件正确的事情。所以今日正午即将发生的起义行动,他早先也得到了通知。

来到楼下,吴绍霆用庄严的目光看了众人一眼,这些革命志士今天将完成一件大事,有的人能够看到最后的曙光,有的人则有可能看不到。他没有发表什么鼓舞士气的言论,仅仅是简短的说了一句:“今日之事乃吾中华五千年从未有过的大变革,我吴绍霆有幸与诸君共赴之。不成功,则成仁!谢了!”

说完,标准的向这些人敬了一个军礼。

众人肃然回礼,一个个热血沸腾。

然后大家就跟着吴绍霆走出了军官宿舍,直接来到陆军衙门军需处。陆军衙门里的同志早就打开了门,十八位早已经接受革命思想的衙门卫兵在军需处前院候命。吴绍霆一声令下,卫兵摸出钥匙打开了军需处库房的大门,开始把里面储备的子弹和炮弹都搬了出来。

倪端、邓铿等人也上前协助搬运,他们把一箱箱的弹药运出了衙门,全部堆放在陆军衙门侧门口的小道上。大约花了二十分钟的时间,军需处的弹药全部搬了出来,毕竟这里储备的弹药也不多,仅仅只是一些应急所用。

“他们该来了。”倪端站在小道路口看了看怀表,时间是六点三十分。

没过多久,从大校场那边传来了马蹄声,三辆军用马车只掌着一盏油灯出现了。片刻之后马车开到了小道前面停下,从车上跳下了七、八个新军士兵,这些人都是第三营的革命同志。倪端马上吩咐自己这边帮忙,把弹药都送到马车上。

装载完毕后,两辆马车直奔第一标军营,另外一辆马车运载着炮弹向炮兵营驻地去了。

之后,倪端与吴绍霆会合,他们带着陆军衙门的同志们匆匆又向食堂去了。

早饭是必须吃的,因为这一顿很有可能是接下来一天时间里唯一的一顿饭。

来到食堂时,伙夫班的同志同样遵照了昨天的指示,在昨晚造饭故意多造了一辈,今天早上只需要将昨夜剩下的饭热一热就可以了。吴绍霆让倪端和陆军衙门跟来的同志们先吃饭,自己只随便的啃了一个馒头,喝了一碗米汤就好了。

天色渐渐泛亮。往年的冬天,西郊军营都会如同结了冰似的,一切都显得迟钝和缓慢。不过今年却大不一样,新军营房里面的大部分士兵都起得很早,他们正在等待着那激动人心的时刻到来。虽然会有性命的风险,但在革命思想和救国宏远的熏陶下,他们已经将性命置之度外,愿意奋起一搏。

积怨已久的反清情绪,正在快速的升温。

有些新军士兵还不知道情况,看到营房里面同伴这么早都摸起来,忍不住好奇了起来。不过不管他们怎么问,同伴们仿佛一下子变成了陌生人,根本不理会。当然遇到关系稍微好点的人,还会提醒的告诉他们:准备跟着我们大干一场吧!

七点整,伙夫班把早饭都派了下去。

所有新军营房里气氛都很严肃,那些负责联络的革命领头人,正在挨个营房的派发子弹。士兵们一个个把武器拿在手里,反反复复的检查着。

吃过早饭后,吴绍霆让倪端先回第三营营务处,自己带着陆军衙门那些同志直接去司令处做好起事准备。司令处的卫兵只有一小部分人知道今天起义的消息,因为大部分人还是赵声的心腹,但就是这一小部分人足以掩护一上午的时间了。

并不是吴绍霆排挤赵声,只不过他自己多了一个心思,等到起义前一个小时再把消息告诉赵声就可以了。他不希望赵声有充足的时间做好准备,免得这小子会耍什么花花肠子,因为他自己已经在怀着鬼胎了。

“士元,你去把第一营孙继直、李济深、梁鸿楷、陈芳四人叫来。”吴绍霆刚走进参谋部就吩咐了道。现在参谋部大院只有四个站在革命这边的侍从官,至于何福光、许海英他们可能还在呼呼大睡中。

邓铿马上就去办了。

除了梁鸿楷是随士兵住在营房里,其他人在升官之后都分配到单独的军官宿舍。所以早上新军士兵的异常情况只有梁鸿楷一个人察觉了,但是他却什么都没做,什么也没有问。因为他看得出来,这一切都是早有预谋的,自己做好还是老实一些为妙。

吴绍霆把起义的事,用暗示的方式告诉过李济深了,但是却没有告诉李济深具体起义的时间。而李济深是一个聪明人,他当时就表达了忠心,并且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也中规中矩,不曾做出任何背叛的事。

至于陈芳和孙继直是什么都没告诉的。

大约半个小时过后,这些人总算陆续来到了司令处,一路上他们都察觉到今天西郊军营的异样。在参谋部里,吴绍霆郑重的宣布了今天的起义行动,并且开诚布公的希望他们能够支持,如果不然,那他就只能不客气了。

梁鸿楷和李济深马上就表示了赞同,孙继直有些茫然,不过最后还是答应了。倒是陈芳感到很是慌张,他骨子里虽然也有反清的想法,但是这不过是顺应潮流的跟风思想罢了。要让他真刀真枪的来干,他还真的拿不定主意了。

吴绍霆严厉的看着陈芳,呵斥道:“你还是男人吗?你还有血性吗?我提拔你做营长是为了什么,是因为我以为你是一个人才。如果你干不了这活,我不勉强你。”

陈芳吞了一口口水,一牙咬,点头道:“卑职谨遵吴大人指令,在所不辞。”

“很好。你们现在都返回各自部署,以枪声为号。枪声响起,全部在左臂上系白带为标记,随我一同革命!”吴绍霆命令了道。

“是!”梁鸿楷、李济深等人齐声应答了道。

随即,他们便匆匆的返回到营区去,开始鼓动全营士兵,连同那些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士兵也都告知了原因。没过多久,第一营全军都做好了准备,一个个磨拳霍霍,等待着正午的到来!

十点整事,倪端来到参谋部通知吴绍霆,第三营也全体准备完毕。

“很好,按照既定计划执行,千万不要乱了。”吴绍霆点头说道。

“明白。到十二点时我亲自开枪,之后我营直取西郊消防营三个驻营,以最快速度控制旧军!”倪端复述了一下自己的任务。

“我率第一营分兵两路,一路控制陆军衙门,一路控制炮兵营。”吴绍霆也复述了一下自己的进攻目标。

“大人,那第二营怎么办?”一旁,邓铿疑惑的问道。

“前几天我跟第二营营长徐少文谈过,他答应响应。只不过现在第二营都是赵声的心腹,他最多只能调动营务处卫队和部分士兵。到时候他们的任务就是控制协司令部。协司令部没多少人,应该不会出乱子的!”吴绍霆说道。

之后,倪端再次返回第三营去准备了。

第161章,西郊军营之战

直到半个小时之后,陆军衙门的官员才陆陆续续到职,但是他们根本没有发现军需处库房失窃了,冗旧的体制里面可没有每天检查库房的规定。

第一标司令处的军官也接二连三的从宿舍出来,吃过早饭后照常来司令处奉公。吴绍霆与这些军官大部分谈过话,暗示过反清的起义事宜,除了个别两个愚忠者,其余大部分人都是支持的。当他们来到司令处时,赫然发现此时的司令处气氛有些异样,但又说不出到底异样在哪里。

不过何福光、许海英以及另外几个侍从官陆续来到参谋部时,马上就感到情况不对劲,因为参谋部大院竟然出现了十几个荷枪实弹卫兵。这些卫兵正是陆军衙门的卫兵。

只是他们是一个接一个逐一抵达参谋部的,势单力薄之下,就被卫兵们强行请了进去。

吴绍霆在参谋部等着他们都到齐了,然后告知了今天即将要发生的事情。所有人都感到很吃惊,并不是对革命吃惊,而是对革命发生在今天而吃惊,因为他们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来的也太突然了。

但大家都明白,事情已经发生了,只能面对现实。

许海英第一个站出来表示支持,于是所有人都被带动了起来,纷纷宣誓支持革命。

吴绍霆对这个结果不感到意外,毕竟这是时势所趋。他马上给他们分配了任务,何福光负责主持参谋部大局;许海英则带着院子里的卫兵,与司令处支持革命的卫兵会合,听到枪声之后立刻控制整个司令处。其余的侍从官各就各位,听从何福光的指挥。

大家都应了下来。

赵声是从第二营心腹那里得知的消息,当他赶到司令处时,已经是十一点半了。他立刻冲进了参谋部找到吴绍霆,一脸很不服气的样子,当着众人的面破口大骂吴绍霆不提前通知自己起义之事。

吴绍霆知道赵声是故意的,以表示他是强烈支持革命的立场。他没有打算与赵声闹僵,因为在起义的时候,还是需要赵声这个标统的名义领导。当即他只随便编了一个借口,说自己也是昨天才知道这个消息,一大早又忙着筹备,所以没有来得及通知。

赵声当然不相信吴绍霆的鬼话,可是现在他也不能和吴绍霆闹翻,只好接受了这个借口。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吴绍霆把行动计划告诉了赵声,希望赵声到时候能控制好西郊军营秩序。赵声听得这个安排,似乎把自己推向了领导的地位,心中沾沾自喜了起来,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上午的时间不太好过,等待是漫长的,很多士兵都有些沉不住气。好在每一座营房里人数很多,大家都能相互监督、相互劝说,再加上各个队的队官坐镇,所以并没有发生什么乱子。

正午十二点,第三营传来了枪声,接着是零星的呐喊声。

整西郊短暂的沉默了一下,转眼间响起了更多的枪声以及呐喊,声势由一开始的零零散散,一下子变成了汹涌的波涛。新军士兵们纷纷冲出了营房,在各自长官的带领之下,向着计划好的进攻目标冲了去。

“革命了,革命了!驱除鞑虏,复我中华!”

“驱除鞑虏,复我中华!!”

“是大汉男儿的都起来,都起来!”

“反了反了,抓住王长龄,抓住孚琦。推翻鞑子政府。”

每一句叫喊声都是那么激烈,让人听了就感到沸腾和振奋。

新军士兵们看上去是一篇混乱,可是实际却十分有规划性。第三营在冲出营房之后,马上就兵分三路,向西郊大校场对面的旧军驻地冲了去。

旧军士兵们懒散惯了,尤其是到腊月的时候,上面查的松懈,大家都习惯晚睡晚起。虽然枪声响起的时候惊动了不少人,但是大部分人认为这是新军在训练什么散弹枪,所以压根就没快速反应。直到新军“革命”的呐喊声传来时,众人才惊慌了起来,赶紧穿衣服拿武器,但是一起太晚了。

很快,旧军营房的大门被踹开,新军士兵蜂拥了起来。

“不许动,谁动打死谁!”

“我们革命了,你们还要为迂腐的鞑子卖命,那就跟着他们一起消亡吧!”

“把武器都放下!”

一个新军士兵对着地面开了一枪,然后营房里面的所有旧军都吓得丢下武器,一个个举起双手求饶了起来。

还有一些旧军起来的早,正在营外面洗脸,当新军呐喊由远而近时,全部都吓得跑回了营房,大喊新军造反了。大部分营房的队官从来没遇到这样的情况,当时就愣在了那里,直等到新军冲进来然后举手投降。也有少部分军官组织了短暂的反抗,不过在装备落后、弹药不足、心理素质低下的情况下,这种反抗就好像一根火柴投入大海,瞬间被波涛巨浪吞没。

因为新军士兵昨晚就做好了筹划,他们连旧军每个营房有多少人、长官住在那里都了解的一清二楚,所以这次进攻几乎没有遇到任何大的波折。他们冲进营区之后,马上自觉的分队行动,首先就是擒拿敌人的营官。

三个营官全部是从炕上揪下来的,只有少数哨官是穿好了衣服、拿上枪准备反抗。可是在强大的攻势之下,从哨官到队官的反击转眼间都土崩瓦解了。

就在第三营突袭旧军兵营的同时,吴绍霆指挥着第一营业已展开了行动。他命令梁鸿楷和孙继直各自带领本队人马,直接向陆军衙门发动进攻,自己则与李济深等人前往炮兵营了。

陆军衙门的卫兵仅仅只有一百多人,再加上其中有一部分已经反正,当新军士兵将衙门大院团团包围起来时,基本上大势已定。梁鸿楷以前在衙门里面当值,所以对衙门的布局十分清楚,他指挥着麾下兵士很快就占领了几个卫兵室,那些还蒙在鼓里的卫兵顿时都放弃了。

孙继直主要负责抓捕陆军衙门的官员,在晚清这个冗旧的官僚体制下,陆军衙门的官员甚至比卫兵还多,大部分都是官府养的闲人。这些闲人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兵变,完全没有任何反应的能力,一个个束手就擒了。对于孙继直来说,他任务唯一的难度就是要到处翻找这些官员,有的人躲桌子下面,有的人躲在茅房里面,简直就是在躲猫猫。

从陆军衙门里面传出来的枪声,基本上都是新军士兵朝着天空鸣放的示警枪声。陆军衙门从官员到卫兵,他们要么开枪没打中,要么连枪都还没拿起来。

孙继直很快冲到了将军办公室,这个时候孚琦自然不在里面,但是孚琦的秘书官王长龄就住在西郊,平日办公室的公务就是王长龄在负责打理。

第162章,不和谐

王长龄在听到枪声和呐喊声之后,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对头。他马上集合了将军办公室内仅有的五个侍从官,每个人都拿上了枪,准备从后门逃跑。可是刚来到后门就发现衙门外面已经被包围了,无奈之下,只好又退回了办公室。

就在这个时候,孙继直与王长龄等人碰头了。

王长龄先开了一枪,但是只打中了一旁的柱子。他马上大喊了道:“你们想干什么?有什么好好说,是谁煽动你们叛变的?”

孙继直带着新军占据了办公室外面的院子和走廊,他向躲在办公室里面的王长龄警告了道:“快点投降,不要逼我们冲进来,子弹可是不长眼睛的。”

王长龄见过孙继直,知道对方是吴绍霆一手提拔起来的,于是马上问道:“你们吴大人呢?为什么要造反?”

孙继直冷笑道:“就是吴大人领导我们革命了!吴大人说了,如果你肯投降,我们绝不会伤你分毫。如果你顽固不化的话,那可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还有,你们的其他人都听好饿了,活捉王长龄,你们也是革命同志。”

王长龄听了这句话,脸色顿时惊愕到了极点,心中第一个反应就是:吴绍霆怎么反?谁反了也不能是吴绍霆呀?在他的眼里,吴绍霆一直是一个热血、忠诚,并且信奉军人操守的人,怎么会成了造反的头子?

不过他没有时间思索答案了,因为背脊忽然有一股寒意袭来。他赶紧回过头来,只见那五个侍从官正用一种异样的神色盯着自己。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他喝问道。

“王大人,还是投降吧,咱们无路可逃了。”一个侍从官劝说道。

“你们要造反?”王长龄怒了起来,“您北,你们一个个都忘了本了!”

五个侍从官都不说话,他们只不过是混一碗饭吃的,压根就对大清政府没什么感情。现在外面都闹得那么厉害了,如果他们还是坚持反抗,只怕早上那顿饭就是自己最后一顿饭了。

王长龄并非是一个顽固的人,只是他跟了将军那么久,多多少少都是有感情的。将军不单单对他器重有加,而且他也深知将军与其他迂腐的满族人不一样,自己怎能就这么当了叛徒?这一刻,他真不知道当作如何决断。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踹开了,孙继直一马当先的冲了进来,手里的毛瑟手枪对准了王长龄。不等其他新军士兵跟进来,那五个侍从官马上丢下了手里的武器,举手投降了。

“王长龄,放下枪,我们不杀你。”孙继直大吼了一声。

新军士兵们接二连三的涌了起来,一部分人把那五个侍从官抓住了,另外一部分人把王长龄包围了起来,冰冷的枪口齐齐对准了王长龄。

王长龄叹了一口气,在忠义与时势之间,他认为自己根本无法抉择。革命的另外一边到底是什么,这就好像大洋彼岸一样,根本无法猜透!他对革命是迷惘和不相信的,如果自己现在丢下了枪,那也等于把自己置身于迷惘之中了。

索性,还是罢了……

他忽然举起了手枪,枪口对准了自己的脑袋。

孙继直见了,暗叫不好,不假思索的就飞扑了上去,一把将王长龄摁倒在地上。王长龄的枪从手里跌落,滚到了一边。

“您北,死都不让我死了吗?干你老!”王长龄感到很生气,立刻吼了道。

“吴大人特意交代了,一定让你活着,你要是就这么死了,我怎么向吴大人交代?”孙继直一边爬起身来,一边说了道。他走到墙角,把王长龄的手枪捡了起来,合上了枪机之后插在了自己腰间。

王长龄坐起身来,一时间懊恼不已。他捏紧拳头狠狠砸了一下地面,充满愤怒和无奈的喊了道:“吴绍霆,吴绍霆啊!”

陆军衙门几乎是与旧军三个营同时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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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绍霆带着人赶到炮兵营时,炮兵营的一部分士兵已经起义了。这些起义的炮兵士兵控制了部分营房,但是还有一大半营房的士兵是茫然不知所措的,以为是发生了哗变,所以在各队长官的组织下,纷纷准备作战。

吴绍霆的第一营新军冲进了营区,一路上没有高喊任何口号。那些准备作战的炮兵营士兵见了,还以为是西郊军营派来支援的,于是纷纷跑出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利用这个机会,吴绍霆把这些士兵的武器全部缴了,同时还抓捕了一批军官。

炮兵营顿时陷入了瘫痪,士兵们更是摸不着头脑了。

吴绍霆让炮兵营的同志把人全部集中起来,他来到众人面前,高声的宣布道:“我吴绍霆,带领混成协第一标全体起义。你们都是大汉男儿,愿意跟我起义者,拿上你们的枪!不愿意起义者,你们现在就地解散,我绝不难为你。”

炮兵营队官许广是站在吴绍霆这边,他马上跳出来,声援道:“弟兄们,鞑子欺压我们这么久了,连吴大人这么好的大人都要起义,我们难道甘心受他们欺压吗?是男人的就拿上枪,是娘们的赶紧滚蛋!”

很多炮营士兵听了这番话,都热血沸腾了起来。虽然他们之前没有接到任何起义的消息,可是平日没少受革命思想的熏陶,当即就上前拿起了枪,站在了革命阵营这边。

有了第一批人,就有第二批人。一些军官也响应了号召,投向了革命这一边。

炮兵营代理营官张达开与吴绍霆还是很熟悉的,在上次检阅演习的时候,他就是与吴绍霆并肩作战的。他看到吴绍霆转眼间就成了革命领袖,自然很是惊讶,心想这家伙平日隐藏的够深呀!

“张大人,你就不表态吗?”这时,吴绍霆向张达开问了道。

只要营官肯带头,那整个炮兵营几乎就可以算是摆平了。在革命的浪潮之下,很多人是茫然不知所措的,所以他们需要的是一个领头者。

张达开犹豫了一小会儿,最后一咬牙,事情都闹到这个地步了,索性就跟着一起闹吧。哪怕最后闹失败了,他大不了拍拍屁股跑路去,反正这么多人起义清政府能抓谁呢?

“吴大人,我张达开跟着您豁出去了。”他向前跨了一步,郑重的说了道。说完之后,又转过身对还在犹豫的士兵们喊了道,“弟兄们,别让步兵标的人笑话咱们炮兵营都是没种的。满清无道,咱们反了。”

这一呼应,总算是打破了炮营士兵最后的心理防线,于是所有人都呐喊了起来:

“革命了,革命了!”

“反了,反了!”

“驱除鞑虏,还我河山!”

吴绍霆让张达开把炮兵营上下都整顿好,把营里的十八门山炮全部拉到西郊大校场上待命。张达开欣然领了命令,马上开始组织手下了。

之后,吴绍霆带着李济深的队再次返回第一标司令处。

西郊军营的兵变只持续了三十多分钟,起义士兵完全掌控了整个军营。这个时候行动进程可以稍微放缓一些,因为西郊军营距离广州城区有一段距离,哪怕有漏网之鱼,也不可能那么快就跑到城内去报信。更何况,说不定此时可广州城内也已经乱了起来。按照既定的计划,第二标与地方会党会在十二点整时同时展开行动。

赵声已经掌控了司令处,何福光和许海英几乎什么事都没做成。并且就在第一营和第三营进攻周边时,赵声也命令第二营攻占了协司令处。协司令处在总参谋韦汝骢的带领下反抗了一阵,双方交起了火来,各有损伤。最终韦汝骢寡不敌众,被赵声俘虏了。

攻占协司令处的任务本来是第二营营长徐少文,显然赵声不是一个吃素的,他知道现在的时势是奠定功勋之际。而徐少文早已经被赵声架空了,再加上赵声是名义上的标统,这第二营的行动自然就算在赵声头上。

第163章,不留情面

吴绍霆回到标司令处,刚刚走进大院,只见韦汝骢与一众协级军官,都让赵声的人五花大绑了。赵声的副官正指挥着卫兵胁迫这些军官跪下来,很多军官不愿意下跪,硬是让卫兵用枪托敲打腿关节强行跪了下来。

“干什么!”吴绍霆冲着赵声的副官大吼了一声。

副官吓了一跳,转过身看到是吴绍霆之后,马上迎了过来,笑呵呵的说道:“吴大人,这些都是负隅顽抗的满清余孽,赵大人说了,等下进攻广州城之前,拿他们来祭旗!”

吴绍霆心中怒火顿起,要不是这小子是赵声的狗,他早就一巴掌打过去了。他大声的骂了一句:“祭你妈个头,我们是革命,不是屠杀!把人给我放了。”

副官脸色大变,心中同是怒不可遏:你吴绍霆算个什么东西,赵大人是标统,由得你来指手画脚吗?不过他不敢跟吴绍霆撕破脸,这个时候连赵声都不敢得罪对方,自己能怎么样?他只是用不冷不热的语气,坚持的说道:“吴大人,这可是赵大人的命令。”

吴绍霆斥问道:“赵声他人呢?”

副官回答道:“赵大人他正在参谋部准备进攻广州城的计划。”

吴绍霆眼睛眯了起来,心中冷道:这赵声还真把自己当一回事了,老子都还没回来,就开始谋划进攻广州城?你知道广州城的布局是什么样?他知道赵声是想当西郊军营的起义领袖,一旦起义成功赵声就能摘得首义之功,那时候直接在军权上把自己压下去。

他早就料到了这一点,所以也早就做好了准备。

“是吗?你去把赵大人请出来,我直接跟他说。”他不疾不徐的说道。

副官不说话了,心里嘀咕道:你算什么东西,还让赵大人来见你。

“你还愣着干什么?去呀!”吴绍霆见对方无动于衷,冷着脸训斥了道。

副官扛不住吴绍霆的压力,只好转身匆匆向后院去了。

吴绍霆等到这狗腿子离开之后,快步走到了那些协级军官前面,很快在人群中找到了韦汝骢。韦汝骢嘴角有些血迹,脸颊还有些发肿,显然是被人打了一拳。韦汝骢抬头看了吴绍霆一眼,一脸冷漠,什么话都没说。

“松绑。”吴绍霆马上命令道。

标级卫兵队长是赵声的人,他本以为吴绍霆会等到赵声出来协商,没想到对方竟然支开了副官,直接来下达命令。立刻显得不情愿起来,慢吞吞的走到吴绍霆面前,为难的说道:“吴大人,这,这,您这不是为难卑职吗……”

吴绍霆瞥了卫兵队长一眼,冷冷的说道:“我又没跟你说话。陈芳、李济深,你们愣着干嘛,松绑!”

陈芳、李济深这才反应过来,马上带着第一营士兵冲上前,把那些协级军官解救了下来。标处的卫兵们全部傻眼了,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们可不敢对吴绍霆怎么样,只能干瞪着眼站在一旁。

韦汝骢被左右两个协级军官扶了起来,他脸色很不好看,甚至还带着明显的愠色。

吴绍霆走了过去,郑重的欠身赔罪道:“学生来迟,让恩师受苦了。”

韦汝骢冷笑了起来,说道:“好的很,好的很,吴绍霆你真是能耐了。造反的事情你都做得出来!你以往那一副精忠报国、刚正不阿的样子,都是在惺惺作态吗?”

吴绍霆不吭不卑,正色的回答道:“学生正是在精忠报国!满清只会让我们中国走上覆灭,只会让我们中国人成为亡国奴!只有革命,才是唯一救国的途径。”

韦汝骢大吼道:“你这是借口。”

吴绍霆不想多解释,叹了一口气之后,他说道:“恩师,学生知道现在说什么,您都不会相信的。学生革命大业在身,无法多向恩师您解释。不过恩师你放心,只要学生还在,绝不会再让他人伤害恩师。”

韦汝骢还想说什么,可是吴绍霆已经对陈芳命令了道:“陈芳,带营务处的人请韦大人回协司令处,你负责保证韦大人的人身安全。明白了吗?”

陈芳立刻应了道:“是。”

之后,他带了二十多名卫兵上前,来到韦汝骢身旁恭敬的道:“韦大人,请。”

韦汝骢无奈,他知道自己现在什么都做不了,最终长叹了一声,严肃的看了吴绍霆一眼,深沉的说道:“你好自为之。”说完,就跟着陈芳走了。

吴绍霆又转向那些协级军官们,大声说道:“诸位同仁,今日我率部起义革命,并无滥杀无辜之打算。你等既是我同仁,也是我朋友,我绝不会为难你们。如果有一腔热血,愿意跟着我们一起革命的,可以留下来。如果不愿意,则跟着我恩师一同回到协司令处等待革命大业成功!”

这些协级军官面面相觑了一番,一部分人选择留了下来,一部分则离开了。

吴绍霆让李济深给留下的人配上手枪,然后让他们暂时担任自己的随扈军官。

就在这时,赵声从参谋部闻讯赶来,何福光、许海英等人跟在他的后面。赵声在看到院子里面只剩下那些麻绳,而他抓到的人竟然都被放了,立刻勃然大怒了起来。

“谁把人放走了?谁?”他知道是吴绍霆,但是却故意发问,目的就是要展示出自己全军领导人的权威。

“人是我放的。”吴绍霆镇定自若的说道。

“震之,你怎么把人放了?他们可都是坚决拥护鞑子的余孽。”赵声来到吴绍霆面前,拿出一副长官教训下属的姿态,十分生气的说道。

“是吗?那为什么他们现在又决定投身革命呢?”吴绍霆冷冷的说道,回头指了指那些正在领取手枪的协级军官。

“你,你!”赵声气的不行,愤怒的说道,“不管怎么说,我们马上就要进攻广州城了,士兵们需要鼓舞士气。他们这些人在协司令处是公然开枪反击,打死了我两个人,打伤了七个人。你要知道,这些伤亡的人都是革命志士。我们拿他们来开刀,不仅能以儆效尤,还能振奋军心!”

“是吗?那好呀,你现在再把他们抓起来呀!”吴绍霆大声的说道。

那几个协级军官顿时紧张了起来,冷着眼睛盯着赵声。他们现在手里有枪了,如果赵声还是不放过他们,大不了就跟赵声鱼死网破。

吴绍霆是故意这么说,目的就是要让在场的人知道赵声是一个残忍的人,同时他也知道赵声绝不敢再抓这些人,那样的话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赵声脸都气得发绿了,可是却一句话说不出来。

这时,吴绍霆再次站出来当好人,正色的说道:“我眼中的革命志士,不管以前就是,还是临阵投诚,都应该一视同仁。赵大人,如果你还要抓他们,我绝不答应!”

那几个协级军官感激不已,对吴绍霆的敬佩之意油然而生。

赵声却是后悔到了极点,他是真正的丢了夫人又折兵。他并不是一定要拿这些人祭旗,只是心中认为韦汝骢必须死。如今第一混成协最高的军官就是韦汝骢,如果这次起义成功了,弄不好革命党会把韦汝骢推举为混成协的协统。而一旦韦汝骢死了,他自己以首义之功十之八九能接替韦汝骢的位置成为第一混成协的协统。

可现在,吴绍霆的出现让计划全然落空。

第164章,广州之战

赵声甚至有些想打自己的脸,早知道就不心血来潮搞什么祭旗,直接把韦汝骢给杀了算了。但是一切既然成了定局,俨然是无法返回了。最可恨的还是吴绍霆,做了好人就算了,还要陷自己于不仁不义,这个仇不能不报!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放缓了语气,对吴绍霆说道:“好,好,刚才是我错了。眼下西郊军营大局已定,我们应当马上向广州城发动进攻。只要我们能打进城内,必然能掀起城中的革命志士响应,今天之内说不定就能平定广州了。”

吴绍霆讳莫如深的说道:“赵大人,一切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当务之急,希望赵大人你能留在西郊军营主持这里的大局,我亲自带人进攻广州城。”

赵声冷笑了起来,说道:“吴大人,你还真够意思呀。我身为第一标标统,如果我不身先士卒,将士们哪里来的士气可言?”

他说完,心里大骂了起来:吴绍霆这个王八蛋,故意把老子撇开,想要一个独吞革命功勋,你妄想!

“正因为赵大人你是第一标标统,所以才更应该坐镇后方才是。总不能把西郊军营就弃之不顾了吧?”吴绍霆好整以暇的说道。

“那吴大人你为何不留守呢?”赵声反诘道。

“赵大人,敢问你知道广州城现在是什么情况吗?如果我留守在这里,只怕赵大人冲进广州城内连敌我都分布清楚呢。”吴绍霆冷笑道。

“哼,既然如此,你我一同进城。西郊军营就让徐少文留下来镇守,你看如何?”赵声不肯退让的说道。他现在就认准了死理,吴绍霆让自己做什么,自己一定要背其道而行。

吴绍霆其实是在故意激将赵声的,他知道赵声贪图进攻广州的革命功勋,必然会与自己对着干,绝不会选择留守西郊军营。他早先的计划是让自己的人来留守军营。眼下军营是没有任何价值,可是一旦革命成功,军队是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除此之外,更重要一点,是军营里面还有旧军俘虏,这些人现在虽然没有站在革命这边,但毕竟是现成的壮丁,日后只要管饭,那就会效命于自己。

“那好,除了徐邵文,我还安排陈芳一起留下来。赵大人,这下你满意了?”吴绍霆慢条斯理的说道。

“随你便。”赵声不在乎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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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钟后,第一标全军和炮兵营在西郊大校场集合。

赵声抢着要发表誓师言论,不过他才讲了一个开头,吴绍霆却在下面突然煽动第一营、第三营大叫。只听见这些众将士们齐声高呼了起来:“断辫明志,断辫明志!”

吴绍霆最先剪掉了自己的辫子,用一支红缨枪高高的挑了起来,举给众将士来看。

士兵们看到这一幕,全部都热血沸腾了,也不管还在检阅台上废话连篇的赵声,一个个开始剪掉自己的辫子。第一营和第二营的新军士兵们很快就没了辫子,炮兵营也积极响应了起来,纷纷的剪掉了辫子。除此之外,那些被倪端说服起义的一队旧军士兵,咬了咬牙之后,只好学着大家样子一起剪掉了辫子。

一时间,大校场的地上到处都是辫子。

检阅台上,赵声和那些司令处军官简直窘迫到了极点,尤其是赵声,这对他来说就是奇耻大辱。上司在讲话,下面的部众却没有一个人听,预想中热烈沸腾的掌声和欢呼声全部成了泡影,这是何等的痛苦。

“吴绍霆,吴绍霆!”赵声气的牙齿都快咬碎了。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这吴绍霆摆明就是要与大人对着干了。只要他还在,大人永远都只能居于其下,到时候他还怎么对大人您呢?”赵声的副官同样看吴绍霆不爽,在一旁阳奉阴违的说道。

“我一定不会放过他的,一定不会放过他的!”赵声眼中露出了杀气。

“卑职也是这么认为的。吴绍霆现在深得人心,如果这次革命起义成功了,大家肯定都会记他的好。虽然赵大人到时候也能分得一杯羹。可是万一失败了呢?赵大人您身为标统,肯定要背上大黑锅。这不公平呀。”副官连连的说道。

赵声脸色越来越阴沉,他心里正在酝酿着一个计划,只不过这个计划目前还没有成形。沉默了片刻之后,他缓缓的说道:“让咱们的人也把辫子给剪了!”

副官看着赵声的脸色,知道赵声心里有想法了,只不过没有爆发出来罢了。他也不再多说什么,连忙就去按照吩咐办事去了。

起义军剪掉了辫子,紧着就开始向广州城开拔。

军官们都有战马,他们骑着马带着各自的部队,沿着西郊的官道士气昂然前进。沿途经过了一些小镇子、小市集,老百姓们都惊慌不已,纷纷收拾东西关门关窗。不过起义军没有任何出轨的行为,一路小跑,直抵广州西直门。

早在第一标起义的时候,李福林、关仁甫、黄明堂还有城内城外大大小小的帮会,按时的展开了行动。三合会组织了城内的帮派,从内*,一举夺取了太平门和大东门。关仁甫和黄明堂的两路人就分别从这两个城门杀进了城来,两路民军直奔两广总督府。转眼间,广州城内枪声大作、呐喊声此起彼伏,一下子就陷入了混乱之中。

城内驻扎的消防营魁字营、平字营还有总兵黄士龙亲领的盛字营,惊闻革命军杀进城来,立刻在城内关键位置布下防御,全力迎击革命军的进攻。黄士龙则带着一众亲信,直奔两广总督府寻见总督袁树勋。

袁树勋也听闻了革命军造乱的消息,他虽然不问政事,可是小命还是要关心的。他在黄士龙没来之前,就把总督府卫队以及直属的炮队集合完毕,以总督府外的大街和总督府大院为根据地,布下了重重防线。

总督府卫队一共有两百人,炮队是六门七生五的野战炮、三挺马克沁重机枪以及满编三百五十人的部队。

袁树勋的想法就是先保住总督府,然后再联络城内驻军,分段消灭革命叛军。

黄士龙很快来到总督府,虽然他自从张人竣离职之后,他就很少与新任总督来往,也根本不把这个老头子放在眼里。可是眼下事关重要,他自己拿不定主意,只能来请示袁树勋坐镇指挥。

袁树勋在总督府前厅接见了黄士龙,他虽然年过花甲,可是大难临头还是紧张得不行。

“黄总兵你可算来了,城内情况如何了?”他仓皇的问道。

“总督大人稍安勿躁,目前我部还没有与乱党遇上。不过据守城门的士兵汇报,乱党这次声势浩大,合计起来几乎有两千多人呀。正因为如此,末将并没有轻易出击,而是在德宣路、跃华路以及广仁路相交的地方布下防守,相信能够阻挡乱党深入城内。”黄士龙娓娓说道,表现出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

“那大东路呢?乱党从大东门进来,沿着大东路直接就能横穿城区。不单单是我总督府暴露其中,你跃华路也会腹背受敌呀。”袁树勋连忙说道。

“大人,末将手中只有三个营的兵力,另外三个营还在西郊。不过末将已经派人火速去求援了。”黄士龙说道。

“可是现在该怎么办?”袁树勋问道。

第165章,城中旧军之防

黄士龙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广东省虽然发生过几次革命党闹事,但那都在周边地区,今日革命党纠集了两千多人杀进了广州城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他根本没有任何经验。他之所以跑到总督府来,不就是请示下一步当如何迎敌嘛。

他看着袁树勋慌张的意思,自己倒是没慌张,好歹是十多年的戎马生涯,哪能一下子就乱了?他沉思了片刻,很快又说道:“大人,当务之急是调集全城兵力,对革命党进行围剿。虽然革命党此次声势浩大,可城内驻军过万,一定能够顺利平息叛乱的。”

袁树勋连连点头说道:“黄总部所言极是。只是城中除消防营、巡警营以及部分防军之外,新军不归我总督府管辖呀。”

黄士龙说道:“总督大人不必担心,城内出现了这样的情况,将军府必然会闻讯调动新军来弹压乱党。大人您现在只要发电报通知巡警营即可,当然,最好也将广东水师调入内湾,有水师的炮火压制,革命党无路可逃。”

袁树勋皱了皱眉头,问道:“区区两千人还要动用水师?你就不怕误伤了自己人?”

黄士龙呵呵笑了笑,解释的说道:“末将也只是以防万一嘛。当然,一切全凭总督大人安排,末将全力服从总督大人调遣。”

当即,袁树勋一方面发电报调动巡警营增援,另外一方面又向广州周边地区征调援军。

广州城内的局势越来越紧张了起来!

紧张不单单是对两广总督府,同时也是对革命军。在进城之后,革命军的情况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除了关仁甫队伍显得有组织有纪律之外,李福林和黄明堂的部队之中都出现了哄抢行为。李福林本来就是绿林出身,他的手下也都是一批亡命之徒,革命只不过是一个导向,而人的本性却是难以改变的。黄明堂虽然是一个尽忠职守的人,不过为了这次起义行动,他不分好坏的网罗了一批人手,不知不觉的就降低了本部人马的素质。

这些混入民军当中的害群之马,他们一开始就没看好革命行动,就是打着起义的幌子,跟着大伙进城浑水摸鱼。

出现了哄抢,李福林、关仁甫还有黄明堂就必须进行阻止,要不然革命的名声就被彻底败坏了。正因为要去应付这些害群之马,整个进攻的进度一下子就拉了下来。他们原定计划是在十二点半时,三路人马在濠浦十字路口会合,然后一起强攻总督府。

然而当关仁甫的人到达十字路口时,却不见另外两支队伍,顿时就乱了阵脚。

关仁甫以为李福林和黄明堂出了什么闪失,只好带着人又去城中他们。

另外一边,黄明堂的人都在大东路这边,他本来要经过东郊军营,借机呼吁第二标新军一起起义。可是他在前面冲,后面的队伍忽然乱成一团,于是又折转回来重整人马。当他发现后面的那些手下是在为抢夺的财物发生纠纷时,立刻气得不行,当场开枪打死了两个人。

这一举总算是震住了手下,可是也因此耽误了二十多分钟。

李福林这边就更离谱了。他的手下最多,可是他一开始并没有按照军队那样进行编制,把手下分成几个小队,再设置几个小队长来管理。这一千多号人只有他一个老大,遇到什么事都要来找他一个人询问。

正因为如此,再加上这些人的痞性,他的手下是纪律最涣散、队形最不整齐的。在进城之后,这一路人马就乱得一塌糊涂,很多人私自脱离队伍,跑到民宅去*。

李福林只好带着他的亲信,把这些走丢的人一个个揪了回来。而他又因为讲江湖义气,不像黄明堂那样杀伐果断,对于这些抓回来的手下除了勒令归还*之物,顺便训斥了一顿之外,根本没有杀一儆百的意思。

于是,本来被同盟会认为是民军主力的李福林部,反倒成了最没有用的一路人马了。

第二标标统莫擎宇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还是充满干劲的,他早先就联络好了自己的亲信,在军中下达了秘密通知,今天将会率部起义。他甚至都安排好了一支手枪队,一旦革命党打进城内,立刻就让手枪队去抓捕骑兵营的郭人漳。

不过他内心深处还是保持着几分警惕,担心革命党能力有限,所以决定等革命党路过自己军营时,然后再随同响应起义。哪里知道,他从十二点二十分听到大东门方向有枪声和呐喊声,一直等到一点了竟然还没见到革命军的踪影,起初的干劲一点点消磨了。

大东门到东郊军营最多只要二十分钟路程,而且大东路是一条笔直的大道,除非革命党都是弱智和痴线,要不然只要沿着大东路直走就能到这里。

莫擎宇在司令处来来回回踱步,周围的属官全部是一脸肃然,等待着他的命令。

现在摆在他面前有两个选择,要么是继续按兵不动,如果革命党不来那就表示这次革命行动出问题了,大不了就此放弃;要么是不用等待革命党到来,直接率部起义。不管是哪一个选择,都是具有风险的。他早先就把起义的事宜交代下去了,现在哪能说放弃就放弃?就算放弃了,万一有人去告密,自己还不是要完蛋!

可是如果现在就揭竿而起,他又觉得没有把握,革命党都没影了,自己还凑什么热闹呢?

渐渐的,他从犹豫不决转为了愤怒,自己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支持革命党,革命党却放自己鸽子!这是何其的恼人!

在等待的期间,将军府先是发电报催促到第二标,催促新军镇压乱党。莫擎宇装作没收到电报,不回复也不发兵。可是没过多久,将军府的传令兵亲自来下达命令了,莫擎宇百般无奈之下,只好尽一切可能的拖延。

就在将军府传令兵不耐烦的时候,黄明堂的人总算出现在了东郊军营这边。革命党在军营里面到处呐喊:“革命了,革命了,中华男儿都站起来,驱除鞑虏,复我中华!”

“新军兄弟们,第一标已经起义了,就等你们了!”

“不做亡国奴,不做亡国奴!”

那个传令兵听到这些呼声,脸色顿时大变,起身就要逃跑。

莫擎宇果断的开枪打死了传令兵,振臂一呼,大喊道:“同志们,革命了!”

之后,第二标上上下下按照已经布置好的计划展开行动,革命士兵们早就隐忍许久了,终于在一刻爆发了出来。新军士兵先开始了内部清理,把那些满族军官还有顽固不化者全部抓了起来,有的满族军官奋起反抗,直接被乱枪打死。

手枪队也火速的向骑兵营冲去。郭人漳早先接到了将军府电报,正在调集骑兵营准备赶赴将军府待命,完全没料到第二标会造反。手枪队被误以为是莫擎宇派来传达命令的,一路上畅通无阻,直接就闯入了营务处。

当郭人漳反应过来时,已经是来不及了。营务处几个卫兵做了短暂的抵抗,但很快被手枪队干掉。闻讯赶来的其他卫兵在冲进营务处时,手枪队已经胁持了这里的所有军官,卫兵们不得不放弃了抵抗。

莫擎宇派了一个参谋官与黄明堂取得联络,他自己则先赶到骑兵营来主持大局。

骑兵营群龙无首,只能听从莫擎宇的命令,全营与第二标合二为一,响应革命党起义。

第二标起义军陆续开拔。一路人马向离东郊最近的新滘军械库进攻,意图拿下军械库为起义军提供补给;另外一路则与黄明堂部一起,赶往濠浦十字路口会师。

莫擎宇亲率两个营兵力向濠浦十字路口赶去,中途就遇到了关仁甫部。

三路人马会合,相互打听了一下竟然不见李福林部。不过时间紧迫,由不得他们再去寻找李福林的人马了。几个领导人聚在一起简单的商议了一下,最后决定莫擎宇率领第二标主力部队进攻总督府,关仁甫和黄明堂两路人合二为一,直扑广州将军府。

只要打下这两个广东省府核心机关,那广东省的官府势力就土崩瓦解了。至于其他乡镇县府,到时候只要一纸檄文下去,全部都会自觉的俯首投降。

骑兵营先头部队一百轻骑刚刚赶到跃华路时,正好就遇到了消防营魁字营的防线。

本来魁字营还不知道新军造反了,营官陈胜魁开以为这是新军的增援部队,马上就要迎上来打招呼。只可惜骑兵营都是第一次上战场,心理素质不好,而且正是革命热血沸腾之际,当时就不冷静了起来。

骑兵队长拔出手枪就向魁字营防线开了一枪,虽然是占了先机,但这一枪最终是打偏了,瞬间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陈胜魁虽然慌了一阵,但很快就意识到新军也反了,马上下令手下开火阻击。

骑兵队人太少,阵亡了几个人之后,立马就调头逃跑。他们本来就不是进攻的,只是负责侦查城内敌人的动静,现在了解到这里有敌情,自然匆匆赶回去报告。

陈胜魁没有追赶,他知道新军骑兵营反了,那就意味着第二标也反了。这一小队骑兵是来打探的,后面必然跟着大部队人马。他魁字营虽然是消防营中精锐的部队,但充其量只有三百多号人,只能怪平日为了吃空额,一直没有把兵员遍满。等第二标压过来了,单凭这么点人哪能守得住?

当即,他一边让手下用沙袋、石头和拒马把道路堵死,然后人统统都躲进街道两边的建筑物里埋伏,同时又派了一个通讯兵去通报新军造反的消息。

第166章,民军自乱阵脚

莫擎宇的部队很快抵达了跃华路口,先前的侦查骑兵已经回报了前方的敌情。他命令麾下一个营的兵力摆出进攻的队形,向魁字营发动了猛烈的攻势。可是魁字营占据道路两旁的建筑物,居高临下,又有掩体,起义军从道路上进攻直接暴露在了火力网之下。

第一轮交火只持续了十分钟,起义军损失惨重,不得不撤退下来,重新商议进攻计划。

莫擎宇只恨手里没有重武器,哪怕只有一门大炮也足以把这几栋建筑物轰平。

一番商议之后,有人提议放火。可是现在正是冬天,空气干燥,如果火势得不到控制,那整个大东路两旁的建筑都会遭到牵连,到时候可不是单单要应付官军了,还要抽调人手去灭火。更重要的是,起义军手里也没有火油,拿什么去点火?

接着又有人建议,迂回到魁字营藏身的建筑物后面发动偷袭。

莫擎宇觉得这个主意最合适,果断的派遣了一支突击队从小巷子里绕道,向路口的建筑物背后摸去。同时为了吸引火力,他亲自上前督阵,命令麾下士兵们再次从正面发动进攻。

起义新军兵力要超过魁字营两倍,正面的进攻马上就牵制了魁字营的主力,而突击队也顺利的潜入了后方。双重夹击之下,魁字营马上就乱了阵脚,可是他们被包围在建筑物里面,退无可退,这样激烈交火之中也无法投降,只能咬紧牙关背水一战。

陈胜魁还特意跑到了楼顶上,向跃华路仅隔一条街的广仁路大喊呼救。他知道这个办法很傻,可是自己一没有电报,二没有信鸽,三派不出传令兵,总不能坐以待毙呀?

在广仁路这边,消防营平字营正在收缩阵型。因为他们先前接到了新军叛变的消息,现在又听到了跃华路这边的枪声,所以赶紧把防守的方向调一个边。就在这个时候,平字营有士兵看到了远处一栋四层建筑上的人影,眼力好的还能看到对方的官服。

“好像是魁字营那边出事了。”有人说。

“你说的不是废话吗?枪声就是从跃华路那边传来的!”另外一个人白了一眼。

“可是,你看,那里好像有人在呼救。咱们是不是要赶过去支援呀?”

“顶你个肺呀,你要去送死你去好了,我什么都没看到。”

“不行,我还是去通报一声吧。”

平字营营官接到通报后跑出来看了一眼,他跟陈胜魁关系还不错,听着跃华路枪声越来越激烈,知道那边肯定坚持不住了,心中显得很焦急。广仁路这边还算安稳,什么动静都没有,除了大街小巷有很多老百姓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跑来去之外。

要说广仁路是衔接两广总督府和将军府的中间位置,黄总兵让平字营在这里布防,就是为了保证总督府和将军府的安全。可是叛乱都有一个多小时了,这边还没遇到任何乱党的进攻,而不远处的魁字营则饱受着压力,平字营真的能坐视不理吗?

就在平字营营官准备下决心去支援魁字营时,突然广仁路前方杀出了一队人马,正是关仁甫和黄明堂的两路人。他们立刻向平字营防线上发动了进攻。无奈之下,平字营只好集中兵力来应付眼前的乱党,对于魁字营那边也无暇顾及了。

总督府大厅门外,慌张的跑来了一个传令兵。

“报,报!”他还没踏进大门,就已经扯着嗓子大喊了起来。

黄士龙、袁树勋以及一种总督管军事部官员,正围着一张大案研究围剿乱党的行动,他们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大喊,每个人都紧张了起来。他们齐齐看向大门口,那传令兵气喘吁吁的进来了,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上。

“什么事?”黄士龙认出传令兵的号服是魁字营的兵士,忙问道。

“诸位大人,不好了,新军反了,新军反了?”传令兵大声的喊道。

众人闻言大惊失色,新军反了?驻扎在广州的军队,数新军的数量最多、装备最好,新军反了那意味着什么?那就意味着广州城大势已去了!

袁树勋简直不敢相信,大步上前追问了道:“此话当真,此话当真?”

那传令兵连连点头,欲哭无泪的说道:“大人,千真万确,第二标新军现在正在跟咱们魁字营交火。新军人多势众,也不知道咱们魁字营能撑多久呀!”

袁树勋倒吸了一口冷气,惶恐的道:“新军反了,新军反了?为之奈何,为之奈何?”

军事部的众人全部都是一脸惊愕,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在此之前,他们还都在讨论着怎么指挥着新军去围剿乱党,现在可好,新军也成了乱党,广州城内已是无兵可调了。

黄士龙马上建议道:“总督大人,城中情况十分不明朗,如果新军第二标叛乱了,说不定第一标业已叛乱。单凭我城中这点兵力,只怕无法阻挡多久时间了。当务之急,总督大人必须马上调动水师助战,也请总督大人您移步水师战舰上,以备不测。”

袁树勋对军事一窍不通,再加上现在情况越来越不好,他心中早就乱成了一团。黄士龙既然这么说了,那眼下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先保证自己的安全才是。于是,他仓促的点了点头,说道:“好,好,马上发电报给水师基地,让李准发兵来援。”

黄士龙并不是一个有战略眼光的人,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充当什么英雄,眼见官军大势已去,自己如果再不做打算,只怕就成了陪葬品了。他之所以让总督移驾到战舰上,其实是自己也想跟着先躲到兵船上再说,至于那些手下,宁可让他们充当炮灰去好了。

就在总督府发电报给广东水师的同时,黄士龙派了一个人去盛字营传达了命令,让盛字营火速转移到广仁路,协助平字营阻击乱军。他当然不是在为平字营打算,只不过是不希望平字营溃败的那么快,要不然总督府这边可没有时间转移了。

第167章,重伤

虽然进攻广仁路的民军人数比平字营多,但是武器装备和训练素质却相对要差,双方在路口僵持了下来。没过多久,盛字营从侧面赶来支援,向民军侧翼发动了突袭,民军伤亡惨重,不得以从广仁路口后撤了一段距离。

盛字营追击一阵,企图将这一路民军一网打尽,哪里知道关仁甫率部突然杀了一个回马枪,双方在一个饭店门口激烈的交火。盛字营也是趁一时之勇,双方陷入僵持之后,他们也不敢再继续追击下去。没过多久,盛字营撤回广仁路,与平字营会合。民军总算有了一个喘息的余地。

现在已经是一点四十分了,革命党人的计划除了第一标在十二点整开枪之外,剩下的几乎没有一项是按时完成的。如果要按照计划来算,这个时间他们已经应该打到将军府门口了。可是显然,计划时总是最理想的,当开始执行计划时就会发现,事情与预想中的出入太大。

另外一边,莫擎宇部已经扫清了建筑物内的魁字营。

陈胜魁在最后一刻从楼顶纵身跳下来,当场摔死,这也算是官军当中的一员勇将了。

魁字营大部分士兵在起义军突击中伤亡,余下来的纷纷丢下枪举手投降。不过投降的过程并不顺利,因为起义军杀红了一眼,看到那些旧军举手走出来,意识惯性的还是开枪了。起义军一开枪,后面那些准备投降的旧军又不敢投降了,双方继续交火下去。

就这样消耗了足足半个多小时,跃华路这边的枪声才渐渐平息下来。

旧军士兵伤亡惨重,三百五十号人死了一大半,重伤一小半,轻伤又一小半,整个营基本上就废了。起义军这边除了正面进攻的部队伤亡比较严重,突击部队还算顺利。

莫擎宇留下一个队的人看守俘虏、安置伤员,带着剩下的部队直奔两广总督府。

第二标走的路线是经过跃华路直接来到广仁路中间,不用与路口的平字营、盛字营交战,沿着道路向下就能到总督府。当莫擎宇部出现在广仁路时,平字营、盛字营其实已经发现了他们,他们也听到了路口的枪声。只不过双方隔着一段距离,大家都没开枪。

莫擎宇观察了一下一千多米开外路口,又掏出了怀表看了一下时间,忍不住骂了一句:“革命军在搞什么,不是让他们进攻将军府了吗?路口那边的敌人还没有扫除!”

一个副官上前来问道:“大人,要不然派一支人去支援他们?”

莫擎宇叹了一口气,纠结的说道:“刚才的一战,我们的弹药消耗很多,新滘那边又没有消息,如果我们还要分兵去支援革命党的话,只怕火力会更加消弱了。”

新军军营储备军火不多,先前又发生激烈交战,如今平均每个起义士兵还有十颗子弹那就很不错了。十颗子弹在冲锋的时候可能不会消耗的很快,可是一旦要发动攻坚战,或者敌我双方僵持下来了,那子弹很快就打没了。

副官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什么话都不说了。

莫擎宇想了想,吩咐道:“派骑兵去新滘那边联络一下,为什么军火补给还送不过来。”

副官点了点头,却又问道:“那……革命党那边怎么办?”

莫擎宇没有任何犹豫,直截了当的说道:“他们现在与这伙敌人是对峙状态,就让他们继续耗下去。我们先去打总督府,如果顺利的话,总督府那边应该能找到一些军火补给。到时候在调头去打将军府!”

于是,起义军没有理会路口的旧军防线,大军继续向南,向两广总督府去了。

广仁路路口的旧军都松了一口气,其实他们现在已经感到压力所在了。稍微有点脑子的士兵都知道,新军都起义了,广州城内还有哪一支部队能挡得住新军?对于这些旧军来说,广州城陷落是早晚的事,要不是有长官盯着,他们早就趁机逃走呢。

现在新军不来打路口的据点,大大减轻这边的压力,好歹还能再撑一会儿。

莫擎宇的部队刚刚来到总督府前的大街上,立刻与总督府卫队遇上了。

总督府卫队和直属炮兵队早已经以逸待劳许久,面对莫擎宇这一路刚刚经历激战的起义军,自然显得气定神闲。再加上总督府这边配备了重武器,起义军刚一露面,马克沁重机枪就疯狂的扫射了起来。

冲在最前面的起义军士兵马上倒下了一片,后面的人赶紧寻找掩体躲避起来。

在重机枪的压制之下,起义军士兵进攻显得十分艰难,好几次冲锋都被遏制住。

莫擎宇焦急不已,他知道自己现在跟敌人耗不起,子弹、士气、体力,无时无刻不在消磨着手下的意志。他决定故技重施,派遣突击队迂回到侧面偷袭。可是这次并不轻巧,因为总督府卫队几乎封锁了所有路口,突击队刚刚摸到侧翼,就撞上了另外一挺重机枪。

情势一下子不妙了起来,只是总督府兵少,重武器的机动性也很弱,根本不可能反守为攻。而第二标这边人虽然多,可是缺子弹、缺重武器,并且先前的几次交战也损失不少,进攻的态势大大缩水。

莫擎宇无奈之下,只能下令停止进攻,等待城内其他的革命部队前来支援。

与此同时,先前派去催问进攻新滘军火库事宜的骑兵返了回来,他们给莫擎宇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第二标第三营在悦江北岸遭到了广东水师五艘炮艇拦截,同时守卫军火库的旧军奋勇顽抗,第三营正处于进退不能的处境。

莫擎宇听到这个消息,当时就把马鞭给摔在了地上,破口大骂了起来:“扑你老母,这他妈的真是什么不好来什么,难道要老子带着兄弟们上去跟重机枪肉搏吗!!城内其他革命部队呢?他们都没人来支援吗?”

他虽然知道关仁甫、黄明堂有可能还在广仁路和消防营僵持着,但是那个号称革命军主力的李福林呢?都两个小时了,他的部队还是连一个人影都没看到!抛开这些不说,第一标起义士兵到现在还没赶到,等他们从西郊跑到城内,只怕天都黑了。

“革命,革命,同盟会的人难道就是这样革命的吗?”莫擎宇忍不住怨怒了道。

一旁的属官都不说话了,他们现在也想不出任何办法。

总督府那边有大炮,有重机枪,而且还占据着有利的位置。即便第二标现在想要发动硬攻,那也连最基础的条件都不具备,总不能真的上去跟重机枪肉搏吧?

突然,远处一声炮响,一颗炮弹从空中划出尖叫声,一下子在第二标司令处临时占用的民房大门前爆炸。门口的卫兵顿时被掀翻在地上,滚滚的浓烟过去之后,他们一动不动了。司令处的侍从官飞扑向莫擎宇身上,将莫擎宇掩护起来。

过了一阵子,莫擎宇等人陆陆续续的站起身来。所有人身上都蒙上了一层灰尘,还有一些距离大门比较近的人,被炮弹碎片划中,正倒在地上疼痛的呻吟着。莫擎宇看着自己的部下一个个狼狈的样子,心中又是气恼又是不甘心,这次起义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竟然沦落到了这般境地。

总督府这边,袁树勋等人还没有来得及撤往广东水师的战舰上。

几分钟前,他们收到了广东水师的回电,竟被告知广东海上出现了大大小小三十多艘战船,没有旗帜也没有任何通讯,疑似是长洲海盗,正隔着很远的距离向水师基地开炮。虽然双方处于射程之外的距离,炮弹没有伤及基地一分一毫,可是敌方战船的示威行动已经表明了敌对之意。

水师提督李准不敢擅自抽调主力舰队离港,生怕对面的战船会偷袭基地。他也曾尝试过主动出击这些战船,可是水师部队刚刚出港,这些敌对战船马上就撤退。等水师部队撤回来时,对方却也跟着再次回来。这摆明就是在牵着广东水师援助广州城内的战事!

李准无可奈何,只能抽调了一些鱼雷艇和小型炮舰前往内湾增援。

虽然广东水师无法抽身,好在总督府这边与起义叛军僵持了下来,甚至看情势还稍微占了上风。因此,袁树勋等人依然坐镇总督府中,等待着局势的转机出现。虽然等待看上去有一些投机取巧的意味,不过他们现在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两个小时前,总督府就向广州周边地区发出了救急电报,半个小时前则把救急电报的范围扩向了邻省。在佛山、肇庆、东莞、新安都驻扎防军部队,韶关则有一支三千人的绿营,运气好得话只要撑到第二天,援军就能赶到了。

尽管袁树勋也曾考虑到驻扎在梧州的龙济光的二十三镇,可是他实在不敢再轻易相信新军部队了,谁知道龙济光会不会也反了。

第168章,第一标进攻!

第一标抵达西直门时,时间已经过了两点。

尽管起义的士兵们从始至终都是跑步前进,而且保持着极其高昂的士气,但路途遥远是客观事实,他们单靠徒步能在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赶到,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在视线能够看到西直门时,吴绍霆下令全军进入作战状态,步枪在手,子弹上膛。

三个步兵营的兵力分段散开,第一营一马当先,向城门发动了冲锋。

吴绍霆与一众高级军官们,将战马停在一处土岗的大树下面,邓铿取来了千里镜递给了他。他透过千里镜向西直门看了去,发现城门虽然是关闭着的,但是城楼上没有任何敌人的影子,不禁有些奇怪了起来。

难道守城门的都跑了吗?

他很了解旧军,像这些军备弛汰的士兵,是绝不可能上演一处空城计或者打一场埋伏战。更何况西直门这边的旧军未必就知道第一标叛乱了,就算知道了这个消息,他们看到如此声势浩大的第一标,早就吓得开门投降了。因此,唯一的解释就是人早跑光了。

“城门关着很麻烦,去看看炮兵营的人跟上没,等下要用大炮轰开城门。”吴绍霆一边将千里镜收缩了起来,一边对一个侍从官吩咐道。

那个侍从官马上打转战马,向后方跑去了。

这时,赵声与他的一众属官从后面慢悠悠的凑到了土岗这边。他早先就打定主意,既然自己的风头都让吴绍霆抢走了,那冲锋陷阵在前的部队就必须是吴绍霆的人。他就跟在后面,有功的时候去抢,有难的时候就逃。

他踢了一下马刺,让战马一下子跃上了土岗,来到了吴绍霆身旁。

“吴大人,广州城就在眼前了,进城之后你打算怎么行动?”赵声用手套拍了拍军披上的灰尘,慢条斯理的问了道。他的样子就好像是一个外出旅游的老乡绅,丝毫不像是大战临头的将领。

吴绍霆不冷不热的瞥了赵声一样,反问道:“赵大人,你有什么作战计划呢?”

赵声哈哈大笑了起来,道:“吴大人不是说你比我更了解城内的局势吗?你现在问我作战计划,我问谁去呀?”

吴绍霆淡然的微笑道:“赵大人,都这个节骨眼上了,你我还要纠结下去吗?”

赵声叹了一口气,摇着头说道:“吴大人的话我可听不懂了。反正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一切全听吴大人你的布置就好了。”他嘴巴上虽然这么说着,可是心里却巴不得吴绍霆真的没有作战计划,这样自己就有机会重新夺回领导权了。

哪里知道,吴绍霆偏偏就说了道:“既然如此,我原计划是分兵三路,一路取将军府,一路取越秀军械库,一路取总督府。那现在敢问赵大人,你的第二营愿意进攻哪一处呢?”

赵声沉思了片刻,慢悠悠的说道:“我第二营营长徐少文都留在西郊军营了,兵力不充足,可否充作预备队呢?”

吴绍霆立刻笑着应答了下来,说道:“也好。我安排炮兵营抽调一部分兵力来协助这次进攻。赵大人你不妨就在西直门这边坐镇预备吧。”

赵声见吴绍霆这么果决就答应了下来,心中不由猜测这小子是故意撇开自己。他现在不清楚城内的情况,但是城中此起彼伏的枪声,足以猜得出来革命党已经展开行动了。或许革命党在城内差不多都占了上风,剩下的就是秋风扫落叶的事了。这可是争取功勋的好机会,自己岂能错过?

“吴大人,既然我为预备队,那理所当然应该跟在主力部队后方,这样才能及时策应呢。”他十分严肃的说道。

“赵大人你还真是……罢了,随你,进城之后你的部队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吴绍霆不屑一顾的笑了笑。说完这番话之后,他对随扈军官一挥手,众人骑着马从土岗上跑了下去,向着城门前进了。

赵声看得吴绍霆这副德行,心中的怨恨越来越浓烈。

第一营在李济深的带领下摸到了西直门下面,起初大家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城楼上面会突然放冷枪。可是当几个侦察兵抵达城门前时,大家才发现城门守军果然都不见了。而且城门看上去是关闭着的,可是用手一推,门缝马上就拉开了。原来守军逃跑的时候,一时仓促,忘记把城门的门闩插上,大门就这么虚掩着。

李济深当机立断,马上带人冲进城门,在城门前的街道上布下了火线。

城内已经乱成一团,远处的枪声仿佛就是大年夜的鞭炮,噼里啪啦响个不停。可是西直门这边的街道看上去显得很安静,没有枪火,没有混乱。偶尔能听到一两声哭喊声,还有巷子深处的狗吠声;时不时的也有几个老百姓仓皇的跑过去。

李济深顿时有些奇怪了起来,按理说城中发生了枪火,老百姓们都会尽快逃跑出城才是。

尤其是西城这边,交火还没有打到这里,那老百姓们更应该趁着这个机会逃跑呀!

想到刚才进城的时候,城门是关闭的,但是没有插上门闩,也没有士兵把守,老百姓难道不会夺门而逃?除非老百姓能够未卜先知,知道第一标会从这边进城,所以都不敢走这条道路了。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扑街呀,西城这边怎么没动静呀。”李济深忍不住喃喃自语了起来。

众士兵却没有想那么多,他们正被革命的情绪渲染着,巴不得早点冲进城中心大干一场。

没过多久,吴绍霆带着后续部队穿过西直门进城了,他看到李济深在前面街道上停止不浅,马上打马跑了过去。

“任潮,你在发什么愣呢?”他喝问了道。

李济深原本还想汇报一下自己的猜疑,不过转而又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革命大业才应该是重中之重。于是他最终什么都没说,召集手下沿着西直门大街向城中心冲去。

不过就他前进不久,忽然大街一旁的巷子里面冲出了一个人影,仔细一看,竟然还是一个年轻的女人。那女人上身的衣服已经被撕烂了,雪白的肌肤全部暴露了出来,下身只有一条松松垮垮的短裤,打着赤脚,就这么在冰冷的地面上奔跑着。她一边跑一边哭,可是却叫不出声音来。

那女人跑到街道上时,正好就与起义士兵撞了一个照面。

女人看着这些没有辫子的新军,再也没有力气逃跑了。她一下子软倒在地上,埋着头痛哭不已,俨然是打算束手就擒了。

很快,那条巷子里面又追出来几个人影,全部都是光着膀子的男人。不过从他们的裤子和靴子上却能辨认出,这些人正是旧军士兵。他们原本是一脸yin笑,一边大呼小叫,一边直追那个女人。可是当他们看到一大队新军士兵沾满了街道时,当即全部愣住了,脸上的神色渐渐变成了惊恐。

李济深大喝一声:“什么人!不许动。”

第169章,血战广仁路

新军士兵纷纷举起了步枪,齐齐的对准那几个没有穿上衣的旧军士兵。

一个旧军士兵噗通的就跪了下来,连忙大喊了道:“大人,大人别开枪,我们,我们是自己人,自己人!”他刚说完,身后其他旧军士兵也接二连三的跪了下来。

李济深破口大骂了道:“谁他妈的跟你们是自己人,我们是革命军!”

那几个旧军看见这些新军连辫子都剪掉了,早就猜出这些新军是站在革命这一边。他们现在要枪没枪,要人没人,当然不可能跟这一大帮子新军对着干了。

“大人,大人,我们也革命了,我们跟着您一起革命。您看,西直门就是我们故意没关上的,我们就在接应大人你们呀!”先前那个旧军士兵灵机一动,马上的呼了道。

“来人,给我抓起来!”李济深可不吃这一套,随便什么人都成了革命军,那革命岂不早就被污染了吗?

十几个新军士兵一拥而上,把那几个光着膀子的旧军摁到在地上。因为没绳子,他们直接把旧军的裤子扒了下来,把裤子撕成条状用来捆人!如今正是腊月寒冬,这些旧军士兵本来就没上衣,现在连裤子都没了,冻得牙齿不住的打战。

李济深上前扶起那个女人,问道:“怎么回事?”

女人双手捂住胸口,哭哭啼啼了一阵,发现眼前这些新军不是坏人,这才哭诉了起来。

原来守卫西直门的旧军听到城内枪声大作,知道发生了坏事。这伙旧军本来还耐得住性子,坚守在城门这边,可后来城内消防营总营传来消息,说是革命党和新军一起叛乱了,让他们赶紧关闭西直门,谨防西郊军营的新军入城。一听到新军叛乱,他们立刻就把持不住了,虽然城内乱党还没闹到这边来,但要是西郊那边新军来了,自己这点人能守得住?

反正连新军都反了,广州肯定是完蛋了,没必要再继续卖命下去。

于是这伙旧军商议准备逃跑,但是大家身上没钱,逃到哪里都要饿死。索性一不做二不做,先在城内趁乱抢一把,抢了就走,谁也抓不住他们!

起初是*,可是当他们发现那些老百姓在枪口的威胁之下,苦苦求饶、任凭宰割时,内心邪恶的欲望一下子就膨胀了起来。随即*变成了烧杀掠抢淫。

李济深听完了女人的描述,这才明白为什么老百姓不敢从西直门逃跑,原来西直门的士兵就是从这里开始行凶作恶,人都往反方向逃跑去了。

他勃然大怒起来,想到刚才那旧军士兵说要投身革命的样子,真是连杀人的心都有了。他看着女人在冷空气中瑟瑟发抖,马上打算脱掉自己的外套给其披上。

就在这时,吴绍霆打马上前,喝问了道:“任潮,你又在磨蹭什么!”

李济深怔了怔,正要开口解释什么。

吴绍霆厉声打断了道:“你是要救她一个人,还是要救全天下的人!”

李济深迟疑了起来,最终他一咬牙,叹了一口气,对那个女人说道:“你现在没事了,赶紧回去,把门插好!”

女人软绵绵的站起身来,却没有急着走,哭求的道:“大人救命,除了这几个坏人之外,还有很多坏人在这里*,大人……行行好,救救我们吧……”

李济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回过头来看着战马上的吴绍霆。

吴绍霆冷着连脸孔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拔出了自己的手枪。

李济深吓了一跳,他以为吴绍霆是要把这个女人打死!

不过当一连串枪声响过之后,那几个被捆着的旧军士兵一个个扑倒在地上,有一个还没死透,正倒在血泊之中挣扎着。吴绍霆收回了手枪,看了李济深一眼。李济深会意,抬枪就把这家伙结果了。

“任潮,我们能做的只有这些,现在城内情况不明,我们进攻的火力不能分散,等平定了大局之后再来清理这些余孽。”吴绍霆坚决的说道。

“明白了。”李济深点了点头,严肃的回答了道。他转过身来看了那女人一眼,说道,“赶紧走吧,我们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不过你放心,我们答应一定让这些杂碎付出代价!”

说完,也不管这个女人了,带着队伍继续前进。

吴绍霆骑着马跟着队伍一起,不过他在经过那个女人的时候,女人颤抖的对他说道:“你们就是这样革命的吗?”她的语气充满了质疑和不信任。

不过吴绍霆没有理会,心里却冷笑着,难道还有其他样子的革命吗?

沿着西直门大街走到头,道路一分为二。左边是通往将军府和总督府的大街,右边的则是去往越秀军械库。

吴绍霆让倪端带第三营直奔军械库,军火补可是十分严峻的任务。他亲自带领第一营和炮兵营进攻总督府和将军府,同时也让赵声的第二营跟着自己,毕竟将军府和总督府这两个地方不是那么容易的。

然而赵声表面上答应了下来,可是等到吴绍霆和炮兵营开走之后,他却慢吞吞的带着第二营转道去往越秀军械库了。虽然他知道俘虏两广总督和广州将军的意义重大,但是军火补给是这次起义行动的命脉所在,士兵们没子弹还革个屁的命?

他认为只要先控制了军火库,那么就能控制整个第一标的行动,到时候吴绍霆还得来求自己派军火补给呢!

吴绍霆并不知道赵声掉队了,当然他也压根没在乎赵声的部队。

大约四十分钟后,他率领部队赶到德宣路,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敌人。不过在德宣路上,却发现一小股旧军士兵正在这里晃荡。这些旧军士兵就是从广仁路路口据点偷偷跑出来,在附近街道、商铺上进行*。消防营的士兵们虽然还坚守着广仁路口,可是总得为自己的后路做打算,先搜刮点细软,打不过时也能从容的逃跑。

不巧,这些人就与第一标起义军撞上了。

先头的第一营早就想大战一番了,不等上面的命令,几个新军士兵马上就开枪射击。

这一伙旧军士兵吓得缩在道路两旁的商铺里面,一个都不敢出来,只能借着商铺的掩护进行虚弱的反击。不过德宣路上的交战,很快就引起了广仁路口旧军据点,以及退避在东边街道上的革命民军的注意。

关仁甫摸出了怀表一看,现在都快三点了,德宣路上的交战肯定是第一标赶来支援。

“同志们,援军来了,第一标援军来了。咱们一鼓作气打过去呀!!”当即,他扯着嗓子大呼了起来。

原本士气低落甚至出现逃兵的民军们,立刻得到了鼓舞,全部都振奋了起来。

关仁甫、黄明堂两路人马再次重整,呼啸的向广仁路口发动了冲锋。

旧军平字营和盛字营的士兵们慌张了起来。虽然之前的一个小时里,他们打退了民军好几次进攻,可是现在新军赶来支援,还是首尾夹击的形式,这怎么能吃得消?一些队官纷纷要求撤退或者投降,士兵们的士气也跌入了冰谷,根本无心再战。

十分钟后,李济深率领第一营出现在广仁路口北面,民军也向消防营据点发动了猛攻。

这次消防营旧军连十分钟都没守住,先是队官私自逃跑,接着士兵们也跟着逃跑。防守的火力大打折扣,战斗很快就从对射演变成了肉搏。不过,当新军士兵杀过来的时候,原本还在肉搏的旧军,纷纷丢下武器举手投降。

第170章,会师

吴绍霆与关仁甫、黄明堂会面之后,了解了一下城中目前的状况。虽然吴绍霆做好了心理准备,知道革命党人的行动绝不会按照计划中的那么顺利,可是却万万没想到事实要比他预料的更糟糕。民军没能按时进攻将军府、总督府也就算了,竟然李福林部不知所踪,而且还发生民军哄抢民宅的事件,这还算是革命吗?

一番商议之后,吴绍霆也没追究民军的责任,只是考虑到民军伤亡惨重,而且弹药也消耗的差不多了,所以不打算让他们参与进攻将军府的行动。

其实他认为如果让民军去进攻将军府的话,那将军府肯定会被血洗,这些人可不会讲究组织和纪律,对满族的仇恨足以让他们感情用事。虽然他知道满族人的迂腐确实可恨,可是自己不是民族主义者,能够和平解决的事情没必要动武。更何况,一旦真要把满族人赶尽杀绝,只怕短时间之内,广州乃至广东都不可能得到安宁。这对于革命事业来说不是一桩好事。

吴绍霆决定让关仁甫、黄明堂去占领消防营的总部,顺便看住这些旧军俘虏。消防营的兵力已经土崩瓦解,其总部只怕该逃得都逃干净了,不会太有难度。关仁甫和黄明堂答应了下来,他们现在都已经是强弩之末,手下伤亡太大,已然无法再进攻其他地方了。

与民军分头行动之后,吴绍霆派了侦察兵去与莫擎宇第二标取得联系。

此时第二标还在总督府前面的大街上,与总督府卫队纠缠着,他们实在是无力再挺进半步,弹药和伤员成为了最沉重的负担。当吴绍霆的侦察兵与莫擎宇见面之后,莫擎宇这边总算恢复了几分士气。莫擎宇要求吴绍霆马上派兵来援助第二标,要不然第二标弹尽气绝,那就只能撤退了。

吴绍霆原本就打算同时进攻总督府,于是他让炮兵营的张达开带领麾下的六门山炮和两百名士兵,火速赶往第二标处支援。

莫擎宇见到援军还有重装备,不由喜出望外,马上号召第二标全军重新振作,准备一举突破总督府的防线,攻克总督府。

就在第二标向总督府发动进攻的同时,吴绍霆这边也开始向将军府进攻。

将军府的护卫显然没有总督府那么强硬,不到两百的府卫坚守在将军府大院里面。事实上在第一标没有到来之前,将军府的人可以趁着消防营仍然在广仁路口的掩护,从北大门逃跑出城。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将军府的人到现在都没有撤退,就连府中的女眷也没有得到转移。

起义士兵用最快的速度包围了将军府,炮兵营在正门口的空地上架起了山炮,吴绍霆并没有立刻下令发动进攻。他上前劝说将军府投降,不过府院里面没有任何回应,那些坚守的府卫也没有趁机开黑枪袭击。府卫大部分也是汉人,他们知道一旦打死了吴绍霆,自己这边是一个人都别想活了。

等了几分钟之后,吴绍霆只好下令进攻。府卫与新军士兵交火了一阵,他们凭着将军府大院的院墙做掩护,让新军士兵吃了一阵苦头。吴绍霆果断的让炮兵开炮,先发了几炮轰击将军府院内,以示威慑,之后只要求大炮轰开府院大门,让新军士兵突入府内。

新军士兵从正门和后门同时进攻,正门是被大炮轰开了,士兵们毫无阻拦的就冲了进去。至于后门那边,士兵们利用叠罗汉搭人梯的方式,轻松的就越过了院墙,打开了后门。

一瞬间,原本平静的将军府沸腾了起来,枪声、喊杀声、哭声、破碎声,就好像被撞翻的油锅似的,全部汇聚在了一起。府卫还在进行着反抗,不过新军每突破一层院子,就有一批府卫投降。渐渐的,枪声消弱了下来,但是呐喊声却更加激进了。

“缴枪不杀,顽抗者格杀勿论!”

“只抓鞑子将军,其他人不追究。”

“不许动,全部不许动!”

新军的呼喊声占了上风,将军府只剩下哭泣和呻吟的声音。

二十分钟,孙继直从将军府跑了出来,他肩膀上中了一枪,不过好在是皮肉之伤。他来到了吴绍霆面前,报告道:“吴大人,将军府已经拿下。”

吴绍霆微微点了点头,问道:“孚琦人呢?”

孙继直说道:“在他的书房,不过他关着门,我们还没进去。”

吴绍霆从战马上翻身落地,带着一众随扈军官走进了将军府。他对这里并不感到陌生,去年的小年夜时,还在这里大餐了一顿。没想到时过境迁,短短一年的时间,自己再次走进这里的姿态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路上,映入眼帘的全是一片狼藉,纸片、玻璃碎片、破碎的衣衫、弹壳。

鲜红的血迹触目惊心,一些新军士兵正在抬着尸体。

将军府的下人们都缩在墙角或者屋子里面,新军士兵看守着他们。第一标军纪十分严明,最起码第一营是这样的。因此新军士兵占领将军府之后,没有滥杀无辜,没有抢夺和偷窃,更没有调戏妇女。整个大院除了有些杂乱之外,一切还算是安定。

吴绍霆等人穿过了前面几个院子,一直来到孚琦书房门口。

书房前面有一个小院子,李济深带着十几个士兵正守在这里。

“任潮,情况怎么样了?”吴绍霆走进院子之后,平静的问了道。

“鞑子将军就在里面,不过卑职没有冲进去。卑职担心……太仓促的话,这鞑子将军会自裁的!”李济深回答道。

吴绍霆微微的点了点头,看来李济深还是一个心思慎密的人,这种人可以用。他把自己的军披解开交给了一旁一个侍从官,胸口同盟会的徽章亮闪闪的。然后他说道:“我一个人进去,你们都留在这里。”

邓铿连忙说道:“吴大人,你这样太冒险了吧?”

第171章,占领将军府

李济深也跟着说了道:“是呀,吴大人。都到这个关头了,您没必要冒着险。依卑职来看,就站在院子里跟鞑子将军交代几句,然后让鞑子将军自己体面的去吧。”

吴绍霆冷冷的笑了笑,转而严肃的看了邓铿和李济深两眼,不疾不徐的说道:“我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种人。你们就留在这里。”说完,他迈步向书房的大门走去。

邓铿和李济深都怔住了,“我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种人”?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想象中的吴绍霆是什么样子?杀伐果决、深藏不露……当然,这只是当下的形象。

说到杀伐果决,在进城的时候,吴绍霆枪决那几个旧军士兵可以看得出来。同时为了不分散兵力,甚至也不去镇压正在*的旧军!这也表明了吴绍霆的目标明确,甚至有几分铁石心肠!

如果不是这样,那到底是什么样?

邓铿和李济深面面相觑了一眼,两个人都没说话。

吴绍霆走到了书房门口,伸手敲了敲门。过了片刻,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开门的是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年纪差不多有三、四十岁了,不过包养的还挺不错。看对方的打扮,如果猜得不错的话应该就是孚琦的夫人。

将军夫人脸色很忧虑,眼中满是惊恐的看着吴绍霆。在开门之后,她的手还有些颤抖,极力捏着一块汗巾子掩饰着。

吴绍霆的目光越过将军夫人,看了一眼书房内,只见孚琦穿着一身浓重的将军礼服,正襟危坐在书桌后面。他没有理会将军夫人,直接跨步走了进去,从容不迫的来到了孚琦面前。将军夫人没有再把房门关上,只是带着慌张的神色走到了孚琦身后侍立着。

孚琦面前的桌子上搁着一把毛瑟手枪,下面压着一叠信纸,十之八九应该是诀别信。

吴绍霆没有说话,现在他不再是孚琦的下属,孚琦也不再是他的上司,自己没必要向一个失败者行礼、问好。于是,书房陷入了一阵沉默。

“我早应该料到,你是一只老奸巨猾的狐狸。”良久之后,孚琦缓缓的开口了。他的脸色显得很冷漠,语气虽然缓慢,却带着强烈的仇恨。

“随便你怎么说吧。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历史不会记载我是一只狐狸,后世的人只会认为我是一个英雄!”吴绍霆负着双手,俨然一副领导者的姿态,淡然的说了道。

“我本以为你们汉人是懂得忠义的。我本以为你是可以信任的!我错了,我犯了弥天大错,我竟然养虎为患。”孚琦愤怒的语气渐渐转为了悲伤了,回想到昔日他对吴绍霆的照顾和青睐,没想到都是在一步一步的葬送自己。

吴绍霆轻轻的摇了摇头,叹息道:“忠义?是,我没有对你忠义,没有对这个清王朝忠义,但是我却对大中华忠义了!满清两百多年的气数,究竟败在什么人手里,难道你自己还不知道吗?我是一个中国人,一个腐朽的王朝要把全中国都沦丧掉,身为中国人岂能坐视不理?是你自己太把满清当一回事了。”

孚琦愤怒的砸了一下桌子,吼道:“你岂敢!”

站在身后的将军夫人吓得花容失色。而守在门口的邓铿、李济深等人,连忙跑到了门口,当他们看到没发生任何事情,于是又慢慢的退了下去。

吴绍霆慢慢的笑了起来,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说道:“你看看你自己,你好好看看你自己,你现在还是冥顽不化!满清只会让中国越陷越深,你是满族人,但你也是一个中国人,为了那些虚伪的荣誉,你可以继续愚忠下去。”

孚琦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他深深的说道:“我身为大清臣民,自当为大清尽忠职守。你吃得是大清的俸禄,任得是大清的官职,不思报效国家就算了,你还敢反叛国家!现在,你跟我讲这些鬼道理,难道你不知道,就是因为你们一个个只想着造反、想着革命,全然不去努力拯救这个国家,所以才会让我大清国越来越沉沦吗?”

吴绍霆听了这番话,心中好笑不已,他知道孚琦的封建思想已经根深蒂固了。虽然孚琦一直在力图救国,可是就是因为这种保全郡主封建体制的圈子,把救国的道路全然缩小了。吴绍霆不想跟这种人在纠缠下去,因为他现在说什么都是无法开化孚琦的。

“废话不用多说了。”吴绍霆叹了一口气,不疾不徐的说道。

听到这里,孚琦也叹了一口气,脸色显得很从容。

可是站在孚琦身后的将军夫人,一下子却哭了出来,她以为自己的生命就要到头了。

“我安排人送你全家乘船去香港,之后你们何去何从,我不管了。”吴绍霆说道。

孚琦夫妇立刻惊疑了起来,他们刚才听着吴绍霆的口吻,认定吴绍霆会杀死他们。

“你不杀我?”孚琦问道。

“你既然都不肯自裁,想必是不愿意死。我不是绝情的人,昔日你对我有恩,今日之事是我促成革命大业之举,并非针对你个人,没必要杀你。另外,我奉劝你一句,未来几年你就在香港好好经营生活,因为中国马上就会迎来崭新的局面,你们满清的政权将不复存在!”吴绍霆正色的说道,他的语气丝毫不显得激烈,但是却更有一种令人信服的感觉。

孚琦的脸色表示他根本不相信吴绍霆的后半句话,不过他保持沉默,什么话都没说。

“你收拾一下东西吧。”吴绍霆留下了一句话,转身走出了书房。

“你答应我!”这时,孚琦忽然冲着吴绍霆的背影开口了。

吴绍霆疑惑的回过头来,却看见孚琦脸色渐渐变得庄重和严肃了起来。他皱了皱眉头,心中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问道:“你还有什么要求!”

孚琦冷冷的笑了笑,说道:“你以为我不自裁是胆怯吗?我只是想亲眼证实,我昔日最器重的人确确实实背叛了我!”

吴绍霆暗叫不妙:这鞑子将军真要以死殉国呀?

孚琦接着说道:“你答应我,把我的夫人、女儿,还有家眷,全部平安无恙的送到香港。你欠我的人情就此一笔勾销!”

将军夫人听到这里,扑在孚琦的肩膀上大哭了起来:“老爷,何必呢……要走我们一起走……你就这么忍心丢下我们吗……”

孚琦厉声的责备了道:“叫你们走就走。我身为广州将军,却亲手酿成了广州今日之祸,我无颜面对圣上,无颜面对列祖列宗。以死谢罪,是我唯一的出路。”

将军夫人还想再说什么,可是却被孚琦一把推开。他道:“你给出去,带着女儿离开。吴绍霆既然答应不伤害你们,他会做到的!”

将军夫人伏在地上痛哭不已。

吴绍霆看着孚琦,心中叹了一口气,封建思想害死人!他没有去劝孚琦,连孚琦的夫人都劝说无果,自己还有什么好劝说的呢?他知道孚琦这个书生将军是顽固的,自裁是一种保全晚节的好办法。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摘下了自己的军帽,立正说道:“我以一个敌人的身份表示对你勇气的敬意。”说完,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很快,书房传来了枪声,然后是将军夫人更凄惨的痛哭。

吴绍霆让邓铿亲自去安排送将军夫人和家眷离开的事宜,并且叮嘱一定要安全送上前往香港的客轮。虽然邓铿接到这个命令很疑惑,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刚开始吴绍霆所的那句话,为什么吴绍霆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种人。这不叫妇人之仁,这是一种原则!

邓铿对吴绍霆更加佩服了起来,之后带着人去办事了。

吴绍霆又命令孙继直把将军府打理妥当,除了将军夫人要带走的物品之外,其余的全部充公,并且在将军府设下临时的指挥所。他先带领一众属官来到一间空置的堂庭上,准备计划下一步的行动。

然而就在他前往堂庭的路上,经过一个转角处时,忽然闪出了一个人影,手里握着一把小刀就向自己刺了过来。事发突然,他完全没有来得及躲避,腹部微微一痛,被小刀刺穿了皮肉。身后所有属官大吃一惊,纷纷掏出手枪要打死刺客。

“住手!”吴绍霆冷静的命令了道。

众人更加吃惊了,大人你都被刺中了,竟然还叫“住手”?

这时,大家才看清楚行刺吴绍霆的人是谁,竟然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女孩,穿着一身满族宫廷的旗袍,不过却没有带着任何头饰,一头乌黑的头发柔顺的垂在肩膀上。这身装扮看上去应该不是一个下人!

吴绍霆认识这个刺客,正是孚琦的女儿童诗。他脸色很平静,伸手扣住了童诗的手腕,让其松开了握着刀柄的小手。之后他自己又抓住刀柄,一咬牙拔了出来,脸上没有显出任何疼痛的样子。

“麻烦你以后先练一练臂力!”吴绍霆不冷不热的说道,他说完,将手中的小刀掷在了地面上。

大家去看时,却见那刀刃上沾血的位置不过两寸,很明显是没有完全捅进去,于是都松了一口气,看来应该只是皮肉小伤。

“你这个叛徒,你害死了我爹!我不会放过你的!”西林觉罗??童诗愤怒的叫着,她虽然很害怕,可是面对逼死自己父亲人,一种本能的勇气支持着自己。

吴绍霆一把抓住了童诗的喉咙,将这个女孩子拉到了自己面前。他用十分锐利的眼神盯着对方,脸上是一片阴冷,森然的说道:“我警告你,这次算了,别以为我做出了承诺就不能反悔!如果你还有下一次,我一定杀了你!”

童诗感到自己被捏的快要窒息了,她痛苦的挣扎着,面对吴绍霆的模样,内心之中又是恐惧又是羞怒。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在这一刻甚至巴不得被捏死算了,让一切烦恼和仇恨都随之而去。

吴绍霆狠狠的推了童诗一把,后者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

“来人,把她带走!”他命令了道。

第172章,赵声的不满

几个士兵马上上前,架着童诗拖走了。

李济深连忙凑上前来,他看了看吴绍霆的伤口,紧张的问道:“吴大人,你……你没事吧?真的就这么算了?”

吴绍霆脸色恢复了平静,慢条斯理的说道:“算了,只此一次,下次绝对不轻饶。”他拿开了捂住伤口的手,手上沾满了鲜血。腹部的伤口虽然没有伤及内脏,但是依然流血不止,将他的军服染红了一片。

一个侍从官马上找来军医,帮吴绍霆处理了一下伤口。稍微休息了片刻之后,众人于是接着来到了那个收拾好的堂庭,开始计划下一步的作战。

吴绍霆认为目前城内的通讯设施很不妥善,各部之间都不知道彼此的进展,整个广州的战局完全是各自未战,毫无统筹可言。他命令梁鸿楷马上组织一支侦察兵队伍,有战马的尽量配备战马,没战马的就用脚力跑,务必尽快在城内建立一张通讯网络,把各处作战部队联络起来。

刚刚忙完了这一切之后,倪端派人来到了将军府汇报情况,告知第三营与第二营已经攻下了越秀军械库,而第三营紧接着就转战巡警营总部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吴绍霆觉得有些不放心,倪端跑去攻打巡警营总部,那越秀军械库岂不就被赵声占领了?他知道赵声这个人肯定会在弹药补给上做文章,这小子肯定不会给第一营和炮兵营派去弹药的!

想到这里,他捏紧了拳头,看来是时候拔除这颗钉子了。

这时,一个卫兵匆匆的跑进了堂庭,报告了道:“大人,赵标统来将军府了。”

吴绍霆脸色微微一变,心中却暗暗窃喜,这赵声竟然自己送上门了!他问道:“赵标统现在哪里?”

卫兵说道:“刚刚进大门,正往这边走来。”

吴绍霆点了点头,然后对李济深说道:“走,我们去见见赵大人。”

说完,他先一步就走了出去,李济深带着几个卫兵紧紧跟在了后面。

吴绍霆刚刚来到临时指挥所外面的院子,老远就听见赵声大着嗓门叫喊的声音,似乎是在训斥一些士兵。很快,赵声就出现在了院子的门口,陪同赵声的除了他自己的护卫和属官之外,还有负责对将军府进行清理的孙继直。

赵声的脸色显得很愤怒,一边走一边对孙继直斥道:“你们到底在想什么?啊?鞑子要斩尽杀绝才是,不然我们革命做什么?我们革命不就是为了驱除大陆的嘛!竟然还要送鞑子的家眷去香港,这是谁他妈想出来的馊主意?”

跟在赵声一旁的孙继直脸色很不好,他什么话都没说,但是心中却很是愠怒:这赵声摆明了是在指桑骂槐了,吴大人可就在前面呢!

“赵大人,”吴绍霆站在院子大门前面,脸上不见任何情绪,慢悠悠的说了道,“你这是来送弹药补给的吗?这种事还让你亲自前来,真是过意不去呢!”

赵声微微怔了怔,随即脸上浮起了几分得意之色。他没有急着回答吴绍霆的话,而是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大步的走到了吴绍霆面前,然后才说道:“吴大人,越秀军械库已经被我拿下了。难道吴大人的第一营弹药用完了吗?看来我太高估吴大人了。不过不要紧,等下我就派人去通知军械库那边,很快就把弹药送过来。”

吴绍霆淡然的笑道:“行,我不着急。”

赵声心中冷冷得意了起来,暗道:你就慢慢等吧,等到明天早上起义结束了,你他妈的也不会等到一颗子弹,接下来的战斗我是主角!

“赵大人,既然你不是来送弹药的,那到此有何贵干呢?”吴绍霆又问道。

“哦,我担心吴大人还没有攻破将军府,所以带了一些人前来支援呢。现在看来,是我多此一举了。不过说来,我倒是还有一个疑问呢。”赵声趾高气扬的说道。

“赵大人疑问什么?”吴绍霆问道。

赵声冷冷的“哼”了一声,脸色阴郁了起来,说道:“吴大人你到底在湘什么,鞑子将军已经自杀那就算了,你却还要护送鞑子将军的家属去香港!难道你忘记自己是什么人了吗?你这就是变相的通敌!”

他故意这么说,就是像把这件事亏夸大,这样才能降低吴绍霆的气节。

吴绍霆一点也不生气,说道:“赵大人,你这么说我就不明白了?难道两军交战,我打败了你,还要把你的家人也一起杀死吗?”

赵声冷声道:“这些鞑子都是革命的敌人,我们今日革命所谓如何?不就是要革掉鞑子的命吗?本以为吴大人是一个杀伐果断的人,眼看胜利在望了,却又有了妇人之仁,这可是做大事的人忌讳!”

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站在吴绍霆身后的人纷纷议论,他们自然是反驳赵声的话,认为赵声的观点简直是荒谬至极。而赵声的属官们则叫嚣着要血洗将军府,彻底消灭鞑子将军的余孽!

其实赵声的话是代表了相当一部分汉人士兵的心声,他们对满人的愤怒由来已久,今天终于爆发了出来,自然要彻底发泄一番。而这也正是赵声的理据所在,他企图利用这种心理,煽动起义士兵站在自己这边,从而消弱吴绍霆的权威和实力。

吴绍霆依然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悠然的说道:“赵大人,这番话我可不敢苟同。革命与杀满族人有任何联系吗?我们革命可不单单是革掉鞑子的命,更重要的是推翻这个腐朽的封建政权,建立新的共和政权。何为共和?共和就是共和民主,但凡我中华人民既有民权,满族人也是人,共和国成立之后,他们也是国家人民!”

“吴大人,你别拿这些高瞻远虑的话来遮遮掩掩,说白了,你就是同情鞑子罢了。”赵声用一种讥讽的口吻,笑着说道。他脸上是毫无遮掩的蔑视,根本不把吴绍霆的辩解放在眼里,打定决心是要让吴绍霆下不了台。

“呵呵,”吴绍霆慢吞吞的笑着,向前凑近了一步,对赵声说道,“赵大人你要说我同情鞑子,那就算是我同情好了。最起码,我吴绍霆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鞑子将军昔日有恩于我,我今日就算还一个人情好了。”

“哼,看看你的嘴脸,你这就是假公济私。”赵声大声说道。

第173章,拔除眼中钉

“你能拿我怎么样?”吴绍霆摊开双手,冷笑着说道。

“你,你什么意思?”赵声看着吴绍霆这副无赖的样子,勃然大怒了起来。

吴绍霆“哼”了一声,脸色忽然一变,先前的笑脸全部消失,换上了一副严肃刚正的神态。他指着赵声斥道:“赵声,革命大业尚未成功,你却跑来跟我斤斤计较这些细枝末节。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吗?你无非就是觉得自己堂堂标统的威风,让我给抢了罢了。你我的恩怨第一标的兄弟们都知道,我不是你这般虚伪的人,今天就扯破了脸明来说。”

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他们万万没想到一开始还是笑容满面的吴绍霆,转瞬之间就是暴风雨,而且还把一些台下的话扯到了台面上来说。这吴绍霆到底要做什么?

“你,你!”赵声气的脸都变绿了,“你们都听听,你们都听听,吴绍霆这么出言不逊,他不配领导我们第一标。”

“赵声,你自己说你今日做了什么公道的事?中午起义时,你抓了协司令部的人,还要把他们都杀了;刚才你占领了军械库又不第一时间给我们补充弹药;现在还趾高气扬的来血洗将军府?我问你,你到底是革命,还是屠杀?”吴绍霆义正严词的喝道。

站在吴绍霆身后的人就有不少是协司令部的军官,他们当然还记得几个小时前,赵声要拿他们祭旗的事情。现在听到吴绍霆的一番话,这些军官立刻情绪了起来,一个个声援了起来:“吴大人不配领导第一标,难道让你这个不分青红皂白的人来领导吗?”

“就是,吴大人是同盟会成员,你是什么?”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根本不是革命,你就是想争权!”

“对,我们支持吴大人!”

赵声面对千夫之指,先前的得意尽数消失,心中只剩下无穷无尽的怒焰。他狠狠的盯着吴绍霆,气的说不出话来,这一刻恨不得拔出枪来把吴绍霆和支持吴绍霆的人全部打死。当然,如果能做他自然就做了,现在吴绍霆深得军心,自己根本不是其对手。

“好,好的很,你们一个个包庇鞑子,等广州平定之后,我看你们怎么向同盟会交代!”

赵声愤然的丢下了这句话,接着就转过身,推开了几个属官,悻悻的快步而去。他现在又是窘迫又是恼怒,当然不可能继续再待下去。既然吴绍霆把窗户纸捅破了,那他也就有理由不给第一营派去军火补给,倒是要看看第一营没有子弹还怎么去打仗。

出了将军府,赵声忽然冷静了下来,因为他心中已经下定了一个决心。

就在上马的时候,他找来了自己的副官,压低声音对他说道:“马上去给我安排几个人,让他们埋伏在将军府大门口。”

副官愣了愣,一是没反应过来。不过当他看到了赵声带着杀气的眼神时,心中先是一种惊讶,随即又是一片释然。他同样压低声音问了道:“大人,你打算怎么做?”

赵声冷冷的说道:“还能怎么做,只要吴绍霆从将军府一出来,立刻给我乱枪打死。反正现在城内这么乱,谁也追究不到我的头上,到时候只说是一群乱军打死了吴绍霆就好。只要吴绍霆一死,我就能重新掌握第一标,革命首义之功非我莫属。”

副官连连赞叹道:“赵大人果然英明。哼,对付吴绍霆这种假仁假义的小人,就是要这么干。赵大人放心,等回到越秀军械库,卑职马上安排亲信去办。”

他心里喜滋滋的,今天早上吴绍霆对自己发火的事,自己可没有忘记呢!对于他来说,杀死吴绍霆不单单是私人恩怨,更是让自己平步青云、扶摇直上的最佳途径。只要赵声掌权了,他这个心腹亲信那岂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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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声一行人沿着将军府前面的大街,慢悠悠的向越秀军械库返回去。赵声本来一直没有想到过要杀死吴绍霆,争权是一回事,阋于墙是另外一件事。可是刚才在将军府吴绍霆那种嚣张态势,把最后一层脸皮都撕破了,已然是置赵声于绝境!正所谓狗急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既然吴绍霆玩绝了,那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这伙人离开府前大道,转向了相邻的一条大街。此时大街上早已经是空无一人,在枪声大作、叛乱四起的时候还有人出现的话,那肯定是嫌命长了。

放眼看去,原本是热热闹闹、繁繁华华的广州城,此时只剩下一片狼藉。

赵声骑在高头大马上,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一路上阴郁着脸色,什么话都没说。

忽然,前方小巷子跑出来七、八个旧军士兵,每个士兵手里都抱着一大包东西,看来是刚刚完成了一次*。这些旧军士兵看到了赵声的新军队伍,当场吓了一大跳,赶紧往回跑。

赵声这边也看到了对方,手下的新军士兵想要追上去,不过他却摇了摇手,说道:“不追了,一群溃军之勇,让他们先闹一会。等广州拿下来之后我们再好好收拾他们,到时候他们枪的东西可就是公物了!”

众人哈哈大笑了起来,几个属官连连的拍着赵声的马屁。

一行人继续前进,刚刚经过一座三层高的骑楼时,突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枪响。

大家吓了一跳,赶紧散开寻找掩护。

赵声却还骑在马上,他举目四下看了一看,忽然笑道:“怕什么怕,一颗流弹而已......”

“砰”!又是一声枪响。

赵声一头从马背上栽倒在地上。副官大吃一惊,连忙冲上去查看,当他翻开赵声的身体时,只见赵声的脑袋上有一个血窟窿。赵声瞪着不甘心的眼睛没有合上,可是再也没有任何生命迹象了。

“赵大人,赵大人……他死了,他死了……”副官惊恐的叫了起来。

又是一声枪响,从背后射中了副官。副官扑倒在了赵声的身上,抽搐了一会儿之后就再也不动了。

其他的属官和士兵们都愣住了,赵声死了,副官也死了,他们到现在连枪是从哪里打出来的都不知道。众人沉默了一阵子,直到有一个士兵偷偷的逃跑了,其他人于是跟着一哄而散。正所谓树倒猢狲散,赵声和副官都死了,没有人主持大局,他们的前途同样也是中止了,要想继续混这口饭吃,当然要立刻去投靠其他人了。

二十分钟之后,将军府一处小花园,李济深与李琛满头大汗的走了进来。

吴绍霆正负着双手站在小花园中间,有些出神的看着一株盆栽。他对花花木木什么得只是略懂,可是却一向没有什么兴趣。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之后,他没有回过头,缓缓的开口问了道:“事情办妥了吗?”

李济深小声的应了道:“大人,都办妥了!”

吴绍霆听到这里,这才回过头来,冲着两个人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做得好。任潮,你马上带人去接管第二营,从现在开始,你就是第二营营长。不过演戏还是要演到底,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处理后面的戏。”

李济深神色不喜不悲,认真的说道:“属下明白。”

吴绍霆道:“很好,你先去吧。”

李济深没有任何迟疑,转身快步的就离去了。

这时,花园里面就剩下李琛和吴绍霆了。李琛看着吴绍霆,脸色显得有些忧虑,不过什么话也没有说。

吴绍霆看了李琛一会儿,不疾不徐问道:“怎么,你觉得我做错了?”

李琛连忙摇了摇头,说道:“小的不敢。”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走到李琛的身边,伸手拍了拍其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赵声这个人必须死,无论在公还是在私。我希望你能明白!”

“小的明白,呃……小的其实不明白。但是小的不会去多想,只要是大人您的命令,小的一定奉命到底!”李琛老实巴交的说道。

“很好!我就欣赏你这样的人!”吴绍霆露出了一个笑容。

下午四点时,太阳渐渐落山,广州城内的交战也趋于平息。不过靠近江边的地方仍然还有炮声传来,那是广东水师正在做最后的抵抗。

两广总督府已经被攻陷。莫擎宇在得到了炮兵营的支持,以及越秀军械库的军火补给之后,发动了一次猛烈的进攻。虽然这次进攻依然没有顺利的冲破总督府卫队的防线,不过却给总督府卫队造成了极大的冲击。与此同时,总督府大院里面也发生了兵变,护军军校马锦春率领二十多名卫兵起义,在后院放了一把火。

总督府彻底陷入了一篇混乱之中,袁树勋、黄士龙等人从侧门仓皇逃跑,向着水师基地转移去了。当两广总督逃跑了,总督府前面的防线瞬间崩溃,所有顽抗的卫兵都停火投降。于是,莫擎宇很快占领了总督府,并且缴获了总督府卫队许多军火,着实的占了一个大便宜。

第174章,战新滘军火库

眼下看来,广州的大局已定。但是对于起义军和革命党来说,收尾工作是十分艰巨的。

城内现在流窜着很多盗贼、旧军散兵,甚至还有一些无组织无纪律的新军士兵,他们仗着手中的武器,在大街小巷里面到处*和破坏。城内的老百姓们苦不堪言,可是又不能反抗,因为在革命起义的这段过程之中,整个广州都是无秩序的状态。以前官府还没被推翻的时候,出了什么事还能去官府报案,官府理不理是另外一回事,而现在是有苦无处诉,只能闷在肚子里面了。

尤其是一些刚好殷实的人家,他们要富不够富,要穷不够穷,正好成了被抢的主要目标。穷人没钱,最多被打一顿;大户人家则有自己的护院打手,多多少少可以吓唬那些强盗。唯独不上不下才是最痛苦的。

除此之外,广东水师也是一个不小的隐患。

袁树勋和黄士龙等人逃到广东水师基地之后,就下令水师部队炮轰广州城。十多艘巡洋舰调转炮头,毫无顾忌的向城中乱轰,炸伤炸死了许多革命志士,同时也误伤了不计其数的无辜百姓。水师提督李准没有任何心慈手软,只要能够消灭革命军,力挽狂澜,就算是把广州城夷为平地他都不会皱一皱眉头。

总督府遭到炮击最严重,以至于莫擎宇占领总督府后不久,只好又撤了出来。

面对广东水师的负隅顽抗和嚣张攻势,民军、起义军甚至城中老百姓都是深恶痛绝,不过他们暂时无能为力,因为他们这边可没有战船反攻水师部队。

将军府这边相对要安稳许多,不过梁鸿楷在建立了城中联络网之后,马上就收到了第二标第三营的求援。第三营从正午开始进攻新滘军械库,到现在非但没能攻克军械库,自己都被这里的防军和水师夹击,进退不能。

吴绍霆本认为第二标的事应该归第二标自己处理,可是派人去通知莫擎宇,却得到回复莫擎宇因为进攻总督府又遭受广东水师炮击,损失过于惨重,无力前去支援。吴绍霆考虑到新滘军械库的价值,以及广东兵工厂也在那边,认为务必要抢占这两个重要的地方,索性就答应前往救援。

吴绍霆让何福光留在将军府坐镇,他带领第一营和炮兵一个队,马上动身向新滘而去。

来到新滘时,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天色昏昏沉沉了。可是炮声和枪声依然在前方不断的传来。吴绍霆的部队在小镇子外面遇到了第二标的人,不过仅仅是三十多人的一个小队,他们垂头丧气的躲在一间客栈的后面,有的人还在有气无力的啃着馒头。与这些散兵接头之后才知道,原来他们从大部队那边突围出来,负责去要子弹和食物的人。

这些人还说,他们去找过莫擎宇,可是莫擎宇那边也没有多余的子弹,回来之后觉得前线那边太危险,所以就躲在这里休息。

吴绍霆把这些士兵狠狠训斥了一顿,但是没有对他们进行实质的惩罚,然后就让这些士兵在前面带路,前去与第三营会合。

第三营正在新滘军械库前方的一处郊野路口作战,在他们的东面是军械库,北面是防军的阵线,东南方向五百米处则是靠近珠江的岸堤。几艘鱼雷艇以及一艘轻型炮舰正在珠江岸上攻击第三营的腹背。鱼雷艇是用舰载重机枪射击,虽然距离有些远,可是却起到了十分强大的威慑作用。

吴绍霆让炮兵准备山炮,瞄准岸边的战船开火,虽然他不认为山炮打战船有优势,但起码能让这些水师部队吓一跳。之后,他又命令李济深带队绕到防军的后面,等待炮兵开火的同时,向防军背后发动突袭。

这一仗打得十分轻松,因为防军、水师部队以及新滘军械所的守军,跟第三营消耗了一下午,士兵疲惫不堪,早就是强弩之末了。再加上起义军的援军突然到来,不单单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同时也预示着广州城内已经被起义军摆平了。仅仅十多分钟之后,防军缴械投降,水师部队因为弹药将尽,索性跟着撤退了。

与第三营会合之后,吴绍霆分了一些子弹给他们。第三营伤亡过半,剩下的大部分人早就弹药耗尽了,他们一直担心撤退时没有火力掩护,会遭到防军穷追猛打,所以坚持了整整一下午的时间。不过现在他们得到了援军,同时也获知了总督府、将军府被攻克的消息,原本坠入冰谷的情绪一下子又膨胀了起来。

略微的休整了一小段时间,吴绍霆与第三营包围了新滘军械库,准备发动攻击。

新滘军械库一开始还以为可以坚持下去,可是当防军投降、水师部队撤走之后,军械库里的士气一下子坠入深渊,简直是与第三营反过来了。不过军械库的守卫仍然没有投降,决定凭借军械库的深沟高垒顽抗到底。当然,他们主要是不太清楚城内的情况,因为水师部队一直在这里守了一下午,只要海上力量没有破除,就表示革命军还未完全掌控大局。

军械库是一座独立的小城堡,四周有高大的围墙,都是用石头砌成。围墙上面还有射击孔和塔楼,装备有两挺重机枪。在里面驻扎着差不多两百人的兵力,拥有成千上万的武器可供任意使用,进攻这里的难度并不简单。

当然,起义军可以采取最简单的方式,那就是用大炮轰炸这里,点燃军火库储藏的火药,引起内部的爆炸。不过一旦如此,抢占军火库的价值就全没了,单凭一个越秀军火可的子弹,未必能供应全部起义军的弹药。占领广州还要防守广州,这可不是快餐店吃饭,吃完就算。

吴绍霆派人上前与军械库守军谈判,告知总督府和将军府已经沦陷,要求里面的守军缴械投降。军械库的守军对于起义军的话半信半疑,不过他们宁可投降也不想再打下去,毕竟人家是有大炮的,万一逼急了真的开炮,那全部人都得完蛋。

可是新滘军械库的总管是李铭山,当他知道围在外面的人是吴绍霆时,立刻拒绝了投降。他不是因为憎恨吴绍霆所以才要顽抗到底,毕竟是性命攸关的事。他恰恰是担心吴绍霆抓住自己后,不会让自己有好下场,昔日的恩怨可不是那么容易就化解的。

起义军无可奈何,只能做好进攻的准备。

吴绍霆却迟迟没有下令进攻的命令,他知道军火库中有以前后哨的那帮旧部,如果真的火拼起来那就太不划算了。他觉得如果能说动后哨旧部打开军火库的大门,或许接下来的一仗会容易很多,同时也不会伤害旧部的感情。

当即,他打马要走上前去,梁鸿楷见了连忙拦了下来,道:“大人,你做什么?”

“景云,新滘军械库里面有我的旧部在当值,我亲自去说服他们投降。”吴绍霆说道。

“就算要去说,大人你也不能亲自上前去呀,这太危险了。”梁鸿楷坚持说道。

“放心吧,我有分寸的。如果我真有什么闪失,你负责指挥部队进攻。”吴绍霆信心十足的说道,他说完,一踢马刺继续前进了。

梁鸿楷看到这里,实在是无能为力,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了。

吴绍霆在军械库正门前方大约两百米的地方停了下来,他大声的对着城墙上面喊了道:“你们的人听着,我是混成协第一标总参谋吴绍霆,你们只要立刻投降,我保证不会伤害你们,并且算你们主动投诚革命!”

军械库起了一阵骚动,骚动的人都是以前山字营后哨的士兵。

后哨的士兵是旧军,对革命大义什么的一概不懂,只知道要服从上面的命令。他们起初还抱着必死的决心坚守道理,可是现在听到了“吴绍霆”的名字,立刻就激动了起来。他们早就知道吴绍霆是革命党的身份了,所以看到今天这一幕并没有太惊讶,仅仅是对吴绍霆亲自出现反应剧烈。

李文启眼神不好,躲在射击孔后面眯着眼睛看了半天,还是不太确认前面那自称吴绍霆的人的容貌。不过没过多久,在塔楼上的周小虎大声叫了起来:“真是吴大人呀,真的是吴大人呀!”

众人再次哗然了起来,可是谁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

这时,吴绍霆也隐约听到了周小虎的声音,于是再次大声喊了道:“李文启,陈群,王云,王利发,你们是我的老部下,对我也有恩,我不想跟你们打。只要你们肯打开大门出来,依然是我的好兄弟,从此以后你们可以继续跟着我。有我吴绍霆一天,必然不会亏待你们!”

后哨的士兵早就巴不得能重新回到吴绍霆麾下,听到这番话,一个个都喜出望外。

李文启跑到王云、陈群那边,对他们问道:“现在怎么办?”

第175章,周小虎之死

陈群想都没有想,马上回答道:“扑街的,还等什么,咱们马上开门去。”

然而王云脸色却很复杂,一时沉默不语,不知道该怎么做出抉择。他倒不是不希望帮吴绍霆,只是军械库除了后哨这四十多个旧部之外,其他的还有那么多人。万一后哨反了,其他人没反,那不是要驳火起来?退一万步来说,驳火是无所谓的,可是四十多人对付三倍的敌人,这不等于送死吗?

李文启见王云不说话,忍不住催促了道:“老王,你说话呀,咱们可都指望你拿主意呢。”

不等王云开口,忽然隔壁的塔楼上传来了另外一个声音:“扑你老母,快,快给老子开枪打死他,击毙乱党头目那可是加官进爵的大功!”这是李铭山,他一直躲在塔楼上观察着外面的局势,当他看到吴绍霆出来时,心中的恐惧和怒火搅和在一起,

“不能开枪,我们还是投降吧!”同在塔楼上的周小虎坚决的说道。

如今整个军械库的军心都动摇了,尽管李铭山下了命令,可是不单单后哨的人没有执行,其他的人也是犹犹豫豫的样子。

李铭山见到这番状况,心中又急又怒,忽然拔出了自己的手枪对准了周小虎,大吼道:“老子叫你开枪,你不开枪,老子就崩了你。”

在围墙上面的后哨士兵闻言,全部紧张了起来。尤其是李文启,他甚至从射击孔后面站起身来,看样子就要冲过去阻止似的。王云和陈群连忙拦住了他,这个时候冲上去也是无济于事的,弄不好还会连累到自己。他们只能希望周小虎激灵一点,哪怕放一个空枪都可以。

可是周小虎根本不怕李铭山的枪口,坚持的说道:“吴大人是好人!”

李铭山暴怒了起来,大骂道:“小崽子,你有种,老子现在就送你下去见吴绍霆。”他说完,扣动了扳机。

砰!一声枪响,紧接着塔楼上有一个人影坠落了下来。塔楼距离地面有两丈多高,哪怕没挨枪子直接掉下去,也是非死即残的下场。

远处,吴绍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眯着眼睛仔细向军械库上看去。身后的起义军们听到枪声,都很担心吴绍霆的安危,好几个士兵匆匆的就冲了上来,拽着吴绍霆的战马就把其拉了回来。

军械库围墙上,李文启看到周小虎从塔楼上掉了下去,立刻发狂的吼叫了一声:“啊!虎子!李铭山,老子跟你拼了。”

还在后哨的时候,李文启与周小虎的关系就非常好,虽然年龄相隔的很大,但是周小虎对李文启百依百顺,俨然就像是一对父子。现在周小虎就这么死了,他还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李铭山这个王八蛋竟然敢痛下杀手!

满腔怒火点燃了李文启,他也顾不得造反不造反了,一心只想着要为周小虎报仇雪恨。

王云和陈群见到这一幕之后,立刻都受到了感染。他们虽然不像李文启对待周小虎那样,可是周小虎还待是后哨的一员。更重要的是,连李文启这个平时和和气气的老家伙都暴怒了,他们两个能袖手旁观吗?

“兄弟们,要活命的就杀了李铭山,咱们不要再替李铭山卖命了!”王云振臂大呼,提着枪就跟着李文启冲了上去。

“老王,叫兄弟们反了,去开门让吴大人进来。”陈群站在围墙上面,向着守卫大门的王利发大喊了一声。

王利发马上照办,带着几个以前后哨的兄弟,冲上去就把另外几个不熟悉的守卫打翻在地,然后抢着开门去了。

塔楼上李铭山看到后哨哗变,额头上冷汗连连,他连忙招呼了起来:“叶文振,叶文振,他们造反了,快来救我!快呀!”

站在军械库仓库楼上面的叶文振听到呼声,没有第一时间就下达命令,他现在同样感到很纠结,不知道该怎么做出抉择!就在他犹豫的这一瞬间,整个军火库很快就闹翻了天。后哨的士兵开始抢功塔楼和大门,一部分李铭山的心腹上前阻止,双方交起手来。一开始大家都是肉搏,或者用枪托对打,并没有一定要致死对方的想法。可是站在塔楼上的李铭山朝着后哨的士兵开枪,打了一个后哨的士兵之后,械斗马上就升级为了火拼。

枪声四起,子弹乱飞,双方各有伤亡。但是枪战很快就把连叶文振的手下也牵连了进去,毕竟子弹不长眼睛,有时候飞过来不小心打中了旁观的人。叶文振的手下无可奈何,跟着一起乱打了起来,有的人打后哨的人,有的人打李铭山的人。

叶文振在仓库楼上看到场面失控,终于忍不住做出了决定。

“兄弟们,满清大势已去,咱们也反了。快,打开军裤大门,抓住李铭山!”他站在仓库楼上大声的命令了起来。

叶文振的手下得到了清楚的指令,马上就统一了阵线,开始协助后哨反攻李铭山。

李铭山被困在塔楼上根本不敢下来,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下一个个战死或者投降,那些造反的士兵正在快速的逼近过来。他终于感到后悔了,如果自己不打死周小虎,或许事情不会闹到这种地步。可是事实即成,如同覆水难收,现在后悔又来不及了。他知道哪怕自己现在投降,那发疯的李文启也饶不了自己!

一种穷途末路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很快,军械库大门打开了,造反的士兵跑了出来,向着外面的起义军挥手呐喊:“我们反了,我们反了!”

“吴大人,快来支援我们呀!”

“我们支持革命,我们支持吴大人!”

虽然隔了一段距离,声音传到起义军这边时已经模糊不清了,可是起义军听着军械库里面的枪声,看着这些造反士兵手舞足蹈的样子,立刻就明白了是什么情况。

吴绍霆当机立断,下令起义军进攻军械库!

只是,当起义军冲进军械库时,军械库已经被造反的士兵占领了,李铭山的人要么死要么投降,再也看不见任何反抗。随后吴绍霆骑着战马跑了进来,他先见到了叶文振,对方第一时间跑到了自己面前表达投诚之意。

“叶大人果然明智,如今总督府和将军府皆以被攻陷,广州大局已定,但凡投诚者皆是革命志士!叶大人,你马上清理好军械库,妥善安置伤员和俘虏。”吴绍霆吩咐了下去。

“末将领命!”叶文振已经把自己当成吴绍霆的手下了,他是半道投诚,自然要先找一个靠山才是。

这时,王利发跑了到了吴绍霆面前,立正敬礼,兴奋的说道:“吴大人,吴大人你还记得卑职吗?”

吴绍霆从战马上跳了下来,狠狠的拍了拍王利发的肩膀,笑骂道:“扑你老母,老子会忘记你王利发?你要是再问这样痴线的话,小心我跟你翻脸。对了,王云、老李和陈群他们呢?你赶紧去把后哨的兄弟集合起来,从今天开始,你们编入我的警卫队。”

第176章,广东水师的顽抗

王利发听到这番话,心中暖洋洋的。就在这个时候,王云匆匆的跑了过来,他的身后还跟着其他十几个后哨的士兵,在见到吴绍霆之后,这些人都齐齐的行了一军礼。

吴绍霆刚准备开口问话,可是王云却抢先的说了道:“大人,刚才……刚才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吴绍霆立刻问了道,脸色一下子严峻了起来.

“虎子他………他让李铭山给打死了……刚才李铭山让虎子开枪打大人您,可是虎子抗命不从,结果李铭山就开枪打了虎子.我们还不知道虎子怎么样了,他是从塔楼上掉下去的,我们现在正要去找他。”王云语气急切的说道,脸上尽是伤心和愤怒之色.

“什么?快,你们快去找,无论如何也要把虎子找到!”吴绍霆赶紧命令道.他心中同样燃起了强烈的悲痛,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王云等人转身就要跑出军火库的大门,不过吴绍霆又在后面追问了一句:“李铭山他人呢?”他的语气很暴烈,就好像是一座爆发的火山似的。

在场的后哨士兵们都吓了一跳,他们很明白吴绍霆现在的心情。

王云回过头来,迟疑了片刻之后,说道:“老李他好像已经抓到李铭山了!”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让王云他们去。他当然知道周小虎十之八九是牺牲了,心情有一些不太好,想到一年前自己第一天去后哨的时候,就是看到这个少年在晒萝卜干,可是转眼之间这个孩子就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悲伤是一种情绪,但是却绝对不会影响到他的决策能力,不管怎么说革命中的牺牲是无法避免了,周小虎的离去就好像其他阵亡的士兵一样,很快会被历史的潮流淹没。

“王利发,去把老李给我找来!”吴绍霆对着面前的王利发吩咐了道。

“是,卑职这就去。”王利发同样忧愁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快步就离去了。

过了一会儿,李文启与几个士兵跟着王利发从围墙上面走了下来,除了王利发之外,其余的人神色都很不好。这些人想必应该是与周小虎关系很好的人,所以面对周小虎的死,他们表现的更加沉重。很快,这些人站在了吴绍霆面前,一个个低着头没有说话,甚至也没有人主动地行礼。

“老李,李铭山呢?”吴绍霆缓了缓气,然后严正的问了道。

李文启一听到“李铭山”这三字,脸色怒火更加明显了起来,他恶狠狠地说道:“我已经打死了这个王八蛋,一枪打在他的脑袋上,他也从塔楼上掉下去了。”

吴绍霆点了点头,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上前拍了拍李文启的肩膀,安慰的说道:“行了,不管虎子怎么样,他做了他应该做的事,我会把他当做革命烈士来对待的。你们是吃这碗饭的,以前总以为不会出事,但是我曾经告诫过你们,士兵就是士兵,你要把自己的位置摆错了。”

李文启捏紧了拳头,突然哭了出来,悲恸的说道:“大人,虎子………他还只是一个孩子呀!李铭山那个王八蛋竟然下了毒手,竟然下了毒手!”

吴绍霆深吸了一口气,用威严的声音说道:“老李,难道你还不懂我的意思?虎子是为了革命牺牲的,而革命还没有成功,我们必须继续向前看。如果你还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那虎子就算是白牺牲了,你算是让虎子失望透顶了。”

李文启擦了一把眼泪,一句话都不说了。

就在这个时候,王云再次从军火库外面跑了进来,直接向吴绍霆这边来了。

“王云,怎么样了?”吴绍霆抢先问道。

王云神色很悲痛,他没有说话,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没过多久,几个后哨的士兵抬着一具尸体走了进来。尸体正是周小虎,他脑袋上都是鲜血,身体已经僵硬了,唯一让人感到欣慰的就是这个孩子是合着眼去的。士兵们把尸体放在了地上,然后肃然而立,每个人都是那么的哀伤。

吴绍霆给了这些后哨士兵几分钟时间,让他们默哀和调整情绪。之后,他慢慢的开口说了道:“兄弟们,就让虎子安心走吧。逝者已逝,生者自勉。不管怎么样,哪怕是为了虎子,我们也要把这场革命干到底。”

李文启和王利发没有说话,不过王云倒是挺起胸膛正色并且大声的回答了道:“大人,我们一定不会让您失望,也不会让虎子失望的!”

经过王云的这一带动,其他几个士兵陆续的也振奋了应答了下来。直到最后,李文启才跟着众人一起立下了誓言。

吴绍霆看了看天色,虽然还没有完全的黑,可是太阳已然无影无踪,最多半个小时之后黑夜就会彻底笼罩广州城了。他不再犹豫,命令了叶文振负责留守新滘军械库,梁鸿楷带领第一营一队兵力去占领东北五里外的广东兵工厂,其他部队马上集合。

广东兵工厂虽然属于重要军事单位,不过想来此刻驻守在那里的旧军该逃得都逃,一个队的兵力足以接管那边。兵工厂里面储备的军火或许早被抢走了,但只要机械还在,一切都可以重头再来。

分配完毕之后,吴绍霆与第二标第三营一起返回了将军府。

此时广州城内混乱的局面没有缓解,*、破坏的行为比比皆是,广东水师依然在炮轰城内,期间因为更换弹药而消停了小会儿。城内好几处地方发生了火灾,起初还有人救火,到后来因为炮弹炸死了无辜人,加上*的事情越演越烈,救火的人也都逃走了。因此小火逐渐演变成了大火,火焰把天空烧得通红。

回到将军府之后,吴绍霆派遣传令兵将城内各路部队的领袖全部召集前来。

大约经过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关仁甫、黄明堂、莫擎宇、张达开、李济深等人都赶到了将军府,甚至连失踪了一下午的李福林也被联系上了,同样是赶了过来。

将军府早就被收拾妥当了,除了内院用来安置将军府的家眷,其他院落全部充公。吴绍霆将中堂设置为议事厅,这些被召集前来的各部领袖全部都汇聚于此。除了与李福林寒暄了一阵,众人都仅仅是打了一个招呼,然后就安排落座了。

吴绍霆没有坐在首位上,他甚至就没有设置首座,在场的众人说白了都是各据势力的人物,谁也不能管着谁。为了不让这次会议发生不愉快的事情,所以他才尽量保证平起平坐,也省得日后大家会有间隙。

这次紧急会议,自然而然是讨论广州城的善后事宜。对于在座的所有人而言,这次起义已经是胜利在望,现在最关键的就是解决了广东水师以及城内混乱的局面。吴绍霆向众人阐述了他自己的看法,他认为要想遏制混乱,必须先平定广东水师的顽抗。各路人马的兵力总和差不多有一万了,虽然广东水师是在水面上,但是水师基地却是在岸上,只要大家齐心协力攻破水师基地,广东水师没有了老巢,进不能进,退不能退,最终只能投降。

大家都很赞同吴绍霆的说法,只是关仁甫、黄明堂还有莫擎宇显得很为难,他们的麾下在今日下午的作战当中损失惨重,现在还要去进攻广东水师,只怕是有心无力了。李福林倒是愿意支持吴绍霆,一方面他对吴绍霆救命之恩记挂在心,另外一方面则是今天进城之后他的部队乱的一团糟,甚感虚心。

吴绍霆知道关仁甫、黄明堂是力所不能及,这伙民军缺人缺弹药,他心里是有数的。民军装备的大部分是由他购买的M1903步枪,这种步枪在中国还是属于新式武器,子弹不可能那么快模仿制造出来。每一支步枪最多一百发子弹,打完了就没了,找都没地方去找。

事实上他故意如此,目的就是在起义成功之后能够遏制住这些民军势力,以免妨碍自己上位。甚至有可能的话,他还想通过控制武器装备来间接的收编这些民军为己用,这是最好不过的事了。

至于莫擎宇,虽然第二标进攻总督府时是受到了一些损失,但是绝对没有他所说的那么惨烈。其实莫擎宇也是不想再在这个收尾工作上劳神劳力,反正大势已定,他收拾好自己的实力,准备坐享其成就好了。

吴绍霆当时就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大声的说道:“我问你们,现在是什么时候?革命已经成功了?起义已经胜利了吗?只要枪声还在响,那就是说战斗还没有结束。你们一个个拿着损失惨重的幌子来推卸责任,这是在革命吗?就你们流血牺牲了,我的人难道一直是在郊游吗?为革命的牺牲,就必须进行到底!”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责问吓住了,每个人的脸色都显得很惊愕,随即又很快变成了惭愧和振奋。尤其是关仁甫、黄明堂这些革命党人,都认为吴绍霆的话很多,孙先生都亲口说过,革命就是用这一代人的牺牲换取下一代人的幸福。没有牺牲那还叫革命吗?兄弟们今天的所作所为,不就是豁出了性命为了革命成功吗?

当即,众人都站起身来,决定组成联合的兵力,向广东水师大本营进攻。

广东水师大本营位于番禺的莲花山下,从广州城出发的话还要横渡北江南下。而此时此刻,水师部队的几艘炮舰和巡洋舰就游弋在珠江江面,将整个北江、南江和东江封锁的死死的。巡洋舰有大炮可以轰击远程的目标,而武装快艇以及鱼雷艇则有重机枪,隔着一百米远就能横扫岸头。在这样强大的火力压制之下,要想突破北江前往番禺,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革命起义军汇聚在广州城北岸,他们征集了许多渔船准备强渡。

吴绍霆让炮兵向巡洋舰开火,重机枪在岸头压制武装快艇和鱼雷艇。现在天色已晚,敌我双方的视线都很有限,这也算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了。为了表率,吴绍霆让第一营发起第一轮强渡,由梁鸿楷负责指挥。

第177章,强渡

七点整,第一轮强渡开始,二十多艘渔船尽量分散来开,向着对岸冲锋而去。

枪声大作,炮弹和重机枪子弹的火光在黑暗中是那么耀眼。似乎整个广州城的战火全部聚集于此。呐喊声,口号声,惨叫声,在江面上编织了一曲悲歌。有的渔船刚刚离开岸边被一颗炮弹击中,整条船掀翻了起来,船上的士兵们要么当场毙命,要么被船体碎片砸死,要么溺水而亡。有的船在黑暗中跟敌人的鱼雷艇撞上,双方在船上交起火,也不知道是不是子弹误中了鱼雷罐,鱼雷殉爆,两只船一同坠入了江底……

渡江战役在这个作战装备不发达的时代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任务,哪怕是受伤未死的士兵坠入了冰冷的江水之中,能够获救的几率都是少之又少。可是这些士兵们毫无畏惧,是心中的仇恨,又或者是长久以来的革命信念,他们愿意用自己的鲜血铺出一条慷慨大道。

吴绍霆站在北岸的一栋江边小楼楼顶,望着漆黑江面,从他这里只能看到带火捎的子弹飞来飞去,还有被大炮击中燃烧的船只碎片,却看不到战局如何。只有耳边那些呼啸的声音,若隐若现的在他脑海里构成了壮烈场面的画面。

“告诉莫擎宇,让他的部队马上发动第二轮强渡。”他在心中掐准了时间,对身边的侍从官命令了道。

“是。”侍从官转过身,匆匆的下楼去了。

这时,一直陪伴在吴绍霆身边的何福光,脸色很是忧虑的说道:“吴大人,这样的打法太不划算了,广东水师以逸待劳,而且还凭借坚船利炮的优势,咱们用小渔船简直就是送人头呀!就算打下了水师大本营,咱们也是元气大伤呀!”

“那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吴绍霆不冷不热的问道。

“上次练兵处来检阅时,我们不是还演习渡江战役了吗?我觉得那次演习的经验,还是有很多可借用的地方。”何福光立刻说道。

“哦?你说来听听。”吴绍霆说道。

“我们可以在正面牵制广东水师的主力,然后再派人从其他地方纡回渡江,抄其后路,打一个措手不及。”何福光认真的说道。

“是吗?那好,你去安排吧。只要你找得到足够的船只,只要你能绕开广东水师的火线,我绝对支持你的建议。”吴绍霆冷冷的说道。

何福光怔了怔,一下子竟然无话可说了。

吴绍霆缓缓吸了一口气,嗓音清晰的说道:“我们能找到这些渔船已经算是不错了。从起义开始,那些渔民是最容易逃走的,他们早就带着渔船躲到其他地方去了。广东水师的防线是一层叠一层,他们知道水师大本营是最后的据点,自然不会轻易丢掉这里,就算我们再怎么绕道、再怎么纡回,番禺莲花山只有一个江道,迟早会再那里爆发一场决战。”

何福光一时尴尬了起来,自己这个参谋官竟然犯了一个这么低级的错误!他很想找一些话来辩解,推翻吴绍霆的观点,可是显然吴绍霆是早有准备的。

“硬仗就只能硬碰硬,流血牺牲是必不可免的。”吴绍霆没有责备何福光的意思,带着几分劝说的意味又补充了一句。

“但是这一仗打下来,我们损兵折将太严重,还怎么应付明天的战斗呀?佛山、东莞、韶关的官兵最迟明天一早就会赶到,到时候该何去何从?”何福光急切的说道。

吴绍霆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轻松的说道:“如果长洲海盗还在的话,那一仗却是不用打得那么艰巨,不过这些海盗显然是靠不住了,下午就撤退了。现在如果我们要采取迂回战术的话,除非从香港迂回到澳门,然后在偷袭水师大本营,但是你觉得这可行吗?”

何福光无言以对,表情显得很失望。

吴绍霆接着说道:“你不用担心,明天一早你只管睡一个安稳觉就好,佛山、东莞、韶关这些地方的军队绝不敢来犯广州的?”

何福光疑惑不解,诧异的问道:“什么?吴大人,你凭什么这么说?”

吴绍霆笑而不语了,他心里很清楚广州起义最大的意义不是军事上的胜利,而是对迂腐的满清政权给予一次沉重的打击。这就是点燃燎原之势的星星之火。当广州首义的消息传遍大江南北,其他省市的革命力量必然会受到鼓舞,波涛汹涌的革命浪潮随之就会洗刷整个中国大局。到时候不管是新军还是旧军,不管是官府还是会党,都会被卷入其中。

就在吴绍霆与何福光谈话的时候,莫擎宇一咬牙,下令自己的部署紧跟着第一标的部队发动了第二轮强渡。

虽然在黑夜之中,江面上交战的惨况只能在臆想中呈现。可是所有人都猜得出来,珠江已经被鲜血染得通红,踏上渔船发动冲锋的士兵们去得多回得少。但是面对这个最后一战的激烈氛围,没有一个人选择退缩。

强渡作战一直进行到晚上八点,在炮兵的覆盖射击之下,广东水师同治年下海的旧式巡洋舰“镇涛”被击沉,“安澜”号、“飞龙”号船体进水,在撤退的途中抛锚,舰上官兵或弃船或投降。主力舰“广元”号、“广庚”号,以及新式炮舰“楚观”号、“楚泰”号,由于弹药耗尽,从第一线撤回水师大本营重装补给。趁着这个机会,第一批强渡的革命军士兵终于抵达了南岸,开始步行向谁是基地突击。

二十分钟之后,第二批和第三批革命军士兵同样抵达南岸。

尽管广东水师的鱼雷艇和炮艇一直在南岸海域进行阻击,只可惜夜幕之下,视线受到了极大的限制,盲目的射击只会白白浪费子弹,俨然失去了所有的优势。相反,登上岸头的革命军士兵们在遭受了渡江战役重大的创伤之后,化悲痛为力量,怒气与士气同时高涨,疯狂的向水师大本营冲杀了过去。

水师提督李准早就抱着以死殉国之决心,下令所有船只坚守港湾,等待叛乱士兵攻入大本营之后,立刻炮轰大本营,与这些乱臣贼子们同归于尽。只不过他有这样的觉悟,但是黄士龙、袁树勋以及一众总督府逃出来的官员们,可没有这么伟大的报国思想。袁树勋要求李准安排一艘军舰护送他们前往香港或者厦门,决不能坐以待毙。

李准知道自己与这些人不同心,索性就遵从了袁树勋的意思。他调来“广金”号巡洋舰,将这些人送上船,命令将这些人先送去香港,如果英国人不准军舰进港,那就退而前往厦门。

将总督府的官员安排妥当之后,李准通告水师大本营全军,力求与水师大本营共存亡。

可是当革命军杀到大本营营盘前时,除了李准坐镇的“广元”号,以及副旗舰“楚泰”号向大本营开火之外,其余战船尽数没有反应。李准向其他战舰打去旗语,严肃催促开火。没过多久,距离李准旗舰最近的“广庚”号忽然降下了大清龙旗,缓缓的升上了白旗。李准见了此举,心中顿时凉了半截,他知道自己大势已去,这些跟随自己多年的水师兄弟们,却根本不愿意做殉葬品!

随着“广庚”号的投降,十几分钟之后,从巡洋舰到炮舰,再到鱼雷快艇,全部都悬挂了白旗。有的鱼雷艇没有准备白旗,只好把大清龙旗给倒过来悬挂,以示变节。

就这样,除了“广元”号与“楚泰”号还在顽抗,其余大小战船全部停战。

面对孤立无助的局面,“广元”号管带向李准提出了两个建议,其一投降,其二撤退。

李准起初还坚持要战到底,哪怕就算只有“广元”号一艘战船,他也绝不会向乱党投降或者退缩。听了这番话,管带知道李准是心意已决,可是他自己还抱有求生的希望,在苦劝无果之下,只好改用威胁之言。

“提督大人,此战再无可战,你我仁至义尽。如果提督大人不识时务,末将可不会让全船兄弟们陪同提督大人一人白白送命。满清气数已尽,哪怕提督大人还要抱着愚忠到底的想法,那也得考虑手下兄弟们是否也有这个决心。末将最后一次恳求提督大人下令停火投降,若不然,末将只好率兄弟们弃船上岸了。”

听了管带的话,李准当场怔住了,他第一个念头就是必须处死管带。

而管带早就戒备在心,他一直紧紧的盯着李准的动作,就在对方还要去拔枪时,抢先一步拔出了自己的枪对准了过去。

“提督大人,别怪末将无礼了。”他大喝了一声,然后用眼神向身后的亲信示意了一下。几个士兵马上就冲了上去,将李准的枪卸了下来,然后用准备的好绳子五花大绑了起来。

李准一直破口大骂,拼死进行挣扎,不过这一切都成为了徒劳。

没过多久,“广元”号也悬挂了白旗,随之“楚泰”号也跟风投降。

到了晚上九点四十分,广东水师大本营的战事彻底平息了下来,革命军占领了水师大本营,投降的水师官兵全部妥善安置。不过革命军对于这些投降官兵没有进行任何拘押,因为人数太多,而且事先也接到了命令,所以最终把投降改为了投诚,所有水师官兵全部成为革命起义军的一份子。

梁鸿楷负责监督广东水师大本营善后工作,他一一审问过了广东水师的几个主要将领,除了李准是激烈反抗之外,其余所有人都表示支持革命,愿意听从革命军领袖的调遣。当然,这些水师将领回答的很含糊,因为目前为止还不能确定到底谁才是真正的革命领袖。梁鸿楷知道自己还没有资格涉及这个问题,所以也没有多理会,最后他只吩咐几个将领节制好各自手下,并且限期剪掉鞭子、烧毁所有满清旗帜,以示决心。

至于李准,因为他是水师提督的身份,官衔不小,如果贸然枪毙只怕会让水师官兵变心,所以只好派了几个革命士兵将其押送到将军府,交给吴绍霆来处置。

广东水师的停战投诚,标志着广州起义大功告成。

吴绍霆回到将军府之后,马上开始整顿广州城的秩序。他先让邓铿抽调麾下三个营营卫队、第一标标卫队,以及第二标标卫队,再加上王云等后哨的几十名士兵,合计三百名士兵成立为革命政府警卫营,担任将军府周围的保卫工作。之后,他让李福林集合所有民军,对民军进行整顿并按照军事单位来编制。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不让这伙散漫的民军游手好闲,在城内到处乱逛,单单军事改编差不多就能让他们忙上半个月了。

制定好这两项基础工作,他又召集所有起义军将领,开始布置城区维安工作。除了炮兵在总督府大院内留守,他让其余部队按照队为单位,划分广州城内城外管制区,逮捕在管制区内造乱的人,不管对方旧军散兵还是走散的民军,一律一视同仁。他甚至还给出指示,若有必要,可以开枪射杀。

除此之外,他让莫擎宇带领第二标参谋官,分别前往广州下辖三个县府,负责接管这些县府的军政事宜。

第178章,起义告捷

不过莫擎宇有些担心,他认为除了安抚城内动乱之外,还应该提防佛山、新安等地的官军势力。佛山和新安距离广州最近,加快行进几个小时就能赶到,时时刻刻都能威胁广州革命政府的安危。

吴绍霆镇定的说道:“莫大人无需多虑,佛山、新安的防军合计不过两千人,我广州城今日首义告捷,只怕佛山、新安两处很快也会群起相应的。这些防军自顾不暇,岂能来犯我广州?更何况,就算他们不自量力向广州进攻,我城中革命军接近一万人,难道还怕应付不来吗?”

莫擎宇说道:“虽然如此,不过我认为我们还是应该多多提防才是。今日一战我军上下疲惫不堪,难保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既然莫大人执意如此,这件事也不难。我会安排水师部队戒备珠江湾,另外炮营的兄弟也都在总督府待命,随时可以迎敌。”

莫擎宇本来还想说什么,他现在关心的不是吴绍霆怎么迎敌,而是在接纳三个县府的时候该如何周全自己。对他来说,三个县府都是肥肉,自然是不能错过了,为此他还挺感谢吴绍霆安排这项任务给自己。可革命尚且初成,还没有完全稳固,万一肥肉到手却没有享受的份儿,那岂不是可惜?

虽然心中思绪很多,不过在犹豫了一阵之后,他还是应答了下来:“那好吧,我这就去办,吴大人等在下的好消息了。”

说完,他带着自己的参谋部众就走了。

这时,何福光从中堂门外走了进来,他一开始就站在门口安排将军府的各项分配,因此吴绍霆与莫擎宇的谈话他是听到了。他走进来时脸色不是很好,这一晚在他看来都不是那么好过。来到吴绍霆身边,他想开口说话,可是又有犹豫,不由欲言又止。

“何大人有什么事吗?”吴绍霆没有回头,直接问了道。

“吴大人,这接收县府的事,怎么全便宜第二标的人了?革命首义可是我们第一标先发起的,怎么能拱手把革命成果让给别人了?”何福光终于忍不住发牢骚了起来。

吴绍霆听出了何福光的弦外之音,何福光不希望莫擎宇去接收三个县府,实际上是他自己想要分一杯羹。他心中暗暗冷笑:这何福光还真有野心呀。当即,他故意摆出严肃的面孔,用责备的语气说道:“何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大家同是革命者,同是参加了这次起义,同样都有流血牺牲,何来自己人和别人之分?你要是再这么说,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何福光脸色更加阴沉了,不过却没有多说什么。他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把刚才自己的手头办完工作向吴绍霆交代了一番,然后就退出去了。

其实吴绍霆知道何福光说出了一个本质想法,那就是革命之后的利益分配问题。他并不是傻乎乎的抱着崇高的革命理想,不分第一标、第二标,把一些到手的好处拱手相让。他之所以让莫擎宇去城外接收三个县府,一来是莫擎宇手里有兵方便处置这一项事务,二来也是故意在这个时候把莫擎宇支出城去,那广州城内就归属他一个人管治了。

分配完军事管制事宜,吴绍霆接着召集第一标和第二标所有文案军官,以及总督府投诚的文官,让他们撰写安民檄文,连夜张贴出去。檄文上除了正常的告示,还罗列出几项临时约法,诸如偷窃、伤人、奸yin之类的行为做出了严厉的惩罚措施。

公务上差不多就是如此了。

吴绍霆对身边一个侍从官问了道:“现在几点了。”

侍从官掏出怀表来看了看时间,回答道:“大人,快十二点了。”

吴绍霆原本以为今天会是漫长的一天,不过到了这个时候,他却又发现原来时间过得还是很快的。他微微点了点头,继而说道:“你去把倪端找来。”

“是。”

侍从官出去了,过了很久才回来。

倪端自从下午去攻打巡警营之后,直到入夜后发动渡江作战时才与吴绍霆见上了一面。不过那场渡江作战,倪端最终是没有参加,倒不是因为他被安排在最后一批次,而是他率领第三营去了一趟南岗,打算在哪里接应东莞的起义军。只是他一直等到半夜,东莞方面一点消息都没有,只好率部返回了。

倪端走进将军府中堂时,肩膀上缠着厚厚的绷带,进攻巡警营时一颗子弹打穿了他的肩膀,似乎是伤到了骨头。不过他现在一点都没有为这件事感到担心,脸上带着的亢奋的表情,一种掩饰不住的喜悦。

“炳章,你一下午都做什么去了,找你都找不到。”吴绍霆先一步发问道。

“哦,我见城内情况差不多已经平息了,所以就带了一队人去南岗。寿山兄(王和顺)正在东莞那边策动,我以为他今天晚上之前能够赶到广州来会合,所以就去南岗那边接应。不过不知道情况如何,到现在寿山兄一点动静都没有。”倪端叹了一口气说道。

“你也太积极了一些。寿山那边没过来那才是正常,要是他赶过来跟我们回合,那东莞岂不是没人看着了?”吴绍霆笑着说道。

倪端用没有受伤的手摸了一下下巴,若有所思的说道:“我当然也知道,可是不管情况如何,寿山兄那边也应该发电报来告知一下进程才是。对了吴大人,惠州那边有消息吗?”

吴绍霆摇了摇头,说道:“目前还没有任何消息,不过惠州那边应该不会有差池,同盟会那么多人都在那里策动,不成都难。按照计划,竞存、克强先生会在明后两天赶到广州,到时候仲恺先生、展堂兄也都会来主持大局。”

倪端振奋了起来,激动的说道:“就等着这一天的到来了。没想到,革命首义之功的殊荣,竟然我们拿到下了。”

吴绍霆跟着笑了笑,继而说道:“先不要太高兴。你伤势没问题吧?如果不行就先好好休养一下,未来的革命之路还很长,还有需要你大展拳脚的时候呢。”

倪端笑道:“吴大人,你派人找我来,不会就是让我休息吧?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我胳膊虽然伤了,但还有另外一条胳膊呢。这点小伤于革命大业来说不足挂齿。”

吴绍霆微微点了点头,他深知倪端就是一个彻头彻脑的革命主义者,只要是为了革命什么事情都愿意去做。他也明白如果这次起义按照历史的轨迹来进行,那倪端现在已经命丧黄泉了,所以现在伤了一条胳膊并不算什么。而他找倪端来,确实是有事情要交代。

“哎,说实话,我真有一件事必须让你去办。也只有你最合适了!”他正色的说道。

“是吗?吴大人请讲。”倪端从容不迫的说道。

“我希望你现在带着第三营的兄弟们,将城内的官仓全部接收过来封上封条,然后再派人到城内的大户人家征收他们的私仓。”吴绍霆不疾不徐的说道。

“吴大人,官仓还好说,早先已经派人去占了几处;可是为什么还要去征收民间的存粮呀?”倪端疑惑不解的问道,他认为征收民间的粮仓是扰民行为,纵然那些大户家大业大,可是身为革命者应该恪守纪律,争取到最大的民心支持才是。

吴绍霆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随之语重心长的说道:“炳章,官仓早先被占下来的就不说了,但是其他没有来得及接手的官仓,只怕早就遭到哄抢了。今日起义虽然成功,可是放眼全中国,广州紧紧是千千万万的城镇之一。单单广东省内就还有那么多地方等待我们去光复,没枪没子弹可以去军械库拿,再不行就去借去买;可是没有粮食,革命军寸步难行呀!”

倪端听到这里,总算是明白了过来,他同样只是吃了早上的一顿饭,到现在颗粒未进,全靠着满腔热忱的意志支持着,要不然早就饿得不行了。

“我明白了。可是,为什么一定是我呢?”他缓缓的说道。

“说句实话,放眼整个起义部队当中,就数你与嘉善(关仁甫)是绝对赤诚的革命人士,只不过嘉善的人参差不齐,而且现在又忙着整编,就只剩下你这边了。我相信把这件事交给你做,不单单能公正、公道的办妥,同时在征收粮草的时那些大户人家也更容易信任你。”吴绍霆十分恳切的说道。

他这番话当然只是冠冕堂皇的话,他真正的想法就是要把征收粮草引起的后果,一股脑全部推给同盟会去承担。倪端顶着同盟会的旗号去向大户人家去征粮,大户人家虽然不会推辞,但是肯定会有隐射的要求。要知道资产阶级可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不过严格的来说这并不算是大问题,历史辛亥革命成功之后,这些资产阶级政客、地主乡绅名士,都是在争夺革命的果实。现在去征粮只是提前索要筹码罢了。

倪端没有吴绍霆考虑的那么多,他听完了吴绍霆的话,当时就感到热血沸腾,原来自己在吴绍霆的心中竟有这般高尚的地位。他立刻点了点头,庄重的答应了下来,道:“吴大人,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办。”

吴绍霆说道:“好,尽量能征多少就征多少。明天城内肯定会很乱,我们还得拨出一批公粮来救济今日战火中受损严重的老百姓呢。”

倪端认真的道:“好,我保证完成任务。”

他说完,匆匆转身离去了。

等到倪端离去之后,吴绍霆站在中堂大门口,他抬头望了一眼远处的夜空,似乎因为广州城内刚刚淡去的硝烟遮掩住了视线,天空冲除了滚滚的乌云,竟然看不清楚任何星月。这时,将军府一间客厅里的座钟敲响了,标志着凌晨十二点的到来。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神色浓重而严谨。历史将记住这一时刻:1910年1月2日,广州新军起义成功,大革命时代提前到来。

第179章,新的一天

这一夜,广州城中的人大部分都没有入眠。

起义接近尾声,城内依然笼罩着诚惶诚恐的氛围。商铺担心遭到叛乱的士兵哄抢,普通人家要提防受到骚扰,就算是大户也逐一的遭到革命军上门“拜访”。直到天亮之后,一切总算有所好转。虽然广州城内大街小巷都是紧闭门户,但是再也听不到激烈的枪声,这已经是最大的安慰了。

吴绍霆忙了一个晚上,又是通电全国宣布广州独立,又是统筹城内各路人马的后勤供应,士兵们战斗了一天,早就饿得慌了。除此之外,他还要安排审问那些顽固不化的遗清将领,不可能把这些人全部处决一了百了,毕竟这些人还有影响价值。

天微微亮时,好不容易处理完大部分琐事,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城中的三老、士绅等等但凡与同盟会有来往的人士,纷纷登门拜访庆贺革命的成功,甚至还有一些立宪派的人也跑来探口风。吴绍霆知道这些家伙名义上是来庆贺,实际上却都是想要分一杯革命果实的羹食。

这种事他是不会处理的,要讨价还价、谋取政治利益那应该去与同盟会的高层去谈。他故意让自己装作一介武夫,不问政事,全部推说等廖仲恺、胡汉民来广州后再做主。好在才是革命首义的第一天,来拜访的人不是很多,很快就全部打发回去了。

上午十点时,广州总算接到了惠州的电报,惠州于昨日傍晚顺利光复,前后不过战斗不过持续了一个小时,主要是惠州县府负隅顽抗。之所以拖延到今天早上才发来电报,一方面是不确定广州这边的情况,直到半夜收到吴绍霆的全国通电才放心下来;另外一方面是廖仲恺、胡汉民等人已经在惠州组建了中华革命政府,正在分配政府中的工作。

紧接着,佛山、江门、中山三地也发来电报,不过电报都是由当地官府发来的,内容是庆贺广州起义的成功。虽然电报中没有说明这三地是否改旗易帜,因为毕竟大家对革命的进度还很吃疑,所以采取这样模棱两可的方式观望。说到底,这三地距离广州最近,广州城内有接近一万的起义军,如果不识时务,大军压境岂不是自讨苦吃?

吴绍霆安排侍从官一一回电,一方面让惠州取消中华革命政府的头衔,尽快赶到广州来组建统一的革命政府,另外一方面则是威胁包括佛山、江门、中山三地在内,广东省其他县城,要求今天之内必须改旗易帜,否则视为革命敌人。

中午过后,他拿到了昨日起义作战的伤亡汇报,当即让邓铿、李济深、许海英三人将投降以及投诚的旧营士兵抽调其中精锐,填补第一标所缺兵员,甚至也趁着这个时候把调走的营卫队、标卫队也都重新组建了。

当然,形式上的工作也要做好,他亲自去了一趟阵亡起义士兵的安置地,发表了一番吊唁,之后又去了战地医院探望伤员,发表了一番鼓舞人心的讲话。

至于城中余下没有调用的旧军士兵,差不多还有一千三百多人,他将这些人全部集中起来等待整编。

吴绍霆一直把这些投降的士兵掌握在自己手里,包括广东水师,这些人看上去很麻烦,又要安置又要安抚,粮饷可是大问题。但是只要稍加整顿,这些人就能成为另外一支武装力量。他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成为整个广东省手握兵力最多的人。

下午时,倪端回来汇报,他昨天一夜加上今天上半天的时间,在城内一共征集到了粮草十五万石。加上原本官仓的粮食,差不多有二十万石左右。目前这些粮食都存放在越秀官仓,并且还派了一个队的兵力驻守在那里,防止发生哄抢行为。

吴绍霆细算了一下,二十万石的粮食只够维持城中起义军士兵两个月的时间,而且还是十分节省的状态。不过他觉得两个月足够了,到时候打出广东省之后,还能以战养战。

傍晚,胡汉民、谭人凤、莫纪彭等人从惠州乘船抵达了广州。

吴绍霆派人到码头迎接,一直将这些人引入了将军府。

胡汉民告诉吴绍霆,廖仲恺已经发电报给欧洲的孙中山先生,孙先生很快就会赶回国内主持大局。至于廖仲恺他是跟着黄兴、陈炯明等人从陆路出发,会在明天早上抵达广州。

吴绍霆对于这些话都不关心,反正同盟会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建立一个政府,然后一边分配革命之后的政治利益,一边要将革命扩大。他索性就借口城中各路军队十分混乱,自己又要忙着善后,又要整顿军务,实在是忙不过来,希望从现在开始由胡汉民来主持广州城内的政务,自己专心去治理军事。

胡汉民听了这番话,自然是大喜不已,他本来还在担心吴绍霆会不会功高震主,现在看来自己完全是多心了。

其实吴绍霆可不是省油的灯,他今天一天就看出了广州光复之后的麻烦事。善后的事还有一大堆,到时候革命军队会要饷要粮,士绅名流们会要官要位,新生的革命政府也要争取各方面的支持。他的目的就是先让同盟会来处理这些细琐,自己就学着袁世凯,手中紧握着兵权,坐等革命果实的分享。

与胡汉民商议定下之后,吴绍霆就带着自己人从将军府撤出,将司令部移往了城中东校场,也就是第二标的营垒。他不管胡汉民这些人将军府怎么搞,先公开宣布成立广东革命军部,自任为广东革命军部总裁、广东革命军总司令,统令城中各路起义军部队到军部登记,但凡期内不登记的部队,将强行解散。

接着,他又下令改编军制,即协改为旅、标改为团、队改为连、棚改为班。这件事就交给何福光、许海英等参谋部的人负责落实,一应新番号、新旗帜甚至新军服,全部去向广东革命政府索要。

直到此时,他终于空出了一点时间,开始打理自己的私事去了。

他带着一队人前往了张盛霆公司。自从昨日起义爆发之后,公司就暂时歇业了,不过因为公司所在的大楼驻有几个外国领事馆,在城内动乱时这些外国人雇佣了一批枪手在大楼外进行戒备,因此张盛霆公司也受到了庇护。公司里还有几个文员,从昨天动乱开始,这些文员一直躲在公司里面没有来得及回去。

既然总公司没有事,他没有多留,只是向那几个文员交代现在城内已经安全,他们可以回家休息几天了。不过就在他动身准备前往南洋兄弟烟草厂时,德国领事馆总领事认识这个曾经留学德国的中国将军,于是派来一个秘书邀请到楼上询问一下城内的局势。

第180章,巧遇德国领事

吴绍霆没有拒绝,革命政权的建立一方面要得到国内的支持,另外一方面还要得到国际上的承认,否则这个政权就会被视为反动政权。他知道以目前的形式,国际上更认可北边的实权派,不过就算不能取得政治外交上的支持,最起码也可以争取到经济和生意上的合作。

来到德国领事馆所在的楼层,整条走廊上有不少全副武装的德国士兵,还有一些应急前来避乱的德国侨民。虽然看上去场面很混乱,不过每个人都不显得很着急。当他们看到一个中国军官出现之后,所有人都好奇的投过来目光,并且窃窃私议,认为是清朝政府派来军队协调昨天的动乱事宜了。

秘书带着吴绍霆走到走廊尽头的一间办公室,办公室的大门是开着的,可以看见德国总领事安德烈??冯??佛雷德里克正在与七、八个领事馆工作人员整理一堆电报原件。当秘书告知吴绍霆到来后,安德烈把手头的工作交给了副领事,然后迎了出来。

“哦,晚上好,吴将军,今天碰巧听说你来这里,正好可以让我解决一些燃眉之急的困惑。”安德烈虽然懂得中文,不过他知道吴绍霆也会德语,所以不用卖弄自己憋足的汉语了。

“你好,安德烈爵士!”吴绍霆平静的问了一声好。当年他从广州出发前往德国时,签证和保书就是这位安德烈爵士签署的,所以两个人算是有一些交情了。更何况在这两年的时间里,吴绍霆的地位如日中天,早就引起了各国的注意。

“来吧,吴将军,请跟我来客厅喝一杯吧!”安德烈笑着说道,不等吴绍霆回答,他已经先一步走在了前面。

吴绍霆于是就跟在了后面,他们穿过了办公室的前厅,来到了大门靠左的一个角落,这里有一个简易的小客厅。安德烈吩咐刚才带路的秘书去拿啤酒,然后请吴绍霆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秘书拿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上面放着两只大玻璃杯还有一壶金属酒壶。

安德烈站起身来接了过来,将酒杯递给了吴绍霆一只,然后拿起酒壶给杯子倒满了酒。

虽然啤酒如今在中国已经出现,1904年时哈尔滨都成立了第一家中国人自己的啤酒厂。不过这个时期的啤酒还处于难产期,在中国并不普及,主要是中国人还不喜欢这种新奇的口味。吴绍霆在德国留学时就喝了不少啤酒,啤酒可是德国一大特产呢!

“好吧,安德烈爵士,我知道您找我来的目的,那在我喝酒之前就把现在广州的情况告诉你吧。广州的清政府已经被我推翻了,也许明天早上您就会收到一封广东革命政府的外交信函。虽然我知道您现在对我的看法有所惊讶,不过请您放心,我们不会对国际友人造成什么误会,我们只是意图推翻一个腐朽的政治制度,建立一个新的共和政权。”吴绍霆一口气把话说了出来。

安德烈怔了怔,他在早上的时候确实听说了两广总督府被推翻了,但是却不知道领导这个起义的人竟然就是吴绍霆本人。他端着酒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良久之后才叹了一口气,然后慢慢的吞了一口啤酒泡沫。

他皱着眉头说道:“我的天呐,原来我现在正跟一位革命领袖坐在一起。吴将军,虽然你我有一定的交情,你与我们德意志帝国也有是缘分的,只是贵国内部的纷争,我真不知道该发表什么样的意见。”

吴绍霆微微笑了笑,不疾不徐的说道:“爵士先生,我知道您也是身不由己。不过不要紧,德意志帝国是否肯承认我们革命政府的事,我不会急于一时得到答案,只是希望爵士先生在最起码的底线上,不要敌视我们的革命政权。当然,做为报答我们会承认德意志帝国在华的地位,也会尽一切可能保证德国侨民的安全。”

虽然这些话说的有些违背良心,上一个政权残留的外交耻辱,必须延续到下一个政权来承担,这也是时事所趋。他现在还没有强大的力量摆脱*在华不平等条约,就算是新中国建立之初,澳门、香港、台湾的特权同样还是得保留下去。

安德烈听完了吴绍霆的话,眉宇之间的皱纹一下少了许多,他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吴将军能做出这样的承诺,我表示很欣慰,至于吴将军的意思,我也会立刻发电报转达给我国的大使馆。”

说完这番话,他又喝了一口啤酒,继而问道:“那吴将军,也就是说广州城内的情况已经稳定了吗?不会在发生任何*之类的动乱行为了吧?”

吴绍霆略略想了想,然后回答道:“爵士先生,城内的情况已经在我的掌握之中,至于如果还有发生动乱的行为,您可以直接来通知我,我会尽快妥善处理的。当然,如果爵士先生认为需要我们中方派人来保护德国侨民,这件事我也可以安排。”

安德烈听出了吴绍霆是在含糊其辞,不过这些都无所谓,只要城内不在像昨天那么混乱就好了。他呵呵的笑了笑,说道:“吴将军承诺的保护我会考虑的,不过我更愿意相信吴将军会让那个广州恢复如初。”

吴绍霆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然后端起了大玻璃杯子,将里面的啤酒一口气吞了下去。

“来自威斯堡沃斯乐的啤酒,多些安德烈爵士先生的款待了。我还有一些私人的事情需要处理,如果爵士先生您还有任何需要,可以直接到东校场找到我。”吴绍霆放下了酒杯,擦了一下嘴唇上沾着的泡沫,然后站起身来告辞。

“好的,您是说在东校场吗?”安德烈起身时复问了一遍,他知道吴绍霆这个人物即将成为德意志帝国外交部重视的对象,日后肯定会常有来往的。

“没错,就是那里。当然………”吴绍霆从容不迫的笑了笑,带着几分神秘意味,说道,“当然我相信再过几天的时间,我会再次专程的来拜访爵士先生,到那个时候还希望爵士先生能像今天这样用威斯堡沃斯乐的啤酒招待我。”

安德烈停顿了一下,随后露出了一个政客标准的笑容,说道:“不,不,不会的。下次吴将军你来的话,我会用我珍藏的威尔多夫炭烧啤酒招待您。”

第181章,广东革命政府

从德国领事馆出来之后,吴绍霆去看望了南洋兄弟烟草公司,同时也派人去城外检查了一下几个果汁农庄和黄埔工业公司。除了烟草厂在昨天的起义中受到了破坏,几个仓库的成品香烟遭到了哄抢,其余的地方都很完好。

这点小损失还是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只要厂房的机械没有损坏就好。

当晚,吴绍霆还去拜访了张直、伍广廷、简照南等人,将革命政府成立的事宜告知了下去。他没有与这些人细谈什么,仅仅只是让他们可以安下心来。革命大业还未稳固,希望这些资产阶级大人物来支持革命政府,那简直是有强人所难的意味了。不过他相信,用不了多久革命浪潮洗刷中国上下,这些资产阶级人士早晚会来投靠自己的。

简照南本打算在今天乘船先离开广州一阵,在得知吴绍霆带来的消息之后,最终取消了这个行程。他当天就表示对革命政府的支持,并且还做出承诺,如果吴绍霆有什么需要,他一定会尽力协助。

吴绍霆很感谢简照南对革命的支持,他希望简照南能帮的第一忙,就是尽快恢复南洋兄弟烟草公司的运作,同时也尽量带动简氏兄弟在广州的其他产业恢复正常。一旦广州所有工厂都因为革命而停工,那造成的社会失业以及民怨可是无可计量的。

简照南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回到东校场,吴绍霆总算可以好好休息了一阵。

1910年1月3日,广东革命政府正式成立。

胡汉民一开始是按照共和国制度,连大总统、副总统、总理等等职位都设置了出来。吴绍霆听说了这个消息之后,简直是哭笑不得,这些同盟会还真是想当国家领袖想疯了,眼下才一个广州城就敢自立为国了?

早上廖仲恺、黄兴、陈炯明以及另外一些同盟会成员从惠州赶到广州之后,同样也对这个问题进行了一番讨论。廖仲恺与孙中山关系最密切,他知道孙先生革命纲要的步骤,必须在得到全国响应,革命军攻下南京之后才可以讨论建国,现在操之过急只怕会适得其反。

于是,广东革命政府取消了国家建制,只按照地方政府的形式组建。

经过一致推举,胡汉民出任广东都督,廖仲恺为广东革命政府总理,谭人凤、朱执信、李煜堂出任财政部司职,负责筹备革命军费;胡毅生、邹鲁、黄世忠等出任民政部司职,负责处理广东光复城镇的民生工作。在讨论军事部职位时,同盟会内部却发生了很大的分歧,有人推举吴绍霆为部长,因为广州首义之功是由其领导的,但也有人认为吴绍霆太过年轻,资历尚浅,应该由黄兴来负责主持革命军事宜。

这次讨论会议吴绍霆没有参加,他正在忙着整编广州城内的起义军。

黄兴虽然参加了会议,不过却一直是闷声叼着他的石楠烟斗,把脸色隐藏在烟雾后面,一句话都没有说。

其实推举黄兴代替吴绍霆成为军事部部长的事,是由廖仲恺在幕后策动的。他并不是不相信吴绍霆,也不是认为吴绍霆资历尚浅,只不过相比较之下黄兴肯定要比吴绍霆更可靠。广州革命政府成立之后的首要之事,就是调动革命军扫清省内、出兵北上,推动革命的火焰烧遍全中国。所以把革命军掌握在自己人手里,才能更容易的执行这项命令。

至于吴绍霆,他在光复广州之后就一直在埋头整编军队,丝毫没有出兵的打算,单单就是这一点让廖仲恺有些放心不小。

这次会议就卡在了军事部的问题上,从上午一直纠结到下午,依然没有结果。

胡汉民是支持吴绍霆的,他一直应该按功分配,这样才能体现革命事业的光明磊落,不能什么事都任人唯亲。虽然胡汉民说的大义凌然,也得到了一部分人的支持,在这些支持人当中大部分是同盟会广州本地的会员,他们一方面是强调地域政治,另外一方面是担心得罪了吴绍霆会引来大祸。

支持黄兴的人,则正好是原来华兴会的几个骨干成员,如宋教仁、章士钊等人。宋教仁是上个月刚从日本回国,正好就到了惠州与黄兴会面,并且中途参加了这次起义行动。另外的几个人就是廖仲恺安排的几个香港同盟会成员了。

双方各持一词,僵持不下。大家都觉得厌烦了,认为胡汉民完全可以拿出都督的威信,直接决议人事任命的问题,不要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可是胡汉民想法中的不确定因素太多,又要顾虑到廖仲恺的意思,所以迟迟拿不出都督的作派来。

下午会议结束之后,一个第二标的参谋官匆匆的就赶回了东校场,把今天会议的消息告诉了吴绍霆。这个参谋官是代表莫擎宇前去参加革命政府会议的,他觉得这件事很重要,所以就先赶来告知军部总裁,反正莫擎宇现在不在城内,不急着汇报会议。

革命军军部会议室里,吴绍霆听完了这个参谋官的汇报之后,坐在首座上沉默不语。

一旁几个第一标的官员顿时不服气了起来,何福光最先说道:“这算什么?这算什么意思?广州是谁打下来的,是黄兴吗?凭什么是黄兴来领导咱们起义军,这把咱们的吴大人直至何处了?”

何福光虽然有些不服吴绍霆,不过眼下的利益问题升级到第一混成协和同盟会冲突了,他自己不是同盟会成员,一旦要黄兴担任军事部长,只怕他们这些会外人士肯定会受到排挤。好在吴绍霆代表的是全体新军的利益,跟着吴绍霆肯定好过跟着黄兴。

更重要的是,吴绍霆今天已经把革命军整顿的报告草稿拟定下来了。何福光将会正式成为粤军第一师总参谋长,一旦吴绍霆失去了军部总裁的职位,那这个草稿还会有效吗?

“何大人说的极是,革命政府军事部必须由吴大人坐镇,要不然我肯定不服。”炮兵营代理管带张达开也是情绪激烈的的说道。

除此之外,梁鸿楷、陈芳、徐少文等第一标军官也跟着积极声援。

第182章,以退为进

许海英本来想说几句圆场的话,他很信任同盟会,不过此时此刻看到这么多人抗议,只好缄默不语,以免多添麻烦。

一旁的广东水师几个战舰管带,还有第二标官员也全部都保持沉默。前者现在没有主事人,无法统一思想;后者是主事人不在城内,不敢轻易发表意见。

身为吴绍霆副官的邓铿脸色同样很纠结,他是同盟会会员,一向赞同同盟会的决议,但这个时候也要顾虑到吴绍霆的利益。他沉了沉气,走上前试探的问道:“吴大人,我们先不说其他,不知吴大人你到底是作何打算?”

吴绍霆苦苦笑了笑,轻松的伸了一个懒腰,然后说道:“林参谋,刚才的会议上还没有决定军事部的任命吗?”

那林参谋官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因为这个问题讨论了好几个小时,会议进程都打乱了,所以只好容后再议。”

吴绍霆拉了拉自己军服的下摆,挺起胸膛说道:“既然如此,为了革命大局,我愿意提出辞呈。克强兄是赤诚的革命志士,他领导过多次起义,于资历于经验都比我强,是不容质疑的最佳人选。”

听到这句话,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吴绍霆要是辞职了,那军部这一圈人的利益让谁来主持?这不是瞎胡闹吗?

这时,就连第二标的军官和广东水师的人都坐不住了,纷纷强调吴绍霆不能辞职。

第二标跟第一标一脉同宗,纵然是听命于两个标统指挥,但好歹属于同一番号。吴绍霆能否成为军事部长是小,但是一旦吴绍霆辞职,新军失去最高指挥官,莫擎宇也将孤立无援。至于广东水师几个战舰管带,当中虽然也有同盟会成员,可这几天一直都是吴绍霆在处理军务,粮草供应和军饷划分大家都很满意,既然有满意的现状,为什么还要改变呢?

“吴大人……”何福光还要说什么。

“崇石兄不必多言,我意已决,你们不必多说什么。士元,你帮我起草一份辞呈,今晚就送到将军府去。”吴绍霆果决的说道,他说完之后,不等众人再劝说,转身快步离开了会议室。

众人望着吴绍霆的背影,一下子不知所措了起来。

晚上八点,邓铿按照吴绍霆的吩咐,将辞呈送到了将军府大院。

很快这个消息就传遍了全城,新军士兵们情绪最激动,他们只认准吴绍霆一个领导人,什么黄兴根本不认识。倪端、何福光还有许多第一标的军官,这晚都陆续来到吴绍霆的居所,劝说吴绍霆收回辞呈。吴绍霆坚决的做出回复,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

同盟会这边也都惊讶不已,他们虽然正在讨论军事部部长的任命问题,可就算吴绍霆当不上正部长,最起码也会是副部长,新军的领导工作还会交给吴绍霆来统筹。怎么吴绍霆就这么想不开,直接就递交辞呈了?

这天晚上革命政府还有许多白天积累的事务要处理,一边要回应那些地方士绅和其他实业派的同盟会成员,取得这些人经济上的支持和民间号召力支持,一边要与外国领事馆建立关系,一边还要联络全国其他省区的同盟会响应广州起义。正是忙的焦头烂额之际,只好把吴绍霆的事情延迟到次日在处理。

哪里知道仅仅只过了一个晚上,次日清晨一大早,第一标上到参谋官下到班长,一共二十多名军官同时递来辞呈。新军士兵们一开始还有这些军官安抚,现在大大小小的军官都辞职了,士兵们的情绪再次受到刺激,差一点就扛着枪上街游行去了。

除此之外,炮兵营、骑兵营宣布脱离革命政府指挥,以王云为首的革命政府警卫营也跟着罢工,广州局势再次陷入了动荡之中。

廖仲恺、胡汉民、黄兴等人都看出事态的严重性,这一刻他们也清楚的认识到吴绍霆在新军的地位不可动摇。廖仲恺后悔莫及,他事先完全不曾料到吴绍霆已经彻底掌控了新军,此时只希望能够尽快平息这件事。他找到胡汉民,决定让吴绍霆担任军事部部长,黄兴出任副部长,陈炯明为革命军总司令。

胡汉民听了廖仲恺的建议之后,脸色依然一片忧虑,他说道:“仲恺兄,难道你还不明白吗?震之在乎的不是一个部长的头衔,他需要的是咱们对他的重视和重用。你看看他在东校场的军部,他已经自任为革命军总司令,你让竞存再去担任总司令,只会徒增尴尬。”

廖仲恺神色很凝重,他严肃的说道:“可是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需要控制一支武装力量执行北伐,如果震之不肯出兵,那革命大势岂不就此消退了?李侠如已经从云南返回江西了,就等着我们这边的援助,福建的孙道仁、徐静清、许崇智业已取得联系,还有上海的陈英士,湖北的刘复基、孙武、蒋飒斌,浙江的汤蜇先,这些人都蓄势待发呢!”

胡汉民认真的说道:“这些我都知道,可是仲恺,你为什么不相信吴震之呢?当初可是吴震之冒死来救我们。革命大业尚未扩大,吴震之是明晓事理的人,他肯定会出兵的。”

廖仲恺沉默了片刻,然后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展堂,你最好马上去见一见震之,向他说明我们未来出兵的计划,只要他答应下来,广州一应军事一切都由他处置。”

胡汉民点了点头,说道:“我会的。不过…….克强那边该如何是好?”

廖仲恺又为难了起来,黄兴是跟孙中山是同一地位的人物,现在广州新军起义成功了,原定给黄兴指挥的革命军却没有着落,该怎么向其交代呢?好歹华兴会的力量是不容忽视的,这些年也多亏了有黄兴在全国上下周转,要不然革命势头岂能发展的这么迅猛?

就在他们为难之际,邓铿再次来到将军府,这次他是专程来把吴绍霆前几天拟定的整编计划递交上来。还说昨天因为太过匆忙,所以吴绍霆忘记转达这份计划书了。希望这些计划能为革命事业略尽绵薄之力。

廖仲恺与胡汉民立刻看了一遍吴绍霆的整编计划,这可以说是吴绍霆这几天时间的心血,也应证了广州光复之后吴绍霆的工作重心。这份计划中从整体到框架都罗列的十分详细,甚至连革命军的每月支出都做了预测。不过最让廖仲恺、胡汉民眼前一亮的,还是吴绍霆计划将广州现有各部整编为两个师,其中一个师的正副师长即为黄兴、陈炯明。

“仲恺,你看看嘛,你完全把震之给想错了,大家都是同盟会的同志,就不应该有成见!”胡汉民立刻说道。

“哎,这件事是我的错。既然如此,展堂你赶紧去找震之把话说清楚吧。”廖仲恺有几分愧疚,感叹的说了道。

中午的时候,胡汉民就找到了吴绍霆。他发现不止自己一个人关心吴绍霆的辞职,包括哪些第一标旧部,甚至陈炯明、谭人凤等等,都已经把吴绍霆的居所围得水泻不停了。

吴绍霆正在收拾行李,他甚至都派人把去往香港的船票都买好了。

胡汉民到来引起了等在外面的众人注意,第一标的旧部纷纷要求胡汉民挽留吴绍霆,否则他们也会跟着吴绍霆一起离去。谭人凤拿出了长者的脾气,训诫胡汉民一开始就不应该闹出这样的岔子。陈炯明是代替黄兴来挽留吴绍霆的。黄兴并非不愿意亲自前来,而是考虑到吴绍霆的离去就是因为与他发生冲突,所以不便露面。

“诸位稍安勿躁,诸位稍安勿躁,汉民此番前来与诸位用意一致,务必要留下吴震之。之前的事是一场误会,请诸位千万不要听信流言蜚语。”胡汉民在外厅的大门前,好言安抚了众人的情绪。

“展堂,我与你一同进去。”谭人凤走上前来说道。

“善公,难道震之没有见你?”胡汉民有些奇怪的问道。

谭人凤摇了摇头,叹息的说道:“我也是才来,还没去敲门。在这里遇到了竞存和震之的部下,所以先听了听他们的意见。”

胡汉民稍微放心,他最担心的就是吴绍霆现在真的闹情绪,连谭人凤这个革命老元勋都不肯一见了。之后,他与谭人凤还有陈炯明一起走到吴绍霆房门前,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吴绍霆本人,他向来都是自理生活,即便位高权重也没有雇佣任何仆人。

“善公,展堂,竞存,不用多说,我已然知道你们的来意了。”吴绍霆看到门前的三个人,微微笑了笑,虽然嘴巴上这么说,却没有把客人拒之门外,闪身让他们进来了。

三人进屋之后发现房间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三个行李箱都整整齐齐的放在客厅中间,在一张茶桌上,还放着护照和船票等物件。

胡汉民见状,不由一怔,急忙说道:“震之,你这是做什么,你真的打算离开广州?”

吴绍霆从容的说道:“展堂,革命大业已有初果,我心怀革命之志,自然知道何取何舍。广州一处的光复只是起步,接下来的道路还很长,绝不能因为一些细枝末节而影响前路的进展。我知道军事部部长归属不重要,但这反映了一个事实,我们同盟会内部存在矛盾。我知道我这么仓促的辞职太过冲动,这也是减少矛盾的办法。”

不等胡汉民解释,谭人凤却先说了道:“震之,你也知道这是冲动,军事部部长既然是小事,谁来担任都是为了革命。纵然是震之你担不得此任,革命大业总有你的用武之地。震之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革命,现在却一走了之,难道就不怕惹得一身不负责的骂名吗?”

吴绍霆沉默不语,他觉得谭人凤这番话很有力量,看来姜还是老的辣呀!

胡汉民叹了一口气,跟着说道:“是呀,震之,知道的人认为你是顾全大局,可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故意使之。我们革命政府才刚刚成立,矛盾重重是在所难免,可矛盾归矛盾,革命团体还是应当团结一致才是呀。”

陈炯明点了点头,认可的说道:“展堂先生此言极是,不管如何,团结是大。革命政府才刚刚成立就闹出集体辞职之事,这不是让鞑虏和外人笑话吗?那我革命接下来的道路当如何走下去?”

他顿了顿,接着又说道:“其实是克强先生特意让我来找你的。克强先生愿意放弃军事部长的职位,只是希望震之你能万事以大局为重,尽快整顿军务,发兵北伐。”

吴绍霆听了众人你一言我一句,表情虽然很凝重,不过心中却乐得不行。他当然不会就这轻易辞职,辞职的目的就是以进为退的示威。现在让革命政府看到了他在新军中的影响力,日后自然不会再敢搞这种排挤。其实说来,他对革命政府质疑自己领导军事部十分生气,这些同盟会的家伙还真是一群“炮哥”,起义之前说了那么多好话,起义成功之后就想争取最大的控制权。

不过他也很清楚这些同盟会的本性,一群空有理想的人聚在一起,为了理想可以做出任何的让步,这就是二十一世纪评价的资产阶级革命的软弱性了。

这次示威势在必行,要给同盟会一个深刻的记忆,否则日后他还怎么能上位掌权?

第183章,当仁不让

“听得你们这么说,反而我越来越错了。”吴绍霆故意的叹了一口气,忧郁的说道。这场戏当然要演到底,这样才能保全他的个人形象了。

“你简直是大错特错了。”谭人凤一副长辈教训晚辈的语气。

“是呀,震之,你要知道你可是革命元勋,起义功臣,起义刚结束就闹性子,这不是献宝吗?”胡汉民认真的说道。

陈炯明叹了一口气,却没有多说什么。

吴绍霆沉默了一会儿,随即说道:“本来我打算去香港,好好经营实业,就算我不带兵了,日后也能为革命筹集经费。可是现在听得你们这么说,如果我今天就这么一走,反倒就成为罪人了。其实那天做出这个决定,肯定是有一些情绪使然,都忙了好几天没怎么睡好,脑袋有些不清楚啊。”

胡汉民拍了拍吴绍霆的肩膀,微笑着说道:“震之你现在还没走,一切都还来得及。我们已经做出了决议,革命政府军事部部长将由你来担任,克强就担任副部长。”

吴绍霆犹豫了一下,继而说道:“其实我以为,我们革命军的军事体系未必要遵从旧有的定规。我们可以将军事部改为军事议会,这样革命军才是属于革命的!什么部长、副部长,都是可以平起平坐,一起制订军事行动。”

胡汉民眼前一亮,惊奇的说道:“军事议会?就像是参议院、国会那样,让军事行动由议会来决议操控?”

吴绍霆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我也是昨天晚上忽然想到的。”

他所说的军事议会,是参照二十一世纪美国军事体制中的参谋长联席会议制。

当然,他知道军权的重要性,要让什么议会、联席会议来制衡自己,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他知道现在自己在新军中有无可代替的地位,可以说已经牢牢掌握了新军军权。之所以提出这个军事议会,无非是缓解黄兴等华兴会对自己的矛盾,同时也给自己一个不错的台阶下去罢了。到时候军事议会做出的决议是否要执行,还得看他吴绍霆的脸色。

胡汉民大喜道:“震之果然是奇人呀,这样的方式都能想到。甚好甚好。”

不过,陈炯明却有一些疑惑,他说道:“军事议会却是很好,可是实施起来肯定需要一段时间,不可能一促即成。更何况眼下我们还要急着出兵北伐,上下需要统一一心才是。至于这个体制,等光复了南京、成立共和民国时再详细讨论才是。”

吴绍霆看了陈炯明一眼,看来这位未来的粤军领袖还是很有眼光,确实,实行这个制度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达成,除非是假设一个空架子,否则要想具备实用性还得经过时间的论证。

这时,谭人凤说道:“军事体制之事暂时容后再议,现在要拿准的是震之你的决定。我们都把话说道这个份上了,震之若还要执行离去,那就是要气死我这个老头子了。”

吴绍霆就坡下驴,道歉的说道:“善公都这么说了,在下岂敢顽固下去?我向组织道歉,这次是我情绪了,也向克强先生道歉,我绝对没有任何要与克强先生作对的意思。”

大家见吴绍霆释然,于是也都放心下来。

下午,吴绍霆亲自来到新军军营安抚众兵士,同时也让那些递交辞呈的中下级军官全部收回辞呈,各还各职。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革命政府忙着政务和外联,为了筹集出兵北上的军费,不得不与那些地主、实业家们合作,给予这些人许多政治上的便宜。非但如此,在广州临时议会的席位当中,几乎有一半以上让给了他们,这算是间接的变卖。不过资产阶级革命本来就是代表资产阶级利益,唯一让人感到怪异的就是,原本是正儿八经的企业家,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捞上一个虚衔的政府官职。

新生的政府面临很多危机,最大的威胁莫过于国际上对革命的看法。1月1日发生的起义让广州英法租界和其他外国领事馆感到震惊,英法沙面租界直到今天依然采取军事封锁,拒绝任何华人进出租界。在这几天里,也没有一个外交机构主动与革命政府取得联系。北京大使馆还在观察整个中国的事态发展。

革命政府派出宋教仁陆续拜访了几个外国领事馆的总领事,强烈要求这些国家表示政治军事中立,不得干涉中国革命事业。然而在广州的外国领事馆原本就没有打算进行任何行动,只是遵从上面的命令,静观其变。

经过了辞职事件之后,吴绍霆顺利成为了革命政府军事部部长,因为开始的几天大家都以“总裁”来称呼,所以即便更改为部长之后,麾下的部将依然用已经叫顺口的“总裁”代替“部长”。这些只是细枝末节。吴绍霆上任之后,按照他既定的军事整编计划开始对广州所有起义军进行重编。

首先他将起义军、革命军统一规称为革命粤军,将原第一混成协扩编为革命粤军第一师,自任为第一师师长。之后,第一标改为第一团,团长韦汝骢,副团长孙继直;第二标为第二团,团长莫擎宇,副团长徐少文;炮兵营与总督府炮队合编为炮兵团,团长张达开,团参谋陈芳、许广;骑兵营新增加一个特务连,改编为师部直辖特务营,特务连装备有温特斯特M1897,营长由李济深出任。

师部设置总参谋部、武官处、后勤部和随营高等军官学校。何福光出任总参谋长,许海英、倪端以及原第二标的一些参谋官出任参谋长。武官处下辖侍从处和警卫营,李琛担任侍从处总长,王云担任警卫营营长,总长一职暂时空缺。后勤部下辖辎重营和战地医院,由师长副官邓铿兼任部长,倪端兼任总办。

何福光监管随营高等军官学校,许海英为总办,旨在培养团部级参谋官。

除此之外,吴绍霆还将黄明堂、李福林、关仁甫等民军,陈炯明、黄兴从惠州带来的循军,再加上巡警营投诚的部队,整编为革命粤军第二师。黄兴担任第二师师长,李福林为副师长,关仁甫、黄明堂、陈炯明则分为下辖第三团、第四团、第五团团长。

看上去起义新军与革命民军各分归属,互不干涉,但是实际上明显反映出了革命粤军两个师的差异。第一师是正规军,无论制式、素质、军风都是最好的,第二师虽然是纯正的同盟会血统,可是到现在都没有制式装备,而且还有那么多的会党成员,素质可见一斑。

只不过黄兴还是挺高兴的,自从上次吴绍霆辞职事件之后,他深刻的认识到,如果要让自己来统领起义新军根本是不可能的。现在吴绍霆整编了一个同盟会纯血统的第二师出来,哪怕军事素质再差,黄兴也是心甘情愿的。

在会党众人的心中,黄兴就是一个传说级的人物,包括李福林在内都是十分仰慕这位革命实干家。所以说,与其让黄兴来指挥一支根本叫不动的部队,倒不如将其安排在最恰当的位置。正所谓点塔七层不如暗处一灯。

对于这样的编制,胡汉民、廖仲恺等人也相当满意。他们原先还有些怀疑上次辞职事件是吴绍霆故意使诈,可是现在看来,吴绍霆自然而然不是这样的人了。

1月7日,革命粤军的编队总算完成。

黄兴找到吴绍霆商议,自广州起义成功之后,他们已经休整了这么久,可是广州周边城镇依然没有全部光复,眼下应该果断发兵出征,先平定省内,然后北上支持江西。吴绍霆早就知道同盟会的这个打算,他也明白要想扩大革命声势,北伐是不可避免的。

但是吴绍霆同样知道未来革命局势的走向,出兵北伐最终是失败,而以革命粤军现在的实力不可能在省外有立足之地。经过折中的考虑,他决定先让黄兴带领第二师出省北伐,广东省内的平定任务由第一师来承担。

广东省内的情况并不是那么轻松,韶关巡防提督吴祥达拥兵四千,坐镇广东北方咽喉。尽管吴祥达不可能进犯广州,但只要其坚守韶关,广州的革命粤军根本不可能轻易北上出省。除此之外,肇庆还有两个绿营军,两广交界的梧州更有龙济光的第二十三镇。如果革命粤军全部出兵北伐,广州无兵可守,同样十分危险。

黄兴很爽快的同意了吴绍霆的计划,他现在革命情绪高涨,巴不得能够早点出省带动全国革命的发展。当天晚上,吴绍霆在军部召开了出兵会议,制订详细的作战策略。

第184章,龙济光的计划

同样是这天夜晚,远在两广边境的梧州城二十三镇总司令部。

司令部位于梧州城内一片丘陵之上,典型的广西丘陵居。院落盘山而建,最高处有一座孤零零的塔楼。塔楼的楼亭里,龙济光一身便装,正坐在一张藤椅上。他这几天没有刮胡子,此刻的脸色就如同乱糟糟的胡须一样,看上去一点精神都没有。在他面前有一张小桌子,上面除了一个紫砂茶壶之外,还有一叠零乱的电报原文。

广东发生的事情他早就已经知道了,他却一点都不感到震惊,正如他昨天对手下说的那样:“这是迟早的事!”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而且全国的暗流越来越汹涌,显然就要破土而出了,而他该如何抉择?

面前小桌子上的电报来自很多地方,有京城的,有广西巡抚署的,有广东新安的,甚至还有广州革命政府的。这电报的内容无非就是那么几些,或战,或防,或援,或投。其实摆在龙济光面前的,也只有这几个选择了。不过他还在等待,等待另外一个人的电报。

这时,塔楼的楼梯传来了脚步声。

龙济光还是保持着不动声色,脸上一片冷静。

不一会儿,一个军官走上了楼亭,来到了龙济光的身后。他叫颜启汉,正是第二十三镇警卫营统领,同时也是龙济光的侍从官总长,算得上是心腹亲信了。他没有行军礼,只是向龙济光稍微欠了欠身,说道:“统制,又有电报!”

龙济光稍微坐直了身子,没有回头,问道:“哪里发来的?”

颜启汉叹了一口气,说道:“还是京城的。”

龙济光显得有些不耐烦,没好气的说道:“不是说过了嘛,但凡京城来的电报,一律都不用递过来了。看得心烦。”

颜启汉沉了沉气,继续说道:“只是,这次不是朝廷发来的,是中央练兵处和陆军部发来的!统制大人您看是不是……”

龙济光稍微来了几分精神,他回过头来看了颜启汉一眼,问道:“练兵处和陆军部?难道是北洋的人?”

他接过了电报,一共是两份,练兵处和陆军部各执一份。他快速的打开来仔细读了一遍,然后将两份电报都扔在了面前的小桌子上。

“段祺瑞和冯国璋还真是有意思,一个让我出兵征伐广州乱党,一个让我与广州革命政府建立联系。哼,真把我龙某人当傻子来驱使了。”他冷笑着说道。

颜启汉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他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小心翼翼的说道:“大人,我们二十三镇已经按兵不动好几天了,难道真的要一直这样耗下去?张巡抚那边催得紧,他的使者都等得不耐烦了。是战是和,大人您好歹给一句话呀。”

“子洺,做大事要沉得住气,尤其是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要不是张鸣岐昔日与我有恩,我早就把他的人轰走了!”龙济光阴沉的笑了笑说道。

“可是大人,不管怎么样,您也要给我们一个方向呀。哪怕是先和后战,又或者是战而后和,兄弟们也好做准备呢。”颜启汉语重心长的说道。

龙济光不说话了,其实他现在也想给自己一个方向。虽然革命爆发是迟早的事,但广州那边来得也太突然了一些,他这几天正打算过一个踏踏实实的新年呢。不过事已至此,他必须认真的分析眼下的局势,广州起义只是初见成果,是否能够走下去还是一个问题。目前国内各省都在静观其变,没理由自己就那么冲动了。

颜启汉等了一会儿,见龙济光不说话,只好又道:“大人,咱们二十三镇也有革命党混在其中,这段时间兄弟的们情绪很不稳定。如果再等下去的话,只怕早晚有变。”

龙济光刚刚端起了紫砂茶壶喝了一口早已经冷掉的茶水,他在听到颜启汉的话之后,突然之间脸色大变,狠狠的把手中的茶壶摔在了地上。

“谁他妈的敢闹老子的军心,老子就灭了他。子洺,你给我看紧点,士兵之间有人要闹事,你给我一个个抓出来。”他声色俱厉的说道。

“是。”颜启汉赶紧应道。

就在这个时候,楼梯上再次传来脚步声,这次显然要比颜启汉上楼时更急促一些。

很快,一个侍从官匆匆的来到了楼亭入口,在见到颜启汉之后,先向颜启汉行了一礼。

颜启汉走了过去,问道:“什么事?”

“大人,统制大人等的电报来了。”侍从官赶紧说道。

颜启汉眼前一亮,马上从侍从官手里接过了电报,然后快步来到了龙济光的面前。

龙济光已经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所以他没有多说什么,直接从颜启汉手里将电报拿了过来。他打开电报夹子,先看了一眼电报落款,上面写着“上海郑公馆,岑”。他心里暗暗想着:没错了,两年前岑春煊被两江总督端方伪造与梁启超的合照,而遭到革职,这几年里他一直就在上海寓居,郑公馆应该就是郑孝胥的别业了。

他快速的掠过了一遍电报,电报内容不长,仅仅只有两句话:望紫宸能与广州方面恰之联络,静观其变,大局既变,另谋出处。

看完了电报,他“啪”的一声合上了夹子,渐渐皱紧了眉头。

他等了一晚上的电报,竟然也就这么一回事。不过正因为如此,有这么多人都认为应该先与广州取得联系,坐观大局的变化,看来为今之计也只能这般了。

岑春煊是龙济光昔日的老上司,龙济光对岑春煊是十分尊敬的。正所谓“北袁南岑”,这句话不是没道理的。以岑春煊的威望和能力,他的建议那是十拿九稳的事。

不过龙济光本以为岑春煊会让自己出兵广州,但是现在看来,自从两年前遭端方污蔑之后,岑春煊对满清政局的态度已然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不管怎么样,他得到了岑春煊的指示,心中已经有了定论。

“大人,岑老是如何指示的?”一旁的颜启汉迫不及待的问道。

“子洺,你今晚动身去一趟广州,去见一见胡汉民…….”龙济光慢慢的做出了指示,不过他的只说了一半,忽然又没说下去了。

颜启汉正在耐心等待着龙济光的下文,龙济光还没说自己去找胡汉民做什么呢。

这时,龙济光沉沉的吁了一口气,改口又道:“算了,你还是不要去了,你留在这边监督咱们二十三镇的内部情况。另外,你现在就去电知上思、钦州和茂名的部队,让这三个营全部调往云浮。明天我们司令部也直接搬到云浮去。”

颜启汉不由一惊,这可是一次大的转移呀!虽然二十三镇冠着广东陆军的番号,可是各部基本上都驻扎在两广边境和广西东北方向,而且军饷物资大部分还是广西这边派出来的。现在龙济光说转移就转移,那巡抚张鸣岐那边该怎么交代?

“大人,这是不是太仓促了一些?”颜启汉连忙问道。他看得出来,龙济光是要把二十三镇的势力范围从广西转移到广东了。虽然这个时代有枪有人就可以占地盘,可是广东正是革命翻天覆地的时候,这个时候跑去插一脚,也太疯狂了吧!

“当断不断。你按照我的意思去办就是。”龙济光依然笑着,笑容中除了他常见的那种阴阳怪气,还有几分沉着自信。

他并不是任性而为,广西虽然是自己的家乡,可是这几年二十三镇在这里越来越站不住脚了。现在只是因为有满清这个名存实亡的中央政权在约束着,所以他才能勉强在广西混到今天。一旦革命之势袭遍全国,陆荣廷肯定会加强桂系集团在广西的利益,到时候二十三镇可就难了。

如今广东的革命政府刚刚成立,正巴不得能争取各方面关系的妥协,二十三镇现在去广东抢地盘,革命政府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革命政府不拉拢二十三镇,反而采取军事行动的话,只会让这个初生的政权动荡不安,同盟会的人最不希望看到这一点了。

颜启汉跟了龙济光很多年,可是这些年一直没有摸清楚龙济光的脾性,这位主子似乎总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不过他不再多说了,既然龙济光性情无常,万一等下突然暴怒了起来,自己可是自讨没趣。

“属下遵命。”他说完,转身要走下楼去。

“等等,你去把蔡兴举叫来。”龙济光忽然又补充了一句。

“是。”

第185章,编遣第二师

革命粤军第二师在听说要出省作战之后,当晚就有一些会党成员结伴逃走。不过负责在城中寻访的新军士兵,连夜把这几个逃兵抓了回来。

黄兴对这件事感到很忧虑,他深知会党不可靠,这些人在起义之前是反清的中坚力量,可是一旦起义成功之后,即刻又恢复了地痞流氓的本性。第二师几乎每天夜里都有大吵大闹的情况发生,全部是会党成员聚众赌博、喝酒作乐。如今第二师还没有出征,又发生了逃兵的情况,这革命大业还怎么进行下去?

至于吴绍霆的第一师则一切正常,上次作战会议结束之后,他已经制定了同时进攻肇庆和新安的计划。务必在两天之内光复肇庆和新安,然后集合兵力全力进攻韶关。只要打通了韶关,第二师就能顺利出省,北上进攻江西。

据消息称,江西现在的局面十分危急了,当然这个危急是针对官府而言。

江西省的会党频频作乱,到处煽风点火,为革命粤军抵达出兵江西打好基础。同时,李烈钧在1月4日这天返抵南昌,与昔日旧部和武备学堂的少壮派军官集结,随时准备相应革命,在南昌发起起义。李烈钧甚至将江西与广东边境旧军布防的地图都绘制了出来,派人加急送到了广州。

进攻肇庆和新安的时间定在1月9日,第一师第二团出击肇庆,第一团和炮兵团夜袭新安。在出兵之前,吴绍霆没有采取任何保密措施,反而大肆放出革命粤军要进攻肇庆、新安的消息,这么做的目的有两点,其一是让肇庆、新安的革命人士做好准备,其二是威慑这两地的顽抗势力。

哪里知道1月8日早上,新安防军总营龙靓光发来电报,率领防军总营一千五百余官兵起义反正,并与中午时分攻克新安县府,抓捕新安知县。下午,龙靓光就派人把新安县知县等大小官员押解到了广州。

当天傍晚,肇庆发生兵变,李耀汉率领本部绿营军推翻肇庆县,并通电响应革命政府。

面对这两处不战而降,广州革命政府欢喜不已,认为广东全省光复不日可成。

但是吴绍霆却一点都不高兴,龙靓光和李耀汉这两个人都不是简单的货色。前者与其弟龙济光相互呼应,正是二次革命之后龙济光统制广东的帮凶;后者是肇军的创始人,也是长久霸占肇庆粤系小军阀之一。

他之所以要采取武力光复的行动,就是希望能够扫清这些地方小军阀,实现真正的全省集权。不过现在看来,既然龙靓光和李耀汉都反正了,他不可能还要出兵去讨伐,否则只会引起内外公愤。

这天夜里,吴绍霆临时召开了第二次作战会议,制订下一步进攻韶关的计划。

不过这个时候,他心中的策略已经发生了彻底的改变,武力统一广东省显然是不合适了,所以出兵韶关也变得很消极。这次会议他虽然依旧是商讨进攻韶关的行动,但是在部署上基本都是虚张声势,希望能够逼迫吴祥达自己投降。

其实肇庆和新安的不战而降,已经给全省做出了一个标榜。

尤其是广州西南方向的佛山、江门、中山三地,已然是感到压力倍增。这三个小县城本来就没多少兵力,现在连比较有实力的肇庆、新安都反正了,他们还有什么理由坚持不动?此三县不约而同,在一月九日凌晨时再次发来电报,表示归顺革命政府。

吴绍霆一直没有在乎这三个小县,要对付他们只要派遣广东水师一艘巡洋舰沿着珠江走上一圈,这三个县城就自动投降了。

然而接二连三的光复,并没有撼动韶关。

吴祥达既没有发电报归顺革命政府,也没有表示反对革命政府。很显然他还在犹豫,因为单单一个广东省光复,是否能够影响全国的变局,自己身为一介武夫根本是没有预判性的。所以,他保持着现状,等待进一步变化。

这就让吴绍霆感到不快了,如果吴祥达迟迟不肯投降,他只能发兵去韶关走上一趟。

下午的时候,陈炯明来到东校场军部找到吴绍霆。吴绍霆在自己简陋的办公室接见了陈炯明。陈炯明穿着一身新订做出来的军服,胸口还别着亮闪闪的革命勋章和同盟会徽章,看上颇有一种神气,只是他脸色很平静,让这种神气消弱了不少。

“竞存,坐吧,都是自己人就不用客气了。”吴绍霆笑着招呼了一声。

陈炯明坐了下来,他直接进入正题,说道:“震之,今日来找你,主要是有两件事。其一是我们第二师的公事,也就是军火和饷银的事宜。震之你应该知道,我们第二师的枪械不统一,子弹供应很困难,尤其是那一批美式步枪,最近我们问了好几个军械库,根本找不到匹配的子弹。”

吴绍霆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我明白了。因为那批军火是美国最新的步枪,所以咱们国内还没办法仿制子弹。不过我上次是向美方订购的军火是分两批运达,第二批应该已经到了,只是因为广州城起义的事情让这些外国人颇有戒备,所以才没有交到我手上。”

“就算有第二批军火,但子弹问题如果不能彻底解决,这可不是长久之计呀。”陈炯明忧心忡忡的说道。

“嗯,你说的对。我会让广东兵工厂接手此事。最近太忙了,兵工厂那边到现在还没复工。我晚上就安排一下。如果兵工厂能仿制美式步枪的子弹,那这件事就好解决了。如果短时间内不能仿制的话,我会再想办法。”吴绍霆说道。

“震之,我们第二师马上就要出省了。如果军火上供应不及,这可是大麻烦。”陈炯明严肃的说道。

“你放心吧,哪怕我们第一师跟你们第二师换枪,也会保证你们顺利出师的。”吴绍霆郑重其事的说道。

听到这里,陈炯明总算放心了,他点了点头,接着又道:“至于饷银我们师闹得很厉害,在起义之前我们曾答应这些民军兄弟,起义成功后会发光复饷。在惠州起义时,我们已经把惠州府的官库存银都派下去了,只是惠州官库存银不多,还有很多兄弟没有拿到光复饷。此外李福林、关仁甫还有黄明堂他们的手下最近也吵着要光复饷,如果这件事不解决,只怕会闹出兵变呀!”

吴绍霆知道很多省区为了刺激军队起义,都是拿光复饷做诱饵,不过他在发动新军起义时,根本就没有提及这件事。新军士兵饷银虽然不多,但好在将军府从来没有断过,士兵愿意起义一方面是革命渲染,对清廷仇视,另一方面是他的威望使然。现在陈炯明跑来要光复饷来安抚民军,这让他怎么向新军士兵交代?

“竞存,光复饷的事我一直不知道。这是你们惠州那边许下的承诺,我们广州这边可从来没有拿着银子说事呀。更何况,就算要光复饷,你也应该去向财政部要呀!”吴绍霆故作生气的说道。

“震之,难道你一定要让我把话说得彻底一些吗?”陈炯明深深吸了一口气,表情严谨了起来,“我之前去找过善公,善公说广州新军起义伊始,总督府、省府的银库都是新军占领了,这些库银应该都在你手里才是。”

吴绍霆脸色一变,一月一日那天发动起义时,他确实强调进城之后占领官库,可是直到今天他也没有收到一笔官库的银子。他原本以为这些银子是被两广总督袁树勋转移了,又或者遭到了散兵和革命失败的哄抢,所以一直没有过问下去。现在陈炯明跑来对自己询问这件事,摆明就是认为自己私吞了这笔官库银。

他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平静的说道:“竞存,不管你信或者不信,我根本就不知道广州官库的银子去哪里了。也许是起义时被人哄抢,又或者让其他人霸占了。可是我可以发誓,我绝对没有碰过这笔银子。我在通福银庄还有几十万的存款,这些都是我开公司赚来的钱,如果你要给第二师发光复饷,我明天可以去把钱提出来给你!”

陈炯明看着吴绍霆极其认真的脸色,忽然觉得自己误会了对方。

“震之,你别生气,我不是怀疑你。我也只是想把这件事弄清楚。”他立刻说道。

第186章,荣誉勋章

吴绍霆依然没有好脸色,他默然不语。

“省府的人说,广州两处官库最起码有一百二十万两的官银,这可不是一笔小数字。如果是让人趁乱哄抢去了,也不可能一百二十万都没了吧。”陈炯明接着说道。

“岂有此理,这肯定不会是让人哄抢了,一定是有人私吞了。”吴绍霆立刻就意识到问题所在,他恨恨的拍了一下桌子。这银子是落在他自己手里也就算了,怎么能落到别人手里呢?一百二十万银子可以支付革命粤军两个师一年的军饷了。

陈炯明皱紧了眉头,义正言辞的说道:“这怎么可以?”

吴绍霆点了点头,说道:“这件事我会调查清楚的。”

陈炯明叹了一口气,说道:“震之,这件事肯定不能这么算了。至于光复饷的事情,我会再好好斟酌,眼下最关键还是能整顿第二师的军纪。”

吴绍霆停顿了一会儿,又问道:“竞存,除了这些公事,你不是说还有另外一件事吗?”

陈炯明沉重的点了点头,表情渐渐凝重了起来,说道:“最近我看到一些事,让我对革命的前景感到很困惑。本来我与克强谈过,不过克强现在只关心出兵北伐,对我提及的事并没有重视。我以为震之你是一个明智的人,也许应该跟你谈谈。”

吴绍霆心中疑惑了起来,看陈炯明的样子,似乎是思想发生了一些问题。他知道陈炯明是一个崇尚主义精神的人物,所以“思想”对其的影响是很严重的。不过这或许不一件坏事,在同盟会中,他最想拉拢的两个人就是黄兴和陈炯明,这两个人都是实干家,而且各自都有一定的影响。

陈炯明在1922年发动反革命兵变时,当时也是代表了惠州和广州两地资产阶级的利益。

吴绍霆调整了一下情绪,正色的问了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竞存布防直说。”

“震之你最近在忙着军务,当然不知道外面的情况。自从广州光复之后,革命氛围越来越浓烈,尤其是这几天肇庆、新安也归附革命政府。这本来是一件好事,可是…….哎,我在惠安路一家茶馆里,竟发现有人公然贩卖同盟会徽章和证书。”陈炯明语气逐渐激烈起来,脸色也随之带有愠色。

历史上辛亥革命成功之后,大街小巷贩卖同盟会徽章的人多不胜数,这其中大部分是真的同盟会成员。那时候资产阶级、立宪派、地主士绅还有前清的官员,甚至连会党的小混混们,都想要捞一份革命功勋,所以才导致了同盟会徽章私自出售的泛滥。

吴绍霆本来对这件事不吃惊,不过却故意装出惊讶的样子,皱着眉头喝问道:“竟有此事?那贩卖徽章的人是什么人?都督、总理那边就没有人追查吗?”

陈炯明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那些贩卖徽章的人就是咱们同盟会的同志,我上午刚去与仲恺先生讨论过这件事,哪里知道仲恺先生却认为这是好事,还说这样能让咱们同盟会发展的更迅速。中午我也找克强谈过,克强只说这件事不好,但没有说要追究。”

吴绍霆沉默了一会儿,问道:“说实在的,这确实不是一件好事,同盟会是革命组织,虽然我们旨在发扬革命、推广革命,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革命志士。那些私自购买同盟会徽章的人,摆明就是想要浑水摸鱼,意图蒙混革命果实。”

“震之,你跟我想的一模一样!”陈炯明感叹的说道,“那些本来是革命的敌人,带上徽章摇身一变竟然成了友人,这算哪门子的事?”

说到这里,他悲愤的砸了一下桌子。

“竞存,那你究竟有什么打算呢?”吴绍霆问道。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这件事不好,虽然事小,但革命早晚会因此变质的。”陈炯明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的说道。“除此之外,我发现还有很多事情都不是预期的那样。我觉得我们这个革命组织越来越不统一了。”

吴绍霆当然知道同盟会再过几年就会四分五裂,这个组织本来就是联合各路革命组织,在大方面上可以走在一起,可是总有一些政见是冲突的。他沉了沉气,然后说道:“竞存,不管怎么说,这条路还得继续走下去。你得明白,革命成功是来之不易的,为了促成这个成功,总是要付出很多牺牲。”

陈炯明神态很纠结,他说道:“我也知道,可是就是看不下去罢了。”

吴绍霆点了点头,劝说道:“我们还是先做好分内的事,现在说这些只会徒增烦恼。一旦时机成熟时,我们再回头来解决这些问题也不迟。”

陈炯明道:“也只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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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陈炯明之后,吴绍霆没有思考陈炯明的疑虑,他知道此时此刻已经在陈炯明心中埋下了一个对同盟会不信任的因素,或许日后可以好好利用这一点。他在晚上的时候却拜访了张志诚,前段日子因为广州太乱,张志诚暂时前往香港呆了几天。直到前天吴绍霆亲自发电报到香港,张志诚才又回到了广州。

吴绍霆早就告诉过张志诚,希望由张志诚来出任广东兵工厂的总办,将兵工厂和黄埔工业公司打造成一条产业链。起初张志诚说是要考虑几天,直到晚上见面上,在吴绍霆的盛情之下才答应了下来。

当晚,吴绍霆跟张志诚一起坐船来到了黄埔,检查了一下黄埔工业公司的厂房,同时顺便让伍光廷把花旗银行送来的第二批军火转到城内去。吴绍霆向张志诚吩咐了一项任务,那就是尽快调整兵工厂子弹机械,仿制出M1903式步枪的子弹,要不然他只能继续向花旗银行订购了。

张志诚最近正在钻研吴绍霆上次制作出来的导气式枪机的图纸,只不过取得了一点点进展,关键还是中国目前的机械水平还不足以生产出这么精细的枪机。

于是,吴绍霆与张志诚又深入谈论了导气式枪机的问题,并说如果不行,可以想办法去引进外国的机器。就算外国人为了保证技术不外泄不肯出售这些机器,也可以直接去外国贿赂外国工人来解决问题。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完成对导气式枪机的试验。

只要能够在加兰德步枪问世之前制造出自动步枪,绝对是当世一大的壮举。一战时期还能依靠自动步枪狠狠赚一笔,说不定还能利用自动步枪的杀伤能力,让欧洲人好好歇一歇气。

第187章,北伐韶关

第二天,吴绍霆将第二批美式军火交给了第二师。

第一师的许多将领都不理解,好歹他们第一师是吴绍霆的嫡系部队,为什么好装备都派到第二师去了?这天晌午,邓铿就为这件事找到了吴绍霆,当然他原本并没有在意,毕竟只要是为了革命事业,军备完全是可以共享的。但是一个上午的时间里,几个团长和参谋长纷纷跑来向他提及此事,不得已之下,他只好代替这些将领们来询问。

“哦?是莫柱一和崇石让你来问的?”吴绍霆坐在办公桌后面,抬头看了一眼邓铿。

“是。总裁,虽然属下不认为这是什么坏事,可是属下也确实很好奇,为什么这么多美式装备我们第一师一点都不要,全部给第二师去了?”邓铿神色平静的问道。

吴绍霆调整了一下坐姿,呵呵笑了起来。他确实在考虑给第一师引进一批新的、先进的制式装备,不过绝对不会是美国人的东西。二战之后美国的武器可谓是世界的标杆,但是一战之前未必就有那么好的口碑。一战时欧洲只不过迫于国内工厂产量不足,所以才向美国人大肆订购军火。说到底,他更欣赏英国和德国的装备。

当然,除此之外他把美式装备全部送给第二师,目的还是在借机控制第二师的军备。就像昨天陈炯明过来找他要子弹,如果自己不给子弹,那第二师就是废物了。

笑完了之后,他说道:“谁说我们什么都没留呀,那温彻斯特连发枪不是全装备给特务营了吗?要说那批美国的步枪虽然比咱们自产的步枪要好得很多,可是一来价格太昂贵,二来枪型又是最新式的,如果洋人要借机抓住我们的脉门,不给我们提供后续的维修和供应,那就坏事了。”

邓铿听到这里,不由皱了皱眉头,忍不住说道:“总裁,难道你是故意……”

吴绍霆挥了挥手,打断了邓铿的话,又示意邓铿先坐下来。

邓铿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坐了下来,不过脸色依然不是很好。

“这不存在什么故意不故意,当初因为起义的需要,所以我临时找到了一个美国商人购买了这批军火。在军火没有送达之前,谁也不知道这批枪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之所以把这批四千支的步枪全部交给第二师,并非是把这个负担丢给他们,你看昨天竞存来找我要弹药,我有把他拒之门外吗?”吴绍霆认真的说道。

邓铿恍然,心道:原来如此。

吴绍霆接着说道:“一个师的装备最好齐整一些,这样在后勤供应上才能一致。既然第二师一开始就用的美式装备,那索性就全部给他们装备好了。假如把剩下的军火装备到第一师,那咱们革命粤军两师的装备都不齐整了,后勤那边早晚会累死。”

邓铿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赞叹道:“总裁果然高明。”

吴绍霆停顿了一会儿,随即说道:“我已经敦促广东兵工厂复工了,看看能不能仿制出美式步枪的子弹。另外,我决定明天就出兵韶关,等解决了吴祥达之后,我会与德国总领事再见一面,商议引进一批德式装备给第一师。”

邓铿问道:“那资金方面………”

他知道革命政府现在处境不是很好,虽然筹集到了一笔经费,但这笔经费是用来给第二师北伐的,自然不可能再花钱引进什么先进的武器。其实要不是因为看到第二师有美式装备,第一师根本不会在乎枪的好坏,哪怕是拿一支鸟铳都能上阵杀敌。

“放心吧,我会自己解决的。好歹我做生意还算比较成功,既然是为了革命,当然是要鞠躬尽瘁了。”吴绍霆微微的笑了笑,从容的说道。

“总裁,跟着你看来是没错的。”邓铿叹声说道。

吴绍霆只是笑了笑,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说道:“对了士元,有件事我要交给你去办。”

邓铿道:“请总裁吩咐。”

吴绍霆于是把陈炯明昨天说的广州官库银子失踪的事情告诉了邓铿,他让邓铿从特务营抽调几个能干的人,暗中追查这件事。

“属下记得了。”邓铿郑重的说道。

“这件事不用着急。不过我希望在出征韶关回来之后能够得到答案。”吴绍霆说道。

“属下一定不负所托。”邓铿应了下来。

下午进行了出兵前的一次军事会议,当天晚上就趁夜发兵,向韶关前进。

韶关距离广州有三百六十公里,虽然有一条笔直的官道可以行走,但是大队人马前赴后继还是需要三天的时间才能抵达。凌晨的时候,前锋第一团抵达清远,吴绍霆在清远设置一个后勤基地,做为前线的保障。

天刚刚亮的时候,清远官府听说革命军开到,知县老爷连忙从床上滚了下来,在几个姨太太的帮忙之下穿好了衣服,然后带着一批属官并且召集了县城的士绅三老们前去迎接。不过不等这些人来到县城外,吴绍霆带着特务营已经进城了,就在城中央的一处广场上摆了一张椅子坐在那里。

清远知县等人听了消息,只好改道屁颠屁颠的跑到广场这边。他这个有清朝底细的人不敢亲自去见吴绍霆,所以就央求了几个跟同盟会有关系的名流上去先打个招呼。那几个名流胸前别着闪亮亮的同盟会徽章,带着一副笑容就走了过去。

刚刚来到吴绍霆面前,吴绍霆忽然醒了醒喉咙,一口唾沫吐在了地上。

“你们是什么妖魔鬼怪!”他腾的一下子椅子上站起身,穿着军用皮靴狠狠踩在椅子上,举着手里马鞭对着这些名流喝道,那样子活生生的就是山匪头子下山来了。

众人见了这情况,全部都吓得大眼瞪小眼,一时竟不知所措。

过了好一阵子之后,一个年龄较大的士绅小心翼翼的上前一步,点头哈腰的说道:“这位小将军,老夫也是同盟会的同志,您怎么能说我们是妖魔鬼怪呢?”

站在吴绍霆身后的特务营营长李济深马上骂了一句:“你这个老头,瞎了你的狗眼,什么小‘将军小、小将军’的,你可看清楚了,这位可是广州起义领导人、革命粤军总裁吴绍霆吴大将军。”

众人听到“吴绍霆”的名字,全部都惊愕的合不拢嘴,他们虽然知道革命粤军是要北上进攻韶关,可是没料到途径清远的时候吴绍霆会亲自到来。现在广东省或者说全国上下,有谁不知道吴绍霆的名号呢?革命首义的缔造者,年纪轻轻就成为三军主帅,这是何等的威风。更重要的时现在吴绍霆手握雄兵,要打谁就打谁,前几天闹得沸沸扬扬要打肇庆和新安,结果第二天这两个地方就投降了。

“原来……原来是吴大将军,在下失敬失敬呀。”先前那士绅赶紧讨好的说道。

“你知道我为什么骂你们是妖魔鬼怪吗?”吴绍霆冷冷的问了道。

这几个乡绅相互对视了一眼,一个个都是茫然不知的表情。

那士绅摇了摇头,为难的说道:“吴大将军,有话好好说,在下是光绪三十三年加入同盟会的,引荐人正是……”

吴绍霆冷笑的打断了道:“还他妈的光绪年?你不知道现在是中华民国纪年了吗?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你们一个个带着同盟会的徽章,自诩是革命人士,现在革命已经成功,我革命大军就要北上讨伐清廷余孽。可你们现在看看自己,还留着鞑虏腐化人心的辫子,口口声声还是什么光绪年、大清国!你们都该死!”

那几个士绅越听越心寒,尤其是那最后一句“你们都该死”时,所有人都吓得连连倒退了几步,胆小的人甚至都开始惊慌发抖。他们以为吴绍霆是真的要杀人,好不容易等到革命成功了,却没想到等到的是自己的末日!

“我革命粤军会有一部留驻此地,在这段时间里,你们所有人都必须剃掉辫子,改习民国纪元。若四日之后我从韶关回来时,你们还是这副嘴脸,那就别怪用鞑子的那一套‘留辫不留头’来对付你们了。听到了没!”吴绍霆底气十足的喝了道。

那几个人都呆住了,好不容易才连连点头称是,发誓一定照办。

“你,叫这里的县府主事人出来。”吴绍霆又道。

第188章,敲诈和勒索

先前那年老的士绅赶紧跑了回去,把站在远处的县太爷请了过来。

县太爷刚才已经听到了吴绍霆的训话,心中正忐忑不安,可是革命军大军就在面前,哪里敢有半点违抗,只好硬着头皮走了上去。他见了吴绍霆之后,不等吴绍霆开口,连忙抢先一步表率道:“吴将军放心,下官一定遵照您的吩咐,传檄全县,勒令剃头断发,响应革命之风………”

“谁准你是下官了?你是前清的县府,现在是中华民国,这一县之长轮不轮到你来做,你说的不算!”吴绍霆冷声道。

老县太爷两腿一软,差点跌倒在地,心中哭天喊地叫冤不止:别的县府都是改旗易帜然后继续当革命政府的县长,偏偏老子这么命苦,跑来了一大帮瘟神还有一个大魔头;现在可好,老子花钱捐出来的县太爷还没做几年,就他妈的被革命革掉了!

“你若在今天之内办成了我安排的事情,这县长之位还是你做,我马上就给你签发委任状!若是你做不来,那县长之位只能是能者居之,让做得来的人来做!”吴绍霆最后一句话故意说的很大声,让在场所有人士绅名流们都听得见。

那县太爷见有转机,连忙恢复过来,点头哈腰的说道:“吴将军有什么吩咐尽管说,下官…….不,不,小人一定尽力办妥。”

那些站在县太爷后面的士绅们虽然表面上没有任何动静,不过也都在暗中竖起了耳朵,仔细留意着吴绍霆吩咐的事情。现在连他们都有机会上位当县长,怎么能不尝试一下?只有县长才是让人仰望的,而前县长只不过是一个屁。

吴绍霆刻意看了一眼那些士绅名流们,然后对县太爷说道:“第一件事,把县府的粮仓开了,贴出告示通知全县,一条辫子换一斗米。办得到吗?”

“啊?这……这,吴将军您有所不知呀,去年涝灾,粮食歉收,咱们县府的官仓虽有一些储粮,可是全县上上下下也有数千户人家,合计人口有好几万。再加上还有一些无籍的流民、瘪三之类,一人一斗根本不够,简直相差甚远呀。”县太爷连忙叫苦不迭起来。

“你是说,你办不到?”吴绍霆冷笑着问道。

“这,这……不是小的不去办,而是真的没法办呀……”县太爷解释道。

“没办法?官粮不够,你不会花钱去买吗?干不来就别干了,回家养老去吧!”吴绍霆慢条斯理的说道。

“啊,还要去买………?!”县太爷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不过同时却在心里快速的盘算着,看看怎么样才能以最便宜的成本办成这件事。这时,他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本打算去找几个地主老爷商量了一下,哪里知道放眼看过去,身后的这些士绅们一个个都是一副盘算的样子,其中两个大户甚至都蠢蠢欲试了,摆明了是要从自己手里抢下县长了。

他妈的,这帮家伙还真靠不住!

一咬牙,县太爷马上说道:“小的一定办妥,小的一定办妥!”

吴绍霆伸手拍了拍县太爷的肩膀,笑着说道:“这就好。第二件事,全县改旗易帜,上缴所有鞑子的旗帜印信集中销毁,悬挂青天白日的革命旗帜,改县府为县革命政府,一应职称和税政全部派人上报到广州革命政府。”

县太爷心道:这最简单不过了,等你这个瘟神走了,税政还不是老子自己的。他立刻显出一副兢兢业业之态,郑重其事的答应道:“小的领命,绝不敷衍了事。”

吴绍霆点了点头,说道:“好的很,最后一件事,此番我革命粤军讨伐韶关余孽,后勤总部设于清远县内,前线所有作战物资由你们清远县负责。另外,中午之前筹集十万革命军费,算是你们清远县表率革命决心、贡献本县之力。”

县太爷真是恨不得一口咬死吴绍霆,这他妈的摆明是来敲竹杠嘛!他还以为革命粤军的总裁是一个地地道道的革命人物,一心为了黎明百姓,所以第一个要求好歹是可以答应的。但是这最后一个要求也太赤裸裸了!

不过没办法,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哪里能不给?好歹十万块不算太多,这也算是这位吴将军有点良心,知道清远县又要承担后勤物资又要开仓赈民,不可能再往死里勒索了。

“吴……吴大人,吴将军,您,您放心,我清远县就是砸锅卖铁,也全力支持革命粤军北伐之行。”县太爷一边说着,一边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

“很好,下午我就给你签发委任状,清远县即可为正式的革命县府。日后若有什么难处,可直接到广州来找我,你的革命身份我替你作证。”吴绍霆缓缓的说道,不过语气却透着明显的弦外之音。

县太爷混迹官场这么多年,当然明白吴绍霆的话中深意了,吴绍霆这么说就是表明要罩着自己了。他觉得今天早上听得最舒服的一句话就是这句话,在这个乱世当中能找一个有实力的人抱住大腿,那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尤其是这位吴绍霆吴大总裁,既有兵权在手,又是同盟会高层,简直是铁打的实权人物。

当即,他赶紧哈腰的说道:“多谢吴将军,多谢吴将军,在下日后唯吴将军马首是瞻!”

吴绍霆让县太爷马上按照刚才的吩咐去办事,然后就转身着急特务营准备出城。

这时,邓铿快步走了上来,他脸上满是怀疑之色。

不过没等邓铿开口,吴绍霆用眼神示意了其暂时什么不要说。

众人出了县城,回到了第一团的临时驻地,吴绍霆先让李济深去通知辎重营进城布置后勤基地,并与县府的那些人建立供求联系。命令倪端留守此处,统筹后勤大小事宜。之后,他才抽空把邓铿叫到了一边。

“士元,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希望你好好把问题想清楚,我今天早上让县长做的三件事,有哪一件事是错的?”吴绍霆直截了当的问了道。

“总裁,您这跟贩卖县长官职有何区别?这……前天竞存还来提及此事,可是总裁您今日却………”邓铿焦虑的说道。

吴绍霆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疾不徐的说道:“士元,就算我不这么做,清远县的县太爷还不是这个人来担任?有些事是明摆着的,革命初成,哪里来找那么多人管理光复的县镇?既然还得由这些前清的人来做,那我们只能尽量引导他们来做一些有益的事。”

邓铿眉宇紧锁,他知道吴绍霆所说的是一个事实,别说清远县了,就是广州革命政府里面还不是有那么多的闲杂人等任职?这些人任职的唯一作用就是能帮革命筹集经费!

吴绍霆接着说道:“你说开仓放粮,促使老百姓剪掉鞭子有错吗?改旗易帜有错吗?好,就算十万军费很过分,可是咱们革命粤军也是人,也要吃饭也要拿饷!并不是每一个士兵都能像你我这样有崇高的革命决心,能够为了革命舍弃更多的东西。”

邓铿本来还想说吴绍霆自己本来就是一个有钱人,为什么还要勒索其他人了?但是这话又觉得很难启口,毕竟说到底,吴绍霆的有钱那是他私人的钱,之前吴绍霆已经用自己的私款资助不少革命事宜了,还说日后要购进德式装备。现在在说这样的话,实在是太过分了。

吴绍霆见邓铿不说话,知道对方心里已经明白。其实他一直知道邓铿是一个明白人,仅仅是被革命的思想影响颇深罢了。

“士元,我知道你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实话告诉你,我以前也同你一样。但是在二十三镇跌打滚爬这两年,我已经深深认识到,有很多事是很现实的,没粮没饷那就什么都没有。以后遇到这样的问题,我不会再向你做任何解释,只是希望你明白,我所做的事情都是为了革命!”他颇有气势的说了道,在这一刻整个人都显得庄严了起来。

只是在他的心里,却有另外一个声音:我所做的事情都是为了我的革命!

邓铿深深的点了点头,带着几分歉意,说道:“总裁,属下明白了。属下以后决不怀疑您的任何决议。”

吴绍霆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说道:“很好,这才是一个军人的本分。”

第一团没有休整到中午,晌午时吃了一顿饭就继续前进了。

吴绍霆带着特务营一直等到下午,从县太爷手里接过了十万块的革命军费,并且视察了一下开仓放粮的通告和改旗易帜的工作,然后就给县太爷签发了一张委任状,盖上了自己的将军印。他没有把这十万块全部带走,而是拿了八万交给了后勤基地的人,让后勤的人确保这八万块全部用在此次出征上。至于剩下的两万,他交给了邓铿保管,做为军饷的一部分。

邓铿亲眼看到吴绍霆处理这笔钱,心中更加坚定追随吴绍霆的想法了!

在接下来的两天里,革命粤军又经过了佛冈和英德两个县城。这两处比起清远县来说要小得多,但好歹是一个县级城镇。吴绍霆再次用清远县的那一套,要求这两个县的县府完成那三件事,除了勒索的军费分别降为六万和四万。这两县县太爷只能答应,同时也归顺吴绍霆的领导。

吴绍霆是有预谋的,他知道自己早晚会跟同盟会决裂,不管是在明年或者后年,也不管是在同盟会分裂之前还是分裂之后,这是势在必行的。他要事先打好政治基础,一旦那一天到来的时候,自己才会从容不迫的执行逼宫行动。

第189章,铁血进攻政策

1月10日中午,革命粤军第二师如期抵达白沙镇,这里已经属于韶关地界。

第一营以进攻姿态突入白沙镇,整个过程没有遇到任何抵抗。镇上有一支旧军的巡逻据点,他们在发现革命军之后没有任何犹豫,果断的弃械投降。并且还为革命军带路,直接包围了镇长的院子。

昨日白天时,白沙镇已经接到革命粤军北上的消息,镇长当晚发了八份电报到韶关,询问韶关知县该如何处置。韶关知县也不断的催问巡防提督吴祥达,是和是战好歹给一句话。可是巡防营一晚上都没给消息,知县这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不得已,今天一大早白沙镇镇长就卷铺盖逃走了。

第一营营长梁鸿楷一脚踹开了镇长宅院的大门,院子里除了两个留下来看房子的门房,什么人都没有,值钱的家私都搬走了,偌大的院子只剩下一副空架子。梁鸿楷没有为难这两个门房,在问清楚镇长去向之后,把整个宅院征用来做为营务处。

梁鸿楷下了两个命令,第一是封锁镇口,严防细作,戒备敌情;第二个命令就是派遣侦察兵,去白沙镇北边的曲江打探韶关巡防营的动态。从白沙镇老百姓口中,他打听到了曲江驻守着一个巡防营。曲江是韶关的南门,距离白沙镇不过二十里。

白沙镇是一处不错的前线阵地,珠江北江的支流正好横在白沙与曲江的中间,形成了一条天然的屏障。吴绍霆估测大军兵临城下时,吴祥达肯定会投降,因为以韶关三千巡防营的战斗力,无论如何都不是革命军的对手,革命军有大炮有重机枪,甚至还能调几艘轻型战船沿江北上,直接杀到韶关城内。

下午,吴绍霆带领特务营抵达白沙镇,在这里设置了前沿指挥所。

通讯兵设置好无线电之后,吴绍霆马上向韶关城内发出了通电,要求吴祥达立刻投降,否则革命军将在今晚发动进攻。虽然通电上称是今晚进攻,但是电报发完之后,他即刻安排随同陆军一同北上的两艘炮艇向曲江试探性的开了几炮,同时征调了附近的民船,运送了两个营的兵力过江。

第一团团长韦汝骢亲自过江指挥作战。

太阳还没有落山,第二营成功突袭曲江。曲江的一个巡防营不战而降。

白沙镇前线指挥所,第一师师部的参谋官都在纳闷,这都什么时候了,吴祥达一点反应都没有,战又不像战,降又不像降,到底刷什么花招呢?

“吴祥达是不是悄悄的逃跑了?”许海英琢磨的说道。

“有这个可能。不过要知道确切的消息还得等。就算吴祥达逃跑了,还有韶关县府的人呢,好歹是要给个答复。”何福光沉思的说道。不过刚说完,他又改了口,“我觉得吴祥达完全没必要逃跑,他要是就这么逃了,那可就一无所有了。”

许海英点头说道:“是呀。难道,吴祥达现在还在犹豫不决吗?”

何福光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似乎是这样吧。看来这些人对革命还是不信任的,似乎这十天以来,就只有我们广东一省有动静!”

这时,一直在看着韶关地图的吴绍霆说话了:“就算只有我们广东一省有动静又如何?广西、湖南、江西、福建,这四个周边省的军队全部按兵不动,纵然此时不起义,也不会威胁到我们。我们只需要慢慢把革命之势推开,迟早会让全国震动的。”

许海英问道:“总裁,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吴绍霆没有直接回答许海英的话,而是道:“发电报催问莫擎宇的团什么时候到白沙。”

许海英有些疑惑,不过还是照办了。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莫擎宇团回复了电报,他们已经在白沙镇南方五十里开外,再过几个小时就能与第一团会师。得知了这个情况之后,吴绍霆脸上露出一丝冷酷的笑容,他心里早已经有了主意,只不过没有说出来罢了。

与此同时,北江上的炮艇发来电报,这份电报是由曲江的韦汝骢发到军舰上,再转发到白沙镇来的。韦汝骢称第一营、第二营业已占领曲江县城,二十分钟后可向韶关城发动进攻,询问下一步作战指令。

吴绍霆冷静的分析了一下,然后命令道:“让第一营、第二营暂时不用进攻韶关,命令靖绥与镇海两舰无限制炮轰韶关城。”

指挥所里的人都有些惊讶,无限制炮轰韶关城,难道总裁跟吴祥达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一开始都没觉得这次出兵韶关有什么特别之处,反正是十拿九稳的作战,韶关肯定不是革命粤军第一师的对手,所以每个人都认为只要稍微威胁一下韶关,吴祥达迟早会投降。但现在听到这个命令,似乎总裁心中的打算不是这么简单,这架势是要跟韶关来一场硬仗了。

邓铿在吩咐电报发送之后,来到吴绍霆身边,好奇的问道:“总裁,您是打算恐吓韶关还是真要打一仗?”

“当然要给吴祥达一个教训。”吴绍霆冷静的说道。

“一个教训?”邓铿露出了担忧之色,他一直认为兵不血刃降服广东省全境才是上策,毕竟革命刚刚成功,应该争取更多的人认同,而不是恃强凌弱。

“我们现在已经进入了讨伐阶段,不要以为我们第一师不出省北伐就不是在打仗。你仔细想想,今天是一月十日,距离广州光复已经过去整整十天,可是直到今天为止有多少县镇是主动改旗易帜?就算是佛山、中山、江门三地做做样子,表示支持革命,我敢和你打赌,这三个地方现在依然没有挂上青天白日旗,依然没有减掉辫子。”吴绍霆娓娓道来。

邓铿相信这一点,就拿前几天经过清远县、佛冈县和英德县就能印证这番话。

吴绍霆继续说道:“为什么广州革命政府可以成立,这是时势所趋的必然结果。为什么除了广州之外全省乃至全国都还没有动静,这是因为所有人都还在疑虑!这些疑虑的人不知道我们广州革命政府到底能撑多久,到底有多少实力,到底能不能轩然大波!”

说到这里,他刻意的停顿了一下,更换了一下语气做出了结论:“所以,我们必须有一战,让全中国乃至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们革命之决心,我们革命之猛烈,我们革命之铁血!”

邓铿听到这里,很快就热血沸腾了起来,他说道:“总裁,这么说,不管韶关降或者不降,都是要打到底吗?”

“呵呵,一月三日革命政府正式成立时,已经发过全省通电。三天前我们出征之日,同样也给过韶关警告。就在今天早上,那是最后的通牒。不管韶关县府出于什么原因,既然对我们的通牒置若罔闻,那已然是一种表态了。”吴绍霆解释的说道。

“总裁所言极是,这都是他们咎由自取。”邓铿点头认同道。

“所以,今晚让弟兄们放开了打,毙敌或俘虏一人奖励大洋五块,俘获官员按级奖赏。不过,进城之后不可扰民,这是我唯一的要求。”吴绍霆就势说道。

邓铿见吴绍霆拿出悬赏进攻,心中隐隐约约有些担心,这样一来极有可能酿成一场大屠杀呀!但是他最终没有多说什么,他相信吴绍霆的决议是有道理的,革命军必须打一场让世人铭记于心的战斗。

当然,邓铿的想法确实与吴绍霆的想法一致,稍微有些区别的地方,那就是吴绍霆是让全省大大小小军阀知道,与他作对的下场就跟韶关一样。纵然广东省全境光复,那也只是名义上的光复,诸如肇庆、新安等地照样有拥兵自重的角色,这些最多是表明上归附革命政府,实则还是各自为政。

吴绍霆信奉的就是铁血手段,他原本就打算武力征讨肇庆和新安的,只可惜这两地很识时务的投降了。现在韶关迟迟没有回应,正好给了他一个试刀的地方。从现在开始,哪怕韶关立刻发来归降的电报,他也会置之不理,这一仗是势在必行的。

第190章,韶关惨案

十多分钟之后,北江上传来了炮声,“靖绥”号与“镇海”号两艘炮舰接到指令,向韶关城开炮了。虽然这两艘炮舰的舰载炮口径不大,但是大炮在这个时代一直是令人惶恐的武器,尤其还是从军舰上发来的大炮。军舰的开火意味着韶关城将毫无反击之力,只能任凭江面上的火力横扫。

韶关城立刻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此时天色入夜,城中的火光更加明显。

纵然在白沙镇这边,都能隐隐约约听到远处韶关城的惨叫声。

好几处建筑被炮火点燃了,惊慌之中又没有人救火,在这干燥的季节里火势很快就蔓延开来。老百姓们四处乱窜,城中驻守的巡防营士兵们吓得魂飞魄散。原本还有一些革命党人打算趁乱煽动起义,可是这炮火实在太猛烈,竟连他们的行动都打乱了。

韶关县府的大院都让一颗炮弹光顾了,一个衙役当场被炸死。

此时,知县陈光璧已经失去了最后的镇定,革命粤军都动用军舰了,韶关还有戏?

陈光璧马上召来自己的幕僚,命令道:“赶紧的,马上去发电报给革命军,韶关投降,韶关投降了。”

那幕僚还有一些疑虑,说道:“老爷,那提督大人那边怎么办?”

陈光璧破口大骂了道:“你管那吴祥达去死?老爷我联络他一天了,电报不应,派人也没见到,谁知道这小子是不是早就逃跑了!”

幕僚觉得有道理,反正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还是先保住自己才是。当即,他匆匆的跑到前面公府通讯室,先发一封专电,又发了一封通电,内容都是一模一样,表示韶关县府投降,并全力支持革命。

电报发出去大约半个小时之后,军舰的炮轰才稍微放缓了一些。

正当陈光璧松了一口气,准备脱掉满清官服,换上常服出城去迎接革命军。可偏偏这个时候,一个刚出去打探消息的下人惊慌失措的跑了回来。

“老爷,老爷,不好了,革命军杀进城来了?”那下人就像是被宰的猪似的尖叫着。

“慌什么慌,我还不知道革命军要进城吗?”陈光璧大声训斥了道。

“老爷,他们………他们不是进城,他们,他们是杀进城来了。革命军只要见到穿公服的人就抓,跑的人直接打死,这……这真的是要革咱们的命呀!”下人哭天喊地的说道。

陈光璧听到这里,脸色一下子拉了下来,大惊失色道:“什么?我……我不是投降了吗?”

下人赶紧说道:“老爷,咱们投降了那赶紧束手就擒吧,千万不能跑,一跑就没命了。”

陈光璧焦虑不已,他压根就没打算跑,只是觉得革命军这副态势有些不对劲,都投降了怎么还打打杀杀的?这是土匪还是革命军呀?不对,革命军就是土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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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鸿楷带领第一营进城之后,城内的局面顿时更加混乱了起来。士兵们因为听说了悬赏的消息,一个个都杀红了眼,在大街小巷到处翻找穿公服的人。正因为如此,还闹出了一些误伤,一些平头老百姓被当做士兵遭到了枪杀。不过这个时候场面还是可以控制,毕竟第一营是吴绍霆亲自带过的营,军事素质可谓是全师之冠。

但是当第二营紧跟着杀进城时,情况顿时有了大变化。

第二营曾经是跟赵声的,赵声向来没给部下教训过军纪、军风,而且赵声的那些老部下以前都是旧军出身,一个个痞性十足。虽然全营还能铭记不准扰民的命令,可对付城内的驻军可没有一个心慈手软的。

韶关城巡防军有五个营的编制,一个营在城关处仅仅进行了稍微的抵抗,结果就被革命军追杀了两条街。最终该营的营管带投降无果,遭到革命军乱枪击毙,余部又被捕杀了上百人,如果不是在梁鸿楷亲自出面喝止之下,只怕就酿成了屠营的惨剧。

剩下四个营的巡防军知道革命军杀红眼,一时决定顽抗到底。他们一开始分散到城内街道上进行巷战和对垒战,可是哪里知道根本打不过革命军,无论在士气还是在单兵素质上,完全不是一个档次。薄弱的防线很快被击溃,巡防军又是损兵折将,只能向北城撤去。

战斗持续到晚上十点,莫擎宇的第二团抵达白沙镇。

吴绍霆觉得进程实在太慢了,立刻下令第二团直接投入作战。

莫擎宇在十点三十分渡过北江,率领先头部队从西城门进城。当他率军来到县府时,竟发现第一团打了那么久都没有拿下这里,于是沾沾自喜马上占领了县府。陈光璧早就在县府门口挂上白旗投降了,见到莫擎宇之后立刻就痛斥吴祥达不识时务,还说自己一早就支持革命,无奈吴祥达一直不肯投降,所以才牵累了自己。

莫擎宇没有跟陈光璧过多废话,把团部设置在了县府,然后分派部队去攻占其他地方。

在这场愈发失控的战斗之中,韶关巡防提督吴祥达肠子都悔青了,他一直都在犹豫该作何决定,甚至都考虑过率部撤退到湖南或者江西。但战事发展的实在太迅速,短短几个小时革命军就从城外打进了城内,而且一路向北推进,根本容不得任何喘息的时间。

在十点整时,吴祥达在众将领的劝说之下,决议向革命投诚。

可是他却万万没有料到,一切以为时过晚。

巡防军总旗向白沙镇发出去的投诚电报根本无人应答,总旗这边不断的修改措辞,先是“投诚”改为了“投降”,之后“投降”又改为了“乞降”。可是不管怎么改,依然是没有任何回应,城内的革命军照样是那么疯狂。

凌晨,第一营打到了巡防军总旗附近,韶关已然守无可守。

吴祥达带了几十个亲信随从,连家私都没有来得及收拾,直接就从北面夺路而逃。

战火在凌晨三点时才渐渐平息下来,革命军完全占领了韶关城。当时发布了全省通电,宣布韶关光复。这一战敌我双方都有损失,而巡防军的损失自然是无法计量。相当一部分巡防军士兵被枪杀,另外一部分逃出了城,余下被俘的人数经过计算,只有一千不到。

早上天亮之后,吴绍霆率部进驻韶关城,他在韶关县府设下了司令部,开始进行善后。

至于昨天许下的悬赏承诺,他没有食言,刚进城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官库,拿出银子交给各级军官,按照统计的战功分派奖赏。韶关是广东省北大门,也是进出广东的毕竟之地,所以此处官库的银子十分丰硕,在派给了士兵奖赏之后还有多余。

第191章,老狐狸

革命军的进攻对韶关造成了极大的震动,不单单是那些旧军、旧官僚感到很恐慌,就连普通的老百姓乃至城中的革命分子都感到很不安。天亮之后,整个韶关城呈现给人们的情况是一片疮痍,地面上到处可见斑斑血迹,随便迈步都能踩到子弹壳。原本还是热热闹闹的市集就好像经过瘟疫似的,商户全部关门,学生全部停课,工人全部放工。

一些被革命军征用的民夫,正在胆战心惊的处理街道上的尸体。不过吴绍霆特意交代了,只让民夫搬运巡防军的尸体,那些意外丧生百姓尸体则由革命军士兵亲自处理。

知县陈光璧一宿没有合眼,此时此刻他就坐在昔日县府一个偏厅里,脸色苍白不见血色,双眼却布满了血丝。在他身旁的茶几上,那杯七个小时前端来的茶水,一口都没有动过,纵然他现在口干舌燥也不敢动弹分毫。

吴绍霆在处理完了大致的善后事宜,终于记得了还有陈光璧这个人,于是他带着几个人从前堂走了过来,来到偏厅这边。

陈光璧在见了吴绍霆之后,先是抖索了一下,然后赶紧起身。哪里知道他坐了一晚上,双腿早就发麻了,这猛然一起身不禁一个踉跄,整个人摔倒在了地上。

“咦,陈知县这是作何,何必行此大礼呢?”吴绍霆不冷不热的说了道,同时示意一个侍从官上去扶一把。

陈光璧窘迫到了极点,脸上一片尴尬,但是又不好多辩解什么。他勉强的笑了笑,然后用讨好的语气说道:“在上将军威武的气势之下,下官……下官震撼不已呀。”

吴绍霆只是冷笑,却不说什么。他大步流星的走到了偏厅首座上坐了下来,摆出一副大大咧咧的气势,然后才开口说道:“陈知县,坐。”

陈光璧战战兢兢的走到下座上坐了下来,屁股只敢挨着小半张椅子,平日里这种坐姿都是别人对着他来的,今日可真是翻天覆地了。

“听说你主张韶关投降,可是韶关巡防提督吴祥达拥兵自重,不答应?”吴绍霆问道。

“正是,正是。下官好几次都派人去催劝,哪里知道这吴提督……不,这逆贼吴祥达根本找不到人影,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下官一连发了好些电报给上将军求和,原打算与上将军来个里应外合,哪里知道上将军那边………好像没回应呀。”陈光璧煞有其事的说道,他情绪恢复了几分激动,就好像自己就是一个打入敌军内部的革命党成员似的。

吴绍霆讥讽的“哼”了一声,怎么每个知县都是这副德行呢?

他不打算多废话下去,直接进入主题说道:“陈知县,琐碎的话就不多说了,咱们都心照不宣。别以为全国上下只有我们广东一省在闹革命,我可以和你打赌,只要我革命粤军一出省,整个中国即将天翻地覆。”

陈光璧连连点头称是,说道:“下官了然,下官了然。下官对革命一向是极为看好,这满清气数已尽,改朝换代是理所当然之事。”

“我且问你,你在这韶关当了几年的县官?”吴绍霆问道。

陈光璧有些疑惑,这吴将军到底要做什么?他老老实实的回答了道:“下官今岁过后,在这任上已是五载了。”

吴绍霆点了点头,说道:“我见官库库银充实,理应是你政绩不错。既然如此,你给我说说,昨日我革命粤军一战有何圈点?”

陈光璧转了转眼睛,立刻奉承的说道:“革命军士奋不顾身,革命热情如火如荼,就宛如天军下凡,打得那些土包子们屁滚尿流……”

“你他妈的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吗?老子说了,少说这些没用的话,你要是连有用的话都说不出来,老子留你作甚?”吴绍霆厉声的喝断了陈光璧的话。

陈光璧吓得直哆嗦,赶紧噤声不语。

“哑巴了吗?”吴绍霆没好气的催促了一声。

“呃………上将军,若是实话,还请上将军千万息怒,正所谓忠言逆耳呀………”

“废话那么多?”吴绍霆冷哼哼的说道。

陈光璧只好吸了一口气,然后硬着头皮说道:“上将军昨日一战,确实威风,可是对韶关的破坏根深蒂固。昨日革命大军兵临城下,原本可以强势而降服韶关,城中本还有军民是心向革命,足以引为内援。可是上将军的大军先是狂轰滥炸,破城之后又是疯狂屠戮守军,其中也误伤不少黎民百姓……”

说到这里,他装出了一副不忍心之态,忧伤的叹了一口气,就仿佛那些被炸死的老百姓是自己的亲爹亲娘一般。

吴绍霆看着陈光璧惺惺作态,虽然心知肚明,不过却没有点破,而是耐着性子等待对方接下来的话。

“哎,上将军本能兵不血刃而克韶关,城内城外皆大欢喜。可现在,虽然韶关光复,然,黎明百姓与俘虏的巡防军军士,无一不是怨声载道。这对革命大业又有何利可图?”陈光璧语重心长的说道。

“这么说,你认为我是疯子,故意放纵手下如此?”吴绍霆冷笑着诘问道。

陈光璧可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吴绍霆不可能这么没有战略眼光,要不然怎么年纪轻轻就成为了广州首义的领导者,如今又是手握雄兵的革命军总裁呢?他故意深思了一会儿,然后悄悄的说道:“其实依下官看来,上将军必有自己的一番深谋远虑。”

吴绍霆扬了扬眉毛,追问道:“何以见得?”

陈光璧接着说道:“下官先前听说上将军大开官库,给手下兵士分发奖银,由此可见昨日一战的惨烈状况,是上将军早有预谋的。”

吴绍霆乐了起来,他原本只是随意捉弄一下这个陈光璧,顺便试探这小子值不值得收为己用,毕竟韶关这个位置十分重要,必须交给信得过又有能力的人在镇守。但是他没想到,这陈光璧看似跟其他县的县太爷一样是个软柿子,但个中却有一番韬晦。

“继续说下去。”他兴致勃勃的吩咐道。

“若下官猜得不错,上将军此番用意有二。其一,杀鸡儆猴,扬革命之雄威。放眼广东省境内,尚且有兵可拒上将军者,无非是佛山、肇庆、新安、钦州、上思与韶关。前三者已然归附革命政府,钦州和上思乃二十三镇驻地,龙统制一直按兵不动,显然是在坐观其变,因此不足为何。唯一只剩下韶关巡防军六个营一直迟疑不决,上将军几番催降无果,必然会大怒而施以严惩!”陈光璧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不过吴绍霆倒是听得津津有味,陈光璧这番言论绝非杜撰,可见其虽然坐困韶关,却对广东大局了如指掌。

陈光璧看了一眼吴绍霆的脸色,只见这年轻人神采奕奕,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于是进一步说道:“虽然佛山、肇庆、新安三处顺利归附,可这三地的豪绅和实力派依旧自恃其重,只是名义上的遵从革命政府改旗易帜。上将军昨日拿韶关开刀,目的就是震慑省内这些实力派们,让他们知道革命粤军的威力所在。”

“那其二呢?”吴绍霆不动声色的问道。

第192章,国内山雨之前

“至于其二,只怕就是上将军的私心使然了………”陈光璧语气显得小心起来。

吴绍霆依然保持着平静的脸色,露出了一个深意的笑容,没有说话。

陈光璧压低了声音,接着又说了道:“上将军是不喜欢吴祥达这么容易就投降。若下官猜得不错,昨日下官所发的求和电报,以及巡防军总旗发的电报,上将军并非没有收到,而是故意装作没有收到……”

吴绍霆笑了起来,终于开口说道:“你果然有两下子。”

他确实有私心,不过私心并不是主要,更何况就目前而言,自己的私心根本没有完全达成。他之所以这么大张旗鼓的进攻吴祥达,就连到了最后关头也不理会吴祥达的投降,目的就是要彻底铲除这个未来的小军阀,将其麾下的六个营收归己有。结果是吴祥达是跑了,那六个巡防营除了曲江一个营顺利接收,韶关城内却是一塌糊涂,所以算是未能如愿了。

陈光璧呵呵笑了笑,赶紧补充了道:“上将军千万不要见怪才是,下官也是遵照上将军的吩咐,照实说话罢了。”

“你是一个聪明人,是聪明人就会有明智之举。我再问你,你当官所为何故?”吴绍霆话锋一转,又问了道。

“当然是………”陈光璧不假思索,就要抛出一连串的长篇大论、宏图大愿。

“实话!”吴绍霆提醒的打断了他。

陈光璧一下子软了下去,先前那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立刻就被打回原形。他尴尬的笑了笑,扭扭捏捏的说道:“上将军,有一句俗话说的好,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韶关知县虽是下官正儿八经的科举取士,但其中也周折了不少费用。这年头当官的,无非就是图一个‘利’字嘛。”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您想想看,咱们这小小知县称作是一县父母官,可是要威风也不见得有巡防提督威风,要赚钱也不见得有富豪名绅便宜。要想吃这口饭,一边要巴结好有实权的人,一边还要拉拢豪绅,个中辛酸,外人是不知道的。哎,哎,哎!”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都忍不住挥了挥手,那表情就好像是见地主的贫农似的。

吴绍霆看着这陈光璧忽然想到了一个人物,这小子要不就是葛大爷,要不就是马邦德。由此可见,清末民初那一会儿,大半个中国都是这副德行的人,这俨然成为了一种现状。

“你是一个实诚的人,先前也说了你是一个聪明的人。我最喜欢跟聪明的实诚人合作。陈知县,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他语气颇为认真的说道。

“下官明白………”陈光璧言不由衷的说道。

“真的明白?”吴绍霆复问了一遍。

陈光璧想了想,随即又摇了摇头,为难的说道:“下官………不是很明白。”

吴绍霆招了招手,让陈光璧凑的近一点,然后他伸出脖子对他说道:“我跟你合作,你继续在韶关当县长,赚你的钱。我只要你记住一点,是我让你赚钱的。听明白了?”

陈光璧眼前一亮,脸色顿时兴奋了起来,他当然明白吴绍霆的意思,连忙点头哈腰的应答了道:“是,是,下官明白,下官就是上将军的属下,上将军让我赚钱我才能赚,上将军不让我赚我就一文不取。”

吴绍霆忽然冷着脸色,阴森森的补充了一句:“上将军要你死,你也得死!”

陈光璧突然感到一股寒流袭来,他背脊顿时发凉了起来。他好歹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但是在这个二十多岁的后生面前,却有如此强烈的压力,这年轻人还真不简单。他知道吴绍霆刚才强调的两个词,实诚和聪明,自己如果忠心耿耿帮对方做事,而且还要做大事,那日后肯定是风光,而这两点要是缺少了一点,后果会是什么样呢?

“现在,我让你给我做一件事。我要你好好安抚韶关城的军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既要他们记住我的狠,也要让他们不记我的恨。明白吗?”吴绍霆严正的说道。

好嘛,这知县与县长不过改了一个字,却改得那么痛心疾首,往后的日子还让人好好过吗?陈光璧心里犯着嘀咕,可是他知道势在必行,自己的前途、自己的财富甚至自己的小命都在此一举了。不过他还是很郁闷,吴绍霆事先大刀阔斧的行动,事后却让自己来收拾这个烂摊子,这算哪门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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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陈光璧很有牢骚,但接下来的安抚工作还是做得十分果断。

他召集了城内的所有豪绅和名流,也请了一些站在官府这边的报纸记者,将这次革命行动渲染的十分伟大。为了消弱革命军昨晚失控行为的影响,他与那些豪绅接二连三的发表声明,把所有罪责都推到了吴祥达身上。

吴祥达很快就被冠上了穷兵黩武、负隅顽抗,置黎明百姓的安危于不顾,企图反革命、反人民的头衔。不光如此,晨陈光璧也不知道用什么法子,还请了几个投降的巡防军出来,声明昨日一战是吴祥达冥顽不灵,顽抗到底,革命军只是被迫发动强硬攻势的。

当天晚上,陈光璧以革命县府县长的名义发布告示,全城老百姓可以凭借鞭子来换取大米一斗,昨晚在战斗中受损的人家可以按照受损程度领取补偿,至于误伤致死的人家一律发放大米五斗、白银五两做为安家费。

这些事都是他一个人决定的,若是在以往的时候破财消灾还能图个名声,可现在自己做了不说,名声还得全部让给吴绍霆。他通告全省,告知这一系列善后手段,都是伟大的、正直的、仁义典范的革命粤军总裁吴绍霆吩咐,让全城老百姓都记得革命军的好。

好在陈光璧不惑之年的人了,什么名什么誉都是胡扯,关键是能捞到好处,其他都可以不计其内。

经过这一番的安抚措施,韶关城的怨气有了明显的下降了。

吴绍霆准备召集降服的巡防军,编成革命粤军第一师第六团(团级序列第一师和第二师是按次序排列,第三团为第二师番号,因此新编步兵团番号为第六团)。

他将几个俘虏的巡防军营管带请到司令部进行了一场会议,深入了解这些管带对革命军的看法。原本巡防军有六个管带,其中被打死了两个,另外一个跟着吴祥达跑了,在场的只有三个人。这些管带到现在还是蓬头污垢的样子,要他们说对革命军的看法,那还真是一种煎熬。

这些旧军军官几乎从没经历过什么大阵仗,对他们来说最大的阵仗也就是是去剿匪、搜捕会党等等,可是相等于革命军进城那天的情况,这些简直是小打小闹。他们就没见过这么打仗的,就是打洋人也不至于这么惨呀!

吴绍霆看得出这三个管带心中的阴影,他拿出了一副大义凌然的姿态,好好规劝了一番,并告知他们只要愿意接受改编,服从革命粤军的指挥,遵守革命的意志,一切待遇都跟新军士兵一样,粮饷保管给足。

韶关巡防军已经很久没有领到完整的饷银了,就连营管带都只能拿到一半,而且还是一拖再拖的,更别说下面的那些草头士兵们了。现在吴绍霆给了他们一个出路一个饭碗,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虽然干革命一件有风险的事,可他们没有那么远的目光,谁管饭管饷,那自然就跟着谁混了。

于是,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难处,这些管带当场就答应了下来,一个个信誓旦旦、表率忠心。吴绍霆吩咐他们回去之后整顿各自麾下,尤其是要做好思想工作,在韶关光复之前大家是敌人,韶关光复之后大家就是自己人,千万不要有什么隔阂的地方。

革命粤军在韶关停留了两天,同时早在破城的第二天早上就发电报告知了广州革命政府,传达了韶关光复的消息。如今革命军每光复一个县城,广州那边都会大张旗鼓的宣扬一番,不单单是本城宣扬,甚至都还通电全国,告知革命事业的进展。

正因为如此,国内革命的暗流越来越汹涌,终于在1月13日下午,河北滦州新军二十镇副统制张绍曾,连同麾下七十九标一营管带王金铭、七十九标二营管带施从云、第八十三标三营管带冯玉祥,率部发动滦州兵谏。滦州起义军电告广州革命政府,望革命政府速派援军北上会师。

只是这场起义虽然表面上成功,但实际上半路夭折。

张绍曾在一天之内顺利击溃了二十镇反动派的人马,击毙两名反动派管带,成功控制了整个滦州局势。滦州的起义对满清朝廷来说是一个极大的震动,甚至要比广州起义更加值得担忧。因为滦州距离北京不过三百里的路途,急行军只要三两天的功夫就能抵达城下。

可是张绍曾错误的估计了形势,认为革命大局已成定势,清廷早晚会完蛋。所以他没有发兵直逼进城,反倒拟了一份奉劝清廷识大局的奏疏,提出“废除内阁,速开国会”,表示只要“实行立宪”,即可“停军不发”。

隆裕皇后命摄政王载沣主张京城防事,限期平息滦州之乱。

载沣调动北洋第一镇,移师直隶东北方向设下保障,同时派出驻守保定的第三镇北上驻守廊坊和通州,严防第二十镇威胁京城。

但是这一系列的动作都只是在积极防守,俨然没有任何进攻滦州,平息起义的打算。

载沣不是傻子,他知道广州革命政府的成立,已经是一个极大的危机信号,这个时候全国上下虽然还保持着原状,但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了相安无事了。这种保持原状的宁静是山雨欲来之前的伪装罢了,如果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迟早会天崩地裂。

此外,他也知道朝廷目前唯一可以调用的部队只有禁卫军第一镇,段祺瑞的第三镇根本不会在这个时候替朝廷卖命,能让其镇守廊坊和通州已经是很不错的了。如果真的要去镇压第二十镇的造反,只能派出第一镇前去,可是禁卫军如果不驻防京城,这可能吗?

载沣是有他的打算,当天晚上他连夜起草了一份诏书,按照答应了张绍曾的《十二条政纲》,并把“严惩”改为“嘉奖”,说张绍曾“忠勇体国”赏给“侍郎衔”。之后他又以皇帝名义下《罪巳诏》,宣布*,释放政治犯,撤销皇族内阁,维新更始,实行立宪,还以滦州兵谏的“十二条政纲”为蓝本,起草了宪法,称为《重大信条十九条》。

面对朝廷如此效率的回复,张绍曾竟然信以为真,所以就在滦州坐等大局应变。

第193章,地动山摇的前兆

滦州起义最终算不上起义,几天之后便销声匿迹了,在全国看来这只不过是一次立宪派的兵谏。然而好歹二十镇这次激烈的行动,再次助燃了全国的革命浪潮,四川、西康、云南、上海等地的起义行动拉开了序幕,虽然从规模上来说是由小渐大,但全国的形势已经从死气沉沉中爆发了起来。

吴绍霆在光复韶关之后,一直就留守在韶关处理整编第六团的事宜,同时他还要拟定一个合适的人选坐镇韶关。韶关无论是战略还是经济,在广东都是仅次于广州的,内陆进出广东的商旅都必经此地。如今海关、盐税都抵押在外国人手里,韶关这个关卡是难得的税收好地方了。

原计划革命粤军第二师在韶关攻下后的第二天就出省北伐,可是广州那边还是发生了一些意外。广州革命政府接到了一个消息,二十三镇从广西境内全部转移至广东,目前总司令部设置在云浮,同时还掌控着广东西南方向的众多地区。当然,龙济光在两天前派人来到广州,与胡汉民见了一面,含糊其辞的表达了二十三镇的立场。

胡汉民知道如果龙济光真的要反对革命,那就不会派人来联络了。

但是黄兴等人还是很担心,龙济光这么堂而皇之的从广西转移到广东,这对革命政府或多或少都是有威胁的。二十三镇不是革命的军队,任何不属于革命的武装都会是隐患,谁知道龙济光会不会趁着粤军北伐时突然倒戈一击呢?

胡汉民立刻发电报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在韶关的吴绍霆,希望吴绍霆能尽快回师广州,保证广州的安全。

吴绍霆对龙济光突然跑到广东来插一脚同样感到很震惊,眼看广州差不多都要被他扫干净了,这时候二十三镇的出现俨然就有一种驱狼来虎意味。他不关心二十三镇会不会影响到广州革命政府,关键是二十三镇影响了自己的计划,简直是下了一手措不及防的棋!

接到广州的电报之后,他并没有急着返回广州,此番出征韶关第一师炮兵团还留在广州。此外,只要广东水师还在广州湾,任凭二十三镇有多嚣张都不敢轻举妄动。相信这也是龙济光为什么选择霸占云浮这个远离珠江的地方,而不是直接霸占更富饶的肇庆的原因了。

说来吴绍霆也觉得自己很幸运,1910年正好事清廷将北洋水师、南洋水师、福建水师以及广东水师改编为长江舰队和巡洋舰队的时候。如果不是在这年年初发动起义,广东水师的几艘不错的巡洋舰就会调到上海,负责长江一线的巡防任务。

海军自古以来都是进攻性质的部队,虽然经过甲午战争之后,中国海军已经元气大伤。但就算不能对外作战,对内攻防却占有极大的优势。可以这么说,只要掌握广东水师全部战舰,广州即能长久无恙。

吴绍霆回了一封电报告知胡汉民,口头上说第一师会尽快返回广州,但却没有说出班师的日期。但为了保证第二师尽快出省北伐,他将第一团调回广州,第二团则移驻清远县,与云浮行程对峙之势。

两天之后,第一团顺利返回广州。

黄兴认为广州的防务已经足矣,同时这十几天的时间里早就筹备齐全了北伐了物资,当机立断带领第二师北上。胡汉民等人为革命粤军第二师进行了践行,场面还算浓重,城内名流士绅们几乎都出来相送。在太平门的街道上,到处悬挂的都是青天白日旗,出征部队经过这里,旗手举着十八星陆军旗,斑斓的色彩相铺相成,颇有气势。

第二师经过清远县时,倪端以第一师后勤部的物资做了一番接应。

行军四天,第二师才抵达韶关。黄兴在这里休整了一天,他与李福林、陈炯明等主要将领进城与吴绍霆会了一面。黄兴在得知吴绍霆正在整编第六团时,算是能够理解吴绍霆为什么不急着返回广州,想来韶关是一个要紧的地方,不得不用心防守。

中午,吴绍霆与黄兴等人一起吃了一个饭,浅谈了一些此番北伐的事宜。

黄兴对北伐是很认真的,陈炯明则紧随着黄兴的想法,表示不该掉以轻心。不过李福林却认为这次北伐肯定不会太困难,江西那边早就蠢蠢欲动了,只要革命粤军一到,必然群起响应,到时候江西还不是手到擒来?

吴绍霆告诫了李福林千万不要草率,革命粤军出省那是代表着全粤革命人的颜面,千万不要丢人显眼了。他还说,这次出省未必只是接应江西,按照大革命的走向,必然要打到南京去。此次任重道远,尤其是会党的同志未必顺心如意,一定要好好节制手下。

最后,吴绍霆向黄兴承诺,广州境内的他一定会照顾妥当,并且第二师北伐一应物资,他都会亲自张罗,盼望第二师能早日完成革命宏业。

第二天,黄兴率部从韶关过,直接进入江西境内。

革命粤军的出省,标志着全国的革命事业由保守转变为积极,一支新的助燃剂再次投放到了星火原野之中,凶猛的火焰已然点燃。

同时,这也意味着朝廷对南方革命势力重视程度的提高。广州首义之后,因为广东省偏远在南疆,朝廷势力鞭长莫及,而且前段时间一直不见广州革命政府的大动静,所以只好名义上通告广西、湖南、江西和福建四个邻省,组织平乱军入粤镇压起义。

可是这道命令形同空设,虽然这四个邻省依然有愚忠满清的官员,但本省之内革命势力涌动,自顾不暇,哪里还有余力弹压广东的事务?这四省的总督很是在担心,万一平乱军刚刚组建还没来得及开拔,内部却已经先乱了起来,结果本来是去广州平乱的,反倒变成了本省之乱,岂不是得不偿失?

当然,关键还是四省认为广州革命还没有闹大,他们还能继续观望一段时间。

如今却大不一样,革命军都凝成了力量主动出省作战了,这是直接威胁到本省的利益。

闽浙总督松寿、福州将军朴寿在革命粤军出省的当天,就开始调集省内军队。先是抽调了徐静清的巡防营加强福州的戒备,以免省内革命分子作乱,接着由福州将军朴寿亲率两千六百人的八旗旧军,敦促新军第十镇在漳州集合,预备分水陆两支,向广东发动进攻。

不过第十镇统制孙道仁与部下许崇智早就密谋已久,就在从福州调往漳州途径厦门时,率部起义,回师反攻福州。徐静清巡防营与孙道仁积极响应,里应外合,顿时解开了福州起义的序幕。只是福州起义并不轻松,第十镇只有部分兵营响应起义,余下大部分都留在厦门坐观事态发展。

闽浙总督直辖卫队与福州将军朴寿的八旗旧营合计三千余人,兵力上甚至占有优势。

再加上福建满族士绅文闿早先蓄养一批满族壮丁,在这个时候积极响应旗军。文闿将这一批壮丁编为杀汉团,在城内疯狂的截杀学生革命团体。

福建的局势不甚明朗,但孙道仁和许崇智的起义成功阻止了福建军队进攻广州的企图。

至于广西方面一直按兵不动,张鸣岐调不动陆荣廷,二十三镇的龙济光也跑到广东去了,他孤立无援之下只能不闻不问。

湖南方面在吴绍霆攻克韶关的当天,就已经开始发动小规模的起义。

起初是湖南与广东交界的边境之地有会党作乱,只可惜这样的小打小闹非但没有给湖南本地同盟会成员带来什么好处,反倒让省内的旧军势力加强了戒备,导致同盟会发动大起义响应广州革命政府的行动受阻严重。在一月十七日这天下午,由于走漏了消息,导致湖南巡防营开始收缴新军子弹,逮捕嫌疑深重的革命党成员,同盟会湖南分会不得不提前发动起义。

湖南同盟会领导人焦达峰与黄兴早年结识,同时是共同创办华兴会的元老之一。他得知黄兴率领革命粤军出省作战的消息后,连忙发电报给黄兴,央求求先改道来湖南,支援此处的革命大业。因为湖南新军被收缴了子弹,很多新军将领要么被逮捕,要么被故意调离,致使起义时革命武装力量十分薄弱。

黄兴接到焦达峰的消息之后,显得很犹豫,他早先也想过先去湖南再去江西,或者由湖南直入湖北,在华中地区掀起革命大波,更具有威胁力。然而黄兴是湖南人,但革命粤军中大部分是广东人,所以他的意见未必就能得到采纳。

胡汉民、廖仲恺这批粤系的同盟会成员,一直都催促着早日带动全国革命形势,等到全国大部分省区独立了,那在广州或者南京就能召开*,完成建国大业。只有建国之后,才能统一全国革命力量,然后彻底完成光复中华、驱除鞑虏的夙愿。

粤系同盟会认为要先推动中原地区和华东地区的革命,因为这两片区域接连甚广,而且比较富庶,带来的影响更加巨大。湖北承接南北,清军势力浓厚,即便能光复也未必守得下来,所以不赞同由湖南走湖北的路线。

黄兴无奈,只好回电焦达峰婉拒了邀请。

第194章,龙济光使者

从一月十五日到一月十八日这三天时间里,国内的局势由原本的沉静迅速升温到了沸腾,革命、起义、造反、讨伐的在各个省市蔓延了开来,这就好像是一种传染病毒,一开始时潜伏期,现在是爆发期。

韶关有不少报纸,除了本地的报纸之外,时常都还能接到外省的报纸,虽然基本上都是过期的。这说明韶关确实是一个交通发达的地方。

今天已经是十九日,吴绍霆在这段时间里,已经完成了对韶关巡防军的整编,正式冠上了第六团番号。不过第六团目前的建制不算太齐整,团部几乎就是一个空架子,团长都还没有任命。吴绍霆不急着物色第六团的团长,先让师部警卫营督导第六团进行训练。对于他来说,广东省外的天下乱得一塌糊涂,可是自己却能独享安稳。

大革命唯一的作用是推翻了清政府,这个地大物博的国家必然会走向军阀割据的时代。

既然已知这个事实,理所当然要趁着这个时候大力发展实力。

不过让吴绍霆感到头疼的还是二十三镇龙济光的从天而降,龙济光本是广西土司,不好好呆在广西当本土军阀非要跑到广东来抢地盘!他记得历史上龙济光是占据着广东西南以及海南岛这一带,这都是穷乡僻壤,哪怕后来在北洋政府的扶持上上位当上了广东都督,那也只是昙花一现。

但话说回来,这印证龙济光是有称霸的实力!

他这几天一直在寻思这件事,自己到底怎样才能拔掉龙济光这颗钉子。

要知道,龙济光二十三镇是老字号的部队了,麾下少说也有五千人。

这五千人可不像韶关巡防军,跟革命粤军第一样都是新军出身,都有最好的装备,都经过良好的训练。仅仅是训练程度有所不同罢了。但论作战经验,二十三镇可比第一师丰富多了,二十三镇在未被编练之前还参加过中法战争,近几年还一直在负责剿匪和镇压会党。

相比之下,第一师只有起义造反的经验,唯一像样的一战就是韶关之战,而且对手还是犹豫不决、当断不能断的巡防军。

如果真的要第一师与二十三镇火拼,在没有海军的协助之下,只怕会是及其惨烈的结局。

就在吴绍霆为龙济光的事扰心时,韶关县府忽然接到了一封电报,发电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二十三镇侍从处,但是电报发来的地点既不是梧州也不是云浮,而是广州。电报的内容是通知吴绍霆,龙济光派来的一位官员即将从广州北上抵达韶关,望与之一晤。想来这个龙济光的使者是先到广州会见了胡汉民,之后顺道前来拜访吴绍霆。

吴绍霆接到这个电报之后不由的更加纳闷,龙济光在这个时候派人来找自己,这是什么意思?两年前他与龙济光第一次见面时,就发现这个未来的大军阀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但不管怎么说,做为一个知道历史走向的人,他同样知道龙济光最终是失败的下场。

龙济光在这十多天的时间里,一眼看出了广东局势的要害,这一点从他调军进驻云浮就能看出来。二十三镇有广东新军的番号,自然不可能在广西境内占地盘,另外广西实力派陆荣廷当然也不会给二十三镇任何机会。可以说龙济光这份变动是恰到好处,既看准了广西的变局,也看出了广东目前的暗弱,还把我的很好避开了广东水师的辐射。

那这次派来前来会晤,必然也是有备而来。

吴绍霆甚至有感觉,认为龙济光对他这个革命粤军总裁也把握的一清二楚。如果真是如此,那这次见面或许就会是一场非暴力似的较量了。

电报是十八日下午派送,从广州走水路来到韶关最快只需要两天时间。

次日一早,韶关码头就接来了这位龙济光的代表人物。吴绍霆在司令部接待了对方。如今韶关县府与司令部是共用一处宅院,原先的县衙一分为二,前面是县政府,后面就是第二师司令部。吴绍霆没有前去县政府大门迎接,就站在司令部门口等着来者穿过县政府到来。

龙济光派来的代表是二十三镇侍从处总长,只见对方一身西装,头上还留着辫子,大约三十来岁的光景,不过在气势上给人的感觉却好像是一个历经沧桑的老人似的。他由县政府的一个文官引了进来,身后跟着四个同样穿西装的随从,随从与他一样拖着长辫子。

单单看到这个派头,吴绍霆就觉得龙济光是故意这般,看来姓龙的果然不是一只好鸟。

过了县府与司令部相隔的一条走廊,邓铿在走廊路口等候迎接。

对方还算礼貌的与邓铿打了招呼,然后就向这边走了过来。

距离司令部大门还有几步的时候,吴绍霆一脸笑容的走了上去,伸出双手作势要行拱手礼,那人也跟着要行拱手礼。不过就在这时,吴绍霆忽然一变,探出一只手又去改行握手礼。然而对方猝不及防,两只手已经抱在了一起,顿时尴尬了起来。

“原来先生还习惯满清的那一套呀。”吴绍霆讥诮的说道。

他现在不必给龙济光的人任何面子,自己可不是以前一个小营长、小哨官了,论实力论地位已然与龙济光平起平坐,甚至还要略胜一筹。虽然他现在动不了龙济光,但那也意味着龙济光动不了他!

对方怔了怔,心中顿时愠怒了起来,不过他却隐藏的很好,非但没有把不满的情绪写在脸上,相反先前的尴尬很快就消失全无了。他呵呵的笑了起来,然后自圆的说道:“吴总裁果然妙趣横生呀,刚见面就跟在下开了一个玩笑。”

吴绍霆哈哈笑了起来,没有继续刁难下去。

对方调整了一下姿态,从容不迫的说道:“在下业已认识吴总裁,不过吴总裁未必认识在下这个小人物。鄙人蔡乃煌,字兴举,是二十三镇侍从处总长。”

“原来是蔡先生,幸会幸会。”吴绍霆机械的笑道,然后转身请对方一行人走进司令部大院。事实上他对蔡乃煌这个名字不算陌生,虽然蔡乃煌在民国历史上确实是一个小人物,但好歹名留史书。此人是龙济光心腹之一,之所以名留史书那是因为他与龙济光的另一心腹颜启汉一同制造了捕杀革命党人的“海珠惨案”。

不过“海珠惨案”那是经过历史演义小说的夸大,前后仅仅击毙了两个革命党成员,击伤数人罢了。这与吴绍霆来说丝毫没有任何关系,历史从1910年开始走上了岔路,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会也不知道。

来到司令部大院一侧的小客厅,吴绍霆与蔡乃煌分主客而坐,其余随扈人员也都落座。

“蔡先生此番来韶关,不知所为何事?照理来说,蔡先生应该在广州与胡都督会商过了,如果是关于二十三镇投诚革命政府的事宜,蔡先生完全不必与我过问,但凡胡都督如何决议,我势必全力赞成。”吴绍霆开门见山的说道,不过他的话语当中虚假的成分实在太多。单单赞成胡汉民的决议就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第195章,谈判

一个军权主义者与政客的想法是截然不同的,他这个革命粤军总裁是否要听命革命政府的命令,关键还是要看革命政府的意见是否与自己达成一致。在意见一致的情况下,他会遵从革命政府的指使,在意见不一致的情况下,那就另当别论了。

“哦,如此说来,吴总裁是欢迎龙将军移师广东了?”蔡乃煌歪曲的说道。

“蔡先生,我先明确一下我的立场,我是十分以及热情的欢迎二十三镇反正革命,归附我革命政府之用。只要龙将军愿意剃掉辫子,改旗易帜,表下决心,其他事情我们完全可以从长计议嘛。”吴绍霆撇开了蔡乃煌的障眼法,一针见血的说道。

蔡乃煌微微怔了怔,心中暗忖:这年轻人还真是有点城府呀!

他哈哈笑了笑,政客似的说道:“革命大业如今如火如荼,我华夏上下反清热潮依然成为定局。在这个时候,龙将军哪里有不支持革命的道理呀?呵呵,说来,龙将军此番派在下出使革命政府,除了与胡都督协商二十三镇立场问题,更重要的则是与吴总裁讨论二十三镇的安置事宜!”

吴绍霆听到这里,脸色不禁变了变,龙济光找自己来讨论二十三镇安置问题,这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吗?如果按照蔡乃煌表面的意思来理解,那就是二十三镇正式听从革命政府军部的管辖。但是他很清楚,龙济光肯定不会这么轻而易举屈尊降贵,要知道就连肇庆都只是名义上的归附,龙济光实力比起李耀汉要强的多,岂会这么容易?

在场第一师的军官们与吴绍霆的反应一样,甚至在程度上更厉害一些,他们忍不住相互窃窃私语,讨论蔡乃煌所言的隐藏意图。

“还请吴总裁切莫怀疑了,龙将军甚至广东光复指日可待,韶关之下,全省已再无可威胁广州革命政府的势力。如今革命粤军第二师出师北伐,更是应证了革命之势在国内迅猛发展之局面。龙将军自然诚心诚意与胡都督、吴总裁会商改易旗帜之后的事宜了。”蔡乃煌看出了吴绍霆的惊讶,继而进一步的说了道。他说话时似乎故意一副得意的笑容,像是在蔑视,又像是在制造诡异的气氛。

“是吗?真的是诚心诚意?”吴绍霆冷笑着反诘道。

“龙将军其心可表呀。”蔡乃煌肃然说道。

“那好,我想先听听蔡先生你的看法,龙将军打算让我如何安置二十三镇?”吴绍霆沉着气,慢条斯理的问道。

“龙将军哪里会有什么打算,既然归附革命政府,那大小事宜自然由革命政府指示,龙将军遵从指令就是了。就算是要改番号、改建制,断发易装,都是分内之事。在下等人之所以未减去辫子,并非是对革命不尊,而是从梧州移师云浮之后,紧接着就来奉行出使任务,实在是无暇呀。相信龙将军安顿好云浮军务,必然会下令全镇断发!”蔡乃煌口若悬河的说了一大堆,看上去态度真诚,不过却明显岔开了主要的问题。

吴绍霆知道蔡乃煌是先礼后兵,好听的话说了一大堆,但归根结底还是没说龙济光的要求。蔡乃煌是知道吴绍霆的野心,所以尽量采取这种怀柔的方式循环渐进,首先要给吴绍霆留下一个好印象,然后再磋谈细节。既然是商讨,退不让步、争利夺利是必不可少的。

“当真如此吗?”吴绍霆半信半疑的道。

“呵呵,难道龙将军归附革命政府,吴总裁还有不情愿吗?”蔡乃煌笑问道。

吴绍霆笑了笑,答非所问的说道:“那么行了,既然二十三镇归附革命政府,愿意接受革命军军事部的领导,那几乎没有可以商讨了。你回去转告龙将军,让其静等军部的安排命令即可。”

蔡乃煌脸色微微变了变,这吴绍霆还真是得势不饶人呢。他顿了顿,说道:“话虽这个理,不过蔡某此番前来,总得知道吴将军的大致安排,更何况改旗易帜之后二十三镇的一应供给的细节,也应该有所交代吧。”

吴绍霆露出一个冷酷的笑容,他知道蔡乃煌已经被自己逼急了,于是说道:“是吗?蔡先生,一开始我就问过你,龙将军有什么要求可以先提出来,这样我也好清楚龙将军把二十三镇调驻云浮是何用意。蔡先生何必还要拐弯抹角说那么多废话呢?刚才还说一切听革命政府的调遣,现在又有诸多要求。怎么,你是担心我以公谋私吗?”

蔡乃煌保持着沉稳的姿态,继续说道:“吴总裁心中所想,外人自然不知道。不过蔡某今日诚心诚意来与吴总裁讨论二十三镇的安置细节,缘何吴总裁总要避而不谈呢?”

吴绍霆确实不想跟蔡乃煌讨论什么安置细节,因为这些都是胡扯,龙济光派蔡乃煌过来唯一的目的就是勒索革命政府承担二十三镇的军费罢了。他甚至猜出了胡汉民给蔡乃煌的承诺,胡汉民巴不得全天下的军队都归顺革命政府,至于归顺之后给予维持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是归顺只是名义上的,这些实力派会不会为革命奔波作战,谁知道?

当然,这不能说胡汉民是傻子,同盟会现在迫切需要的是把革命的势头造大,哪怕是名义上的归顺也要争取。等到有足够影响力的时候,甚至可以强迫解散军队。

只是有一点,老虎都养大了才知道打虎,已然太晚了。

“避而不谈?好一个避而不谈?我且问你,你就这么堂而皇之、突如其来的找我,让我告诉你每个月给二十三镇多少军饷、多少军粮,把那些县镇划归二十三镇的防区,然后龙将军要担任革命政府什么职位!你别把我当傻子!”吴绍霆冷冷的说了道。

这个时候,纵然蔡乃煌不想让谈话破裂,但显然吴绍霆是决心玩硬的了。

他脸色变得很难看,那些跟着他一起来的随从也都变脸。

整个客厅的气氛一下子进入了冰河时期,火药味与赤裸裸的挑衅跃然纸上。

吴绍霆不会在这个时候表现软弱,他与龙济光都是有实力的人,软弱交给胡汉民、廖仲恺他们来唱就可以了。在这个阶段,他的利益与革命政府的利益是一致的,任何对革命政府的威胁,都是阻碍他的权威。

蔡乃煌徒然感到压力倍增,他本以为吴绍霆与胡汉民是一丘之貉,都是担心革命果实的安危,所以必然会采取稳妥的方式来处理二十三镇。更何况他一开始表现的很客气,处处都是把革命政府放在尊敬的地位,不过显然这一切没能凑效。吴绍霆一眼就看透了摆在双方面前的一层伪善的窗户。

“吴总裁,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把龙将军和我们二十三镇太不放在眼里了吧。”蔡乃煌动怒的说道。

“如果你们诚心诚意拥护革命,那好,你现在回去,让二十三镇全军剪掉鞭子,然后问清楚龙将军的意思,再来跟我谈。你记住,好好的问清楚龙将军的意思!”吴绍霆不留任何情面,气势十足的说道。最后一句话甚至是一字一顿,加重了语气。在说完这番话之后,他豁然站起身来,径直的就走出了客厅。

出门之后才对邓铿吩咐道:“送客。”

蔡乃煌坐在座位上呆了一阵,他心中震惊万分,这吴绍霆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从笑脸到黑脸简直是说变就变。不过他同样发现,吴绍霆是在摸清楚自己的来意之后才变脸,看来吴绍霆对二十三镇压根就没有任何信任的余地。看来,有必要重新审视吴绍霆的角色了!

这时,邓铿冷着脸走了进来,不带感情的说道:“蔡先生,请吧。”

第196章,蔡乃煌的汇报

蔡乃煌在韶关连几个小时都没有待到,从司令部离开之后,直接上船返回云浮了。

他起初确实很生气,不过上船之后渐渐又平息了过来。对于他来说这次出使吴绍霆的任务虽然失败了,但是却为龙济光搜集了一个重要的情报,相信也算是一件将功补过的事了。

在蔡乃煌离开韶关后,吴绍霆表情淡定的回到了司令室。

在司令室办公的几个军官都对吴绍霆的态度感到很奇怪,先前还听说总裁与二十三镇的代表谈崩了,怎么现在总裁看上去若无其事的样子?难道总裁是故意谈崩的?

这时,何福光从门外走了进来,直接来到了吴绍霆面前。

吴绍霆坐在一张长桌子后面,这是一张战略议事桌,末端的上面还有铺着一张地图。

“总裁。”何福光打了一声招呼。

“坐吧。”吴绍霆出神的应了一声,他正盯着不远处的地图思考一个问题。

何福光拉开椅子坐了下来,然后直言的说道:“总裁,你是打算与二十三镇僵持下去吗?”

吴绍霆笑道:“除此之外,你有更好的建议吗?”

何福光刚才没有陪同吴绍霆去见蔡乃煌,但是听说了吴绍霆没几句话就跟蔡乃煌翻脸了,立刻就猜出了这其中的用意。他看得出来吴绍霆将现在广东省内的局势把握的很精细,二十三镇高调的从广西转移到广东,虽然让广州政府很担忧,不过吴绍霆却深知彼此的实力,所以不怕龙济光敢怎么样。

很显然,吴绍霆把蔡乃煌轰走了,就是不愿意二十三镇勒索革命政府!而纵然吴绍霆公然翻脸,龙济光也不敢怎么样。

“总裁这么做,也确实是唯一的办法了。不过二十三镇留在广东境内,实在是一个隐患。不知道总裁下一步有什么打算呢?”何福光问道。

“就让龙济光先这么呆着,如果有办法,我早就对他下手了。”吴绍霆慢条斯理的说道。

何福光沉默不语了,他同样在思考着一个问题,那就是继续这么僵持下去,最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局面呢?

吴绍霆看了何福光一眼,问道:“崇石,你还有话要说吗?”

何福光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属下有一个想法,或许我们可以想办法让龙济光诱入广州软禁起来。”

吴绍霆眉头一扬,何福光这个想法确实很大胆,但不得不承认这算得上另一种办法。

何福光刚说完,不等吴绍霆作答,继而又忧心的说道:“不过这么做太难了,而且也有风险。龙济光统帅二十三镇有好几年了,在二十三镇早已经深入军心。且不说这个节骨眼上龙济光不会轻易上当,就算我们有办法把他诱入广州软禁,只怕二十三镇也会因此叛乱。再加上龙济光的兄长又在新安控制着当地防军,一旦二十三镇造反,新安这边再配合声援,广州可难了。”

“呵呵,崇石,万事不要想得那么悲观嘛。你这个想法很新颖,虽然实行起来困难重重,但好歹是一个突破的想法。人就是要多点想象力才可以!”吴绍霆笑着说道,他认为何福光的这番话对自己是一个启发,未必就不可行了,只是需要花点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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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乃煌回到云浮是一月二十日早上,这几天全国上下的革命运动越来越浩大。他见到龙济光的时候,后者正在新修建的司令处大院花园里看着报纸。

“这么说,吴绍霆让你难堪了?”龙济光的头埋在报纸后面,语气十分轻描淡写,就好像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似的。

蔡乃煌脸上带着几分愧疚,不过却用不吭不卑语气说道:“大人,吴绍霆与同盟会的那帮人是截然不同的。”

龙济光好整以暇的抖了抖报纸,换一个版面继续看着,一边又问了道:“是吗?说说看,有什么不同。”

蔡乃煌迟疑了一下,似乎是在考虑用什么合适的形容词,过了一会儿之后,他郑重的说道:“吴绍霆其实与我们才是一类人。”

龙济光听到这里,忽然放下了报纸,眼中充满了兴趣十足的神光。他振奋的说道:“我早就知道吴绍霆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什么革命,什么大义,其实在他眼里就是一个屁。”

蔡乃煌怔了怔,他不知道龙济光为什么这么肯定。虽然他刚才所说的吴绍霆是与他们是一类人,但仅仅是指吴绍霆的本性上是要独霸一方,而其对革命的理解却是另外一码事。未必心向革命就不能干出一些自私的事来,说实在的那些同盟会的人一个个不都是偏执狂吗?

他犹豫了一下,继而问道:“大人,那眼下改如何是好?很显然吴绍霆会阻碍我们原来的计划,他不会让广州方面给我们派发军饷的。”

龙济光古怪的笑了一阵,随即说道:“这事本来就要慢慢琢磨,不急。”

蔡乃煌皱了皱眉头,不解的问道:“大人,您这是何意?如果咱们从革命政府那里捞不到一丝一毫的好处,那我们还有必要改旗易帜、遵从广州政府的领导吗?”

龙济光笑道:“当然有必要了。你看看这几天报纸上的内容,福建、湖南、湖北都快闹翻天了。尤其是江西,革命粤军第二师抵达赣州之后打了一场硬仗,江西巡抚冯汝癸的主力部队几乎全完了,马毓宝和李烈钧在九江成立革命都督府,恰到好处的发兵进攻南昌,估计今天已经光复江西全境了,只不过这报纸是前天的。”

蔡乃煌更疑惑了,龙大人怎么突然又扯到江西去了。不过很快他又明白了过来,龙将军要告诉自己的就是革命形势在全国的发展状态,革命的力量已然占了上风。

“大人,您真的打算就这么妥协了?”蔡乃煌有一些激动的问道。

“妥协?哼哼,”龙济光阴阳怪气的笑了起来,他放下了手中的报纸,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渣子,然后说道,“放眼广东,吴绍霆是我唯一的敌人!广东一山容不得二虎,我和他迟早要交手的。不过,还不是现在。”

“那,大人,您接下来作何打算?”蔡乃煌稍微安心下来,于是道。

龙济光沉思了片刻,慢吞吞的说道:“现在我们就陪吴绍霆好好耍一耍,吴绍霆要做什么,我就跟他反着来。一句话,我一定不让吴绍霆好过。”

第197章,韶关善后

第六团的编练工作进行的有条不紊,这些巡防旧军必须经过三个月的军训,然后才能正式进入革命粤军的序列。吴绍霆在韶关待了一段日子,一直到韶关恢复如初,工商农民都相继复工,社会机制再次运营了起来。自从革命粤军第二师出征江西之后,他就一直在考虑返回广州的问题,黄兴、陈炯明、李福林等同盟会的实力人物都走了,广州总该有人主持军务的大局。只是留守韶关的人选,到现在还没有定论。

这天下午,吴绍霆索性把陈光璧找过来喝茶,当然他每次找陈光璧喝茶都是由目的。前天喝茶是让陈光璧疏通韶关北江的河道,大前天喝茶是与陈光璧商议在韶关开办张盛霆分公司,县长必须出大头。所以现在一听到喝茶,陈光璧都觉得要掉一块肉,什么疏通河道,什么开公司,都是要掏钱的,而且掏完钱之后还得把名声拱手让给吴绍霆。

什么叫吃力不讨好?这他妈的就叫吃力不讨好!陈光璧每次只能在心里发着牢骚。

来到县府与司令部相交的花园,这里有一处小石亭,见证了陈光璧以前的纸醉金迷,如今却是痛苦不堪回首的地方。

吴绍霆与陈光璧坐下,邓铿、何福光也陪伴在旁。

“老陈呀,今日就不跟你多说闲话了。找你来有一事要请教一下。”吴绍霆一边摆放茶具,一边悠然自得的说了道。

“总裁但凡只说,卑职必然知无不言。”陈光璧一脸虚情假意的奉笑。

“我打算明日返回广州,这韶关的防务希望有一个人来主持,想来想去我身边的人都调不离,你在韶关都好几年了,对这里的情况肯定比我更了解。所以我想问问你,可否有可靠又合适的人选推荐一下。”吴绍霆说着,将一旁烧开的水壶提了起来,向茶盅倒满了开水,然后用小木钳子把茶具一一放在里面清洗。

陈光璧听到此言,立刻振作了起来,自己熬了这么多天总算要送走这个瘟神了。非但如此,他既然还有机会向吴绍霆推荐韶关留守的将领,这对自己来说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呢。如果他推荐的这个人与自己有关系,而且还能很好的掌握其中,那自己往后在韶关可是风光无限,要多少油水有多少油水。

他极力控制着自己欣喜的情绪,佯装深思的样子,然后说道:“如果总裁要找一个合适的人选,卑职认为原巡防军挺字营管带郝少义为人中肯,又是韶关本地人,在军中除了吴祥达之外,就数他最得人心,而且他本人一直倾向革命,早年还多次协助韶关革命党呢。卑职看,此人当得重用。”

吴绍霆开始倒茶,不动脸色的说道:“这人当真合适?”

陈光璧不是笨蛋,他知道一定要找一个吴绍霆信得过的人,郝少义这个人其实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人,经常拿不定什么主意,所以在军中一直很随和。以前革命党人联络郝少义,郝少义并非真心愿意帮助革命党,而是熬不住革命党人的游说。他在这几天还特意观察了一下,吴绍霆于郝少义走得还算很近,经常找郝少义探讨韶关防务,所以此人绝对值得一提。

“如今韶关本地的将领也就只剩下原巡防军的三个管带了,除此之外,卑职还真找不到其他熟悉军务的人了。”陈光璧语气诚恳的说道。

“是吗?不过郝少义虽然还不至于优柔寡断,但是十分没有主见,容易听信旁言。韶关可是广东的北大门,这里要是看不好,整个广东都得完。”吴绍霆说完,他端起了滚烫的茶杯,慢慢的吸了一口。虽然怎么看都像是闲谈的状态,不过这才让人摸不透其到底在想什么。

陈光璧想了想,又说道:“总裁若信得过卑职,卑职可以竭尽所能辅佐郝少义。韶关对总裁的重要卑职明白,卑职一定会替总裁看好这北大门,绝不会出任何差池。再者这韶关与广州水陆想通,总裁您一挥手,韶关想跑也跑不了呀。”

吴绍霆笑了笑,说道:“算你还明白。”

陈光璧先喝了一口茶,然后确认的复问了道:“那总裁,您是否决定了?”

吴绍霆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已无另外的人选,那就让郝少义担任第六团团长,不过我会派人来第六团执行督导工作。督导的人不急,等我回广州之后再吩咐也不迟。”

陈光璧心中暗喜,哪怕是有人督导也无妨,反正一个人成不了气候,韶关还是自己的。

不过这个时候,吴绍霆冷不防的又加了一句,道:“老陈,你只要记住我第一次跟你说过的话就可以了,我准你的事情就是范围,超出这个范围……”他喝了一口茶,目光闪过一丝锐利,“弄不好是要出人命的,明白吗?”

陈光璧怔了怔,这年轻人竟然看穿了自己!他吞了一口口水,连忙呵呵的笑道:“是,是,总裁的所有话卑职都铭记在心,绝不敢忘。”

“明白就好。喝茶吧。”

等陈光璧离去之后,何福光向吴绍霆问了道:“总裁,你真的就这么轻易的答应了?”

吴绍霆笑道:“还能怎样?原来我们混成协就缺乏军官,后来第一师仓促整编,从下面破格提拔了很多人,营长直接当上了团长,连长直接当上了营长,这可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我们部队太嫩了。既然抽调不出来人手,索性就让巡防军自己的人来管好了。”

“可是陈光璧这个人太狡猾,而且是一个十足的墙头草,他未必会对总裁死心塌地。”何福光提醒的说道。

“你说的很对,如果广东出现了另外一个比我更强势的人,相信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见风使舵。不过目前看来,陈光璧只能投靠我。对他来说,龙济光可不是一个值得看好的人物。”吴绍霆充满自信的说道。

何福光叹了一口气,他其实不能百分之百确定吴绍霆的言论,不过短期之内相信陈光璧是不敢违逆的。更何况革命粤军能轻而易举歼灭韶关巡防军,也不在乎第六团能会有什么出格的地方。

吴绍霆放下了茶杯,舒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崇石,准备一下,明日下午就返回广州。这个司令处就让出来给第六团当团部。让王云和警卫营继续留下来负责主持第六团的训练!”

“是!”何福光点头应答下来。

第198章,返回广州

二十五日,吴绍霆带领特务营和师部官员返回广州。胡汉民派了几个专员前往相迎,队伍进城的时候,还营造出了几分凯旋欢庆的场面。好歹革命粤军第一师此番出征是扫清省内满清余孽,也算是一件大事。吴绍霆骑着高头大马,在一众随扈官员的簇拥之下,十分光彩的就从太平门走了进去。道路两旁有不少人欢呼迎接,大部分是依附革命政府的士绅组织的人,只有少数是跑来看热闹的老百姓。

此去韶关前后将近半个月,广州的变化还是很大的。

但凡是繁华的地段,都挂起了青天白日旗。大街小巷的民众大部分剪掉了鞭子,只有一些遗老和乡村农民们依然留着那一条麻花线,不过这已然不伤大雅了。最大的改变莫过于此。至此其他情况,一如往常,小商小贩、楼宇店面,没见得多开一家,也没见得少开一家。

在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时,吴绍霆在鼎沸的人声当中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叫自己名字,他四下张望了一下,却没有找到是谁。或许是人群在议论自己罢了!

师部的军官们没有直接返回东校场,而是先到了革命政府大楼。

几天前,广州革命政府才从将军府牵出来,因为将军府的院落实在不够用,现在政府大楼距离府前大道不远,是一个华侨商人捐出来的,一共三层楼,不过占地面积几乎有半条街道了。至于将军府的旧址则分配给一些职能部门以及临时议会使用。

吴绍霆对于革命政府牵到这栋大楼没有发表任何意见,胡汉民爱怎么折腾都随他去好了,反正碍不着自己什么。来到大楼正门口时,胡汉民和宋教仁亲自来迎接,同时跟在他们身后的还有一个熟悉的人物,正是汪兆铭。

按理说去年十一月份汪兆铭应该在京城向摄政王载沣投掷炸弹,显然是已经革命提前成功了,让汪兆铭放弃了这个行动,所以就南下来到广州加入了革命政府。这个时候的汪兆铭还是一个热情洋溢的小伙子,当然看不出会是几十年之后那个国民党三大派系之一的领袖人物了。众人寒暄了一阵,旋即步入政府大楼。

革命政府经过短短大半个月时间发展,内部机制已经健全,不管是有用的还是没用,不管是地方政府还是国家政府的,但凡是能够想到的部门全部成立了起来。胡汉民一直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希望在广州召开*,甚至还想过就建都广州。

吴绍霆向政府汇报了此番讨伐韶关的过程,这场战斗几乎没有任何需要夸大的地方,因为事实本来就是很激烈的。当他说到此番战斗击毙敌人超过数百人时,在场听取汇报的众政府工作人员都吃惊不小,这简直是一场大战呀!

韶关的战斗早先就电报预支过广州这边,同时各大报纸也报道了这次行动,所以大家知道吴绍霆没有任何虚假之处。

这个消息让胡汉民等人感到有些忧虑,那就是广东省内的清军竟然做出这么坚决的抵抗,革命的走向会不会出现了什么问题?由这件事他们也特别联想到了二十三镇的情况,加入二十三镇要是叛乱了,那战斗的情况会不会比韶关更残酷?

汇报工作结束之后,胡汉民与廖仲恺等人在办公室召开了一次小型内部会议,特意让吴绍霆阐述一下关于对待二十三镇的看法。

“都督,总理,诸位同志,其实你们完全不必担心二十三镇的情况。”吴绍霆从容不迫的说道,“我革命粤军拥兵过万,哪怕黄师长率兵北伐,省内还有广东水师大小战船三十多艘。二十三镇此番从广西移师广东,无非是广西的局势发生了变化,二十三镇无以在广西立足罢了。二十三镇目前已经断缺粮饷,所有补给完全是自力解决,这样的部队全然不是我革命粤军的对手。”

众人听了这番话,深知吴绍霆的意思是消除大家的疑虑,可是怎么听起来让人更不安了呢?大家沉默了一会儿,胡毅生说了道:“震之,革命形势已经十分明朗了,相信在过不久就能迎来崭新的时代。在这个时候,我们不是说一定要强迫所有地方军都归附革命政府,要想短期之内取得革命大业的成效,那就必须争取更多人的支持和认可。”

吴绍霆看着胡毅生,脸上一片严肃的神色,但是他一句话没说。他知道革命政府的意思是什么,无非是告诉自己应当拉拢龙济光。他不说话的意思,其实就是在表达自己的不认同,当然这是一种怀柔的手法。他不想把小问题闹大,以免影响自己在革命政府的公信力。

朱执信接过了胡毅生的话,语重心长的说道:“隋斋的意思也是我们大家的意思。听说龙济光还专门派人去韶关拜见过震之你,结果让震之直接轰走了。震之,虽然我们革命粤军有一些实力,可我们还需要更强大的实力才能完成整个革命大业呀!与其为敌,不如联手为盟,这样不单单能消减省内矛盾,还能增添自身实力,何乐而不为?”

吴绍霆深深吸了一口气,心里暗忖:朱大符你这个搞教育、搞新闻、搞文政的人,懂个屁的军政,军事也是有政治阴谋的,你以为龙济光会真的听从革命政府的命令?你以为二十三镇是一群土鳖,谁给钱就跟谁卖命吗?

他把这股气憋在心里,这个时候可不便爆发出来。很显然在场的人都是认同朱执信的想法,如果他现在唱反调,势必只会受到更强烈的针对。

“如此说来,革命政府是打算接受二十三镇的归附了?”他缓缓的开口问了道。

“既然能够和平解决这件事,这又有什么不好呢?”胡汉民说道。

吴绍霆沉默了一会儿,继而问道:“也就是说,你们会答应龙济光的条件了?”

胡汉民叹了一口气,说道:“一些情理之中的条件,这也是无可厚非的。”

吴绍霆问道:“龙济光无非是向革命政府提出索要军饷粮草,再多就是军备物资,我想先问一下打算索要多少?

胡汉民有些疑惑,反问了道:“难道龙济光派人到韶关没有告诉有关事宜吗?我特意跟龙济光的代表蔡兴举说过,军务之事必然要与我们革命军总裁协商。”

吴绍霆不冷不热的笑了笑,这胡汉民还真是抬举自己。他说道:“还没有谈到这一个环节我就把蔡乃煌轰走了。我知道二十三镇就是故意向革命政府勒索军费,假如龙济光愿意接受改编,我保证答应他的要求,可是显然他只会持兵自重、独霸一方,像他这样的军阀有什么资格索要革命军的军费?”

胡毅生说道:“震之,改编是迟早的事,我们利用军费还能控制二十三镇的行为,相信你身为革命军总裁是有这个预见的。”

吴绍霆冷笑了起来,他的预见可不是自己能够顺利改编二十三镇,而是二十三镇早晚有一天会反客为主,给革命政府一个下马威。他不打算多跟胡毅生辩解什么,只是问道:“先说说龙济光是什么要求吧。”

胡汉民让朱执信把龙济光的军费开支描述一下,二十三镇上报的全部兵员数量是六千六百五十三人,武器装备的数量超过八千,每月维持的费用应在九万,并且每个月还要提供子弹一百万发,炮弹一百发。除此之外,龙济光也希望在军部获得一个正式的职位,以对革命政府竭尽所能。

“九万?都督,你可知我们革命粤军两个师目前的军饷是多少吗?”吴绍霆听完了描述之后,冷冰冰的反诘了道。

胡汉民等人面面相觑,说来革命粤军成立的时间还不足一个月,而且自成立以来也没有确定军费开销的细节问题。基本上现在革命粤军的军饷和粮草,大部分都是吴绍霆自己解决的。吴绍霆的经济来源无非就是光复广州时得了一笔库银,随后北伐韶关一路上也在各个县府得了一笔,再者就是其自身经营公司所得收入。

现在要问革命粤军两个师具体的开销,他们这些人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

朱执信想了想,然后说道:“第二师北伐出征之前,我们为其筹集了军费二十五万,物资方面都交给民政部去供应了,合计下来算是可以维持三个月的消耗。”

吴绍霆大声的说道:“虽然第二师一共只有四千多人,平均每个月是八万多的费用,看上去比起二十三要九万差不了多少。可是大家要搞清楚一件事,第二师是在北伐作战状态,一个战时部队的消耗还不及一个留守部队的消耗,这是什么道理?”

胡毅生打算辩解什么,不过吴绍霆没有留下余地,接着又说道:“我第一师目前总兵力是三个步兵团、一个炮兵团、一个特务营、一个警卫营,总兵力合计五千多人呢。你们知道我每个月拿多少军饷给手下的兄弟们?”

胡汉民奇怪的问道:“震之,革命粤军目前不是刚成立还不足一个月吗?”

第199章,二十三镇安置事宜

吴绍霆冷笑道:“确实如此,那难道革命粤军以后的军费就不算在现在的考虑范围了吗?在一开始的整编计划之中,我已经列出了详细的军费开支,只不过是没有总结起来罢了。如今革命政府刚刚成立,一应政务都是从头开始,为了不给革命政府制造太多的负担,我决定将第一师每月总军费控制在六万之内。”

众人听到这里,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担忧。能够精兵简政当然是最好不过了,如今革命政府的支出确实有些力不从心,不过好在社会上能募集到不少的经费,海外那边也在积极响应国内的革命事业。但是很明显吴绍霆的意思就是在拿革命粤军的开销,来比对二十三镇索要的差异之处了。

一番窃议之后,朱执信说道:“震之,龙济光只是向我们革命政府提出这些条件而已,而我们也正是希望等你从韶关回来,详细的磋商这些条件。讨价还价是在所难免的。我们现在坐在这里,不就是在为这件事寻找出路吗?”

一直没有说话的廖仲恺在这个时候沉吟了一声,缓缓的接过话来,对吴绍霆说道:“震之,既然你身为军事部总裁,我很相信你对这件事的判断。这样吧,那你具体说说,我们该如何与二十三镇达成合作条约呢?”

“总理,如果让我实话,我会说我根本不会理龙济光。龙济光手握重兵看上去确实耀武扬威,可是他绝对没有能力踏进革命政府辖区半步。如果我们答应了他的要求,那就等于不败而败了。”吴绍霆语气逐渐递增,显出了他情绪的升温。

胡汉民、胡毅生、朱执信等这些主和派人士顿时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他们先前费尽了口舌,竟然还是没能说服吴绍霆。在他们看来,这个时候主要矛盾对象应该放在北京的满清朝廷,绝不是在地方利益上拘于小节。

廖仲恺、宋教仁、邹鲁这边是持中立意见,当然是比较偏向于吴绍霆的看法,他们认为吴绍霆既然掌握了足够实力钳制龙济光,那就没有必要担心龙济光了。不过他们的呼声显然要比主和派那边弱许多,所以一直都没有提出什么声明。

“震之,你怎么还不明白呢?”胡汉民叹了一口气。

“是呀,我们要顾全大局呀!归根结底二十三镇也是广东的血脉,何必要闹得同室操戈呢?”胡毅生极力的声援堂兄胡汉民的意思。

“大家先冷静一些,既然现在是商议,总得有一个商议的论点。”廖仲恺大声的安抚会议室的气氛。

吴绍霆脸色很冷沉,他早就料到这些人的软弱性是到骨子里去了,现在革命政府又不是没有兵,还怕打不起吗?口口声声说什么顾全大局,如果真的是顾全大局第二师就不会出兵江西转道江苏,而是直接出兵湖南进攻武汉。他并非不在意革命政府北伐出征的路线,只是因为这次北伐与自己利益不大,所以才没有太重视而已!

“好的很,”他大声的说了道,声音盖过了全场所有的人,“既然革命政府有这么多银子,那你们就去收买龙济光好了。我倒是要看看,我革命粤军为了节省开支省吃俭用,倒头来却还不及一支半途投诚的部队,你们自己去向革命士兵们去解释吧。”

大家一下子安静了起来,不得不承认,吴绍霆的这番话是很有杀伤力的。

胡汉民与朱执信对视了一眼,他们显得尴尬了起来。廖仲恺沉闷的叹了一口气,好端端的商议竟然变成了争执,不过话说回来还是胡汉民和胡毅生先挑起了不好的气氛,真是让人感到失望透顶。

吴绍霆稍微等了一会儿,然后豁然站起身来,丢下了一句话:“既然你们已有定论,那就照你们的想法去做,这件事与我没关系。”说完,他转身大步流星的向会议室门口走去,副官邓铿上前拉开了大门。

离开会场之后,胡汉民神色很纠结,说实在的他也不想把事情闹到这个地步,现在回想起来倒是有些后悔。

“为了一个外人,咱们这么争吵岂不是太愚蠢了。”廖仲恺责备的说道。

宋教仁刚想开口附和廖仲恺的意思,不过胡毅生却很冲动的大吼了起来:“吴绍霆这算什么意思?明明是他不对!他身为同盟会成员,革命人士,应该服从组织的命令才是。大家看看,看看,随便说两句就耍性子,这还让我们怎么放心?”

“毅生,你这是什么话?吴绍霆是广州首义的领导人,在我们革命政府当中他也是有决策权的。”廖仲恺严肃的说道,他一直都觉得胡毅生太冲动了,甚至都有一些口无遮掩,而胡汉民对他这个堂弟也向来不好好管治,迟早会出问题。

廖仲恺当然想不到,十几年之后的一天,他被刺杀于惠州会馆大门口时,胡毅生就是幕后主使人之一。

“我只是在说事实。革命政府成立之初,军事部部长本不应该轮到他吴绍霆担任,他一个年纪轻轻的晚辈,凭什么能担此大任?当时他假惺惺的辞职让位,其实就是在以退为进。像他这样耍手段、耍心机的人,广州革命大业迟早会坏在他的手里。”胡毅生气愤难耐的说着,他声色俱厉,就好像是在抗议某一项*似的。

在场的众人都沉默了起来,虽然胡毅生所说的话有失纪律,可是却点到每个人的心坎上。吴绍霆那次辞职事件,稍微有几分理智的人都能看出其中的动机,虽然不能百分之百肯定吴绍霆是在争权,但俨然留下了一个不好的印象。现在又发现了这样的事,这次召开的时革命政府核心人物的私会,一开始大家都好言相劝,结果没两句话的功夫,这吴绍霆又任性离去。

廖仲恺暗暗叹了一口气,他虽然愿意相信吴绍霆,可是掌握军队实权的人始终是不得让人安心,谁都不知道今天的革命者会不会是明天的叛徒。尤其是吴绍霆从革命起义之后到今天一系列所作所为,就算不想怀疑也得多一个心了。

宋教仁打破了这尴尬的沉默,他表情很严肃的说道:“我以为,与其大家在这里凭空怀疑,还不如多做做工作。震之他是什么人我不太了解,可是震之掌握着革命粤军,是我们革命政府的基础所在。相比之前龙济光是一个威胁,为什么大家都愿意站在一个威胁的立场上,而不站在我们政府基础的立场了呢?”

胡毅生不服气,欲辩驳,可是宋教仁举手打断了他的话。

“毅生,说一句诛心之言,我以为震之虽然有野心、有权欲,但绝对不会是背叛革命的人。难道你们都敢昧着良心说自己没有野心吗?”宋教仁目光炯炯有神,几近审问似的环视了在场所有人。

胡毅生顿时不敢说话了,其他人也都噤声不语。不过大家都在心里埋怨宋教仁,你这年轻人说话也太直接了,窗户纸也是一层纸,能隔着就隔着,岂能随随便便就捅破?

第200章,宋教仁来访

吴绍霆回到东校场军部大院,虽然会议的事情让他很动怒,不过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他并没有刻意在这方面下情绪。他不知道自己讨伐韶关的这段时间,革命政府筹集了多少经费,如果同盟会觉得钱多了愿意拿去收买龙济光,那就由他们去好了。他相信革命政府真的这么做了,革命粤军士兵肯定会有不满,到时候的后果就由同盟会自己收拾了。

他在这几天除了打理一些积累下来的军务工作之外,还特意构想了发展广州经济和教育的计划。他特意与朱执信联络了一阵,交换了一下对教育事业的看法,虽然朱执信在那次会议上与自己持相反意见,不过一码事归一码事,这不影响其他合得来的地方。

一月二十九日,随着年关的将近,各地革命事业似乎都有了结果。

这天一大早,一份来自福建的通电由广州革命政府转送到了东校场,随电报送来的还有一份四天前的报纸。福州军政府在二十六日那天已经成立,除了闽北几个县城尚未光复之外,其余重要城镇皆告于捷报。孙道仁被推举为军政府都督,许崇智为军政府总参谋长。福建方面仿效广州革命军编制,组建中华革命闽军,预计年关之后发兵北伐。

这个时代的通讯很迟钝,历史上辛亥革命武昌首义成功之后,即便当天发布了通电,距离湖北最近的江西、湖南等省同样等了三天才知道这个消息。当然,其中有清政府当局限制消息的原因,不过无线电的传达能力占了大头。

吴绍霆看完电报之后只是莞尔一笑,相信再过一个月的时间,全国大部分省区都会如同广州、江西、福建一样了。他又拿起报纸看了看,上面记录的正是福州起义的详细过程:

一月二十日,革命军前敌总指挥许崇智派标统蒋国斌带步兵1个营进占屏山枪械弹药库;步兵1个营进驻于山观音阁,控制于山制高点;骑兵连驻南门,维持城内和近郊交通联络;炮兵营管带萧奇斌率领所属在于山设炮兵阵地,6门克虏伯山炮炮口指向旗下街,工兵营(2个队)和辎重营学兵随同炮兵上山,担任掩护;城内及近郊部队向旗界推进,三面包围,开放东门让其退却。

同盟会所编学生炸弹队由彭寿松指挥,分为两部分,配合新军作战;洋枪队分别占领电报局、邮政局和银行等机关。革命军总司令部设在花巷,在于山观音阁设前敌总指挥部。当晚部队开始行动,双方发生零星战斗。

一月二十一日拂晓,革命军发起攻击,从于山发炮轰击旗下街,命中将军署(今省立医院院址)。但因炮弹缺乏,发炮10余发后停止,步兵暂取守势。旗兵从旗汛口、狮桥头大路冲出,与革命军巷战,均被击退。文楷见于山炮声沉寂,率杀汉团冲锋队分路从观巷、九曲亭向于山猛扑,企图夺炮。

于山新军坚决阻击,学生炸弹队不断投掷炸弹,将冲至半山的冲锋队击退。接着,占领鳌峰坊法政学堂的捷胜营,从洋房窗口向于山阵地猛烈射击,造成革命军多人伤亡。不久,屏山枪械弹药库的炮弹运到,于山炮兵向法政学堂开炮,轰毁洋房,旗兵死伤甚多,余部纷纷逃窜。

这时,从闽北调来福州的徐镜清巡防营,经孙道仁派人争取,由洪山桥开进城内参加起义,革命军声势大振。于山上的新军步兵乘势冲下,重创杀汉团冲锋队,迫其退回九曲亭。在津门路、秀冶里、高节里一带的革命军也发起攻击,与旗兵展开激烈巷战,在学生炸弹队的配合下,击溃高节里等处的旗兵。在旗兵溃退时,杀汉团放火队于旗汛口、高节里、鳌峰坊等处放火。同盟会急调民团救火队灭火,并以军政府都督名义,电令长门炮台统领陈恩焘派兵400名,运炮4门前来助战,又派程拱宸等乘快轮到马江船政局,将旧存枪械、子弹运来福州。

下午,革命军对旗界的围攻愈紧,旗兵多次反击均受挫。总督松寿见大势已去,微服出署,至盐道前(今鼓西路)高开榜画店吞金自杀;将军朴寿则躲到蒙古营(河东街)副都统明玉家中。八旗官兵见主帅逃走,决定投降。

过程描写的栩栩如生,仿佛笔者是亲临现场,而且战斗的场面也十分激烈,简直比起韶关之战有过之无不及。可是当吴绍霆读到报道的最后一段,顿时忍不住失声笑了起来,据统计战事结束之后,革命军阵亡13人,旗兵亡280余人,比起韶关来说远远差得去了。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夸大的报道有利于振奋人心,同时也可以成为老百姓饭前茶后津津乐道的谈资。

这天下午,廖仲恺和宋教仁带领政府仪仗队来到了东校场。

吴绍霆事先没有接到通知,所以见到这副排场时还有些惊诧,廖总理这是要做什么呢?

廖仲恺、宋教仁先来到吴绍霆的办公室,单独会见了吴绍霆。

“仲恺先生,遁初兄,今日怎么有空来东校场呢?”吴绍霆一边请两人坐下来,一边问了道。在这种私下见面的情况下,一般是没必要用职衔称呼的。

廖仲恺落座之后,真挚的笑了笑,说道:“震之,昨天听执信说你最近很热衷教育和实业,与他讨论了很多这方面的问题呢。”

吴绍霆笑道:“国家要富强,可不单单是军事上的事情。教育是为了我国家下一代可以富强,实业更是国家经济命脉的重要血液,这两者自然是应当重视的。我在广州原本就与他人合作开办了几个工厂,还是很热衷于生意呢。”

廖仲恺点着头说道:“有震之这样振兴的愿望,真是让人欣慰呀。”

他顿了顿,又道:“此番前来,正是因为听了执信的话,看得出来震之对前不久讨论关于处理二十三镇的事宜已经宽心不少了,所以特来完成一些早该完成的事情。”

吴绍霆奇怪道:“哦,什么事?”

这时,宋教仁接过了廖仲恺的话,微笑着说道:“这个月十五日我们拟定了一套勋奖制度,前不久也通过了广州临时议会的章程。震之你是广州革命的元勋之一,这两件事当然得有你的参与。”

吴绍霆微微疑惑,临时议会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勋章制度未免有些太早了吧?他记得大革命之后的最新勋奖制度,是在中华民国成立之后才颁布的,如今大革命还属于进行时,怎么就提前制定了这项支付呢?

“如今国内还未统一,鞑虏尚未取出,现在就颁布勋奖制度会不会有些操之过急?”他喃喃的说道。

“是,本来这套制度是先拟定,等共和国成立之后再即时颁布。我与展堂也曾商议过,等中山先生归国之后,由中山先生亲自为震之以及广州革命其他功臣颁布勋章。不过因为上次会议的事情,当时大家都有一些激动,所以让震之你受了一些情绪。说来,政场上的事就是这样,为了捍卫自己的意见,大家都难免会有一些过激行为。”廖仲恺缓缓的说道,就好像是一种劝慰似的。

“不管怎么说,我们大家还是很信任震之你的。所以为了消除误会,激励革命内部士气,同时也表彰震之你光复韶关的功绩,我们一直通过提前为震之你颁发勋章。”宋教仁带着几分和善的笑容说道。

“另外,临时议会也将有震之你的席位,这是由我们革命政府一致选举得出的结果。”廖仲恺补充的说道。

吴绍霆沉默了一会儿,自广州革命政府成立以来,他是主动退出政治组建工作,一直负责军事上的事务,所以这段时间革命政府的政务工作他一概是少有关注的。在韶关的时候,他已经听说了政府各部门组建以及临时议会选举工作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显然这一个月还不到的时间里,这些都差不多尘埃落定。

其实同盟会早在1906年时就已经拟定了共和国纲领和国家机制,如今只不过是照着早先的框架执行。哪怕这些纲领和机制不合适,照着两广总督府、广东省府的建制稍微修改一下就行了。至于议会看上去还要选举,闹的民间沸沸扬扬,实际上议会的班底还是以前省咨议局的那一群人。

广东咨议局于1909年2月筹备,咨议局大楼设置在大东门外,距离东校场不远。

不过因为革命提前成功,咨议局尚且还没正式成立,就连咨议局大楼的修建也停工了。

咨议局的成员大部分都是本地士绅、政治名流,甚至还有一些华侨商人。如今议会的席位可能由以前咨议局二十二位增添了一些,要不然革命政府的运营只怕早就倒闭了。

吴绍霆对政治并不是很感兴趣,清末民初的这几年被称为“军绅政权”时期,不过二次革命失败以后,军阀割据就渐渐代替了军绅政权,一个个武夫粉墨登场,成为了实际的当权者。但是好歹廖仲恺、胡汉民一番心意,这个人情还是要领的,身为革命首义的功臣如果不进入临时议会,那可就太不好看了。

同时他看得出来,如果说胡汉民、胡毅生这些人不是心有芥蒂,那绝不会想到用颁发勋章、邀为议员来安抚自己。很显然既然是安抚,这足以说明问题所在了。

第201章,授勋

“仲恺先生,遁初兄,大家都太客气了。都说了政场上难免会有争执,总得来说大家也是为了革命大业着想。我不会因为上次的事记挂在心,既然是多数人决议的事情,那自然得服从执行了。”吴绍霆慷慨的说道。

“震之你理解就好。”廖仲恺点了点头说道。

“这颁发勋章之事完全无此必要,还是的中山先生回来主持大局之后再行激励也不迟。若是因为我个人情绪问题而劳师动众,这可大有不妥呀。”吴绍霆推辞的说道。

“震之不必担心。今日仪仗队已到,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就返回,再者此次授勋旨在奖励震之光复韶关有功。等到共和民国正式成立之时,自当会再授予开国元勋的奖章。”廖仲恺笑着解释道。

于是吴绍霆不再多推辞了,随后他们三个人出了办公室,就在军部大院的花园里举行了简单的授勋仪式。勋章是从日本订制而成,两天前刚刚将第一批奖章送达广州。勋章的样式是十六棱角,青天白日图纹,镶黄金边深色勋心。勋章的名称为“庚戌革命勇士大勋章”。

勋章很大,比起吴绍霆通常佩戴的同盟会徽章以及广州革命徽章都大,不过却显得很有气势。穿着军服就是需要一些勋章来进行衬托,不单单能够表现出革命资质,也是一种时尚。

授勋结束之后,廖仲恺、宋教仁与吴绍霆又在一起喝了一会儿茶,随便闲聊了一下其他话题,之后廖仲恺便告辞带着仪仗队返回了。宋教仁没有走,他借口要探讨第二师北伐的补给问题留了下来。

吴绍霆以为宋教仁是真的在关心第二师的补给事宜,所以在进办公室之后,他就准备派人去把负责后勤的倪端找来。不过就在这时,宋教仁却突然说道:“震之,我有一些事要单独与你谈一谈。”

他的神色很严肃,甚至还带着几分迫切。

吴绍霆微微一怔,问道:“遁初兄这么神秘,究竟所为何事?”

“我其实是想问问你,在二十三镇这件事上你还是坚持先前的意见吗?”宋教仁语气深沉的问道,他的态度有点像是在诘问,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遁初兄,你到底想问什么?”吴绍霆没有正面回答,他发现宋教仁与授勋之前的态度完全变了一个样子。他一直认为宋教仁是一个很正直的革命家,不管是在现实生活中,还是在历史记录里,现在宋教仁这般煞有其事,看来肯定是有很严重的事情发生了。

“震之,关于二十三镇的事情,虽然我不懂军事,可是我却觉得你的意见是对的。以我们现在的实力,何苦还要去收买二十三镇呢?”宋教仁恳切的说道。

吴绍霆有几分恍然,原来是这样。他呵呵笑了笑,平静的说道:“遁初兄,同样一件事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到同样一个面。展堂和毅生他们之所以坚持他们的意见,必然是有他们的所见所得。更何况,这件事我真的不想再操心下去了,反正上面有了定论,再争执下去只会破坏大家的团结性。”

宋教仁有些好奇,问道:“震之,你真的是这么想?”

“那还能如何?你以为我今天授勋只是做做样子吗?政府就是用这种手段来让我退步罢了。遁初兄你跟着一起来进行授勋,应该知道这个内幕的才是!”吴绍霆无奈的笑道。

“哦,其实今天授勋之事我是早上才知道的,正好是要与震之你单独谈一谈,索性就跟着一起来了。”宋教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吴绍霆道。

宋教仁脸色渐渐变得深沉起来,眉头出现了皱纹,就好像心中有不好的事似的。

“倒是震之你想得开呀。”他慢吞吞的说道。

“遁初兄,何出此言?”吴绍霆诧异的问道。

“你能识大局,顾全团结,可是有些人就未必这么想。二十三镇的事情我一直认为是一件小事,可是偏偏这件小事让我看到了许多同盟会…….怎么说呢……看到了许多同盟会阴暗的一面。”宋教仁发自内心的说道。

吴绍霆心中一震,宋教仁这是怎么了?他故意装作听不明白,切声的说道:“遁初兄,有些话我听到就算了,要是传出去可不好。好歹你与我都是同盟会的一员,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不管怎么样,我相信大家都是在革命大业尽力量。”

宋教仁冷冷的笑了笑,答非所问的说道:“变了,很多东西都变了。革命未成之前大家是一致向前看,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吴绍霆问道:“遁初兄,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宋教仁叹息的说道:“难道震之你没有发现,同盟会内部已经有了小帮派,大家都在各自打着自己的算盘吗?另外,很多问题大家都急于求成,可结果呢?结果只会弄巧成拙。”

吴绍霆沉默不语,他觉得宋教仁今天特别反常,不过既然对方肯找自己说这些话,显然是很信任自己的。他知道像宋教仁这一批比较能干的革命者是可以拉拢的,同盟会四分五裂是迟早的事,这个不牢固的合众组织,只能代表革命的宏观愿望,却无法将所有政治意见凝聚在一起。不过同盟会分裂,对于他来说同样是一次机会,当时候不必跟着这帮瞎扯淡的空想主义者合作,顺便还能挖走一大批实用的人才。

“震之,你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展堂、毅生他们唱反调是为什么。”宋教仁认真的说道。

“这个,我还真没仔细想过。”吴绍霆诚实的说道。

“他们是在担心你一个人独裁革命军权,所以故意让二十三镇对你形成制衡。”宋教仁加重了语气说道。

吴绍霆眼皮跳了跳,心中骂道:扑你老母,同盟会果然最喜欢搞这种小动作。

宋教仁仔细留意了一下吴绍霆的脸色变化,停顿了一会让之后,他说道:“我很反对这种怀疑主义,绝对不提倡在革命大业初见成果的时候就排挤同志。国内的革命形势虽然明朗可观,但创业和守业都不是那么容易,而且只要鞑虏一天不除,大局一天不定,始终是有未知数存在的。”

吴绍霆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带着愠色的说道:“遁初兄,你说的太对了。你的想法就是我的想法,我一直以来都认为只有团结一致的革命组织才能完成这翻天覆地的大变革。”

他顿了顿,继而又说道:“其实,不单单是你说过类似的问题。”

“哦?还有谁?”宋教仁好奇的问道。

“竞存在出征之前同样来找过我,他的看法与你一样,总觉得如今的同盟会越来越让人感到不安了。”吴绍霆说道。

“是吗?竞存他是怎么说的?”宋教仁与陈炯明不算太熟悉,尽管他与黄兴是故交,但这段时间自己一直在日本,期间黄兴与陈炯明的合作自是不可知的。

吴绍霆于是把上次陈炯明来找自己谈话的内容,大致的告诉了宋教仁。

陈炯明担心的是同盟会的纯洁度,宋教仁愤慨的是同盟会不团结。虽然出发点不一样,但是最终的结果是一致的,那就是同盟会这个阻止的的确确有问题了。

“说来奇怪,遁初兄和竞存为什么要找我探讨这件事呢?难道你们认为同盟会之中,我是值得信任的?”吴绍霆诚挚的问道。

宋教仁微微笑了笑,他犹豫了一下,随即开诚布公的说道:“除了信任之外,还有一点我相信更重要。”

“什么?”吴绍霆疑惑道。

“因为震之你是一个实力派人物!”宋教仁笑着说道,“我与竞存虽然都开始怀疑同盟会的本质,但我们毕竟还是一个革命主义者。同盟会的存在,是代表广大革命者的心愿,希望能在一个合理的、统一的组织制度之下,整合全国上下的革命力量,完成民主革命。”

吴绍霆点头表示同意。

宋教仁接着说道:“同盟会如果不能完成民主革命的任务,并不意味着革命就会因此终结。哪怕没有同盟会,赤诚热血的革命同志们依然会继续前进。我相信竞存跟我的想法一样,哪怕遇到了像这样的一天,或许我们还能联合实力派的同志继续把革命的道路走下去。”

吴绍霆没想到宋教仁会这么坦白,这摆明就是在提前拉拢自己了。

“遁初兄,你真是一个地地道道的革命者呀,在这个方面还不得不向你表示敬意。”吴绍霆语气真诚的说道。

“革命是势在必行的。为了中国,为了我们自己,更为了我们的子子孙孙!不管是谁领导,我们都必须坚持走下去。”宋教仁慷慨激昂的说道。

吴绍霆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他觉得宋教仁的这番话也是自己想说的话,未必一定是同盟会才能完成民主革命。不过这时,他忽然想要试探一笑宋教仁,于是道:“那遁初兄,你自己没有打算领导革命吗?”

宋教仁疑虑的看了吴绍霆一眼,随即淡然的笑了起来,说道:“我何德何能,领导革命的重任应该由更资深的革命者来担当。其实我一直在等待孙先生回国,如果孙先生这个同盟会主席能够统筹全局,改善同盟会现状,那我们所担心的事就不会发生了。这样岂不更好?”

吴绍霆笑道:“希望如此吧。”

顿了顿,他又问道:“孙先生有消息吗?”

“一月三日我们已经发电报到法国,十五日才有回电,那边却告知孙先生去美国了。这几天我们一直在给美国发电报,你也知道隔着大洋彼岸,消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传递的。不过相信很快国内大革命的事迹会在全世界传开,到时候哪怕未能联络上孙先生,孙先生只要看报纸也会知晓此事。”宋教仁说道。

“希望孙先生此番国外筹饷能给我们带来一份惊喜吧。”吴绍霆揶揄的插了一句。至于这个结果他早已经知道了,只不过是给宋教仁埋一个伏笔罢了。

宋教仁有些疑惑的看着吴绍霆,显然不解其意。

第202章,华兴会背后

宋教仁从东校场出来之后,上了马车,不过却没有返回政府大楼,而是去了大东路的一间会馆。会馆名称为岳州会馆,修建于乾隆年间,专为湖南商人于广州聚会行商之地。如今湘商逐渐没落,这会馆的修缮翻新工作也是断断续续,斑驳的墙壁和褪色的门漆让这里显得有几分陈旧。

下了车,宋教仁走进了会馆大门,有一个门房上前接应了下来。

跟着门房走到了中厅,这里是楼上楼下的院子。在二楼一间敞开门的房间里,有人看到了宋教仁进来,匆匆的来到二楼走廊上招呼了一声:“渔父兄来了。”此人年纪要比宋教仁长,不过看上去精神抖擞、态度活跃,颇有几分少年风范。

宋教仁抬头看了一眼二楼的走廊,不由眼前一亮,喜道:“心斋兄?你什么时候到广州的,都不通知我一声。行严兄去接的你吗?”

二楼上的人笑呵呵沿着楼梯走了下来,就在这时,一楼客厅里面也走出了两个人。一人穿着长衫,与宋教仁颇为熟络,正是章士钊。另一人在众人当中年龄最长,穿着一身很旧的棉服,此人宋教仁同样认识。

“咦,道腴兄,你也来广州了?好嘛,行严说今日要来这里秘密聚会,说是有要事相商,没想到是把你们两个接到了广州,事先也不通知我一声。”宋教仁佯装埋怨的看着章士钊,不过语气却是带着几分激动。

这时,从二楼走下来的心斋兄来到众人面前,笑呵呵的说道:“渔父兄,我与道腴老哥昨日下午刚到广州,行严派人去接的我们。你和行严现在都很忙,所以我们也不急着打搅了。反正迟早是要见面的,难道你还不准我们先休息半日,洗一洗风尘吗?”

此人名叫徐佛苏,湖南善化人,字运奎,一作应奎,号佛公,笔名心斋、文福兴等。曾任长沙学堂教员。1904年参加华兴会,进行反清活动,因万福华枪击广西巡抚王之春案被捕。不久获释,东渡日本,转投康有为的保皇会,任《新民丛报》撰述。1907年1月,受梁启超委托,企图调和保皇党人与革命党人之间的关系,被革命党断然拒绝。

徐佛苏虽是华兴会元老成员,只是后来与保皇党人结交慎密,最近两年与黄兴、宋教仁的联络逐渐中断。不过宋教仁一向没有排斥过徐佛苏,无论是保皇党还是革命党,大义上都是为了救国,虽然在国体政见上不同,但宋教仁相信只要经过磨合,一切救国力量都能团结在一起的。

宋教仁与其他革命组织最大的不同之处,那就在于他的主义是救国,而不是“革命”。

只是徐佛苏在章士钊心中不是那么体面,所以今天早上章士钊只跟那年长的人攀谈,不太愿意与徐佛苏接触。

“遁初兄,大家都是老熟人,哪怕这几年不曾见面,也不用这么客套。先进去坐吧。”那年长的道腴兄笑呵呵的说道,拉着宋教仁的手就向客厅走了去。章士钊和徐佛苏也紧跟着走了进去。

周震鳞,字道腴。汉族,长沙宁乡人。早年入两湖书院,与黄兴同学,又与谭嗣同、唐才常友善。毕业后在宁乡、长沙办学,1901年在长沙望麓园沩宁试馆创办宁乡师范,1905年他慧眼识才,破格免试招录徐特立就读。后创办宁乡师范速成学校。先后任湖南高等学堂教务长,宁乡中学堂、明德学堂、安徽公学、京师大学堂教师。

自从华兴会并入同盟会之后,周震鳞便被公推为同盟会长沙支部的部长,他的革命地位仅次于黄兴。宋教仁在见到周震鳞时有些奇怪,如今湖南起义正进行的白热化,身为湖南同盟会支部部长的周震鳞怎么会突然来到广州呢?

进了客厅,四个人各自落座,会馆的佣人为他们倒茶,然后退出去带上了客厅的门。

“道腴兄,你与心斋怎么会突然来广州呢?事先也没有接到任何消息,想来是因为湖南的革命起义正忙着才是呀。”宋教仁问了道。

“哎!”周震鳞长叹了一口气,先前还是旧友重逢的喜悦,此时此刻竟全是忧愁。“湖南那边难啊,革命军节节败退,清军势力反倒占了上风。放眼全国革命进程,先是广州,再是江西,昨天在船上还听说福建也光复了。唯独我们湖南……”

“怎么会这样?”宋教仁皱起了眉头。

“同盟会在湖南起义之前不慎走漏了风声,清军早有准备,没收了新军的弹药,还把许多有革命倾向的军官都调走了。本来我们还打算强攻长沙,可是经过这几天的奋战,革命军缺粮缺械,更麻烦的是内部还有了分化。”周震鳞接着说道。

不等宋教仁发问,徐佛苏接过话来说了道:“焦达峰、陈作新与官僚派谭廷闿闹出了矛盾,谭廷闿主张议和再图大业,可是焦达峰和陈作新认为革命之势已起,断然不能半途中落。后来攻占长沙不利,两路人马分道扬镳。焦达峰带人退到了衡阳,谭廷闿避入株洲,似乎是要与清军议和。”

周震鳞又道:“在长沙撤退时,陈作新失踪了。直到我们从衡阳前往韶关的那天,都还没有收到陈作新的任何消息,也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说到这里,他神色更加忧虑了起来。

宋教仁听完两个人的描述,与一旁的章士钊对视了一眼,后者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说来我们一直很疑惑,为什么广东派出北伐的革命粤军,不去湖南而去江西呢?克强是怎么了,无论于公于私,都应该先光复湖南呀。江西革命军实力远远比湖南要扎实,难道江西方面自己还不能起义吗?”周震鳞有些激动的说道。

“这件事不能怪克强,你们是不知道广州这边的情况,毕竟我们不是广东人,政治上很多的问题都处于下风。”宋教仁叹了一口气说道。

这时,章士钊忽然开口问了道:“遁初,你今天去见了震之,前天我们商议的事你有跟他提起过吗?”

宋教仁点了点头,带着几分欣慰的神情说道:“震之是一个明白事理的人,虽然我没有说得那么直接,不过旁敲侧击之下他的反应与我预料的差不多。相信日后我们可以与他建立更好的合作。”

章士钊舒展了一下神色,叹息道:“希望如此。我们要是能争取到这个强力的同盟,以后的路会好走许多了。”

周震鳞有些疑惑,问道:“你们说的震之是谁呀?”

章士钊笑道:“就是广州首义的大功臣吴绍霆,吴震之。”

周震鳞幡然醒悟,连连的说道:“原来是他呀。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呢?为什么说争取到这个强力的同盟呢?”

徐佛苏同样是一副好奇的样子,直勾勾的看着宋教仁,等待这答案。

宋教仁和章士钊都呵呵的笑了笑,两个人的笑容看上去很是无奈。

于是,四个华兴会的骨干成员在这里展开了一场不为人知的密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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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在北方

在广州起义刚成功的那几天,消息传到北京的时候,清廷还能保持着冷静的态度。隆裕太后整天唠唠叨叨、婆婆妈妈,几乎每隔几个钟点都要打听摄政王的去向,弄清楚国内的局势到底怎么样了。不过在最近两天的时间里,随着福建、江西、陕西、云南等省陆续通电宣布独立,其他各省的起义频频不绝,清廷终于知道江山的摇动了。

隆裕太后从每天的唠叨婆妈转变为以泪洗面;新近成立的宗社党表面上要重振纲纪,可私底下每个人都各怀鬼胎;北洋派的实力人物到处走动,尤其是徐世昌、唐绍仪等人,整天都在东交民巷出入,可是究竟是何目的谁也不知道。

咨议局和六部的官员们出走了一大批,全部都悄悄南下去了。

整个京城已然是风雨绸缪的局面。

在二月二十日这天,宗社党要求率兵南下镇压革命,甚至连行军的计划都制订好了,第五镇从山东直下江苏,第二镇由直隶过河南压制湖北,第四镇移师郑州,阻止革命军北伐反扑的可能。摄政王载沣也极力同意这样的决定,纵然他的同意显得那么仓促和着急,可大清就要完了,还能怎么样?

只是命令下出去了,满清的少壮派贵族们一个个跃跃欲试,可是这三镇士兵竟然无一发动。若不是看到情势危急,生怕引发进一步的兵变,少壮派贵族们早就抓几个刁蛮士兵来开刀。所有人都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北洋六镇是唯一靠得住的部队,要是连他们都反了,大清就算真的咽气了。

到了二十五日,国内局面已经无法控制,各省独立的通电络绎不绝的传到京城。

东交民巷各国外交大使馆在英法两国大使的牵头下,联名向清廷递交了一份意见书,称在如此危急存亡之秋,唯当袁宫保一人能主持大局。这份意见书并非正式文件,仅仅是各国大使的私下建议而已,从这一点已经看出袁世凯在蛰伏了这么久之后已经开始动作了。

二十九日,载沣饮鸩止渴的以宣统皇帝名义下诏,任命袁世凯为陆军部总长,催促袁世凯尽快北上主持军政大局。对于这个消息,宗社党成员一个个呼天抢地、反对不止,称这是引狼入室,大清江山必然会断送在此贼手里。可是这样的呼声又能何如?

袁世凯原本还以为这件事会拖延到年关之后,没想到年关之前载沣就妥协了。不过他的野心岂能是一个陆军部部长就能满足的?当即他就以旧疾未愈,推脱了朝廷的圣旨,继续在家中过着闲暇日子,无论如何都要坚持到大年过后再说。

三十一日上午,紫禁城中和殿。

首座一侧有一道帘子,隆裕太后正抱着宣统帝泣声不已。首座上的摄政王载沣一脸阴郁,双眼里还渗着血丝,一只手紧紧的扣着自己的朝珠。

大殿中央,大清王朝最后几个还能聚在一起的大臣们都站在那里,一个个愁云密布,只有几个少壮的人激怒不已。偌大的中和殿一时间没有声音,只有隆裕太后的哭声,还有小宣统帝时不时发出的咿呀声。

“大家伙说说呀,都说说呀,为今之计,可有对策?”载沣耐不住沉默,或者是沉默的烦了,于是戾气的叫了道。这突然的一叫,吓了一旁隆裕太后一跳,定了定神之后,竟收敛了一下哭声,在这个时候哭也是没用的。

“洋人都说了,如果不请袁项城出马,只怕就会中止那几笔贷款的尾款。在这个时候要是没了银子,别说平叛,咱们皇城内就乱够出乱子了。”肃亲王善耆拧着眉头首先接过话来。

“袁项城,袁项城,他就是一个贼,要是让他回来了,我大清肯定完,早晚。”宗社党代表,主战派核心人物铁良咬牙切齿的说道。

“宝臣,”站在肃亲王身边的庆亲王奕劻,两只手插在袖筒里面,上半身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态,双眼眯成一条缝,若是不仔细去看还以为这老头子站着睡着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抱着那些中看不中用的成见?怎么着,你打算让凤山一个人把禁军调到南方去平乱吗?一开始你们几个人嚷嚷着要带兵南下,好嘛,我举双手赞同,你调得动嘛你?”

凤山脸色很不好,他最喜欢被拿来当挡箭牌。

铁良狠狠的瞪了奕劻一眼,冷森森的说道:“就你能耐?在这里人谁不知道,你这个老不死的跟袁世凯眉来眼去,当初就是你的馊主意,把兵权倒腾到袁世凯手里了。现在你还在这里装神仙、装愚公?”

庆亲王听到这里,眼睛睁开了一些,怒了起来道:“好小子,你骂谁!”

不等铁良开口,站在铁良对面的良弼也大骂了起来:“你这老狗,在这里该挨骂的除了你还有谁?要不是祖上给你的铁帽子,你今天早就滚回乡下去种田了!”

“你们……哼,你们这些小字辈懂什么?有本事你们去找民党拼命呀,就你们几个,去呀!在这里耀武扬威的厉害,去南边就是死。哼,我说都是实话,都这份上了还指望什么?还能指望谁?”奕劻一边保持着自己长者的气度,一边没好气的反驳着。

铁良和良弼还要去骂奕劻,这时首座上的载沣狠狠拍了一下椅扶,大声喝道:“看看你们都什么样子,都成何体统?这里是什么地方?由得你们这么谩骂?”

铁良和良弼都狠狠的瞪了奕劻一眼,一甩袖子,忍下这口气了。

奕劻再次卷起了袖子,眯起了眼睛,恢复了打瞌睡的态度。

那短暂的闹剧结束之后,没想到中和殿又陷入了沉默。因为大家都知道,摆在他们面前的选择道路不多,或者说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国内闹得那么厉害,纵然北方有十几万精锐兵力,可是一兵一卒都挪不动,做做装饰都让人不安宁。洋人们更是背信弃义,在这个时候拿贷款的尾数来要挟,大清的命脉眼下就靠着这少得可怜的输液在维持着,一旦终止,那就真的要大乱了。

可是如今朝中大部分人都知道袁世凯狼子野心,岂能心甘情愿的让袁世凯重新上位?

这种矛盾的对立,正是这沉默无奈的根源。

“为之奈何,为之奈何?难道你们就真的没办法了?”载沣急切的再次开口。

善耆又道:“还能有什么办法,还有办法吗?没了。没银子什么都没。说句中肯的话,赉臣(良弼字)、宝臣你们听了也别见怪,若是不让袁项城出来,那咱们大清就真的完了;让袁项城出来,咱们总还有一线机会。”

铁良喃喃的嘀咕着什么,不过大家都没听清楚。

良弼穿着一身新式军装,两只手插在腰间,摆出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可是不服气也没办法,要是兵权在他手里,还会这么窝囊吗?

大殿随即处处是叹息,隆裕太后又哭了起来。

二月六日,载沣再次下诏,调任袁世凯为军机大臣,总理全国军务,令其十日内北上就职。袁世凯在得到这个消息,总算露出了几分得意的笑容。在年关过后,正月初二这天就北上前往了京城。虽然在诏书里没有提及会让其担任总理内阁大臣,不过一旦北上之后,由他组阁之事是迟早的事,清廷早已经不信任那个老贪官奕劻了。

第204章,库银事件

庚戌年新年到来了,全国革命形势到达了顶峰,不过这显然也是清军反扑之前最后的激烈。江西早在六天前就全境光复,九江都督府移到南昌,成立江西军政府,此时九江军政府都督马毓宝甘愿辞职,让位于李烈钧。李烈钧在走马上任之后,果断放弃整编,争取更多的时间,派出革命赣军与黄兴革命粤军第二师回合,一同向苏浙进逼。

贵州革命党人陈白麟率部起义成功,然而未能及时掌握省府政权,反倒向立宪派、旧官僚采取妥协让步。在贵州军政府成立不到十天之内,贵州军阀刘显世,立宪派领袖任可澄,轻而易举掌握了军政府要职,大肆排挤、打压同盟会成员。同盟会都督杨尽诚被迫率兵出省前往四川响应北伐,张白麟则被要求去贵阳周边巡视安抚。

云南于二月二日完成光复,推举蔡锷为军政府都督,李根源为参议院院长,罗佩金为军政部部长。成立之后,蔡锷雷烈风行,迅速整顿省内政务和军务,三天之后委派唐继尧率领滇军出师四川,支援四川革命运动。

除此之外,广西、湖北、山西、浙江亦是革命声势占据上风,只不过其中总与立宪派、旧官僚势力纠缠不清。

庚戌年新年是1910年2月10日,在前面10天的时间里,广州显得一派安宁。

然而广州的安宁算不得全广东的安宁,刚刚进入二月时,在钦州、上思发生了严重匪患,当地县府向广州发来了求援信报,并且在信报中还强调恳求二十三镇派兵剿匪。钦州、上思原本的驻军是二十三镇,后来龙济光将二十三镇全部调集到云浮,这几处边境城镇就再无军备可言。

信报从革命政府转到了东校场军部,吴绍霆在看过之后,信手就丢在了边。

他一眼就知道这是龙济光在幕后捣鬼,无非就是用这种小打小闹的手段来威胁革命政府。同时他对革命政府的用心也感到厌恶,若是有命令就直接派下来,要么是剿匪,要么是拉拢龙济光,单单把电报转发到这里算什么意思?

邓铿见吴绍霆把送来的电报就这么扔在一边,心中有些担心,上前问道:“总裁,你就这么不闻不问吗?”

“哦?你让我闻问什么?钦州、上思的特产就是土匪,隔三差五就会闹事,有什么好奇怪的。”吴绍霆拿起了另外一份文件读了起来。

“可是,以前那里都是有军队驻扎的,现在二十三镇把麾下都撤走了,您看……”

“你是说让我派兵过去?呵呵,士元,龙济光放着地盘不要拱手相让,你以为就这么简单吗?龙济光是想拿这两个土匪窝来换广州,别傻了。”吴绍霆冷笑了道。

邓铿还想说些什么,吴绍霆忽然记得一件重要的事情,随即打断了他道:“对了士元,上次让你调查广州起义那天官库库银失踪的事,有结果了吗?”

邓铿听到这里,脸色一下子变了起来,显得有些难堪。

吴绍霆正觉得奇怪,他从韶关回到广州之后,一直很有积累的公务要处理,所以竟将这件事给忘记了。但是就算他给忘记了,身为副官的邓铿怎么能忘记了?

“士元,怎么了?”他催问了道。

“总裁,您真的要知道调查的结果吗?”邓铿问道。

“这不是废话吗?”吴绍霆不假思索的说道。不过他刚说完,忽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也就是说邓铿调查私吞官库库银的人,是自己不愿意看到的人。当即,他又说道,“到底怎么回事,这里只有你我两个人,你直接说出来吧。”

邓铿跟随吴绍霆从韶关回到广州的当天,就把广州官库库银的事情调查清楚了,这根本就没有什么困难的地方,只要询问当时看守官库的士兵一切就一清二楚了。他之所以一直拖延到今天,原本打算让吴绍霆忘记这件事算了,省得惹出更多麻烦,但没想到吴绍霆还是问及此事了。

他缓缓吸了一口气,说道:“经过供人,银库的库银让第二团团长莫擎宇暗中运走了四十万两,第一营营长梁鸿楷率部抢走了三十万两,另外前巡警营总督察莫士诚带兵事先劫走了三十万两。余下查无可证,应当都是散兵游勇哄抢走了。”

吴绍霆怔了怔,除去莫士诚不计,莫擎宇与梁鸿楷这两个人还真是让自己感到意外。

莫擎宇是原第二标标统,现在第二团上上下下也绝对是他的拥护者,可以说就是革命粤军第一师内部的一个军阀。只不过这个军阀在大体利益上能与师部谈得来,所以才会遵从师部的命令。然而,从私吞库银不报这件事来看,莫擎宇始终是有私心的。

至于梁鸿楷的行为让吴绍霆感到的愤怒,梁鸿楷一个翅膀还未硬的人就敢做小动作,其野心昭然若揭了。吴绍霆在见到梁鸿楷第一面时,就知道梁鸿楷不是一个安分守纪的人,相信这也是未来其能一跃成为粤系五大军阀之一的原因了。

虽然吴绍霆认为现在人才很重要,可不能因为缺乏人手的原因而埋下隐患的种子。

邓铿看到吴绍霆沉默不语,他开口说了道:“总裁,如今广东省内的情况本来就不明朗,看得出来革命政府那边对总裁也有提防之意。如果现在把库银的事抖出来,只怕还会闹得我们第一师内部出问题。总裁,你一定要三思呀。”

他的语气很认真,也带着恳切之意!

吴绍霆缓缓点了点头,他知道邓铿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

“不过,这件事如果就这么算了,莫擎宇与梁鸿楷日后必然会更加明目张胆。我必须做点什么。”他缓慢的说道,眼神渐渐变得冷酷起来。

“总裁,你打算如何处置?”邓铿问道。

“你后天派人去西郊,把梁鸿楷先调回来。”吴绍霆说道。

“是。”邓铿应了下来。

第205章,新技术诞生

傍晚的时候,一个人乘着马车匆匆忙忙的由东郊赶到了东校场。

下车之后,只见此人正是张志诚,身上还穿着一套脏兮兮的工作服,脸上满是污垢,显然是从工厂车间里直接跑了出来。不过他一脸欣喜之态,看上去激动万分,刚下车就迫不及待的向军部大院跑去。卫兵一时没认出这人是谁,还以为是哪里来的疯乞丐,赶紧上去拦着。

“别拦我,别拦我,我是广东兵工厂总办、黄埔工业公司总经理,我一件大喜事要见吴总裁,快让我进去,快让我进去。”张志诚大喊大叫起来。

卫兵这才认出来者的模样,当即不敢阻扰,只好放其进去了。

张志诚一路跑一路高呼:“成功了,成功了,我终于成功了。”

邓铿从司令室跑了出来,在院子里面把张志诚接了下来,他先带张志诚到小客厅休息,然后还特意吩咐人打了一盆热水来给张志诚洗脸。

吴绍霆听到通报之后,快步来到了小客厅,刚好张志诚也洗好了脸,不过那身脏兮兮的衣服还真是有些夸张。他笑着问道:“什么事呀,把你高兴的,连衣服都不换。”

张志诚扔掉了手里已经由白变黑的毛巾,然后迎到了门口,欣喜的说道:“吴总裁,我成功了,那个导气式枪机我已经成功制作出来了。哎,费了不少功夫呀!”

吴绍霆怔了怔,这还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他在二十一世纪是特种部队出身,对枪机当然很了解,结构图是能够绘制出来的。不过他毕竟不是数理系毕业,结构图只是一个大概,关键的尺寸和组织还得由张志诚慢慢琢磨。导气式枪机研制的困难之处,还是因为国内目前机械水平太落后,无法生产那么精准、精密的零件,所以即便有图纸也得有技术。

“真的吗?太好了,太好了,这真是一项重大的研发成果呀。你是怎么完成的?”吴绍霆同样很激动的问了道。

“说来话长,我拆了很多机器,重新组装了一台。另外还从国外偷运了一台机器。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我重新校对了你给我的图纸,把很多错误的地方都修改了。一开始时我太糊涂,我以为你的图纸就是完整的结构图,后来试验了很多次才弄明白。”张志诚笑呵呵的说道。

“我都告诉过你了,我给你的图纸只是大致的原理图,你怎么能对着我的草稿图来试验呢。”吴绍霆埋怨的说道。

“你把图纸给我之后就去韶关了,这么久都没你消息,我还打算找你问清楚呢。哎,算了,这些都过去了。走,我带你去看看成品!”张志诚拉着吴绍霆就往外走。

吴绍霆欣然答应了,1910年的自动步枪自己岂能不去亲自见证问世的过程。

一行人来到了广东兵工厂,在兵工厂后院的靶场上,张志诚让工人将自己今天下午刚刚组装好的一支步枪拿了过来。这支步枪的原型是较新的95汉式步枪,只不过在扳机的部分加大了一些,看上去有些臃肿,剃刀式旋转枪栓也改成了直拉栓,这样才利于自动步枪的自动送弹原理。

吴绍霆接过了步枪,觉得这把改装过的95步枪是原装95步枪的两倍重量,而且重心总是靠后,这也意味着射击时子弹会很容易朝上飞。他走到了靶位上,端起步枪来尝试着实弹射击。一梭子子弹顺利的打出了弹仓,确实已经达到了自动进退子弹的效果。

跟着吴绍霆前来的军部官员目睹了这一幕,一个个都拍手叫好,称奇不已。

不过当把靶子取过来检验时,只有一颗子弹打在了靶子的边缘,其余子弹全飞得没影了。

“怎么样,怎么样!”张志诚兴致勃勃的问道。

“好极了,你果然成功了。”吴绍霆虽然觉得这支自动步枪的性能不算太好,可是毕竟导气式枪机是研发成功的,“我相信只要再经过更仔细的修正和改造,一定能生产出合适的自动步枪来了。”

张志诚信心十足的点了点头,说道:“你放心吧,今天导气式枪机研发出来,剩下的事情可要简单的多了。我会尽快改良这支步枪,让它达到最佳效果。”

吴绍霆放下了自动步枪,上前拍了拍张志诚的肩膀,笑道:“真有你的。”

不过这时张志诚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就算兵工厂短时间之内能够改良出定型的自动步枪,但目前我们只有一台加工导气式枪机的机器,日后如果需要量产的话,只怕会不容易呀。”

吴绍霆沉思了片刻,他说道:“你先带我去车间看看吧。”

张志诚带着吴绍霆来到兵工厂一间最靠内的车间,因为研发导气式枪机是一项绝密的行动,他们必须保证这个枪机的自主产权。车间不算很大,反正不需要安置很多机器,在正中间有一台拼装而成的机械工作台,这是一个一条线的工序工作台,看上去挺复杂的。

“这机器是你从外国买回来的?”吴绍霆问道。

“只有部分是的,就是这一部分。”张志诚走到中间,一个类似链锯钻的机械前拍了拍。“洋人也没有生产导气式枪机的机器,这种东西目前就只有我们广东兵工厂有。”他得意的补充了一句。

“那你………”

“这都是我一个人改造的,我一个人!花了不少时间,因为咱们自己的机械很多零件与洋人的机械对接不上,差不多是我手工一个个打磨出来的。”张志诚丝毫不客气,尽可能的展示出自己才能所在。

“真是难为你了呀。不过你放心,我相信,绝对的相信,你的名字将在中国工业史上留下重重的一笔。咱们中国人自己的工业革命,就从你这里发起了。”吴绍霆盛情的赞叹道。他知道张志诚是一个自尊心极强又恃才傲物的人,不过对于这样技术性人才,自己可不会吝惜赞美之话。

张志诚听到吴绍霆恳切的赞词,心中十分受用,笑嘻嘻的接着说道:“其实没什么,我是学这个的,当然在行了。要说洋人把他们的机器送到厂里来时,就算不用他们亲自安装,我照样会,只不过为了节省时间罢了。”

这本来是一句无心之话,吴绍霆听到之后却不禁变了脸色起来。

“你是说,你购买洋人的机器,是洋人亲自到工厂来组装的?”他加重了语气问道。

“是这样的,这台机器是从德国偷运出来的,为了不让德国海关发现,所以洋人那边就把机器拆散了,然后到广州后又重新组装起来的。”张志诚有些疑惑,不知道吴绍霆怎么突然变了语气。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导气式枪机的研发过程中,绝对要保密再保密,这是我们中国人自己研制的新型科技,如果让外国窃走了果实,对我们来说是极大的损失也是极大的侮辱。导气式枪机生产的自动步枪绝对会革新整个军火界,我们中国必须拥有绝对的这方面的优势呀!”吴绍霆气急的说道。

张志诚有些不服气了,他说道:“只不过是洋人来工厂负责组装,说实话工厂的工人没有一个懂得组装洋人的机器,如果连组装都要这么严格,那我可能会消耗更多的时间了。再说,那些洋人组装完了机器就离开了,再也没有出现过,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在研发什么东西呢?你这么说,我认为有点小题大做!”

吴绍霆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狠狠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然后说道:“你购买的机器原本是德国不会出售给中国的产权机器,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弄得到这台机器,德国人肯定会感兴趣你的目的。是,那些组装的工人安装完了之后走了,但他们仅仅是来踩点,看看是哪个单位在使用这台机器。然后他们会花钱收买我们的工人,一层层套出我们正在做什么事。”

张志诚听得吴绍霆说的煞有其事,虽然知道有这个可能性,可如果单凭猜测就来决定一件事,那也太过分了一些。

“你这只是猜测。况且,就算他们知道我们在研究导气式枪机,可是导气式枪机制造原理还掌握在我们手里,他们能怎么样?”他辩解的说道。

吴绍霆现在可以说出成千上万种假设,来表明德国人有成千上万种方法来搞到导气式枪机。不过他知道自己说这些废话没用,张志诚肯定不会相信这些凭空猜测了。他当然也不能百分之百肯定德国人发现了这一研发项目,可是洋人的狡猾是无处不在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好吧,好吧,我知道你尽力了。这件事不怪你。”他调整了一下语气,缓缓的说道。

张志诚默不作声,他的脸色还是很严肃。

“算了,今后你继续按照你的计划来做事,无论是资金还是其他,我都照样提供给你。至于工厂的安保措施,我会另外再安排的了。总而言之,这次你真的立了大功,这是不争的事实,你为我们全中国争了一口气!”吴绍霆微微笑了笑说道。

张志诚也笑了笑,反正他只是一个搞技术的,其他事情吴绍霆要安排就由得他去吧。

准备离开时,张志诚突然说道:“对了震之,今晚去我家吃饭吧。我妹妹这几天好像闹情绪了,张盛霆公司也不去,我和我爹怎么劝都没用,也不知道这丫头怎么了。我爹也很想见见你,自从广州光复之后,你跟我们家好像少有联络了。”

吴绍霆呵呵笑了笑,说道:“我可不是故意不联络。你也知道现在什么时局,我这种带头起义的头目肯定闲不下来。”他想了想,说道,“今晚怕是不行,太仓促了。这样吧,你回去跟你爹说,我明日下午去拜访。”

“好,这可是你说的,千万不要食言呀。”张志诚哈哈笑了笑。

第206章,德国啤酒

第二天上午,吴绍霆让侍从官向德国领事馆发了一封拜帖,晌午未到,他带着几个随从来到了德丰大楼。虽然张盛霆公司同样在这栋大楼里,不过他却没有进去,反正今晚就与张家拜访,公司近日的状况如何到时候就会一清二楚了。

他今天特意来找德国领事安德烈,一方面是商谈购进一批德械,另外一方面则是试探德国方面到底有没有摸清楚广东兵工厂的研发情况。他相信德国人如果真的知道了中国正在研制先进的导气式枪机,必然会想方设法来套进一步的消息。现在广东兵工厂的执掌人就是他,安德烈如果要套话,那就不用选其他人了。

安德烈早早就让他的秘书在楼梯口迎接,秘书将吴绍霆一行人带到了领事办公室前,除了随从在门口等候,只有副官邓铿跟着吴绍霆走了进去。

“日安,吴元帅,没想到上次一别您说的过几天会再见面,竟然过了一年的时间呀。”

安德烈开玩笑的说了道,对于中国的春节他是很了解的。

“实在抱歉,希望爵士先生你能明白,我们国家正在发生五千年未有的大变革,身为这场变革的参与者,我当然会忙得不可开交!”吴绍霆微笑着说了道。

“来来来,到我私人办公室来。”安德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领事办公室是一个公开的场合,而私人办公室则是安德烈的个人办公空间。

来到了私人办公室,安德烈请吴绍霆坐在大书桌的后面,邓铿则在靠门的一处沙发上坐了下来。安德烈自己还没有坐下去,先开口对门口喊了一声:“于尔根,于尔根,你这个懒鬼,去楼下的酒窖把我收藏的威尔多夫炭烧啤酒拿来,记得带上冰块!”

吩咐完了之后,他才满怀笑容坐了下来。

“吴元帅,我知道你今天来访,肯定能为我带来一个好消息。”安德烈笑眯眯的说道。

“我相信这个世界是公平的,一个好消息是需要另外一个好消息来交换。安德烈爵士,都过去这么久了,你们德国大使馆应该有所决议了?我想您这边可以透露一些风声给我吧。”吴绍霆笑着反客为主的说道。

安德烈哈哈笑了起来,说道:“吴大帅,你还真是一个有心的人。不过外交方面的事情,你们广东政府不是已经全权交给了宋教仁宋先生来处理吗?我想,如果我们大使馆真的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宋先生的!”

“安德烈爵士,你就这样来敷衍我吗?我今天可确实给你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可是显然你还没有任何诚意可言。好吧,就算你依然要卖关子,可是我并非不知道任何内幕。北方那边忙得焦头烂额,相信满族人的政府已经穷途末路了,他们会在最近一段时间内重新启用袁世凯,对吗?”吴绍霆冷不防的直言说了道。

安德烈怔了怔,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尴尬了起来,停顿了一阵子之后才开口问道:“哦,天啊,吴元帅,你的消息是从哪里得到的?”

吴绍霆知道这个消息当然不用任何打听,他之所以欲擒故纵的告诉了安德烈,目的就是要让安德烈在谈话一开始就对自己感到畏惧。

“我有我自己的情报来源。不过不管怎么说,安德烈爵士如果一开始愿意告诉我,我还会把你当朋友。显而易见,安德烈爵士你总是习惯性的卖关子,这让我感到没有任何信任感了。”他慢条斯理的说道。

安德烈一时间尴尬的不知道该怎么收场,这吴绍霆不是摆明故意耍诈嘛!

这时,于尔根把炭烧啤酒端了起来,同时还端进来一桶冰块。

安德烈借此机会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笑呵呵的为吴绍霆还有邓铿都倒上了一大杯啤酒,然后大家先彼此干了一杯。

“吴将军,你所说的消息也确实是我知道的消息。不过您应该明白,这是你们国家内部的问题,我们做为友邦是无权干涉的。更何况,我相信即便您打听到了这个消息,对您来说也是无关紧要的。”安德烈一边擦着胡须上的泡沫,一边说道。

吴绍霆笑了笑,他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反正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行了,爵士先生,大家都心照不宣。那我来谈谈我今天来的用意吧,我认为我的部队现在有必要更新一批新的装备,在军火方面自然应该与德国老朋友合作了。难道不是吗?”他直言的说道。

“那是当然了。中国可是我们德国武器使用最广泛的国家了。这么说,吴元帅要为你的部队更换一批87式原厂毛瑟步枪吗?”安德烈神采奕奕的说道。

虽然他这个总领事不管军火买卖,但是若是能谈妥一笔军火生意,把这个客户转手介绍给军火商人,原本属于中介人的费用那自然就落到了自己的口袋里。更重要的是,这也能提高他在国内资产阶级之中的一定地位,一举两得好事何乐而不为?

“87式?您太小看我了。或者是,你们德国人总是喜欢保留一些好东西。”吴绍霆露出了一个轻视的笑容说道。事实上他现在完全没必要进口这批武器,因为导气式枪机成功问世,那就意味着很快就会研发出更先进的自动步枪,之所以还要进口外国武器,主要是看中外国武器的质量。

他并不是对张志诚没有信心,而是对中国目前的工业水准没有信心。

从昨天试验的那支自动步枪看来,要想生产出定型的自动步枪,只怕还是需要一段时间来琢磨的。即便能调整所有不合理的结构问题,但质量问题是根本原因。万一自动步枪使用时问题百出,总得有一批武器可以替换使用。

除此之外,就算日后不用了,这批进口军火转手还可以卖给其他省的军阀。

安德烈扬了扬眉毛,问道:“这么说,吴元帅你有更大的想法了?”

他想了想,又试探性的说道:“您是说91式?”

吴绍霆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爵士先生,您身为日耳曼人,难道您竟然不知道德国原厂的型号有哪些?您刚才所说的都不是正统毛瑟步枪。我希望您知道,我在德国留学的时候,可是很关注任何军事方面的事情。”

87式、91式虽然都是保罗??毛瑟设计的枪型,不过并没有成为德国军备的制式装备,而是卖给了土耳其和阿根廷两个国家。因此常说的毛瑟87式、91式步枪都会被称呼为土耳其毛瑟和阿根廷毛瑟。当时正是因为保罗??毛瑟与德国军事委员会发生了矛盾,所以在较劲之下快速设计和改进了一批毛瑟枪型,然后故意出让给国外。

只不过这一批枪型虽然在88式委员会步枪、89式毛瑟上有所突破,可终归还是有瑕疵。

“哦,哦,我倒是把这一点给忘记了,吴元帅你也是熟知我德意志帝国的人呀。”安德烈长叹的说道。

“那就简明的说吧,我希望爵士先生能够看在合作伙伴、朋友以及潜在客户的份上,帮我购进一批德国陆军制式装备Gew98式步枪。至于价格,我们可以慢慢的磋谈。”吴绍霆开门见山的说道。

“您是说您想要Gew98式步枪?”安德烈显然有些诧异。

Gew98式步枪是德国陆军最新规格的制式步枪,也将是德国陆军未来半个世纪的制式装备。就算是在二战加兰德半自动步枪发明出来之后,Gew98也一直堪称步枪的典范。当然做出这一结论的人,大部分都是二战军事发烧友,在他们眼里只要是二战出现的制式装备,都是经典中的经典,王道中的王道。

就吴绍霆而言,Gew98步枪既然能为德国效力那么久,总是有它存在的道理。

他虽然同样很欣赏恩菲尔德步枪、斯普林菲尔德步枪,可是英国货不好搞,美国人又是大奸商,同比之下宁可选择德国枪械。

第207章,订购德械

“吴元帅,我的朋友,希望您能理解一个国家的制式装备,在出口方面是受到很严格的控制的。当然,价格方面同样也是很不划算的。您真的只打算做这一个型号的选择吗?”安德烈用认真的口吻问道。

“没错。我相信金钱是有它的诱惑之处的。而安德烈爵士应该能为我出一个好价格。那么我可以很认真的说一句,安德烈爵士只需要给我一个单价,我绝对不会还价。至于这个单价该如何决定,希望安德烈爵士能好好考虑!”吴绍霆很有气势的说道。

安德烈没有露出任何高兴的样子,反倒愁容满面了起来。

首先他知道吴绍霆是留学德国的人,对德国的了解绝对不像其他愚昧的中国人一样。

其次他也知道做生意是需要细水长流、源源不断的,吴绍霆现在是广东革命政府军事部的第一号人物,中国现在正在打仗,军火生意必然是热季。所谓一口价不还价,这是吴绍霆的一个测试,如果德国给出合理的价格,那以后还能继续合作。如果借机漫天要价,非但没有下一次机会,而且吴绍霆也还没说要订购多少数量,搞不好连这笔买卖都没得做。

显而易见,他明白吴绍霆确实有诚心诚意与自己建立合作关系的打算,于公于私都是不能轻慢的。只是,Gew.98式步枪只要有钱确实买得到,关键是有多少钱?德国方面又能出多少货?这是一个麻烦的事。

“我明白了,这件事我会尽快帮你落实的。一旦有消息,我会通知你的。”安德烈说道。

“那就多谢了。”吴绍霆笑了笑。他觉得该说的话差不多就说到这里了,于是站起身来,道,“既然今日所为的事情都差不多了,那我就不叨扰爵士先生了。多谢爵士先生的啤酒,不得不说炭烧啤酒的味道果然非同凡响。”

安德烈马上也站起身来,不过他却没有打算向吴绍霆告辞,而是说道:“吴大帅既然对威尔多夫如此钟情,那不妨在坐下来多喝两杯嘛。”他说完,带着和蔼可亲的笑容又做了一个“请坐”的姿势。

吴绍霆笑问道:“安德烈爵士,你还有什么事要说吗?”他没有坐下来。

安德烈呵呵笑了笑,说道:“确实是有一些比较重要但是又非正式的事情。”

吴绍霆想了想,反正现在时间还早,索性就重新坐了下来。他看着安德烈,没有在主动说什么,只是等待着对方来道出所以然来。

安德烈也坐了下来,依然是一副和颜悦色,说道:“最近我有一些消息,对,是小道消息,不算可靠。因为打听这些消息对我本人来说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不过,出于好奇,仅仅是好奇,我希望吴大帅你能看来合作伙伴、朋友以及潜在客户的份上,多多少少向我透露一些情况。”

“我不太明白你说什么!”吴绍霆一脸疑惑,不过他心里已经猜出了几分倪端。

“是这样的,似乎吴大帅在接管广东兵工厂之后,在兵工厂上投资了不少经费呀。”安德烈进一步说道。

吴绍霆皱了皱眉头,果然不出他所料,德国人还是知道了广东兵工厂在研发导气式枪机的事情。他故作严肃的说道:“爵士先生,我希望你能不要多管闲事。广东兵工厂是我中国的财产,里面所有的东西,就算原厂国不是中国,但是所有权现在以及以后也是属于中国的。在这件事上,我觉得没有什么可谈的,请原谅我要告辞了。”

他说完,不论安德烈再怎么劝说,毅然是头也不回离开了。

从德丰大楼出来,吴绍霆等人上了战马,向东校场返回。

邓铿忽然打马走了上来,悄悄的向吴绍霆问了道:“总裁,看来洋人知道广东兵工厂的事情了。接下来该怎么办,他们肯定不会就此罢休的。”

吴绍霆点了点头,叹息了一声,说道:“你说的对。昨天晚上我就在考虑这个问题,洋人的间谍在我们中国遍布的太多了,而且也很容易就渗透到各个地方。在反间谍这方面,我们落后的太多太多了。”

邓铿又道:“那总裁你有什么打算?”

吴绍霆说道:“现在要处理的事太多,过两天我再告诉你。”

邓铿点头道:“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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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西斜时,吴绍霆换上了一身西装,穿了一双锃亮的新皮鞋,让邓铿去街上买了一些礼品,然后就向张家别墅去了。

自从广州起义之后,张家别墅的人丁一下子多了两倍。一部分是亲戚和朋友因为动乱时期前来投靠,另外一部分是张家重金雇佣的洋枪护卫队。即便广州城的秩序恢复如初,可是必要的设防依然保留了下来,毕竟这些旧官僚的大户人家对革命政府还是抱着质疑心态。

吴绍霆带着七、八个卫兵,骑着马来到别墅院子的大门口,张志诚亲自到大门前来迎接。

两个人有说有笑的穿过前院花园,刚来到别墅主楼正门,张直穿着一身绸缎长棉袄,站在门前的台阶上迎接,不过张直的脑袋后面还拖着那条白丝密布的辫子,这一点让吴绍霆心中有几分介怀。不过吴绍霆并非是吹毛求疵的人,有些前清遗老愿意留着辫子总不能不满足,这点民主权利还是应该保留的。

“张世叔别来无恙呀。”吴绍霆先一步开口问好了道。

张直表情很随和,轻轻的点了点头,微笑道:“震之,你这几日可真是把老夫忘到脑后去了呀!以前老夫知道你是一个积极进取的青年,却没想到你这进取之心完全超出老夫所预料呀!看看吧,你干出了一番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来了。”

吴绍霆见张直对革命没有排斥之心,自然感到了几分欣慰,他笑道:“张世叔客气了。革命势在必行,绍霆不过是先走一步罢了。纵然没有绍霆广州首义,也会有福州、武昌、南昌等首义。绍霆并非敢忘记世叔,只是革命之初,总有很多事要处理,不及来拜访世叔了。今日前来,也算是向世叔赔罪。”

张直笑道:“这我可不敢当,你现在贵为革命政府军事部首席,地位今非昔比呀。”

吴绍霆微微笑了笑,说道:“世叔这么说,岂不是在笑话绍霆了?”

这时,站在吴绍霆身边的张志诚不耐烦的插嘴说了道:“爹,上门是客,震之又不是外人,只不过忙了一阵子少有来拜访罢了。还站在门口做什么,来来来,都进屋再说。”

于是众人就陆续走进了客厅。

第208章,张家晚宴

张直、张志诚陪同吴绍霆到茶室小坐,其余众人就在外庭落座。

吴绍霆四下看了一下,奇怪的问道:“张小姐今日不在家吗?”

张直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丫头也不知道怎么了,前阵子还好好,最近一直闷闷不乐、耍性子,整日不出房门,公司也没去大理了。幸亏四先生留下的人能干,公司还能罩得住。我早就说了,这丫头是三分钟热度,过了兴头就不想再做下去了。”

张志诚也说道:“这几天小妹几乎就不出门了,我是说她的房门,什么吃饭、喝茶都在房间里面,怎么劝都不出来。”

吴绍霆一脸疑惑,张小雅又怎么了?

“不妨,等下我上去看看吧。”他说道。

“这样好,我看小妹平日见到你最高兴了,你去劝劝说不定就有效果了。”张志诚哈哈笑着说道。

“志诚!”张直觉得张志诚的话有些过分,出省提醒了一下。

吴绍霆没有放在心里,与张直、张志诚父子闲谈一下其他话题。

张直一直很想知道革命政府的目的和以后的政治走向,他虽然是一个商人,但同时也是官僚阶级,不管满清政府是否被共和政府取代,只要广州城一天有一个政府存在,他就希望能够从中获得一份利益。要说如今革命政府里面,他正好认识吴绍霆这个大角色,相信通过吴绍霆这边一定能够如常所愿。

吴绍霆尽量向好的方向为张直解释,同时还介绍了一下国内目前的情况。他一直把张直当做自己发展的重要合作对象,这个老头子家世颇厚,而且还有那么丰富的关系,只要对方能站在自己这边,几乎算得上小半个广东的资产阶级站在自己这边了。同时他也暗示性的说了一番话,表示自己与张家合作,可以达成比以前清政府还在时更好的效果。

张直在官场上混迹这么多年,轻而易举的就明白了吴绍霆意思。不过他并没有立刻表态,自己都活到这个岁数了,这点耐心还是有的。

“对了,震之,你最近可都在忙着什么呢?似乎你从韶关回来之后,好像没有什么大的动静呀!”张志诚忽然问了道。

如果是其他人来询问这个问题,吴绍霆一定会认为对方是在套自己的底细。不过张志诚是一个热心肠的人,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志同道合的合作人,理所当然是以朋友的口吻来随意询问一下罢了。他微微笑了笑,说道:“那你想要什么动静?整天带着兵去打打杀杀吗?”

张志诚哈哈的说道:“瞧你说的。我就是担心什么时候突然又要打打杀杀了,所以想从你这里了解一下消息嘛。”

吴绍霆说道:“你放心吧,如今广东省差不多不会再有什么大的动乱了。就算有,我也会保证兵工厂、工业公司那边不会受到牵连,你大可放心继续工作。”

张志诚点了点头,心中心安理得了。

“震之,最近没见你在实业上下功夫呀。”张直缓缓的问道。

“最近有确有这方面的用心。不过张世叔你也知道,革命政府刚刚成立不久,财政经费十分有限,去年我在张盛霆公司盈利的那笔钱,只怕是要私款公用了。另外,趁着广东这段时间太平,我很想在教育方面多投资一些。我已经拟出一份草案,在黄埔筹建两所军事学校。”吴绍霆故意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他希望张直这个财神多多少少能资助一下自己。

“是吗?震之竟然有这样的志愿?”张直显然有些没料到。

要说筹办教育、文化等方面的事业,通常都是像他这样年纪的老人才会有这等心思,吴绍霆二十多岁的青年就有这样的想法,还真是出类拔萃呀。教育、文化都是极少有盈利的情况,不过却是营养下一代的重要事业,这等前瞻性不单单是投资金钱上的问题,更是源自一种人性的涵养。

“是,我希望自己出资一部分,革命政府能承担一部分。虽然军事学校是培养军事人才,可是中国未来的局势稍微有点远见的人都会明白,哪怕推翻了清政府,后面还会有种种矛盾,不是短时间就能结束这场动乱。另外广东又是中国南疆大门,我中国饱受列强欺凌已久,发展军事是宣扬国威最直接的方式。”吴绍霆娓娓道来。

张直微微点了点头,沉思了片刻,然后说道:“震之有这样的想法很好。如果资金方面又什么困难,我这个老头子还是可以帮上忙的。”

吴绍霆等得就是这句话,他欣喜的说道:“有世叔这句话,绍霆信心十足了。”

张直笑道:“不论军事教育还是文化教育,这些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我张家虽然算不上富甲一方,这点心意还是能力之内的。”

他心中却是另外的想法,不管怎么说,如今风水轮流转,以前的小小哨官、营长转眼间成为了首长,自然是要多巴结巴结。正好吴绍霆兴办军校的想法是一个契机,不单单能送上一份人情,这军校办好了,日后自己也能名留史册,正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一旁张志诚也笑了起来,煞有其事的说道:“是呀,说来我们张家现在正是得意之时呢,银子还有一些的,将来说不定还会赚得更多呢。”

吴绍霆对这番话有些疑惑,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张志诚笑着继续说道:“震之你不知道,在南方我们张家认识你这个大人物,在北方我四伯马上就要当大官了。”

“志诚,你又胡说什么呢?”张直不悦的教训了道。

“爹,这又有什么,震之不是外人,而且震之也绝对没你想的那么迂腐呢。我这个痛恨满清鞑子的人都没有芥蒂,震之就更不会了。”张志诚认真的说道。

“到底怎么了?”吴绍霆复问了一遍,看着这父子两个人性格迥异,弄得自己都有些茫然了。不过刚才张志诚提到北方和四伯,从这个线索上他已经推测出了几分了。

张志诚转向吴绍霆,说道:“我四伯前几天发来电报,说北洋的袁宫保拟定邀请四伯入朝当官。虽然满清是强弩之末了,但这个名分只怕也不会轻,将来在我们张家族谱上肯定是一记重笔。”

吴绍霆记得袁世凯出山之后出任内阁总理,组建新一期清廷内阁的时,张謇就是担任财政部长,不过这个短命的内阁不到几个月的时间就跟着满清一起覆灭了。他明白张志诚的意思,张志诚是不喜欢满族政权的,但是因为张謇好歹是出任了一个大官,或多或少值得炫耀。

“只怕会苦了四先生了。”他一语双关的说道。

张志诚有些疑惑,本打算追问下去。不过张直听出了吴绍霆的弦外之音,在革命党面前谈论满清政权的事,这不是风牛马不相及吗?于是张直立刻转移了话题,继续讨论关于广东的革命政治、商业和教育等方面了。

快要开饭时,吴绍霆打算去看望一下张小雅。张志诚带吴绍霆来到了后X庭的楼下,然后让其自己上楼去。来到二楼,张小雅房间的门是虚掩着的,有一股女孩子闺房的淡淡香味飘了出来,不过里面好像什么动静都没有。

吴绍霆走到门前,唤了一声:“张小姐?”

过了好一会儿,里面传来了张小雅不耐烦的声音:“谁呀!”

吴绍霆带着微笑推开了房门,只见张小雅正坐在自己书桌后面,不过小脸蛋上有一些印子,眼睛迷迷蒙蒙,好像是刚刚趴在书桌上不小心睡着了。

张小雅一边揉着自己的眼睛,一边站起身来,没好气的说道:“你走,你走,我才不要下楼去吃饭呢!叫他们送点水果上来,我要吃荔枝!”

“张小姐,现在可是正月,哪里来的荔枝呀!”吴绍霆笑着说道。

这时,张小雅看清楚了站在门口的人,顿时瞪大了眼睛,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不过很快又换上了一副生气的表情!

“谁让你进来的,你出去、你出去,不要见你!”

吴绍霆怔了怔,他有些莫名其妙,问道:“张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张小雅小鼻子哼了一声,背过身不去看吴绍霆,但是嘴巴上却还是唠唠叨叨的说道:“你现在是大人物了,看不起我这个小家子了。你还来我家做什么!”

吴绍霆奇怪道:“张小姐,你这么说我就不明白了。我与你哥哥是好朋友,与你也是合作伙伴,张世叔又是我敬佩的人,何来看不起只说?张小姐,这几个月不见,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张小雅转过身来,她在家里穿的很随便,一身轻便的棉袄,承托着玲珑小巧的身躯,秀发也没有经过任何打理,轻松自然的垂在肩膀上。吴绍霆看着张小雅,这才仔细的发现原来时隔几个月不见,这个小美女竟然有了几分成熟的妩媚味道,小小的胸脯似乎也挺拔了不少。

“你只会说胡话。我以为你是一个正直的人,没想到你带头造反,而且……而且还不理我!”她气呼呼的说道。

“张小姐,你现在还小,很多事情你不明白,我也不想解释。不过你说我不理你,可是现在看来好像是张小姐你不太愿意理我才是呀。”吴绍霆表情认真的说道。

“是你先不理我的。那你出去打仗凯旋,我在大街上追了你半天,叫你的名字,你都不理我!”张小姐依旧气氛难耐的说着,她小巧的脸蛋都涨红了起来。

吴绍霆听到这里,顿时明白了过来,他呵呵笑了笑,说道:“张小姐你误会了,那天街上那么多人吵杂,我根本没听到有人叫我。如果我听到了,我一定会应你的。更何况,如果你真的认为我现在看不起你们张家了,那我也不至于还要来拜访你们呀!这段时间全中国都在闹革命,身为革命军人我每天可是要处理很多事情的。”

张小雅觉得有些窘,好像吴绍霆说的是有道理的。她发红的脸变得更红了起来,扭扭捏捏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好了,张总经理,既然这是一次误会,那么你我就都不要放在心里去了。我可是特意上来叫你下楼吃饭的,另外这段时间我没有顾虑到公司的事情,还要跟你好好讨论讨论呢!”吴绍霆微笑着说道。

张小雅看了吴绍霆一眼,样子有点偷偷摸摸、做贼心虚,不过最后还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下楼的时候吴绍霆问了一下张小雅,难道这段时间闷闷不乐就是因为这个误会吗?

张小雅立刻说道:“才不是呢。你造反之后,广州城内人心惶惶,我主要是为这件事担心嘛。你不知道,那天晚上还有人闯进我家了,他们说自己是革命军,要我们交出值钱的东西。幸亏我爹爹雇了洋枪队,把这些坏人都赶走了。当时我们跟坏人交战,我爹爹都亲自开枪了,据说前前后后一共打了好几百枪呢!”她绘声绘色的说了一大堆,表情显得很严肃,也带着几分余悸。

“这件事说来复杂,那天城内的情况很复杂,不过我相信来袭击张家的人肯定不是革命军,他们应该都是城里的旧军流寇,打算在逃跑之前打家劫舍捞一笔。”吴绍霆说道。

“你说,广州本来好好的,都是你一定要闹事,弄的城里乌烟瘴气的。我们农庄都被人*了,很多果汁都被糟蹋了,唯一庆幸的是城里的公司还算安全。”张小雅埋怨的说道。

吴绍霆不想向这个小丫头多解释什么革命的道理,纵然解释了对方也未必懂,所以他保持沉默不语,不再接下这个话题。

晚上在张家享用了丰盛的晚宴,饭后吴绍霆小坐了一会儿,听取了张小雅描述公司最近的运营状况。张盛霆公司目前已经走上了成熟化的产销路线,尽管经历了革命的波乱,一定程度上销售额有所下降,不过还是处于良好的发展状态,无需多操心。

第209章,狙击士官学校

梁鸿楷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了东校场,他是昨天晚上接到消息,今日一早从西郊军营赶回广州,虽然他不太确定吴总裁这么急着找自己所为何事,可是据邓铿派人通报时候的语气,他还是猜出了几分大概。这次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情了。

来到军部大院,一番通报之后,他被侍从官带到了吴绍霆办公室门口的茶室稍等。

大约十几分钟之后,办公室里传来了一阵笑声,随即门打开了,吴绍霆陪着张家的管家有说有笑的走了出来。茶室虽然是单独的房间,但是总裁办公室出来的人还是能看到这里,因此梁鸿楷不敢怠慢,正经的站起身来立正。

吴绍霆将张家管家送到了走廊尽头,然后就折返回来,他看了一眼茶室,但是什么话都没说。等到他回到办公室过了一会儿之后,邓铿才走进茶室,带着梁鸿楷过去了。

“坐。”吴绍霆正在看一份文件,那是张直昨天连夜做出的一份资助军校的款项报表,他今天早上的心情还算不错,因为张直的出资效率简直超出了自己的预料。

梁鸿楷脸上很尴尬,战战兢兢的在办公桌对面坐了下来。

“总裁,您调卑职前来,可有什么吩咐吗?”

吴绍霆没有急着回答,继续埋头看着手头上的文件,他心里还在盘算着,等到张直把款项打过来,正月之内黄埔军校就能正式开班了!

梁鸿楷额头涔出了冷汗,在这正月天寒地冻的日子里,他竟然感到一种心慌的燥热。

吴绍霆越是不说话,空气弥漫的压力就越是沉重。

梁鸿楷原本在茶室里看到先前吴绍霆有说有笑的样子,心中稍微松了一口气,可是现在看来自己简直太幼稚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论年龄自己甚至要比吴绍霆略大,可偏偏吴绍霆身上散发的气场让自己埃了一大截。

吴绍霆看完了文件,慢条斯理的将文件合了上,然后头也没抬的就说到:“我这个人很公道,跟我的人我都会给他一次机会。正所谓人非圣贤。我想你明白我找你来的用意,很多事情我过去了不代表我不知道。”

梁鸿楷吞了一口口水,他知道吴绍霆是在说那三十万两白银的事情了。

“总裁,您听我说,事情不是您想得那样。官库的银子是我拿到的,可是我没有打算私吞这笔银子的。这笔银子我都……”他仓促的解释着。

“住口。”吴绍霆打断了梁鸿楷的话。

他的声音不大,不过却有一种潜在的威严,他接着说道:“你现在解释只能给我两种想法。第一,你解释的合情合理,可一个多月过去了,你始终没有上报这三十万两库银的动向,这就表明你是一个庸庸碌碌的人;第二,你解释的不合理,只会让我认为你做错的事还不敢承认!”

梁鸿楷一下子呆住了,半句话卡在嗓子眼里,吐出来也不是,吞下去也不是。

“给你五天时间,把三十万两库银全部送到军部上缴。缺一两都不行。”吴绍霆严肃的做出了结论。

“是,是………”梁鸿楷很艰难的回答了道。这笔银子他已经用掉了一部分,不过在用掉的一部分当中,绝大多数还是在起义当天充当光复饷了,第一样和团部的一些军官都分了,士兵每个人是三十两,军官按照级别是五十两到两百两不等。

除此之外,他私人挪用的部分是在城内投资了一些公司,购买了一些地产和别业,还给家里的人一部分。

起初他确实没打算私吞这笔库银,只是学着吴绍霆以往在军中的手段,把银子散出去用以笼络军心,至于投资公司那也是仿效吴绍霆在军商两头都吃得开。可以说,在他的心中吴绍霆就是自己的目标,无能如何都要到达吴绍霆这种地步。

本来是准备上报这件事的,哪里知道稍微托了几天,才知道军部和革命政府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因此就动了私欲。

他早先为自己安排了一个理由,如果吴绍霆真的追查下来,他就如实的告诉吴绍霆,然后把剩下的银子归还就好了。大不了就在散发光复饷的项目上多加一些数字,偷偷掩盖私自用掉的那一笔。可是现在吴绍霆根本不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直接要缴回三十万所有银子,真是有苦说不出。

不过他明白,就算发光复饷那也是以他个人的名义,在这件事上吴绍霆占不得任何利益,凭什么会格外开恩?

“总裁,卑职一定把三十万全部缴纳,多谢……多谢总裁给卑职机会.........”

“你别高兴,从现在开始,你从第一营调回来到军官处待命,我另有安排。”吴绍霆冷冷的又说了一句。

梁鸿楷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以为这次吴绍霆所谓给一个机会,只要交回白银就不会再追究自己责任的,没想到终究还是难逃一罚。不过这样也还算好,最起码现在看来不是太严重,真是庆幸!

“你记住,不要有任何幸运。你没有下一次了。如果再让我知道你还敢背着我耍小动作,我会毫不犹豫拿你来开刀的,绝不心慈手软。”吴绍霆一眼看出了梁鸿楷的内心,于是警告的说了道。

“是,是,卑职明白………”

五天之后,梁鸿楷终于将三十万白银全部上缴到军部,至于这其中的差额是怎么来的,自然是做了一些违背良心的事。吴绍霆暗中派人在这几天里监视着梁鸿楷,对梁鸿楷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那些光复饷当然是不可能在要回来,至于投资公司的钱则全部撤资,而且还狠狠敲了合伙人一把。这样一来,梁鸿楷靠着库银打下的基础全部付诸东流了。

吴绍霆将梁鸿楷调任到军事部从事文职工作,打算过一段时间再调其到韶关担任监管。既然梁鸿楷是一个有野心的人,那自然是不能在让其轻易掌兵,至于什么时候再启用,那就另当别论了。在眼下的环境,宁缺毋滥是保证吴绍霆地位的原则之一。

在接收了三十万白银之后,吴绍霆将黄埔军校与狙击士官学校的开办计划递交到了革命政府筹备处,不过这些都只是形式。吴绍霆现在有钱了,甚至都不在乎革命政府能否拨出款项来资助此次事业,在递交计划的第二天,他就在军部成立了军校筹备处,自己亲自领导筹备处的工作进展。

黄埔军校正式名称为革命军高等陆军军官学校,选址黄埔南岛,简称黄埔军校,旨在培养革命中下级军官,条款上完全就是按照国民革命军时期的国民党陆军军官学校一样。不过这次吴绍霆决定下大手笔,一旦黄埔军校正式开班,广东省内的武备学堂和陆军中学堂一应停办,仅保留陆军小学堂,所有师资力量都转移到黄埔军校上。

至于雇佣外国顾问,吴绍霆会酌情安排,毕竟他知道这个时代能尽心尽力培养中国军人的外国军事专家很少,他可不会花先前来养活这些人。另外在学校设施和供应上,他同样会尽量节俭,纵然现在有钱了,也绝不能让学员军官养尊处优,只有通过艰苦的环境才能磨砺一个人的意志。当然他也不会像历史上黄埔军校前四期那样,连一碗像样的粥都喝不上,基础生活保障还是由的。

狙击士官学校同样选址在黄埔,不过不是在南岛上,而是在北岸。

成立这所特殊兵种的学校,是吴绍霆在购买M1903步枪时埋下的想法,狙击手在战场上的杀伤力是最大的,尤其还是这个装甲兵几乎罕见的年代,能够掌握一批精炼优秀的狙击手,胜过一支大军。

狙击士官学校正式名称为军部士官特殊训练学校,按照二战一直延续到二十一世纪的标准惯例,特殊训练学校每一期六个星期,追加一个星期文化基础课,合计七个星期。

吴绍霆在二十一世纪属于特种部队,虽然他不是担任狙击位置,可是一个特种兵掌握多元技能是不在话下的。他相信在没有聘请到合适的狙击教官之前,自己是可以亲自参与学校的执教工作,只要教导两期学员毕业,这些学员就可以接替自己的工作了。

转眼间到了三个月,袁世凯如愿以偿进京组阁,一方面下令北洋军南下镇压革命势力,另外一方面还在暗中与南方革命党人翰旋。

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除近畿直隶与满蒙一带之外,国内已有九个省宣布独立,其余省区革命之潮如火如荼。

三月初,黄兴在芜湖完成了五省革命联军的会师,并将五路人马合编为粤赣浙沪闽革命联军,被推举为联军总司令,五省一起负责联军的供应补给。合编完成之后,这貌似团结一致,齐心协力的大军,浩浩荡荡沿着长江进攻合肥。

第210章,黄埔军校

三月上旬,凤山率领北洋第一镇南下,事先因为保定军资府军官学校(即日后陆军大学)学员何子渊伙同宿舍其他学员,将保定的浏河铁桥炸毁,延缓了第一镇行军。不过因为南方事迹,凤山不敢耽误,下令五天之内全军征船渡河。

第一镇在三月二十五日进攻郑州,平息了郑州革命党作乱,旋儿又直逼武汉。

武昌起义是在二月初爆发的,那个时候袁世凯刚刚被任命为军机大臣,导致武昌清军势力顽抗到底。虽然湖北清军调出一部分镇压四川、长沙等地革命起义,城内正是空虚之时,可面对负隅顽抗的清军余部以及不肯反正的长江舰队,这一仗打得很吃亏。直到二月底,犹豫了半个月之久的海军提督萨镇冰收到黎元洪致函,最终称病换乘英国太古商船返回京城,这才使得起义军光复了武汉三镇。

然而武昌军政府成立还不到一个月,第一镇就开到了家门口。

凤山于四月初下令进攻武汉,三天之内攻克汉口,又一天攻克汉阳。

黎元洪苦苦坚守武昌,打算以长江为防线,阻止清军渡江,同时通电南方独立的诸省求援。然而五省联军已经在进攻合肥,不日就要转战江苏,北洋第六镇也从山东南下到津浦线一带,随时阻止五省联军北上。与湖北最近的四川、湖南等地正陷入胶着状态,自身难保,根本无暇以顾。

全国革命形势一下子进入了低潮,各省也开始纷纷为后路做打算,地方士绅与军阀勾结,开始争夺本地的权利。

广东方面,黄埔军校和狙击士官学校于四月初正式成立。

吴绍霆出资五万,翻新和扩建了黄埔南岛海军学堂废弃的校舍,正式挂牌成立了革命军高级陆军军官学校,所有教官都从武备学堂、陆军中学以及革命粤军第一师中兼任。为了减轻革命粤军第一师的工作负担,他还将随师学堂下放到了黄埔军校。

狙击士官学校的从购置了一部分无人居住的民宅,然后加以扩建落成的。教官方面仅仅是雇佣了一名美国狙击枪械专家和一名德国退役的神枪手,尽管如此,但狙击士官学校的投资要远远超过黄埔军校。虽然士官学校的校址没有黄埔军校大,但是在物质上的筹备却多了很多。除了重金购进了一批特制的M1903步枪和瞄准镜之外,还要营造复杂的、各种不同环境的训练场。

正式成立并不代表正式开班,吴绍霆制订的招募条件,黄埔军校是面向全国招生,狙击士官学校则是从省内各部队推荐精锐士兵。后者没有部队限制,哪怕是龙济光推荐来的士兵,照样是接纳下来,因为这些培养过来的士兵学校未必就会放回原来的部队,必然会想法设法留下来为军部所用。

黄埔军校的招生广告在各省报纸上刊登,为了吸引军事人才,军校筹备处还给出了报名期间食宿旅费全包的承诺,即便未能通过考核,照样会报销返程旅费。

狙击士官学校第一批学员是从特务营选拔二十名文化素质较好的士兵,于四月六日正式开始上课。

在国内革命陷入困境之时,各省革命志士和爱国青年们看到了黄埔军校的招生启示,在军校细则中宣扬的革命精神,俨然成为了一盏充满希望的明灯。接下来的一个月内,广州码头迎来了许许多多慕名起来的考生,好在筹备处事先准备充分,将这源源不断的考生都妥善安置了下来。不过面对这么多热情的考生,筹备处不得不把原定第一期五百人名额扩大到六百五十人,各科都增开了一个班。

虽然广东兴办的黄埔军校成为了国内一时热点,不过众说云云,难免不会有一些闲言碎语。广西刘显世、上海陈其美都在报纸上公开发表批评,指责广东方面在革命尚未成功之际,浪费公帑做一些无谓之举,引得革命军事人才纷纷出走南下至广州投考军校,何其可恨!

对于这一类的批评,吴绍霆全部置之不理,在他眼里这些无谓之人的动作才是无谓之举。

四月中旬的一天,廖仲恺派汪精卫来到东校场军部大院。

如今的军部文政人员增加了一倍,这些新增的人员大部分都是武备学堂、陆军中学堂撤销之后的文职军士,也有一部分是最近两个月新招募的文员。军部的工作量日益增大,两个军校的筹备工作几乎占了大半的人力资源。为了保证军部的军事与教政互不干涉,降低军事机密外泄的可能性,吴绍霆还特意扩建了军部大院。

在大院扩建的过程中,吴绍霆主动让出大院交给文职人员办公,他则带领一众军部和师部的军官到兵营驻扎。

新建军部大院分南院和北院,南院是旧院,届时军部和师部移驻北院,南院则由文政部门办公。虽然军部目前的职能很复杂,不过吴绍霆没有打算把军部彻底分割成为文武两个部门,依然保持着一手抓的现状。

汪精卫来到东校场时差点迷路,他在军部大院等了半天才知道吴绍霆的办公室迁移到了兵营,在一个侍从官的带领下好不容易见到了吴绍霆。

吴绍霆下午正要去狙击学校教课,所以匆忙的抽了一点时间来接见汪精卫。

“季新,来,请坐。兵营里简陋了一些。”在汪精卫走进之后,吴绍霆刚刚将签署好的款项报单交给邓铿,邓铿转身走了出去。

汪精卫没有急着坐下来,他带着几分敬畏的神色说道:“总裁正是日理万机呀。”

吴绍霆自嘲的笑道:“什么日理万机,我不过是瞎操心罢了。”

这句话是一句实话,很多事情他完全可以放手交给下面的人去办,不过一个年轻的领袖多疑是很正常的。当手握大权的时候,为了保证权力牢牢掌控在一个人手里,很多事肯定会亲力亲为的。

他端起茶缸喝了一口水,然后长长舒了一口气,又问道:“季新,有什么事吗?”

第211章,裂痕

汪精卫这才坐了下来,正经的说道:“廖总理派在下前来通知两件重要的事,一件事是在明天下午两点在政府会馆召开同盟会领导会议,吴总裁务必要参加。”

“明天下午?”吴绍霆仔细想了想,明天下午他依然还要去士官学校执教,他这个校长可不是那么轻松的。同时他也觉得廖仲恺、胡汉民这些人真是搞笑,开会的消息才提前一天通知,真让人大敢仓促。

“这次会议很重要的,以往的会议吴总裁少有参加,这次廖总理是再三交代下来的。”汪精卫看着吴绍霆沉思不决的样子,连忙强调的补充了道。

“好吧,我尽量准时到场。”吴绍霆勉强的答应了下来,“另外一件事呢?”

“第二件事更重大,孙先生要回国了。”汪精卫振奋的说道,他的双眼闪烁着熠熠的光泽,整个人都显得激动了起来。

“孙先生要回来了?什么时候,在哪里?”吴绍霆赶紧问道。这个消息确实重大,这意味着他在广东占山为王的计划出现了重大隐患。假如孙中山没有按照辛亥革命历史上的进度,从美国返回后直达上海,再北上南京宣誓就职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而是直接来到广州组织*,那可真是一件头疼的事情了。

吴绍霆不喜欢广州变成全国同盟会汇集的地方,更不希望孙中山会来到广州,这些人都是难缠的角色,以自己目前的势力不一定能够掌控整个大局。尤其是孙中山在刚回国的这段时间里,他的影响力是十分巨大的,弄不好苦心经营的一切就全部拱手相让了。

吴绍霆目前很了解自己的势力和能力,应付广州革命政府还是没问题,要是跟中华民国中央政府作对,那可就是自寻死路了!

“孙先生在船上发来了电报,他与朱卓文将在本月十二日抵达日本,预计二十一日可以归国。”汪精卫说道。

“那孙先生会在哪里上岸?”吴绍霆又问道。

“孙先生的船是美国到上海,应该会在上海上岸。明天下午的会议就是商讨迎接孙先生的工作,如今国内宣布独立的省城已经专电广州催问*筹备事宜,廖总理到现在还没有确定召开*的详细定论,只是回电让各省先举办省议会,确定*的人选之后,再另行商议。如果届时在广州召开*的话,我们应该会迎接孙先生到广州来。”汪精卫侃侃而谈。

吴绍霆听到这里,脸色忍不住发生了变化,不过他很快又掩饰了过去。

“在广州召开*,总不会要定都广州吧?这可是千古从未有过的事情,广州是南疆门户,岂能成为大国之都?”他故作担忧的说道。

“定都广州大致是不可能了。相信其他省的代表也不会同意这个决议。不过目前看来,全国也只有广东是最安全的地方,在这里召开*,然后等定都决议下来之后再迁移,也不失是一个办法。”汪精卫说道。

吴绍霆沉思了片刻,暗暗吸了一口气,看来接下来的日子可真不会好过了。

他没有多说什么,微微点了点头之后,道:“我明白了!”

汪精卫笑了笑,说道:“反正这些都只是在下的猜测,一切还要等明日会议结束之后才又定论。”

汪精卫离去之后,吴绍霆情绪显得有些沉闷,孙中山虽然是历史名人、中国革命之父,可是同时也是一个强权主义者,其无时无刻都想着掌控最高决策权。吴绍霆已经做好了称霸广东的准备,慢慢积蓄实力,等待着军阀时期到来然后再逐步完成统一,这是对历史预知之后做出的判断。

可是孙中山不会这么做,他不知道未来国内的局势,也不曾把时势看得更细微,只求在大局上完成国内统一,最多面料美国式的分裂局面。

吴绍霆寻思着如何应付孙中山这位大佬,到了中午连吃饭都忘记了。

邓铿敲了敲门走了进来,问道:“总裁,要把饭菜送到这里来吗?”

吴绍霆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说道:“不用了,现在一点都不想吃。”

邓铿于是把家在腋下的电报递了过去,说道:“总裁,十分钟前刚刚收到江西的电报,南京于五天前光复了,不过五省革命联军内部发生了一些摩擦。”

吴绍霆稍微提起了几分精神,南京光复是一个好消息,最起码中华民国成立时定都方案会多一个选择,而且南京的可能性更大。这样一来,也算是间接分担了孙中山来粤的可能性。他接过了电报仔细看了看,五省联军围攻南京三天,张勋的江防营苦求冯国璋南下增援无果之后,最终溃退至徐州。

电报里还附带了一则江西报纸的通讯,五省联军攻克南京之后发生了分歧,黄兴主张继续北上,赣军主张回师支援武汉,闽军因为福建省发生动乱急切要撤回平乱,沪军和浙军因为收到了孙中山回国的消息,所以希望固守南京,等待孙中山回国后主持大局。

不单单五省革命军出了多种意见,同时各省补给也出现了问题。

各省旧官僚和士绅们开始争夺权益,忽视了前线作战的革命军,其实在北洋六镇行动以来,很多省已经不见得北伐有什么成功的希望,所以也不重视出省部队的供给。除了广东省还在坚持筹集粮饷输出前线之外,其他省几乎是只进不出了。

五省联军在南京的情况很不好,士兵们从一日两餐缩减到一餐,又从一餐缩减到了一顿粥。本来革命粤军第二师还有馒头吃,可是后来也分了部分来接济其他省的口粮,均一均下来,大家都吃不好。

上有高层分歧,下有饥寒交迫,联军士兵纵然连克数城,士气也是逐渐低落。

“照样下去,其他四个省的军粮都算在我们广东省这边了。”吴绍霆把电报摔在了桌子上,虽然语气很不高兴,不过脸色却有几分激动。他看到一个希望,苏浙沪那边很乱,都在眼巴巴等着孙中山去主持大局。

因为前段时间在国内传闻孙中山在美国成立了同盟会北美筹饷会,相信这些联军士兵都在翘首以盼这笔国外的饷援。

“总裁,如今大局不太明朗,要不然我们先让第二师回粤吧。”邓铿建议的说道。

“大局越不明朗,我革命粤军越要坚持下去,这样才能体现我粤人的革命决心。更何况,克强在前线正是兵锋正劲的时候,现在让他撤回,只怕不会有结果。”吴绍霆缓缓的说道。

邓铿沉沉的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了。

“士元,给第二师的补给不能中断,该多少就多少,款项不够可以从军校筹备处那里挪一挪。第二师是代表我广东革命政府出征,可不能丢了广东革命政府的颜面。”吴绍霆吩咐的说道。

“明白了。”邓铿点了点头。

“另外,孙先生马上就要回国了,如果不出意外,我也会前往上海迎接孙先生。这方面的事情你帮我先打理妥当,包括我不在广东期间的一应情况都要算计在内。”吴绍霆又说道。

邓铿刚想开口说什么,因为他自己也很想见一见孙先生,不过现在看来总裁是留下他坐镇广东了。好歹这是总裁对自己的信任,也是时事所需,他最后只好改口说道:“总裁放心吧,属下一定办妥。”

第212章,湖南,广东

次日下午,吴绍霆推掉了士官学校的教课,赶到了政府会馆参加同盟会会议。

廖仲恺先做了一番陈词,介绍了一下目前国内已经宣布独立省的情况,以及孙先生回国的日程,最后才说出了此次会议的主题,商讨*召开的地点以及拟定国都参考草案的事宜。

粤系同盟会成员都巴不得能在广州召开*,这样他们做为地主就能占据很大的优势,到时候*所颁布的章程,一定会趋向广东方面。不过在粤系同盟会成员当中,廖仲恺和吴绍霆是没有支持这个观点,华兴会的众人也觉得广州不甚合适。

“说来,广东也未必是最安全的地方,湖南局势不稳,如果焦达峰在衡阳失利,清军一路南下必定会袭击广东。毕竟广东是革命首义之地所在,在大局上有很大的意义。另外,*召开之地必然应是国都所在之地,于情是顺理成章,于理是减少迁移的复杂性。”章士钊拿出一副威严的神态,铿锵有力的说道。

胡毅生冷冷哼了一声,反驳道:“章行严,你就只知道拿你们湖南来说事,你的目的无非就是你们湖南能受到重视吧!”

章士钊脸色一冷,不客气的说道:“什么你们湖南,我们湖南,湖南不是中国的一部分吗?难道革命就是属于你们广东人?”

胡毅生恼火的说道:“若不是我们广东人首义,等到你们湖南起义时,中国就完了。”

周震鳞义正言辞的道:“毅生兄,我们现在讨论的是召开*的地点,不是湖南、广东的地域之分。行严只是就事论事,我们这些原来华兴会的老同志,这段时间一直都在与湖南省内保持联络,自北洋军南下伊始,湖南的局势步步危机,谭廷闿都已经与清廷议和了。”

胡毅生不耐烦的回道:“华兴会华兴会,你们这就是在分化同盟会,搞自己的小组织!”

周震鳞、章士钊、徐佛苏三人气得脸都绿了,这胡毅生简直蛮狠不讲道理。

宋教仁极力保持着冷静,用平静的语气说道:“好了,大家都少说两句。会议刚开始就讲这些与主题无关的废话,还大吵大闹的,这像什么样子?行严兄,道腴兄,你们都先冷静下来!”

周震鳞、章士钊等人一脸揶揄,闷闷不做声了。

胡毅生冷冷笑了笑,露出了一个胜利者的表情。

“刚才大家争吵确实太离谱了,什么湖南,什么广东,我们都是一脉同宗的革命同志。”这时,胡汉民珊珊的出来打圆场,他打着官腔说道,“我认为,目前国内各省的情况都不太稳定,而我们广东是最早起义成功,也是最早成立革命政府,在大环境上有优势。更何况广东交通方便,水陆、陆路四通八达,哪怕日后定都下来需要迁移那也是极为方便的。”

“若是说交通方便,上海岂不是更方便了吗?问题的关键可不在这里!”李煜堂开口说道。他身为革命政府财政部部长,平时对革命政府的政治决议从来不干涉,只是身为一个商人养成了一种敏感的预知性。

如果*在广州召开,这期间的经费开支绝对会是十分沉重的一笔。在此之前他虽然为革命政府筹集了很多经费,可其中也有不少数字完全是他私人掏腰包凑处来的。他当上这个财政部长非但没赚到什么钱,还要倒贴进去,平时维持政府运作就罢了,还要无端端的摊上一个吃力不讨好的*,这无论如何都是不情愿的。

“煜堂兄,你这么说就不好了嘛。”胡汉民有些不悦的说道,不过他知道李煜堂是革命政府财政的中流砥柱,所以语气上还算是很留余地了。

“既然需要表决意见,不如我们投票决定吧。”朱执信提议道。

“投票?”章士钊再次忍不住发言了,“你们广东人都希望在广州开*,这种投票有意思吗?何必还要这样形式主义!”

“你这话什么意思?”胡毅生怒道,“刚才你还说不分湖南、广东,现在又针对我们广东人,有本事你们湖南人打出省去呀!”

“你这黄口小儿,广东首义若不是我们多方面努力,能有这样的光辉伟绩吗?我们湖南省现在虽然形势不利,但也用不着你在这里说风凉话!”章士钊毫不示弱的反击道。他一直都认为自己说话的语气很折中,可是这胡毅生却处处针对、时时刁难,而且出言不逊,自己这一口气怎么能咽得下去?

胡毅生哈哈讥笑了一阵,然后冷声说道:“你还真不要脸。广州起义前前后后,你们湖南人出什么力了?有出一分钱,有出一条枪,有出一个兵吗?若不是看在同盟会同志的份上,我们广州革命政府何必要收留你们这些湖南人!”

章士钊、徐佛苏等人拍案而起,纷纷痛斥胡毅生这种狂妄的言论。

朱执信站起身来想要劝止,同时还责备的对胡毅生说道:“毅生,你这是什么话!你这简直就是荒唐的话,天下革命志士都是一家人,我们都是同志,你这话太过分了。”

胡毅生不屑一顾的说道:“是他们总是跟我们唱反调。”

周震鳞气得想要冲过去抽胡毅生一巴掌,一旁宋教仁紧紧拽着周震鳞的袖子,这才控制住了由吵架变成殴斗的局面。

然而双方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大,几个站在胡毅生这边的粤系少壮成员群起声援,就连一些粤语骂人的脏话都吐了出来。廖仲恺、朱执信、胡汉民三个人眼见局势不对,齐齐起身安抚会场,可是三个人各怀鬼胎,安抚的力度也心力不一。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一声玻璃杯的破碎省,接着是重重的拍击声。

突如其来的响声让全场都吓了一跳,旋即争吵的场面一下子安静了起来。

众人寻着声音的源头,只见吴绍霆桌位前面的地板上有一支摔碎的茶杯,一支手枪搁在桌案上。就在刚才吴绍霆摔了茶杯,紧接着拔出了自己的手枪用枪柄狠狠的砸了一下桌子。

“吵够了?我来错地方了吗?这里是菜市场吗?”吴绍霆声音由弱渐强,最后变成了斥吼的语气,“之所以开会,就是讨论问题的解决方案。你们一个个都是同盟会的元老,一把岁数的人了还这么不分轻重!本来是解决问题,现在好了,倒头来问题没解决还制造了一大堆新的问题出来!”

大家看着吴绍霆公然在会场拔枪,还说出了这样一番话,心中都有一些不痛快。

胡毅生年轻气盛,正要开口训斥吴绍霆。不过就在这时,他的堂兄胡汉民意识极快,马上开口训道:“毅生,都是你的不是,没大没小,把话说得那么过分。要知道行严兄、道腴兄论资排辈那是你的前辈。快向他们道歉。”

说完,他还向胡毅生使了一个颜色。

胡毅生会意,不过他心里还是不服气,只好冷哼了一声,勉强的向华兴会诸位道歉。

周震鳞、章士钊等人原本就没打算跟粤系的人争吵,他们深知自己寄人篱下,总得处处忍让一些,于是就这么算了。

“说一句剖心的话,大家之所以希望*在广州召开,无非是认为这是一个机会。至于是什么机会,台下的话我不拿到台面上来说,大家心照了。”吴绍霆颇有气势的说道。

众人闷声不语,脸色都不太好看,不过宋教仁等人倒是舒展了不少。

吴绍霆接着说道:“我虽祖籍安徽,却是在广东长大学习,广东话有哪个音不会发?你们看得起我,就当我是半个广东人。做为半个广东人,我也希望*在广州召开,可是昨天晚上我深刻的分析了一下,若真是在广州召开*,绝对是弊大于利。”

胡汉民皱了皱眉头,问道:“震之,你这么说,有何缘据?”

吴绍霆说道:“我只举一个例子,我们广州现在有多少经费可以维持这次*?”

朱执信尽量心平气和的说道:“震之,经费的事宜应该不难的。*是大事,相信各个省区都会出资来办成此次壮举。”

“那好,除了经费之外,广州成为国都的可能性有多少大家都明白,我们有必要折腾的这么麻烦吗?什么广东交通四通八达,这完全不是主要原因。成立共和民国是一件刻不容缓的大事,正是在这革命陷入困境之际鼓励全国各省坚持到底的一剂良药。你们在广州召开*,然后迁都他处,这其中要浪费多少时间?你们知道这浪费的时间可以消耗多少革命士气?”吴绍霆振振有词的说道。

胡汉民和朱执信面面相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应答。

当然,如果真的要反驳吴绍霆的话,他们还是有自己的理据,只不过这理据拿出来多多少少有些过分了。

第213章,无理之下

吴绍霆调整情绪,把自己的手枪拿开,拿起了压在下面的一份电报夹,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收到江西转发来的电报。这份电报是昨天正午转到军部,内容是说五省联军于四月二日光复南京,此外还附带了一份江西报纸的消息,说五省联军缺粮少饷,军心不稳。”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电报夹递给了一旁的廖仲恺。

廖仲恺大致的看了一遍,然后传到了胡汉民手里,就这样花了十几分钟时间,大家都一一传阅完毕。会场的气氛顿时有些低沉,显然政府这边还没有收到这份电报,这个消息是他们第一次听到。军部设立通讯部之后就积极扩大无线电接收网络,比起政府这边自然要快捷一步了。而这个消息对大家来说不算好消息,五省联军组建时是革命高潮的标志,现在内部意见发生了分歧,同时还出现缺粮少饷的情况,前景堪忧!

趁着众人阅读电报时,吴绍霆让会场秘书给自己换了一个新茶杯,喝了一口热茶。

“南京!”宋教仁最后一个看完电报,在合上电报夹的同时,他清晰的吐出了这个词。

众人好奇的看了过去。

宋教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表情凝重的说道:“必须是南京!”

胡汉民不解的问道:“遁初,先前行严还说广东不甚安全,不提议在广州召开*。南京才刚刚光复,徐州和山东都还有清廷的大军,在南京召开*岂不是更不安全!”

胡毅生附和的说道:“就是,你们不是出尔反尔吧。”

宋教仁还没来得及解释,吴绍霆用充满威严的声音说道:“孙先生抵达南京主持*,就是要凝聚全国的革命力量,稳定五省联军的军心!五省联军是北伐推翻鞑子政权的中坚力量,他们囤聚在南京,清廷岂敢轻易来犯!”

“没错,正是这个道理!”宋教仁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他振奋的看了吴绍霆一眼,仿佛找到了志同道合的挚友。

“若是贪生怕死,这革命大业早就完了。”谭人凤慢条斯理的说了道。

他的话很浅显,可是又似乎有影射,好像在说孙中山如果不敢前往南京坐镇,那就不配称为万民景仰的革命领袖。

廖仲恺点了点头,总算开口发表了自己的意见:“正是,不管是公是私,不管是大局还是时局,南京是最合适的地方了。三年前我们在香港起草的纲领当中就计划南京成立国都,既如此*也应当在那里召开。”

胡汉民知道廖仲恺的决议影响颇大,而且在场的几个实权人物都不赞成在广州召开全国*,看来自己的计划只能告空了。他什么话都不说,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胡毅生、朱执信、莫纪彭等人也都缄默不语了。

最终,会议确定了召开国会的地点与相应细则。

之后众人又开始讨论迎接孙中山的工作,既然孙中山将抵达上海,广东这边势必要派人到上海负责联络工作。又经过一番讨论,廖仲恺决定亲自动身前往上海去迎接孙中山,吴绍霆带领一支护卫队协调安保工作,宋教仁做为同盟会湖南分会代表也随同一起去。

散会之后,吴绍霆与廖仲恺、宋教仁晚走了一步,三个人简单的商议了一下赴沪的打算,确定两天之内进行一次详细的会商和计划。

吴绍霆从会场出来,准备下楼时,却在楼梯转角处遇到了李煜堂。

李煜堂与他的两个随从百无聊赖的站在那里,好像是在等什么人。当他们看到吴绍霆及副官一行人下来之后,立刻就迎了上来。

“李先生,你这是在等人吗?”吴绍霆问了道。

“正是等吴总裁你呢。”李煜堂呵呵的笑了笑。

吴绍霆好奇笑了笑,问道:“等我,先生有什么吩咐吗?”

李煜堂不急着解释,他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吴总裁,你我一同下楼吧。”

吴绍霆点了点头,谦让着让李煜堂先走,然后自己才跟了上去。

“吴总裁,今日会场上你可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呀!”李煜堂深沉的说道,他的语气听上去一点都不像是在说客套的话。

“李先生说笑了,先前那种场面简直让人汗颜不止。哎。”吴绍霆叹了一口气,话只说一个半头。“李先生特意在这里等候在下,可有什么事吗?”

“倒是没什么正经的事,只是有些话向对吴总裁说罢了。”李煜堂缓缓的说道。说到这里的时候,他还特意看了看楼梯下面的大厅,确定没有闲杂人等之后,才开口接着道,“先前吴总裁在会场上举出在广州召开全国*弊端,首先举出的实例就是财政经费,我着实是没想到,连吴总裁军人出身都能算到这笔账,可是都督那边却………哎!”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郁闷的叹了一口气。

吴绍霆听到这里,顿时明白了李煜堂的意思,原来李煜堂是在埋怨胡汉民、胡毅生这些人不懂多方面思考。他表情严肃了起来,忧虑的说道:“李先生这番话,确实引人深思呀。革命政府成立之初应当尽量从简,可是这段时间看来,胡都督那边似乎从来没考虑过经济上的问题。”

李煜堂深深点了点头,脸色很沉重。

吴绍霆顿了顿,接着说道:“说来我这个武夫以前很少这么精打细算,只是最近为了经营两所军校,从中悟出了许多财政支出方面的道理,所以今天会场上才习惯的拿这点说话了。说来,我也挺揪心的。”

李煜堂说道:“依我看,吴总裁都比胡都督更适合………”说到一半,后面的话竟然卡住了,他觉得自己不能意气用事,就这么轻而易举透露了自己内心的想法,那可不好。

吴绍霆看了李煜堂一眼,他知道李煜堂后半句话是什么意思,所以也没有追问。不过他同时也看出了一个苗头,显然李煜堂对胡汉民政权已经露出了不满之态,自己说不定能够争取到李煜堂这个财政大人物站在军部这边。

李煜堂是一个商人,有钱又有名望,几乎与张直是一个类型的人物。既然要组建资产阶级政权,这些政商显然是一大笔资源。这一点从李煜堂出任财政部长三个月来,为革命政府周转经济的能力和手段就可以看出来。

如果能挖到李煜堂,再联合黄兴、宋教仁等人,那广州革命政府算是彻底架空了。

“李先生,有些话还是放在心里就好。在下年轻无知,带兵打仗才是专业,其余的还是不提了。不过李先生如果有兴趣资助教育或者发展实业,在下倒是有这份心思的。”吴绍霆转移了话题说道。

“是吗?那也好,有空你我详细谈谈。”李煜堂呵呵笑了笑。

吴、李两人在大厅分道,吴绍霆出了大门,上马返回东校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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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都督办公室内,胡毅生坐在靠墙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正苦着一张脸闷闷的抽着烟。胡汉民、朱执信、莫纪彭、廖仲恺等人分别在单独的椅子上坐着,办公室的气氛显得很压抑,仿佛所有人不愉快的情绪汇总到了一起。

终于,胡毅生把烟头狠狠的插在茶几上的烟缸里,不耐烦的说了道:“都督,总理,你说说吧,那吴绍霆到底是什么意思?仗着混来的军事部部长——他还自己改称总裁,可笑不可笑——整天别着一把手枪来来去去,刚才咱们召开的可是同盟会会议,他竟然把枪掏出来了!哪个国家的政治会议没有争吵,再怎么口角那也是合情合理的,他掏枪那就是要造反!”

“毅生!”胡汉民瞪了胡毅生一眼,警告的喝了一声。

“都督,我这人心直口快,但我说的可都是掏心窝子的话。是,吴绍霆率领新军取得了首义成功,他是功臣,他值得尊敬。可是换句话说,就算没有他吴绍霆,倪映典不能指挥起义吗?莫柱一不能成为新军起义的中流砥柱吗?”胡毅生不在乎胡汉民的提示,依然不服气的说了道。

“住口!”胡汉民有些生气了,纵然胡毅生刚才的话也说出了自己的心声,可是好歹吴绍霆的功绩是板上钉钉的事,而且吴绍霆掌握着革命粤军的大权,整个广东的革命基业都要靠吴绍霆来维持,一些窗户纸下面的话是万万不能捅出来的。

莫纪彭和朱执信对视了一眼,他们散会之后是来都督办公室分配会议结果的执行安排,可不是在背后议论这等事。尽管他们也认为吴绍霆刚才在会场掏枪过分了,可往好的方向去想,或许当时吴绍霆没什么东西可以敲桌子,只好掏出枪来,完全不必太严重的看待。

胡毅生气不顺,胸口剧烈起伏了一阵,说道:“都督,总理,难道你们就打算这么纵容下去嘛?他可以以辞职要挟我们,他可以不服都督的命令,他还可以在开会的时候掏枪。照我看他下一步就是反革命、反革命政府了。”

廖仲恺忽然站起身来,脸色很不好,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可是最终一言不发,转身匆匆的就夺门而出了。朱执信和莫纪彭似乎明白了廖仲恺的意思,他们相继叹了一口气,也跟在廖仲恺的后面出去了。

胡毅生有些傻眼,办公室转眼就只剩下他和胡汉民了。

“胡毅生,叫你胡说八道,哼!”胡汉民愤怒的责骂了起来。

“都督,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吴绍霆他在会场上掏枪,这摆明………”

“住口,我不想再听你说这些话,震之是什么人,我们比你清楚!”胡汉民大声的呵道。

胡毅生一脸郁闷,心中强烈的不服气,他快速的站起身来,气冲冲的追着朱执信、莫纪彭等人的后尘打开门离开了。人都走光了还开什么小会?

胡汉民一个人坐在办公室,沉沉的叹了一口气,他脸色很不好看,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的这个堂弟,另外一方面又确确实实感到了吴绍霆的隐患之处。

第214章,厚此薄彼

两天后的一个深夜,南方连续阴冷的春季让夜色很不好,星月都躲避在忽隐忽现的乌云后面。广州西直门城外向北的一片农林之中,忽然出现了十几个人影,他们穿着黑色的衣服,仿佛要与夜色融为一体,走在后面的几个人还在用力的推着一辆两轮小车,小车上隐隐约约有一个筒状物。

走在前面的一个人加快步伐,来到林子边缘的一株草丛后面,举目向正前方眺望了一番。

从林地到西直门中间是一片旷野,此时城门上还有灯光,显然是有值夜的士兵在巡逻。自从广州起义成功之后,吴绍霆肃整了军纪,每天在城门关隘执勤的士兵不会像以前的旧军那样懒散不堪,必须确保二十四小时都有巡视的人。

草丛后面的人回过头来,对身后的人小声喊了道:“大人,前面就是西直门了!”

“你找死吗?谁他妈的是大人,叫大佬!我们现在是山匪。”一个威严的声音训斥了道。

“是,是,大佬,卑职………小的该死!”那人连连讨饶道。

“哼,”自称大佬的人瞪了手下一眼,随即一挥手,对其他人命令了道,“赶紧的,把大炮架起来……!二豹子,你他娘的谁让叫你把弹药箱放在地上的,不知道林子里面露水重,要是他妈的弄潮了炮弹引信,老子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当炮弹!”

负责看护弹药的那个人吓了一个抖索,赶紧把刚刚放在地上的弹药箱又抱了起来。

“用你的衣服给老子裹好了!”大佬又嘱咐了一句。

二豹子只好照办,弯着腰用胸口护住弹药箱的表面,就好像抱孩子似的小心翼翼。

其他人将那辆双轮小车推了过来,小车上的筒状物正是一座小土炮。一个炮手模样的人设定了土炮的位置,校对瞄准了西直门,稍微调整了一下土炮的角度,整个过程显得十分专业。一切准备就绪之后,炮手对大佬点了点头,示意随时可以开炮。

“大家都准备好了,炮声一响,我们就一起大喊!”大佬提醒的说道。

“明白了。”众人小声的应道。

“上炮弹,城门两发,城内两发!”大佬下达了命令。

片刻过后,沉静的深夜被一声剧烈的炮声打破了。第一发炮弹划破了夜空,带着尖锐鸣叫从天而降,重重的落在了西直门城楼的楼顶上。“轰隆”一声巨大爆炸响动,城楼的楼顶被掀开了一个大洞,碎片四射,火光顿起。城楼里面休息的几个士兵当场毙命,在城墙走到上的两个士兵,一个被掀翻在地,另一个直接被炮火冲击波推下了城楼。

营房的士兵惊醒过来,纷纷跑出来查看发生了什么事。

城楼上重伤未死的士兵随即发出了惨叫声,后来的士兵赶紧冲上城楼抢救,也有人跑回营房拿出了铜锣用力敲打,警告西直门遭到袭击。

然而没过多久,城外再次传来炮响,第二发炮弹再次落在了城楼上。好在这次有一些偏差,仅仅只是炸在了城楼一侧无人的城墙段,然而炸碎的石头四处飞溅,打伤了不少赶上来抢救的士兵。

随着铜锣的敲响,广州城仿佛打了一剂吗啡,很快就惊醒了过来。对于城中老百姓们来说,炮声有可能是造假,可是铜锣声则意味着真正发生了战事。西城的老百姓们纷纷起身,裹着着夹袄跑到屋外,他们在看到西直门冒起的火光之后,一个个胆战心惊起来,仓皇的要去收拾东西逃跑,还有的人甚至认为是清军打到广州了,逃跑时不忘了把假辫子带上。

与此同时城外农林里面那些黑衣人在开了两炮之后,随即一个个扯着嗓子大叫了起来。

“*了,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不然砍了你们的头!”

“老子是上思龙虎山的山大王,听说你们广州油水肥,特来拜会拜会!”

“快,留钱不留命,留命不留钱!”

他们一边叫嚣着,一边朝着广州城的方向开了几枪,虽然距离很远,不过旨在示威罢了。

叫了一阵之后,炮手调整了山炮的角度,又开了两炮。这两炮直接落在了广州城中,一炮击中一座民宅,好在宅子里面的人早先逃跑了出来,另外一炮落在了街道中央,碎片伤到几个逃跑的行人。

打完炮之后,这些人又叫嚣了一阵,然后收拾东西匆匆逃跑了。途径一个小池塘的时候,大佬下令把山坡丢进了池塘里面,然后来到事先藏身之地,所有人换了一套衣服,这才堂而皇之的继续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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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凌晨,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初春的早晨薄寒浅冷,潮湿的露水在空气弥漫。

吴绍霆站在西直门的城楼上,看着眼前昨晚被大炮轰塌的楼顶,地面上还有干涸的血迹和一些其他的狼藉之物。十几个维安营的士兵来来往往,将废墟的碎块一点点清理到城下去。整个西直门内外都增添了守卫,而这里进出门的道路从昨晚开始就被封锁了。

吴绍霆的脸色很阴冷,就好像此时此刻的天气一样,心中正在酝酿着怒火。昨天夜里袭击发生之后他就已经起来了,起初他也以为有人在城外进攻广州城,当然他不会跟那些市民一样认为这是清军进攻,最多只是兵变。当时他调集了特务营和城中的炮兵团准备作战,可是很快炮火停止了,城外的动静也随之消失了,他立刻意识到这只是一次有预谋的骚扰行为。

虽然昨晚他同样来到这里视察情况,可是因为场面比较混乱,而且没有发生什么大碍,索性就交给城中维安营来负责善后处理。

邓铿从城下登上了城楼,快步来到吴绍霆面前,低声说了道:“总裁,医院有消息,昨晚重伤的两名士兵,其中一人抢救无效,已经宣布死亡了。”

吴绍霆脸上的寒意更添几分,他冷静的开口说道:“按照阵亡烈士来抚恤!”

“是。”邓铿点了点头。

“昨晚派出城去追查的特务连,有消息吗?”吴绍霆接着又问道。昨天夜里他已经派遣特务连出城侦查,距现在差不多都过去四个小时了,不过他还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昨天晚上特务连在城外发现了炮击位置,李济深派人回来汇报了此事,除此之外,暂无任何消息。”邓铿说道。

吴绍霆沉思了片刻,暂时什么话都没有说了。

这时,远处的大街上传来了马蹄疾驰的声音,一队人从城内赶到了西直门。这队人停在城楼下面的营房附近,然后一个个翻身落马,为首的人询问了一下这里的士兵情况,接着就向城楼上赶来了。上来的是廖仲恺,身后还跟着汪精卫和几个随从。

廖仲恺先看了看坍塌的城楼,来到吴绍霆面前之后,带着几分焦虑问了道:“震之,情况调查清楚了吗?我听说昨晚的炮弹是上思来的山匪打得,山匪如此猖狂,这还得了?”

吴绍霆冷冷的笑了笑,说道:“山匪?总理,你什么时候见过山匪有大炮的?就算有,哪里有打得那么准的炮手?两发炮弹齐准命中城楼,炮弹的碎片找到了,是广西厂六生五型开花炮弹!”

廖仲恺皱了皱眉头,马上说道:“可是昨天晚上我派人到街上打听,所有市民都说是上思来得山匪呀!如今各个省都在闹革命,或许是以前的民军解散之后,从部队里带出来的大炮也说不准。”他顿了顿,接着改口说道:“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些都不是问题。现在的问题是有人如此张狂的炮击广州,这可是十足的挑衅!”

他说到这里时,情绪显得很激动。

汪精卫点了点头,忍不住插嘴说道:“是呀,还是在这个时候。”

虽然汪精卫没有把话说明白,但是吴绍霆和廖仲恺都明白汪精卫所指的,是在孙中山马上就回国,他们即将动身前往上海迎接的时候!确实,昨天吴绍霆才与廖仲恺、宋教仁等人详细会谈过,确定后天上船动身去上海,原本还打算今天发电报与上海方面取得联络。可是昨晚发生的事情,显然影响到了这个计划。

第215章,开刀

“都督那边对这件事很关注!”廖仲恺叹了一口气,放缓了语气说道,“上思、钦州那边的匪患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单单这两个月我已经收到了七封电报,要求我们派兵去平息匪患。上个月月底我还勒令龙济光剿匪,可是龙济光………”

“都督不是决议拨款给二十三镇了吗?这都是两个月前的事情了,如果龙济光收到了军饷,他应该会去弹压上思、钦州的匪事才是。这点‘诚信’龙济光还是有的。”吴绍霆有些奇怪的说道,不过在说“诚信”两个字时,他故意用了一种隐晦的语气。

他相信龙济光的“诚信”不是去剿匪,而是去联络山匪,让山匪少闹一些事,又或者联络上思和钦州的地方政府,封住这两个地方政府的嘴。正所谓官匪一家,这样一来剿匪行动就算是执行了,龙济光连开拔费都省了。

廖仲恺无奈的摇了摇头,脸色尴尬的说道:“广州这边根本就没有拨给二十三镇一分钱的军费。哎,哎!”

吴绍霆恍然,问道:“总理,既然都督和总理决议下来的事,为什么后来又反悔了?总不会因为在下反对所致吧。在下当时就说过,如果都督和总理一定要用军费来安抚二十三镇,我反对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廖仲恺欲言又止,似乎有一些难言之隐。

一旁汪精卫年轻气直,没有任何顾虑的代替廖仲恺说了出来:“总裁您有所不知道,一开始都督和总理决定安抚二十三,是计划用军事部这边拔出饷银交付给二十三镇。可是后来因为总裁您坚持自己的意见,所以都督和总理没好意思向您开口要军费。”

吴绍霆听到这里,心中不禁想要爆笑出来:好啊,好啊,真是没想到胡汉民和廖仲恺竟然有这样极品的想法,你们理直气壮的来教训老子,结果还是打算让老子来出钱,老子是你们的奴隶吗?真是痴人说梦!

“总理,两个月前如果你明说,我或许还有多余的钱调出来。不过即便如此,当时我还是会坚决反对这种做法,毕竟我用私款来维持革命粤军的军饷已经很困难了,还要每个月拿出给自己人两倍的军费给别人,这是何等的荒唐?”吴绍霆保持着自己的风度,不亢不卑的说道。他顿了顿,接着加重了语气说道:“第二师在外作战,每个月从省内发出去的军饷粮草我一分钱都没减少,一切都按时按量的供应。再看看其他省的军政府都停了给前线的供应,换句话说五省联军现在吃的粮食全是我一个人在承担!”

廖仲恺和汪精卫听到这里,两个人的脸色有不同程度的变化。

“震之,我知道你的难处。可是革命是全国人民的事业,能多贡献一份力量那就不要少这份力量。”廖仲恺缓缓的说道。

“如今即便总理找我要钱,我也拿不出来了。总理也看到了,最近黄埔新建了两所军校,全国来粤报考军校的学生多不胜数,单单要安置这些人就是难题了。军校和军队日后维护的费用已经很拮据,不可能再匀出更多的钱来给第二十三镇。”吴绍霆坚决的说道。

“可是你看看,山匪越来越猖獗,总不能坐视不理吧。”廖仲恺指了指毁坏的城楼,有些焦虑的说了道,“尤其是这几天,你我都要动身前往上海,等我走后广州还会不会发生诸如此类的事情,这是一个难题呀!这件事不处理,我们整日都提心吊胆!”

吴绍霆略略想了想,说道:“这件事我会处理的。这两天就处理。至于前往上海的日期,要不然总理你与宋专员先去,我延后两天再去。”

廖仲恺以为吴绍霆会想办法筹钱给二十三镇剿匪,听到这里后,总算是安心了几分。他点了点头,说道:“那好吧。”

廖仲恺、汪精卫等人走后,李济深总算派人返回城来了。

恰好吴绍霆还在城楼这边没有离去,马上就听取了返回的士兵的汇报。特务连追查到林子外面一座村子,在村里池塘里发现了土炮,似乎是自制的旧式滑膛炮,无法查证出处。之后又调查了附近的农民,得知昨晚确实发现有可疑人影的动静,向西北方向去了。

李济深带着人一直追道范湖,打听到了可疑人的人数大约在十五人左右,转向肇庆方向去了。李济深打算前往肇庆,临行前派回人来通知,以便取得行动的授权。

吴绍霆让邓铿安排人把李济深叫出来,那些可疑的人连容貌都不知道,特务连完全靠打听才能找到线索,这样的追查简直是大海捞针。更何况找到这些人也没有必要,他已然知道这幕后的底细是什么,无需多此一举了。

清晨过后,吴绍霆返回东校场,刚刚准备召开军事部会议,都督办公室又派人来请他去政府那边问话。他去了一趟政府会馆,胡汉民无非就是询问昨晚炮击事件,他照实的汇报了一番,随即承诺军事部会彻底解决此事,然后返回东校场了。

这个时候吴绍霆又不打算召开军事部会议,他私下吩咐邓铿,让邓铿秘密的向第一团团长、第二团团长还有炮兵团以及特务营所有主事长官全部下达通知,今晚返回广州,又密事协商。邓铿预感到有大事要发生,这是军事部成立以来第一次这么大的动作,他没有多问什么,派了亲信心腹去城内传达命令,城外的则用加密电报通知了。

第一团团长韦汝骢下午一点就进城来到了广州,为了遵从保密的命令,他只带了副官和两个护卫,换了便装步行进城。来到军事部之后,邓铿先安排他们到招待所休息,等晚上准点时再前往兵营开会。

莫擎宇返回的比较晚,傍晚时才从清远县乘船进城。

众人在东校场吃过晚饭,然后被叫到兵营临时会议室开会。

这次会议没有参谋官和副官参与,只有几个团部、营部的主官参与,会议一致持续到深夜,散场的时候每个人脸色都显得有些沉重,大家都没有交头接耳,就这么不声不响的各自返回了。第二天一大早,莫擎宇仓促的返回清远,韦汝骢也出城回到西郊,一切看上去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又过了一天,廖仲恺、宋教仁以及军事部派遣的五名侍从官乘船向上海出发。吴绍霆到码头送行,临上船前也向廖仲恺重申承诺,处理完二十三镇之后立刻会到上海与他们会合。

下午回到东校场,吴绍霆将昨天花了一天时间布置的计划下令开始执行。他以革命政府军事部部长的名义发了一份全省通电,要求省内各路部队将领两日之内赶到广州召开第一届广东省军事协商会议。对于这次广东省军事协商会议他还特意营造了一个冠冕堂皇的背景,孙中山先生即将返回中国组建中华民国,各省各部门都应当积极响应,军事协商会议就是讨论省内正式军事部的筹建,安排和整顿省内军务,分配关键职衔和统一番号。

为了增加这次军事协商议会的重要性,在通电中他还强调一旦中华民国成立,未能在协商会议中获得正式番号、职衔的部队,将被视为非法武装,必将举全省之力予以强行解散。

这个通电很快在广州引起了反响,各界人士都感到很奇怪,怎么事先一点都没听说军事协商会议的动静,这也太突然了吧!都督办公室也派人来询问军事部为什么私下阻止这样的大会,甚至都不通知革命政府。

吴绍霆派了一个书记官去应付胡汉民,说是临时会议,正式会议当在中华民国成立之后进行,此次只是打下一个草稿。

都督办公室对此依然提出强烈不满,认为军事部完全是独断独行。

吴绍霆一直让书记官来敷衍拖延都督办公室的诘问,而他则在东校场继续自己的计划。

下午,军事部通讯室与新安、东莞、惠州、中山、肇庆、云浮等地驻军单独取得联系,确认通知此次军事协商会议的安排。

各地驻军长官对此感到不解,这个时候召开军事协商会议,会不会太早了一些?

有一些人甚至感到不安,认为这当中肯定有阴谋诡计,这是吴绍霆意图统一广东省军队的个人野心。但是也有一些人信以为真,孙中山马上就要回国,新的政权即将建立,乱世总该有一个头,就算吴绍霆要统一广东省军队又如何,以吴绍霆的实力对付他们这些虾兵蟹将还不是轻而易举?何不趁着这次军事协商会议,在军事部捞一个席位,安安逸逸多好!

不过不管这些人怎么想,摆在他们面前的选择不多,吴绍霆的通电说得很清楚,不参加军事协商会议,那就等于与合法政府为敌,结局只怕会更不妙!韶关已经是最好的案例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和平趋向,何必还要打打杀杀、血流成河?

第216章,一夜之间

月色初升,云浮二十三镇司令处统制指挥所里还透着灯光。

不过指挥所没有多少人,除了两个参谋官之外,侍从官全部撤走。龙济光坐在大军案后面,两只手交叉在一起,撑着自己的下颚,眉宇间凝聚成一个明显的“川”字,沉思与愁云一同笼罩着他。

大厅里没有声音,两个参谋官与他们的主官一样,神色不见得好看,一言不发。

龙济光在思虑的事情,自然是今天下午刚刚接到的广州革命政府军事部那份通电,吴绍霆要召开全省的军事协商会议,这还真是一件突如其来的事!他首先联想到的就是几天前自己安排人炮轰广州城的事件,军事协商会议十之八九与此次事件有关!

前两天广州的报纸还在大肆宣传广州城遭到山匪炮轰,他原以为再过几天就会出现抨击吴绍霆维安不利的消息,可是今天所有报纸一改头版,全是报道军事协商会议!

其中是不是有政治干涉呢?他在想。

这个问题对于他来说很重要,如果吴绍霆没有勒令各大报纸停止报道炮击事件,各大报纸是自己调换了主题,那就说明这次军事协商会议确有其事。反之,那显然这次军事协商会议是故意营造出来的假象,幕后到底有什么目的呢?

这时,大门外走进了一个人,正是颜启汉。

“大人,有消息了,佛山的宗正耀,中山的徐图之,肇庆的李耀汉,东莞的王和顺都已经确认后天动身前往广州了。”颜启汉来到龙济光面前,汇报的说道。

“是吗?这么说广东省的军阀们都打算去了。”龙济光怪笑了起来。

“不过,您的兄长龙靓光还没有确认,他可在等您的消息。汕头、江门那边也还没有确认。照我看,这次吴绍霆这么突然的召开军事协商会议,其中肯定有隐情。这肯定跟炮击广州城的事情有关。”颜启汉压低了声音说道。

龙济光冷冷的笑了笑,说道:“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这个道理。你以为其他人不知道吗?宗正耀是跟冯子材的老将,他混官场的时候吴绍霆还在玩泥巴呢。徐图之是庸人,但是他精得很。他们肯定是知道这次大会有内幕的。”

颜启汉不安的问道:“这些人都是小势力,又各自为战不能拧成一股绳,他们当然没办法。可是,大人,我们到底要不要参加这次会议。”

龙济光摸了一下下巴上的胡渣子,喃喃的说道:“现在让我犹豫不决的,究竟吴绍霆是打算重新划分广东势力,还是真想统一全省呢?”

颜启汉更加疑惑了起来,龙大人答非所问就算了,怎么还能想到这么偏远的事情呢?

“不过没关系………”龙济光不等颜启汉有什么反应,随即又得意洋洋的笑着说了道,“既然有两种可能,那我们就做两手准备好了。”

“大人,您真打算去?”颜启汉问道。

“为什么不去?大家都去凑热闹,我也巴不得混一个正式头衔呢!靠广东周边这几个穷县,早晚是饿死的命!”龙济光煞有其事的说道。

颜启汉也不知道该怎么决议这件事,他只是感到这次军事协商会议肯定不是那么简单,至于是好是坏还拿不准。既然现在龙大人做出了决定,他当然就得按照这个方向来办,有方向总好过没方向,以二十三镇的实力,谅吴绍霆也不敢乱来。

他迟疑了一下,随即问道:“大人,那您有什么安排。”

龙济光摇头晃脑的说道:“似乎吴绍霆的革命粤军第一师没有任何调动的迹象,清远、韶关两个团都不见动静。”

颜启汉有些汗颜,龙大人跳开话题的速度还真快,他说道:“是的,各路探报都打听过了,吴绍霆没有调兵进入广州城的迹象。”

龙济光脑海中快速掠过了一丝灵光,然后说道:“给新安发一份电报,让龙靓光安排广州城内的安全事宜,还要提醒他多带一些人进城。”

颜启汉点了点头。

龙济光又道:“另外,我动身去广州的时候,你带着警卫营跟我一起去。让李文范带着他的步兵标和炮兵营一起进驻开平,如果吴绍霆在广州搞什么阴谋诡计,就让他们直接给我打进广州。我跟龙靓光以及其他县的将领,在城内里应外合,一定要吴绍霆好看。”

“可是大人,咱们带一个营进城,吴绍霆他肯吗?”颜启汉有些担忧。

“他又没说不住带一个营?带一个营是客气,我还打算直接带全军进城呢。如果他不让我们的警卫进城,那就说明他肯定有鬼,到时候我们打道回府,然后联合其他县声讨吴绍霆的阴谋,看他怎么应对。”龙济光冷冷的笑了笑。

“大人果然足智多谋呀!”颜启汉深以为然的奉承了道,看来这个策略足够周全了。

四月十五日和十六日这两天,广东省各县军事代表陆续抵达广州。

一些稍微有实力的代表带着数十名护卫随同,不过负责迎接的军事部官员没有任何阻拦,将他们全部迎接到了东校场安置下来。龙济光是十五日下午从肇庆换乘汽船前往广州,十六日晌午到达越秀码头,他的人一共包了三艘汽船,下船后就堂而皇之的在码头上列队集合,排场十分高调。

码头上来来往往的人见到这副场景,还以为是孙中山来了,平日里胡汉民都督和廖仲恺总理出行也不见得这么隆重,纵然是吴绍霆外出最多也只带二十多人罢了。二十三镇警卫营士兵清理了码头之后,龙济光才从船上走下来,虽然一身皱巴巴的泛旧军服,可依然显得神气十足。军事部派来迎接的官员见此情景,都吓得有些不知所措了。

龙济光看着这些人的模样,脸上的得意和嘲笑更加明显。

可是龙济光不知道,吴绍霆此次派遣来迎接各县军事代表的侍从官,全部是从黄埔军校录取但还未开始上课的学生中抽调出来的。给这些学生发了一套新军官服,然后指派了这项任务,美其名还说是学前历练,这些愣头青就这么来了。

吴绍霆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给所有军事代表制造一种假象罢了。

龙济光带着他的警卫营从码头出里,却不想直接去东校场,一定要先去政府会馆见一见胡汉民。军事部侍从官不知如何应付,虽然一再要求先到东校场安置之后在去不迟,不过龙济光看出这些小青年好欺负,就是要故意刁难一番。

随后,龙济光带着他的警卫营大摇大摆的从广州大街上招摇而过,直接来到了政府会馆。

胡汉民听说龙济光带着几百号人来拜访自己,当时显得很惊愕,一时不敢直接下楼去见龙济光,而是让朱执信与政府会馆警卫室主任先去试探一下来意。朱执信来到楼下大厅时,只见休息室只有龙济光和军事部的几个官员,二十三镇一应警卫营都在门外,把整个府前大道都堵死了。

朱执信见龙济光是独自一个人进来,总算松了一口气,随后迎接龙济光到都督办公室。

龙济光与胡汉民在办公室客套的说了一阵话,聊了一些国内革命形势,以及各自对未来走向的看法。龙济光倒没有与胡汉民商谈二十三镇军费问题,因为他知道这个问题只有吴绍霆有决策权,革命政府只不过是维持政府机能的空皮囊罢了。

胡汉民面对龙济光表现的很自若,但是心里越来越埋怨这次糟糕的军事协商会议。可是为了维护政府统一的形象,他还是向龙济光承认了此次军事协商会议的合法性,同时也强调是临时草案会议,正式会议会在共和民国成立之后召开。这算是勉强挽回了几分权威形象。

一盏茶之后,龙济光起身告辞,胡汉民让秘书官送龙济光下楼。

傍晚时分,龙济光抵达东校场,好在东校场以往的旧营房还有许多空余,直接让龙济光的警卫营按驻下来。龙济光虽然对军事部没有阻拦他带这么多人前来感到稍稍安心,可是隐隐之中还是有疑问,总觉得一切看上去太顺利了。

当晚,吴绍霆在东校场设宴招待各县军事代表,不过这只是一次礼节上晚宴,其间没有谈论任何公务。宴席上气氛还很好,吴绍霆以晚辈自居,给足了这些人物面子,有说有笑喝了不少酒。散席之后,好几个代表已经喝醉了,直接回到招待所休息,只是龙济光与其兄龙靓光单独碰了一面,秘密商谈了一些事宜。

吴绍霆知道龙氏兄弟密谈的事情,不过却没有派人去监听,因为只要龙济光进城了,自己的目的就已经到达,其他一切都是无关紧要的。这次军事协商会议邀请了这么多人到场,在他眼里所有人都只是陪衬,唯一的主角就是龙济光了——也只有龙济光一个人是自己的心头大患!

这一夜吴绍霆没有合眼,他与参谋部的众人全部在师部指挥所,不断的收发电报,开始执行自己完成全省统一的大计划!

第217章,谈不拢

次日清晨,吴绍霆虽然疲惫不堪,不过情绪很好,他准时的来到会场准备今天的军事协商会议。一个小时后,各县军事代表陆续到场,一番寒暄之后,直接进入了正题。

“这次军事协商会议,是我临时脑袋发热想到的。说出来前前后后就筹划了两天时间,实在是仓促。不过好在这两天时间我确实认真反省出了一些问题,诸位都是前辈,也都是站在革命大旗之下的一份子,所以不妨就把我反省的结果公布出来,旨在国能完国,省能完省。”吴绍霆坐在发言席上,声音不大不小的说了道。

众人都凝神倾听,或许接下来的话就是关于自己前途和命运的了。

吴绍霆清了清喉咙,接着说道:“废话就不多说。经过详细的统计,目前军事部的经费以及政府拨款总额只能够维持七千人的部队,当然,如果算上各县的税收,则能扩大到一万两千人。如今在编的正式革命军有第一师、第二师,合计是八千八百人,已经超过了基本预算。这也是为什么自革命政府成立以来,军事部未能有效组织、整编各县的军队!”

龙靓光举起手来表示要发言。

吴绍霆点了点头,道:“龙大人请讲。”

龙靓光一脸和气,笑呵呵的说道:“哦,吴总裁千万别在意在下打岔,在下只是想提醒一下其实革命政府无需理会我们地方军队的军费了,我们这些小门小户通常都是自给自足,以前是这样,现在也能如此呢。”

吴绍霆冷冷的笑了笑,说道:“我接下来就是要说这个问题。一个省必须有一个起领导作用的省府,各县各地的税收要严格按照省府的规章制度来上缴。所谓小门小户的想法,那就是搞分裂、搞割据,这是我不赞同的。”

龙靓光脸色变了变,不过他还是勉强保持着一脸和气的样子,一时不再说话。

“这么说,”年过五十的宗正耀铿锵有力的开口说道,“吴总裁就是要强调各县的税收,来弥补革命粤军正式编制的军费支出了?哼哼,如此一来,岂不是明摆着劫我们的活路让你一个人走吗?”

“就是。我们好歹也是老字好的营盘了,同样改旗易帜、断辫蓄发,同样站在你们革命政府这边,我们维护各自地盘上的安保,拿我们自己地盘上的粮饷,何苦要把我们赶尽杀绝呢?”江门的江防营统制苏贡大着嗓门没好气的叫了起来。

“大家别吵嘛,协商会就是来协商的嘛,”徐图之连忙充当和事老,说完这边,他随即又对吴绍霆道,“吴总裁,咱们都是明白人才说明白话。您都说了军事部维持不了那么多兵,就算让我们各县县府严格缴纳税收,倒头来也养不了那么多兵,总不会让我裁军吧?好歹都是跟了那么久的兄弟,大家也是为了混口饭吃,况且又不是我们自己解决不了粮饷,是吴总裁你的兵太多了呀!”

“对呀,要裁军也应该是革命粤军裁军。”佛山代表附议。

“凭什么要我们裁军呀,我们总共的兵力还没有革命粤军一半多!”汕头代表道。

“是呀是呀,要是这样说,还协商个屁!”

“摆明就是便宜广州单方面了。”

众人越演越烈,会场的气氛变得燥闹了起来,各县代表纷纷叫嚣着反对。

不过在场依然有几个人保持着冷静,从始至终一言不发,这几个人就是龙济光、李耀汉和王和顺。龙济光是抱着看戏的态度,等着吴绍霆怎么收场,会议一开始就引起了多方面不满,日后在广东省的名望必然大跌。李耀汉是后起之秀,论资历他甚至还比不过吴绍霆,所以才不说话。王和顺本来就是同盟会成员,广州起义那天负责东莞的局势,起义成功后就占据了东莞,事实上他没有任何称霸一方的野心,反倒一心想要参政。

“诸位,”吴绍霆大声的何止了混乱的场面,他心里还是很庆幸,自己现在面对的争吵局面,要远远比前段时间同盟会开会的局面斯文得多了。

众人逐渐安静下来,等待着吴绍霆的下文。

“我有一个故事要告诉大家,是一个真实的历史故事!”吴绍霆镇定自若的说道,“中世纪英国国王为了占领苏格兰,他假意邀请苏格兰所有领主到两国交界的地方开会,讨论英国和苏格兰能否和平共处。所有苏格兰贵族都信以为真,天真的参加这次会议。结果,英国国王把他们全部吊死了!”

会场一下子寒冷了起来,所有人脸色都大变,吴绍霆所说的这个故事显而易见就是现在情况的写照!不过他们都不敢相信,吴绍霆竟然真的会假借军事协商会议的幌子来对付自己,纵然得手了,只怕各县部队也不会跟随这样一个恐怖的人。

“吴绍霆,你,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你现在可以杀了我,可是我的儿子不会放过你的!”苏贡愤怒的大吼了道。

“没想到,没想到,这就是革命党的做派吗?卑鄙!”

“你敢动我们试试看,老子现在就跟你拼了!”汕头代表作势要冲上来。

龙济光默默的看着这一切的变化,对于他来说现在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只要自己振臂一呼,先打死吴绍霆,然后冲出去调集自己的警卫营,大事可定。可是他没有这么做,因为他知道吴绍霆如果真要诱杀他们,先前是不会说那么多废话,也不会让那么多护卫进城,更不会提前讲英国国王和苏格兰贵族的故事,直接动手更稳妥。

而且他也不难猜出,如果吴绍霆真的这么做了,必然会引起全省乃至全国的轩然大波。那些军旅世家的下一代肯定不会就此罢休,广东会再次陷入动乱,吴绍霆也会身败名裂,结果是得不偿失的。

“诸位,”吴绍霆心平气和的说了道,“我只是在告诫你们,我现在能做的事很多,可是我还是在跟你们好言好语的协商,希望你们不要得寸进尺。诸位先坐下,稍安勿躁,如果我真是小人,昨天晚上就动手了,还用等到今天吗?”

听到这里,大家总算松了一口气,那几个冲动的代表脸上一阵尴尬,悻悻的重新坐了下来。其他没有冲动的代表还有些得意,庆幸自己刚才能够沉住气,同时也用五十步笑百步的心态嘲笑那几个冲动的代表简直太丢人了。

“现在,我直截了当的说出我的意思。我打算将全省所有军队整编为三个师,合计一万二千人,没有编入的士兵有两种出路,其一参加警察培训转伍为警,其二遣散。据我了解,诸位代表的兵力合计差不多有一万多,也就是说至少要解散五千人。”吴绍霆不亢不卑的道。

这次大家都不说话了,他们看得出来吴绍霆先前的威胁再加上现在的坦白,是下定决心要整顿全省军务,如果真要硬碰硬,最后死的肯定是自己。

吴绍霆顿了顿,接着说道:“整编后的新三师,所有军制由军事部安排,不过我会尽量按部就班,毕竟熟悉自己的兵是优势的。具体事宜我会派人到各县安排,现在我希望诸位能够发一份电报回去,通知自己的属下做好整编准备。”

会场沉默了一阵,大家都不服气,但是也都不说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等待着有一个人能站出来提出抗议。最后目光都落在了龙济光身上,因为在场的人当中只有龙济光在兵力上能与革命粤军抗衡。

龙济光平静的笑了笑,终于不负众望的开口说话了:“吴总裁,怎么,这就说完了?”

吴绍霆摊了摊手,不动声色的说道:“完了。”

“好嘛,这就是军事协商会议?你一个人都说过了,还协商什么?我看,我们大家还是各回各处,就当是来广州旅行好了。”龙济光冷笑道,随即站起身来就要离开会场。

其他人也陆续跟着站了起来,打算趁早走人为妙。

“如果你们不发电报,后果自负。另外,在没有完成全省军队整编之前,麻烦你们在广州多旅居几日吧。”吴绍霆好整以暇的说道,同时掏出了一包特供烟,抖了一支出来叼在嘴巴上,慢条斯理的划燃火柴点燃了烟头。

众人闻言又一惊,吴绍霆要扣留他们?

“哼,吴总裁,你也太不客气了吧。你以为我们没料到你会有这一手?”龙济光冷冷的说道,他现在在考虑的问题就是如何冲出去,调动自己的警卫营来对付吴绍霆。

“龙统制,你可以走,其他人必须留下来。”吴绍霆轻松的吐了一口烟圈,根本就没有正眼看龙济光一眼。

龙济光怔了怔,心中顿时浮起了不好的预感,他问道:“你什么意思。”

吴绍霆弹了弹烟灰,轻描淡写的说道:“你的警卫营我已经都招待好了,早上吃饭的时候,我的人已经下了他们的枪。不过我还是那句话,龙统制可以带你的人自行离开广州,我绝不阻拦。但是……”说到这里,他故意深深抽了一口烟,卖了一个关子。

龙济光脸色阴晴不定,双手捏成了拳头,瞪着眼睛等待着吴绍霆的下文。

“但是,我想你回不了云浮了。”吴绍霆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第218章,全省一统

“你说什么!真是大笑话,我要去哪里你管得了?”龙济光口是心非的说道,他相信吴绍霆真的缴了自己警卫营的枪,也相信吴绍霆既然答应让自己自由离开广州那是不会食言的。可是他真的能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吗?

“你离开云浮来广州的途中,我师第二团也从清远县向云浮出发,第一团和炮兵团以及镇海和广利两艘炮舰也分别前往开平和江门。你明白我的意思?”吴绍霆嘴角扬起了一丝真正得意的笑容,用胜利者的姿态看了龙济光一眼。

龙济光脸色僵持了起来,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他万万没想到吴绍霆假借军事协商会议之名,却是在背后发动了一场战争!他看错了吴绍霆,彻底看错吴绍霆这个年轻人,有哪个愣头青能做出这样心狠手辣的策略!

“吴绍霆,你危言耸听!”一旁的龙靓光感觉到自己弟弟的气场在减弱,立刻站出来声援了起来,“二十三镇五千多人的老字号部队,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两天时间就打下了云浮吗?你这个卑鄙小人,被以为你会得逞,只要我们这些人团结一致,你照样得完!”

“呵呵,”吴绍霆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容有嘲讽也有按耐不住的兴奋,他双眼闪动着激动的神光,近乎狂妄的说道,“两天?你太看得起二十三镇了。”

他伸出了一个手指,说道:“我花了一天时间急行军,仅仅只用了昨天一晚上就消灭了二十三镇两个步兵标的主力。不可否认,你的那帮将领对你是死忠,就算被团团包围了也绝不投降。不过我从始至终就没打算招降他们,只要二十三镇下级军官能够投降就足矣了。我许给每个队官一千块的投诚费,然后他们就出卖了你的那些死忠。”

龙济光极力的想要保持自己镇静,可是他却忍不住颤抖了起来。是激怒,是悲伤,是不甘,是后悔莫及!他原来就是一个性情多变的人,而此时此刻所有情绪汇聚在一起,简直就要让自己疯掉了!

“龙统制,如果不是炮击广州事件,我现在应该在上海,而不是在这里嘲笑你!不过这些都是细枝末节,我可以很负责人的告诉你,还有你们所有人……”吴绍霆目光环顾了会场里的所有军事代表,带着强烈震慑的说道,“广东迟早会由我来统一,迟早!”

在场众人不禁冷汗连连,只一个晚上二十三镇就完了,广东省内唯一可以与革命粤军匹敌的部队就这么烟消云散,那他们还能做什么?

“哈哈哈哈……”龙济光忽然大笑了起来,神态有些癫狂。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两天前还是广东省头号大军阀,两天之后却一贫如洗,无论如何都是一个值得同情和叹息的人。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自全国革命*以来,在这个国家的生存秩序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有这份心紧张别人,还不如多留心自己好了!

“好,好,果然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我龙济光混了这么多年,竟然让你这个毛头小子扳倒了,这不是我无能,这是命!好,好,好的很!吴绍霆,我算是服气了。”龙济光眼睛有些发红,咬牙切齿的说出了这番话来。他内心之中根本没有服气的意思,可是事到如今自己还能怎么办?

积累那么多年的本钱,一夜之间全部没了,这种打击只有他自己明白个中滋味。

龙济光说完,转身就要走出会场,对于一个失败的人来说已经没有任何话语权了。

不过这时,吴绍霆又开口说道:“龙统制,我一直认为我们还是有合作的余地。如果你不嫌弃,革命政府军事部永远都会保留你的一席。”

龙济光侧过头来看了吴绍霆一眼,眼中透露着几分锐利的神光。他说:“你就不担心有朝一日我会反客为主吗?”

吴绍霆笑了笑,将抽完的烟蒂在桌案上的烟灰缸里捣了捣,坦白的说道:“相比之下,我更怕你东山再起呢!”

龙济光哈哈笑了起来,什么话都没说就走了。

众人听完龙济光和吴绍霆的对话,都有几分摸不着头脑,这两个对头的人居然相互之间能把话说得那么坦白?不过老将宗正耀却看得明白,吴绍霆和龙济光不愧当世枭雄,只不过着两个人各自代表着不同时代罢了。

吴绍霆看着龙济光的背影,心中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虽然龙济光临走时什么话都没有说,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在他看来就算龙济光不肯留在军事部任职也无所谓,龙济光大势已去,纵然要东山再起也需要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自己能做的事情很多。

这时,他重新看了其他人一眼,平静的问了道:“诸位,在你们没有发电报之前,未来几天里的活动范围将会被限制在招待所之内。我希望你们识时务,否则我不会再像今天这么客客气气了。”

下午,各县军事代表无一例外的遵照了吴绍霆的要求,发回电报至本县传达了接受革命政府整编的命令。虽然留守各县的人对这份电报或多或少会有怀疑,认为大人是被军事部挟持在广州,但是面对革命粤军的威胁,以及二十三镇一夜间全军覆没的先例,他们也无能为力,只能服从这项命令。

吴绍霆设立了全省军事整编筹备会,派出专员抵达各县统计和安排地方军队的情况,预计在两个月之内完成全省军队的整编。同时他拟定了一份警察培训学校的计划,打算在整编接近尾声时执行,让那些被裁减的士兵经过训练成为维护治安的非军事武装人员。

龙济光从会场出来之后,让颜启汉解散了警卫营,然后独自一个人离开了东校场,至于去哪里了没有人知道。颜启汉一下子失去了靠山,只好带领二十三镇警卫营投靠到军事部麾下。吴绍霆将警卫营暂时收编为预备队,进驻东校场兵营,但是却抽走了营中所有军官。这些被抽调的军官安排到广州城各个非正式编制的军事机构,比如维安营、兵工厂、军事码头或者是政府会馆警卫室。

至于颜启汉,吴绍霆将其调任侍从处担任科室主任。

处理完这次“军事协商会议”善后事宜之后,吴绍霆回到了自己的居住休息,两天一夜没有睡觉,他着实感到了疲惫。不过当他躺在床上会想到昨天晚上革命粤军第一师进攻二十镇的作战,一下子又睡不着了。虽然这次作战他没有亲自参加指挥,但战斗的激烈程度是能想象得到的。毕竟,二十三镇是久经沙场的老字号部队,实力绝对不弱于第一师,之所以能够取得最后的胜利,完全是偷袭策略的成功。

当然,为了速战速决,这次第一师也费了不少经费。正如吴绍霆在会场所说的那样,在战斗一开始第一师各团就散布了高价招降的信息。龙济光虽然带领二十三镇好几年了,可这几年二十三镇一直都在穷乡僻壤盘踞,油水自然不多,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总是由道理的。

十八日中午,军事部收到了好几份电报,廖仲恺从上海发来回电告知一行人平安抵达上海,莫擎宇、韦汝骢、张达开相继发来前天夜里作战的伤亡统计。第一团阵亡连长一人,排长三人,士兵一百二十人,副团长孙继直左手被炮火炸断三根手指,全身多处枪伤,重伤;第二团合计阵亡八十九人;炮兵团在抢占炮火高地时阵亡三十三人;三个团伤者不计其数。

二十三镇全镇阵亡四百三十人,营级以上将领因为拒绝投降大半战死,标统李文范、标统谭正衢被俘,炮兵总制刘温东战死炮火之下。

双方合计阵亡人数将近一千人,远远超过了韶关之战的惨烈程度。

不过历史上只会留下革命军总裁奇谋智取、革命军英勇作战剿灭地方军阀的记录,并对此歌功颂德、评为丰功伟绩。至于这场战斗中吴绍霆下令不择手段进攻,放火烧毁民宅、炮击误伤百姓、事后枪决俘虏等等不光彩的事件,将一律被掩埋在光辉的背后。

二十三镇除了战死、逃跑以及受伤解散的士兵之外,尚且还有两千三百多人的兵力,其中一半是投降的人数,另外一半则是战俘。吴绍霆下令将所有战俘全部就地招安,不允许战俘申请遣散,所有不接受招安的士兵按逃兵处置。招安之后的士兵与投降的士兵一起安置,等待广州派来专员整编。至于俘虏的高级军官,全部押解到广州等候发落。

战事结束之后,第一师三个主战团就地补充兵员,第二团暂时留驻云浮处理善后,第一团移驻清远,炮兵团返回广州。

在全省整编没有顺利结束之前,各县军事代表依然得留在广州限制出行。

吴绍霆并不是担心这些人会在整编过程中造反,造反的胆子应该随着二十三镇一同消亡了才是。他只是为了避免这些人会在整编过程中搞小动作,导致日后广东统一的局面会出现隐患。即便是在软禁期间,依然是好酒好肉的招待,绝不怠慢。

整编完毕之后如何安排这些人,吴绍霆早有计划,他找到了胡汉民与其协商了一下此事,在广州议会安排了几个席位给其中年纪比较大的人。

在这些人当中王和顺是一个特殊事例,他本来是同盟会的人,也愿意接受和平改编。胡汉民打算让王和顺前往黄兴的第二师任职,毕竟王和顺是民军出身。只是王和顺本人显然不太情愿这一安排,死活不肯动身前往南京。

于是,吴绍霆单独找到了王和顺,让王和顺先在军部挂个名字,等日后成立了警察培训学校,许诺让其出任校长。王和顺心想这个事新鲜,他是草莽出身,革命成功之后一直想脱离草莽这个层面,成为一个地地道道的上流人物,而校长是有身份有地位又受学生尊敬的人,正合自己的心意。

安排好这些虚衔的人,吴绍霆还要选拔一批可以为自己所用的人才。第一师以及未来整编出来的新第三师都是需要一批军官来带领和管理。第一师在没有更改番号之前,就极其缺乏中下级军官,更不用说新编第三师又要根绝不服的现象、又要保证集权,势必要安排信任的人来接管。

经过一番斟酌,他先提拔了李耀汉、苏贡和龙靓光以及这些人各自的几个部下,将他们调到军部担任见习参谋官。当然见习参谋官仅仅只是过渡的职衔,等整编结束之后,再将他们下放到部队去。

事实上除了李耀汉是后起之秀容易掌控之外,苏贡是个暴脾气,龙靓光又是旧军阀,这两个人还是很不让人放心的。不过吴绍霆尽量采取“共同利益”的方式,拉拢这些不可靠的人站在自己这边。在这个时代没有什么是不可以背叛的,只有利益才是唯一的准则,只要有足够的利益驱使,龙靓光完全可以忘记自己有龙济光这个亲哥哥。

具体执行的事还得容后一两个月,一切还要等整编事宜到成熟阶段才好操作。

第219章,上海之行

吴绍霆将军事部全权交给了邓铿、李济深和何福光三个人来照料。邓铿是自己的心腹,李济深是一个做事果断的人,何福光则有全局眼光,哪怕军事部刚刚打了一场硬仗、广州城内还有一帮未稳定的小军阀,相信这三个人各展其长,一定能够应付这堆乱摊子。

二十号下午,吴绍霆为了节省时间,直接调动了“广玉”号炮舰从广州出发直达上海。

刚刚经过福州时,军舰通讯时接到了上海的消息,孙先生已经抵达上海了。吴绍霆计算着还要再过三五天的时间“广玉”号才能抵达上海,只怕自己登岸的时候,孙先生一行人已经北上去南京了。想来有些无谓,广州还有一大堆事等着他处理,自己却走了一趟空。

二十八日傍晚,吴绍霆总算抵达上海港口。经过一番周折,上海都督府安排“广玉”号停靠在上海海军基地港口,并派了沪军第五团团长以及都督府新闻部两位官员到场迎接。

吴绍霆在广玉号舰长和几名侍从的陪伴下,从军舰上走了下来。

这几天憋在狭小的船舱里,吴绍霆都快有些晕船了,上岸之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总算恢复了几分精神。沪军第五团团长带领七八名仪仗队士兵走上来,亲切与吴绍霆握了握手,做为广州首义的大功臣,吴绍霆的名字早就响彻国内。

“吴部长辛苦了,在下蒋志清,久仰吴部长首义威名,今日荣幸得见,真是难言感慨呀!”沪军第五团团长是一个年轻人,论年龄还要比吴绍霆少一两岁,身形清瘦,不过精神亢奋。他握着吴绍霆的手十分用力,可见确实是发自内心的激动。

“蒋志清?”吴绍霆疑惑了起来,这家伙难道就是未来叱咤中国半个世纪的国民党总裁蒋中正吗?

“吴部长有什么指教?”蒋志清被吴绍霆的表情弄糊涂了。

“哦,哪里敢有指教,志清兄客气了,说来我也听说过志清的名字呢。”吴绍霆呵呵笑了起来,增加了几分热情之态。

蒋志清疑惑不解,他如今初出茅庐,仰仗沪督陈其美的关照才担任了第五团团长,除了江浙一带有人略知自己名号之外,广东方面应该是名不见传才是。他赶忙问道:“吴部长不会是抬举之言吧?”

吴绍霆哈哈大笑了起来,说道:“我岂敢消遣你,你当年留学日本振武学校时,与陈都督和孙先生都来往甚密。你的消息是我们广东一位留学日本的同袍告诉我的,这人名叫许崇智,是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第六期毕业。”

他随便扯了一个谎,到目前为止自己还没有见过许崇智呢。至于蒋志清现在自然也不认识许崇智,不过再过十几年关系就密切了。

蒋志清仔细想了想,不禁摇了摇头,叹息道:“在下愚钝,只在振武学校完成学业,还未曾进入陆军士官学校深造。或许这位许同志在日本留学时见过在下发表在报刊上的拙作罢了。让吴部长见笑了!”虽然他表面上一副惋惜,不过内心还是沾沾自喜,没想到在广东还有人提及自己的名字。

“都是革命同志,早晚会认识的。哈哈。”吴绍霆笑道。

蒋志清连连称是,随后又介绍了两位新闻部的官员,一人名叫戴季陶,另一人名叫邵元冲。这两人都是日后蒋中正中央系的得力助手,不过现在与蒋x介石一样,刚刚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显得十分拘礼和客气。

吴绍霆跟着蒋志清走出了海军基地,门口停着早就准备好的七、八辆马车,众人乘车向位于上海江南制造局的都督府前去。一路上,大上海的风光在车窗外崭露头角。同样是港口城市,可是瑞金的上海远远不是广州所能及,这里高楼大厦拔地而起,到处悬挂着青天白日的革命旗帜;一些街道的欧式路灯都采用了煤气照明的技术,彰显出不夜城的风采。

“上海是好地方呀,从广州来到上海,我感到自己就好像从乡村来到都市了。”吴绍霆感叹的说道,他故意让自己露出激动的神色,装出理想主义革命人士的姿态。

蒋志清哈哈笑了笑,说道:“吴部长你说笑了,广州同样是好地方呢!”

吴绍霆微微点了点头,慢条斯理的说道:“我大中华都是好地方。只要能够建立共和民国,上海可以变成纽约,广州可以变成东京。真期待这一天呀!”

蒋志清深受感染,充满憧憬的说道:“是呀。这一天不会等得太久了。我辈有幸能成为共和民国成立的见证者,这是多么振奋人心呀!”

吴绍霆看着蒋志清这个愣头青兴奋的样子,心中不知该好笑还是该悲哀,这一代的青年人无一不怀着这样的梦想,可以为这样的梦想抛头颅洒热血。可是现实始终是残酷的,梦想终归是美好却不现实的东西。

“志清兄,我路过福州时接到电报,说孙先生已经抵沪,不知道孙先生现在何处?”吴绍霆沉默了一会儿,又向蒋志清问了道。

“吴部长姗姗来迟了一步,二十六日孙先生与陈都督、廖先生,会同各省代表已经前往南京了。本来廖先生一再请孙先生稍等几日,见一见您这位首义元勋。孙先生在日本换船时看了新闻,也想好好结识吴部长。可是各省代表催得紧,南京方面也很急迫,孙先生不得已只好没能等到吴部长了!”蒋志清解释道。

“原来如此,不过这是应该的。个人荣辱于国家大义之前轻如鸿毛,孙先生很应该先以大局为重。”吴绍霆点了点头,其实他见不见孙中山都无关紧要,此次东行无非是以首义元勋之身份,来见一见孙中山,支持一下孙中山组建临时中央政府罢了。

孙中山所谓组建中央政府,只是各省革命混乱局势过后,需要一个稳定人心的镇定剂罢了。宣布独立各省早已经在省内推选出自己的领导人,这些领导人只会尊重中央政府,却不会遵从中央政府。历史上的辛亥革命孙中山南京之行,仅仅只有陈其美的上海都督府全力支持,并甘为前驱。如今广州革命政府在廖仲恺的策动之下,也于名义上支持孙中山了。

第220章,岑春渲

廖仲恺之所以一定要求吴绍霆前来,并非是为了让吴绍霆这个军事部长策应安全,主要目的还是希望借助吴绍霆革命首义功臣的名声,来声援孙中山。

吴绍霆心里很清楚全国的形势,所以不在乎让廖仲恺利用自己这次。同时他前往南京也能获取一些政治资本,抛头露面一番,在接下来的南北议和中扯上一席之地,为今后自己在广东种田打下基础。

抵达都督府,蒋志清代表陈其美设宴为吴绍霆接尘,晚宴十分丰盛,同是在海港城市生活的吴绍霆甚至看到了自己还没见过的海鲜。他欣然与蒋志清等人喝了几杯酒,享用了这顿晚宴。陈其美这个人未曾上台之前生活就十分阔张,担任上海都督之后经常出游外治、花天酒地,江浙一带为其取了一个外号“梅花都督”。

蒋志清为吴绍霆安排的行程是二十九日下午乘坐火车前往南京,晚宴过后吴绍霆与蒋志清闲聊了一下上海革命的过程,然后前往江南制造局招待所休息了。

次日一早,吴绍霆好不容易从摇晃的军舰换到地面的床铺上睡了一个好觉,可是早上八点时就有人前来敲门。吴绍霆穿着睡衣,睡眼朦胧的打开了房门,只见是一个上海都督府的侍从官站在门口。

“有事吗?”吴绍霆问道。

“吴部长,有一份急邮,都督府秘书室让卑职送来。”侍从官匆匆忙忙的说着。

“急邮?”吴绍霆心里一堵,不禁猜测是不是广州发生什么事了,如今也只有这件事让他最为担心。他赶紧接过了邮件看了一眼落款,却发现是这邮件就是从上海本地发来的。“这是什么时候收到的?”

“昨天…….凌晨的时候是从专线派来的。”侍从官有些仓皇。

吴绍霆看了对方一眼,对方这么紧张,搞不好上海都督府的人已经提前查看了信件的内容。他不知道这封信是谁寄来的,落款地址仅仅是吉祥街海藏楼,自己初到上海可不曾认识这里的任何人呢。

“行了,你先去吧。”吴绍霆吩咐了一声,然后回到了房间里。

拆开信封,取出信文,只见信文是用毛笔以前清旧有格式中规中矩写的。他没有急着读信得内容,而是先翻到最后一页末端查看了一下寄信人的名字。只见落款人大大方方写着三个字:岑春煊。简洁明了,没有任何头衔。

吴绍霆倒吸了一口冷气,岑春煊?这是他写来的信?

“南岑北袁”的岑春煊可是清末民初响当当的人物,此老原本是大清忠臣,拥有极高的爱国情怀,只可惜大清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巴,迟迟不肯立宪改革。岑春煊在存国还是存政权的问题上经过激烈的思考,最终于辛亥革命之后宣布赞成共和。自从以后岑春煊便一心一意站在维护共和民主的大义之下。在1913年护法讨袁运动时,岑春煊还以个人名义向日本政府贷款一百万,借两师军火,大力支持南方讨袁军的行动。说来让人敬佩,能以个人名义向外国政府贷款,只怕古今罕有了。

吴绍霆还是很仰慕这位岑春煊,此人与广东颇有渊源,1907年时岑春煊肩负极大的压力,将粤汉铁路承办权交给国商承办,在当时颇深广东国人的支持。就算岑春煊现在回到广东振臂一呼,极大多数粤商依然会站在他的旗下。

感慨了一阵之后,他开始阅读信文内容,大致上是说悉闻首义功臣抵沪,于革命于大义颇有仰慕之心,希望能够拜会一番。

看上去煞有其事,可是仔细一想如今的岑春煊还没有完全站在共和立场上,怎么可能会仰慕首义功臣?就算仰慕革命派,也应该是孙中山,跟区区吴绍霆有什么关系?

不过一番思索之后,吴绍霆决定赴约,无论是出自好奇还是对这位爱国志士的尊敬,这值得走上这一趟。

吃过早饭之后,吴绍霆只带了一位随从,换上一身便装低调的离开了江南制造局。

约定的地点就是寄信的地点吉祥街藏海楼,在江南制造局外面叫了两辆黄包车,告知了地址之后就由车夫拉着去。黄包车与二十一世纪的的士同属于出租交通单位,可是坐黄包车可不担心车夫绕路,因为绕路是体力活,绕来绕去到终点还是那么点钱。

下了车,付车资时多给了三毛钱的小费,车夫感天谢地一番之后,还热心的为吴绍霆指了指道路:“这条弄堂走进去,到底,那栋大宅子就是郑公馆。郑公馆有一个牌子写的就是海藏楼。”

吴绍霆谢过,带着随从走进了弄堂,这条小巷子不深,很快就走到了尽头。果不其然,尽头是一个三层高的小洋楼,院墙烫金门牌上写的是郑公馆,可是玄关处还挂着一个古色古香的匾额,刻着大楷“海藏楼”!看到这里,他忽然从记忆深处找到了几分线索,这海藏楼应该就是郑孝胥的别业了。

郑孝胥(1860-1938),近代著名政治家、书法家。福建闽候人。清光绪八年(1882)举人,曾历任广西边防大臣,安徽、广东按察使,湖南布政使等。辛亥革命后以遗老自居。1932年任伪满州国总理兼文教部总长等。1935年下台。书法工楷、隶,尤善楷书,取径欧阳询及苏轼,而得力于北魏碑版。所作字势偏长而苍劲朴茂。为诗坛“同光体”倡导者之一。

当代很多人都将郑孝胥视为认贼作父的大汉奸,但吴绍霆看来,郑孝胥是儒家思想熏陶下的愚忠者。郑孝胥除了忠于满清帝国,反对革命思想,积极响应复辟之举之外,并没有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即便在伪满政权时,他多次以皇帝总理大臣的名义与日本人抗礼。甚至日本为了凑够军粮,在伪满国内大肆抢粮时,也是他站出来向日方强烈抗议。最终日本人认为郑孝胥太过强横,勒令其辞职。传言郑孝胥的暴死有可能就是日本人暗中谋害。

原来这是郑孝胥的别业!吴绍霆心中思索着,既然郑孝胥是一个愚忠的人,对方见了自己这个革命首义功臣,会是如何表现呢?早知道如此,应该回信让岑春煊另选见面地址才是。不过既然来之则安之,区区一个郑孝胥还能吃了自己吗?随即,他让随从上前应门。

郑公馆看门人通报了一声,接着一个年轻人迎了出来开门。

第221章,又见龙济光

进了公馆,过了前院,来到别墅的客厅。郑公馆布局很宽阔,占地也很广,哪怕驻扎一个连的人都绰绰有余。年轻的侍者请吴绍霆两人稍坐,他自己则去知会一声。吴绍霆刚刚准备落座,只见通往后花园的走廊上信步走来一位儒雅白须的老者。吴绍霆以为这老者应当就是郑孝胥,毕竟他不知道郑孝胥到底什么年纪,可是仔细一看对方没有辫子,显然不是满清遗老之列,于是疑惑了起来。

那老者看了吴绍霆一眼,微笑着颔首点头,语态慈和的问道:“小哥是来拜会云公的么?”

吴绍霆没有纠正是岑春煊邀请自己前来,想必岑春煊这个大人物住在这里经常会有人慕名来访了,他只是笑道:“算是吧。在下吴绍霆,有礼了。”

那老者一听这名字,顿时神采洋溢了起来,切声道:“你是广东那个吴绍霆吴震之?”

吴绍霆谦虚的笑了笑,说道:“正是在下,敢问先生尊名?”

那老者哈哈一笑,说道:“老朽一介穷儒,寄居在海藏先生家中罢了,可不敢在将军面前自尊。将军是当今名人,日后也必是伟人,今日有幸仰慕,荣幸荣幸呀!”

吴绍霆客气的说道:“老先生这么说,可就是折杀绍霆了。绍霆不过顺应时代所趋,纵然没有绍霆于广州起义,必然也会有绍甲、绍乙等后来志士完成大业。在老先生面前在下不敢自大才是,还请老先生赐教尊名了。”

老者抚须而笑,欣赏的点了点头,说道:“少年得志而不骄,吴将军果然非同凡响。老朽贱名曾熙,下字嗣元,鄙号俟园。”

“原来是南宗先生!”吴绍霆幡然醒悟的叹道,欠身向对方再次行了一礼。

“咦,吴将军认识老朽?”曾熙奇怪的道。

“在下虽然武夫,不过闲暇之余也曾欣赏过书画之作,算是沽名钓誉之举吧。恰好华兴会几位同志从湖南来,荣幸一睹南宗先生的大作,虽然在下武夫不甚懂此道,可南宗先生大名在下绝不敢忘。”吴绍霆煞有其事的说道。

“不得了呀,不得了呀,”曾熙感叹不已,他心里很高兴吴绍霆知道自己的名声,可是更认为吴绍霆年纪轻轻有这样的修养着实不易,放眼中国有几个耍枪杆子的人是识字的,更别说欣赏书法字画了。“真是英雄出少年呀,我大中国有吴将军这样的人才,何愁不能大国振兴呢?”

“前不久还听说曾先生在衡阳,如今怎么又来到上海了。”吴绍霆关心的问道。

“哎,湖南战事不断,我是世外人,不关心国家政治,平日好一手书法自娱自乐,湖南革命军与清军久持不下,为了生计只好应了北宗李瑞清先生之邀,来上海鬻字为生。说来真是惭愧,老朽一把岁数的人了,一日三餐、一席一位都还要寄人篱下,岂不笑话?”曾熙开朗的笑着说道,丝毫没有窘迫的表情,反倒更显得几分豁达。

吴绍霆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国家动乱,让国粹大师们受尽苦头,晚辈着实难受。这么说北宗仲麟先生也在上海了?”

武夫当国的时代,国粹的发展举步维艰,不过好在那个时候的军阀对文化事业还算尊重,甚至比起二十一世纪天朝上国还要更尽心一些。只不过当时的国家大环境不好,很多这方面努力的人也是有心无力。按理说像曾熙这个年龄的老人,不会轻易就剪掉辫子,搞不好就是因为生活困难,把辫子剪掉换粮食去了。

曾熙点头道:“是呀,没想到吴将军也认识北宗先生呀。他与我同寄宿在海藏先生家中。此刻只怕正在阳台上切磋书法呢。哎,哎,我和北宗先生年龄比海藏先生大,书法造诣却远远不及海藏先生呀。吴将军若有闲暇,不妨去阳台一会?云公这些时日也闲得很,时常与我们一同研墨呢!”

吴绍霆还没来得及回答,这时客厅一侧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很快一个年过半百、体态略微发福、后脑勺还留着干枯辫子的老者出现了转角处,先前那个年轻侍从在一旁搀扶着他。

曾熙回头看了一眼,笑道:“云公下来了。呵呵,老朽就不打扰吴将军与云公会晤了。”

“南宗先生请了。”吴绍霆礼貌的道。

曾熙迎着岑春煊走了过去,与岑春煊打了一声招呼,然后就径直上楼了。

岑春煊精神饱满,看来这两年寓居上海养尊处优了不少。他来到客厅这边,挥手让侍者离去,然后带着礼节的微笑道:“吴将军能够如约前来,老夫欣慰之至呀。来,来,吴将军快快请坐。”

吴绍霆客气的向岑春煊问好,方才坐了下来。

“吴将军先前与曾先生相谈甚欢呀,看来吴将军对书法的见解非浅呢。”岑春煊闲聊道。

“我辈虽然武夫,但国粹应当尊重。在下对书法其实一窍不通,只是对写书法的人略知一二,这些先生是国家瑰宝,即便国内再动乱如斯,国家瑰宝也应当是所有人共同珍护。”吴绍霆不亢不卑的说道。

岑春煊深深的点了点头,对吴绍霆这番话回答很是满意,笑道:“未曾与吴将军见面之前,我以为吴将军与陈其美是同一类人,满腔革命热血,一味心思的只求推翻满清政府建立共和民国!”

吴绍霆从容的笑了笑,他与陈其美根本不可能相提并论。他说道:“难道在下不像是一个满腔热血的革命主义者吗?”

岑春煊哂道:“你是革命主义者,但是你绝对不是满腔热血。而且我敢断定,你有权欲,你更想成为一个掌权者。好在你同时抱有复兴的想法,要不然你必然成为当世一大奸雄。”

吴绍霆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岑春煊难道会相术?他不认为岑春煊单凭报纸上报道的消息就能一针见血的看破自己,岑春煊凭什么这般斩钉截铁的做出定论?他暗暗吸了一口冷气,面对这位大人物不紧不慢的态度,内心竟然有了几分忐忑!

“云公,你这么说太武断了吧。”他语气发冷的说道。

“吴将军不要生气,我这么说自然是有依据的。呵呵。”岑春煊镇定自若的笑道。

恰在这时,别墅大门外的小花园传来了谈笑声,随即一个穿着旧长袍的中年人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刚才跟他谈话的就是看门的门房了。

吴绍霆看到此人,不禁一怔,脱口惊呼:“龙紫宸?!”

他万万没料到自从那日龙济光只身一人离开广州之后,竟是来到了上海!更是万万没有料到,会在这里与龙济光再次见面。他忽然明白了过来,原来岑春煊所谓的依据,必然是指龙济光带来的其再广东亲身经历的消息!

第222章,高谈阔论

“哟,吴总裁,你这么早就到了。哈哈,我还赶早去外面卖报纸呢!”龙济光神清气爽的大笑了起来,信步走到客厅这边,将手里拿着的好几份不同名称的报纸丢在了茶几上,然后大大咧咧在岑春煊旁侧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吴绍霆知道历史因为自己而走向了岔路,可是却没料到历史人物们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真是让人惊叹又让人荒唐。

坐在一旁的随从立刻坐直了身子,一脸警惕的盯着龙济光,似乎担心龙济光会对吴绍霆不利。当然吴绍霆也担心这一点,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年代,任何卑劣的手段都有可能出现,就好比他前不久耍手段剿灭了二十三镇一样。

“云公,这是什么意思?”他立刻沉声问道。

“吴将军无需多虑,紫宸在海藏楼住了几天了。我们这些住在海藏楼的人都是寓居之人,心中已无争念了。”岑春煊微笑的说道。

吴绍霆可不这么想,岑春煊只不过是等待出山罢了。他目光再次看向龙济光,试探的说道:“紫宸兄真是好雅兴,云浮一战硝烟未湮,就这么移居上海当寓公了?”

龙济光笑道:“胜负乃兵家常事。败在吴总裁手下,还是这等败法,我龙济光还有什么不服气的呢?既然一身家当血本无归,难道我还觍颜留在广州向吴总裁乞一份生活吗?”

吴绍霆听到这里,心中暗暗记下:龙济光果然还是有东山再起的想法。想到这里,他又觉得可以松了一口气了,因为这说明龙济光的性格还是没有发生变化。

“在下虽仰慕云公大名久矣,哪怕云公今日不曾相邀,在下早晚也势必前来拜会。不过请恕晚辈鲁莽,先前闲絮已矣,敢问云公此番相邀所为何事?”吴绍霆坦然的向岑春煊问了道,到目前为止双方还没有谈到正题呢。

岑春煊温文尔雅的笑道:“说来,这与紫宸来海藏楼寓居也有关。我确实不曾料到紫宸正值气盛的壮年,反倒因为栽了一个大跟头就选择淡出世事。我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到现在或多或少也关注着国家大事呢。”

吴绍霆没有说话,不过他心里与岑春煊的想法一样,要说龙济光真的要彻底退出政界那还真是一件稀奇的事。

岑春煊接着说道:“紫宸昔日与我有过上下属关系,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不过紫宸对我颇有信任和尊重。时隔这么久他突然来上海寄宿于我,我当然对其中之事深感疑惑。询问之后才知道事情经过,原来就是吴将军这位少年英雄略施手段让紫宸这个混迹多年的老江湖一蹶不振呀!”

吴绍霆耐着性子,岑春煊到现在还没有说明找自己会面的真正目的。

“云公客气了,紫宸兄也太抬举在下。兵者诡道是兵法常识,战场上是没有仁义道德的。”他简单的客套了一下。

“此次请吴将军前来,实际正是因为我想听一听吴将军对国内革命之势的见解。”岑春煊说出了正题。

“云公,在下是为后辈,哪里敢妄评国内革命的大业。若是说见解,相信云公在上海这些时日里已经解除了不少同盟会的同志,何须在下浅薄自论呢?”吴绍霆说道。

他越来越觉得岑春煊有些小题大做了,上海是远东国际中心城市,要想知道国内革命之势的消息简直比广州更容易了。更何况他是革命首义者,还能说出什么新意的见解,无非就是陈腔滥调,相信岑春煊早就听得耳朵长茧了。

岑春煊呵呵笑了笑,直言道:“吴将军似乎没有听懂我的意思。我是想听吴将军你个人的见解,而非市面上那些泛滥之言。吴将军是明白人,我也不是一个糊涂人,所以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以吴将军革命首义元勋的身份,却做出了称霸广东、欲图自立的事迹,可见吴将军你绝对不是一个没有预见的人物。”

吴绍霆脸色变了变,眉宇微皱,他沉声的说道:“云公,你这么说岂不是在诋毁吴某人了。绍霆是为中国军人,一心追随革命救国的步履,云公你却在隐晦的指责绍霆欲独占广东、行军阀割据之事,难道就因为绍霆意欲统一广东全省就做出如此推断吗?”

岑春煊与龙济光对视了一眼,两人相机而笑。

“吴将军这么说,我情何以堪?”岑春煊叹了一口气,“我愿意向吴将军开诚布公,无奈吴将军却不信任。那好,我就换一种方式来说,吴将军你确实怀有救国大义,只是吴将军你的行动方式显然与同盟会的主张大相径庭。这其中必然有原因,所以我很想听一听吴将军你眼中的革命大业。”

吴绍霆稍微有些窘迫,他觉得自己刚才做作的痕迹太明显了,想来龙济光和岑春煊阅人无数,他们早就一眼看破自己实质。他不得不佩服岑春煊先前所说的那几番话,确实针针见血揭露了自己的目的。

看来,我在广东做的事太招摇了一些!他心道。

话又说回来,吴绍霆看得出来岑春煊显然没有生气,也就是说岑春煊是真正想听取不同人对国内革命动态的见解。或许这是一次机会,如果能说动岑春煊相信吴氏革命救国方式,那就能争取岑春煊这个大佬站在广东这边。别看岑春煊现在寄宿在郑孝胥家中,这位大佬要钱有钱,要势有势,绝对是一位重量级人物。

“小陈,你先去附近找一家酒楼订一张桌子,今天中午由我做东,宴请云公和紫宸兄。”吴绍霆对自己随从吩咐道。

随从犹豫了一下,随即遵命而去。

吴绍霆这才收拾了一下情绪,舒展脸色说道:“云公见谅,先前在下自大了。云公果然慧眼识人,只是时事所趋,在下不得不带着面具装腔作势。”

岑春煊微微怔了怔,随即开朗的笑了笑,说道:“吴将军有政客的资质呀。哈哈!”

吴绍霆听得岑春煊这句话有点刺耳,岑春煊是刚烈的人,厌恶虚情假意、假仁假义的人是情理之中。他接着说道:“不过有点在下要事先声明,救国兴国的理想是我吴某人一辈子不会忘记,也是吴某人毕生的奋斗目标。”

岑春煊颔首,脸色很平静,并没有急着说什么。

吴绍霆说道:“云公问在下对革命之势的见解,实话实说,在下没有见解,只是目睹事实而对未来堪忧罢了。从元月起义至今业已五个月的时间,全国上下响应革命的省份已有多数,革命浪潮波涛汹涌,看似前途一片光明,实则……暗步危机!”

最后四个字,他下意识的加重了语气。

第223章,一隅之见

岑春煊脸色微变,露出了若有所思之态;而一旁的龙济光却古怪的笑了笑。

片刻过后,岑春煊吃疑的问道:“吴将军所谓暗步危机何解?”

吴绍霆从容不迫的说道:“革命所谓目的是推翻迂腐无能的满清政权、建立自强民主的共和民国,以目前国内之势来看,前一目的不难实现,可后一目的困难重重。”

这时,龙济光插嘴道:“吴总裁,你此次来沪,不就是为了参加孙中山先生于南京组建国民政府之事吗?建立共和民国已然是迫在眉睫、势在必行之事了。”

吴绍霆轻蔑的冷笑了道:“我只问紫宸兄一个问题,假设二十三镇还在你手上,此时南京国民政府成立,你会遵照中央的命令接受整编吗?”

龙济光和岑春煊齐齐一怔,吴绍霆的话宛如一道闪电,清晰而又激烈的打在了他们心头。

吴绍霆继续说道:“全国已独立的省区都已组建了各自的军政府,而且这些军政府能控制的省内城镇只是少数。紫宸兄应该明白,上次军事协商会议所请来的各县军事代表,少数也有十多人,如果我手里没有革命粤军第一师这支部队,紫宸兄你认为这些人会服从广州革命政府的命令吗?”

龙济光不得不承认的说道:“我第一个不服。”

岑春煊感慨的点了点头,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强调的说道:“不管目前国内革命形势发展到什么地步,但我大中国目前的局面就是省无完省、国无完国。常言道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正是如此。满清政权一旦垮台,中国将会是群雄并起的时代。回顾我中华五千年历史,每一个朝代政权的变更都会发生如此情况,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岑春煊这段时间确实接触了不少上海的革命党人,纵然他有高瞻远见,可是三人成虎是在所难免。他一直相信孙中山有能力收拾这个残局,等到中央政府成立之后,只要有部分省区全力支持,再遵循美国统一的路线来完成国家一统的大业。然而现在听了吴绍霆的一番言论,省无完省,权欲之人都巴不得自立门户、争夺名权,国家统一根本不是指日可待的事。

吴绍霆缓了缓,又说道:“在下敢断言,南京国民政府即便成立也不会存在太久,很快正统政府会北上而移。”

“北上而移?”岑春煊惊讶了起来,“此话何意?”

“云公是明白人,当此乱世之际,人人都想争权夺利,人人都不服彼此,以我中华五千年历史变更之规律,要想结束乱世只有以暴易暴。正如在下于广东的实例,只要有足够的实力,就能横扫宇内的鬼魅魍魉,建立统一完整的政权。然而在下有自知之明,以在下目前的力量应付广东尚且勉强,出省只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吴绍霆坦白的说道。

“我明白吴将军的意思了,”岑春煊缓缓的说道,脸色很不好看,“吴将军之所以会推断中央政府北上而移,是因为吴将军认为国内目前最有实力的军事集团,当属于袁世凯的北洋派了。”说到这里,他不自觉的捏紧了拳头。

岑春煊与袁世凯虽然称为“南岑北袁”,其中也包含有“南北不相容”的意思。从八国联军入侵北京之后,岑春煊就意识到袁世凯崭露头角对朝廷的危险性,所以岑、袁二人一直以都不和睦。虽然岑春煊最终没能遏制住袁世凯的掌权,但直到1915年袁世凯病死之前,他都没有放弃与袁世凯作对。

不能说岑春煊对付袁世凯完全是出于国家大义,早年时岑春煊同样是为了争权夺利,直到后来才融合了为国除害的因素。

所以此时此刻,岑春煊明白了吴绍霆的意思之后,心情十分不好,他知道袁世凯有野心,却没料到袁世凯会背叛朝廷。

“袁项城是野心家,但是我不相信孙文的革命派会轻易妥协。北洋派纵然人多势众,在我看来完成国家统一这项重任,这些武夫是不合适的!他们只会乱国而不会兴国!”岑春煊咬牙切齿的说道。

吴绍霆无奈的摇了摇头,苦笑道:“孙先生不愿意妥协也没办法。云公你以为各省代表急着拥戴孙先生组建国民政府是何用意?在我看来,各省代表只是希望借助国民政府这个政治资本,好与北方进行谈判。资产派、立宪派,甚至大部分革命派人士,都希望尽快停止战乱,推翻清政府。而只有利用国民政府这个资本,他们才能挺直腰板跟北洋派坐下来协商停战和倒台清廷。”

岑春煊神色凝重,问道:“吴将军何以见得?”

吴绍霆笑道:“因为这些人不是笨蛋,他们都知道孙先生没兵没权,根本不可能完成统一中国的大任,他们只信奉实力派。资产派是商人,他们想要一个稳定的环境经营利益;立宪派是政客,他们最想在新生的国民政府谋一席之位;革命派只求推翻清政府,其中部分人也会跟前两者一样。”

他顿了顿,接着又道:“全国独立各省都是军阀,北洋派也是军阀,但是他是大军阀。以上这些人的利益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全国一统。现在摆在这些人面前有三个选择,一个只图眼前利益,支持各省军阀;一个是高瞻远虑,站在大军阀一边期待其能统一中国;另一个就是以理想主义来催眠自己,认为孙先生能建立完整的民主政权,因此而力挺孙先生。如果是云公,您会作何选择?”

岑春煊恍然的点了点头,却默然不语。他心里已然有选择,如果是自己,自己也会毫不犹豫选择依靠大军阀来武力统一全国。但是如果是选择北洋派这个大军阀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他抬头看了一眼吴绍霆,眼神渐渐认真了起来。

“吴将军,那你会如何选择?”他郑重其事的问道。

“我相信云公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吴绍霆没有说得太透彻,只是用一种隐晦的方法来表达了自己的心意。

岑春煊当然知道吴绍霆的选择,这个年轻人能雷烈风行的一统广东,又能对中国未来做出极有见解的分析,已经说明他早就做好了准备。

“今日与吴将军一谈,犹如隆中之对。想不到吴将军年纪轻轻,有这般深远的卓见,让我不得不佩服呀。”岑春煊感叹的说道。

“云公客气,并非在下有深远的卓见,而是太多人无暇顾及长远的打算。乱世之中大家都会想着如何先生存下去,哪里还敢有其他的打算?”吴绍霆淡然的笑道。

龙济光自嘲的摇了摇头,他现在才知道自己输在哪里了,不可不谓服气。他承认吴绍霆刚才的话其实就是自己的写照,全国大革命爆发之后,他最先考虑的就是二十三镇当如何筹集到更多的军饷,只有先维持二十三镇的存在,才能维持自己的地位!

“吴将军让我受益匪浅呀。”岑春煊喃喃的又说了道,神态陷入了沉思。他在思考自己在这场大漩涡中当立足何处,虽然吴绍霆分析的有模有样,可在他的内心中依然还残存着几分希冀。未来还没有发生,那也意味着什么情况都有可能!

第224章,共和国成立

孙中山于四月二十七日抵达南京,当晚召开了同盟会高层干部会议。会议一致推举孙中山为中华民国临时政府的临时大总统。然而当晚就国家政体的讨论却产生了极大的分歧,孙中山认为以中国目前现状当仿效美国施行总统制,而宋教仁却坚持执行内阁制。孙中山与宋教仁发生严重争执,不过最终还是妥协执行内阁制,一番周折之后,推选黄兴为内阁总理。

次日,孙中山率领同盟会高层在两江总督府召开全国代表选举大会,十七省代表共计五十一人参与此次大会。然后*一致否认内阁制,最终又复改为总统制。第一轮选举各省代表各一票,结果以孙中山十四票、黄兴三票(历史上孙十六票、黄兴一票),毫无悬念的决定了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的人选。

当天正午,南京发出全国通电:“本日在宁开临时大总统选举会,到会者十七省。孙中山先生当选为临时大总统,特此通告。”孙中山也在选举会议之后,向各省都督发出专电:“广州举义,四海云从,列国舆论,歌诵民军,无微不至,而尤钦佩公之艰苦卓绝。文于中国革命,虽奔走有年,而此次实行,并无寸力,谬蒙各省代表举为总统,且感且愧,惟有勉为其难,以副诸公之盛意。武汉为全国之枢纽,公之责任维艰,伏维珍重。”同时还以同盟会总理名义,特发了一份加急电报到上海,向吴绍霆专程致意。

吴绍霆于当晚在前往南京的船上复电致孙中山:“顷接各省代表会蒸电称:临时大总统之任,先生当选,曷胜欣贺!先生识高千古,虑周全球,挽末世之颓风,复唐虞之盛治,使海内重睹汉官威仪,不独四万万同胞之福,即东西各国亦莫不景仰高风,为中华民国庆!专此电贺。中华民国万岁!中华民国大总统万岁!”

这番话原本是黎元洪复电给孙中山的内容,只可惜广州首义夺取了武昌首义的光辉,而黎元洪本人还在武昌苦苦与北洋军鏖战。

在二十九日与三十日这两天,南京两江总督府中华民国临时参议院再度发生争执性意见,就选举中华民国临时副总统的人选,众人各执一词,两天下来都未曾谈拢。历史上辛亥革命之后选举的临时副总统人选,应当是黎元洪,只可惜现在黎元洪已经让大家淡忘了。

同盟会在候选人提名中首先列出了黄兴、李烈钧,后来又有人提出吴绍霆。可是后者很快就引起了共同的怀疑,吴绍霆年方二十四岁,年纪轻轻、资历尚浅,纵然有革命首义之功也当不得副总统的大任。宋教仁在会场上还为吴绍霆说了几句支持的话,但最终票选时黄兴二十一票、李烈绝二十票、吴绍霆仅只有六票。

因为黄、李二人票数相近,反对派提出不信任选举法案,要求重选。

孙中山为这件事头疼不已,黄兴、李烈钧是率先带兵北伐的功臣,在五省联军中也有颇高的威信,几乎难以选择。更重要的是,他还认为吴绍霆这个人物不好安置,广州首义功臣的是重要人物,同时吴绍霆还是粤系同盟会的代表,如果处理不当,只怕会影响粤系与南京政府的关系。

最后,孙中山宣布暂缓选举副总统,因为候选人黄兴、李烈钧两人都在场,而吴绍霆则在赶往南京的途中,为了以示对革命首义功臣的尊重,应等到吴绍霆抵宁之后再行选举。临时参议院正处于胶着状态,既然一时半会无法拟定,索性就遵从临时大总统的意思。

五月一日,孙中山改两江总督府为南京总统府,于上午十点在西暖阁宣誓就职。

吴绍霆是午后一点抵达南江,孙中山派遣朱卓文随同宋教仁以及广东代表王宠惠前来迎接,众人热情洋溢的寒暄了一番,然后上了马车赶往总统府。

在路上宋教仁将前几天*的情况向吴绍霆讲解一下,顺带还告知今后半个月的大会议程。吴绍霆听说自己被提名为副总统,立刻表现出一副诚惶诚恐之态,连连推辞。

“震之,你是首义元勋,副总统原本就该有你的提名。不过眼下选举不太顺利,各省代表并非认为你不合适,只是觉得你年纪尚轻,副总统只怕有欠成熟。”朱卓文委婉的说道。

“朱先生所言,也正是我所忧虑。绍霆一介武夫,革命首义只是大家的爱抬,纵然没有绍霆率部起义,也会有其他人来完成此次大举,正所谓革命之势势在必行。”吴绍霆点着头说道。

“震之有这样的觉悟,吾等欣慰呀。”宋教仁有些无奈的说道。

来到总统府大门,吴绍霆透过车窗口看到大门上悬挂着十八星旗,可是却未曾看到代表革命政府的青天白日旗。他向宋教仁问起了这番缘故,宋教仁说:“这段时间太仓促,国旗还未能决定下来,所以暂时只悬挂陆军旗。”

吴绍霆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了。

进了总统府,马车穿过前两个院子,在东区马厩停了下来。

朱卓文带着吴绍霆先到东区后花园的会客室休息,各省代表闻讯,陆续赶到这里来与吴绍霆见面问好。宋教仁一直留在一旁帮吴绍霆做介绍,吴绍霆热情洋溢的与众人寒暄。朱卓文去向孙中山汇报吴绍霆抵达的消息,回来之后告知孙中山实在是百忙无暇,因为下午三点会有一场提名大会,不过傍晚孙中山会抽空前来相见。

吴绍霆表示遗憾,也表示理解。

宋教仁说:“下午的提名大会是总统拟选内阁名单,到时候震之你跟着王先生以广东省代表的名额入场。广东代表的政治意见王先生等下会告诉你,开会时震之你也有发言权,有什么话可以当场提出来。”

吴绍霆点了点头,转向一旁的王宠惠客气的说道:“广东议会竟然选定王先生为代表长,自然是相信王先生能够代表我们广东省的利益,届时请王先生按照您的意思来办,绍霆只是旁听罢了。”

王宠惠是学者型官僚的代表,曾获得了全中国第一张文凭,他能够成为广东省代表,也算是胡汉民一项明智的决定。

“总裁客气了,我一定不负所望。”王宠惠郑重的说道。

“哦,对了,克强兄现在何处,四个多月不曾见了,不知道他近况如何呢。”吴绍霆转向宋教仁问了道。

“虽然共和政府业已成立,不过克强最近反倒深入简出了。他这几天就没怎么来过总统府,一直住在丁家花园。”宋教仁叹了一口气说道。

“是吗?克强兄这是怎么了?”吴绍霆奇怪了起来。

“哎,有些话一言难尽。”宋教仁语气显得很郁闷。

吴绍霆看了看客厅的大座钟,现在已经快到三点了,想了想之后他说道:“等下午大会结束后,我们去一趟丁家花园吧。”

宋教仁说道:“开完大会,孙先生要见你呢。我看要么还是等明天吧。”

吴绍霆突然忘记了这一点,只好先这么办。

下午大会讨论不算激烈,几乎所有事宜都是投票来决定,纵然出现票数相近的情况也只是稍微发生口角,不会像菜市场那样的谩骂。吴绍霆一下午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大会的进行,就像是一个观光客一样。

散会之后,各省代表休息了一会儿,接着前往餐厅用餐。

总统府有三处餐厅,众人按照各自居处选择了其中一地。吴绍霆与广东代表一起在东园餐厅吃饭,他本以为各省代表之间挺和睦的,吃饭时也会在一起闲聊,不过真正来到餐厅落座之后才发现,几乎大家各自为政,根本不会相互攀谈,最多只是礼节性的打个照面。这似乎是意味着此次南京政府貌合神离的定局了。

晚饭过后,吴绍霆与广东省代表在招待所客厅里一起喝了一杯茶,讨论了一下后几日议程的情况。王宠惠是广东代表长,同时也是这次*的副议长,所以对情况了解的十分详细,毫无保留的都告诉了吴绍霆。

一杯茶刚喝完,总统秘书室派人来请吴绍霆到西园去会见临时大总统。

第225章,临时大总统

吴绍霆整理了一下行装,与王宠惠等人告辞,然后跟着秘书来的西园。总统办公室是一幢三层楼仿欧式建筑,一楼是大堂和会客厅,二楼是武官室和小型会议室,三楼就是总统办公室与秘书处。在三楼走廊尽头还有一间小卧室,是为总统办公过晚休息所设。

秘书室的人请吴绍霆在大堂稍等片刻,随后由临时秘书长朱卓文带领上楼直接来到总统办公室。进门后,孙中山穿着一身新订做的总统礼服,正在办公桌后面撰写一份文案,一旁还有一位年逾花甲的老先生。他见到吴绍霆之后,客气的站起身迎到了门口。

吴绍霆看着这位中国民国国父,心中有几分感慨,能与历史名人站在一起的感觉很好。当即,他向孙中山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庄重的问好道:“吴绍霆向大总统阁下敬礼。”

孙中山微笑道:“果然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吴震之少年英雄,我中华未来有希望了。”

吴绍霆谦虚的说道:“总统阁下过誉了。”

孙中山上前扶着吴绍霆的胳膊,引着其到办公室内的小客厅落座,同时还向先前陪伴在办公桌一侧的老先生招呼道:“文公,来来来,同坐同坐。”

文公带着慈和的笑容,步履缓慢的走了过来,在一张单独的座椅上入座。

“震之帮你介绍为,这位是香港第一位华人掌法绅士伍廷芳文爵公。”孙中山郑重的介绍了道。

“原来是秩庸先生,晚辈久仰大名!”吴绍霆坐直身子行了一礼。他心中暗暗揣测,伍廷芳与孙中山刚才是不是在一起秘密商谈南北议和的事宜呢?南北议和最重要的两个执行者,其一是北方代表唐绍仪,其二就是南方代表伍廷芳。

“久闻吴将军首义壮举,老夫才要说一声敬佩呢。”伍廷芳微笑着客气道。

“震之,你是革命的大功臣,也是中华民国的大功臣,你的壮举必将载入史册。孙文一生致力于革命事业,却遗憾屡次尝败,然而有震之你这样的后起之秀完成吾等老一辈的夙愿,也是可喜可贺的事。说到这一点,我孙文着实不及震之的勋绩!”孙中山感慨万千的说道,他的语气显得这番话很真诚,仿佛于吴绍霆面前真的自惭身形一样。

吴绍霆心里很清楚孙中山是在做政客的说辞,于是内心并没有太激动,不过表现上还是装出了一副诚惶诚恐,连连说道:“大总统这么说,我吴绍霆日后再无颜面见大总统。若非大总统这些年积极奔走,策划宣传,倡导革命精神和主义,我辈依然沉沦在满清封闭式的鼓惑之中,何来救国之心,何来革命之意。绍霆已经再三申明,纵然没有吴绍霆,也有另外的同志完成此次首义。而这全部归功大总统阁下的酝酿和铺垫。”

孙中山露出了一个亲切的笑容,伸手在吴绍霆肩膀上重重的拍了拍。

伍廷芳不疾不徐的笑道:“大总统阁下十分重视吴将军。原拟定二十九号选举副总统事宜,因为有吴将军提名,而吴将军尚且未曾到场,为此大总统特意延后副总统的选举日程。”

吴绍霆中午就听宋教仁说过此事,认为伍廷芳完全没有必要重提了。不过他留意到孙中山和伍廷芳的眼神,两人好像很认真的在盯着自己,仿佛是在查看自己的反应。随即他意识到,伍廷芳故意重提此事是在试探自己的反应,孙中山希望能妥善安排自己,而副总统显然是他这个后辈不可及的位置。

“大总统阁下如此盛意,绍霆诚惶诚恐。不过绍霆有自知之明,放眼国外总统制国家历史,未曾有过二十出头的青年出任副总统要职的先例,我中华民国更不应该置国家要员为儿戏,一定要摒弃‘亲重’的观念,以民意为基础、以适合人选为酌情才是。”吴绍霆十分严肃的说道。

听到这里,孙中山与伍廷芳对视了一下,相继松了一口气。

“震之不仅青年英才,更是明白事理的人才。实不相瞒,副总统一职孙文也认为震之有些不合适,但是秉着公平、公正的原则,孙文也十分欢迎震之参与竞选。既然震之想开了,孙文心中颇为欣慰。”孙中山感叹的说道,说完,他站起身来走到办公桌前,将先前撰写的文件取了过来。

回到小客厅,他将文件放在吴绍霆面前,接着说道:“这是由文公提议,孙文刚刚草拟的一份内阁任命名单。震之是革命首义大功臣,年轻不要紧,我中华百废待兴,就是需要你这样的新鲜血液。所以我和文公都赞同任命震之为陆军部次长。”

吴绍霆暗暗忖道:孙总统还真以为南京临时政府有多么权威的政府,等*开完之后,内阁九个部长七个都南下去上海谋划议和去了,南京临时政府只不过是一个空架子。什么陆军部长、陆军次长,对于他来说都是空头衔,当上了陆军次长除了多几十块钱月薪之外,能调动谁的部队呢?

他正色的说道:“总统阁下的好意,绍霆感激之至。只是绍霆认为陆军部应有足够军事经验的大将来出任,绍霆虽然促成了广州首义,可真正带兵北伐的是黄克强,至于绍霆这几个月一直都在广东整理军务。克强兄于资历于经验都在绍霆之上,除此之外还有江西李侠如,湖北蒋雨岩、滦州张绍曾,惠州陈竞存,这些同志同样功不可没,都比绍霆更加合适。”

孙中山有些奇怪,如今所有人都在讨要官职,为何吴绍霆反倒推辞官职呢?

伍廷芳沉思片刻,他心中的想法与孙中山一样,不过他很清楚事情并非那么简单,如果吴绍霆无欲无求那就不会动身来南京了,既然连续推辞副总统、陆军次长之职,显然是这两个职衔不是其想要的。随后,他缓缓开口问了道:“吴将军是革命功臣,这份功绩后人不会忘,我等更不会忘,若让不明事理的人获悉吴将军未能入职临时政府,只怕会引来口舌之嫌。既然陆军次长不是吴将军所意,不知吴将军意如何?”

吴绍霆说道:“总统阁下,文公,绍霆着实并无所求,只希望能在广东留职,一方面是为历练,另外一方面可以策应临时政府的权威。”

孙中山缓缓点了点头,他已经明白了吴绍霆的意思,想来也是,吴绍霆在广东有实权,何必还图临时政府的虚衔?虽然他感到很失望,可是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好在吴绍霆是同盟会成员,广州首义的先驱,日后或多或少都会响应南京政府的号召,也算是增添南京政府的公信了。

“震之有这样的想法甚好。恰好我也希望胡展堂、廖仲恺等人到南京来参与临时政府的行政工作。既如此,我可以任命震之你出任广东都督。”孙中山当机立断的说道,这是一个顺水人情,说不定还能起到几分安抚作用。

“总统阁下真是抬举绍霆了,绍霆何德何能……”吴绍霆嘴巴上推辞着,心中却暗喜不已,这正是他所要到达的效果。

“震之,你再推辞,孙文将再无临时总统之权责了。”孙中山笑着打断了吴绍霆的话。

“如此,绍霆遵从大总统阁下的任命,并代表广东宣誓归附南京政府领导。”吴绍霆就势答应了下来,并做出了一个空洞的承诺。

虽然这是一个空洞的承诺,可是孙中山依然很高兴。

第226章,丁家花园重逢

次日,全国*继续进行,副总统的选举被提上了议程。不过这天的大会吴绍霆没有参加,他与宋教仁一起来到了位于长江北路的丁家花园,特来寻见了黄兴。

黄兴正在后花园的小亭子里面与陈炯明下象棋,这一幕着实的让吴绍霆吃惊不小。

现在是什么时候,黄兴与陈炯明竟然不问世事的在这里下象棋,难道全国*和国民政府的成立就这么不在乎吗?吴绍霆对黄兴的了解仅限于历史课本上的文献资料,所以不清楚中华民国临时政府成立之际黄兴与孙中山的关系。

但是吴绍霆知道,中学历史课本上总是将黄兴和孙中山相提并论,这两个名字经常出现在一起,所以让很多人误认为黄兴与孙中山是患难之交、毕生知音。其实从始至终黄兴与孙中山的政见都是出入颇大,辛亥革命后第二年,两个人就分道扬镳。

黄兴见到宋教仁与吴绍霆沿着走廊走过来时,放下了手中犹豫不定的棋子,对陈炯明说道:“竞存,震之来了。”

陈炯明回过头看了过去,随即连忙站起身来相迎。

黄兴懒洋洋的也跟着站起身来,收拾一下情绪,带着一副似是而非的笑容走了过去。

“震之,昨天听说你到南京了,本来晚上还打算去见你,可渔父说你晚上与总统有约。”黄兴声音稳重的说道。

“是,本来昨晚我也打算来找你的。毕竟是第一次见孙先生,所以只好拖到今天才来。克强兄,竞存兄,你们还真是让我目瞪口呆,总统府整天热热闹闹,你们却在这里下象棋,莫不是有什么介怀之事?”吴绍霆带着几分认真问了道。

黄兴、陈炯明还有黄兴三个人的脸色都微微一变,随即都换上一副揶揄郁闷的神态。

吴绍霆看到这里,心中更是好奇了起来,追问道:“克强兄,竞存兄,你们这到底是怎么了?若是因为副总统的事,我昨天已经跟孙先生说清楚了,副总统提名已经让我大吃一惊,以我的资历岂能当此大任!”

黄兴尴尬笑了起来,说道:“震之,你可别瞎猜,谁当副总统我都全力赞同。”

吴绍霆又道:“可是总统即便阁下推举我出任陆军次长,我也退让了,还说竞存、雨岩等人都比我更适合。”

陈炯明听到这番话,露出了感激的笑容。

黄兴叹了一口气,说道:“震之,这些都不是重点呀。”

宋教仁也说道:“是呀,震之,你最好不要多问了,这件事与你无关的。哎。”

吴绍霆看着他们一个个如此这般,心中不禁有些着急了,他正色的说道:“克强,竞存,遁初,虽然我不是政治界的人,可是好歹是我们一起完成了广州首义,不论怎么说,我们都曾是战友。革命发展到今天不容易,临时政府的成立是我们新中华崭新的篇章,如果我们这些革命元勋一个个心有隐情,那新生的政府要依靠谁来维护?”

他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有模有样,俨然是一幅革命大义者的腔调。

黄兴、陈炯明、宋教仁三人对视了一眼,不能说吴绍霆的话说动了他们,但是他们也感到吴绍霆的那份炙热和真挚。

“真挚,来,先坐下吧。你来了这么久,都还没请你入座呢!”黄兴缓了缓气息,带着吴绍霆走到先前的小亭里面。

大家各自落座,黄兴这才继续说道:“我们所困顿的事情实在太多,以至于让我们对这个临时政府感到很不安……哎,一些话你知道就好,切莫要说出去,毕竟在这个敏感的时候我们还是要以大局为重,不能让外人知道我们同盟会不和。”

吴绍霆点头承诺道:“克强兄你放心,你们不把我当外人,我岂会做出这种愚蠢的事!”

黄兴接着说道:“让我最忧心的事还是五省联军即将瓦解。我一直都主张一鼓作气打进北京,彻底消灭满清政权。可是自从光复合肥之后,五省联军内部矛盾重重,其他各省相继停粮停饷,好在我们粤军的后勤一直未曾中断,要不然只怕五省联军连南京都打不到了。”

陈炯明叹了一口气说道:“说到底,我们第二师的粮饷全靠震之你在广州周转,要不然只怕我们也跟其他省一样窘迫了。”

吴绍霆笑道:“你们在前线流的是血、拼的是命,我若不在后方做点什么事,那真是再无颜面见你们了。”

三人听了吴绍霆这番话,都感到甚是欣慰。

黄兴说道:“五省联军一旦瓦解,唯一能够继续北伐作战的那就只剩下我们粤军了。这几个月作战,我们第二师伤亡惨重,虽然途中也补充了一些兵员,可是战斗力大幅下降。而且南方人不服北方水土,兵士的们情绪也不好。”

陈炯明叹道:“临时政府成立之后,国内推翻满清政府的呼声必然水涨船高,那时候总统阁下还得下令北伐,可能真正能执行命令的,除了我们粤军还能有谁?或许与陈都督谈谈,沪军也能算上。可以这两路人马,如何能对付北洋六镇?”

吴绍霆长长的吁出了一口气,喃喃的说道:“别说北洋六镇了,只怕单单一个山东的第五镇就够呛的。我在广东还听说冯国璋的第二镇也到山东了。”

“是呀,所以我们现在很愁,各省革命军不团结,不能整齐划一的执行行动,推翻清政府根本不是指日可待的事。”黄兴十分无奈的说道。

吴绍霆心道:看来这个时候黄兴、宋教仁他们还不知道孙中山要与袁世凯议和的事。他正在犹豫着要不要把南北议和的消息暗示出来,不过想了想之后觉得还是算了,黄兴和孙中山两派人该怎么发展就怎么发展,自己只需要坐观其变就好。

“克强兄,纵然满清政府苟延残喘亦如何?国内诸省纷纷独立,响应和拥戴南京临时政府,北京那个空架子的政权已经陷入众叛亲离,迟早会不攻自破。”吴绍霆劝慰的说道。

“话虽这么说,可是时不我待,诸省之所以响应临时政府的号召,就是希望临时政府能够一统国内,如果到时候临时政府无能为力,只怕诸省会丧失信心呀。”黄兴沉重的说道。

吴绍霆这时才意识到,原来黄兴的反应并不算迟钝,只是让大环境给蒙蔽了而已。他认为黄兴能够在临时政府成立不到两天的时间里,考虑到未来南北关系僵持的局面,已经是难能可贵了,这说明黄兴一直以来都在探索着解决问题的方案。

他微微的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的说道:“克强兄,你有这样忧国忧民的情怀,不可不谓是国家栋梁。只是有些事已成定局,最好的办法还是顺其自然。”

黄兴听到吴绍霆这么说,不由感到很是失望,现在摆在眼前的是国家大事,怎能这么草率不负责任的任其发展?不过他也知道吴绍霆只是在劝说自己,最终郁闷的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这时,宋教仁说道:“不单单是五省联军的事,全国*也让人忧心。”

吴绍霆看了宋教仁一眼,说来今天早上的*议程是决定副总统人选,宋教仁这个同盟会高层应当到场,可是宋教仁却跟他一起来到丁家花园见黄兴,这已经足以说明问题了。他故作凝重,问道:“遁初,你是不是认为这次*的气氛貌合神离?”

宋教仁无奈的笑道:“震之,你也感觉到这一点?”

吴绍霆点了点头,叹息的说道:“看似隆重盛大的会议,可是我第一天参加就感到有太多不真实的地方。总之详细的说不上来,只是一种感觉吧。”

宋教仁深以为然的道:“没错,不过这只是让我担忧的一点。还有很多细枝末节上的事情,只是……我也不想多说了。”

他一直不希望孙中山一个人独掌大权,所以才坚持认为政府制度应该采取总理内阁制,那么多革命志士在国内流血牺牲,而孙中山从外国回来就能坐享其成,这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他并不反对孙中山出任大总统,可是不希望看到孙中山太过专断,这样对国内其他革命志士只会造成反面影响。

原本以为各省代表会跟他的想法一样,毕竟他的初衷并非是为了夺权,自己如果真要做内阁总理这个位置,那一开始就不会激烈的推辞了。他的目的就是为了团结各省革命力量,创造一个公平、均衡的中央政治环境,通过拉拢各省代表来凝聚统一的力量,以此来对付北洋军事派。只可惜,各省代表竟然否决了总理内阁制,这让他感动十分失望。

宋教仁不想把这些话告诉吴绍霆,他担心吴绍霆也不理解自己,反而会跟各省代表一样认为自己是想分权,这些苦衷只能留给自己一个人来承担了。

第227章,善后大借款

中午,吴绍霆留在丁家花园与黄兴、陈炯明、宋教仁一起吃了顿午饭,丁家花园的主人也热情的陪坐在一旁。午饭过后,吴绍霆拉着黄兴单独来到一旁。

“克强兄,有一些话我想跟你说一说,不过我希望你听完之后不要有任何误会。”吴绍霆表情十分认真的说道。

黄兴本来正在摸出自己的石楠烟斗准备打火,看到吴绍霆这样的态度,立刻停下了动作。他凝神看着吴绍霆,道:“你说吧。”

吴绍霆沉了沉气,开口道:“我知道克强兄你现在很愁,至于北伐的事我希望克强兄你能冷静的分析和对待。五省联军既然已无指望,我粤军一支北上只会死路一条。”

黄兴皱起了眉头,冷声问道:“你想说什么?”

吴绍霆说道:“我的意思就是*结束之后,粤军第二师返回广东休整。”

黄兴激动了起来,他捏着自己的石楠烟斗厉声说道:“震之,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以为你是一个坚定不移的革命者,现在却说出这样让人气愤的话。难道你也跟其他省一样放弃北伐了吗?别人可以放弃,我不会。如果连粤军都撤退了,临时政府还能指望谁?”

吴绍霆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保持着平和的语气说道:“克强兄,现在的情势你我都再明白不过了,我们不能因为一些虚无的主义精神,来葬送第二师那么多兄弟的性命。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认为我们当务之急要做的就是尽可能保全革命军有生力量!”

黄兴情绪很不好,他坚持的说道:“你以为我是一个意气用事的人吗?你以为我是让第二师去送命吗?我告诉你,这些年不管我所领导还是我所参与的起义,都是抱着一个信念和目的,那就是用我辈之流血牺牲唤醒所有国人。越是在困境,我们越是要坚信这一点。让其他省的革命军都去吧,他们早晚会明白的!”

吴绍霆看得出来自己是说服不了黄兴了,因为他与黄兴在路线上是完全不同的,自己可以理解黄兴,而黄兴未必就能理解自己。

两个人陷入了一阵沉默,黄兴脸色很不好,他掏出了火柴点燃了烟斗,闷闷的抽起烟来。

“克强,我敬重你的大义精神,希望你也能明白我的用心。如果你真的坚持自己的意见,我也没有任何办法。至于第二师的粮饷,只要第二师还是革命粤军的番号,我在广东哪怕砸锅卖铁都会坚持供给的。”吴绍霆打破了沉默,语重心长的说出了这番话。

说完之后,他叹了一口气,转身就这么离开了。

黄兴看着吴绍霆的背影,想要说什么,可是欲言又止,最终也只是叹了一口气。

*一直持续到五月二十日,这段时间国内还在交战的省份战火越演越烈,只是这种激烈的交战并没有带来更多的反应,就好像是已经处于饱和状态。南京临时政府的成立,给了各省军政府一支镇定剂,也给了北方一支兴奋剂。前者利用南京的消息来稳定民心,后者则更是发疯似的进攻,企图尽快弹压革命势头。不过除了北洋第一镇之外,其余清军势力显然只是做做样子。

南京临时政府逐渐完善,内阁九部部长、次长名单出炉(未设内阁总理),国旗由青天白日旗改为五色旗,十八星旗依然保留为陆军旗,一应机关在五月下旬陆续成立部门。

然而*顺利结束之后,内阁九部除了同盟会三位部长之外,其他六位非同盟会部长陆续离开南京前往上海,其职权由各部次长代理。各省代表也跟着南下来到上海,参与南北和谈的事宜。

唐绍仪在四月底就奉命南下,不过他先来到的是广州,后来发现广州革命政府的重心已经东移,于是又前往上海。在全国*召开期间,他曾与伍廷芳、朱卓文等人有电报往来,试探了南京方面的动向。

各省代表早就等待着停战和谈,很快就形成了妥协势力,推举伍廷芳为代表与唐绍仪进行一步的商谈。只不过因为*还在进行,伍廷芳与唐绍仪的谈判局限于电报,直到二十号过后众人才于上海租界面对面坐下来细谈。

孙中山心中是并不想和谈,因为他知道和谈的结果。可是摆在他面前的选择不多,首先是各省代表民心所向,这些人都渴望早点完成建国、早点停战统一;其次是他归国抵宁之后,虽然稳定了五省联军军心,却没能稳定五省联军的继续联盟。他知道如果不选择和谈,不仅无兵北伐,还会失去民心。

当和谈的消息渐渐从台下走上台面时,同盟会中一部分人感到很失望,一部分人感到很无奈,还有一部分人早就站在和谈的队伍去了。黄兴和宋教仁等人曾激烈的争论过,可是在现实面前他们也无能无力,留给他们的只有妥协。

北京局势这段时间很不好,纵然清军在南方扳回了一些局面,可是亡国的气氛依然越来越浓烈。两个月前朝廷的政治中心就发生了偏移,皇城已经不再是大臣们出入的地方,相反内阁总理官邸和东堂子胡同成立大清国的行政中心。

袁世凯最近少有前往东堂子胡同的总理衙门理政,大多时候还是留在官邸之中处理来往公务。然而这段时间前方战事越来越紧,反而要应付的公务越来越少,正日竟过起了闲寓的生活,这让他的体型发福的更加厉害了一些。

正午刚过,五月份的天气还算舒畅,袁世凯命人在后花园的阳台上摆了一张睡椅,他自己舒舒服服的在阳光下假寐一会儿。正在迷迷糊糊刚刚睡着之际,通往花园阳台的鹅卵石小路上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他不禁有些气恼,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不过依然闭着双眼,没有坐起身来看来者是谁。

“大人,南方来电报了。”来者一共两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年龄较大的人,他恭恭敬敬的说了道。

“朗斋,南方天天有电报,你就不能迟一些来报吗?”袁世凯眯着眼睛,揶揄的说道。

“大人,这是唐少川发来的急电,上海那边的谈判需要您来做决议了。”陆建章解释道。

袁世凯提起了几分兴趣,微微睁开了双眼,他看到陆建章身后还站着一个人,却是杨士琦。他不禁一下子坐直了起来,问道:“杏城,你怎么回来了?”

杨士琦欠身说道:“卑职刚从上海回来,晌午时刚到,刚才去了总理衙门遇到朗斋兄,所以一起赶了过来。”

三个月前袁世凯吩咐唐绍仪南下,杨士琦以唐绍仪随从身份同去,他本以为现在杨士琦应该与唐绍仪在一起,没想到一睁开眼就看到这人不声不响回来了。他立刻想到南方的事情差不多办妥了,要不然杨士琦不会这么快就回来的。

“这么说,少川和革命党都谈好了吗?”袁世凯问道。

“卑职从上海动身时,唐大人还在与伍廷芳细谈,不过唐大人已经胸有成竹了。卑职从上海返回之前,湖北代表王正廷、四川代表周代本还专程与卑职会晤一面。”杨士琦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得意说道。

“他们是想快点停战了。”袁世凯轻松的猜出了后话。

“大人英明,正是如此。”杨士琦点头说道。

袁世凯的表情从刚才被吵醒的不快走了出来,立刻显出一副神清气爽,他转向陆建章问道:“少川的电报都交代了一些什么?”

陆建章将电报文本递到了袁世凯手里,并介绍的说道:“唐大人业已与南方革命党磋谈一个多月之久,二十号双方在上海英租界面对面进行了正式会谈。伍廷芳说孙文支持和谈,还说只要大人能促成革命大业圆满,临时政府可做出更合适的让步。”

袁世凯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就像是一只发现食物的猎豹,他没有打开电报文本,这个时候他更愿意与别人一起分享大获全胜的心情。他笑问道:“是吗?这个更合适的让步是指什么呢?”

陆建章说道:“少川在电报里没有提及。”

这时,一旁的杨士琦却说了道:“卑职临行前,唐大人让卑职带话给总理大人,他说必然能为总理大人争取最大权利。依卑职之见,革命党人眼下求和心切,孙文的临时大总统不过是空架子,哪怕让总理大人出任中华民国大总统都是可以磋商的条件。”

陆建章瞥了杨士琦一眼,虽然脸上什么都没有流出,心中却很是不快,自己的风头让这小子给抢了,日后还怎么能在袁宫保面前得宠?

袁世凯心满意足,要战能战,要和能和,只有这样才能牢牢掌握大权。至于民国大总统,不过是一个称号,只要能待在最上面,称号是什么也无所谓。他缓缓的点了点头,又问了道:“那革命党人所谓促成革命大业,这个条件是什么?”

杨士琦心里很清楚,袁世凯是明知故问,宫保大人只是为了顾全自己在满清政权之前最后一丝颜面罢了。他故意放低了声音,缓缓说道:“革命党希望大人您能说服满族人退位。”

袁世凯留意到杨士琦的两个用词,一个是“说服”,一个是“满族人”,他抬头望了一眼杨士琦后脑勺的辫子,有些想要发笑。不过他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露出深思的表情。

“大人,这件事不需要再犹豫了,满清气数已尽,何苦还要为一个毫无希望的政权保留名节呢?大人只要能让满族人退位,革命大业最后一步是您迈出来的,中华民国的史书上会留下不轻的一笔。”杨士琦见袁世凯思虑不语,于是进一步说了道。

袁世凯对杨士琦这番话很受用,不过他还是装出了一副深思的样子。

杨士琦与陆建章面面相觑,两个人都有些郁闷了。

花园外面来了一个侍从,站在阳台入口处通报了一声:“梁大人来了。”

随后,一位身穿官袍的中年人沿着廊厅走了进来,此人正是邮传交通部部长梁士怡。

袁世凯坐直了身子,目视着梁士怡由远而近。梁士怡先向杨士琦、陆建章等人问了好,然后才说道:“总理大人,英国公使、日本公使、俄国公使都已经见过了,他们一致认为不能让南京临时政府成为中国的正式政权,并且让在下转告您,你必须尽快处理这件事。”

“这些洋鬼子还说什么了吗?”袁世凯听完梁士怡的话非但没有担忧,反而更是露出了欣喜若狂之态,对于他来说洋人这样的反应是一件大好事,只要外国人不支持革命政府,那自己手里的筹码就更多了。

“洋人只有两个意思,第一是尽快停战,第二是阻止革命党在国内的影响。”梁士怡将洋人的意思总结之后说了道。

“他们只有要求?”袁世凯冷笑着问道。

“英国人已经答应事后的支持和借款,日方业已给了口头承诺。”梁士怡说道。

“发电报让少川回来,从现在开始我亲自跟南方谈判。”袁世凯畅快的做出了决定。

第228章,广东联合银行

五月底,吴绍霆从上海返回了广州,顺便还带回了广州起义时用来护送袁树勋逃跑的“广金”号。“广金”号到达厦门之后放下了袁树勋等人,立刻就起义北上了。这几个月一直与上海海军基地的官兵响应,几乎已经被编入了上海海军基地的序列。吴绍霆在上海这段期间碰巧遇到了“广金”号舰长,舰长是广东人,渴望返回故乡,吴绍霆也巴不得多一艘军舰巩固广州海防,遂与上海海军司令部、都督府进行谈判。

上海方面一开始及其不愿意放走“广金”号,军舰的价值大家都心知肚明。为此吴绍霆还与海军司令部大发脾气,在海军办公室摔了两次茶杯,同时还鼓动“广金”号官兵主动争取回归广州。

都督府对此这件事感到很无奈,最后迫于形势只好站在了吴绍霆一方,要求海军司令部放行。海军司令部是独立的机构,名义上遵从都督府,实际上则是自立门户。可尽管如此,双方面压力之下不得不妥协。

全国*对于吴绍霆只是一次观光旅游,顺便讨到手一些政治资本。对于此次东行他感到很满意,哪怕只是与岑春煊、孙中山、伍廷芳等人的见上一面,都是十分值得的。临别前,宋教仁、蒋志清以及广东代表都到码头相送,这让吴绍霆感到了几分得意。

六月初,“广金”号和“广玉”号抵达广州港,广东革命政府与军部派人前来迎接,其场面比起上海临别的场面更加隆重,只差没有出动军乐队了。

回到军部,吴绍霆听取了邓铿、李济深、何福光三人的汇报。这离去的这一个月时间里,广东全省的军务整编工作差不多接近尾声,只是未能入编的士兵、各级军事长官以及警察学校的事宜都还等待吴绍霆亲自批示。吴绍霆对三人的处理十分满意,正好他在上海春风得意了一番,于是不吝言语好好的称赞了他们。

在上海时,吴绍霆闲暇之余曾慎重考虑过新编第三师的人事任命问题,早已经有了一份草稿。如今加以短暂的酝酿即便可以执行。不过总得来说,这次是要提拔一批中下级军官了。

新编第三师下辖三个步兵团、一个炮兵营,步兵团序列为第七团、第八团、第九团。调第一团副团长孙继直为第七团团长,驻云浮。苏贡代替孙继直为第一团副团长。苏贡脾气暴躁,而韦汝骢是名声在外的人物,苏贡在其面前必然不敢造次。

李耀汉为第八团团长,第二团副团长徐少文调任第八团副团长,进驻江门;龙靓光代替出任第二团副团长。

第九团暂时找不到合适人选,吴绍霆不得不从参谋部调人下去。斟酌之后,他让许海英出任第九团团长,副团长暂时空缺,进驻肇庆。炮兵营营长则临时提拔许广为见习营长,暂时留在东校场。

新编第三师师部暂时未能组建,吴绍霆实在是找不到合适和信任的人担任师长,只好由军部直辖。

六月中旬,广州革命政府官员集体应孙中山之邀,北上前往南京任职。同一天南京临时政府正式任命吴绍霆为广东都督,由其负责组建新一届的广东军政府。

吴绍霆在胡汉民上船北去的当天下午,下令关闭华丽辉煌的政府会馆,将政府会馆归还给当初捐赠的华侨商人。这一举在广州引起了一阵热议,褒贬皆有,不过很快就淡忘下去了。新都督府设置在两广总督府旧址,广州参议院依然留在昔日的将军府。

新都督的上任必然要组建新的政府班子,吴绍霆改军事部制度为军事联席会议制度,他坐在了都督的位置,当然不会让任何人接替自己的旧职。军事联席会议设六个主席,分别由革命粤军三个师师长、参谋部正副参谋长以及参议院副参议长出任;次席若干,由师部、团部、参谋部高阶军官出席。

联席会议制度只是虚设,兵权自然只能由一个人来掌管。

新政府仿效临时政府的内阁分部,暂时拟定为八个部门。

海军部部长由广东水师部队公选,推举“楚泰”号舰长高广征为部长,“广庚”号舰长任光宇为次长。教育部部长为未曾跟随胡汉民北上南京的朱执信,次长为陈少白;新闻部部长莫纪彭,次长邹鲁;财政部长依旧是李煜堂,次长为资产阶级代表张潮安;商务部长张直,次长许雪秋;交通部长为旧官僚代表许汀芳,次长为君宪派代表郑泽生;政务部部长为昔日县府李文本,次长是另外一县县府赵庆新;司法部暂缺。

此外,马锦春为军政府通讯室主任,昔日水师提督李准为海军部顾问以及广东海军学堂筹备处总长,原二十三镇标统李文范任军官处次长兼任黄埔军校高级教官顾问,原二十三标统谭正衢为军事联席会议议长兼广东警察学校筹备处总长。

除了马锦春之外,其他这些迫于形势而屈服的将领吴绍霆并没有完全信任,可是这些人不能放,也不能杀。他们都是有一定威望的人,放走之后会成为心头之患,杀了又势必引起很多旧部的不满。索性安排一些闲散却又实干的职衔给他们,让他们发挥余热。

吴绍霆正式宣誓就任广东军政府都督之后,颁布了一系列的新政,大力鼓励中小企业、手工业、轻工业;制订农业社会保障政策,通过每年将政府多余税款做为农村津贴的方式,即不得罪地主、资产阶级,又起到了扶助中下贫农的作用。均衡各项税收和支出,适当投入资金发展教育和科技事业。

他宣布张盛霆公司成为政府企业,以类似二十一世纪国营企业的方式,通过掌控烟草、盐业、军工产业、能源企业等,创造更多的财政收入。可以预测这些企业未来五年内的税收比重将占全广东税收的三分之一,所有政府企业的收入严格按照二八分成,政府抽取百分之八十的利润列入财政收入。

他可不会像二十一世纪的天朝上国,让人民的央企成为鱼肉人民的工具。(会被螃蟹吗)

虽然新政颁布才不久,并没有立刻见到效果,然而通过新闻部有效的宣传,以及资产阶级的大力支持,吴绍霆很快成为全省各界人民的新希望。不得不说,这些政策只要能够贯穿执行,广东的未来一片光明。尤其是在农商两业的扶持,甚至可谓是具有划时代的意义,五千年来农民默默付出总算看到了回头钱,即便还没有拿到手也感到心中温暖,毕竟新上任的都督是记挂着他们的。

六月二十二日,由张直和李煜堂牵线,吴绍霆在都督府会议室邀请了广东省几家私人银庄的老板和股东进行会商,吴绍霆将以张盛霆公司的名义出资入股这些银庄,并必定合众为一,成立广东联合银行。他知道这些银庄有不少是百年老字号,不但实力雄厚,而且带有浓烈的家族荣誉,不会轻易改名易主。在会议上他直接向诸位老板开诚布公,统一联合的官办银行势必会在广东出现,如果私人银行不肯改组,那就意味着要与官办银行发生血战,倒头来两败俱伤。他之所以召开这次会议,是希望寻找一个共赢的方案,官商合作,避免没必要的*,反而能更进一步。

经过两天的讨论,银庄老板们在张直、李煜堂等人的劝说下,权衡利益,最终只能选择合作共赢。他们对吴绍霆这种会商的方式取得合作很敬佩,这表示吴绍霆不是一个以公谋私、独断专行的军阀,是一个真正为广东发展着想的领袖。民不与官斗是五千年的铁律,吴绍霆如果要对付他们,只怕略调兵马就能抢走银庄所有的钱。

商务部与各个银庄协调了七八天,于七月一日正式挂牌成立广东联合银行。银庄麾下的分店改为办事处或储蓄所,为了提高全省通存通兑的效率,吴绍霆还专门与银行共同出资,架设了银行专用电报线路,每个县至少有一个办事处安装电报机。这样一来,以前需要几个月时间核对一次通账,现在三、五天就能解决了。

第229章,粤汉铁路

七月三日是英国领事伯力安的生日,伯力安在沙面英国领事馆设下晚宴,宴请广州各领事馆领事以及本地名流绅士。吴绍霆身为广东都督,又是最近广东政府最令人瞩目的人,同样是在被邀请的名单上。

吴绍霆的都督府没有外交人才,如何协调好这些洋鬼子的关系还得依靠自己,所以这次伯力安的晚宴他准时的到场了。今晚领事馆来了很多人,形形色色,灯红酒绿。广州各界有身份的人齐聚一堂。当吴绍霆走进大门时,伯力安亲自迎了上来,热情洋溢的向先到场的客人们做了介绍。

各国领事馆的领事吴绍霆大部分都认识,相互寒暄客套了一番,然后歌舞继续上演。

伯力安与吴绍霆来到大厅一处休息处,他客客气气的谢过了吴绍霆送来的贺礼。

“吴将军能够出任广东都督,是众望所归,也是我们在场所有友邦领事所期待。只有吴将军出任广东都督,才能让广东的明天越来越美好。”伯力安赞美的说道,他英国绅士的情绪将自己虚情假意的一面掩饰的很好。

“伯力安先生能够说出这样的话,让我也感到欣慰之极。”吴绍霆笑着说道。不过他有预感,洋鬼子这么主动的热情洋溢,肯定会有进一步的勾当要求。

“我知道吴将军不仅仅是一位年轻、卓越的军事家,同样也是一位年轻、精明的商人。优雅牌果汁这两年一直是我本人早餐和下午茶必备的饮品,也只有吴将军这样的天才能创造出这样的产品!”伯力安奉承味道十足的说道。

吴绍霆虚与委蛇的笑道:“领事先生能够做出如此评价,这可是为我优雅果汁今后的广告语埋下了伏笔呀。”

伯力安哈哈笑了起来,说道:“吴将军真是处处都在算计呀。不过实话实说,我相信与吴将军这样精明的人合作必然更愉快。而以吴将军的诚信和威信,应该也会延续我们大英帝国与前几任广东领导人的关系,是吗?”

吴绍霆煞有其事的伸出手与伯力安第二次握手,用一种分不清是玩笑还是严肃的口吻说道:“这是理所当然,虽然在中国有一句古话,一朝天子一朝臣,可是与友邦建立密切的关系是亘古不变的。”

伯力安欣然的点了点头,赞道:“吴将军说得太好了。”他语气一转,试探的询问了道,“那不知道吴将军在延续这种关系的同时,也能延续前几任领导者对我们的承诺呢?”

吴绍霆问道:“哦?领事先生,你指的是什么?”

伯力安呵呵笑了笑,搓着手说道:“前任两广总督张鸣岐张大人曾向我们大英帝国查理曼斯特铁路公司许下承诺,粤汉铁路正式动工时,有一百二十五英里的铁轨将从查理曼斯特公司进口。可是没想到两年前张大人从任上调离,之后广东由发生了政治风波,这件事就这么搁置下来了。”

吴绍霆“哦”了一声,强调性的问了道:“你确定只是购买铁轨,而不是由查理什么斯特公司修建铁路吗?”

伯力安听到这里,误以为吴绍霆是在暗示自己,他立刻笑眯眯的说道:“当然,如果吴将军的政府能重新评估粤汉铁路的修筑工期和资金链,我会在三天之内提供一套更为先进、科学的方案提供吴将军参考。我相信,我们大英帝国的修筑铁路工艺,绝对会让您放心。”

吴绍霆脸上浮现了一个近乎冷酷的笑容,外国人在中国修铁路只有两个目的,搭建深入侵略中国的基础和诈骗中国人的血汗钱。什么大英帝国的铁路技术,什么花旗合纵国的铁路质量,什么国际铁路水准,统统都包裹炸弹的礼品盒罢了。

“伯力安先生,我还是没听明白,你到底是说购买铁轨还是修筑铁路?”

“吴将军,这两者有区别吗?查理曼斯特公司的铁轨运到中国,我们大英帝国的工人必然要参与指导的嘛。当然,假如吴将军能够重新评估粤汉铁路的股权价值,我相信吴将军不仅能获得一笔不菲的收入,还能扩大您在国际上的地位!”伯力安在最后一句话上加重了语气,他相信自己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吴绍霆应该懂得。

“是吗?不过粤汉铁路已经交给民商来承办了,都督府无权插手这件事呀。我想伯力安先生如果要卖铁轨,或者所谓的重新评估股权,那也应该找这些民商领袖来协商。我现在已经不做这些又苦又累而且十分复杂的生意,如果伯力安先生有兴趣,我们可以合资把优雅果汁推向伦敦市场,你看怎么样?”吴绍霆故意装傻的说道。

伯力安愕然了,这位吴都督是故意的吗?

恰好这时,德国领事安德烈走了过来,他早先就想找吴绍霆单独谈一谈了,只可惜吴绍霆与今晚宴会的主人交谈甚密,让他有些无从下手。现在德国和英国的关系可不怎么好,他可不想贸然跟英国人发生任何接触。等了一会儿之后,他终于有些按耐不住了,甚至有些担心伯力安正背着他与吴绍霆商谈一些原本属于自己的生意。所以“恰到好处”的跑了过来。

“啊,亲爱的伯力安,你这个老家伙越活越年轻,让我都自愧不如呀。”安德烈带着浓厚鼻音的英文听上去很别扭。

“见到你真好,我的老朋友,我看炭烧啤酒让你喝醉了吧。”伯力安阳奉阴违的笑道。

“你今晚可没准备这种奇妙的饮料呢?”安德烈冷笑道。

吴绍霆看着这两个洋鬼子相互调侃的神态,心中不禁好笑,不过他却没有隔岸观火,他相信安德烈是特意来找自己的。于是道:“好久不见安德烈爵士,我记得我们还有一桩正在商谈的生意,你好像没有跟我任何下文呀?”

伯力安脸色微微变了变,吴绍霆跟德国佬有生意?

安德烈故意大声的说道:“哦,哦,我亲爱的朋友,你可不知道我上个月几乎每天都去一趟东校场,并非我没有下文,而是你没有下文呀。您感兴趣的德国原厂毛瑟枪我早已经帮你谈妥了,就等您的意思呢。”

吴绍霆大喜道:“是吗?那真是太好了。”他转向伯力安,“领事先生抱歉要失陪一下了,请您原谅。”

伯力安听到安德烈提到毛瑟枪,心中稍微松了一口口气,只要不是粤汉铁路的事那就好办。不过他很快又觉得不服气,为什么中国人就那么喜欢德国军火呢?

第230章,德国人的交易

吴绍霆与安德烈来到了大厅角落的一个休息区,穿过舞池时,吴绍霆还拿了一杯威士忌。

“爵士先生,您都谈妥了?”他喝了一口威士忌,慢条斯理的问道。

“我的朋友,我自然是不会骗你的。这次我可是帮了你一个大忙,我通过一些家族关系联络到了一位高官,他答应出一批我们德国陆军最新式的步枪,而且价格足以让你尖叫。”安德烈兴高采烈的说道。

吴绍霆扬了扬眉毛,问道:“是吗?我迫不及待的愿闻其详!”

安德烈先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隔墙之耳后,压低了声音十分神秘的说道:“德国方面可以提供一万五千支绝对正宗的、原厂原工的98式步枪,如果吴将军不相信,您甚至可以亲自到德国兵工厂提货,或者从我们德国现役部队手里交换这批货。”

吴绍霆听到这里,不禁有些惊讶,看来安德烈认为自己是一个十足的材料控了!不过他随即又深思起来,自己购买M1903式步枪只能拿到1000支,可是安德烈一口气竟能答应提供一万五千支,这其中肯定另有隐情。他不动声色,问道:“安德烈爵士先生,一万五千支98式步枪,这可是一万五千支呀!”

安德烈得意洋洋的点了点头,笑道:“您听的完全没错,就是这个数字。虽然我很清楚您的麾下目前没有这么多兵力,可是您转手卖出去的话,我敢打包票,价格至少能翻一番。”

吴绍霆问道:“请问你们打算出什么价格?”

安德烈狡黠的笑了笑,不慌不忙的说道:“吴将军先听我把话说话,除了一万五千支步枪,我们还可以提供比较新式的1894式210毫米口径重型速射加农炮五架,1902式120毫米口径速射加农炮十架,全部是克虏伯位于埃森原厂制造。”

吴绍霆不禁更加吃疑起来,重炮在这个年代的中国很少见,一方面是炮兵人才的限制,另外一方面是炮弹供应的问题。他越来越感到这次谈话很古怪。他与安德烈根本不是什么忘年之交、结拜兄弟,一个政客跟另外一个政客在一起只能讨论利益。他缓缓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不太明白。”

安德烈哈哈一笑,说道:“亲爱的朋友,你不用明白,这是我与你的友谊,也是我们德意志帝国对友邦的慷慨。”

吴绍霆冷笑起来:“我认为这些都是虚伪的话,你直接告诉我,你们打算开出什么价钱。”

安德烈脸上洋溢的笑容一下子消失,显得尴尬起来:这个中国人简直太没有礼貌了。他沉沉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我明确的告诉你,这些东西都可以免费送给吴将军。”

吴绍霆不动声色,问道:“是吗?什么条件呢?”

安德烈再次警惕的看了看四周,然后小心翼翼的说道:“既然吴将军不喜欢先前的谈话方式,那就请恕我换一种更直接的方式。我们德意志帝国愿意用这批军火交换广东兵工厂正在研发的一项新技术。”

吴绍霆嗤笑了起来,他就知道德国人惦记着导气式枪机。看来在他前往上海的这段时间里,德国人费尽功夫已经把广东兵工厂摸得一清二楚了,要不然安德烈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开出一万五千步枪和十五门大炮的条件!笑完了之后,他冷静的说道:“安德烈爵士,你们德国人真是无孔不入。我告诉你,广东兵工厂的技术是我们中国人的,它绝对不会烙上德国的字符!这是知识产权你懂吗?”

安德烈呵呵笑了笑,讨好的说道:“吴将军先不要激动,请您听我把话说完。我知道我们的刺探行为让您不满,可是话说回来,你们中国人发明了这项技术,可是却没有配套的生产工艺,这就等于浪费了这项技术。如果吴将军愿意,我可以与我们政府商谈,中德共同开发这项技术,相信以我们德国生产工艺的介入,结果是皆大欢喜的。”

吴绍霆哼了一声,冷冷的说道:“共同开发?一个连合同都可以不遵守的国家,我会相信吗?别以为我们中国什么都差人一等,我们能创造这项技术,就已经说明我们中国人的能力所在。用不了多久,广东兵工厂会自己生产出这批武器,不需要与你们合作”

安德烈笑了起来,带着明显讥诮的口吻说道:“吴将军,你不要自欺欺人了。我们对广东兵工厂目前的情况了如指掌,在你去上海的这一个月,兵工厂总办张志诚先生已经不下五次抓狂了。没错,张志诚先生设计了一套很完美的枪型,可是没有一家中国工厂能完成生产标准。张先生一而再再而三的修改草稿,降低枪型标准,结果还是一样。”

吴绍霆脸色阴鸷起来,德国人竟刺探到如此地步!他心里很恨,可是又无能为力,就算自己干掉安德烈也无济于事,弱国就像是一个赤条条的女人,别人可以任意窥探你、欺负你。

安德烈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语气,接着又说道:“吴将军,说真的,我愿意结交你这个朋友。我国政府真的很欣赏广东兵工厂的技术,我也理解吴将军是一个真正的爱国者,任何一个文明的国家都会敬佩爱国者。”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又道:“身为朋友——真正意义上的朋友,我可以私人透露给您一些建议。如果您想要保全技术的产权,完全可以要求我国政府在广东开办合作工厂,中方出技术,我国出机械,所得利益平分。我能保证,这个条件我可以替您去交涉,前提是您要保密,我可不想被当成一个叛国者。”

说到最后,他自以为滑稽的笑了笑。

吴绍霆可不认为安德烈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这家伙还是一个老骗子,即便中德在广东开办工厂,德国人还是可以把导气式枪机的技术偷过去,唯一能自己留下的好处就是一家德国机械的工厂。

不过导气式枪机比起粤汉铁路来说,显然前者更能让人接受。虽然现在导气式枪机研发了出来,可是如果足够的技术投入生产,一切还是等于零。跟德国人合作虽然会出卖了技术,可最起码能让自动步枪生产出来,体现出导气式枪机的价值。

他沉思了片刻,缓慢的开口说道:“让我考虑一段时间再答复你。”

安德烈对于这样的答案已经知足了,这说明自己成功说动了吴绍霆。他愉快的道:“这是当然,这可是跨国合作的大事业,你我都应该慎重。”

吴绍霆点了点头,一口气将威士忌全部倒进了肚子里。

这时,安德烈又好奇的问了道:“吴将军,刚才伯力安找你谈了很久,如果我猜的不错,你们也是在谈什么生意。”

吴绍霆看了安德烈一眼,笑道:“我亲爱的朋友,你不用担心英国人会知道这项技术,他们的鼻子可没有你们那么灵。他找我是在打粤汉铁路的主意。”

安德烈眼前一亮,他刚准备说“德国政府早就对粤汉铁路有兴趣了”。可是吴绍霆很快又说道:“我告诉你,安德烈我的朋友,任何外国人想要打中国铁路的主意,那都是不安好心的人。别的省我不知道,在我广东,哼,我绝不会答应的。”

安德烈庆幸自己没把刚才的话说出口,要不然粤汉铁路没戏不说,还会连累导气式枪机也彻底泡汤。他哈哈笑了笑,故作大方的说道:“只有这些守旧的老绅士们还在考虑这些卑鄙的伎俩,哼哼,我们德意志帝国更看重科技呢!”

七月六日,联合银行收到了一笔来自上海的汇款,一共是十万元。落款名字竟是岑春煊。随同汇款而来的没有信函,只有一句短小的备注:资以十万助广东警察学校顺利。

岑春煊曾在两广试办过警察制度,后来由于岑春煊调离,警察制度一再荒废,经过张人骏的撮合最终将保留下来的警察人员改编为军警制度的巡警营。巡警营从成立到覆灭,一直都没有界定明确究竟是军还是警!

吴绍霆一个多月前的上海一行,与岑春煊会晤一番,期间谈到了他筹办警察学校的消息。虽然只是只字片语,但相信以岑春煊在广东、广西的人脉,想要得知进一步的细节易如反掌。岑春煊资助吴绍霆这十万元,是对吴绍霆继承他当年发展警察制度一种鼓励和欣慰。

吴绍霆拿到这十万元之后,立刻回了一封感谢信。他上任都督以来,为了施行新政支出了很多经费,再加上第三师的成立,军费维持的比重增加,警察学校的筹备工作正处于难产期。而这十万元俨然是雪中送炭。

第231章,在瀛台

七月中旬,都督府在西郊军营划出一片空置的营区,经过一番修缮和调整,成为警察学校的校址。吴绍霆亲自拜访伯力安,通过伯力安雇佣了五名苏格兰场的资深警察、两名受过专业侦缉训练的侦探以及一名伦敦警察指挥学院的教官。预计这些外籍教官需要三个月之后才能抵达广州,而广东警察学校从月底正式挂牌成立,安排学员入学。

三个月前没能编入第三师的各县士兵合计两千多人,军部将这些士兵安置在原籍,每个月补助一笔生活费。警察学校成立之后,每一期学员人数限制在五百人,分批次逐一培训。

同时警政工作陆续展开,都督府成立警务处,调后勤部部长倪端担任警务处处长。规划全省警务分配,再次启用梁鸿楷担任后勤部部长。

梁鸿楷这段时间一直在韶关督导第六团,陈光璧这只老狐狸表面上对梁鸿楷客客气气、马首是瞻,可是暗中却一直在抵触梁鸿楷。韶关是他的地盘,他虽然畏惧吴绍霆,但只要自己不违背吴绍霆的大方向,在下面小打小闹广州政府还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何况这是吴绍霆亲口承诺过的。

在刚刚外调韶关的那段时间,梁鸿楷本性中的野心重新复燃,认为自己在韶关一定能够风生水起、培养自己的势力。再加上他发现陈光璧是一个阿谀奉承之辈,第六团团长郝少义又是一个没有主见的人,更是坚定了他的打算。

然而才一个月的时间,他立刻发现事情完全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顺利,正是陈光璧和郝少义看上去和和气气,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失去戒备心,非但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三个月后,他再无一丝一毫的脾气,只能老老实实的安守本分。

在广州库银失窃案上,吴绍霆一直没有拿莫擎宇开刀。他并非顾虑莫擎宇的兵权,要说硬碰硬这是他最拿手的事情。经过在云浮与二十三镇一战之后,他决定将这广州库银件事尘封,因为莫擎宇的第二团在云浮毫无保留的打了一场硬仗,坚决执行并完成了他的命令。这说明莫擎宇贪财却不贪权,是一个可以好好掌握的部下。

广东省如火如荼的发展之际,南北议和已经接近了尾声。

七月十五日,凤山被调回北京,虽然这位早该死的满清大将极不情愿,然而袁世凯故意停了第一镇的军饷粮草以及军火供应,凤山无奈之下只好北上回京。袁世凯任命北洋系何宗莲以副都统代理第一镇军务,下令全军据守汉阳、汉口,停止进攻武昌。

湖南方面的清军势力一直到七月二十二日方才停战,在湖南的部队不是北洋麾下,这让袁世凯费了很大的功夫才恐吓住湖南清军将领。四川、奉天、安徽等省也相继在月底之前停战,革命军与清军势力各自撤退休整。

唐绍仪没有遵从袁世凯的命令返回北方,而是在上海留住了下来。虽然南北谈判的进展他不再参与,可心思却没有从这上面挪开过。为了应付袁世凯的怀疑,他与江浙大富商张静江一同在上海成立了扬子保险公司,借助打理实业的掩护,继续留在上海观察国内政治走向。

事实上唐绍仪已经开始怀疑袁世凯的居心了,他从北方来沪与伍廷芳和谈,目的是真诚的希望促成南北和平统一。可是眼看和谈接近尾声,袁世凯却一电将他召回,这是赤裸裸的窃夺了他的政治功绩。同时袁世凯在听说南方愿意送出大总统之位后显得如此心急,俨然露出了一副野心家的真实面目。

孙中山在南京与唐绍仪也曾有电报往来,他们都共同认识到袁世凯的危险性。

虽然这个共同认识是介于孙中山和唐绍仪的各自政治利益的基础上,然而能够达成一致的利益,那就能促成一次政治联盟。

南京临时政府已经在暗中谋划遏制北方的计划,只可惜从七月底到八月初,颁布一系列的法案来约束袁世凯的方法毫无进展,袁世凯在北方总能耍出一些手段。

八月初孙中山辞去临时大总统之职,同一日袁世凯在北京宣誓就职临时大总统,同日宣统皇帝宣布退位,满清政权不复存在。而早在之前,袁世凯通过贿赂、收买和安抚满清大员,让这些人得以站在他的一边。

没过多久,经过宋教仁南京、上海、镇江以及江浙一带的积极奔走,将同盟会改组为国民党。宋教仁清楚的认识到袁世凯独裁野心,在这个关键的时刻,他不得不放下对君宪派、旧官僚的成见,希望能够联合所有政治势力的力量,共同牵制袁世凯的独裁行为。

袁世凯惺惺作态的任命陆征祥组建临时内阁。同时也做出了上任以来值得国民尊敬的一件事,在蒙古和西藏的主权问题上,袁世凯发表了坚决的声明,绝不承认任何分裂、侵占的意图,强调蒙古与西藏是中华民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南北议和的达成,虽然让南方感到很委屈,可是各界人士所期待的“和平统一”总算是浮出了水面。枪声、炮声、杀声渐渐消落,一切百废待兴。

位于北京西城的大总统府,正大门新华门最近刚刚翻新,交叉悬挂了两面五色国旗,门楼上对齐垂下来两幅承托喜庆气氛所用的条幅。正门两旁,八名威严的仪仗队士兵,整整齐齐的站在那里,他们要仿效的就是白金汉宫门口的皇家警卫军。

前几天袁世凯很忙,他乘坐着从洋人手里购买的总统轿车,每隔几个小时就要进出新华门。他要去东交民巷与各国大使交谈,又要去东堂子巷总理衙门处理一些还没有搬进总统府的公务,还要去应付一下满清退位的皇室。这些都不是什么正经事,但是却比正经事更能赢得大总统良好形象的效果。

今天好不容易清闲了下来,袁世凯慢悠悠的沿着南海中央的瀛台走道,一边看着护栏外边南海水里游来游去的鱼,一边怡然自得散着步。梁士怡、陆建章、杨士琦,以及一些老部下都陪伴在身后。他们都穿着昨天刚订做好送来的礼服,每个人的神色都很爽朗,就如同这初秋明媚的天气一样。

“嗯,好,嗯嗯,很好。”袁世凯喃喃自语的笑着道。

跟着后面的众人都在各自谈笑,没有注意到袁世凯喃喃自语,只有紧紧跟着袁世凯一侧的老幕僚、出任政事堂机要局总长的张一麐听到了,他从小站练兵时就跟着袁世凯,虽然公车上书那一会儿他也掺和了进去,可是袁世凯从始至终都对其信任有加。

张一麐走上前,低声问了道:“总统大人,您有什么要吩咐吗?”

袁世凯看了张一麐一眼,肥厚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随后叹了一口气,说道:“仲仁啊,我问你,你说我现在应该高兴吗?”

张一麐不是一个阿谀奉承的人,他沉思了片刻,认真的说道:“以属下看,今日可高兴,今日之后不可高兴。”

袁世凯扬了扬眉毛,伸手摸了一下自己刚刚剃干净的脑袋,笑问道:“你说话总是让人捉摸不透,你总是希望我来问你下文。仲仁啊,这个习惯不好呀。”

张一麐呵呵笑道:“总统阁下其实您是明白属下的话,所以属下才尽量说得简单一些。”

袁世凯伸出一根手指在张一麐面前摇晃了一下,哈哈笑道:“仲仁,你这人呀……”

他当然明白张一麐的意思,今日可以一乐是因为总算处理好了北京的大小事务,日后不能乐那是因为国内的事务尚待整顿。偌大的中国可不是小小的北京那么容易,今日一了之后何日能在乐尚未可知呀!

张一麐了解袁世凯的为人,袁世凯给他最大的感慨就是喜欢装。装糊涂,装深沉,装风度。这一切撮合在一起那就是腹黑。最初一段时间他跟着袁世凯时感到很累,后来慢慢适应了,也就习惯了对方为人处世的风格。

“华甫昨天把禁卫局的事办妥了,解决了我最后一个后顾之忧,从明天开始就要好好应付那些宵小了。”袁世凯长叹了一声,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闪过了一丝阴郁的脸色,不过很快就消失全无。一张面具待久了,时不时会露出真面目。

张一麐知道袁世凯说的是禁卫军兵变的事情,自宣统退位之后的这几天,禁卫军四个营多是旗人子弟,一直都不愿意接受事实,不断的躁动和抗命。前几天禁卫局还发生了枪击事件,一个汉人队官被击伤。袁世凯为了顾全京城的局势,在这个时候没办法派兵去镇压警卫军。好在冯国璋从山东返回之后只身前往禁卫局。冯国璋是昔日禁卫局主事官,他以个人性命担保禁卫军四个营日后享受同等待遇,这才平息了一场动乱。

袁世凯走得有些累了,他停下了脚步,靠在一个护栏的石柱上休息。

陆建章、杨士琦等人于是快步走了上来。

第232章,暴风雨

“燕孙,段芝泉已经到安徽了吗?”袁世凯向梁士怡问了道。

“昨天下午有电报,段总长已经从湖北赶往安庆,预计后日就能抵达合肥。”梁士怡上前一步回答了道。

“嗯,让段芝泉尽快处理安徽事宜,安徽是他的老家,他有优势。湖北的事就交给靳云鹏和何宗莲坐镇即可,武昌不足为患,过几日我就电请黎黄陂赴京。”袁世凯胸有成竹的吩咐道,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消弱各省军政府的势力,一点点的扩大北京政府的权力范围。

“明白了。”梁士怡点头说道。

这时,一个侍从官匆匆来到后面,向一个秘书交代了几句。秘书小心翼翼来到袁世凯面前,低声说道:“总统大人,冯厅长在蓬莱阁等候接见。”

袁世凯点了点头,心中却多留了一神。冯国璋是他的得意助手之一,来到总统府是可以随意前来见自己的,既然此时此刻选择在蓬莱阁等候,可见是有意要避开众人。他呵呵笑了笑,说道:“华甫真是的,如今我袁世凯出任临时大总统,他竟变得这么拘礼。也好,也好,规矩是要得的。诸位各司其责去吧,我先去见一见华甫。”

众人会意,都各自散去了。袁世凯在几个侍从的陪护下绕道瀛台蓬莱阁的入口,走进大厅,只见冯国璋一身戎装正坐在客椅上。冯国璋见了袁世凯要起身行礼,袁世凯挥了挥手让他坐着,他自己走到上座坐了下来。

“华甫,禁卫局那边如何了?”袁世凯开口先问了道,他虽然知道冯国璋找自己有事,可是一个掌权者早已养成了掌握主动的习惯,这样才能体现在上和在下的区别。

冯国璋欠了欠身,正色的回答道:“请总统阁下放心,一应事宜都已办妥,早上我刚去了一趟禁卫局,营里都陆续开始重新整编了。相应的条件我已经递交到秘书室了,只要大总统拟准即可。”

袁世凯笑着点了点头,叹道:“华甫你办事,我自然放心。”

沉默了一会儿,冯国璋再次开口说道:“大总统,南京方面已经在准备明年国会事宜了,国民党在各省的支持占多数。依我看,大总统应该做好准备了。”

这并不是冯国璋今日来找袁世凯的正事,但是正事必须从这件事说起。

袁世凯淡然的笑道:“华甫怎么关心起这些事了?孙文都去香港了,区区宋教仁能有这么大的影响吗?”

冯国璋沉声说道:“说起来宋教仁比起孙文的影响更让人不安。清廷未曾退位之前,孙文的地位要在宋教仁之上,可是现在,正因为孙文去了香港,国民党全权交给宋教仁来打理。宋教仁在江浙一带几乎是十成的支持。”

袁世凯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我对宋教仁不了解,但是总有对付他的办法。孙文不都妥协了吗?呵呵。先安排人去利诱、去收买,听朗斋说宋教仁家里贫困的厉害;再不行就让他参选,进步党、共和党的人也不少嘛。”

冯国璋苦闷的叹了一口气,抛出了自己的正题,道:“依我看,这些人可不能小视呀。各省最近都在看着我们北方的行动,您先调换了湖北的将领,又派了汤铸新到汉口预置,五天前芝泉也前往合肥。太明显了,各省那些拥兵自重的头目只怕会一齐倒向国民党。”

“华甫,你老了啊。”袁世凯冷笑了起来。

冯国璋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是老了,可是却还不傻。他知道大总统要用武力的手段一统南北,这并非不可以,只是不应该太过自大和轻率。不过在这方面他现在同样拿捏不准,洋人借款有限,必须尽快解决国内分裂的局面,哪怕求得名义上的统一也好。所以袁世凯才要这么积极的布置,希望能够一举先瓦解革命势力的政治力量,然后慢慢对付各省的小军阀。

“大总统阁下,现在各省割据的情况已经很明显了,在国民党把事情闹大之前,我们应该加紧对各省军事的遏制。”他加重了语气说道,这是正题的第二个环节。他想趁着段祺瑞不在北京的这段时间,多在军事方面体现价值。

跟着袁世凯在北方混了这么多年,他深知所以政治都是屁话,政治只有在又枪有兵的后盾之下才能彰显力量。他可不想当什么民政厅,军政时代是没有民政可言的。

“华甫,这么说你对湖广、四川、安徽还有山东的布置还觉得不够?”袁世凯故意试探着问道。这个问题他早就有答案了。

“真正威胁大总统的是西南四省。”冯国璋郑重的说道。

袁世凯哈哈笑了起来,冯国璋说的没错,湖广、四川是他战略布局的重要所在,安徽和山东都只是一个门户。笑罢了之后,他说道:“是呀,其他省或多或少我都有对付他们的办法。唯独西南四省鞭长莫及呀。华甫你有什么建议吗?”

冯国璋从容的说道:“鞭长莫及未必是坏事,正如当年曹操之击袁氏兄弟,打则团结一致,不打则内斗而亡。只是让人忧心的就是党人会从中作梗。另外,尤其是眼下西南四省羽翼未丰之际,我们更应该施以手段制衡。”

袁世凯“嗯”了一声,微笑道:“华甫你说的很好。”

随后又沉思了一会儿,开口问道:“说到西南四省,华甫,你说哪个省最麻烦呢?”

冯国璋不假思索,一口答道:“广东。”

袁世凯脸色渐渐阴冷了起来,微微吁出一口气,说道:“听说广东都督还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冯国璋点头答道:“他就是吴绍霆,广州首义的新军军官。以前我与他有过接触。本来他是吴长纯老将军的后人,或多或少都是我们北洋的血亲。只可惜这年轻人受到革命思想熏陶的厉害,跟革命党人来往甚密。”

袁世凯眯起了眼睛,嘴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在叨念着吴绍霆的名字。

冯国璋为了应证自己的观念,又补充了道:“这年轻人不得不防。从元月起义到现在,一年不到的时间已经编了三个师。就连南京黄兴的部队,名义上都归他节制。更可怕的是,他是只用了四个月的时间,击溃了二十三镇,完成全省统一。”

说到这里,他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去年广东申报二十四镇正式番号,我率部南下进行检阅,当时这个吴绍霆就是二十四镇实际上的总教官。我见过二十四镇的步操,几乎可在我北洋六镇之上。当初我就知道此子并非池中之物,曾三次约他私谈,劝其来北方发展。只可惜后来我返回北京,却把这件事给忘记了,若是能在事后跟进,说不定吴绍霆已是我北洋一员后起之秀了!”

袁世凯缓缓摇了摇头:“幸亏他没来北方,像他这种人只会让我头疼。”

冯国璋道:“大总统阁下,对付广东不可不从速呀。”

袁世凯没有说话,眼神却渐渐露出了凶光。

第233章,中国愤青

吴绍霆终于决定与德国人合办兵工厂,共同开发导气式枪机这项技术。他已经经过了深思熟虑,不管怎么说,空洞的爱国主义是没有任何作用的,反而会显得更迂腐。他知道第一次世界大战德国战败是定局,哪怕出现了导气式枪机的自动步枪,也绝对不会改变这一结果。德国战败之后,他相信能够通过中德联合兵工厂,打捞一笔德国的先进机械。

经过一个月的详细谈判,吴绍霆与德意志德国军事委员会代表钱德勒??冯??希文??阿雷德尔伯爵在香港签订了最终合作协议。广东兵工厂与德意志博尔夏特兵工厂、毛瑟兵工厂共同成立一家联合兵工厂,命名为中德张盛霆军械公司,厂址设在新滘军火库附近。德国方面遵守协定,永久承认导气式枪机属于中国产权,并且在二十年之内只允许中德张盛霆军械公司一条生产线存在。

吴绍霆自然不相信德国会完全遵守这协议,运气好的话能勉强遵守一年,第二年就会将导气式枪机随意更改一下零件,然后扬言这是新式的自动枪机,以此在德国开设新的生产线。

他尽可能在签订协议的时候,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实际利益。除了博尔夏特、毛瑟厂的机械在五年之后全权归属中国所有,当初安德烈领事答应的枪、炮照单全收,同时在民用工业、教育、贷款等各方面都提出了资助要求。

阿雷德尔伯爵简直没见过这样狂妄的人,不过最后他还是答应了这些条件,毕竟所有的资助都可以偷工减料、鱼目混珠。

吴绍霆很清楚自己最终不会吃亏,自动步枪的生产线开设在中国,不单单意味着军工机械输入中国,附带的还会有一套德国完整的先进的钢材冶炼生产线。中国目前的钢铁冶炼十分落后,汉阳兵工厂出产的M1888式汉阳造在技术水准上与K98相当,关键就是枪管太差,必须加一层护筒防止意外,从而牵动了枪械整体性能。

虽然德国的钢材冶炼工业进驻中国,中国因为自身技术问题未必能够学到手,可是好歹有一座可以冶炼出德国标准钢材的工厂,这在全国都是领先的优势。

这天下午,张志诚闯进了都督府,在中院与后院相交的花园里找到了吴绍霆。

吴绍霆正趁着闲暇之余看一本德语书,在见到张志诚气冲冲的神色时,他心中已经知道了对方的来意。好整以暇的合上了书,他站起身来迎着张志诚走了过去。

“震之,你告诉我,为什么要和德国人合办什么工厂!为什么要出卖我们中国人自己的技术。你说,你说!”张志诚人还没有来到吴绍霆的面前,声音已经从远处激烈的传了过来。

邓铿和几个侍从官紧紧追着张志诚的步伐,他们脸色显得很为难。

吴绍霆不慌不忙等着张志诚快步走近,然后才心平气和的说道:“志诚,你先冷静下来,这件事我自有解释。”

张志诚冷冷哼了一声,情绪依然起伏不定,他没好气的说道:“解释?你有什么好解释?当初是谁对我说一定要保密,当初是谁义正言辞的训斥我泄露了秘密?你现在告诉我你有解释,那以前的话都是惺惺作态吗?”

邓铿走上前来,挡在了吴绍霆与张志诚中间,他向张志诚劝说道:“张总办,这里可是都督府,请你自重。”

张志诚冷笑道:“我自重?我什么时候不自重过。你要问问我们伟大的吴都督,他到底有没有自重过!”

邓铿有些生气,还要开口反驳什么,吴绍霆挥了挥手,说道:“士元,你先下去吧。志诚不是外人。”

邓铿有些犹豫,不过他还是执行了吴绍霆的命令。他带着侍从官退到了走廊上,并没有离开花园,隔着一段距离注视着这边。

吴绍霆看着无比激动的张志诚,心中只能感慨中国愤青的无用功的意气用事。他了解张志诚是一个强烈爱国的知识青年,只可惜每个时代的知识青年都有一些通病,这种通病简直让人无从定义。

“志诚,任何事都需要变通,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的。”他语重心长的说道,“以我们现在的水准只能让导气式枪机尘封,这跟没有发明导气式枪机有什么区别?我知道德国人是想窃取我们的技术,与其让他们白白得手,不如趁机交换条件,让我们不会太亏。”

“你这些都是借口!只要我们不妥协,德国人怎么可能白白得手?你这只是牵强附会、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张志诚强烈的语气配合着强烈的手势,双眼如同他的话语一样带着十足的火焰。

“志诚,”吴绍霆加重了语气,“你不要这么意气用事好吗?我已经告诉过你了,如果没有德国人的设备,导气式枪机永远只能保存在兵工厂的车间里,这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我跟德国人谈好了,这次合作对于我们来说不会吃亏的!”

“是,是,四万支步枪,十五门大炮,还有那些施舍的机械设备。可是你没有想过吗?你亏掉了自己的良心,你亏掉了一个中国人的自尊!”张志诚大吼着说道,“我以为你是一个正直的中国人,可是你却瞒着我跟德国人做苟且的交易!”

吴绍霆一开始没有通知张志诚关于中德合作的事情,直到最近中德张盛霆军械公司的厂址开始动工了,张志诚总算得知了这个消息。他就知道张志诚这个愣头青太耿直了,几乎是那种不可言喻的地步,如果提前告诉他这个消息,只怕连第一天的谈判都会不得顺利。

“志诚,中国之所以会到今天的地步,就是因为你这种固步自封的思想!”

“当初是谁说的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张志诚毫不示弱。

吴绍霆渐渐有些生气了,他原本以为自己能跟张志诚好好谈下去,尽量用说服的方法化解这次过节。可是他没想到张志诚的态度竟然这般坚决。他冷声的说道:“志诚,我当你是自己人才不怪你。你不要得寸进尺!”

张志诚哼了一声,愤怒的说道:“怎么,吴大都督要教训我吗?”

第234章,中德张盛霆军械公司

吴绍霆终于爆发的吼了道:“张志诚,你爹都不敢这么跟我说话。我当你是兄弟不会为难你,但你若是还这般无理取闹,我不会对你客气。”

张志诚冷笑了起来:“我无理取闹?你说我无理取闹?好啊,好的很啊,吴绍霆我真的看错你了,你这个假君子,伪善家!”

吴绍霆飞起一脚踢翻了一旁的茶几,上面的茶壶和书本全部打翻在地上。张志诚没有料到吴绍霆会动手,被这一举动吓了一条,不过很快又保持镇定。吴绍霆伸出手指狠狠的指着张志诚,憋着一股怒火说道:“张志诚,德国人为什么知道导气式枪机还不是拜你所赐!你现在好,拿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来训斥我。你可知道我为了争取我们最大的利益跟洋人僵持了一个月的时间!”

张志诚脸色很难看,不等他开口说话,吴绍霆再次大声的说道:“导气式枪机必须尽快运用到武器装备上,你以为只有中国人能够研发自动步枪吗?德国人在甲午战争之前就发明了自动手枪,如果他们投入全力去研发,迟早会得到这一个技术。你说我出卖中国人的尊严,如果我真是这样的人,我不会跟德国人谈判,只要他们给我五万马克我就把图纸卖给他们了。我能争取到在广东设置生产线,这已经是在保全中国的利益!”

他说完了这番话,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波动。

张志诚哑口无言,他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吴绍霆,吴绍霆已经从各个方面把自己逼入了毫无反击的境地。这时他渐渐冷静了下来,仔细斟酌着吴绍霆刚才的话,他忽然意识自己确实太过激了。或许后面那些话完全是因为个人面子问题。

吴绍霆看着张志诚,知道这个愤青已经让自己说的无言以对了。他不想耍什么脾气,这件事最好就这么过去,省的越闹越大,弄得大家都下不了台。他缓了缓气,平和的说道:“志诚,我知道你本意是好的,我也很欣赏你这种爱国情怀。可是有些事我们一定要跳出固有的圈子来思考和分析。今天的事我不怪你,不过我希望以后不要再发生这样的闹剧。你和我都要记清楚自己的身份。”

张志诚叹了一口气,神色有几分羞愧,更多则是无奈。

接下来的一个月,广东的发展越来越迅速,农民农耕卖力,工人工作勤快。警察学校业已培训完毕第一批现代化警务人员,他们配备新式的黑色警服,开始分配到各县城上岗执勤。狙击士官学校业已毕业了两期学员,挑选其中精英留校执教,其余则调回原部。

黄埔军校于六月一日正式开班,第一期为速成班,学期十二个星期。第一期毕业生预计于九月三日离校,广东都督府在八月底时即派专员到军校进行宣传,动员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精英将才留粤任职。黄埔军校的制度与寻常军校一样,尽管校方会为毕业生分配部队,但毕业生依然有自主选择去留的权力,所以必须进行宣传引导,留下这批人才。

吴绍霆看过第一期速成班的学员名单,上面有不少日后抗战的名将和国民党栋梁。如1909年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后在贵州参加庚戌革命的何应钦;原本打算北上投考保定军校,却响应本省黄埔军校招生的陈铭枢;刚从日本振武学堂缀学归国,在广州中转时随即投考黄埔军校的商震;唐生智,因为湖北战乱,从武昌陆军中学堂缀学响应起义,后因战况急下又见黄埔军校招生广告,遂从湖北赴广州报名;蒋光鼐,革命军进攻南京时响应革命粤军第二师,后因为南京陆军中学学业未完,返回籍省投考黄埔军校。等等。

这些人虽然并不全部是粤系一脉,可是毫无疑问他们都是未来的栋梁之才。能在他们年轻之时全部网络到麾下,已经算是一笔巨大的财富。恰好革命粤军军官缺乏,日后的名将加盟正是雪中送炭。

吴绍霆召集了一批等待进入警察学校培训的士兵,人数五百人,与李济深特务营组成第一师教导团。等黄埔一期学员毕业之后,即挑选其中精锐进入教导团任职。教导团在这个时候还是一个新名词,吴绍霆特意对其做出了详细的阐释,指定教导团以培养实战指挥官、高阶士官及督导士兵为主要职责,教导团军官于行政、军校、军队之间流动执勤。

除此之外,吴绍霆还命令原特务营下辖特务连改名“宪兵队”,负责第一师全军的军纪监督、军法执行工作。将宪兵队编在教导团也是因为宪兵兵种与监军分离,革命粤军上下要尽快适应和培训更多宪兵的作用。

九月一日,吴绍霆前往黄埔军校为第一期学员举行毕业典礼。自黄埔军校正式开班以来,他因为公务繁忙,又要处理都督府政务,又要前往狙击士官学校执教,还要协调各方面势力,很少有时间前往黄埔军校视察教学工作。为此他还有几分内疚,毕竟黄埔军校培养的是自己的嫡系将领,长久不闻不问只怕还会疏远彼此关系。

不过每次只要有空,他来到黄埔军校都会与学员同起同坐,同吃同喝,有一次还在黄埔军校留宿,直接是在教官公共宿舍打地铺。

毕业典礼上,吴绍霆没有准备任何演讲的草稿,用一种随意谈心的方式与众学员打趣了一番。他的年龄与在场很多学员相仿,为了鼓励学员们更有活力更有精神,他摒弃了迂腐的那一套。只是在最后他还是拿出了严肃的语气做了一番预祝陈词,毕竟这里是军校,大家都是军人,日后战场上由不得嬉皮笑脸。

两日过后,学员各就各位,一部分成绩卓著者调入教导团,另外一部分调入第三师,余下个别几个有资质的学员则安排留校任教。

第235章,再赴上海

【感谢多福大大,LINDA-HE,无敌之拳等等打赏的大大。本书已经走过四个月,多亏各位大大的支持。今日儿童节,爆发一下】

转眼间动荡的1910年过去了,中华民国的国民渡过了一个安稳的春节。

开春的第一届国会选举成为最近热门的话题,就算是目不识丁的农民,农作之余还会自以为是的议论一番。二月初,孙中山从日本返回上海,表面上全力支持宋教仁的参选工作,着手处理一些国民党的党务。

宋教仁知道孙中山选择在这个时候回归,正是想借机掌控部分国民党权力。只是在这个关键环节,宋教仁没有多余心思来应付这件事,尽可能的容忍了孙中山的分权。在孙中山离开的这大半年时间里,宋教仁顺利完成了对国民党权力重组,即便他只是代理身份,但孙中山早已经在党内被架空了。

国会第一轮选举在二月底结束,国民党党员获得了五分之四的席位,堪称大获全胜。

这个消息给南方诸省带来了极大的信心,各省军政府不希望看到北洋的独裁影响自己的利益,国民党当权之后的局面显然会更有利。

北京总统府发来电报,恭喜国民党大选胜利之余,敦促宋教仁三月底之前北上组阁。

吴绍霆在二月底乘船从广州出发,于三月十日不声不响的抵达上海。在此之前他没有通知上海方面,纯粹是私人出行。到达上海的当天,他在外滩2号上海俱乐部住了下来。第二天他专程拜访了海藏楼,除了郑孝胥未曾见面之外,与岑春煊、曾熙和李瑞清相聚一会。龙济光在去年年底就离开了,去向不知所踪。

在海藏楼客厅里,大家各自落座,仆从们奉上了茶点。吴绍霆与三位老人寒暄了一阵,聊了聊阔别大半年来的近况,随后他郑重向岑春煊说了道:“云公去年资助广东督府十万元,绍霆以及全广东人民十分感激在心,当初未能亲自登门拜谢,实在是礼数不周。今日专程拜访首要之事便是向云公表达再三谢意。”

岑春煊哈哈笑了笑,挥了挥手说道:“吴都督千万别这么说,授受不起呀。吴都督你如今贵为一省之首,我不过是白身一人,只要吴都督能真心实意用这笔钱做实事,已然让我欣慰之至,若还亲自登门拜谢那可真是让我诚惶诚恐了。”

吴绍霆微笑道:“云公雪中送炭、慷慨资助的大义,是我吴绍霆的恩人,也是我广东的恩人,云公若连绍霆代表全广东人民表示感谢都授受不起,那绍霆岂不是要回广东号召一百名群众代表赴沪再谢了?”

岑春煊连忙推辞道:“吴都督这么说,那就是逼着我搬家了。”

众人相继而笑。

笑罢之后,吴绍霆调整了一下语气,说出正事来:“今日绍霆前来除了专程拜谢云公以及见过两位国粹大师之外,尚且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意欲请教,冒失之处请云公、南宗先生和北宗先生见谅海涵。”

曾熙和李瑞清十分客气的谦让了一番,岑春煊平静的问道:“吴都督请讲。”

吴绍霆说道:“云公是远近闻名的大人物,昔日官场上皆称‘南岑北袁’,云公如今虽然老骥伏枥,却不该失掉千里之志。南宗先生、北宗先生是如今国粹泰斗,若是在和平鼎盛的年代,那应该受到政府支持,大力弘扬国粹文化才是,岂会屈尊到鬻字为生呢?”

曾熙与李瑞清对视一眼,两位老人不禁有些脸红,显得十分尴尬。

岑春煊沉思了片刻,心中已经猜出了吴绍霆的意思,不过他却与曾、李二人一样保持沉默,什么话都没有说。

吴绍霆接着说道:“先前之言,是绍霆斗胆冒犯,但也是绍霆心中焦虑所在。如今上海虽然平静如水,可毕竟权利的氛围太重,各方势力错综复杂,只怕不利于云公、南宗先生和北宗先生在此颐养。不论云公是否出世,也不论南宗先生、北宗先生是否迫于生计,绍霆愿意恳邀三位先生南下。”

“吴都督希望我们去广东?”曾熙好奇的问了道。

“正是,”吴绍霆点了点头,表情庄严,“虽然我广东不如上海繁荣富庶,然而南方气候宜人,加上广东去年业已完成统一,无论大环境还是小环境都适合三位前辈定居。除此之外,绍霆在一月份时与本省诸多爱国企业家、侨商会商,决议在广州成立国学院,旨在尽可能的保全和弘扬国粹文化。”

他顿了顿,又说道:“绍霆年轻资浅,略懂带兵作战,却不谙民政治理。纵然云公淡然出世不愿入仕,然而云公若能迁往广州寓居,绍霆时常能拜访云公请教治政之道,于绍霆于广东都是一大幸事。”

曾熙和李瑞清听到这里,两个人都有几分诧异和欣喜,他们在上海寄人篱下,生活原本、不宽裕。现在吴绍霆在广州成立国学院,愿意招募他们前去发扬国粹文化,不单单有了一份正经的职业,同时又是自己拿手之事,何乐而不为?

岑春煊脸色疑虑,似乎心中还有拿放不下的东西,一时间默然不语。

吴绍霆向一旁的副官邓铿招了招手,邓铿会意走了过来,从皮夹子里面取出了三份正式的政府聘书。他从邓铿手里接过了聘书,郑重的分别递给了岑春煊、曾熙和李瑞清。

曾熙和李瑞清接过聘书打开一看,上面所聘单位名称是:广东都督府国学院副院长。

岑春煊略略看了一眼聘书,上面竟然是:广东都督府司法部部长。他在心中笑了起来,吴绍霆果然是一个有城府的年轻人,嘴巴上说请自己到广州寓居、偶尔请教一下政见,实则是安排了一个这么大的职位给自己。他明白吴绍霆是看穿了自己的态度,当年自己因糟陷害而被去职,这么多年来一直是不甘心。蛰伏在上海只是静观其变,以谋东山再起。

吴绍霆先前客套的话,实际上另有打算,在岑春煊看来其实是正合心意的。只是岑春煊如果想要南下广州,那去年就已经去了,不至于还等到今天。他心中的迟疑是因为国民党最近风头正盛,他对宋教仁的看法比对孙中山要更欣赏,所以还想留在上海声援国民党组阁。

叹了一口气,岑春煊微微笑了笑,他转向一旁的曾熙和李瑞清问道:“南宗先生、北宗先生,你们意下如何呢?”

第236章,请出山

曾熙欣然说道:“难得在这个时候还有像吴都督这样重视国粹文化的人,老朽与北宗先生只是一副空架子,吴都督肯聘请我们,我们未必有这能耐呀。”

吴绍霆笑道:“曾先生切莫这么说,说起能耐,我吴绍霆难道是一个耍笔杆子的人吗?若曾先生不肯南下,那绍霆只好留在上海不走,直到曾先生、李先生答应。”

曾熙与李瑞清对视一眼,李瑞清叹息的说道:“吴都督这般盛情,我们两个老头子若还推辞,那就是太不识趣了。”

吴绍霆喜道:“多谢李先生,多谢曾先生。两位近日即可有所准备,若两位不嫌弃,过些时日跟在下的船南下返粤。若两位先生愿意自行前往,绍霆可资旅费。”

曾熙和李瑞清答应了下来。

吴绍霆又看向岑春煊,曾熙和李瑞清对于他来说,作用只是为广东都督府增加文化形象,让广东都督府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能更正派。他此番前来最重要的目的还是说服岑春煊加盟,有了岑春煊这个大人物,广东的实力最少翻一番。从去年岑春煊捐助十万支持广东建设警察学校,可以看出去年他们的会谈,在岑春煊心中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甚至可以说已经说动了岑春煊的心。

吴绍霆也很清楚一点,如果岑春煊真的愿意南下不用等到今天。他今天专程面访岑春煊,一方面是希望能促成这个大人物南下,另外一方面就算不成功也要知道岑春煊心中的想法。

“云公,不知您意下如何?”他问道。

岑春煊不慌不忙的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之后,方才说道:“吴都督的好意我再明白不过了。并非我矫情,只是在上海还有一些事尚待处理。不如这样,恳请吴都督容我考虑一阵吧。”

吴绍霆有些失望,显然他两个目的都没答道,既不能说服岑春煊南下,又不能套出岑春煊的原由。不过他没有继续劝说下去,岑春煊在看到聘书上的司法部长之后能说出考虑的话,这已经说明岑春煊明白和认同自己的心意了。他遗憾的叹了一口气,苦笑道:“绍霆不是一个婆妈的人,云公能够考虑绍霆的请求,已经是绍霆此番的大收获了。希望云公不论考虑结果如何,都能给绍霆一个回应。”

岑春煊笑道:“这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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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上海俱乐部,吴绍霆开始筹划他在上海的第二步行动。第二天下午,他与邓铿带着几个随从来到了上海国民党党部,以私人身份拜访了宋教仁和廖仲恺。来到党部大楼前,只见这里悬挂着许多宣传旗帜,甚至还有当选内阁总理的宋教仁画像。政治气氛浓厚。

纵然大选已经结束了,可是这几天宋教仁依然十分忙碌,准备北上的行程并不宽松,还要与党内各部门协调好组阁之后的政治方针和国家统一计划。廖仲恺比宋教仁更忙,只不过他是往返宋教仁和孙中山之间的瞎忙活。周震鳞、章士钊等人也都在去年年底来到上海,不遗余力的协助宋教仁参加大选。

一个文员走进了宋教仁的办公室,宋教仁正在讲一通电话。文员没好意思打搅,只好悄悄走上前去,将一张名片放在了宋教仁面前。宋教仁向文员点头示意了一下,随手拿起了名片看了一眼,当他看清楚上面的名字之后,马上对电话讲道:“就先这样,晚点我再去租界与你面谈。好的,再见。”

他放下了电话,连忙对文员说道:“他人呢?”

文员回答道:“在一楼的小茶室休息。”

宋教仁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服,匆匆的走出了办公室,先来到了走廊另外一边的一间公共科室,在敞开着的门上敲了敲。科室里面的几个文员都抬起头来了。

“行严,仲恺,广东那边来客人了。”宋教仁站在门口喊了道,同时还向科室里面的章士钊、廖仲恺招了招手。

章士钊、廖仲恺立刻走了出来,宋教仁没有向他们说什么,带着他们下楼去了。章士钊、廖仲恺听说广东那边来客人,并没有意识到是吴绍霆,还以为是朱执信、莫纪彭等人。当他们来到一楼小茶室时,看到穿着西装革履的吴绍霆一行人,不禁大敢诧异。

“震之?你怎么来上海了,事先也不通知一声,什么时候到的?”廖仲恺热情的问了道。

吴绍霆站起身来,笑道:“刚到一两天。哎,这次来上海并非公事,只是私下向几位去年帮过我的朋友道谢罢了。”

宋教仁走上来跟吴绍霆握了握手,假装责怪的说道:“难道不是公事你就不来见我们了吗?放下我们各自的身份,大家还是好朋友嘛。”

吴绍霆哈哈笑道:“渔父兄所言极是,我之错。之前不曾作通知,主要是因为我知道渔父兄最近肯定忙的不得了。今天来拜会的路上我还忐忑不安,咱们的大总理会不会有空接见我呢。今天见不到的话,后天是上元节,我还打算在那天再来找你呢!”

宋教仁笑着在吴绍霆肩膀上打了一下,没好气的说道:“吴都督你这是笑话人是吗?”

大家都哄笑了一阵。

宋教仁请众人落座,大家相互絮叨一些近况。从宋教仁那里得知到黄兴还在南京,孙中山上个月回沪,现住在江南制造局都督府。吴绍霆深知宋教仁现在的注意力全部放在北上组阁,所以特意询问了一番行程准备。

“前面的工作都差不多了,我党昨天刚刚派了专员先去北京那边安排。拟定是在二十三号乘火车到天津,克强会在南京等我,说是要送我北上。”宋教仁说道。

“二十三号?行,我就在上海多留几天,到时候我送你到南京,克强再从南京送你到北京,好的很。”吴绍霆郑重的说道。

宋教仁连忙推辞道:“震之,你离开广东那么久,万一广东出什么事可不好。好歹广东是革命首义之地,一定要慎重再慎重。克强说要送我去北京我都觉得麻烦,我三十多岁的人,还是小孩子吗?”

吴绍霆坚持说道:“渔父啊,你这次是代表全中国人民北上施行民主事业,自从去年革命之后,这可是大家翘首以盼将近一年的头等大事,无论于公于私,我送送你是应该的。就这么决定了,你不要推辞。你要是再推辞,我告诉你,我可会追在火车后面跑着送你到南京。”

大家被逗笑了起来。宋教仁感激的点了点头,叹道:“你都这么说了,我可不敢再乱来。”

晚上众人到党部附近的饭店吃了一顿饭,回头又到宋教仁公寓聚谈了一番。

吴绍霆关切的询问了宋教仁组阁之后的政治方针,同时也提出了自己的一些看法。整个完善谈话都很愉快,大家心平气和的各抒己见,对中国未来充满了希望。晚上九点过后,众人陆续起身告辞,吴绍霆带着手下返回了上海俱乐部。

回到房间,吴绍霆先前愉快的情绪一扫全无,从下午见到宋教仁到刚才告辞,他一直都是装出一副充满希望的样子。虽然历史因他而发生了改变,可是很多大事件随之也提前发生了,几乎是辛亥革命之后的翻版。他原本还很相信蝴蝶效应,认为历史会走上大的岔口,显然这个想法是错的,岔口只是局部,“历史必然性”还在起着主导作用。

他不太确定宋教仁这次北上会不会遇刺,所以才要求送其到南京。到时候在火车站,他跟手下还能照应一下宋教仁,到了南京之后则由黄兴接手,或许就能避免惨案的发生了。如果说孙中山遇刺,他可能不会那么关心,反倒还会轻松一些。可是宋教仁是一个难得可以拉拢的革命党人物,尤其国民党成立之后宋教仁的政治地位一下子拔高到新的层次。

于公保全宋教仁可以得到一笔政治资源,于私哪怕没有政治资源,政权到这个人才加盟同样是一件不错的事。宋教仁可是具有很多附加价值,不仅仅能拉来一批政治家,还能影响号召国内外的资产阶级人士。

上元节这天,吴绍霆与孙中山、陈其美、廖仲恺、宋教仁等等一起在都督府会餐。

之后的几天,广东发来一份电报,告知第一批德国军火已经顺利抵达广州。一万五支毛瑟枪可不是一次就能完成运输,更何况德国人也不是傻子,他们做了一笔吃亏的买卖,肯定不会让吴绍霆好过。所以这批枪炮按照合同的规定,分六批次限期两年之内交货。第一批一共六千支步枪,一千万发子弹,以及两门大炮。电报发来时,相信货物都已经卸载完毕了。

中德张盛霆军械公司去年年底已经开始建设厂址,部分德国技术人员和机械陆续抵达广州。德方的要求是由中方妥善安置这些技术员和机械,吴绍霆经过合计之后发现,这些人简直就是豪华旅游团,十二个人员、二十台机械,维护费用竟然等同于一个加强连。吴绍霆只能认了,在谈判时他坑了德国人太多,早就料到德国人敢答应这些条件是有代价的。

第237章,刺杀宋教仁

二十三日的上海火车站很热闹,国民党党员来了很多送行的人。火车站周围张扬了许许多多的五色国旗和青天白日党旗。本地记者、外国记者人数众多,提前到场抢占有利位置,记录中国第一个政党起步的历程。一些上海知识分子、资产阶级代表也纷纷前来凑热闹。宋教仁、吴绍霆、廖仲恺等人分别乘坐了五辆小汽车,从党部一路直抵火车站。

下车之后,吴绍霆跟他的手下一直紧跟着宋教仁。火车站的职员早先清出了一条道路,让国民党一行人能够顺利进入站台。宋教仁内心十分激动,但表现的却很沉稳,他向到场的记者、送行的人群挥手质疑,然后走进了火车站。

站台上比外面更拥挤,并非是送行的人太多,而是火车站每天的情况都是这般。这个年代的火车站都很不大,来来往往出行的旅客有又太多,因此才会这样。

国民党北上代表一行七个人,党内送行同志的簇拥出现在站台,一些敬业的记者紧紧跟在后面。开往天津的火车五分钟前刚刚进站,现在正停靠在站台边,工人们忙碌的更换水和沙袋,站台工作员疏导旅客逐一上车。

宋教仁先让其他代表上火车准备,随后转过身来,微笑着对众人说道:“仲恺、行严、伯循,诸位就送到这里吧。站台上人来人往不方便,我本是代表民意,岂能因为个人出行影响民生呢?就请回吧。”

于右任叹道:“渔父用心,我等真是自愧不如。既然有吴都督陪同,我们自然放心了。”

吴绍霆双手插在西服裤子的口袋里,微笑着说道:“伯循先生放心,我一定将渔父兄安然送到南京。”

廖仲恺、章士钊等人上前一一与宋教仁、吴绍霆握手,每个人都说了一句保重,随后就停在站台外围,目送宋教仁和吴绍霆等人上火车。

吴绍霆今天只带了邓铿和另外两名随从,他原本还打算多带一些人,可是宋教仁认为这样太做作,而且又没有那么多火车票。宋教仁之所以准许吴绍霆带三个随从,主要还是考虑吴绍霆一省都督的安全,他不认为自己会出什么意外。

“我长这么大,我第一次坐火车。”吴绍霆一边陪着宋教仁向车厢所在的站台走去,一边自嘲的笑着说道。

“这倒是奇闻,你真的第一次坐火车?”宋教仁乐了起来。

“是啊,出行基本都坐船。不过在英国时坐了一回铁轨电车,挤来挤去、摇来摇去,跟坐船似的。”吴绍霆笑着说道。

“呵呵。等我到了北京,关于中国铁路的问题我一定会重视的。尽量把出让的铁路都从洋人手里争取回来。孙先生曾经设想过一张中国未来的铁路图,我认为很好。我希望在我任期内能实现这份铁路图的三分之一,到时候你从广东到北京、到上海就不用坐船了。”宋教仁充满憧憬,语气透着认真的说道。

吴绍霆深深的点了点头,用同样的口吻说道:“好,我等着这一天。铁路这东西可不单单是交通那么简单,让外国人掌握它们是很不好的。我最痛恨前清那些无良奸商,但凡把铁路权出让给外国人的人,都当斩。”

这时,前面出现了一个推着小食车的小贩。吴绍霆吩咐一个随从去买点瓜子。

就在秤瓜子的时候,身后不远处的人群里传来了一个妇女的牢骚:“脓作死呀,挤什么挤,没宁教没人养!”

吴绍霆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他快速转过身来看了去,只见身后人群中果然有一个身影快速的向这边冲了过来。那人穿着一身打补丁的马褂,头上戴着一顶麻帽,头发蓬松遮住了脸,看不清楚是什么人。他下意识的跨了一步挡在宋教仁前面,一只手伸进了自己西服内握住了勃朗宁手枪枪柄。

一旁邓铿见了,同样警觉了起来,他顺着吴绍霆的目光转过身,侧了半个身子挡住了吴绍霆,伸手向后腰去摸枪。

然而当那个人冲到近前时才发现是一个火车站打零工的工人。

邓铿回头看了吴绍霆一眼,他一句话都没说有,只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吴绍霆把手抽了出来,整了整自己的西服,心中有几分唏嘘,看来自己太紧张了!

宋教仁这时也回过头来,他有些奇怪问道:“震之,怎么了?”

吴绍霆淡然的笑了笑,若无其事的说道:“没什么,我看看仲恺先生他们回去没,如果没回去我跟他们挥手道别一下。”

宋教仁笑道:“你还真是有心呀。”

就在吴绍霆认为一场虚惊刚刚过去,他突然看到宋教仁身后十米远的地方闪出一个人影,那人一副黄包车夫的打扮,手里握着一把毛瑟手枪。一旁一个旅客看到了手枪,马上尖叫了起来:“他有枪,他有枪!”可是这提醒太晚了,黄包车夫已经举起了手枪,对准了宋教仁的后脑勺。

一切变化的实在太快,让吴绍霆几乎应接不暇。他连呼喊的时间都没有,直接伸手抓住了宋教仁的衣领,狠狠的将其向自己身后拽过去。同时他的身形尽可能的冲上前,顺势撩起自己西服的下摆,拔出了勃朗宁手枪。

“砰砰”!毛瑟手枪开了两枪。

“砰”!勃朗宁手枪开了一枪。

杀手第一颗子弹击中了宋教仁帽子,擦着宋教仁的头发而过,打中了一个旅客。第二颗子弹因为毛瑟手枪后坐力太大而出现了偏差,从吴绍霆的肩膀上擦过,紧挨着邓铿的身子过去。幸亏邓铿当时正在拔枪,身体偏移了几寸,幸运的避开了这颗子弹。

吴绍霆由于仓促拔枪身形不稳,几乎没有任何瞄准,只是凭借着本能开枪射击,意图吓一吓杀手。他的子弹打中了杀手的左手掌,巨大威力活生生的穿透了他的掌骨,紧接着又误伤了后面一个旅客。

杀手疼的叫了一声,整个身子都歪了一下。他强忍着疼痛,举起枪来还要再射击,可是这时邓铿与另外两名随从已经拔出枪来,毫不犹豫的向这边开火了。

站台上顿时乱作一片,人群一边惶恐的攒动着一边撕心裂肺的尖叫着。那些被子弹误伤的旅客倒在血泊之中呻吟,原来只是受伤,却让乱了阵脚逃命的人群踩成奄奄一息。杀手眼见刺杀失败,再坚持只能送命,索性趁着混乱的人群逃走了。

“你们两个去追,要活的!士元,你跟我保护渔父走。”吴绍霆马上吩咐了道。

两个随从沿着地上的血迹追了出去,吴绍霆与邓铿扶起了宋教仁。宋教仁惊魂未必,脸上一边苍白,他万万没料到会发生这件的事情,心口跳动的速度久久不能平息。

吴绍霆拉着宋教仁西服领子,大声的问道:“你没事吧。”

宋教仁低头看了看自己,又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这时,吴绍霆跟邓铿使了一个颜色,邓铿立刻用力的抓住了宋教仁的肩膀,控制宋教仁不让其动弹,同时还尽量用身子挡住了来往逃跑旅客的视线。不等宋教仁反应过来,吴绍霆拔出了一把短匕首。

“震之,你,你要做什么!”宋教仁大惊,他万万没料到吴绍霆会要杀自己。

吴绍霆一言不发,抓住了宋教仁的手,用匕首在手掌心切了一刀,鲜血立刻溢了出来。随后他收起了匕首,邓铿也松开了宋教仁。宋教仁一脸惊慌不知所以,眼中的疑惑几乎超过了内心中的慌张,这是做什么?

“渔父兄,听着,我现在没有多余的时间跟你解释,你照我的话做,我不会害你的。赶紧用手捂住肚子,假装你自己中枪了。”吴绍霆压低声音快速的说道。

“什么?这……这是为什么?”宋教仁忍不住追问道。

吴绍霆抓住宋教仁正在流血的手,摁在其腹部,一脸真挚的说道:“等下到了医院我会跟你解释的,你现在照我的话做。你要相信我,我绝不会害你。”

看着吴绍霆严肃的脸色,宋教仁仅仅迟疑了片刻,随即点了点头同意下来。他用流血的手捂住肚子,佯装腹部中枪,鲜血从他指缝间流出来,还真是像模像样。吴绍霆和邓铿架着宋教仁就像车站外面走去,刚到候车室时,火车站站长还有没有来得及离去的国民党送行人员全部跑了过来。

这些人看到这一幕,连忙七嘴八舌的询问了起来。

吴绍霆大声的吼道:“都让开,都让开,准备车去医院,快闪开!”

廖仲恺、章士钊和于右任拨开了人群匆匆拥了上来,他们看到宋教仁中枪,全部大惊失色。又听到吴绍霆在大喊让开,赶紧送人去医院,随即他们不多询问什么,在前面清出一条道路来,引着吴绍霆、宋教仁和邓铿三人快步走出了火车站。

火车外有一些大胆的记者还没有逃跑,他们纷纷举起照相机拍下了宋教仁染血的一幕。

上了轿车,吴绍霆吩咐司机前往最近的沪宁铁路医院。因为廖仲恺坐在前面,吴绍霆没有机会在车上与宋教仁说什么,只是用眼神示意宋教仁继续装下去。廖仲恺十分焦急,询问了宋教仁情况,又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吴绍霆把现场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还告知他的手下已经在追凶手。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有人竟然要杀循初,这是谋杀,一定是谋杀!”廖仲恺愤怒的说道,盛气之下还狠狠砸了一下小轿车的驾驶台,把一旁的司机吓得不轻。

第238章,沪宁铁路医院

十分钟后,小轿车开足马力冲进了沪宁铁路医院的大院。众人纷纷下车,廖仲恺快步跑进医院大门去召唤医生、护士做好准备。吴绍霆和邓铿依旧搀扶着宋教仁,紧随着廖仲恺其后来到了医院门诊室。一个洋人医生带着两个女护士和一辆急救床匆匆忙忙出来了,吴绍霆让宋教仁先躺上去,然后跟着医生一起向急症室去。

来到急症室门口,洋医生让其他人都在门口等着。吴绍霆却坚持说道:“他是准备上任内阁总理的宋教仁,他在火车站遭到枪击,我们必须保证他接下来的安全。明白了吗?”

洋医生没料到躺在急救床上的是一位国家政要,最终只好允许吴绍霆和邓铿进急症室,这个年代的医院体制还没有二十一世纪那么严格。廖仲恺则留在外面等待后面的章士钊、于右任等人。来到急症室之后,洋医生要检查宋教仁的伤口。宋教仁无可奈何,只好拿开了手让医生查看。

医生和护士顿时都傻眼了,看了看宋教仁染红一片的肚子,又看了看还在流血的手掌。

“伤口在哪里?”洋医生用憋足的汉语问道。

“在这里。”吴绍霆脱下了自己的西服,指了指自己肩膀上被子弹划伤的伤口。

“我的老天,你们这是在耍我吗?你们这是在浪费医院的资源,我谴责你们!”洋医生十分生气的说道。

吴绍霆看了一眼洋医生的领口,这个时代医生的白袍都是有名字的,他拿出威严的口吻说道:“听着,杰克谢尔曼医生,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受伤的人,你是医生,难道因为是小伤就不去救治吗?”

谢尔曼医生没有说话,不过他的脸色依然不好。他不想跟这些顽固自以为是的中国人争执,转过身来对两位小护士吩咐道:“你们,帮他们处理伤口。我还有其他病人要处理。”他说完,转身迈开大步子向大门走去。

吴绍霆再次开口:“等等谢尔曼医生,我还有话要说,很重要!”

谢尔曼回过头来不愉快的瞪着吴绍霆,冷冷的问道:“你还有什么吩咐吗?”

吴绍霆走了过去,在谢尔曼身边压低声音嘱咐道:“医生先是,我想请你帮一个忙。宋先生刚刚在火车站遭到杀手枪击,虽然没有造成重伤,可是这件事事关重大,我相信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政治阴谋。”

谢尔曼拧着眉头,摊开双手问道:“这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一个医生,我能帮的只是治病疗伤!”

吴绍霆认真的说道:“这件事与你无关是没错,可是你看到宋先生现在的情况了,如果你出去告诉外面的人,说宋先生没有大碍,不但有可能会引起第二次刺杀,还会影响我们追查幕后真凶。我安排这样一幕就是要迷惑这次政治阴谋的主使者,这样才能找到他的破绽所在。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

谢尔曼沉默了一下,旋即试探的问道:“你是说,让我帮你演这场戏?”

吴绍霆点了点头,调整一下语气说道:“拜托了谢尔曼医生,虽然这是一个谎言,可是这是一个救人的谎言。宋先生是我们中国的希望,你救了他,就等于救了中国。这不正是你们医生最崇高的职责精神吗?”

谢尔曼想了一会儿,他叹了一口气,最终点了点头说道:“好吧,你希望我怎么做?”

吴绍霆为了谢尔曼能够听得明白不会出错,改用英文慢慢的说道:“你现在先不要离开这里,假装为宋先生动手术。过一会儿之后你再出去告诉外面的人,说宋先生中了有毒的子弹,情况十分危急,必须转入加护病房观察。如果有人私下来向你打听情况,你就记住这个人的名字和容貌,并告诉他宋先生十之八九是救不回来了。”

谢尔曼微微点了点头,他说道:“我尽量帮你。不过我不敢保证这件事能隐瞒多久。”

吴绍霆抓住谢尔曼的手用力握了握,郑重其事的说道:“多谢你了。”

随后,他又向两位护士交代了这件事,好在这两个护士看上去都是有文化的女孩子,属于进步女青年,她们都愿意保守这个秘密。

谢尔曼医生帮宋教仁处理了一下伤口,喃喃自语的说道:“这好像是刀伤呀。”

宋教仁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作何解释,只好什么话都不说。

一个女护士上前来帮吴绍霆处理伤口,她帮吴绍霆挽起袖子时,惊讶的发现伤口周边发黑,干涸的血液都是黑色的。不禁脱口惊呼:“医生,这位先生的伤口感染了。”

医生匆匆走了过来,邓铿也赶紧凑上前两步。谢尔曼仔细看了一下伤口,随即又问道:“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发痒或者发痛?”

“有些痒,我以为是汗水流到伤口上的作用。”吴绍霆心中有些不妙,他知道武士英刺杀宋教仁的子弹是涂抹剧毒的,不过前世在特种部队中有过这方面的训练,除非是第一道高纯度的毒液才能够到达传说中见血封喉的地步,一般黑寡妇或者响尾蛇的毒液经过一定时间的挥发会消弱毒性。他暗暗祈祷这个时代提炼、保存毒药的技术不够发达,要不然自己这下可就惨了。

“这是中毒!感染不会这么快!阿美,去拿消毒药水。”谢尔曼快速的吩咐道,接着他摸了摸吴绍霆的额头,“你有些发烧了,我不太确定是不是中毒引起。我会尽快帮你做一个体检,如果毒性很厉害,恐怕还要进行血清治疗。”

“不是吧!”吴绍霆十分不情愿的说道,血清治疗也太夸张了,他现在还没有感到特别严重的毒发症状,剧性中毒的情况应该能够降低概率。血清治疗那可要耽误很长时间,他可不想在上海住一、两个月医院。

宋教仁从急救床上跳了下来,焦急的来到吴绍霆身边,切声问道:“震之,你没事吧。”

吴绍霆对他笑了笑,豪放的说道:“放心,我是军人,我的身体素质可没那么差。”

第239章,推测

经过一番抽样检查,谢尔曼医生确定吴绍霆的伤势并无大碍,打了一支小针然后又喝了一些盐水,就这么了结了。吴绍霆让邓铿去上海俱乐部调一批人过来,在宋教仁的病房外面戒严,不许任何人进出。下午,谢尔曼医生放出了宋教仁情况危急的消息,一直守在大厅里面应付其他国民党党员的廖仲恺、于右任等,全部大惊失色,纷纷上楼涌到病房门口。

“诸位先冷静,不管怎么说,医生还在努力的为宋先生救治,大家不要这么吵吵闹闹,这里是医院呀!”守在门口的邓铿拦住了众人,一边安慰一边阻止他们继续前进。

“渔父现在如何了?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见他?”廖仲恺急切的问道。

“应该还要一会儿时间,医生吩咐过,宋先生情况很不稳定,必须在一个安静的环境下继续治疗。你们现在进去,只会影响医生动手术。”邓铿委婉的说道。

一个懂得医疗工作的国民党党员问了道:“为什么不在手术室做手术?”

邓铿不疾不徐,十分冷静的回答道:“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不过吴都督现在正在手术室,他说让宋先生在单独病房就诊会更安全。”

于右任微微点了点头,他用按耐不住的激励语气说道:“这是阴谋,这一定是阴谋。渔父兄以前出行从来都是一个人来一个人去,没听说有人阴谋暗害。偏偏是今天行将北上的时候,这不是巧合,这绝对不是巧合!阴谋,谋杀,政治阴谋!”说到最后三个词时,他狠狠的挥动了一下手,愤怒之色跃然纸上。

廖仲恺又问道:“震之他的情况怎么样?”

邓铿脸色沉重,叹了一口气说道:“医生说都督的情况要比宋先生好一些,关键是子弹上有毒,是剧毒。”

廖仲恺脸色纠结到了极点,一个宋教仁一个吴绍霆,他们可都是国家栋梁呀!其他人的情绪也都不好,一个个唉声叹息,私下还人在窃窃议论。

邓铿接着说道:“诸位还是不要围在这里了,都督吩咐我们要保护宋先生的安危,这个病房也是我们挑选最合适的地方。诸位在这里等候也是无济于事,如果有坏人混迹其中,只怕我们也不好辨认。一旦有什么消息,我一定第一时间通知诸位。”

廖仲恺微微点了点头,转过身去对其他人说道:“大家都下楼去吧,渔父兄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我们站在这里也只会影响病房的秩序,渔父兄最不喜欢的就是因私废公。行严,我们马上去一趟警察局,看看他们有没有说法。”

章士钊道:“这就去。”

众人渐渐散去,走廊上只留下两个党员协助照料。廖仲恺、章士钊下楼之后,直接就出了医院向警察局去了。于右任则在医院通讯室发了好几封电报,一封到南京,一封到上海都督府,一封是国民党党部,他必须将这里的情况随时通知出去,以做好万全之策。

吴绍霆并没有在手术室,他一直在宋教仁的病房里。此时,宋教仁斜靠着坐在病床上,脸上阴晴不定。吴绍霆站在窗户边看着外面的情况,直到看到廖仲恺、章士钊他们离去之后他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渔父兄,演这场戏确实有些荒唐,若不这样只怕不好揪出幕后凶手。”他走回到病房中间,开口对宋教仁说道。

宋教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随后他盯着吴绍霆,郑重的说道:“我认为我应该站出去告诉他们真相,在这里装死太让人笑话了。我不怕那些阴谋家还会再来行刺我,共和革命的大业不会因为我的死而停止不前!”

吴绍霆嗤笑了一声,他摊开双手反诘道:“告诉他们真相?你知道真相是什么吗?”

宋教仁怔了怔,忽然露出了一副怀疑的表情,严肃的问道:“震之,这是你策划一场闹剧吗?在火车站我就发现你不对劲,你不可能反应那么快!”

吴绍霆冷笑了起来,他快步走到宋教仁面前指着自己的伤口说道:“我为什么要策划这场闹剧?如果是我,我会用带毒的子弹打自己吗?子弹是不长眼睛的。”

宋教仁默然不语,可是他心中依然有无数的疑点需要解开,吴绍霆就是最大的一个疑点。

吴绍霆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在病床床头附近的一张软椅上坐了下来,慢慢的说了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坚持送你去南京吗?去年年底我在广东成立了都督府特勤处,是一个谍报机关。年初时刚刚在上海设下一个工作站。”

宋教仁有些惊讶,诧异的看着吴绍霆,原本打算开口说什么,可是欲言又止。因为他明白吴绍霆发展间谍机构的用意,毕竟这个年代太过动荡,掌握一手优先的情报可谓有决定生死的重要性。

吴绍霆继续说道:“上海站在一月二十日无意截获了一封密电,虽然没有直接说明刺杀行动,可是却提到了你离沪北上的时间,地点,甚至还有车厢位置。这份电报转发到广州,我不太确定电报到底意味着什么,可是我的特勤处分析了你的情况,国民党大选获胜,你已是准内阁总理,这种政治身份在国外都是要受到严格保护的。”

宋教仁问道:“电报是从哪里发来的?”

吴绍霆耸了耸肩,一脸无奈的说道:“上海情报站当时只是试运行,站长告诉我,那天他是在训练一批实习的谍报员尝试着捕捉一些无线电。我不太懂这些科技,但我知道每天我们头上都有无数的无线电飘来飘去,以我们目前的技术还没办法查到非有线电报的来源。”

宋教仁皱了皱眉头,他大致已经知道吴绍霆的意思了。

吴绍霆又道:“一方面我不确定这是一封涉及暗杀的电报,另外一方面我也不知道电报的来源,我不可能冒冒失失找到你,跟你说有人要刺杀你。所以我只能亲自来一趟上海,确保你安全到南京!”

宋教仁看着吴绍霆真挚的神态,微微点了点头,叹道:“震之,多谢你了。”

吴绍霆苦笑道:“你只要知道我不会害你就好。在公你是内阁总理,中国共和民主的希望,在私你也是我的朋友,同志,革命导师。”

宋教仁笑了笑,郑重的叹了一口气说道:“能认识震之你这样的好同志、好朋友,是我今生最无憾的一件事。”

他顿了顿,继而又问道:“震之,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吴绍霆沉声说道:“我已经派人去追凶手了,如果能抓到活的,或许就能查出幕后指使者。如果抓不到的话,那情况就有些复杂了,必须小心慎重的暗中调查才行。”

宋教仁沉默了一下,继而又问道:“震之,你认为这次可能是什么人指使的?”

吴绍霆缓缓摇了摇头,不确定的说道:“还不好说。不过我知道用不了多久,外面就会盛传这是我们的大总统袁世凯所为了。也许渔父兄你现在已经开始这么想了。”

宋教仁奇怪的道:“难道震之你不这么认为?”

吴绍霆又摇了摇头,说道:“我从不胡乱猜测,必须有确凿的证据。但是我有一点可以质疑袁世凯,如果咱们的大总统真要除掉你,他完全可以选择炸火车的铁路桥。派一个没有水准的刺客来枪击简直太可笑了。”

他明白如果不是自己在旁边策应,这个刺客是不会可笑的,只怕宋教仁现在已经在拟遗嘱了。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希望通过旁敲侧击的方式提醒宋教仁,任何问题不要单看表面。历史上宋教仁案普遍认为是袁世凯暗中指使,就连天朝历史教科书都不负责任的做出这样的定论,这个案子严格的说到二十一世纪还是一个疑案。因为宋教仁死后得益之人不单单是袁世凯,还有孙中山。

袁世凯是一个实力派人物,他能逼迫南京政府北迁变成北京政府,这已经说明他是一个有铁血手段的人。即便宋教仁北上组阁,真正掌控北京政府的还是袁世凯本人。退一万步来说,袁世凯要杀宋教仁不会做的这么漏洞百出!再者,不能在北京动手,也不至于在上海动手,这两个地方都是政治敏感的区域。要动手也应该在途中。

宋教仁案之后袁世凯和孙中山的态度也让人怀疑,袁世凯一直是主张依法办案,黄兴也赞同这个方式,而孙中山却坚持武力讨伐袁世凯。除此之外孙中山的得力追随者陈其美公然派兵闯入警察局,将宋案档案全部销毁,禁止侦查;关押凶手武士英的上海模范监狱也是属于陈其美治理,不到一个月武士英即暴死狱中。

这一切仅仅是后世史学家的推测,真正幕后凶手是谁毫无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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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又遭炮击

“哎,我一生致力于民主共和事业,旨在为中华百姓争取幸福平等。从前已经遇到造谣生事之辈,可我相信有朝一日国人会理解。可是今天,却有人要置我于死地,难道我宋教仁致力的事业竟让人误解到了这等地步?”宋教仁悲愤的说道。

“渔父兄,先不要这么悲观,大家都明白这是政治阴谋,绝不是国人对你的误解。更何况中华民国成立不久,封建残留的思想依然严重,总有一些不明事理、唯利是图的宵小从中作梗。”吴绍霆安稳的说道。

“哎………”

“现在我们要多留意各方面势力对这件事的反应。看看他们在你遇害之后会作何打算。”吴绍霆喃喃的说道。

“可是,我总觉得这样装下去不是办法,迟早会让人知道真相的。”宋教仁担心的说道。

“我安排船,今晚去广州。”吴绍霆说道。

宋教仁怔了怔,几乎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吴绍霆,郑重的问道:“去广州?你让我去广州?不行,我决不能因为这次刺杀而退缩,等这件事调查清楚,我终究还是要北上。共和大业在此一举,我辈奋斗这么多年难道就甘心如此?”

吴绍霆认真的说道:“渔父兄,你好好想一想你北上是否真能完成共和大业。你的政治意见与袁世凯完全不符合,这次刺杀事件虽然不确定是否有北方涉嫌,但这不排除可能性。北洋军事派已经在各省开始陈兵,袁世凯的阴谋昭然若揭,你北上只会更危险!”

宋教仁从病床上跳下来,大义凛然的说道:“那就让我死在北京,死在总统府大门口,让全国人民都仔细看到袁世凯的野心。”

吴绍霆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宋教仁在这个时候居然也意气用事!就在他要继续开口劝说时,门口传来了一阵争吵的声音。

就在吴绍霆与宋教仁谈话之际,孙中山、陈其美以及一众上海都督府的幕僚获悉遇刺事件,闻讯火速赶往医院探查宋教仁的情况。只是当他们来到楼上病房门口,发现邓铿和七八个广东都督府卫兵守在这里不肯让开,顿时发生了争执。

陈其美穿着一身督军戎装,带着一副斯斯文文的眼镜,可是消瘦的身形让他显不出一丝一毫的文人气质。他指着邓铿的鼻子,厉声的训斥道:“我叫你让开,你不认识我就罢了,难道你连孙先生都不认识,真是瞎了狗眼。”

跟着一起上来的于右任连忙劝说了一句:“陈都督,这里是医院,渔父现在生死未卜,你在病房门口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陈其美怒火不减,哼了一声说道:“看看这些人,这里是广东吗?这里是上海!也不搞清楚情况竟敢太岁头上动土。”

站在后面的孙中山脸色很不好,他倒不是因为邓铿阻挡不让进去,只是对陈其美暴戾的性格感到很不满。他走上前一步,心平气和的说道:“英士,不得无礼。眼下循初身受重伤,邓副官也是遵从吴都督的命令保护循初的安全,有什么话都好好说。”

邓铿脸色坚毅,保持着平静说道:“孙先生,陈都督,并非在下独断,只是医生吩咐要隔离治疗,现在大家这么进去只怕会不利其事。”

陈其美马上高声叫了道:“去,把医生叫来。到底是医生不让见,还是你不让见!”

一个上海都督府的随从马上跑下楼去了。

因为陈其美的大吼大叫,整个走廊上来往的医护人员、病患病亲纷纷避而远之,这治病救人的医院今天注定不得安稳了。

孙中山有些生气了,他加重语气训斥道:“英士,你这是做什么。”

陈其美在孙中山面前还是有几分敬畏,他放缓了语气,叹道:“孙先生,我这也是因为心急如焚担心渔父兄的安危。从中午到现在都有两、三个小时了,好歹让我们见上一面才是。”

孙中山冷声道:“胡闹。你是医生吗?这种时候你说见就见,万一耽误了循初的病情,你担当得起?”他曾经学过西医,很明白其中的道理,同时对西式医院的环境也很了解,像陈其美这种流氓式的吵闹,简直是不能容忍。

陈其美别过脸去,脸上有几分不甘,他说道:“就算要保护渔父兄,那也应该由我伤害都督府安排,凭什么要广东人插手!”

邓铿很讨厌这种地域之分的成见,什么上海、什么广东不都是中国人吗?让陈其美这么说就好像广东和上海是两个国家似的。

就在这时,谢尔曼医生快步从楼下跑了上来,身后还跟着先前那个上海都督府的随从。

谢尔曼医生看着走廊上拥挤的人群,立刻不满意了起来,他大声的抗议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这里是医院,不是都督府,不是警察局,你们要探案就去该去的地方。我的天啊,医院简直让你们弄得乌烟瘴气了。”

看到医生来了,孙中山马上走了过来问道:“医生,请问宋先生的情况怎么样了?”

谢尔曼沉重的摇了摇头,尽量遵照吴绍霆先前的吩咐说道:“不太好,子弹射中了他的胃,子弹已经取出来了,可是子弹上面有毒。我正在准备四点钟的清毒手术,现在病人必须蓄养精力,要不然未必能熬得过接下来的手术。”

于右任连忙也问了道:“医生,成功的几率有多大?”

谢尔曼叹了一口气,说道:“现在不好说。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我们已经控制了胃酸外泄,暂时解决了内伤问题。现在的关键就是解毒。毒性很厉害,发作的很快,就算四点钟的手术成功,晚上还要继续第二次手术。我很担心病人是否能撑得下去。”

孙中山抓住谢尔曼的手,迫切的说道:“不管如何,请务必医好这个人,他是我们中国的希望。不计较要花费多少钱,不计较要用多少人力,总之,请务必。”

谢尔曼看着孙中山认真的脸色,说道:“我会尽力的。只要稳住了病人目前的情况,我会联系一些专家来负责后面的诊治。您可不是今天第一个说这些话的人,你们两个说的话简直一模一样。哎。”

孙中山有些没听明白,疑惑的问道:“此话何解?”

谢尔曼耸了耸肩,说道:“一位姓吴的将军也这么说过,一模一样。”

他顿了顿,又说道:“现在,我希望你们能离开这里,不要造成走廊的拥堵,更不要大声喧哗。如果你们不放心,可以到一楼的休息室等候消息。”

孙中山点了点头,转过身责备的看了陈其美一眼,说道:“大家都下楼去吧。”

陈其美一脸郁闷,他留下了两个人守在这里,然后跟着孙中山等人下楼去了。

这时,廖仲恺满头大汗的从大门口小跑进门诊大厅,正好看见沿着楼梯走下来的孙中山一行人,他立刻快步迎了上来。孙中山等人也看到了廖仲恺,加快了速度走下了楼梯。

于右任知道廖仲恺去了警察局,所以先一步问了道:“仲恺,警察局那边有什么消息?”

廖仲恺来不及擦脸上的汗水,急促的说道:“凶手抓到了,不过人死了。”

众人闻言都变脸,凶手死了那可是死无对证,幕后真凶是谁岂不追查困难了?

孙中山忙询问事情的经过。廖仲恺在送宋教仁到医院之后,与章士钊就匆匆前往了警察局。上海火车站枪击发生不到二十分钟,铁路局的警卫、巡捕房的捕快还有警察局的人都赶到现场。吴绍霆的两个随从一直在追凶手,只是因为当时人潮涌动,让他们跟丢了一阵,不过追着血迹还是找到了线索。后来在火车站东边的一个小巷子发现了踪影,巡捕赶到堵住了另外一条出路,可凶手负隅顽抗,爬着消防梯准备*逃跑。

“就在这时有人开枪了,枪没打中凶手,但是吓到了凶手。那人就从消防梯上摔了下来,正好落在一堆木头架子上,有一根朝上的木头架子刺穿了他的肚子。巡捕当时断定死透了,所以没有送去医院!”廖仲恺一口气说完了一番话。

“哼,哼,这帮只会吃干饭的巡捕,都堵住了还抓不到人!这下可好了,人都死了还怎么追查线索!”陈其美大骂了起来。

在场的众人都不知道该作何言语。

就在这时,医院外面的远处传来了一声闷响,接着天空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鸣叫。

孙中山很熟悉这个声音,陈其美同样很变了脸色。有人立刻大叫了起来:“是炮弹,大家快卧倒……”

“倒”的声音被剧烈的爆炸声淹没,上海都督府的一众护卫人员在爆炸突发的一瞬间,飞快的将几位重要人物扑倒在地上。一切来的太突然了,朗朗乾坤之下,竟然有炮击医院!随之而来是一阵惨叫声和惊慌的呐喊声,医院的医生、护士、病人、工人、探亲的人全部乱作一团,四处逃跑。爆炸过后的灰尘将整个门诊大厅淹没了,人们根本看不清楚彼此之间,只是盲目的攒动、奔跑、尖叫。

孙中山被陈其美的副官搀扶了起来。一些国民党党员挺身而出,安抚混乱的场面,协调躁动不安的秩序。蒋志清把陈其美从地上拉了一把,陈其美脑袋被一个碎石块砸中,正血流不止。身边传来廖仲恺的叫声:“快,快,送孙先生先出去,快!”

“别管我,我没事!”孙中山一边揉着眼睛里面的灰尘,一边急促的回应道,“快去帮那些病人们先转移。介石,介石,去楼上保护循初,快去!”

蒋志清将陈其美交给了一个侍从官,带着两个人快步就向二楼冲了去。

第241章,应接不暇

炮弹击中的位置就是二楼病房区中央,医院是一幢三层大楼,二楼的一面墙壁轰塌了下来,放眼望去就好像医院被打掉了一颗门牙。二楼走廊一片狼藉,破碎的石头、掀翻的床铺、浓浓的烟雾到处都是,走廊上有一些蹒跚的人影在慢慢挪动,远处还有哭泣的声音。炮弹正中病房的楼层,让很多人都吓傻了,所以相对于一楼大厅而言,这里只有死沉。

蒋志清好不容易挤上了楼梯,他在楼梯口处看到两个人正撑着墙壁开剧烈咳嗽,这两个正是上海都督府的随从。他抓住一个人问了道:“宋先生呢?”

那个人艰难的摇了摇头,嘶哑的说道:“不知道。”

蒋志清愤怒的推开了这个人,捂住嘴巴沿着走廊快步向宋教仁的病房前去。脚下的碎石让步履十分艰难,没走几步忽然踩到一只手。他低头看去,只见是一个病人,对方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死是晕。他蹲下来检查了一下,见对方并非宋教仁随即又继续向前走。总算来到宋教仁的病房,原来炮弹击中的位置恰恰就是隔壁一间病房。他心中不禁紧张,看来是有人一定要致宋先生于死地了!

病房的门开着,里面有人影正在移动。灰尘实在太大了,蒋志清看不清楚到底是谁,不过他发现原本守在外面的邓铿等人不在,想必正是这些人在转移宋教仁。他站在门口大喊了一声:“宋先生可好?”

病房里面有人回话:“宋先生在流血,病房的墙被炸破了。快去准备车。”

蒋志清马上吩咐了一个手下下楼去准备车,然后他快步走进了病房。不过他刚刚跨进大门,一不小心踩到了一块石头,顿时滑倒在地上,摔得够呛。就在这时,他看到邓铿几乎是半抬着宋教仁,将其从病房里向外移动。他有些奇怪,宋先生应该穿病人服才是,怎么会是一身西装呢?

这时,有人伸手拉了蒋志清一把。蒋志清抬头一看,只见对方竟然是满头污垢、上半身沾满血迹的吴绍霆。他再次诧异起来,吴都督不是中毒了吗?

“你没事吧。”吴绍霆问道。

“没……没事。”蒋志清赶紧爬了起来,这个时候邓铿等人已经从他的面前经过,走出了走廊去了。

“你跟我来!”吴绍霆大喊了一声。

空气中的灰尘太多,还有炮弹爆炸后点燃楼房的焦烟,蒋志清张不开口,只好点头应了一下。他跟着吴绍霆紧随邓铿等人其后,不过邓铿他们是向楼梯走去,吴绍霆却走到了隔壁被炮弹击中的房间。这个房间里面的人都死了,依稀可以看到两具尸体,是否还有更多遇害者不可知。向外的那面墙壁全部坍塌,窗帘的碎片正在燃烧,这里空气较为流通,先前难受的情况消除了许多。

“西南方向,炮弹是从西南方向打过来的。”吴绍霆指着倒塌墙壁的缺口,愤怒的说道。

从这里隐隐约约的可以看到,西南方向的一片民宅中冉冉升起了一股烟硝。

“吴都督,我们赶紧离开这里,说不定歹人还会继续放炮。”蒋志清担心的说道。

吴绍霆冷冷的道:“不会的,他们这次打偏了,已经暴露了行踪。更何况大炮可不是随便能走来走去的东西,我相信他们开始收拾东西逃跑了。必须去抓住他们!简直是十恶不赦,先前火车站行刺未遂,现在又是大炮炮击,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

蒋志清同样感到振奋,他咬着牙说道:“我一定追查到底。”

他顿了顿,再次担心的问道:“吴都督,你,你脖子在流血,没事吧?”

吴绍霆转过身来,他脸上沾了许多碎渣子,喉咙处有几道刮痕,胸口、胳膊、肩膀同样也有很多伤口,鲜血几乎将他的衬衣全部染红了。他毫不顾忌的擦了一把脸上的渣子,然后大步向走廊楼梯口走去,同时说道:“这点小伤何足为患。倒是渔父……他让爆炸的碎片打了一个正着,情况只怕不乐观了。”

蒋志清跟在吴绍霆身后,连忙问道:“那,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吴绍霆一边走一边说道:“我已经吩咐邓铿把渔父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

蒋志清怔了怔,问道:“孙先生和陈都督也不告诉吗?”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说道:“不是怀疑他们,难道你还没发现吗,火车站枪击事件才过了三个小时,这些阴谋家再次精确的掌握了渔父的位置,这说明有人一直在监视我们。你告诉孙先生、陈都督,万一坏人就潜伏在旁边怎么办?”

蒋志清明白了过来,他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说道:“我一定保密。”

吴绍霆压低声音说道:“我送渔父去上海俱乐部,邓铿会在那边安排租界的医生去救护渔父。现在我们唯一要做的就是赶紧追查发炮的地点,抓住这些混蛋。”

蒋志清深以为然道:“好。”

两个人下楼后,大厅的人差不多都已经疏散了,还有几个国民党的成员在楼梯口等待接应。孙中山、陈其美、廖仲恺等人也都被护卫强行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一个上海都督府的护卫队长看到蒋志清下来,马上跑上前问了道:“蒋团长,陈都督让我等你汇报情况,楼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蒋志清不耐烦的说道:“发生什么事了?傻子都知道是炮击,你没当过兵吗?”他是保定军校炮兵科毕业,对炮弹当然十分在行。

护卫队长尴尬了一下,接着又问道:“孙先生一定要问宋先生的情况。”

蒋志清只把宋先生被碎片击伤的事简单说了一遍,然后道:“宋先生已经转移到安全地方,他行踪现在暂时保密。你马上给我找一辆小轿车,安排几个有枪的兄弟跟着,我们马上去追发炮的凶手去!”

护卫队长有些为难,说道:“孙先生还在等卑职汇报……”

蒋志清勃然大怒道:“晚点汇报会死吗?你去汇报,把你的手下交给我。快去!”

护卫队长赶紧跑去安排。

第242章,上海戒严

十分钟之后护卫队长才找到一辆小轿车,配了三个带手枪的卫士跟着,吴绍霆和蒋志清快速的上了车,命令司机向西南方向开车而去。他们刚刚从医院出来,警察局的几个骑警姗姗赶到了医院门口,不过这个时候没有多余的功夫去协调警察,临走前已经对留在医院的人交代了去向,想必警察很快就会赶去支援。

小轿车在街道上疯狂的疾驰了一阵,最后停在了一条弄堂路口。

蒋志清跳下车向路人打听,果然很多人听到刚才这里有一声炮响。问清楚具体位置之后,他再次上车,命令司机直接冲进弄堂去。不过小轿车跑了没多久就停了下来,前面的路太狭窄,无法继续前进。

“车停在这里正好堵住路口,你们几个跟我来。吴都督,你伤势不轻,先留在这里吧。”蒋志清这个时候显出了大将风范,从容不迫的吩咐了道。

吴绍霆因为失血过多,纵然是军人出身也有一些晕血状况,他双眼时不时的发黑,无法持久的看清楚眼前的事物,只好把自己的勃朗宁手枪掏了出来塞进蒋志清手里。他说道:“一定要抓住他们,记得多少留一个活口审问。小心一点,他们能有大炮也就会有枪!”

蒋志清感激的接过了枪,颔首示意了一下,随后带着三个卫士跑进弄堂了。

吴绍霆强撑着自己的意识,坐在后车座上,司机站在车门口紧紧盯着弄堂深处。

大约过十几分钟,弄堂里面什么动静都没有,没有枪声、没有呼喊声。这时,几个警察跑了过来,司机向警察说明了原因。这些警察派了一个人回去报信,留下一个人守着路口,其余人全部投入了弄堂追踪之中。又过了一阵,蒋志清带着他的人竟然从后面绕了出来,从他失望和焦虑的脸色上可以断定,那些人已经逃跑了。

傍晚,军队开进上海市区,在各个路口设置岗哨戒严。

江南制造局都督府的前厅里,国民党核心成员尽数在此,每个人的神色都不好看,或余怒未消或沉闷难解。前厅中央的地板上躺着几个摔碎的鼻烟壶,还有一支折断的烟枪,先前陈其美大发了一阵脾气,众人勉强劝说了,这会儿才回到内屋去抽了两口烟休息下了。孙中山带着陈其美的秘书,此时正在都督办公厅与北方电联。

七点钟刚过不久,蒋志清乘坐的轿车进了江南制造局大院子,他神色匆匆的下了车,快步的走进都督府正门来到了前厅上。在前厅等候多时的众人齐齐精神过来,纷纷把目光投向了蒋志清。廖仲恺站起身来迎了两步,急切的问道:“介石,情况怎么样了?”

蒋志清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大炮找到了,是筒子炮,懂得发炮原理的人随便买来材料就能组装。人没抓到,早跑了。”

于右任问道:“有什么其他线索吗?”

蒋志清叹了一口气,苦闷的说道:“目前什么线索都没有,警察局、沪宁铁路局还有巡捕房已经正在拟定悬赏缉拿的通告。”他顿了顿,又道,“要说线索,就只剩下发现筒子炮的那座宅院了,警察局的人正在找宅院的主人,好像是姓吴,我也派了人跟着警察局那边。”

陈劲宣拍着桌子怒吼道:“阴谋家太可恶了,一定是北方派来的奸人!”

这一句话引起了在场很多人的反应,他们纷纷议论,矛头大多都指向了北方。

于右任保持着镇定,大声的说道:“大家别吵,无凭无据不要乱说。现在是非常时刻,任何风吹草动都有可能酿成国内的大势,千万要慎言慎行!”

议论声渐渐安抚了下去,所有人都很清楚宋教仁遇刺事件影响力,国家好不容易走向了和平统一的第一步,一旦这件事处理不好,只怕天下大乱再起。大家沉默了一会儿,廖仲恺忽然想到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问,立刻道:“介石,循初现在在哪里,他怎么样了?我看到他好像被邓副官送上了你安排的轿车呀!”

于右任也赶紧问了道:“是呀,这都一下午了,我们先前也打听了很久都不知道循初去哪里了。你安排的人到现在还没回来,我们担心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蒋志清脸色有些为难,勉强的说道:“于先生,廖先生你们放心,宋先生现在很安全。不过为了保证宋先生不会再出意外,暂时不便透露地址所在,还请诸位理解。”

廖仲恺十分诧异,反问道:“连我们都要保密?”

另外一个年老的党员也感到不满,说道:“这里可是都督府,都督府都不安全,那上海就没有什么地方可以算安全了。”

“是呀,这么说你是怀疑我们当中有奸细?”

“你要知道,炮弹袭击医院的时候我们可都在场。歹人未必是潜伏在我们当中,他们要知道宋先生的行踪,只要去上海火车站问一问就清楚了。”

大家反应很激烈,不过好在只是一小部分人,多数人依然保持着沉默,只是脸色更难看了一些。蒋志清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论资排辈他在这里可算不得高,让这么多前辈质问自己,都有几分手足无措了。他这是深深叹了一口气,尽量缄默一句话不说。

于右任沉着气说道:“大家别胡思乱想,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谁也不想再有什么意外。不管怎么说,现在渔父兄的安危最重要,歹徒们都敢用大炮来行刺渔父兄,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介石他这么做也是身不由己,大家既然是同志,难道不能考虑介石的难处吗?若介石把渔父兄的下落告诉了我们,万一渔父兄再有什么三长两短,到时候大家的脸面都不好看!”

廖仲恺叹了一口气,继而又问道:“那循初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他原本有伤在身,医生都说他情况很不好,现在又遭到炮击,岂不是……唉!循初千万不要出事呀。”说到最后,他眼圈一红,神色露出了一股强烈的悲恸。

蒋志清想要把自己在医院看到的情况告诉廖仲恺,可是想了想之后觉得不能太轻率,索性还是忍下了这一席话。他说道:“五点钟的时候我去看过宋先生了,他的情况还算稳定,医生说炮击时碎片击中了他的头部还有胸口,血已经止住了,晚上会安排一场手术。”

廖仲恺神色丝毫没有显得轻松,纠结的说道:“循初真是……多灾多难。今天只怕会吃不少苦头,希望天佑循初让他熬过这一劫。”

有人忽然问道:“吴都督人呢?他怎么样了?下午在医院时,我看到他浑身是血,好像伤的不轻!”

蒋志清说道:“吴都督当时还跟着我去追查炮击地点,后来失血过多昏迷了好几次。现在已经送到法租界的圣彼得

整个晚上上海都不太平,各大报馆连夜修改报纸,将下午发生的炮击事件添加到了头版。警察、巡捕还有都督府卫队在城里到处搜捕,虽然他们没有任何头绪,可是面对如此重大的政治事件,总是需要做一些工作才是。都督府彻夜灯明,各省各城的电报来来往往,仿佛这一刻全中国各界人士都聚焦在宋教仁遇刺案上。

凌晨三点时,黄兴、陈炯明从南京乘火车赶到上海,在火车站下车时,站台上还有警察在勘测枪机现场。他们先赶到了国民党党部了解了一些情况,随后又匆匆去了江南制造局。孙中山这一晚一直在主持大局,他与黄兴、陈炯明见面之后,诉说了自己对这件事的看法。很明显这是一起有预谋,有准备的政治谋杀,枪击刚过紧接着是炮击,幕后指使者若没有一点实力,能安排这么堂而皇之、嚣张跋扈的谋杀手段吗?

黄兴和陈炯明十分震怒,不过他们现在更关心宋教仁的安危。

“循初兄现在在哪所医院,我想先去探望一下。”黄兴控制自己的情绪,冷静的说道。

“下午沪宁铁路医院遭到炮击之后,是吴震之负责安置循初到安全的地方,之前我一直在处理都督府的电文,还没有来得及询问这件事。侍卫处的介石知道详情,不妨我派人去打听一下。”孙中山脸色沉着的说道。

“还是我们自己去吧,都督府现在忙不过来,势必需要您来坐镇。”黄兴说道。

这时,通讯室又送来了一份新电报送来,孙中山只好派了一个人带黄兴去找蒋志清,还交代有宋教仁的情况一定要尽快通知一声,他同样很担心宋教仁的安危。黄兴有些心烦意乱的答应了下来。从都督办公厅这边出来之后,黄兴等人向都督府官邸走去。刚刚来到官邸大门口,却见廖仲恺、蒋志清两个人快步走了出来,双方撞了一个照面。

“蒋团长,黄师长正要来找你。”侍从官先一步说了道。

“克强先生,你们什么时候到的?”蒋志清有些诧异,随即热情的问了道。

廖仲恺走上去抓住黄兴的手握了握,然后沉重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克强你应该提前告诉一声,我们也好安排人去接你。”

黄兴没有任何寒暄的意思,他直接问道:“循初现在怎么样了?”

蒋志清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宋教仁的情况,随后对带路的那个侍从官说道:“你先回去吧,我来接待克强先生。”

侍从官告辞离去了。

这时廖仲恺才对黄兴、陈炯明说道:“克强,竞存,我们现在正要去探望渔父,不过渔父现在在一个秘密的地方,暂时不能外泄。”

黄兴奇怪道:“为什么?”

蒋志清叹了一口气,说道:“今天连续发生了两次袭击,一次比一次厉害,我们也是希望能保证宋先生的安全。”

黄兴沉思片刻,点头表示理解,说道:“我明白了,我跟你们一起去。”

廖仲恺做不了主,他看了看蒋志清。蒋志清在一个小时前接到了吴绍霆打来的电话,让他只带廖仲恺一个人赶到上海俱乐部,说是有要紧事情要交代。现在黄克强突然到来,他也有几分拿捏不准。不过考虑到黄克强现在是粤军第二师师长,昔日又与吴绍霆相处密切,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更何况下午发生袭击时黄克强、陈炯明还在南京,根本不可能与这件事有直接关系。

蒋志清微微点了点头,沉着脸色说道:“那好吧。我们现在就去。”

四个人上了一辆小轿车,即刻离开了江南制造局向外滩开去了。

第243章,上海俱乐部

来到上海俱乐部,吴绍霆派了一个手下在这里等候。黄兴、陈炯明、廖仲恺和蒋志清四个人从俱乐部大楼后门进入,来到四楼一个房间。吴绍霆身上多了几处白色的绷带,换了一身干净的西装,脸色看上去有几分苍白。他在见到众人之后,并没有责怪蒋志清多带来了两个人,黄兴和陈炯明是绝对可以信任的人。

黄兴不等吴绍霆请他们坐下,立刻抢先问了道:“震之你怎么弄成这样了?循初呢?”

吴绍霆带着几分疲惫,他自顾自的先坐了下来,语气虚弱的说道:“渔父在里面,他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你们可以先进去看看他。”

黄兴、廖仲恺、陈炯明三人马上跑进了另外一个房间,房间里面有一个洋医生和一个女护士,另外还有一个吴绍霆的护卫坐在一旁。宋教仁躺在床上,床边的地上有两个盆子,里面放满了染血的绷带还有宋教仁先前穿过的染血的衣服。洋医生犯困的在沙发上打瞌睡,护士刚刚为宋教仁换了一瓶生理盐水。

“他怎么样了?”廖仲恺小声的向护士问了道。

“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下午医生帮他打了一针吗啡,现在药性已经过了,病人刚刚睡着。你们现在最好不要打扰他休息。”女护士怯生生的说了道。

黄兴和廖仲恺走上去看了看宋教仁,宋教仁额头缠着厚厚绷带,脸上还有一些伤痕。黄兴捏紧了拳头,脸上闪过一丝愤怒,不过在这里还是控制了自己的情绪。他转过身来对女护士说道:“麻烦你了,一定要好好照顾他。”女护士点了点头。

黄兴等人随即又从房间里面退了出来,来到了外面的客厅。这个时候吴绍霆与蒋志清已经谈了一会儿话,见到他们出来之后,吴绍霆请他们先坐下来。

“今天发生的事情是何等性质,我相信诸位都很明白。”吴绍霆开口说了道,他的语气还是那么的虚弱,充满了疲倦之意,“这件事一定要追查下去,彻彻底底的查清楚。枪击,还有炮击,背后的指使者简直是处心积虑。”

黄兴掏出了他的石楠烟斗,阴沉着脸色点燃了烟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吐出了一股烟圈,十分认真的问道:“震之,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吴绍霆说道:“不管幕后的人是谁,他们的目的是阻止渔父兄北上组阁。虽然这件事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与北方有关,可是我相信阴谋家一定做好了后续准备,否则绝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行刺渔父。”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打算明天返回广州,渔父遇刺必然会掀起轩然大波,我必须回去做好周全准备。我的意思打算带渔父一同回广州,但不知道渔父是否放得下北上的决心。”

陈炯明焦虑的说道:“这个时候还北上?那些混蛋都用大炮来袭击了,这还不能说明问题的严重性吗?”

黄兴沉默不语,他摆出了一副思考的态度,闷声闷气的抽着烟斗。

廖仲恺沉声说道:“可是这次大选是我们筹备了大半年的结果,难道就这样放弃了?”

吴绍霆冷冷的笑了笑,说道:“大选?你真的以为北京政府会容得下一个政见大相径庭的内阁总理吗?就算这次刺杀不是北方指使的,渔父北上同样会遭到排挤或者其他阴谋陷害,所谓大选和组建内阁不过是拖延时间的借口罢了。”

廖仲恺有些吃惊,他问答:“震之,前些时候你跟我们谈话时不是这么说的呀!你还充满希望的跟渔父探讨组阁之后的政治发展,为什么现在却变得这么否定!”

吴绍霆知道廖仲恺指的是自己刚到上海初见宋教仁的谈话,当时的那番话不过是装模作样,附和国民党大选胜利的气氛罢了。他苦笑的摇了摇头说道:“在没有发生今天的行刺之前,我对国内局势看得很天真,与你们一样我也希望北京政府能通过法治的方法完成民主过渡和国家统一。可是今天发生的事难道你们还没有看出来吗?我们太天真了!”

廖仲恺怔了怔,随即困顿的低下了头,连连叹息不已。

吴绍霆短暂沉默了一下,接着又转向黄兴,说道:“克强,你与渔父兄平日最熟悉,现在他不能做出决定,所以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如果你坚持认为渔父兄应该留在上海,我会让介石兄安排人保护渔父。如果你认为我刚才说的话是对的,那从现在开始我们要好好做准备了,也许一场大变动很快就会发生。”

黄兴从嘴巴里拔出了烟斗,开口说道:“我认为我们应该做两手准备。通过组建内阁完成共和民主的大业,是我们一直以来坚持不懈的奋斗目标。我相信渔父不会轻易放弃。我也不会就这么放弃。”

他停顿了一会儿,接着又说道:“正如震之你所说,现在还不清楚究竟是谁策划了这场阴谋,如果我们现在放弃用和平的方式解决问题,那反而会给北方一个动武的借口。我坚持认为应该采取法治的方式制裁凶手,揭露真正的阴谋。”

廖仲恺点了点头,赞同的说道:“克强说的没错。以现在的情况,渔父自然不可能再轻易北上,最起码要等到这件事水落石出之后再做打算。如果真是北方暗中指使,一旦揭露了这一阴谋,全国上下必然会一致抗议,到时候北洋派只能妥协。”

吴绍霆心中暗自冷笑,如果他是袁世凯也绝不会妥协,手握数十万大军,会让一些小市民跟吓到?他看得出来廖仲恺和黄兴是心意已决,自己再说什么都是无用,既然改变不了这些人的意图,只能任由他们去了。

“我明白了,”他微微的叹了一口气,“明天我先回广州。接下来的事就只能拜托诸位了。”

“吴都督,难道你不等到调查结束再离开?”这时,蒋志清追问了道。

“我在广州一样能关注上海的进展。我与你们处理问题的方式不一样,如果只是枪击事件我会留在上海协助调查,但现在的状况严重多了。我很担心北方会有狗急跳墙的行动,所以要多做一份准备。”吴绍霆回答道。

第244章,北方的反应

五天之后,吴绍霆在返回广州的船上收到了上海发来的电报,上海火车站枪击案有了突破的进展,一个古董商人向公共租界巡捕房举报了线索。顺着线索上海都督府和警察局抓到了两个涉案人员,一个是上海青帮老大应桂馨,另一人是炮击凶手武士英。这个消息让吴绍霆感到很惊讶,历史上枪击案的凶手应该是武士英才对,怎么现在又变成了炮击案的凶手?(武士英请关注凤凰卫视宋教仁遇刺案分析,此人未必是真正的开枪凶手)

又过了一天,蒋志清私人发了一封电报详细阐述了行刺案侦缉工作,电报上提供了一个新的情况,应桂馨在审问中承认策划枪击宋教仁的行动,却坚持否认炮击沪宁铁路医院的事情,对炮击案全然不知。武士英则承认炮击事件的主使,但在审问过程中很多描述前后颠倒,疑点重重。根据调查,武士英曾在山西参军,然而根本不懂得大炮的操作。

吴绍霆看完了电报,同样皱起了眉头,喃喃自语的说道:“不可能,武士英不可能炮击医院。既然他不是上海火车站的枪手,那就更不可能策划炮击了,这家伙就是一个土包子!”

邓铿奇怪的问道:“都督,您认识这个人?”

吴绍霆怔了怔,随即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认识,但是从枪击到炮击期间不到三个小时,武士英是应桂馨的跟班,他如果没有应桂馨的资助哪里搞来一门土炮?应桂馨能承认策划了枪击案,没必要还要隐瞒炮击案,这说明应桂馨确确实实不知道炮击的事。”

邓铿点了点头,说道:“是呀,疑点太多了。”

吴绍霆沉思片刻,继而眯起了眼睛说道:“枪击案和炮击案是两伙不同的人指使策划,一定是这样。武士英说不定是一个知情人。士元马上回一封电报到上海,让介石从武士英身上寻找突破口。”

邓铿有些疑虑,他小心翼翼的问道:“都督,蒋志清是上海都督府的人,我们没权力命令他。更何况既然我们都离开上海了,这件事就交给陈都督他们来处理吧。就算把电报发过去只怕也不会有什么效果。”

吴绍霆本来还想训斥邓铿一句,可是回头一想邓铿说的未必是错,陈其美对他在上海越权的事情本来是怀恨在心了,何必还要多生一事?其实他已经知道了这次事件的幕后指使者,不是“正”就是“反”,而现在出现了两次不同的袭击,或许“正反两方”都参与其中。这件事只用自己一个人知道就可以了。

他沉吟了一阵,随即挥了挥手说道:“那就先这样吧。”

三月七日,吴绍霆抵达广州。此时广州各大报纸已经连续报道了上海宋教仁遇刺事件很久了,都督府新闻部还特意利用站在政府这边的《广州日报》、《广东革命周刊》等,大肆宣扬了吴绍霆英勇相救宋教仁的事迹。因此在吴绍霆的船靠岸上,码头上有不少市民前来迎接,高声欢呼吴都督的威名。

吴绍霆在民众面前保持着和蔼可亲的一面,一会儿挥手致意,一会儿拱手道谢。当他回到都督府之后,却立刻变了一副脸色,雷烈风行的召集了都督府参谋总部召开了一场会议,加强对革命粤军第三师的装备,以及第一师的重新布防,俨然是一副大战临头的趋势。这一举动引起了都督府上下的紧张,吴绍霆向众人做了一番局势的分析,认定迟早会有大变,众人只得遵从命令执行。

年初第一师全军更换了德式装备,退下的步枪暂时存放在军械库。吴绍霆很快派人联络了湖南衡阳的焦达峰,用单价一圆二的贱价果断把这一批步枪卖给了湖南革命军。焦达峰对此十分感激,还专门写了一封亲笔信道谢。吴绍霆并非是照顾焦达峰,也不是觉得这批枪占库存,而是料定湖南很快会发生战事,间接资助焦达峰成为阻挡北洋军南下的第一道屏障。

果不其然,两天之后上海都督府公布了宋教仁遇刺案最终证据,证明阴谋家应桂馨与总统府秘书处的电报往来。此一证据迅速在国内掀起了震动,各省各地指责北京政府的声音源源不断,许多军政府首脑发电报斥责袁世凯。孙中山趁势在上海发布讨袁声明,披露北洋政府独裁的野心,痛斥袁世凯阴谋暗杀行为,号召全国维护共和大义发动二次革命。

黄兴、章士钊等国民党文治派人物却主张利用法律手段惩处袁世凯。他们同时询问了宋教仁的意思。宋教仁在这个关键时候犹豫不决,既不愿意放弃北上组阁的宏愿,又对北洋政府阴谋手段痛心不已。黄兴并非不想一战,他这个时候脑袋很清晰,北洋派在过去一年早已做好了军事准备,革命军一盘散沙,不可能有取胜的希望。通过法制制裁是希望全国人民一致认清袁世凯的嘴脸,顺便争取更多时间来准备。

一时间上海革命党人意见不一,没有统一的主导指挥,导致全国各省左右不定。

三月十二日傍晚,北京总统府怀仁堂大总统办公厅十分热闹,各级政务官员对上海发生的事情议论纷纷。曹汝霖夹着公文包快步从大门外走了进来,穿过大厅里的众人,向内办公室走去。大家看到神色匆匆的曹汝霖如一阵风一般掠过,不禁有些好奇起来。不过曹汝霖中途没有任何停留,对周围的人视而不见,大家也无从开口询问。

来到内办公室大门口,侍从官看到是曹汝霖,并任何无阻拦,推开门让曹汝霖进去了。

袁世凯坐在总统办公桌后面,脸色显得很郁闷,甚至还带着几分火气。桌子上的烟灰缸里搁着一根还在冒烟的雪茄,这是法国东方汇理银行驻华主席送来的多米尼加雪茄,不过袁世凯根本没有抽上两口。他现在心烦意乱,几乎已经到了大发脾气的临界点。

办公室里还有几个人,分别是陆宗舆、陆建章、赵秉钧、杨士琦,这四个人脸色各有不同。赵秉钧的脸色最为难看,缩着身子坐在椅子上,就好像正在被人从精神进行毒打。

曹汝霖进来之后,原本还打算向众人问好,能在这间办公室里坐着的人,远远要比外面大厅那些小角色值得讨好。不过刚刚开口还没发出声音来,袁世凯却冷着声音先一步问了道:“润田,东交民巷那边都谈好了吗?”

曹汝霖一脸无奈,只好快步走到了大总统面前,打开了自己的公文包取出了一份文件。他一边将文件递了过去,一边说道:“五国银行团已经拟定了一份草稿,汇丰银行和东方汇理银行联名向德国、俄国、比利时合计募集四百五十三万英镑的贷款,横滨正金银行拟定一百二十二万英镑的贷款……”

袁世凯打断了曹汝霖的话,瞪着眼睛说道:“合计连一千万都不到?”

曹汝霖有些尴尬,连忙说道:“陆总长还在东交民巷跟外国人进一步谈判。周总长让卑职先回来告知进展,他还说这份贷款草稿相比之下是对我们中国最有利的。只需要以直隶一省盐税及海关税抵押即可,可免其他代价。”

总理赵秉钧叹了一口气,急促的道:“六百万不到这也太少了一些,上个月我与五国代表谈的时候,已经强调过至少要维持在前清实业借款的数额之上呀。”

袁世凯回过头来瞪了赵秉钧一眼,火气十足的道:“你还有脸说?让你办一桩简单的事,你竟然搞得这么复杂,害的我要在这几天之内办妥借款!要是没你这个灾星,我还能跟洋鬼子们周旋的更久一些,犯得着让他们白宰一刀?”

赵秉钧赶紧低下头,一番委屈难耐的样子,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气死我,真是气死我了。”袁世凯一副怒火难耐,他顿了顿之后转向曹汝霖说道,“你现在再去一趟东交民巷,告诉陆征祥和周学熙,无论如何给我借到两千五百万,而且这个月月底之前要拿到第一期款项。”

一旁其他人听完袁世凯的话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两千五百万英镑的借款,而且还是在谈判不利的情况下,这要抵押多少国家财政收入项目呀!

曹汝霖虽然没有其他人那般巨大反应,可是还是有些迟疑,小心翼翼的试问了道:“大总统,洋人现在知道中国出了乱子,您现在一口气又要借这么多钱,只怕他们肯定会坐地抬价,要不然先以一千万为限吧……”

袁世凯“哼”了一声,怒道:“你懂什么?借一千万到手只有六百万,这次若不大手笔一举拔出那些余孽,只怕洋人不会再借款了。你照我的话去办就是,让陆征祥一定在两天之内给我谈妥这件事!”

曹汝霖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收拾了公文包匆匆的离去了。对于他来说,袁大总统能抬高借款数额至两千五百万,也意味着自己在洋人面前的地位会拔高到相应的位置,何乐而不为?

曹汝霖走后,办公室里一片死寂,四个人都不再说话。

袁世凯端起了办公桌上早已经凉了的一碗人参鹿茸珍珠羹,一口气喝了光了下去。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慢吞吞的转向了赵秉钧,是时候解决一下宋教仁的事情了。赵秉钧偷偷的看了袁世凯一眼,却被袁世凯的目光吓得一阵心寒,他心中越来越发毛,知道自此彻底完了。

“智庵,你一把年纪的人了,做事都不用用脑子?”袁世凯嗓音不是很大。

“大总统阁下,这次事情确有委屈之处呀。”赵秉钧连忙解释道。

“委屈?你还有委屈了?”袁世凯瞪着眼睛喝问道。

“大总统阁下,从始至终我一直遵照的是您的意思行事,可是……”

袁世凯暴躁了起来,狠狠的锤了一下办公桌,震翻了桌面上的不少东西。他大骂道:“这个老东西,你的意思是我让你去杀宋教仁的?你瞎了狗眼还是聋了狗耳,我什么时候让你去杀宋教仁?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叫你去给宋教仁一点教训,派人去制造一下丑闻,或者半夜冲进他的家里恐吓一下。我有说杀了他吗?”

赵秉钧吓了一跳,同时心中也很委屈,他吞吞吐吐的说道:“大总统息怒。我确实是这么安排的,可是上海那边的人不知道怎么回事,竟误理解成了刺杀。这件事我是交给洪述祖负责,或许他那边……”说到这里,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袁世凯脸色难看到极点,洪述祖是他六姨太的弟弟,能到总统府秘书厅任职全靠了这层关系,现在赵秉钧又把责任推到了洪述祖身上,这不是越来越让自己难以撇清了?他肥胖的身躯剧烈颤动着,情绪沸腾不已,可是这个时候实在不知道该再说什么。事已成定局,再怎么骂都是废话,根本无济于事,现在全国上下都认为是北洋政府行刺宋教仁,真是百口莫辩。

“你,明天辞职,回去养老了吧。”他生硬的说道。

“是,是……多谢大总统……”赵秉钧叹了一口气,心中无限惆怅又有诸多委屈,他知道袁世凯顾虑洪述祖的亲戚关系,所以不会追查洪述祖的过错,只怕黑锅全部都得由自己来背了。尽管他越想越生气,这件事肯定坏在洪述祖这环节上,自己可是严格遵照总统的吩咐交代下去的,十之八九是洪述祖故意篡改了意思。可是没办法,袁世凯要保洪述祖不单单是因为亲戚,更重要的是保自己。

第245章,徐树铮南下

三月二十日,北洋政府专员分别抵达武汉、上海和福州,秘密与长江舰队、上海舰队以及厦门舰队进行一番会谈,分别花费五万大洋、九万大洋和七万大洋的价格,成功贿赂三支舰队的主事官。次日,袁世凯宣布汤芗铭为长江舰队总司令,并通告全国将会严惩宋案幕后真凶。同日又秘密与黎元洪会商,希望黎元洪出面调停国民党与北京政府的矛盾。

二十四日,孙中山再次通电痛批袁世凯卑劣手段。全国人民声讨不减反增,江西都督李烈钧、上海都督陈其美、四川都督熊克武、湖南革命军领袖焦达峰以及福建军政府孙道仁、许崇智发表联名电报,要求袁世凯给予公道。其他省都督或有附电。

袁世凯表面上以查证证据伪实为由,派遣调查团到南京与上海方面进行探讨,故意拖延时间,同时在暗中开始积极布置军事行动。冯国璋调回山东执掌第二镇,第三镇移驻安徽由段祺瑞指挥。冯国璋派心腹前往浙江游说浙江都督朱瑞,朱瑞答应准许北洋将领李厚基率兵进驻嘉兴。

全国形势暗流汹涌,各省都督虽然通电要求追查宋案凶手,实则各怀鬼胎。国民党在上海又出现了分裂,黄兴与孙中山坚持不同的意见。一时间反袁只见声势不见形势,致使革命军力量一盘散沙。

这段时间吴绍霆在广东积极筹备政府储备金,三月中旬即向民间发行了六十万政府公债,同时又以中德张盛霆军械公司合同利益的名义,向德华银行提出二十万美元的借款要求。德国方面认为吴绍霆的抵押条件不够吸引,于是以德华银行属于五国银行团成员的理由,拒绝贷款。这时英国领事伯力安带着渣打银行总经理拜会了广东都督府,表示只要吴绍霆答应以粤汉铁路为抵押,可提供二十万英镑的低利息贷款。吴绍霆拒绝。

三月底的这十天里,广东都督府最繁忙的并非是参谋部,而是财政部。吴绍霆要在未来三个月之内筹集一百五十万的资金,以保证国内变局到来之际能够妥善应付。经过李煜堂的详细测算,广东省去年一年最大的开销还是在军费上,纵然陆军军费可以降低,水师部队大小三十艘舰艇却是十分伤财。

财政厅公共办公室,李煜堂站在吴绍霆面前愁容满面的说道:“都督,本来去年一年我们广东全省收入是可以持平的,只要减少两艘炮舰或者十艘鱼雷艇即可。去年财政赤字几乎全部是在海军军费上。”

吴绍霆靠在一张会计员办公桌边缘,翻看着去年财政的报表,脸色也不太好看。虽然广东统一了,各县各镇的税收严格缴纳,可是广东省养了三个师的部队和一支厦门舰队两倍规模的广东舰队,占去了相当大一部分开支。

李煜堂接着又道:“别说未来三个月能否筹集到一百五十万,如果广东省的开支不做调整,每年财政都将是赤字呀。”

吴绍霆无奈的摇了摇头,继而问道:“难道张盛霆公司的收入难以支持?”

李煜堂叹息的说道:“去年张盛霆公司全部收入占了财政的六成,如果没有都督您的公司,咱们广东省之能靠捐款了维持了。”

政府企业在这个时代没有严格的定义,掌权者利用职权给自己的生意便宜几乎是人之常情,所以李煜堂一直没把张盛霆公司当做所谓的“央企”,向来只称呼是“都督您的公司”。广东全省对吴绍霆的崇拜之情,几乎有一大半是源自张盛霆公司,因为老百姓一致认为他们的吴都督用私人公司的收入支撑政府的运作。正因为张盛霆公司每年上缴那么多红利,才免除了不少苛捐杂税。吴绍霆也没有打算跟老百姓解释什么是“央企”,既然大家认为自己好,那就继续保持下去好了。

“李部长,那你有什么办法?”吴绍霆叹了一口气,向专业人士请教道。

“问题已经显而易见,吴都督完全可以裁掉几艘舰艇。将这些舰艇卖掉,反而还能大赚一笔。我前天晚上与海军高部长攀谈过,高部长分析说广东水师保护广东境内有过之而无不及,而若要出省作战则十分困难。换言之,都督完全可以对广东水师精兵简政,编成一支近海、内江防护的舰队。”李煜堂认真的说道。

“关键是我很担心水师官兵会不满。最近听说北京政府已经在收编全国水师部队了,我广东水师自革命首义以来一直归属都督府管辖和供给,如果北京政府趁机笼络广东水师,岂不等于在自家后院埋下炸弹?”吴绍霆忧心忡忡的说道。

李煜堂微微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他为难的说道:“前天与高部长谈时,我也曾试探过高部长。高部长显然不愿意缩减舰队编制。不过,我认为都督您在这个时候应该拿出一省首长的权威,一定要雷烈风行。我对比过广西、江西、福建、贵州四省军费,我广东省一年军费几乎是四省军费合计的七成,是贵州的三倍。”

吴绍霆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说道:“李部长所言极是,我会安排处理海军事宜。”

李煜堂说道:“都督有这等决心,不可不谓是果断之举。前不久发行的六十万公债,我已经联络了诸县乡绅和一些在香港的私人朋友买下了。”说到这里,他稍微变了变语气,试探的问道,“都督,您不会像其他省的首长那样,利用公债……”

他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描述。

吴绍霆笑了笑道:“你是我有借无还?那我还在广东怎么混下去?李部长你动用私人朋友来承担这笔公债,已是对我个人的信任,我绝不会做那样卑劣的事情。公债不单单是钱的问题,也代表我广东都督府的诚信。有借有还再借不难,这个道理大家都懂。”

李煜堂十分欣慰,赞叹道:“吴都督年轻有为,正是我中国省府长官的表率。”

就在这时,一个侍从官跑了进来禀告道:“都督,秘书处接待了一位北京来的客人,说是要亲自见您。”

吴绍霆怔了怔,奇怪的道:“北京来的客人?”他虽然疑惑重重,却没有多问下去,如今这个时节北京政府与全国各省的关系十分紧张,从北京到各省督府的客人只怕不会简单。

他向李煜堂告辞,出来后才询问了侍从官来者姓名。

侍从官说道:“那人名片上的名字是徐树铮,似是陆军部军学司司长。”

吴绍霆再次吃疑,徐树铮?这小子来广东作甚?

徐树铮,字又铮、幼铮,号铁栅,自号则林,人称“小扇子”。江苏省萧县(现安徽省萧县)官桥镇醴泉村人,自幼聪颖过人,才气横溢。3岁识字,7岁能诗,13岁中秀才,17岁补廪生,有神童之称。1901年,徐树铮弃文从武,到济南上书山东巡抚袁世凯,陈述经武之道,未得赏识。后被荐为段祺瑞记室。1905年,被保送至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步兵科就学。1910年,学成回国。回国后在段祺瑞的部队任清朝第六镇军事参议,1911年任第一军总参谋。1912年至1914年,徐树铮先后任军学司司长、军马司司长、将军府事务厅长等职。1914年5月,徐树铮任陆军部次长,年仅34岁,为次长中最年轻者。

吴绍霆知道徐树铮现在还未发迹,不过再过几年就会成为皖系军阀重要人物之一,如今徐树铮应该还依附在袁世凯麾下,同时还与昔日主子段祺瑞保持着密切关系。他实在想不通广东方面与皖系有什么关系,又或者徐树铮是奉袁世凯之命前来公务,可国内政治人物都知道,自己与革命党关系密切,不会跟北京政府有任何交叉点才是。

不管怎么说,见上一见就知道了!他暗暗想着。

随即他吩咐侍从官将徐树铮带到国宾会客厅,自己先一步前去等候。

十分钟后,徐树铮在国宾会客厅见到了吴绍霆。徐树铮穿着一身西装,看上去十分风尘仆仆,头发都显得干枯缺水。吴绍霆站起身来不冷不热的迎接。一番政客般的寒暄之后,两个人各自落座。

“徐大人,此番只身一人来广东吗?”吴绍霆先问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徐树铮不疾不徐的笑了笑,说道:“在下此番来粤,既是私事也是公事,为了能公私兼顾,只好是只身前来了。”

吴绍霆暗暗忖道:这徐树铮果然会说话!他微笑道:“是吗?敢问徐大人公事所谓如何,私事所谓如何呢?”

徐树铮不急着回答,他先看了看陪同坐在一旁的两名侍从官,露出了一个深意的笑容。

吴绍霆于是吩咐道:“小李,你们先下去吧。”

两名侍从官起身退出了会客室。吴绍霆从搁在茶几上的烟盒里取出了一支卷烟,慢条斯理的点燃吸了一口气,随之才问道:“徐大人有什么话直说吧,我这人心直口快,不喜欢转弯抹角,如果徐大人喜欢旁敲侧击的话,只怕今天的谈话就不愉快了。”

第246章,窗户纸

徐树铮微微笑道:“吴都督果然血气方刚、快人快语。既然如此,那在下就不说闲话直奔正题。此次树铮专程前来拜访吴都督,公事是代表北京政府非正式转达吴都督授予勋位的通知。袁大总统于年初刚刚颁布中华民国勋位制,吴都督是广州首义大功臣,也是中华民国开国元勋之一,经铨叙局一直裁定、袁大总统亲自批准,特授予吴都督勋一位衔。”

中华民国勋位制度与前清、西方爵位制度对比,勋一位对应的爵位即是公爵。辛亥革命之后获得大勋位者只有袁世凯、孙文、黎元洪,勋一位者是唐绍仪、伍廷芳、黄兴、程德全、段祺瑞、冯国璋六人,武昌首义领袖孙武特授予勋二位。如今吴绍霆成为了广州首义功臣,原本应该是勋二位却破格提升为勋一位,这已经算是中国勋爵制上的一朵奇葩了。

只听徐树铮接着说道:“只怕吴都督有所不知,我中华民国新颁布的勋位制度是对比西方爵位制度而立,勋一位即是欧洲王公国家大公爵之位。吴都督年方二十五即获此殊荣,树铮敢断言未来百年之内,自吴都督之下再无第二人能有此奇功伟绩。”

吴绍霆不冷不热的笑了笑,他一点都不关心这个所谓的勋位制度,除了每年多一千多块的年金、一枚大勋章和一条绶带之外,中华民国的勋位制度根本没有前清时期的任何特权。笑完了之后,他忽然开口问道:“徐大人,我有一事十分不解,何故叫作非正式转达通知呢?”

徐树铮见吴绍霆对勋位一点都不感兴趣,心中不禁有几分惊讶,庚戌革命之后全国上下有多少人巴不得窃得一份元勋的名誉,这种东西多不压身、少则无谓,无论如何都是有胜于无。他现在发现吴绍霆这个中华民国最年轻的都督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多多少少有一种猜不透的意味。

“吴都督果然直爽,”他调整了一下笑容,更显得客客气气的说道,“勋位是个人荣誉得到认可的证明,既然是大总统亲自批准的授勋,理所当然会通过正式的仪仗转达通知,然后举行隆重的授勋仪式彰显吴都督风采。”

“你的意思我还得去北京领这块铜勋章?”吴绍霆想当然的质问道。

“当然,勋章将由大总统亲自颁发给吴都督。”徐树铮颇为汗颜的说道,他极力保持着自己的状态。吴绍霆每一次快人快语几乎都是一种进攻,他已然感到这年轻都督身上的气场压力了。此人虽年轻,可城府和世道颇深呀!

吴绍霆笑了起来,笑容有几分忍俊不禁的味道。他弹了弹烟灰,慢悠悠的吸了一口烟,眼神锐利的看着徐树铮,仿佛已经将徐树铮看得透透彻彻。他完全明白徐树铮是什么意思,袁世凯拿勋位来忽悠人,等到了北京授勋结束之后,自己能否再回到广东只怕不好说了。用一个破铜勋章换广东都督,这个亏本生意只有傻子才干。

辛亥革命之后袁世凯用各种颁发诓骗了好几个省的督军,如陕西督军张凤翙、湖南督军谭廷闿,甚至还有蔡锷。袁世凯想千方设百计削弱那些对北洋政府不利隐患力量,这样才能再前线大刀阔斧的采取军事行动,打击革命党势力。

吴绍霆没有挑破这一层窗户纸,这个时候他还想那么明显的挑战北洋政府,广东有能力自保却没能力讨伐,自然而然要量力而行。他将烟头戳在了烟灰缸里,吐出了最后一口烟雾,随即收敛了笑容,平静的说道:“徐大人,我们就先不说勋位的事了。既然公事谈完,徐大人的私事是什么呢?”

徐树铮有些无奈,吴绍霆跳转话题太快了一些,他还有一些准备好的话没有说出来。不过好在他已经看出吴绍霆的态度,这也算是完成了一项任务。他说道:“吴都督是爽快的人,在下不敢拖泥带水。此番前来所为的私事,正是诚心诚意的奉劝吴都督。北京政府是中华民国正统,孙文国民党之流不过是意欲夺权的叛乱分子,吴都督身为政府正式任命的一省都督,理应洁身自好才是呀。”

吴绍霆不动声色的说道:“徐大人果然直言不讳,我喜欢这种谈话方式。不过徐大人的这番话我可不敢苟同。要说吴某人广东都督的正式授命是南京临时政府的委任状,纵然临时政府已经过渡当北京,当年签发委任状的人可是孙文临时大总统。”

徐树铮脸色微微一变,他先前的那番话是故意留下破绽,就是要看看吴绍霆怎么解释他广东都督的身份,现在看来此人是真心实意拥护孙文。他刚准备开口说话,吴绍霆伸手制止,接着又说道:“我知道徐大人会以为我藐视北京政府,不尊袁大总统的法统身份。我且反问,袁大总统是否也尊重孙文前任临时大总统的法统身份呢?答案不言而喻。如今国内热议事件是上个月发生在上海的宋教仁遇刺案,上海方面已经公布了证据,孙先生不过是为了讨一个公道,袁大总统以此诋毁孙先生,这作何解释?”

徐树铮叹了一口气,故作深沉的说道:“世人都误认为此事是袁大总统所为,说一句坦白的话,袁大总统有必要用这样卑劣的手段吗?”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进一步道,“吴都督你是明白人,我就用明白的话来说,如果袁大总统真要害宋先生,他会留下任何证据吗?”

吴绍霆扬了扬眉毛,这徐树铮还真是敢冒险,第一次见面就能这么说话。他意识到徐树铮已经摸清楚自己的脾性,所以才会说这么直接的话。他现在还不清楚宋教仁案幕后的真凶,不过这对自己来说并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徐树铮此番代表北京政府来广东游说,他该怎么应付。故作沉思了一番,他问道:“徐大人,我从来不做没有根据的判断。我很欣赏徐大人的坦言相待,现在我想听一听徐大人的条件。”

徐树铮露出了一个笑容,说道:“袁大总统的意思很简单,希望吴都督接受北京政府的授勋和正式任命,此外最好能与国民党划清界限。”

吴绍霆问道:“哦,正式任命?”

徐树铮顿了顿,随即说道:“袁大总统欣赏吴都督的才能,广东省可由吴都督兼任都督,同时正式出任参谋部战略厅厅长、第三镇第六协副统领。”

吴绍霆笑问道:“这么说广东都督成了兼职了?”

徐树铮看出吴绍霆脸色的变化,解释道:“吴都督大可放心,放眼广东省除了吴都督能够统筹全省局面之外,还能有谁影响吴都督的地位呢?袁大总统的意思是请吴都督北上任职一年,其目的无非是为了凸显吴都督站在北京政府一边,撇清与作乱分子的关系。一年之后参谋部战略厅厅长、第六协副统领的职衔可以改为遥领,吴都督仍然回广东就职。”

吴绍霆神秘莫测的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徐树铮的意思。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慢条斯理的叹声说道:“袁大总统真是精打细算。”

徐树铮问道:“不知吴都督意下如何?”

吴绍霆笑道:“这件事可不小,我要好好考虑一下。”

徐树铮坦然的说道:“这是自然。在下会在广州多留一段时日,吴都督若考虑清楚,务必尽快给在下一个答复!”

吴绍霆点了点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说道:“我会的。”

徐树铮站起身来准备告辞,吴绍霆依然坐着不动,忽然又说道:“徐大人提出了这么多要求,为什么不听听我吴某有什么条件呢?”

徐树铮微微一怔,他明明已经说出了自己的“条件”,可是吴绍霆却把这些“条件”当作是北京政府的“要求”?他心中渐渐冷笑了起来,不过表面上装作一副不明所以。重新坐下来之后,他耐着性子问道:“吴都督有什么额外的提议吗?”

吴绍霆笑道:“袁大总统想要做什么我很清楚。如果袁大总统一定要让我北上,我在北京无亲无故,只怕需要另行安置了。”

徐树铮同样笑了起来,说道:“吴都督放心,一应筹备工作袁大总统都会安排妥当,绝不会让吴都督你有半点不满意。”

吴绍霆摇了摇头,否认的说道:“我可不敢这么认为。袁大总统是北方人,我是南方人,水土不服的习惯只有自己懂。所以就算让我北上,也一定要由我亲自安排。”

徐树铮缓缓点了点头,直言道:“只要吴都督愿意北上,五十万安置费不在话下。”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笑道:“徐大人快人快语,让人痛快。”

徐树铮哈哈笑了道:“吴大人明晓事理,让人欣慰!”

这天半夜,吴绍霆在自己官邸的书房看着财政部报表,书房墙壁上的挂钟显示时间已经凌晨两点。他很少这么晚入睡,此时此刻也并非一定要看完这份财政部报表,只是必须要等待一个消息。过了一会儿,房门轻轻的敲响了。

“进来。”吴绍霆打了一个哈欠,放下手中的财政报表,吩咐了道。

房门打开了,邓铿走了进来。来到吴绍霆面前,他先取出了一份电报封套递了上去,随后才说道:“大人,监听处截获了一份有线电报,发报人正是徐树铮。”

吴绍霆看了一眼挂钟,冷笑道:“这小子还真能忍,等到两点才发电报。”

他说完,拿起电报仔细的看了一遍,内容几乎与他预料的一样。

徐树铮是一个笑面虎,白天谈话时和和气气、笑容满脸,只是他此番前来根本就不是要跟广东都督府谈条件,只是在试探吴绍霆对北京政府的立场到了什么程度。这份截获下来的电报正是向汉口汇报今天试探的结果,而这结果就是——“必除吴绍霆”!

吴绍霆早就想到北京派徐树铮来劝说,这已经是一个陷阱了。第一次见面谈话双方就直言不讳,这可是政治的忌讳,正所谓逢人只说三分话。他相信徐树铮已经看出来自己是在装蒜,什么需要考虑,什么索要安置费,都只是障眼法和骗局。当时徐树铮只是故作敷衍,目的就是先安抚他这个拥兵三个师的广东大佬。

电报上还做了评价,称:“吴乃南方一霸,野心十足,善于心计,拥兵自重;余抵广州途中,访韶关、清远民声,皆向于吴。吴必为南方第一隐患。若能诓其背上,当就地处之,若不能,须趁羽翼未丰之际破广东”。

辛亥革命首义的功臣之一张振武,即是被袁世凯骗到北京枪决了。不得不说张振武的情况与现在有异曲同工之处,同样是太过张扬。

“徐树铮啊徐树铮,”吴绍霆笑呵呵的将电报扔在了桌子上,喃喃的说道,“没想到这个人竟把我看得这么透彻。”他跟同盟会、革命党人在一起久了,平日带着一副大义凌然的面具,轻易就被当作志同道合者来对待。今日见识了徐树铮这个厉害的角色,不禁有几分返璞归真的快感。

邓铿看着吴绍霆的笑容,忍不住奇怪了起来,问道:“都督,徐树铮在电报里都明说要除掉都督您,你还感到高兴?”

吴绍霆笑道:“昨天还不知道徐树铮是什么人,现在终于知道了他的底细,难道不应该高兴吗?把敌人揪到明处,总比让敌人隐藏在暗处要值得庆幸吧!”

邓铿明白了过来,旋而又问道:“都督,您打算怎么处理?”

吴绍霆沉思了片刻,说道:“等天一亮,你大张旗鼓的安排人把徐树铮更我驱出广东。记住,一定要闹得越大越大,你就算在大街上当着往来行人的面骂他个狗血淋头都可以。下午安排新闻部布置次日的头版,就说我吴绍霆全力声讨宋案真凶,矛头全部指向北京政府。”

邓铿好奇的问道:“都督,您这是要跟北京政府决裂呀!”

吴绍霆伸出手指在桌子上的电报封套上磕了磕,反问道:“难道北京政府不是要除掉我吗?既然袁大总统要对付我,那我何必还要维持这层窗户纸,索性捅破了,表明我站在革命阵营的决心,如此一来还能赢得南方的声援。”

邓铿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了。我立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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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整顿海军

天刚刚亮时,徐树铮因为凌晨才上床休息,所以还在熟睡之中。邓铿带着都督府卫队的十几个卫士堂而皇之的撞开了客房房门,不等徐树铮反应,人已经从床上拖了下来。徐树铮大声询问发生什么事,可是除了呵斥和大骂声之外,根本没有人应他。卫士不让徐树铮穿衣服,直接就拽着他出了房间,一路上又打又骂,顺便还把侏儒怀表、钢笔、银元等等值钱的东西给夺了下来,直至到了都督府门外。

“北方的走狗,快滚回去吧。”

“袁大总统行刺宋先生,北洋派没有一个好东西。”

“还敢来诱降我们吴都督?吴都督是坚定不移的革命志士!”

“吊你个死仆街,冚家铲,快滚蛋!”

徐树铮惊魂未定,身上早已经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他万万没想到昨天还是都督府客人,一觉还没睡醒全然变了一个样。他连连求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邓铿等人一直不理他。赶出了都督府之外还不算结束,邓铿让卫士上前押着徐树铮,沿着大街上游行了一圈。

“大家快来看,北方派来的走狗,要花五十万收买我们吴都督背叛革命!”

“北京政府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我们吴都督是什么人,他岂会为了金钱折腰?”

卫士一边走一边大着嗓门呐喊,引得路上行人纷纷驻足围观,指指点点、议论云云。

群众们经过一传十十传百的拼凑,终于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这段时间广东报道宋教仁遇刺案一直热议不止,老百姓心中早就对北京政府的荒唐之举痛恨不已。此时这一幕立刻点燃了人们心中的怒火,沿街老百姓忍不住跟着卫士一起指骂徐树铮,一些小商小贩还拿出了菜叶子、石头来招呼。徐树铮彻底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他当然不知道吴绍霆截获了自己的电报,心中对吴绍霆的看法发生了重大转变。倒不是怀恨在心,而是惊恐,吴绍霆城府之深已经到如此地步!

邓铿押着徐树铮到了广东码头,此时徐树铮还穿着睡衣,身上值钱的东西早就被都督府卫士搜走了。邓铿掏出了两块钱抛给了徐树铮,仿佛是在打发叫花子,他冷笑道:“徐司长,这两块钱可以买一张到福州的船票,委屈你多转几站了。”

徐树铮叹了一口气,他虽然有怒火,可是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还是明白的,毕竟是人家的地盘,自己要尊严就不要性命。他弯下腰捡起两块钱,一句话没有多说,蹒跚的向售票厅走去了。他暗暗不甘心:妈的,老子本来打算回北京造你的谣,没想到却让你捷足先登,厉害,厉害,这一回老子败的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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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后,都督府行政会议室。

海军部部长高广征“腾”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震惊的问道:“什么?要卖掉三艘鱼雷艇和镇涛、镇海号?都督,为什么?”

吴绍霆表情镇定,伸手示意高广征先坐下来,随后说道:“高部长,海军部下辖舰艇大小三十三艘,去掉旧式的三艘练习舰和两艘锅炉损坏无法出港的旧舰,余下的战船所耗军费几乎是陆军总数的两倍。如今我广东财政已然独立,无论北京政府还是南京留守府都不曾拔一分一毫的经费。去年财政赤字最大的一项就是海军的开支。”

高广征情绪依然激动,大声的说道:“不管怎么说,镇涛和镇海是我们广东水师第一代炮舰,就算镇海号因为损坏不能使用,可依然具有重大的意义呀。”

吴绍霆不动声色的说道:“高部长,意义再重大,可是财政部拿不出钱来哪还有什么用?不管是不是第一代炮舰,也不管它能不能下海,这些都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是广东财政现在无法支持这么多舰艇,而且广东境内的作战也完全不需要这么多舰艇。”

高广征脸色十分难看,其他海军部官员同样也十分惋惜。沉默了一阵之后,高广征放缓了语气,再次开口说道:“福州的杜锡圭前段时间一直与属下有信函往来,北京政府去年年底已经重组海军部,武汉舰队、九江舰队、上海、福州都有下拨海军军费,为什么偏偏舰支最多的广东却没有呢?”

吴绍霆冷着脸色,生硬的问道:“你是在质问我吗?”

高广征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鼓起了勇气一般,继续说道:“都督,属下只是搞不明白,您为什么不去争取海军军费呢?海军是国防的脊梁,在战略上只听说要大力发展海军,没听说要消弱海军力量的呀!就说去年广州革命政府成立之后的韶关作战、肇庆作战,海军出动已经震慑了敌军军心,其功不必陆军差。”

吴绍霆等着高广征把话说完,之后语气由弱渐强的说了道:“你们拿了北京政府的军费,只能说明你们投靠了北洋派。现在外面的新闻正在议论的事情在座诸位都很清楚,五天前我把徐树铮羞辱了一顿驱逐出境的事也没有人不知道。我跟北方的立场已然十分明确,如果高部长要背叛革命,你马上出去,带领你的舰队滚蛋,去找北洋政府摇尾乞怜,去向独裁者低头献媚。在你路过上海时还可以向国民党党部开一炮彰显你走狗的决心!”

说到后面时,他的语气几乎达到了咆哮的地步。

高广征一下子尴尬了起来,额头汗水涔涔,一时间哑口失言。

其他海军部将军心中十分震动,先前吴都督的一番话重新点燃了他们的热血。

吴绍霆缓缓站起身来,环顾了海军部所有将官一眼,接着说道:“我吴绍霆对广东是什么样大家都清楚。自广州首义之后,广东水师所有的供应补给,我有少给一分钱吗?我陆军三个师一个月军费只有二十万不到,那是一万二千口人。海军三十三艘舰艇每个月开支三十七万,官兵合计只有两千人不到。我试问,你们有听到过陆军兄弟们的一句抱怨吗?”

海军部官员齐齐低下了头,每个人脸色都不好。

吴绍霆又道:“第二师兄弟北伐的时候,我第一师从一日三餐降格为一日两餐,就是为了省一餐口粮支援前线。如果海军部有实力打到北京去,我吴绍霆三天只吃一顿饭也他妈的忍了。”他顿了顿,缓了缓情绪的波动,冷静的说道,“不是我不看好海军,要说世界上哪一支兵种最具备入侵性,那就是你们海军!只可惜甲午一来,列强外侮处处欺辱我们中国,他们生怕我们中国海军有朝一日重振雄风,把他们统统赶走了!”

海军部官员一个个叹息不已,甲午之耻不是清朝的耻辱,恰恰是中国海军最大的伤疤,一朝不能雪耻,这个伤疤永远都无法痊愈。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眼中带着激动的光泽,说道:“有人说我吴绍霆是广东霸王,有人说我假仁假义,我想等卖掉了那几艘舰艇之后,还会有人骂我是广东海军的罪人。我告诉你们,如果我像北方那边当独裁的霸王,今天的会议就是高部长的死刑通知会。如果我假仁假义,我张盛霆公司现在早就赚得盆满钵溢了。”

高广征羞愧的低下了头,脸色十分难看。吴绍霆的这些话不单单海军部的人明白,在场所有人也都明白。放眼全国各地的军政府,哪里有广东这边大好风气?如今就连北京政府都是依靠洋人贷款在运作,其他省更是只能压榨人民。唯有广东勉勉强强达到了自给自足。

“我刚才已经说过,要想真正扬我国威、一雪前耻,发展海军是唯一的出路。可是你们也看到了,现在中国名义上大一统,实则各省割据。再加上列强外侮的横加干扰,现在还不是发展海军的时候。我希望诸位海军同仁能够体谅我现在的难处。我可以向高部长道歉。因为我不希望你们当中有任何一个人放弃革命阵营。”吴绍霆总结性的说了道。

“都督,”海军部副部长任光宇小心翼翼的问了道,“那卖掉了舰艇之后,那些官兵该怎么安置?”

“编为海军基地岸上人员,或者我推荐他们前往福州船政学堂任教。我也想把广东海军学堂重新办起来,可惜财政不济。也许还要再等一两年吧。”吴绍霆叹了一口气。

高广征站起身来,庄重的向吴绍霆敬了一个军礼,道:“都督,先前是属下鲁莽了,请都督见谅。都督的决议属下一定全力支持。”

其他舰长也齐齐站起身来,向吴绍霆敬礼。

一个月后,镇涛和镇海两艘炮舰以七十万的价格卖给了福州舰队,三艘鱼雷艇卖给广西军政府,合计二十六万。这五艘舰艇的在编官兵经过海军部积极劝说,改为基地留守人员。镇涛号舰长十分悲伤,当晚骑马离开广州。吴绍霆带领海军部官员连夜追踪,在清远县郊区拦下了镇涛号舰长,一番苦劝之后终于说服其返回水师基地。吴绍霆特任命镇涛号舰长为海军部高级顾问,与前广东水师提督李准同一级别。

转眼间已是五月,随着宋教仁遇刺案证据的逐一查实,北京政府的脸面越来越无法掩盖。宋教仁在康复之后冒着生命危险,在上海、南京、杭州、苏州等地连续召开演讲大会,陈述北京政府的阴谋之举,要求袁大总统严惩凶手、引咎辞职。

袁世凯最近越来越心烦,赵秉钧派人去杀宋教仁也就算了,他妈的好歹也把事情做到底。现在可好,宋教仁又没死,北京政府还背上了一个大罪名,真真正正的是吃力不讨好。他现在非但不能再对付宋教仁,反倒还很担心宋教仁再遇到什么意外。万一宋教仁下楼梯摔断了腿、喝水塞到牙齿,全国人民一准全部指责是北京政府的暗害。

等到六月份,北京政府受到五国银行团第二期贷款,袁世凯的军事布置接近为尾声,立刻连续发布了几道命令:撤销江西都督李烈钧之职,由李纯代理;撤销上海督军陈其美之职,宣布上海成立镇守使府,由松江镇守使郑汝成调任,杨善德接替松江镇守使;撤销广东督军吴绍霆之职,由广西督军陆荣廷兼管广东。

月底,李厚基带兵进入上海,驱走陈其美等人,协助郑汝成建立上海镇守使府。

孙中山、陈其美、宋教仁等人退入租界,更加激烈的号召全国讨袁。面对北洋派的武力手段,就连宋教仁、黄兴等人也感到愤慨不已,眼见依法惩治宋案凶手不成,幻想袁世凯引咎辞职不能,只能群起声讨,策动国内的革命军武力抗议。

迫于北京政府的命令,李烈钧不得不辞去江西督军之职,南下到上海与孙中山会商具体讨袁事宜。孙中山从三月份开始呼吁一直到六月份的今天,虽然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求各省出兵讨伐袁世凯、维护共和成果,可是并没有任何具体的办法。李烈钧到来之后,只得重新开始计议。如此一来,为北洋军的军事行动提供了更多准备时间。

免除广东督军吴绍霆的命令下达广州之后,吴绍霆并没有像李烈钧那样选择出走,广东不比江西,他在广东的基础要远远比李烈钧在江西更牢靠。江西纵然成立统一的军政府,可是实则省内并未完成统一,单单在南昌都有好几股势力。广东自广州首义之后五个月即完成统一,吴绍霆长达一年半的督理早已深入民心,更主要的是广东军队和财政俨然独立于中央政府,省内上到官绅下到黎民根本不在乎北京政府的治理。

吴绍霆这几天一直利用新闻部控制省内舆论,宣传北京政府的野心以及广西督军陆荣廷鱼肉百姓的治政手段。他还打算组织一批政治人物和商人举行游行,反对遵从北京政府的命令。不过他还没有正式安排时,民间已经有了自发团体号召留住吴绍霆。没过多久,革命粤军各级将领、海军部军官、军校学员纷纷送来联名书,发布联名通电,拒不接受撤销吴绍霆的命令。

看见时机成熟,吴绍霆在都督府召开记者大会,宣布在宋教仁遇刺案未得到圆满结果、袁世凯临时大总统不做出引咎自罚之前,广东将不承认由袁世凯签发的各项中央政府命令。他把矛头指的很清楚,直指袁世凯而非反抗中央政府。

【小章无益,大章过瘾,多谢多福大大打赏】

第248章,两广裂缝

六月二十九日,陆荣廷从南宁发来电报,内容十分客气,陈述他只是奉命行事,希望吴都督能够海涵。并提出一项双方折中的方式,陆荣廷从广西派军入驻云浮,同时在广州设下一个司令部,以此“做做形式,绝不敢有僭越吴都督权威之意”!

广州收到电报的当天,都督府特勤处侦查到广西第三混成协六个营兵力已经全部抵达梧州,同时截获贺州军事电报,得知贺州巡防营两千人整装待发,随时进入广东省境。

吴绍霆知道陆荣廷是十足的野心家,电报上只是假意讨好,实则意图一举吞得广东全省。他可不会让历史上桂系乱粤的情况重演,当即毫不客气的回了一封电报,“桂军一人犯境,粤师全军反击;越境一人杀一人,越境一营屠一营。望干卿兄慎重,两广本是同根生,何苦兵戎相见!”

随后,吴绍霆在都督府宣布广东全省军事戒备,革命粤军第一师开赴两广边境进入战斗状态,第三师全军进驻韶关,警惕湖南变局。海军在两广边境海域以及内江来回游弋。如今广东省的陆军是南方诸省之中兵员最多、装备最精良,他相信陆荣廷如果胆敢来犯,必定能给予迎头痛击。

全省各界人民积极响应革命粤军的行动。第一师赶赴边境途径各县,百姓皆送水送粮,更有自愿组成民工团协助搬运军事物资。吴绍霆为了争取到更多人民的支持,要求各部在接纳民间粮食时必须按照市价记下白条,事后凭白条到县府兑领;民工团协助运输每天每人发一元钱的工钱。他很珍惜民间资源,要不然也不会提前筹集一百五十万的战略存款。自从发行了公债和卖掉军舰之后,都督府现在的财政十分充裕,完全有能力支付这笔费用。

陆荣廷对吴绍霆的回应感到很惊怒,他好歹是客客气气,吴绍霆却一点不留情面。不过他现在还真不敢轻易进攻广东,纵然广东方面没有做好准备,论兵备、论地理、论人和都占据着极大的优势。他下令边境军队停驻本地,暂缓入粤行动。这个时候只能等了。他早先与北京政府达成的协议,倒要看看等到北洋军进攻广东时,吴绍霆是否还像今天这么嘴硬。

七月初,吴绍霆应邀派朱执信前往上海,与李烈钧、孙中山、黄兴等人商议反袁事宜。

这次会议对于吴绍霆来说只是走走形式,他现在之所以站在孙中山的讨袁大旗之下那是因为北京政府要除掉自己,跟革命是没有什么关联。至于响应孙中山北伐讨袁的行动,只能说是痴人说梦,单凭现在的实力要从广东打到北京几乎只比登天容易一点。

自宣布全省戒备以来,这段时间广东省内的气氛或多或少出现了变化,纵然民间全力支持吴都督抗拒桂军入粤,可大战临头的惶恐是在所难免。吴绍霆不断在省内各大报纸上发布消息,从各方面对比广西、广东实力差距,扬言革命粤军绝对能顺利阻挡桂军入粤。再加上各地乡绅、商会的安抚,保证物价不上涨、工钱不拖欠,总算稳固了百姓的情绪。

这天一大早,张直乘坐着小轿车匆匆赶到了都督府。虽然张直身为都督府商务部部长,不过大部分时候还是在商会或者家中办公,一个月只有十多天会到都督府例行公事。尤其是国内局势紧张,省内临战之后,都督府这边几乎变成了军事司令部,商务部各级官员大部分都在外面奔走,策动工商农户响应军事行动。

一番周折,张直来到都督官邸的客厅。吴绍霆刚刚吃过早餐,穿着短袖和睡裤走了出来,夏季的南方十分湿热,哪怕坐在家里一动不动都会汗流浃背。

“张世叔这么早过来,有什么要紧事吗?”吴绍霆伸手示意张直不必站起身来,他自己走到对面一张藤椅上坐下来。

“震之,昨天发生一件不太好的事,我不知道是不是个别,又或者是早有预谋。”张直忧心忡忡的说了道。

吴绍霆稍微坐直了身子,他知道张直这个人从来不浮夸,势必确实是发生了大事。他立刻问道:“张世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我都是自己人,直接说吧。”

张直叹了一口气,说道:“昨天下午来一个自称是倒爷的人,听口音应该是广西那边来的,说是要跟我做一笔稳赚不赔的大买卖。你知道我是一个商人,若是赚钱的买卖肯定不会放过。哪里知道坐下来细谈之后才知道,这人根本不是来做买卖,他是来游说我反对都督府。”

吴绍霆眼神一冷,问道:“竟有此事?”

张直点了点头,发愁的说道:“这家伙一开始旁敲侧击,后来直言不讳的许了一些承诺,说是一旦陆荣廷入粤,能让我成为广东第一大商户。条件就是现在策动省内其他大老板一起反对都督府,停税停粮,制造民乱。”

吴绍霆陷入了沉思,陆荣廷果然是不甘心,好不容易得到北京政府的一个口实,吞并广东、合并两广的野心只怕朝思暮想已久。他不得不佩服,陆荣廷在军力上明知不是对手,暗中阴谋从内部制造裂痕来瓦解广东省团结一致的局面。不过他不相信陆荣廷这个土匪出身的武夫能给广东资产阶级带来什么利益,要不然张直也不会第二天就跑来通知自己了。

张直见吴绍霆沉默不语,有些担心吴绍霆会怀疑自己,于是说道:“震之,你我既然不是外人,我自然不会做这种对不起你的事。别说是全广东第一大商户,纵然是全中国第一大商户又如何?这终归是一句虚话。我虽年迈,但这种诡计还是看得清楚。”

吴绍霆笑了笑,说道:“张世叔切莫多心,若我在广东连张世叔都不能信任,还能信任什么人呢?”他叹了一口气,表情渐渐沉重起来,“我知道张世叔的担心,陆荣廷此贼耍这样的手段肯定不会只找张世叔一个人。就算现在只是找张世叔一人,张世叔断然拒绝之后,这些人必然还会再找其他人。”

张直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说道:“没错,这正是我所担心之处。广东有钱有势的大户人家多得是,虽然震之你现在人心所向,可难保不会有一些利益熏心、目光短浅之辈投靠陆荣廷。这事可大可小,若是置之不理只怕会酿成隐患。”

“张世叔所言极是,”吴绍霆赞同的说道。略略思索之后,他又问道,“张世叔,昨日找上门你的那人你已经打发走了吗?”

“还没有,我故意称考虑,将其安置在商会招待所。如果震之你要采取行动,这个人肯定还是有用的。”张直立刻说道。

“张世叔果然考虑周到。我马上安排特勤处秘密的去逮捕此人,接下来的事我会处理,不过也要请张世叔多多走动,试探一下其他大户的反应。”吴绍霆有条不紊的交代道。

“好的。”张直答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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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二次革命

二十分钟之后,王云带了几个警卫营的士兵换上便装,在张直派人的指引之下,闯进了招待所的一间房间,顺利的抓捕了那个间谍。对方被堵住了嘴巴、套上了面罩、双手反绑,然后塞进了一辆马车送到了黄埔码头一间仓库里面。王云遵照吴绍霆的吩咐,把这人吊起来毒打了一顿,逼问是否还有其他从广西派过来游说的细作。这人一开始还装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嘴硬什么都不肯说,王云直接大刑伺候,先掰断手指,再用开水烫,终于撬开了嘴。

不过为了防止对方给假情报拖延时间,王云还抬了一盆子水蛭、一盆子蜈蚣,佯装要一个个塞到那人的嘴巴里。那人立刻吓得失禁,连忙发毒誓应证自己刚才的话。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警卫营在广州又抓了五个人,各地警察局按照线报也相继逮捕十一个人。这些人全部押送到了黄埔码头的库房,一个个吊起来照例先毒打一顿,然后相互隔离的审问,套出任何有价值的情报。

这天傍晚,王云从黄埔回到了都督府,他先回警卫营营房洗了个澡,打人也是一件体力活,忙了一天早就是一身臭汗。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他才来到都督办公室面见吴绍霆。

“陆荣廷这次真的是下定决心要对付都督您了,”王云一脸愤怒的说道,“一共十八个人,我们只抓到十七个,还有一个收到风声已经跑了。抓到的那几个有一个人还是广西军政府参谋部的参谋副官,据说是张鸣岐的心腹。这家伙带了二十万现款来贿赂海军部的高部长,好像高部长把钱收下了吧。”

“嗯,半夜高部长跑来找我,把钱上交了。”吴绍霆微微点了点头说道。

“他们当中还有一个很嚣张,比那参谋部的副官都嚣张,自称是陆荣廷的小舅子。我们教训他时他还说到时候十倍奉还!”王云接着说道。

“陆荣廷这次真是煞费苦心呀。”吴绍霆冷笑道。

王云问道:“都督,您打算怎么处置这些人?”

吴绍霆默然沉思了一会儿,继而反问道:“我问你王云,你能有多残忍?”

王云有些诧异,脸色迷惑不解,想了想之后说道:“都督您要我多残忍我就能多残忍!”

吴绍霆笑道:“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把这些人全杀了,越残忍越好,派人把尸体送到梧州去。你要是嫌麻烦,可以只送脑袋过去。”

王云听到这里,暗暗吸了一口气,不过既然自己先前夸下海口,总不能立刻又退缩吧。当即他一咬牙,露出一副冷酷的脸色说道:“都督放心,包在我身上。”

特勤处归属都督府警卫营管辖,处长由王云兼任。特勤处的第一批特工都是吴绍霆亲自进行秘密培训的精锐士兵,虽然从成立到现在还没有什么大动作,除了其下监听处负责监听电报、电话、书信等工作略有所进展,其余部门都还是保持着初出茅庐。这次吩咐王云杀死这些桂军奸细,同时还要不声不响的把尸体送回梧州,也算是一项心理和能力的锻炼。

七天之后的一个早晨,梧州第三混成协军营前的大道上莫名其妙的出现了一个木板箱。换岗之后的大门卫兵好奇的跑了过去,刚走近就闻到一股恶臭的味道。一个士兵大着胆子上前挑开了木板箱的盖子,凑近看了一眼里面,随即吓得连连后退几步,软倒在一旁的草丛里呕吐不止。其他人勉强看了一眼,之后的几天没有一个人吃得下东西。

王云虽然没有询问吴绍霆原因,可是不难猜测吴都督是要给广西方面一个教训,制造一种恐怖的气氛。所以他在杀死那些人之后,近乎变态的布置了残忍死状,然后才送到梧州。而且他还不是随便丢一个地方,恰到好处的丢在了军营门口。

这件事很快传到南宁军政府,陆荣廷和张鸣岐震怒不已,吴绍霆胆敢如此?死的人当中一个是陆荣廷的小舅子,一个是张鸣岐的心腹,这口气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可是要打现在又不是时候,硬碰硬桂军必然毫无胜算,最后只能改为打口水仗。陆荣廷以广西军政府名义发电报痛斥吴绍霆谋害广西政府官员,手段极为残忍,是为惨无人寰。

吴绍霆过了三天之后才回电报,称此事不知情,两广边境原本匪患严重,有可能是土匪所为也说不准。

陆荣廷明知吴绍霆是装蒜,可是偏偏就是拿吴绍霆没办法,只能整天摔茶杯摔饭碗。

七月中旬,朱执信从上海回来,告知上海会商的决议,决定于七月二十六日执行起义。黄兴已经返回南京组织革命粤军第二师和江苏第八镇,随时准备起事。李烈钧预计二十二日返回江西,在此之前同样与江西旧部、南昌第一旅旅长林虎积极联络。朱执信告诉吴绍霆,上海方面强烈希望广东能在七月二十五日先行宣布独立,并积极与湖南焦达峰取得联络,响应讨袁行动。

吴绍霆不假思索的答应了下来,提前一天或者延迟一天宣布独立对他来说无关紧要,广东省目前的局面与独立已经无异。虽然从道义上来说,国民党这样策划太不够义气,不过也无所谓了。二次革命成功是不指望,但一定要打出一个成绩来,让北京政府从强硬态度转变为妥协态度。

二十二日时,吴绍霆召开了一次都督府会议,决定将第一师师部移驻云浮,会议交代了广州一应事宜,任命倪端为广州留守长官,统筹都督府所有事宜。次日,他率领警卫营和参谋部动身前往了云浮。抵达云浮之后又连夜召开了师部会议,各团级军官全数到场,一番谋划磋商,制定了第一师在两广边境的防线体系。

“诸位千万不要以为桂军不敢越境,也千万不要认为我们有德式步枪就可以轻敌。兹事体大,战事一触即发,各部需谨慎提防。卫我家园,卫我省土。”吴绍霆强调的说道。

在场诸将领信心十足,随后返回各部开始按照既定方案进行布防。

二十五日,吴绍霆在云浮师部发了一封通电,责斥北京政府恃强专横,袁世凯包庇宋案凶手,实则是幕后主使,正式宣布广东独立,不再接受伪中央政府领导。凌晨时,李烈钧在江西响应,宣布江西独立。次日一早,黄兴也在南京宣布江苏独立。

袁世凯即刻下令讨伐叛逆省区,北洋军已经调度完毕,如今革命党不识时务授予出兵口食,正合自己的心意。第一镇当天向武昌发动进攻,张振武、孙武稍作抵抗,率部退出武昌,进入鄂州。张振武和孙武原本还在犹豫是否响应孙中山的二次革命,只是北洋军一直压在汉口、汉阳,武汉舰队又倒戈站在北京政府一边,单凭他们的兵力根本不足以抵挡第一镇。

武昌一战下来,张、孙二人惨败而退,只好彻底打消了加入二次革命的阵营。

第一镇进攻武昌并非是扼杀张振武、孙武两人的革命军力量,一方面是受到黎元洪的指示,希望借助第一镇军事力量排挤张振武、孙武二人,另外一方面是袁世凯要尽快打通武汉三镇的交通,这样一来北洋军才能顺江而下进入湖南。

同一日,湖南焦达峰在衡阳宣布独立,率部主动出击长沙。湖南革命军与第二十五混成协激战不下。焦达峰电联株洲谭廷闿,要求谭廷闿率部支援。谭廷闿表面答应出兵,然而第二天却通电下野,接受北京政府安排出巡上海、青岛。焦达峰无奈之下只得孤军奋战,企图在第一镇南下之前夺取长沙。

二十七日,李纯率领第六镇出兵江西,汤芗铭九江舰队炮火掩护。革命赣军第二师刘世均不战而退,麾下刘定奎团事前收受北京政府贿赂,临阵倒戈,在九江接应李纯部进入江西。李烈钧带领第一师在德安设防,林虎率部于都昌迎敌。黄兴不等冯国璋与张勋部南下,主动率部从南京出击,粤军第二师与第八镇联合进攻徐州。陈其美在上海策动黑帮围攻镇守使府,郑汝成请松江镇守使杨善德出兵相助,仅仅四个小时即刻平息了陈其美的*。

直到二十八日,广东依然未有任何动静,陆荣廷不再向广东派发去任何电报,同时也没有命令麾下进攻广东。两广进入了冷战的僵持。

第250章,先发制人

从二十五日开始,吴绍霆一直关注国内战局的发展,湖北、湖南、江西、江苏战事断断续续,新闻报道各有不同,有说战局十分紧张,有说偶尔零星摩擦。为了获得确切的消息,他派出了不少特工潜入这些省境,密切监视北洋军动态。直到这一日一早,湖南发来电报告知第一镇曹锟步兵协已经进入长沙,汤芗铭也正在从九江赶往湖南。

看完电报,吴绍霆“腾”的站起身来,对师部指挥所通讯员命令了道:“电告炮兵团,今晚九点向梧州方向炮轰两个基数。电告韦汝骢团随时待命,向贺州进攻。”

参谋室的何福光听到了吴绍霆的命令,十分诧异的走了出来问道:“都督,您这是……”

吴绍霆语态十分果决的说道:“两广迟早一战,陆荣廷自恃不是我军对手,一直想拖延到湖南的北洋军南下再趁机遥相呼应。既然注定要一战,与其等着被挨打,还不如先发制人夺得先机。”

何福光有些担心,提醒的说道:“可是眼下全国都只认为我们广东是自卫反击,要是不宣而战主动进攻,只怕两广人民会一改先前的态度呀!”

吴绍霆冷冷笑道:“广东的百姓最不喜欢战火发生在省内,至于广西又非我属,我何必担心他们如何。战场上没有任何道义,为了胜利可以不择手段,我从当哨官的时候就是这么教导手下的。这一战必须打。”

何福光沉默了片刻,一句话都不再多说,快步返回了参谋室召集所有参谋官,开始推演第一师的进攻假想图。原本沉寂的师部顿时活跃了起来,电报往来纷纷,参谋室争论不已,侍从官的身影忙碌穿梭。

凌晨两点,张达开站在位于两广边境的六角顶山头边缘,拿着千里镜向西南方向望去。梧州城距离此处有四十里的路途,但是广西第三混成协的驻地仅仅隔了一条漓江,差不多只有四里左右。在他身后的山坡上已经安置好了德国第二期交货的五门210MM口径重炮,桂军军营完全覆盖在射程范围之内。虽然已经到点,可是视线一片漆黑,河对岸的军营除了大门口有巡逻的火盆之外,营内什么都看不到。

“都什么钟点了?”张达开放下了千里镜,回过头来对参谋官陈芳问了道。

陈芳摸出怀表凑到眼前睁大眼睛看了看,然后回答道:“刚好两点钟整。”

张达开有些不耐烦了,喃喃的说道:“搞什么呀,上面不是说派了特工指引光亮吗?这都过了点了还没动静。再等一会儿,要是特工搞不定,我就命令兄弟们臆测射击角度了。”

混成协六个营的营盘占地面积十分宽阔,即便现在能看到几个大门口的巡逻火盆,也未必能猜出最合适的轰炸位置在哪里。只能怪是傍晚接到的命令,要不然趁着白天的时候先瞄准好位置,晚上到了点直接开炮就好。

陈芳连忙说道:“张大人这可不行,上面既然说了会有特工潜入军营指引那就一定会派人去的,说不定那边的兄弟遇到了点意外。要是现在开炮,岂不是直接置他们于危险之中了吗?这可比延迟开炮更严重呀!”

张达开罢了罢手,叹了一口气,说道:“是了是了,那咱们就继续等吧。”

就在这时,一个观测员忽然叫了起来:“大人你看,桂军军营着火了。那应该是信号吧。”

张达开刚准备走到一个土埂上坐下来休息,听到这喊话马上又跳了起来,从侍从官手里夺过了千里镜,再次向河对岸看了过去。只见第三混成协军营便西南的方向果然起了一堆火,好像是一顶军用帐篷点燃了,军营里面起了一阵混乱,大吼大叫的声音连这边都听得到。

“赶紧赶紧,调整射角,瞄准火光周围三百米以内的覆盖面。听我命令……”张达开一边紧紧盯着火光位置,一边听着身后炮兵转动滚轴的声音,等到其中一门大炮没声音了时,马上下令,“开炮!”

“轰”!一声巨响,210M大炮喷出一阵火舌,一颗炮弹尖叫的扯破了夜空。眨眼之间,桂军军营炸开了一朵花,随之军营一下子全部惊醒了过来,惨叫声、大喊声、命令声乱作一团。桂军在梧州驻扎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上面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广东军队不会主动进攻,大家每天都过得十分安心。哪里知道今天晴天霹雳,广东那边突然开火了,简直是毫无应对之策,一下子乱了阵脚。

“表尺二五五,方向向左零一九,保持角度,开炮。”观测员根据第一发炮弹修正了射击角度。一声令下之后,身后大炮阵地再次传来巨响,这次炮弹准确的落在了火光周围一百米以内,“两炮齐发!放!”

两门大炮吼叫了一声,炮弹狠狠的砸进了桂军军营。仅仅试炮的过程,河对岸的营盘已经大火四起。那些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的桂军士兵完全没想过要去救火,第一个念头就是趁着混乱先逃跑出营才是。

锁定射击角度之后,五门大炮疯狂轰击,很快就将整个西南营区炸得体无完肤。

一些桂军将领还企图稳住局势,可是面对毫无反击之力的大炮压制,士兵们已经没有任何士气。将领枪毙了一个逃兵无果,最后只好跟着士兵们一起逃跑。其他营区在炮击一开始立刻投入作战状态,一个连长发现敌人火炮位置之后,迅速召集部下准备突击。他们来到河边,找到船只开始渡江,可是刚刚渡到一半时,对面岸头忽然响起了重机枪的声音。

莫擎宇团部早就进驻封开县,沿着河东岸布下了前沿防线。傍晚他通电麾下各部,重申作战命令,从西岸有任何越境进犯的桂军,不需任何警告和上报,准许各作战单位开火迎敌。

桂军渡江的一个连完全没有弄清楚情况,在重机枪的横扫之下,当场毙命数人,其余的人匆忙跳进水中游回西岸上。上岸之后的连长彻底打消了突击的想法,带着部下赶紧逃回营中汇报了情况。这个时候炮击已经进行了半个小时,第三混成协死伤惨重,虽然敌人炮火全部集中在西南营区,可是其他营区显然同样暴露在炮火辐射面之下,自然不宜久留。混成协都统林俊廷在听取渡江试探的连长汇报之后,自知没有反制火炮的力量,下令全军弃营,尽可能抢救物资撤回梧州城内。

三点整,六角顶火炮两个基数完毕,炮火停了下来。

此时河对岸的桂军军营一片死寂,士兵们早就跑得不知所踪,营中大火无人控制越烧越烈,很快就蔓延到整个营盘。黎明时,林俊廷派人回来搜找掉队士兵,顺便再次抢救物资,不过这个时候大营已经被烧了一大半,废了不少功夫才找回了少量弹药和粮草。

第251章,陆荣廷之怒

陆荣廷急急忙忙走进参谋部大门时,一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下,他狠狠的瞪了门槛一阵,随即阴郁的说道:“把门槛给我去了,马上。”

侍从官吞了一口口水,本来还打算劝说几句,可是看到都督阴森森的脸色之后,只好把话全部吞进了肚子里,转身去了。都督副官陈树勋跟了陆荣廷十多年,以前还同在一个山寨里干过勾当,他虽然了解陆荣廷的脾气,可是还是站出来劝说了。

“都督稍安勿躁,不能因为这件事乱了阵脚呀。”

“我乱了阵脚?笑话,老子拿枪的时候,他吴绍霆还在玩泥巴!”陆荣廷口是心非的吼了道,“老子好言好语的跟他说话,这姓吴的竟然敢摆老子一刀……不,是两刀。卓官的脑袋让他娘的给劈成了两半,害的你三嫂子哭了三天。”

“都督,吴绍霆能在五个月内统一全广东,足以见此人非同小可。他在国民党、广东绅士之中地位斐然,我们万万不可轻敌呀。”陈树勋叹了一口气,强调的说道。

“不可轻敌难道还用你说?我在广西蛰伏这么久,十年前就知道这个道理。现在是吴绍霆不按规矩来做事,林俊廷昨天一晚上白白折了一百八十多人,几乎伤了一个营的兵力。就那么一个钟点的时间,广东方面不损一兵一卒!”陆荣廷气愤难耐的说道。

陈树勋无奈的摇了摇头,吴绍霆突然开火确实让人出乎意料,昨晚的损失完全是犯了一个常识错误,不过事已至此愤怒只会影响下一步判断力,并不能改变即成的事实。

两个人走进参谋部,参谋部十数名军官正在等待着都督坐镇指挥。自从上一次下令不准轻举妄动之后,参谋部所有策略都是依照运输、交通和快速反应三点来布置,虽然有人担心广东可能会先一步发动突袭,可终究未能被提上正案。昨晚第三混成协惨败已经给所有人敲响了警钟,但没有都督的正式命令之前,参谋部无权下令更改既定方案。

陆荣廷走进来之后,马上开口问道:“林俊廷的人现在在哪里?”

一个参谋官答道:“全军退入梧州城内了。”

另外一个参谋副官小心翼翼的又说道:“林都统今早发来电报,因昨晚遭到炮击,大火烧毁营盘,军用物资损失过半,请南宁方面尽快补充一个月军粮。”

陆荣廷暴躁的吼道:“我给了林俊廷一个季的粮饷,他连一个月不到就给我拜干净,还有脸让我再派军粮去?”

参谋部沉默不语,都督脾气暴躁的时候说什么都是没用。不过他们也很了解陆荣廷,发脾气归发脾气,脾气发完之后依然能够显出大将风范。现在只好等风暴前奏过去。

陆荣廷本来好像好好发泄一通,把这几天憋屈的怨气一次性全部大骂出来,可是他的这些部下简直太了解自己,每当雷霆震怒时就一个个不说话,让自己无从开口。他喘了几口粗气,恨恨的“哼”了一声,渐渐平复了心中的暴戾。

“第一镇到湖南哪里了?”他没好气的问道。

“回都督,第一镇曹锟所部预计明日下午全军抵达长沙,先头部队已于昨日早上进驻望城。据报,曹锟部今日即可投入长沙作战。”参谋官说道。

陆荣廷一边来回踱了踱步,一边摸着自己的下巴露出沉思之态。过了一会儿之后,他喃喃的开口说道:“湖南第二十五混成协和曹锟一个步兵协,总兵力应该有六千了……焦达峰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必然成不了气候……”

陈树勋听着陆荣廷仿若自言自语的话,心中已经猜出了一个大概,他赶紧上前正色的提醒道:“都督,不管焦达峰是不是乌合之众,只要衡阳一天不克,北洋军进攻广东都是一句空话。北京方面可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袁大总统巴不得先让我们两广拼个你死我活,然后北洋军坐收渔翁之利呀!”

陆荣廷缓缓的点了点头,他看了陈树勋一眼,赞道:“你说的很对。我现在决不能让仇恨蒙蔽了眼睛。杨希闵、刘震寰两部人马有什么表态吗?”

广西的情况严格的说远远不及广东,到目前为止广西只能算大部分县城归属军政府治理,这其中还有不少是名义上归顺。让陆荣廷担心的尚且还有三路人马,其一是滇系杨希闵,自广州首义伊始,杨希闵部奉命支援广西革命,至今盘踞在滇、黔、桂三省交界,兵力虽然两千不到,可是在背后有云南蔡锷和唐继尧的支持;其二是刘震寰,革命心太重,广西起义时还与陆荣廷部打过一仗,目前驻扎在距离南宁很近的柳州;其三刘谷香,虽然手上没多少人,却是同盟会在广西的领导人物,影响力极大。

对比广东,陆荣廷自认为在军备上大不如革命粤军精良,可是论兵力他业已编出了两个军的单位。哪怕比照规格或许广西第一军、第二军与革命粤军第一师、第二师相差无几,可这些部队都是老字号部队,论资历都可以担任粤军的教官了。如果陆荣廷投入全力进攻广东,粤军未必能像现在这么嚣张。他之所以不能放开手对付广东,关键还是考虑到省内这三股不稳定的因素。

一个参谋官说道:“杨希闵部与刘震寰部最近并无动向。”

陈树勋补充道:“属下已经派韦荣昌去柳州联络刘部麾下营长沈鸿英,沈鸿英早对刘谷香有不满,刘震寰与刘谷香关系密切,说不定能笼络其倒戈。”

陆荣廷微微点了点头,深以为然的说道:“做好的,刘震寰在柳州让我寝食难安的很!一定要尽快解决这个眼中钉!”

陈树勋见时机成熟,遂问道:“都督,那昨晚的炮击……?”

陆荣廷叹了一口气,坚决的说道:“发一封电报责问吴绍霆。另,通知贺州、梧州多加警惕,粤军敢炮击,那也能干出更让人出其不意的事。”他顿了顿,又道,“林俊廷的粮草派给他。这笔账记在北洋账上,回头向湖北催问军费,顺便催曹锟早日南下。”

陈树勋松了一口气,点头道:“属下明白!”

第252章,黄埔小将

广西军政府发往广州的电报还在拟定之中,韦汝骢团与李济深教导团已经向贺州发动进攻,这是今天早上六点的事。趁着贺州巡防营还没起床,第一营从怀集出发,沿着广贺官道突入贺街镇,兵不血刃占领了镇府。韦汝骢十分大胆的将团部设在了贺街镇,几乎可以算是在贺州鼻子底下,两边的距离在75M口径以上的火炮就能完全覆盖。

贺州县府是在八点左右接到贺街镇赶集进城的百姓通报,告知有一路不明的军队闯入镇子。县长起初有些不明所以,最近广西省内军队频频向边境调动,也许又是一支哪里来的部队罢了。半个小时之后,教导团炮兵队抵达贺街,在镇子外一处高地挖掘炮兵阵地,布置了三门格鲁森大炮。

炮兵队长陈铭枢挑选了一个观测点,架起了方向盘镜测量了贺州城的距离。

“报告,大炮就位。”一个炮兵士兵小跑了过来,啪的立正敬了一个礼。

教导团军纪是整个第一师乃至全粤军当中最规范的部队,自从黄埔军校速成班第一期、第二期学员编入该部之后,这种风纪渐渐成了传统,恪守的越来越明显。

“现在送来的有多少发炮弹?”陈铭枢没有回头,继续观察着方向盘镜。

“报告,一共十六发圆头炮弹。张班长已经去接应后续运输队了,后续炮弹大约还要半个小时才能送来。”士兵铿锵有力的汇报道。

陈铭枢转过身来,奇怪的问道:“什么?我不是说了让张治中那臭小子带人到周围布防的吗?搞乜啊,这么说我们周围一点防御都没有了?”

士兵尴尬了起来,支支吾吾好一阵,说道:“张班长好像没有收到命令。”

陈铭枢双手叉在腰间的皮带上,脸色一下子怒了起来,喝问道:“蔡副官呢?”

士兵连忙说道:“刚才还见到他了,小的现在去找?”

陈铭枢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轻蔑的说道:“黄埔二期的这些毛头小子们一个个能耐了!哼,这件事我记下了。去,把蔡副官给我找过来。”

“是。”士兵再次立正敬礼,转身连忙跑走了。

过了足足十几分钟,蔡廷锴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他来到陈铭枢面前敬礼,喘着气道:“队长,蔡廷锴报道!”

陈铭枢早就摆好了一副冷面孔,喝问道:“我问你,你跑哪里去了?”

蔡廷锴不亢不卑的正色答道:“属下带人到周围布防。”

陈铭枢冷冷笑了笑,然后掏出自己的怀表看了一下时间,道:“八点二十时我对你下达的命令是什么?”

蔡廷锴答道:“队长让属下通知张班长到周围布防。”

陈铭枢摊开双手,一脸质问:“那命令呢?”

蔡廷锴回答道:“属下认为自己能完成布防的任务,恰好又听辎重队兄弟说我们炮兵队的两车物资卡在了山沟里,所以改派张班长去接应辎重队。”

陈铭枢冷笑了起来,他伸出一根手指在自己的领章上戳了戳,凑上前一步对蔡廷锴说道:“小子,要不要我这个队长让你来做?”

蔡廷锴怔了怔,连忙道“不敢不敢”。只听陈铭枢又道:“你们二期都是出饭桶吗?校长在军人广场的训诫石上刻得第一铁律是什么,刚出校门就忘记了吗?”

蔡廷锴低下了头,他原本还自鸣得意自己做了一件周道的事,却没想到等到的是一通破口大骂。他很委屈,却不敢有任何反驳。

“副官的职责是辅助主官。炮兵队刚刚布置下来,我们连无线电都没有,你一溜烟跑不见了我找谁去组织通讯?”陈铭枢痛骂了道,唾沫星子直飞。

“是。”蔡廷锴大声的应道。

“知错了吗?”

“是!”

“等咱们打进贺州,你把黄埔军校手册给我抄五十遍,记过一次。”

“是!”

陈铭枢稍微松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教训的够久了,看着蔡廷锴这个愣头青追悔莫及的表情,料到这小子肯定会记得这个教训。他在心里骂了一句:黄埔的脸啊……就在他准备开口吩咐接下来的军务时,突然正前方大约三十米开外的林子里传过来一声大叫,紧接着是一声枪响。

蔡廷锴赶紧扑上去把陈铭枢摁倒在地上,很快前方的林子里传来激烈的驳火,那是炮兵队步兵排的士兵,跟一支突然出现的桂军巡防营的巡逻队遭遇了。陈铭枢推开蔡廷锴,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去保护好观测仪器,炮兵最贵重的东西莫过于此了。

从后方大炮阵地快速跑过来几个士兵,在陈铭枢左右卧倒下来,架起枪瞄准正前方。

蔡廷锴抬起头看了一眼前方,林子里面交战十分激烈,子弹飞来飞去,射断了不少树枝。只是林子有些密集,暂时看不清楚敌人的数量。

陈铭枢一边把观测仪收起来,一边冷静的问道:“你安排了多少护卫。”

蔡廷锴用手指示了一下林子的局面,说道:“一排在左翼、三排在右翼,不过三排抽调了张班长一班人。”

陈铭枢看了蔡廷锴一眼,有意识的考问了道:“你来听听,敌人有多少?”

蔡廷锴愕然了一会儿,随即说道:“想必敌人只是一支巡逻队,按照正常编制人数应该不超过三十人……当然也有可能是贺州接到消息,派来的先遣部队……”

陈铭枢笑骂道:“说你是愣头青一点不假,就你这样瞎猜,千千万万种可能呢!”接着他严肃的说道,“仔细听枪声,咱们粤军用的是德械,响枪跟其他枪大不一样。要从敌人开枪的频率来判断,明白了吗?”

蔡廷锴恍然,连连叹道:“队长真是厉害。”

“你还年轻,以后老老实实跟着学!黄埔军校是学校,教导团也是学校。”

“属下明白了。队长,那您估测这些人有多少?”蔡廷锴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个时候整个人都变得虚心不已。

陈铭枢凝神听了一会儿,随后说道:“差不多二十人,如果没有后续部队的话。这些人既然是巡逻兵,他们已经发现我们了,你赶紧派人去通知第一营营部,我们必须尽快发起对贺州的进攻。这里交给我。”

蔡廷锴不敢在有任何异议,马上去办了。

第一团二营在八点三十分抵达贺街,韦汝骢把两个营长都叫到了团部,着手布置进攻任务。然而刚刚布置到一半,不远处传来了枪声,团部警卫连马上警戒。韦汝骢不慌不忙继续开会,他从交火的枪声可以听得出来,应该只是桂军试探性的进攻,不会发生大战。没过多久,教导团炮兵队副官蔡廷锴跑进了团部,向韦汝骢汇报了炮兵阵地的情况。

“需要支援吗?”韦汝骢简单明了的问道。

“陈队长估测敌人是一支二十人的巡逻队,我队应该能应付。”蔡廷锴回答道。

“老苏,从警卫连抽一个排的人去看看。”韦汝骢命令道。

副团长苏贡有些疑惑,蔡廷锴不是说了他们能应付的吗?一旁蔡廷锴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韦汝骢看了两个人一眼,说道:“我不希望听到‘估测’两个字,确定是二十人巡逻队吗?炮兵队三门大炮可不是儿戏,那是掩护我们第一团进攻的唯一火力支援。老苏,你还愣着做什么呢?”

苏贡立刻应道:“是。”随后快步走出了指挥部吩咐命令。

蔡廷锴恍然明白过来,又问道:“韦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韦汝骢看了一眼怀表时间,对蔡廷锴吩咐道:“炮兵队在八点五十五分钟时,向贺州西南方向炮轰一个基数。”

蔡廷锴有些为难,连忙说道:“大人,炮兵队目前只有十六发炮弹,辎重队卡在山沟里了,我部已派人前去接应。所以卑职没办法向韦大人保证。”

韦汝骢深深吸了一口气,默然了一会儿之后,说道:“现在距离开炮还有二十分钟,你们能在二十分钟之内把炮弹运到位吗?”

蔡廷锴不确定的道:“卑职不敢估测……”

韦汝骢道:“能或者不能,这是你们的执行力。如果不能,我就必须更改作战方案。如果能,我部准点发动进攻。到时候你们炮队要是误伤了自己人,这个罪责你必须承担。”

蔡廷锴刚从黄埔军校二期毕业,一点经验都没有,没想到第一天投入实战就接二连三遇到重大考验,几乎逼得他喘不过气来了。不过再困难也要抗吓去,决不能丢了黄埔军校的颜面。他冷静的思索了一阵,随后郑重其事的答道:“韦大人放心,准点保证完成任务。”

韦汝骢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点了点头赞道:“好,要的就是你这种魄力,这才是黄埔军校的学生,去吧。”

蔡廷锴回到炮兵驻地,这个时候炮兵队与桂军巡逻队交战已经结束,第一团警卫连的一个排加入了阵地防守。他把团部情况简洁的告诉了陈铭枢。陈铭枢沉默了一阵计算时间,然后皱着眉头说道:“有点急,你赶紧带五个人去找张治中,如果车子还拉不出来,你们一个个把炮弹给我抱着送过来。明白吗?”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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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3章,战贺州

八点五十五分,陈铭枢炮兵队准点开炮。

贺州县城内在二十分钟前听到巡逻队的枪声时,已经意识到贺州正在遭到进攻。巡防营都统李治廷下令全城戒严,调遣一个营的兵力前往贺街至贺州的官道上设防,用以拖延敌人进攻的步伐,为其余部队在城中组建防线争取更多时间。李治廷强行征用县城老百姓在唯一一条大街上凿开一条沟壑,又抢夺了好几桶牛油和煤炭,全部倒进沟壑里面。这条大街衔接县城东西两头,敌人如果从这里冲锋,不到二十分钟就能贯穿全城,因此必须阻隔这里。

李治廷不清楚城外敌人有多少,巡逻队那帮饭桶遇到交火就吓得逃跑回来,唯一探得的消息就是贺街真的被占领了,除此之外连敌人擦什么口音都不知道。他不敢冒险,所以决定以巷战来耗下去。阻隔了城中大街之后,敌人要想突破东西任何城区,只能从街道两旁的小巷子迂回,那个时候正好打一个埋伏。

韦汝骢布置的作战路线即是从城东向城西进攻。贺州县城是一个古老的县城,不过城墙年久失修,只余下东边一座土城墙,其他方向的城郭早就荡然无存。理论上从任何一个方向突入都比东边要容易,即便一座土城墙那也是一层防御。但是他意识地理因素是一个严重的问题,不单单是指城中地形,更重要的是自己的部下第一次出省,一点不熟悉这一带的路途。东城墙从城门处连接城中的主干道,以东城墙为参照物,士兵进攻的路线必然更清晰。

炮兵队正确无误的轰炸了一个基数,在炮火的掩护下,第一营沿着官道向贺州前进,第二营从东南方向的林地里绕道前进。

一营刚刚从贺街出来,侦察兵马上就发现前方不远处的敌人阵地。巡防营一个营直接横切在官道中央,摆下一个“凸”形的防御圈。只可惜时间太仓促,这个阵地仅仅是临时构建而成,连防御炮袭的坑道都没有。前锋连没有急着发动进攻,立刻联络炮兵队提供炮火支援。

十分钟后,陈铭枢向官道进行了两轮齐射,六发炮弹将巡防营防线轰炸的摇摇欲坠。巡防营还没来得及填补遭到轰炸的缺口,粤军前锋连抓住时机发动了冲击。首轮冲锋就让前锋连顺利的突入阵地,双方几乎没有打几枪,很快进入了白刃战阶段。只可惜巡防营士兵猝不及防,大部分士兵还没有装上刺刀,直接让粤军士兵挑翻了好几人。

一营另外一个连从侧翼包抄了过来,利用前锋连吸引火力之际打了一个出其不意。巡防营首尾遭到攻击,还指望着中间的部队前来支援,哪里知道就在这个时候中间的部队竟然开始溃逃。防线瞬间崩溃,桂军士兵一个个丢下武器举手投降,整个战斗前前后后只持续了半个小时,以极少的损失取得首战告捷。

留下一个排看守俘虏,前锋连仅仅休整了几分钟的时间,再次向贺州城冲锋。然而这个时候前锋连犯了一个思维性错误,他们没有按照既定的路线绕道东城与第二营会合,而是追着先前逃跑的巡防营士兵后面,直接从南边向贺州城挺进。南边是一片低矮的山岭,零零散散的有一些民宅,好不容易翻过了山岭之后遇到了一处湖泊挡住了前路,一下子迷失了方向,先前逃跑的士兵也不见踪影。

前锋连连长李文昇是黄埔一期学员,他在判断位置之后立刻意识到自己走错了路,不过好在地图上有标注湖泊的方位,只要绕过湖泊一路向北,很快就能抵达贺州县城。李文昇走到湖岸边的一处土岗上,取出了千里镜看了看正北方,只见前方有一座林木稀疏的山坡,如果地图指引的不错,山坡后面就是贺州城了。

“弟兄们,找一条路绕过去,前面就是贺州了。”李文昇当机立断的说道。

这时,副连长李王金连忙跑了过来,焦急的说道:“连长,团部命令我们从东城进攻,地图上标注继续向北那就到了贺州的南边了,这可是违反了团部的指令。”

李文昇沉着的说道:“我知道,现在我们已经走错路了,如果要原路返回的话,那我们前锋连势必变成了后锋连了。当务之急是要立刻赶到贺州,响应第二营的进攻。等我们翻过山坡之后再酌情而定。”

李王金有些不情愿,不过他刚想开口继续劝说时,李文昇已经转过身招手示意队伍前进。叹了一口气之后,他只好闷声闷气的跟了上去。

总算绕过了湖泊爬上山坡,李文昇向山坡下面看去,贺州城果然就在前面。与此同时,东边传来了激烈的枪声,显然二营与一营另外两支连队开始进攻了。他冷静的先观察了一下贺州南边的情况,先前教导团炮兵队炮击的方向就是西南方,不少民宅被轰塌,好几处还在燃烧,火势得不到有效的控制,只有少数军民在救火。整个贺州一片乱糟糟,老百姓都在向西北方向逃窜,熙熙攘攘的声音反映了惶恐的气氛。

勉强记下了南边地形,李文昇马上下令从这个方向突击,等到达城中再与其他友军回合。副连长李王金来不及劝说,前锋连已经从山坡上冲了下去。

与此同时,第二营顺利突破东城门的防线,率先冲进了县城。

一营营长林广利站在土城墙门口,大声的喊了道:“有人看到前锋连了吗?”

三连副连长跑了过来,擦一把脸上的血汗,喘着气说道:“报告营长,刚才我们在拿下路口之后,我看到前锋连往南边去了。”

林广利皱起了眉头,惊怒的说道:“什么?谁他妈的让他们去南边的,团部命令再三重申了要到东边集合进攻!你马上派人去给我把前锋连找回来。”

三连副连长愕然一怔,随即说道:“营长,照情形现在前锋连十之八九是从南边打进县城了,您让我现在去找,我也只能从城里面开始找呀。”

林广利沉默了一会儿,想想主力部队都打进城了,自己总不能一味心思放在前锋连上。他哼了一声,没好气的说道:“把这件事给我记下来,回头找李文昇算账。叫弟兄们原地休整十分钟,等二营打通城关之后我们紧跟着上。”

“是!”

第254章,巷战

二营进城之后沿着主干道向城中延伸,大部队刚刚跑到一半,忽然看到前方的道路被人凿出了大约两米宽的断口。断路并没有什么大碍,凹处连半米都不到,士兵们依然可以跨过去。可是侦察兵注意到断口凹处里面有很多填充物,浓厚的煤油味扑鼻而来。

“等等,等等。”领头士兵马上蹲了下来,挥手示意后面的士兵停止前进。

“怎么回事?”二营副营长连文龙跑了过来问道。

“大人,这是陷进呀,咱们只要踩进去,随便哪里打来一颗子弹就能点燃这个断口。”尖兵连忙汇报了道。

连文龙分别看了看断口的两端,一端直接凿到了街道一旁的一间屋子前,另外一端到了一个巷子路口。这时,他忽然发现那间屋子的窗前晃过了一个人影,当即意识到情况不对劲。二营进攻东城墙时还遭到顽强的抵抗,可是当他们进城之后,从东城墙上逃跑的桂军士兵一溜烟全部不见了,到现在为止还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可见城中早有埋伏。

“大家小心,民房里面有埋伏。”他马上大喊了一声,带着人赶紧寻找掩护。

就在这时,先前那个可疑的房屋果然响起了枪声。街道两旁其他房屋也都冒出了敌人的影子,向还在大道中间的粤军士兵发动猛烈的攻击。二营一开始打得太顺利,军心士气都处于膨胀状态,现在突然遭到埋伏,不少士兵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立刻就被打了一个手忙脚乱。两旁建筑都有敌人,粤军士兵甚至连靠墙找掩护的地方都没有,前方又是明显的陷进,留给他们只有后退。

连文龙十分恼怒,大吼道:“拿手雷给我一个个炸!快!”

他一边喊着,一边自己取出了一颗木柄手雷,拉响之后等了两秒钟,然后塞进头顶上的一扇窗户里面。“轰隆”一声爆响,一阵浓烟伴随着无数碎片从窗户里冲了出来。

“你他妈的还愣着干什么,冲进去!”连文龙对身旁一个还蹲在地上的士兵大骂了道。

那士兵不敢再缩着身子,站起身来跑到刚刚被手雷炸过的屋子门口,飞起一脚踹开了木门,端着温彻斯特散弹枪冲了进去。只听见“嘭”一声闷响,散弹枪把倒在地上的一个受伤的桂军士兵打成了马蜂窝。他赶紧再次上膛,然后挨着一个个房间搜查,就在进入刚才副营长投掷手雷的房间时,顿时被眼前的一幕吓住了。只见一片狼藉的地上倒着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一个是妇女,另外一个是孩子。

原来民房里面不仅有埋伏,也有没来及逃跑的老百姓!

这时,连文龙拖着一个受伤的士兵退到屋子里面来躲避,两个粤军士兵跟着进来,靠在窗户口向对面的屋子射击。连文龙冲着屋内喊了一声:“三水,三水,屋子里面都检查了吗?”

三水支支吾吾好一阵,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连文龙走了过来,当他看到那母子的尸体时,脸色一下子苍白了起来。

“大人,刚才……手雷……把他们炸死了……”三水有些颤抖的说道。

连文龙沉默了很久,最后叹了一口气,拿出一副严肃的面孔说道:“别他妈的婆婆妈妈,这是战争,战争就会死人。赶紧跟我出去继续战斗!”

三水只好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了。

粤军士兵大多数仍旧太嫩,虽然经历过些许战斗,可是战场上未曾见过的场面还有很多。他们身为第一代粤军,只能一步一步踩着铁与血熬过去,才能成为真正的战士。

二营在断口处遭到强烈阻击,交战中断口里的煤油也被流弹点燃了,大火瞬间形成了火势,两米宽的沟壑顿时变成了一条盘踞街道中央的火龙。火焰几乎有两米多高,因为横跨面太长,粤军士兵哪怕要硬冲过去都是不可能的。双方各自占据屋檐、巷道交战,一时陷入了僵持,随着隐藏在城内的桂军渐渐收拢,对于粤军来说甚至陷入了被包围的境地。

一营营长林广利在东城门集合了队伍,准备进入城中支援第二营。刚出发不久,遇到了一个二营派来联络的通讯兵,通讯兵把二营的情况汇报了一边,请一营赶紧迂回到敌人后方打破埋伏圈,否则两个营只能被活活的拖在断口那边。

林广利沉思片刻,决定将二连的一挺重机枪调进城去,夺得一处制高点,压制埋伏在民房里的敌人,同时亲自带队避开主干道,从其他方向稳扎稳打的清理城中的敌人。

重机枪很快在一个有利的位置夹了起来,粤军活力一下子提高了一个档次。

第二营得到了火力援助,情况顿时好转。很快稳住了阵型。二营在重机枪的掩护之下,开始进行适当的突击,利用城内桂军分散埋伏的特点,慢慢推进攻势,逐一拔掉敌人的据点。重机枪跟着二营一路转移,步兵与机枪相互照应,渐渐又掌握了局势。主力部队放弃了主干道的进攻,绕道居民区挺进,但是依然留下一个排的人坚守断口,等待断口的煤油烧完的时候继续沿着大道进攻。

林广利率部进城时没有步第二营后尘,直接选择离开主干道,从周边的小路口进攻。桂军早就在城中各个民宅密集的地区设下埋伏,以至于一营的推进十分缓慢。好不容易打到一处小十字路口时,对面一座两层建筑的窗户突然推开,一挺沙俄M1905式重机枪探出枪口,“突突突突”的喷出了火舌。

冲在前面的几名粤军士兵应声栽倒在地,要不是警卫员奋不顾身扑倒林广利,只怕他即将成为此次作战第一个阵亡的高级军官。林广利赶紧匍匐到一旁一个转角处,同时对后面的士兵大喊了起来:“快隐秘,有重机枪!找地方躲起来,快!”

粤军士兵在听到重机枪的声音时,第一反应就是找掩护。桂军一架重机枪堵在路口,很快把整个十字路口的封锁了。原本还密密麻麻在巷子里面穿梭跑动的士兵,转眼间一扫而空,一个个争先恐后的躲进最近的房屋里面,避开暴露在重机枪的视线范围之内。

桂军重机枪停火,不过机枪手在防弹护板后面警惕的观察着各个路口,只要发现有人露出一点点身体,立刻疯狂的送上十几颗子弹。

一个粤军士兵抱怨了起来:“咱们的重机枪调去给二营用了,这下可好,几百人就让一挺重机枪堵死在这里了。”

林广利伸手抽了这士兵一下,骂道:“蠢货,就算咱们现在有重机枪也没个屁用,不等你把重机枪架起来,对方一梭子已经连人带枪直接送上天。笨蛋。”

士兵委屈的说道:“大人,那,那现在怎么办?”

林广利沉了沉气,突然脑海灵光一闪,马上叫道:“去,通知警卫排的狙击班,让狙击手打掉对面那挺机枪。机枪手一死,咱们马上冲过去。”

第255章,狙击手显神威

狙击手这个新兵种第一次投入战场,各级长官都有一点不适应,要不是早先上面专门派发了通知介绍狙击手的作用,只怕所有人都以为这个兵种就是打枪准一点罢了。一营警卫排狙击班接到命令,很快找到了合适的狙击位置,一个狙击小组小心翼翼的就位,另外一个小组则故意暴露行踪吸引火力。

桂军重机枪再次喷火,可是还没打上几枪又没声了,机枪手的脑门多了一个血窟窿,人一下子瘫倒在防弹护板上。副射手吓了一条,马上要去接手重机枪,结果远处再次传来枪响,一颗子弹呼啸的穿过了他的脑壳。

林广利大喊一声:“兄弟,跟我冲!”说完,拧着手枪第一冲了出去。

营长身先士卒,士兵自然不敢落后,所有人简直比逃命时都要积极,仅仅五分钟就攻陷了十字路口两层建筑,俘获了那挺沙俄M1905重机枪。

“哈哈,咱们又有重机枪了。兄弟们,扛着走。你,负责子弹箱,让我看看还有多少子弹。哟,还真他妈的不少。”林广利十分兴奋的大笑了起来。

粤军继续向城中渗透,然而巡防营的阻击十分坚决,论兵力巡防营要超过两个营粤军,只是区域战场上容下的兵力有限,巡防营不可能一窝蜂全部涌上来反击粤军。一营好不容易突进了西南方向的腹地,再次遇到一个强力的火力点。他即可命令架起缴获得来的重机枪组织火力网,压制对方在巷道中的步兵线。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巨响,一颗榴弹炮在重机枪前方爆炸,整个房顶都被掀翻,重机枪立马交代当场。

“营……营长,咱们的重机枪又没了。”紧跟着林广利的那个士兵悲伤的说道。

“没了就没了,老子等下缴了他们的大炮。扑他老母,他们竟然有榴弹炮!”林广利摸着自己的下巴,显得有些郁闷。桂军占据着一条小街对面的所有商铺、民房,还有二楼以上的有利位置,兵力差不多有两百多人,虽然没有重机枪,可是后方不知道什么地方藏着一门榴弹炮。整个防线对第一营来说很吃亏。如果先前那挺重机枪还在的话,尚且还有发动冲锋强攻的可能。

双发僵持着交战了半个多小时,团部的通讯兵找了过来。

“林营长,团长要求下午三点以前将敌人全部逼退到西北方向。”

林广利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现在都上午十一点多了,他的部队才推进距离东城门不到三里远的地方,要在剩下四个小时之前完成任务实在是太困难了一些。他对通讯兵说道:“城内的敌人差不多是我们的两倍,我们现在被他们拖进巷战,没办法那么快推进。”

通讯兵说道:“三营在十二点整会赶来支援,十二点半时教导团炮兵队会向西城打一轮炮。团长说了,这是死命令。要是拖到晚上还在巷战的话,咱们会被活活的拖死。必须天黑前拿下贺州县城!”

林广利叹了一口气,咬牙说道:“知道了。”

通讯兵走后,林广利面对前面的敌线没有其他的办法,城中任何一幢房子都可能由埋伏,丝毫没有迂回进攻的机会,唯一的办法就是死磕,硬碰硬。他找到二连连长,让其组织敢死队发动一轮冲锋。

十分钟后,五十名士兵开始进攻,小街道不算宽,很容易就冲到了对面。

可是就在这时,大炮再次响起,一颗炮弹正好炸在了道路中间,一下子把后续部队截断了。桂军士兵在房屋里面疯狂的阻击,枪弹如雨,十几个刚冲过去的粤军士兵一下子被压制住,只能缩着身子躲在一个门廊下面。桂军手榴弹拼命的招呼,门廊很快被炸塌了,好几个士兵被压在了下面,其余士兵失去了掩护,只能往后逃跑,背脊顿时成了活靶子。

第一轮冲锋损失惨重,桂军炮火还在不断的轰炸,而且一炸一个准。

林广利气急败坏,他再次动用狙击班辅助,当然这次不可能用狙击枪对付大炮,目前为止连大炮的方位都还不清楚。他发现高楼上埋伏的士兵正充当着炮兵的眼睛,这些敌人居高临下,将粤军埋伏的位置和进攻路线看得一清二楚。狙击班的任务就是打瞎这些眼睛。

巷战对于狙击手来说有很大的发挥空间,只可惜他们现在是进攻方而非防守方,否则一定会让敌人头疼到抓狂。

狙击班压制了高层的敌人,林广利发动了第二次冲锋。

虽然炮火精准度下降,但依然是一个重大的火力输出,再加上敌人的手榴弹和密集火力,第二轮冲锋再次失败告落。林广利看着怀表的时间,又看着手下的损失,心中又怒又急,可是这些都无法改变现状。

然而正在这困局之际,前方大约五百米远的地方传来了一声爆炸,很快街道对面的桂军防线出现了混乱,躲在房屋里面的桂军士兵似乎调转头向后方开火了。几分钟后,只听见桂军士兵有人大喊:“大炮被炸了,大炮被炸了。”

“后面有敌人,荣宁路失陷了,我们被包夹了!”

“别他妈的都到后面来,看着点前面,扑x你个老母的快去看着前面!”

一个狙击手匆匆跑了过来回报道:“营长,有一支咱们的队伍从后面打过来了。”

林广利闻言振奋了起来,连忙问道:“哪里的部队,二营的吗?”

狙击手说道:“还不清楚。对面也有狙击手,他们在楼顶上向我们打信号。”

林广利绝地逢生,大喜不已,连忙说道:“管他的,赶紧趁这个时候抢攻!”

半个小时后,一营总算突破了这道防线,从后方突袭而来的一队人敢来回合,竟然正是先前走散的前锋连。

李文昇匆匆忙忙跑来见林广利,汇报道:“大人,总算跟您回合了。属下炸毁一门敌炮,俘虏军官三人,士兵二十五人。”

林广利破口大骂了道:“你他妈的还有脸说?你是前锋连,不是敌后突击队!”

李文昇早就做好了挨骂的准备,自责道:“属下知错,愿受惩罚。”

林广利哼了一声,伸出手指狠狠的指了指李文昇,冷冷的道:“这次先记着,要不是团部有命令,我立刻就办了你。”

第256章,贺州大捷

第三营赶到贺街之后,几乎没有任何休整,直接投入了贺州县城的作战。

支援部队的到来给第一营、第二营增添了生气,同时十二点三十的炮轰正好击中了城中的粮仓,巡防营军心大震。此消彼长之际,粤军的进攻渐渐从巷战困境中扭转过来,很多桂军士兵几乎已经放弃顽抗,一旦发现有战友逃跑或者防线突破,立刻就丢下武器趴在地上举起双手投降。

下午四点,比预计计划延迟了一个小时,三个营分别控制了南、北和主干道。主干道断口的火焰下午两点时总算熄灭,第三营顺利切入西城区,与第一营打了一个包夹。贺州县城内巡防营残余部队被逼至城西北方向,都统李治廷已经无法沉得住气,聚集了剩下的兵力在城西北布下最后的战场,企图决一死战。

然而韦汝骢将巡防营逼入西北城去的目的,正是利用炮兵的火力密集压制,尽快击溃桂军最后的防守。纵然三门大炮火力不够强大,但是一天的战斗再加上此时此刻的炮弹,最起码也能消灭最后的士气。粤军晚上是不会再进攻,因为城中地形实在不熟,夜间巷战难度势必很大。纵然不能打垮最后的残军,也要确保这伙人没有信心发动夜袭骚扰。

炮兵队轰击了一个基数,整个西北城区陷入了火海之中。

趁着天色还没有入夜,三营派出一支侦察队前往西北城区探查敌情。小队一共只有十五个人,深入西北城区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袭击,在穿过一片烧着的大宅院之后,忽然发现大宅院后面竟是一片小树林,小树林里正瘫坐着数百名桂军士兵,一个个垂头丧气,或靠或躺,武器、子弹散得到处都是,俨然就像是一群乞丐似的。

就在这时,从后面突然又踉踉跄跄的走来一队衣衫残破的桂军士兵,立刻发现了躲在大宅院护墙附近的粤军士兵。一个殿后的粤军士兵同样也发现了这队人,马上大叫了起来:“敌人,敌人!”同时举起了手中的步枪。

侦查小队的士兵赶紧回头,齐齐举起了手中的步枪。

那一队破破烂烂的桂军士兵竟然吓得直接趴在了地上,高举双手说道:“别开枪,别开枪,我们投降,饶命呀!”

“我家还有老母亲,放过我吧!”

“我们都只是混口饭吃的,我们投降!”

粤军士兵顿时傻眼,对方人数有二十多个,而且还是先发现他们,竟然就这么白白投降了?不等他们反应过来,树林那边数百名桂军士兵听到了动静,一个个提着枪跑了过来,很快就把整个大宅院围得水泄不通。粤军士兵不禁紧张了起来,好几百人围着他们,纵然自己是神枪手又有重机枪在手,也不可能打得过这么多人呀。

桂军士兵一个个瞪着眼睛看着这些粤军士兵,一时间谁也没说话,谁也没有动弹。

侦查小队所有人后脊背冷汗不止,心想这次完蛋了。不过他们又发现这些桂军士兵的神态有些不对劲,几乎没有人抬起手里的枪对准这边。一时间,又是惶恐又是疑惑。

突然,站在最近的一个桂军士兵小心翼翼的开口了:“投降……给馒头吃不?”这个士兵脸上让火焰熏得黑漆漆的,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侦查小队惊讶不已,十几个人面面相觑显然没能反应过来。

这时,另外一个士兵又说了道:“咱们用枪换馒头,可以不?”

“是呀是呀,我们也不想打了,都统都被炸死了,我们一天都没吃饭呢。”

“只要不杀我们,给我们饭吃,我们啥都干。”

“行不?城都没了,再不给饭吃,咱们只能去抢村子里面的庄稼了。”

桂军士兵接二连三的央求了起来,俨然一副乞讨的样子。不过这些旧营的士兵本来就没什么自尊心,无非是混一口饭吃。下午时粮仓被炸了,巡防营几乎处于断粮的困境。刚才一番轰炸都统李治廷不幸阵亡,还有力气跑的早跑了,剩下的人饿得实在跑不动,又没有一个军官站出来指挥,索性等着投降好了。

粤军侦察队听到这些话,一下子都松了一口气。

十几分钟后,侦察队带着这几百号俘虏回到了中央大道,向三营营长做了交代。这件事立刻成为了第一团的一桩奇闻,十五个人俘虏了三百多名敌军,简直让人哭笑不得。不过这些残兵的投降意味着贺州之战的结束,当晚第一团团部移驻城内。虽然城中此时此刻大部分成了废墟,一些地方火焰还未扑灭,尸体到处都是,可是韦汝骢坚持认为团部进入城中,才算是彻底占领了贺州。

半夜一点钟时,教导团第一营在城外回合了炮兵队,一同押送着物资赶到贺州。后续粮草的送达,解决了城中缺少军粮的情况。虽然一天的作战损失了一些兄弟,可俘虏的人数要远远超过损失的人数,粮草是一个不小的问题。

教导团一营还带来了无线电报机,马上向后方发去了捷报。

电报是在早上七点时送到云浮师部,吴绍霆接到这个消息感到欣慰,第一团总算是打了一场像模像样的战斗。严格的说一团兵力要比贺州巡防营少五百人,这算得上是一场以少胜多的攻坚战了。他当即回复电报,要求第一团原地驻扎贺州,等待下一步指示。他的目的不是入侵广西,而是尽可能先发制人消灭桂军的生力部队。尤其是贺州和五洲这两地早已准备就绪的桂军,只要打垮这两路人马,必然会伤到陆荣廷的元气。到时候就算陆荣廷依然坚持要打,桂军全体士气只怕也支持不住。

何福光同样很兴奋,贺州作战的参谋工作一直是他在负责,吴都督关心的是整个大局的统筹。贺州一日告捷,让他脸上添光不少。他等吴绍霆看完了电报,然后问了道:“都督,我认为应该尽快发动梧州作战。贺州告捷,士气大振,军心激励,正是一鼓作气的好时候。”

吴绍霆沉吟道:“梧州可是一个大城。”

梧州衔接两广水陆两路,东西贸易尽皆在此,城镇规模和驻防情况要远远比贺州更严重。他并非不愿意拼,只是梧州难攻难守,拼下了梧州只怕将成为一个“绞肉机战场”。梧州一旦丢了,陆荣廷若还能沉得住气,那可真是一个魔幻故事了。两广的部队必然会在梧州的土地上发生难分难解的大战,双方消耗下去只会两败俱伤。

何福光思索片刻,认真的分析道:“都督,我军有不少以前二十三镇的旧部,二十三镇的司令处在梧州驻扎了好几年,这对我们来说是有利的条件。我知道都督很担心拿下梧州之后会有很多后顾之忧,可是昨日一战即发,两广已是水火。湖南方面拖不了多久,一旦北军下来,咱们这边的交战必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而‘退’,那可就是一败涂地呀!”

吴绍霆缓缓点了点头,神色显得很虚幻,他站起身来绕过办工桌,走到指挥所大厅的大沙盘前面,仔细盯着沙盘上的作战推演图。何福光紧跟着吴绍霆走了过来,他有些不明白,这个沙盘推演图只是局部战图,两广大地图可挂在参谋室呢。

“打是要打,但不能这么打。”吴绍霆喃喃的说道。

“都督,您的意思……?”何福光不解的问道。

“得有点手段。广西这个地方很有意思的。陆荣廷敢派人来拉拢我广东的大户,难道我就不敢派人去策反桂军吗?”吴绍霆露出了一丝笑容,淡然的说道。

“都督果然英明。广西势力错综复杂,确实有可图之处。不过那前线的事是否要先告一段落呢?”何福光理解的说道。

“嗯,就让兄弟们先休息一阵。”吴绍霆说道。

贺州沦陷的消息让广西军政府为之大惊,陆荣廷一开始认为吴绍霆炮击梧州大营只是故意挑衅,目的就是逼迫桂军与之一战。湖南、江西的形势陆荣廷和吴绍霆都明白,所以陆荣廷知道吴绍霆不会坐忍,而他却有这个耐心,等到北洋军南下之际,就是自己报仇之时。可万万没料到,梧州炮击的同一天贺州就丢了,粤军简直是不按套路出牌。

南京都督官邸传出了一阵瓷器破碎的声音,没过多久又是木具摔落的声音。客厅里一片狼藉,军政府参谋部前来传递电报消息的几个军官一个个正襟肃立,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李治廷死了?李治廷死了?”

陆荣廷怒容满脸,来回的在客厅踱步,嘴巴上还不停的念叨着。他还穿着一身短褂子,跨着一双木屐鞋,左脚大拇指正在出血,那是刚才一脚踹翻茶几时刮伤的地方。客厅里除了他的念叨和木屐“啪啪”的声音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声音。两个下人站在门外吓得只哆嗦,根本不敢进来收拾地面。

“他剿了那么多年的土匪毫发无损,就这么死了……就这么死了!老子在右江时他就跟了我,如今二十五营的宁武军有他一半的血汗,就这么死了!”

陆荣廷越说越激烈,广东一寸土地还没谋到手,自己已经是损兵折将还丢了一座城,这种打击简直是无法忍受的。

这时,陈树勋沿着院子的鹅卵石小路快步走了进来,他看了一眼客厅的情况,心中自顾自叹了一口气,自己是刚接到贺州的消息,立刻料到都督的脾气。他沉了沉气,大步走了上去,说道:“都督,这个时候发脾气也没用。”

陆荣廷问道:“那好,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陈树勋郑重其事的说了一个字:“忍。”

陆荣廷冷笑了起来,大叫道:“粤军都打到我们广西来了,你叫我忍?李治廷殉职,贺州五营折了三营,粤军现在不是欺负到大门口,这是正儿八经的闯进咱们家里来了!”

陈树勋叹了一口气,他坚持的说道:“都督,此事正值关键,小不忍则乱大谋。粤军敢主动进攻,已经说明他们沉不住气了。我们可不能沉不住气。现在跟粤军火拼的话,咱们讨不得半分利益,弄不好倒让北洋的人渔利其后了。”

“你放屁!”陆荣廷大骂道,唾沫星子喷了陈树勋一脸,“老子只知道一个道理,人若惹我,我必奉还。粤军敢犯我桂境,老子倒要看看谁玩得过谁。去,马上把李汉章叫来。”最后一句话是冲站在门口一名参谋部军官的。

参谋部军官匆匆离去。李汉章是军政府总参谋长,也是陆荣廷多年来的军师。李汉章从来不关心政治,陆荣廷要找他时唯一的目的那就是军事行动。

陈树勋知道陆荣廷心意已决,他再劝说也是无益。沉默了一会儿,他说道:“都督,王祖同已经到桂林了,前天到的。沈鸿英昨天去了一趟桂林与王祖同会了一面。”

陆荣廷眯起了眼睛,脸色由盛怒转为阴鸷,他转过身来盯着陈树勋问道:“韦荣昌联络沈鸿英难道一点进展都没有?”

陈树勋不置可否的说道:“韦荣昌昨天晚上回电,称沈鸿英这人十分势利。”

陆荣廷冷冷“哼”了一声,笑道:“势利?沈鸿英这人目光短浅,他若真懂得分清势力,就不会巴结王祖同献媚袁世凯。我们的袁大总统会在乎这个小丑吗?先不要理他,姓沈的早晚会知道广西的天下是谁的。说说王祖同,我们的袁大总统派他来究竟何为?”

陈树勋不动声色,道:“监视都督。”

陆荣廷干笑了几声,随即说道:“好的很。姓王的还没到南宁之前,你给我派人好好打听一下他的底细,看他有什么嗜好,好好的招呼着。”

陈树勋微微摇了摇头,说道:“听说王祖同是袁大总统的心腹,这人狡猾的很,只怕不会轻易买账。”

“总之,防着他!”陆荣廷下了定义。

第257章,广西战略

一个小时后,陆荣廷在都督官邸会议室进行了一场会议。

李汉章是一个年逾四十的人,早年中过秀才,后又投考武举未果。陆荣廷出任右江镇总兵时,他时任右江镇兵马司参军,多次为陆荣廷筹谋献策,助其平叛剿匪。贺州失陷的消息他是第一个知道的人,陆荣廷在都督官邸发脾气时,他已经召集了参谋军事部署会议,研讨布防反攻的计划。

“荣帅,依属下看,陈副官的意见很对,大方面属下的建议与陈副官出入甚微。”李汉章说话的语气很有感染力,仿佛是天生的演讲家。他不亢不卑,不疾不徐,表情更有一种大将临危不乱的风采。

陆荣廷脸色不好看,不过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李汉章又说了道:“但是粤军进犯,无论如何我们不能坐视不理。一而再再而三的无动于衷,只会增长敌人的士气,降低我军的斗志,此消彼长的影响十分严重。”

陆荣廷沉着的问道:“你有什么建议?”

李汉章走到刚刚挂起来的广西战略地图前,拿起指挥鞭在贺州以西划了一个大圈,说道:“属下认为,眼下应当故意放松贺州西北方向所有地区的防御,坦然让粤军继续西进。我军只需加强在漓江沿线的布防,严防粤军越过漓江南下。同时恪守梧州,严防死守,决计不能让梧州有任何闪失。”

陆荣廷扬起了眉毛,露出一副诧异的脸色,李汉章这是布什么局?

李汉章不等陆荣廷发问,接着道:“粤军兵力有限,以目前布局来看,粤军只打算调第一师应付我军,第三师三个战斗团囤积韶关,显然是为了戒备湖南方面。因此我布下诱敌深入、分散兵力的策略,只要粤军敢继续进犯,让他们先尝足甜头。”

陆荣廷陷入一阵沉思,他猜出李汉章的意思依旧是“拖延”,把粤军都拖到广西境内,施以疲兵之计,只图最后的决战!

李汉章看了陆荣廷一眼,慢条斯理的又道:“贺州以西至桂林一带多是山环地形,行军困难,易于埋伏,有利于慢慢消耗粤军主力。我们将战线延长,迟早会让粤军陷入兵少地广的境地。就算粤军有足够的兵力投入,主力全部到了广西,一旦北洋军突破衡阳压下来,粤军首尾不能相顾,必然两头告败。”

陆荣廷喃喃的说道:“拿我们广西来诱敌深入,这也太狠了。”

李汉章淡然的笑了笑,说道:“放长线,钓大鱼。粤军既然这么得意,索性就让他们再得意一下。一时得意不算什么,笑到最后才是胜利。”

陆荣廷不急着下定论,他问道:“如果贺州的粤军不西进,那当如何?”

李汉章将指挥鞭戳在了梧州上,不慌不忙的说道:“如果粤军不图眼前利益,那他们必然是想在梧州定下决战的战场。以目前看来,粤军急着先发制人,目的就是想在北洋军南下之前打垮我们桂军。我们要么在漓江以北放长线,要么固守梧州硬碰硬。不管怎么哪一点,只要能耗到北洋军到来,这一把我们就赢定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陈树勋在这时开口提出了质疑:“李参谋长,大策略上你我一致,只是在梧州的细节上我却有几分担忧。诚如李参谋长所说,让粤军深入境内拖长战线,确实是好的对策。然,一旦粤军选择从梧州下手,我军采取死守的策略,一定会陷入可怕的拉锯战。到时候纵然成功拖住了粤军,可我军损伤也必然不小。北洋军可不是一个可靠的盟友,到时候能否顺利拿下广东还得看他们的脸色呀。”

李汉章好整以暇的点头赞同道:“陈副官所言极是。”

旋即,他加重了语气,再次抛出了自己的观点:“可是陈副官也要清楚一件事,假如我们不死守梧州,这个交通重镇丢掉,粤军船艇溯江而上,足以横切我整个广西。利用漓江河运完全掌控整个战线的距离。除此之外,漓江以南平坦的地形可长驱直入。从梧州到南宁唯一可守之处只剩下玉林。就算我们在玉林阻击粤军,结果与在梧州阻击有什么不同?与其丢掉门户,还不如死守门口。”

陈树勋听到这里,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场仗还真不好打!

陆荣廷微微颔首,说道:“克宁的话很有道理。我军未战而丢贺州已经够丢人了,要是再丢掉重镇梧州,放粤军到玉林决战,那岂不是更丢人?”

粤军攻克贺州的消息不单单在两广成为惊闻,同时在湖南、湖北甚至北京也引起了重视。吴绍霆不遵中央政府命令卸任广东都督已经是大事,竟然还敢主动出兵广西,这年轻人实在是太狂妄了。不过不得不说,吴绍霆这一战打出了十足的意义,一方面展现了粤军的威力,另外一方面也告诫北洋军和桂军,他战略阴谋了如指掌。

曹锟接到这个新闻之后感到压力很大,他这个北方大汉自从入湘以来一直酝酿着一个惊天的想法。湖北的命令是让第一步兵协尽快攻克衡阳,剿灭焦达峰的革命军,尽管没有急着公布下一步命令,可是不难猜测显然是进攻广东。他和他的麾下在入湘以前就已经有了一种想法,打广东是无利可图的。

前清还在的那一会儿,第一镇缺粮少饷已经有一阵子了,谁叫第一镇统制是凤山呢!袁大总统上位之后,第一镇的情况也没有完全好转,直到凤山调走之后,粮饷才彻底落实了下来。曹锟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吃点苦不算什么,他深知从戎之人的利益来者行军作战,局势越吃紧,粮饷越是不敢中断。对曹锟来说粮饷是小事,他不会为这点蝇头小利瞎折腾,关键是有头脑的人会恰到好处的利用战争谋大利。

广东是不是一块硬骨头,曹锟一点都不关心。他巴不得广东真的是一块硬骨头,这样才能去吊住袁大总统的胃口。他的计划是尽快摆平湖南的战事,顺便趁机控制湖南二十五混成协,然后拥兵湖南,威慑四川,坐等西南乱成一片,趁机向上面索取更多的利益。

只是现在曹锟的计划恐怕要告吹,粤军都打到广西省境去了,上面必定会紧催。不过这未尝不是一个新的机会,长远打算不能实现,索性趁着这个风头浪尖大捞一笔。

朱执信和王长龄在贺州告捷后的第三天从广州前往柳州,因为两广正处于交战时期,交通不算方便,直到八月五日中午两人才抵达柳州。休息了半日,朱执信通过本地同盟会成员的关系,总算与刘谷香取得了联系,约定次日在柳州罗池书社见面。

第二天朱执信与王长龄准时来到了罗池书社。书社坐落于柳江岸边,湍湍的江水驱走了炎热的暑气,竹木结构的屋形通风透气,不可不谓是一处幽雅清静的书香之地。刚走进大门,只见门庭走廊上席地坐着几个青年,正安安静静的翻阅书籍。一个靠近门外的青年看到有人走进来,放下书本站起身迎上前。

“两位先生有事?”青年礼貌的问道。

“是谷香先生约我们前来。”朱执信说道。

王长龄是福建人,虽然在广州任职多年,对两广地区的方言依然不甚了解。他这次陪同朱执信一同前来,主要是负责朱执信的安全,所以默然站在一旁不说话。

青年扬了扬眉毛,不疾不徐的又问道:“两位是广州来的同志?”

朱执信点了点头,微笑道:“正是。”

青年于是说道:“请两位先生跟我来。谷香先生还没有过来,两位先到竹楼喝点凉茶吧。”

朱执信、王长龄跟着青年穿过了门庭,走廊上席地而坐的其他读书青年从始至终目不斜视,专心致志的看着书。这一幕让朱执信感到很欣慰,可见刘谷香对文化教育十分重视,严格指导青年一代要认真学习。

过了门庭,来到书社主楼,带路的青年没有停步,直接又从后门出了主楼。后院很宽敞,有几颗上了年纪的大树,树荫下又有一些人,或看书、或下棋。后院尽头是一座两层高的小竹楼,简单整洁。竹楼里没有人,二楼只有一张小茶几,上面摆放着各种茶具。带路的青年请朱执信、王长龄上二楼小坐,又通知杂工送上凉茶。

朱执信与王长龄一边喝茶,一边欣赏窗外柳江风景,碍于书社清静的环境,他们尽量保持沉默。大约等了三十分钟,两个人觉得有些奇怪时,楼下后院传来了声音。那些在大树下看书下棋的人纷纷起身,向一行人从主楼走来的人行礼问好。看到这里,他们立刻猜到这些人当中应该就有刘谷香了。

竹楼楼梯传来了脚步声,最先走上来的是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人,随后是一位肤色黝黑的汉子,再后面还有三个人,这些人透着十足的军人气质。

朱执信和王长龄忙站起身来。“谷香先生?”朱执信对文质彬彬的中年人问道。

尽管刘谷香曾去过广州、香港等地参与革命活动,不过不巧的是朱执信并未见过其一面,只知道此人曾经中过举人,想当然的认为对方应当是书生模样。当然,如果吴绍霆没有提前完成广州起义,按照正常历史的进展,朱执信会在广州新军起义和黄花岗起义是结识刘谷香,显然现在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那中年文人怔了怔,随即哈哈笑了笑,转过身来介绍道:“想必这位是朱先生了,我并非谷香先生,这位才是。”他指了指身后那个皮肤黝黑的汉子。

朱执信和王长龄齐齐诧异,万万没料到刘谷香竟然武夫的形象。

刘谷香爽朗的笑道:“怎么,刘某的容貌让两位意外了?”

刘谷香,名起今,字谷香,清马平县人。广西辛亥革命领导人之一,革命烈士。清末举人。为反清救国,弃文就武,矢志革命。1906年入广东将弁学堂习陆军。1907年赴香港,加入孙中山领导的中国同盟会,后在香港、广州、梧州、浔州、柳州等地从事革命活动,策划反清起义,并在柳州组织建立同盟会广西分会,为辛亥革命培养了众多骨干。1911年农历3月29日,黄兴在广州发动反清武装起义,他奉命召集广西会党同志20多人,与黄兴一起攻打两广总督署,歼其守卫。后因清军援兵到达,寡不敌众,遂退出总督署,起义失败,避往香港。武昌起义后,先到广州联络新军,光复广州,任广东都督府秘书长。1911年11月13日,刘谷香奉派回广西柳州,先任广西右江军政分府总长,开创柳州民主政治新局面,后任广西陆军第五军统领。1913年袁世凯篡夺革命果实后,图谋称帝,他积极响应孙中山领导的倒袁运动,并在柳州起兵讨袁,通电响应各省,宣布广西独立,因沈鸿英出卖,不幸被袁世凯的爪牙陆荣廷缉拿。同年10月14日,在柳州东门从容就义。

朱执信尴尬的笑了道:“是有一些意外。原以为谷香先生相约在如此幽静的书社,一定是一个温文尔雅的文士,没想到谷香先生竟然是这般豪迈洒脱的壮士。”

刘谷香笑道:“五年前我曾在香港跟展堂先生会过一面,朱先生与展堂先生关系甚密,难道不曾听说过在下一二?”

第258章,变中变

朱执信有些唐突,保持笑容说道:“展堂先生倒是提起过谷香先生,但大多是讲述谷香先生的革命精神,少有告知谷香先生的容貌。今日仓促失礼,还请谷香先生海涵。”

刘谷香微笑道:“朱先生客气,在下先前说笑罢了。来来来,大家请坐。”

落座之后,他又介绍道:“这位正是罗池书社的社长张国兴,字建元,也是同盟会广西分会联络处主任,去年还受临时政府邀为广西军政府教育部部长。”

先前被朱执信误会是刘谷香的那位中年文山,微笑着向朱执信点头示意了一下。

朱执信道:“张先生文骨显然,先前在下误会张先生,罪过罪过。”

张国兴坦然笑道:“朱先生切莫在意,小小误会不值一哂。”

刘谷香随即又介绍了另外三个军人模样的人,其中两人是革命军领袖,一个叫王冠三,另外一人叫黄日高;另外一个人是广西新军都统刘震寰派来的联络官唐观礼。众人一番闲絮,很快进入了正题。在场除了王长龄不是同盟会会员之外,其余皆是同盟会同志,因此不需要任何拐弯抹角、旁敲侧击,相互坦言不讳。

“这么说,北洋军在湖南是势在必得了?”听完了朱执信的分析,刘谷香沉声问道。

“焦将军势单力薄,北洋军如狼似虎,败下阵是迟早的。到时候北洋军顺势南下,直取广东,革命首义之地危在旦夕呀。”朱执信语气凝重的说道。这些话都是他来之前,吴绍霆亲自交代过的,务必要让刘谷香知道局势的发展趋势和前景堪忧。

刘谷香与王冠三、唐观礼等人对望了一眼,唐观礼叹了一口气,说道:“北洋第一镇克了湖北,湖南必然是守不住的。吴都督既然早知这个道理,为什么还要主动出兵广西呢?我们刘将军说过,这个时候吴都督更应该陈兵于防,积蓄实力,抗击大敌才是正经。”

朱执信不懂军事,这时有些无从回答,自己来时吴都督也没交代那么多。

一旁王长龄适时的接过了话,说道:“广西陆都督已经投靠袁大总统了。陆都督的心思诸位必然比我们更清楚,他早就垂涎广东已久。吴都督若不先发制人,等到北洋军到时,那就一点优势都没有了。”

刘谷香不轻不重的砸了一下茶几,怒道:“陆荣廷狼子野心!我原以为此人可以信任,没想到……哎!”

朱执信看到这里,心中顿起希望,他说道:“谷香先生,既然如此,那这次事情还请谷香先生倾力相助。吴都督响应孙先生号召率先扛起反袁大旗,这可是为了完成革命大业的壮举。一旦广东失陷,不单单对全国革命志士是一次沉重打击,广西、福建同样会受到严重影响,到时候谷香先生只怕也难以自持呀。”

刘谷香缓缓的点了点头,随即叹了一口气,颇有无奈的说道:“这个道理我明白。上个月孙先生也有从*电报到柳州,这几天我一直都在积极奔走联络。只是到目前为止进展不大,滇系杨希闵接到松坡将军的命令,对此事保持中立,争取不到杨将军的策应,单凭我与刘将军两人之力只怕是难成大事。”

唐观礼也跟着叹息的说道:“刘将军的人马现在还是靠军政府下拨粮饷。陆都督的意图很明显,就是想借粮饷把持刘将军这一路。一旦我们起事,粮饷立断,军心不稳,后果不堪设想!实非我等没有报国之心,情非得已呀!”

朱执信立刻说道:“吴都督来时已经吩咐过,若谷香先生和刘将军愿意起兵,哪怕只是制造一些动荡,让桂军分心应付,广东会资助武器弹药和一笔款项。至于杨将军那边,我们与谷香先生别过之后,即会赶往西林面见杨将军,竭尽所能劝说杨将军响应讨袁。”

听到这里,刘谷香与唐观礼不禁再次对视一眼,若是能得到广东的援助自然是最好不过,问题是吴绍霆真能及时有效的接应物资吗?款项倒还好说,武器弹药这么招摇的东西,怎么能在战时穿过两广边境呢?

唐观礼担心刘谷香脑袋一热马上就答应下来,所以赶忙先说了道:“朱先生,此番刘将军不便前往相见,所以只派了在下前来。这件事事关重大,容在下先回去告知刘将军之后,由刘将军来做定夺!”

朱执信和王长龄明白唐观礼的意思,他们不可能强迫对方立刻做出决定,只好说一番客气的话。刘谷香沉默了一会儿,随即也告知需要仔细考虑,他请朱执信、王长龄两人在柳州先住一两天,一旦有消息会尽快再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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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紧挨着柳州北郊新军营垒的一条小巷子里,一个身影快步的向巷道深处走去。巷子尽头有一座院落,院子大门虚掩,里面传来了阵阵吆喝声。新军营垒附近的民宅住的都是新军军官,这里很多宅院的主人在闹革命那段时间就跑了,后来局势稳定了,主人回来索要房子,直接被枪杆子赶走。

那人推开了院门,只见院子里有几个打着赤膊的人正围坐一个石桌子边,一边划拳喝酒,一边大声喧哗,气氛甚是热烈。自广西逐渐安定之后,这些新军整日无事,喝酒作乐即成为了廉价而有效的娱乐活动。新来的人径直走到坐在石桌上席位置的一个中年人身后,这中年人全神贯注,划拳正酣,他只好默不作声的先等了一会儿。

“哈哈,你输了,你输大了,给老子喝酒,喝!”大战几回合,中年人总算拿下了这一局,哈哈大笑着催促对手喝酒。“别磨蹭,跟娘们儿似的,赶紧喝!”

这时,坐在一旁一个人撞了一下中年人,提醒道:“大人,老高来了。”

中年人这才回过头来发现刚刚走进来的人,他笑骂了道:“老高你鬼鬼祟祟做什么呢,来来,给老高让一个座儿。刘麻子,去屋子里再拿盆子花生来。”

老高正是黄日高,他下午与朱执信、王长龄、刘谷香等人会面之后,刚刚又参加了刘谷香与刘震寰的磋商会议。十几分钟前这场会议才刚刚结束,他连晚饭都没来得及扒上两口,直接赶到这个院子来了。面对中年人的盛情,他陪笑了一阵,说道:“还是下次吧,卑职有点要紧事要找沈大人您谈一谈。”

沈鸿英脸上依然嬉皮笑脸,不过眼神却闪过一丝精明,他打着哈哈的道:“什么要紧事呀,你婆娘要生了吗?这还真是大事呢。”他一边胡扯,一边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又对石桌前其他人说道,“你们先喝着,我去撒泡尿。”

说完,向黄日高使了一个眼神,两个人一起向屋子后面走去了。

其他人心照不宣,继续划拳喝酒吃花生。

来到正屋后面,这里年久不曾修缮,早已经长出一米高的杂草。沈鸿英走到草堆深处,解开裤腰带放水。黄日高站在不远处,稍微等了一会儿,这才开口说道:“沈大人,今天广州来的人跟刘都统和刘总长会过面了。”

沈鸿英沉吟了一声,问道:“是吗?广州的人今天到的吗?”

黄日高说道:“是昨天到的。昨天您刚从桂林回来呢。”

沈鸿英沉默了一会儿,他放完水系好了裤腰带,慢条斯理的转过身来,问道:“你们怎么谈的,有什么重要的消息么?”

黄日高把今日下午会谈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讲一遍。

沈鸿英微微点了点头,又问道:“那晚上刘都统和刘总长决定下来了吗?”

黄日高凑近一步,压低声音说道:“刘总长要比刘都统更担心一些。刘都统说,只要广东能顺利把物资送到柳州来,他必然响应讨袁的行动。刘总长认为不应该贪图一时便宜,要有长远的打算,咱们不能靠广州的物资吃一辈子。”

沈鸿英露出了一个冷冷的笑容,喃喃自语似的说道:“没想到刘震寰比刘谷香更有胆量呀!这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

“沈大人,您打算怎么办?”黄日高小心翼翼的问了道。

“我怎么打算不用你操心。你回去之后尽量劝一劝刘都统,让刘都统尽快答应广州方面的要求。等时机成熟了,我也会亲自去劝一劝的。”沈鸿英慢吞吞的说道。

“啊?那……小的明白了。”黄日高显然有些摸不清楚沈鸿英的真实意图,不过这些与他无关,自己只要照办就是。

说完了之后,黄日高没有急着离去,还愣愣的站在那里,眼中充满了期待。沈鸿英看了他一眼,提了提裤腰带,会心的笑道:“你婆娘真的快生了?”

黄日高憨憨的点头笑道:“是呀,黄婆子说过,估摸也就是这个月内的事了。”

沈鸿英伸手拍了拍黄日高的肩膀,欣然说道:“家里多了一个娃,日子确实增添了一些难度了。你放心,你替我办事大家心里都有数。明天一早我让我家那口子给你婆娘把银子送过去。”

黄日高连连感激道:“多谢沈大人,多谢沈大人。”

第259章,临阵换将

何福光步履稳重从参谋室走了出来,他一边看着手里的电报,一边轻车熟路的穿过指挥所大厅来到都督办公室。都督办公室是从大厅隔出来的一间小房间,除了两扇门帘子,几乎没有任何区隔。吴绍霆刚刚午睡起来,正在从水桶里舀着凉水洗脸,他听到了何福光的脚步声,甩了甩手上的水,直接用袖子擦了擦脸。

“哪里来的电报?”吴绍霆一边解开自己的领口口子,一边问了道,在炎热的环境里午睡是一件很考验人的事,睡着了或许没有什么感觉,醒来之后却燥热不堪。

“朱部长回电,刘震寰和刘谷香决定相应讨袁革命!”何福光振奋的说道。

吴绍霆接过电报看了一眼,笑道:“这是好事。”

何福光沉思了片刻,问道:“都督,刘震寰他们一定要先拿到资助才肯发兵。难道真的要先拿下梧州,然后从漓江输送军火吗?”

吴绍霆耸了耸肩帮,反问道:“你有更好的办法?从贺州翻山越岭吗?”

何福光沉了沉气,认真的说道:“其实我认为从贺州走要比漓江更安全。梧州必然是两广必争之地,战火拉锯下去,交通可不一定顺利。如果咱们发给刘震寰的物资让陆荣廷的人劫了,那可是适得其反的事呀。”

吴绍霆思索了片刻,从漓江输送物资是最快最迅捷的办法,若是换到贺州迂回一大圈,不仅要花双倍的精力,更要承担双倍的路途,相比之下未必比漓江冒险划算多少。

“先打,看看梧州是什么情况再说。”他叹了一口气说道。

“八月九日打?”何福光问道。

“等王长龄和朱执信到了南林再打。我仔细想过,延迟几天不会出什么大岔子,总不能让朱执信和王长龄他们有危险才是。”吴绍霆决定的说道。

“希望湖南那边能撑得住。”何福光叹了一口气。

两天后的傍晚,吴绍霆坐在桌子后面大口大口的往嘴巴里扒着烩饭,同时聆听着参谋室的电报往来。今天参谋室和电报室都十分忙碌,梧州的密探不断得发来最新的情报,参谋官门根据最新的电报分析梧州的局势。

“老鬼电,八月五日广西第二军第四、第五步兵标分别由宜州、象州南下,今日已抵达梧州西八十里处藤县。”

“老鹰电,八月七日南宁筹备一百五十石军粮,于今日运抵梧州。”

“蓝鸟电,八月二日桂林集结两百三十万石军粮今日余地梧州。”

“老鬼电,第四标标统王成武、第五标标统莫荣新。第二军总统制陆裕光。”

……

吴绍霆听着这些汇报,心中渐渐凝重起来,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拉扯着神经,既让人紧张又让人充满兴奋。陆荣廷把漓江以北的部队调到南方,大军压迫在梧州一线上,看得出来他的想法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

吴绍霆知道这种情况的结果就是一场绞肉机大战,虽然是两败俱伤的下场,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陆荣廷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都敢斗狠,吴绍霆没有理由不奉陪到底,只要这场大战能熬下来,粤军的名声必然响彻全国。

何福光、邓铿一起走了过来。邓铿正在咬着一块面饼,何福光从他手里掰了一半塞进了嘴里。两个人来到吴绍霆面前,看着吴绍霆吃的满头大汗,那烩饭无非就是热了热的茄子拌饭,不过在军队中算是很不错的伙食了。

“桂军看来真的是要死守梧州了!”何福光仓促的把先前那半块面饼咽下去,支支吾吾的说了道。他忙了一整天,中午只吃了半碗面,早就饿得有些慌了。

“他们明知道贺州有我们的两个团,竟然还敢漓江以北的兵力调到梧州,似乎是故意不理会贺州的威胁。”邓铿分析的说道。

何福光走到后面的水桶去舀了一瓢水“咕噜咕噜”喝了下去,长长的舒叹一声之后,他笑着对邓铿说道:“陆荣廷是故意诱敌深入,希望把咱们的主力部队都拖进广西去。让他去打这个如意算盘吧,要知道我们可是在打一场自卫战呢!”

邓铿看了吴绍霆一眼,只见吴绍霆端着饭碗正自顾自的往嘴里扒着最后一些饭粒,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禁奇怪道:“都督,您有什么看法?”

何福光同样有些疑惑,往常吴都督有什么话必然会说出来,怎么今天反倒沉闷不语呢?

吴绍霆放下了饭碗,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天气太热,只怕梧州这一仗不好打了。”

何福光、邓铿二人齐齐感到突然,吴都督怎么一下子提到这件事了。他们对视了一眼,随后邓铿点了点头,显出几分担忧的说道:“中午时警卫营有一个兄弟中暑了。封开县那边的二团最近也传来不少这方面的汇报,酷暑天气作战确实不容易。”

何福光说道:“有必要加强消署这方面的工作了。”

吴绍霆默然了一会儿,随后说道:“通知肇庆、广州,做好食用盐的供应。执勤之前士兵们都要先喝一大碗盐水。”

邓铿应道:“明白了。”

是夜,梧州城前防司令部会议室,大门被两个卫兵推开,第二军总统制陆裕光大步跨过门槛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的是王成武和莫荣新。会议室里第三混成协一众军官齐齐起身行礼。陆裕光抬手示意了一下,随后走到早就预留好的首座后面,王成武、莫荣新也各自走到空置的座位旁。

“林叔,请。诸位请坐!”陆裕光铿锵有力的说道。

“少帅请。”第三混成协协统林俊廷客气的回应了一声。

陆裕光是陆荣廷养子,在陆荣廷家里排行老大,虽然他与陆家没有血缘关系,可是一直深得陆荣廷的器重。如今年龄还未到三十岁,已然成为广西第二军总统制,可谓是广东吴绍霆之外最年轻的一军主帅。他向林俊廷颔首示意,不再任何客套,直接在首座上坐了下来。他有一个优点,做事从来不拖泥带水,正是这个优点让陆荣廷感到十分欣赏。

林俊廷第二个落座,其余将领相继坐了下来。主持会议的参谋官在正前方的地图板上,将梧州城的防御工作讲述了一遍,不过刚讲了一半,陆裕光已经漫不经心的玩弄手指,这让在座诸位都暗暗吃惊。除了王成武、莫荣新这两个第二军的人之外,第三混成协的部将大部分从未曾接触过陆少帅,可大家都听说过这位陆少帅是一个厉害的角色,怎么今日一见竟是这般德行?

【多谢各位打赏的大大,今日玩命更新,有什么意见欢迎在书评区提出,小弟经验不足,一定虚心纳谏】

第260章,陆裕光的野望

参谋官中规中矩的讲完之后,林俊廷终于忍不住问了道:“少帅,您有什么指示吗?”

论资历,林俊廷是跟陆荣廷一辈的,他虽然多次听闻陆荣廷夸奖陆裕光,可人都是有偏心的时候,谁知道这其中有没有水分?他前不久刚刚折了一阵,可不想梧州再出什么闪失,如今陆荣廷派陆裕光来主持梧州军务,如果这小子是“大炮”,自己可背不起这个黑锅。

陆裕光抬起头看了一眼林俊廷,淡然的问道:“讲完了?”

林俊廷耐着性子点了点头,甚至都懒得开口回答。

陆裕光缓缓站起身来,不慌不忙的走到地图板前面,他挥手让主持会议的参谋官下去,略微沉默了片刻,忽然探出手一下子将地图板上的图纸扯了下来,撕成碎片扔在了地上。这一举动立刻引起了全场哗然,参谋部辛辛苦苦制定的图样就这么毁了,让他们吃惊的是根本不知道陆裕光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俊廷“霍”的站起身来,刚要开口斥责,陆裕光却露出了一副十分严肃的脸色,大声的抢先了道:“从一开始我们的战略依据就是错误的!粤军都打到贺州了,我们却还苦思冥想如何在梧州打一场防守战,攻守的角色完全颠倒。愚蠢!实在是愚蠢。”

林俊廷一下子呆住了,涌到嘴边的话竟然又活生生的咽了下去。在场其他人同样诧异不已,先前还是漫不经心、玩弄手指的陆少帅,转眼间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

“在座诸位千万别忘了,第三混成协之所以从南宁进驻梧州,那是因为父帅要遵从北京政府的命令,接管广东军政大权。也就是说,原本应该是我们进攻广东,现在却让广东人打到广西来了,这是何等的荒唐!今日裕光奉父帅之命接管梧州军务,唯一的主旨即是纠正我军的态度!”陆裕光颇有气势的说道。

“少帅,您的意思……”林俊廷吃疑的问道。

“从现在开始,我军转守为攻!我不要再看到任何防守的规划,我军已陈兵梧州五个标的兵力,接近一万人的部队,难道还怕河对岸的两个团吗?”陆裕光郑重其事的说道。

“可是少帅,参谋部的指示是拖延战事,等待湖南的北洋军南下呀!这个指示也是大帅亲自拟准,我们怎么能随意更改?”林俊廷质问道。他虽然不是那么严格的信奉“坚决执行命令”的教条,可是现在的关系很微妙,大帅下达了命令,而少帅要做更改,这传出去只怕会引起非议,对谁都没有好处。

陆裕光从容不迫的笑了笑,淡然说道:“拖延战事的方法很多,为什么我们一定要拘于防守的策略?裕光试问林叔,吴绍霆为什么要先发制人?”

林俊廷不假思索的说道:“吴绍霆意图在北洋军南下之前先占一手便宜,以免陷入腹背夹击的境地。”

陆裕光平静的说道:“也就是说吴绍霆的策略是在以进为退。他能这么做,为什么我们不能这么做?吴绍霆迫切的把战火引到我们广西,避免他广东受到一丝一毫的损伤。既然如此,我们更要反其道而行,敌人最痛的地方就是我们要出击的地方,敌人最不想的事就是我们最应该想的事。”

他的嗓音带着一种天然的威信,哪怕是最不信任的人都会感到信服。

众人不由自主的恍然大悟,纷纷交头接耳的议论了起来,大部分人都认为陆裕光的话很有道理。战场上风云变化,不存在任何道德底线,吴绍霆敢先发制人,为什么桂军还要墨守成规、任人挑衅呢?或许粤军现在正是得意之时,认定桂军只会苦守以待北洋军,此时突然出击反倒更有出其不意的机遇。

林俊廷斟酌之后,决定先听一听陆裕光的具体策略,他于是问道:“少帅所言极是,不知少帅有何打算?”

陆裕光不动声色的说道:“明日正午,我第二军两个炮兵营会抵达梧州。第四标也会陆续进驻梧州。我决定傍晚即向封开县发动进攻。粤军一日能下我贺州,我一夜必取他封开。”

林俊廷有些惊讶,脱口道:“明天就打?”

陆裕光看了林俊廷一眼,露出几分不屑之色,冷冷的说道:“若林叔要保存第三混成协实力,裕光愿亲帅第四标打头阵,只求林叔的麾下能紧随我部之后引以声援。”

林俊廷脸色大变,陆裕光说自己保存实力也就算了,竟还说出“引以声援”的话,难道第三混成协只能给第四标充当呐喊助威的“声援”?一个协的兵力还不及区区一个标?他虽然不及陆裕光年轻气盛,可好歹是久经战场的老将,岂能让一个黄口小儿笑话?

“少帅此言让林某情何以堪?既然现在由少帅坐镇梧州,只消少帅一声命令,我第三混成协自当遵从不讳。”他郑重的说道。

“林叔果然不减当年风范,裕光佩服至极。”陆裕光激将得逞,自然不吝赞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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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擎宇跑进了第二营营部掩体,拍了拍身上的灰土,大声的喊道:“接通师部电话,快。”

掩体外面炮声阵阵,地面晃动不已,爆炸声间隔的缝隙之中还夹杂着士兵们的大呼小叫。半个小时前漓江对岸的梧州开始炮击,桂军突然一反常态的进攻让第二团全线都有一些措手不及。尽管这两天梧州的密探不断发来最新情报,团部这边早已知道梧州结集的兵力超过了两倍之多,可是着实未曾料到对面会变被动为主动。

好在第二团压在最前线,时时刻刻都保持着高度警惕,再加上师部不断有发动进攻的消息散播下来,全军上下已经进入备战状态。莫擎宇一直督促第一线士兵撤入掩体之后,这才从容不迫的来到距离最近的营部。

营部通讯员赶紧连接电话线,七月下旬师部通讯连刚刚铺设好链接封开、德庆、云安直至云浮四个县的通讯线路。电话这种快速的通讯工具还是第一次应用到二团全军,这可是一条十分昂贵的通讯线。几分钟后,通讯员总算接通了师部,双手把话筒递给了莫擎宇。

“我是二团团长莫擎宇,六点十五分时,梧州敌军向我阵地炮击,请求炮兵团炮火支援。”

“参谋部以拟准炮火反击,请莫团长做好防备,敌人或在炮火之后发动进攻。师部命令,莫团长必须确保炮兵团阵地的安全。”

“明白。”

莫擎宇把话筒抵还到通讯员手里,想了想之后又命令道:“接第六团团部。”

通讯员立刻照办,这次要比接通师部快多了。莫擎宇再次接过话筒,由于掩体外面炮声的影响,他不得不大吼道:“这里是二团,我军正遭受梧州炮火猛烈袭击,预测敌人会有渡河进攻的企图。你们六团给我扼守好庙门顶,我军将死守漓江防线,别让敌人抄我后路。”

“我是郝少义,莫团长放心,六团绝不退缩半步……”

话还没说完,电话突然哑音了。莫擎宇“喂喂喂”叫了半天,抬头向通讯员问了道:“怎么回事?怎么没声音了?”

通讯员接过话筒检查了一些,随后无奈的说道:“电话线好像炸断了。等敌人炮火停止之后才能去检查。”

莫擎宇罢了罢手,沉声道:“算了。该交代的已经交代了。”

二营营长许建新神色凝重,一言不发的看着莫擎宇,等待着莫擎宇下一步命令。

掩体外面的炮声依然激烈,炮弹一颗颗落在第二团阵地上,仿佛整个天地都在摇动。莫擎宇安排了一个营部观察点,负责接应还留在第一线上的观察哨,严密注意漓江河面上的动静。过了片刻,粤军炮兵团推测出桂军炮兵的位置,从三个不同的据点开始炮火压制。七点十五分时,桂军的炮火明显减弱。

这时,营部电话响了,通讯员赶紧接通,问道:“二营营部。”

“我是一营营长方少华,我营观察哨发现桂军正向东岸突破,方位211-250,二营立刻组织火线。”电话里传来了急促的声音。

许建新临危不乱,不等莫擎宇吩咐,已经下达了一连串命令。没过多久,士兵们纷纷从各个掩体涌了出来,奔赴最近的战斗位置就位。距离漓江最近的防线,重机枪准备就绪,侦察兵用望远镜紧紧盯着漓江江面,此时太阳还没完全落下,但先前炮轰的硝烟浓浓滚滚,影响了一定程度视线。粤军炮兵团在六角顶的据点还在开火,主要炮击的是梧州城外的河堤。桂军的炮弹时不时还在河滩附近炸开。

“船,有船,敌人渡河了!大家注意!”观察员看到一阵烟雾后面露出了几艘渔船的棱角,很快整个江面上浮现了更多蒙蒙重重的黑影。

第261章,绞肉机

深夜十一点,云浮粤军第一师师部。

“都督,二团撑不住了。莫大人请求支援!”通讯室主事官拿着最新的电报一边快步走来,一边匆匆忙忙大喊了一声。

吴绍霆此时正在参谋室与何福光等人盯着沙盘上推演图。八点二十分时,第二团成功击退桂军两个营的进攻。九点一刻,第二团在桂军强大火力之下被攻克第一道滩头防线,第一营营长方少华阵亡。九点二刻,炮兵团开始向滩头炮击,成功压制桂军的攻势。十点钟桂军趁粤军炮兵团转移阵地之时,发动第三轮进攻,四个营兵力分别从200-220、240-380、300-330方位强攻,火力主要集中在二团防线,同时一个营牵制第六团阵地。这一仗一直到现在,二团彻底丧失了河滩防线,后撤至封开县郊区布防。

“请求支援”只是一句冠冕堂皇的话,粤军第一师的部队全部在前线,已经没有预备队可以支援,再支援就只能师部上前线了。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莫擎宇自然也明白。二团发来这份电报真正的目的是“请求撤退”。

何福光拧着眉头,神色十分凝重,一边摇着头一边严肃的说道:“不能这么打,不能再这么打了。二团会被耗干净的!”

吴绍霆双手抱着肩膀,一脸阴沉的盯着沙盘地图,这一仗确实打得太仓促。粤军虽然很好的保持了临战状态,但部队对各种情况的防守战欠缺经验,敌人炮兵几番轰炸很快就乱了阵脚。更重要的是,桂军这次很明显是硬碰硬,下足了血本不计代价的要拿下封开。

“让二团退到白石界重整防线。命令六团、炮兵团死守阵地,不准撤退。”沉默了一阵之后,吴绍霆当机立断的说道。

参谋室一阵纷纷议论,许多参谋官都认为这么做十分冒险。第二团是恪守封开县主力部队,与第六团、炮兵团遥相呼应,要撤应该是三个团一起撤。如今只撤走第二团,第六团和炮兵团南面彻底失去屏障,一旦桂军从西边和被占领的封开县发动双面进攻,六团和炮兵团只怕会陷入不利的地步。

何福光却一眼看出了其中的玄机,他微微点了点头,叹道:“都督,您真是要布鸟笼战法呀。不过……有风险,有很大风险。桂军如果一鼓作气发动对300-330阵地的进攻,只怕陷在鸟笼里面的将会六团和炮兵团。”

“崇石,你要明白,敌我双方都已经元气大伤了。你以为师部到目前为止只收到了二团的伤亡情况吗?你要明白,桂军在渡河作战这一环节同样是损失惨重。五个小时的高强度作战,双方投入大量重武器,这个伤亡率不是闹着玩的。”吴绍霆冷静的说道。

“可是梧州的屯兵是我军的两倍呀。”一个参谋官强调的说道。

“他们有多少船?攻陷封开县之后他们首要的运输任务是弹药补给,就算有三倍兵力又如何,只要我们的炮兵团坚持在300-330阵地,就不会让他们的运输舒舒服服。”吴绍霆一针见血的说道。

何福光点了点头,他用一种艰难的语气说道:“都督说的对,这次未必不能套住桂军。以目前的情况来说这是最好的办法了,要是熬不住封开这条线,咱们可就真的要一败千里了。发电报通知下吧。”

莫擎宇让三营在封开西郊设下了防线拖延桂军,二团团部先一步转移,他留在封开县城内一直等到后勤辎重部队开始转移时,才随同这一路人马东撤。前半夜打了一场硬仗,虽然多次击退桂军的进攻,可现在终究是一支溃败的部队,士兵们一个个垂头丧气,步履蹒跚,除了少量后勤兵和团部军官之外,全团没有一个士兵不挂彩。

这些从未经过大阵仗的粤军士兵,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里总算是尝到战争的残酷和恐怖。心理素质较差的士兵到现在还在颤抖,还有一些躺在担架上的重伤兵甚至都疼的哭了出来,更多的则是沉默不语、神情沮丧。各级军官遵照团部的命令,一边撤退一边在途中统计伤亡情况,顺便还要做好安抚军心的工作。军官不单单是作战指挥,同时还要兼顾军政辅导,无论何时何地都要起到表率的作用。

莫擎宇骑着战马,一路上瞻前顾后,视察着自己会下的情况。他心情很不好,这一仗是第二标转为第二团之后最沉重的一战,昔日的旧部折损大半,已经直接伤到了内脏。在路过团部战地医院时,看到前前后后衔接不断的担架,甚至负责抬担架的士兵都是伤兵。他忍不住捏紧了缰绳,悲恸的叹了一口气。

团部副官和两名参谋官骑着马从队伍前面赶了过来,他们来到莫擎宇跟前,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甚至还透露着一股怒意。莫擎宇看了这些部下一眼,冷静的问道:“你们过来做什么,团部那边出什么事了?”

副官刘永浩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说道:“属下等人是特意来见大人您的。”

莫擎宇心中原本十分沉重,不过此时看到刘永浩等人这副情景,不禁又多添了几分疑惑。他问道:“你们有什么话要说?”

刘永浩表情十分坚决,他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揶揄的道:“大人,今日一战,我二团的损失了近乎一半的战斗力,老方就这么白白的牺牲了!”

莫擎宇脸色一冷,质问道:“白白的牺牲了?什么叫白白的牺牲了?”

刘永浩冷静的说道:“莫大人,您仔细的想一想,自两广开战以来……不,自广州起义以来,哪一次作战不是我们二团担任最艰巨的任务。”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渐渐激烈了起来,接着道:“打韶关,一团先进城抢东西,我们二团后进城还要跟巡防营拼命;打二十三镇,我们二团连夜急行军偷袭云浮,没有预备队,没有炮团支援;现在两广交战,一团和装备精良的教导团偷袭贺州,贺州那些土鳖连像样的枪都没有,我们二团却要顶着梧州火力点的第一线,五个钟点阵亡了两百多兄弟。这算是哪门子的道理?”

莫擎宇捏紧了拳头,他对刘永浩有这样的想法感到十分震惊。想到刘永浩平日跟方少华关系匪浅,或许只是一时伤心过重,他暂时忍下了发怒,只是严厉的喝了道:“老刘,你说的都是些什么荤话?什么他们一团、我们二团,我们都是革命粤军第一师!别让我再听到这样挑拨离间的言论,下次我一定重罚不饶!”

参谋官邵士杰悲愤不已,他十分不服气的说道:“莫大人,您难道还不明白吗?都督他一直都在扶持嫡系部队,巴不得让我们二团早点打光。您看看,现在我们的二团还是以前的第二标吗?还是莫大人以前的那支部队吗?”

莫擎宇怔了怔,心中突然多了几分恐慌,一年前进攻云浮的二十三镇之后,二团几乎更换了三分之一的兵员。今天从封开县溃败下来,只怕又要再次更换三分之一的兵员。一营营长方少华阵亡,填补这个位置的少不了就是黄埔一期的那些人。这番潜移默化之后,他对二团的掌控力还有多少?

见莫擎宇沉默不语,邵士杰知道自己说到莫大人心坎上,他加重了语气继续说道:“莫大人,我们不是挑拨离间,只是看不惯这种不公允。兄弟们跟了你这么久,大家都只认莫大人您一个大佬,谁也不想看到咱们二团就这样被折腾的大换血。”

莫擎宇突然有一种不安的想法,他还记得去年梁鸿楷因为私吞官库三十万库银而遭到吴绍霆的打击,既然梁鸿楷的事遭到揭露,那他私吞了更多库银的事显然吴绍霆也是了如指掌。虽然他不相信吴绍霆会故意消耗二团的实力,可是这个阴影总算烙印在心口上。就算吴绍霆的用心只是想保存嫡系部队的实力,对他来说依然不是一件好事,因为这说明吴绍霆压根就没把二团当自己人来看待。

这时,刘永浩又沉重的说道:“莫大人,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住口!”莫擎宇终于开口,他语气十分寒冷,仿佛是极地深渊之下的咆哮,“你们都跟我听好,谁要是再敢于军中散播这些分裂的谣言,我第一个枪毙了他!”他一只手拽着缰绳,一只手抬起马鞭狠狠的指着刘永浩。

刘永浩心中一凉,神色十分复杂,一副惆怅难解之态。

“老刘,你跟我最久,你知道的脾气。别让我知道是你在下面搞鬼!”莫擎宇强调的说道,威胁的意味十足。

“莫大人……”刘永浩又是急切又是委屈,同时还有几分不甘心。

“别说了。刚才的事我当没发生。你们各回各位,现在还是战时,团部到了白石界还有很多事要忙,别他妈的胡思乱想、浪费时间,明白了吗?”莫擎宇训斥道。

“哎!是。”刘永浩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随即打转马头,悻悻的向队伍前面去了。

邵士杰和另外一个参谋官脸色都不好,可是他们知道现在再说下去只会让团长更生气,各自叹了一口气之后,调转战马追着刘永浩的尾尘而去。

看着部下们离去,莫擎宇脸上闪过一丝悲伤和愠色,他并不是不相信部下的话,或者说是不愿意相信罢了。可是即便实事如斯那又如何?二团吃的喝的穿的用的,无一不是依靠都督府的拨款。去年私吞的那些白银他拿了不少发给士兵们当犒赏,也给了家中不少经费,剩下的只不过是满足自己的物欲罢了。

第262章,高强度作战

桂军第四标、第三混成协七个营的兵力在五小时密集进攻之下,总算打退了驻守封开县的粤军一部。第四标标统王成武,第三混成协协统林俊廷总算舒了一口气,强渡漓江的作战十分残酷,这一仗下来他们也不见得占了多少便宜,不过从大战略意义上来说这是一次成功的作战。战局反守为攻,重创粤军锐气。

只是谁也不曾料到,“梧州绞肉机之战”仅仅才拉开了一道序幕,一场更具规模更加残酷的大战已经逼近了。

渡河之后的桂军本以为可以喘一口气,对各营部队进行一番休整。虽然战斗仅仅持续了几个小时的时间,可这样一场高强度的作战只怕对敌我双方每一个士兵来说,都有度日如年的艰难。可是先头部队刚刚由河滩向封开县城挺进时,位于正北方五里左右的山岭地区突然传来炮火声,火光和硝烟在黑暗中一闪一熄,炮弹就这样落在了滩头阵地周围。

桂军先头部队和运输线立刻受到了严重的阻击,挺进的步履十分困难。在前线的王成武观察到了北面粤军的炮兵还没有后撤的迹象,一方面认为这是一个威胁,另外一方面也感到是一次机会。如果能趁机包夹粤军炮兵团,粤军第一师重火力部队必然全军覆没。

王成武在漓江东岸登陆点向南三里的一处郊野设下了前线指挥所,虽然这里交通不方便,却避开了北边粤军炮兵的覆盖范围。他召集众参谋官商议下一步作战计划,一致认为应该第一时间发动对北边敌阵的清扫进攻,确保桂军侧翼的安全。

电报室的拍击声持续不断,指挥所的命令一道接着一道下达到作战单位。与梧州城来往的电报是专线,陆裕光时刻关注着前线的作战。他的压力不比身处战场的士兵小,反守为攻的策略如果不成功,那就是独裁专断导致作战失利的结果,自己可是丢大了脸。接到王成武从指挥所的电报之后,他立刻命令林俊廷组织两岸兵力,在炮兵营配合下围攻北边的粤军。

林俊廷对这个命令感到很头疼,渡江作战打头阵确实是第四标,他的第三混成协仅仅只做了北边渡江的火力牵制和岸头掩护,现在轮到第三混成协担任主力是无可厚非。不过他仔细研究过北面山区的地形,单单有名字的山头就有十七、八个,这些山不高,地形却十分复杂,深更半夜进山作战无疑比渡江更困难。

凌晨一点三十分,林俊廷从梧州乘船抵达东岸,冒着炮火来到了王成武的指挥所。

王成武见林俊廷亲自前来,以为这位老将是打算亲临战场坐镇指挥,心中还颇有感动,立刻客气的迎了上去。“林大人来了?快里面坐。这里布置简陋,物资供应还没跟上来,也拿不出什么招待的。”他热情的说道。

林俊廷脸色却不是很好,他跟着王成武走到指挥所内部与参谋室共用的休息厅,这时才叹了一口气说道:“王大人,我受到了少帅的电报,似乎是你要求立刻发动北面山区的进攻。”

王成武毫无隐瞒的说道:“是的。粤军占据山区不断炮击,不仅运输线困难,我军攻占封开县也受到阻碍。如果不尽快拔掉北边的敌人据点,这一晚我们都别想睡个安稳觉了。”

林俊廷沉重的点了点头,旋儿问道:“王大人你熟悉这边的地形吗?”

王成武常年驻扎在漓江以北,很少与广东有来往,自然不知道这里的地形环境。他看了林俊廷一眼,从对方脸色中似乎看出了几分倪端,不禁改变语气质问了道:“莆公,您这么说究竟是什么意思?”

林俊廷资历比王成武高的多,自然不在乎直言直语,他不冷不热的说道:“深夜进山,无疑等于自送性命,这种命令你教我怎么下达?”

王成武脸色立刻不好看了,先前还抱有希望,此时此刻一下子心凉到了极点。他顾不得官职、资历的区分,冷森森的说道:“莆公,第四标从一开始是担任先锋,两个预备营全部顶上去。昨日参谋会议上你还信誓旦旦甘为前驱,现在少帅命令都下来了,你跑到我这里来说打不了?你的意思还让我替你向少帅去解释?”

林俊廷瞬间拉下脸色,都督陆荣廷对他还礼让三分,王成武不过是一个后生竟敢这么说,自己的颜面何存。他震怒道:“你这是什么态度!我警告你,打仗不是儿戏,兄弟们都是拿命在拼,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鲁莽,明知不可为而为,这是自寻死路!”

王成武气的发抖,如果林俊廷是自己的属下,哪怕是与自己同级,这一刻他一定冲上去扭打了。毕竟他第四标与第三混成协没有任何交叉点,第四标还是去年才组建而成,自然比不上第三混成协老道。

“好,好,”王成武咬牙切齿的说道,“既然林大人这么说,我只好如实向少帅汇报。我这里忙不过来,恕不招待林大人你了。李副官,送客!”

林俊廷冷冷哼了一声,一甩手,拔腿就往外走去。

看着林俊廷顽固的背影,王成武忍不住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大声命令道:“通讯室,致电梧州,第三混成协拒不从命。”

林俊廷从第四标指挥所出来之后,没有急着返回梧州,他的部队此时同样正在向东岸转移。三十分钟前辎重营基本上已经全员抵达东岸,在滩头一处粤军废弃的防线堡垒里设下了营部基地。他与护卫队直接前往了辎重营营部,同样向梧州发了一封电报,请陆裕光暂停进攻北面山区的命令,并做了一番恳切的解释。

陆裕光接到两份电报,立刻震怒了起来:“林俊廷这老匹夫!”

他年轻气盛,根本顾不得那么多借口,如今反守为攻的作战刚刚有所成效,岂能不趁胜追击?尤其是昨天参谋会议上林俊廷口口声声还答应过惟命是从,转眼间就变卦,这是最无法忍受的背叛。他一边破口大骂,一边狠狠的砸了几下面前的桌案。

第五标标统莫荣新走了上前来,恳切的安慰道:“少帅息怒,其实林老将军未必是真心抗命。他是长辈,经验丰富,自然知道夜晚进攻山区的难处。诚实的说,末将认同林老将军的考虑,这么打实在是不划算。”

陆裕光脸色怒气未消,不过却没有再骂粗口,转而沉思了起来。

莫荣新等待了一会儿,他见陆裕光不说话,随即话锋一转,说出了自己的意思:“不过……说起来第三混成协这个老字号部队跟着林老将军太久了,林老将军是跟陆大帅同期为伍的老将,纵然今次不是故意抗命,只怕将来还是会恃功震住呀。”

陆裕光听到这里,嘴角忽然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他看了莫荣新一眼,赞道:“日初,你还真是胆大的很!”

莫荣新连连陪笑道:“末将一心只为少帅的利益着想罢了。”

陆裕光点了点头,欣然说道:“很好,识时务者为俊杰。不妄父帅将你从庆元调来辅助我。这件事,一定要办得滴水不漏。”

【暴力十更达成,各位大大看的舒服的话,给个打赏,小弟无限拜谢。若是有不足之处,欢迎各位大大提意见,小弟虚心接受】

第263章,在师部

云浮粤军第一师师部,一个小时前激烈的气氛逐渐安定下来,一些军官陆续去宿舍休息,剩下的人依然聚精会神的忙着手头上的事情。吴绍霆坐在参谋室一张会议桌旁的椅子上,正伸出一只手揉着眼睛,深夜的凉风从窗外习习而过,在这个煎熬的夏季夜晚带来了几分舒畅的惬意。这一晚简直要比广州首义当天还让人难过。

这时,通讯室的电话响了,电话员接过电话询问之后,又转给了副官邓铿。

邓铿听完了电话,稍微舒了一口气,然后走进参谋室来到吴绍霆面前,汇报道:“都督,二团已经撤到白石界,桂军遭到我炮兵团压制,暂时停止追击了。”

吴绍霆缓缓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嘶哑,说道:“封开县丢了,炮兵团和六团的补给线路要重新拟定,决不能中断后勤供给。”

邓铿想了想,说道:“如果从白石界开辟运输线的话,这个任务只怕还得交给二团来负责。只是二团经历重创,眼下需要一番调整才是呀。”

吴绍霆深吸了一口气,带着几分严肃的口吻说道:“不管用什么方法,供给线路绝不能断。如果只能由二团来执行,那二团绝对要当仁不让。二团已经损失惨重,我们不能再让六团和炮兵团再步后尘。否则,这一仗就没法再打下去了。”

邓铿无奈的说道:“也只能如此了。”

这时,何福光从指挥所大门口走了进来,半个小时前他刚刚去休息。睡了一会儿之后,他忽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所以匆匆的又赶了过来。他快步来到参谋室,看到吴绍霆和邓铿之后,先开口询问了一下有什么最新的情况。邓铿把刚才一通电话的内容又说了一遍,同时还复述了吴绍霆保证后勤线的命令。

“都督说的没错,不管有多么困难,炮兵团和六团是我们翻盘唯一的希望,决不能中断。一旦炮停了,那我们再也没办法压制桂军的步伐了。”何福光听完之后,大声认同了道。

“何参谋长,您怎么突然又回来了,这才休息多久呀?”邓铿好奇的问道。

“我想到一件重要的事,”何福光一边说着一边转向吴绍霆,“都督,梧州这边的情况完全失策了,那我们接下来的很多部署需要更改。眼下最迫切的一点就是关于策动刘谷香和刘震寰人马在柳州的讨袁响应。刘震寰要等到我们的资助才肯动手,梧州这条路显然一时半会走不通,我想我们应该考虑贺州这个方案了。”

吴绍霆抬头看了何福光一眼,微微笑了道:“崇石兄,难得你还惦记这件事。我刚才也在为这件事发难。照目前看,梧州桂军的兵力突增太多,贺州那边迟早要调兵来援,否则我们这边未必守得住。我担心的就是,一旦贺州的兵力南下,那策应刘震寰、刘谷香的物资又该如何是好?”

何福光立刻说道:“都督,兹事体大,刘将军和刘总长的支持对我们此时的战局有举足轻重的影响,一旦广西内部动乱,桂军内外不得兼顾,我军在西线的压力必然大减,到时候也好应付北洋军的南下呀。”

吴绍霆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个道理我懂。不过你要想清楚,如果让一团或者教导团从北方打出一条输送线来,不但任务艰巨,还会让负责行动的部队孤军深陷。不要以为漓江以北的桂军撤到漓江以南道路就容易了,漓江以北可都是地方小军阀,这些小鬼是最难缠的。”

何福光脸色陷入了沉思,这个问题确实很左右为难,两刘的支援意义重大,可是如何才能保证把资助的物资送到柳州呢?

这时,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邓铿提议道:“也许我们可以雇佣一支商队。”

吴绍霆、何福光两个人齐齐看向了邓铿,邓铿的这句话仿佛黑暗中的一道灵光,虽然看上去十分离谱和不可行,但若仔细斟酌一下或许还有余地可言。

“两广是比邻之省,我们广州又是南方进出口贸易最大的港口,桂商来粤那是常事。相信只要找到一支可靠而且具有实力的商队,给予一些好处,走这一遭生意应该是不成问题。”邓铿进一步说道。

“商队运输军火?现在我们两广正打得如火如荼,两境盘查十分严格,怎么可能那么轻松就混过去?”何福光强调的说道,他对邓铿的这个提议虽然感到新意,也勉强看到了几分希望,可还是有很多需要推敲的地方。

吴绍霆淡然的笑了笑,他伸手拍了拍何福光的肩膀,说道:“崇石,你没做过生意,当然不知道商人的厉害之处。正所谓钱能通鬼,尤其是有实力的大商户,来来往往,东西南北打点的关系可不少,相信他们一定有办法做成这笔生意。”

邓铿赞同道:“是啊。未必是要从梧州过,走海路,走贺州,甚至还可以从贵州绕道。”

何福光表情复杂,他确实不了解商人,对吴绍霆和邓铿两个人的话无从反驳,也正因为不了解所以又坚持怀疑的态度。人对未知的事物总是有本能的反应。不过仔细想一想,他发现眼下能够选择的余地不多,吴都督说的很对,绝对不可能派军队打出一条运输线来,这样的代价实在太大。

吴绍霆默然了一会儿,随即对邓铿吩咐道:“天亮后你发个电报到广州,让倪端和张部长负责这件事,一定要从速处理。”

邓铿应道:“知道了。”

吴绍霆又转向何福光,吩咐道:“崇石,贺州兵力的调遣和行动,你们参谋部也尽快拟定一套方案。贺州可以不要,但梧州这边决不能退让半步。”

何福光点了点头,郑重其事的答道:“我明白了。”

打贺州的目的是为了给广西乃至北洋一个警告,展示粤军全力抗击的信心,同时也出其不意的歼灭桂军一部分有生力量。现在这个目的已经达成,而梧州这边却异常吃紧,贺州之于梧州的战略意义对比,显然后者要更胜一筹。何福光明白这一点,可是总觉得这一仗打得不是那么扎实,粤军先发制人发动进攻本来就很唐突,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一步,先发制人的优势显然荡然无存。

何福光心中隐隐约约的担忧,正是第一师的主力部队跟桂军打得两败俱伤了,北洋军一旦南下那可是坐收渔翁之利的快事。虽然广东省内尚且还有第三师三个团的兵力,加上一些炮舰屯守韶关,可第三师全部都是各县地方部队整编而来。如果说第一师尚且经验不足,那第三师的战斗力更要大打折扣,如何能对付如狼似虎的北洋精锐?

不过现在抱怨这些都无益,他知道吴都督为什么会说出“贺州可以不要,梧州决不能退让半步”的话。粤军要跟桂军硬碰硬,就是看桂军有没有这个胆量和远见,北洋军虽然是桂军的盟友,同样也是一只豺狼。桂军和粤军两败俱伤的结果那就是豺狼占广东,据广西。如果桂军不看未来只顾一时之利,那绝对是吃力不讨好的下场。这也是吴都督敢在梧州打消耗战的底气所在。两广都消耗不起,桂军放手未必会输,而粤军放手则必输无疑。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何福光心中是这样想的。

【昨天更新了十一章,我错记为十章,反正更新是给读者大大们看,十一章也一样。今天继续强力更新,希望大大们继续支持。昨天书评区的留言我都看过了,多谢各位大大宝贵的意见,我一定记下来】

第264章,坚持下去

天亮之后,莫擎宇二团在损失惨重的情况再次派出一个连的部队,承担掩护由师部到六团、炮兵团的辎重运输线的任务。莫擎宇知道师部是无兵可调,只能将这个重担强加到二团肩膀上,他能理解却不能理顺,心头的那块阴影越来越沉重。

桂军冒着粤军的炮火,经过一夜的挺进,总算占据了封开县城。桂军的怨怒当然要发泄到广东人民身上,封开县大部分老百姓都没办法转移迁徙,结果遭受了桂军士兵惨无人道的*、杀戮和奸yin。

这些严重的扰民行为原本可以避免或者节制,可是在凌晨六点时第三混成协协统林俊廷突然接到陆荣廷从南宁发来的电报,调其为广西第一军总统制,第三混成协交由陆裕光暂辖。林俊廷觉得有些疑惑,广西第一军那可是陆都督的嫡系部队,怎么会让他去出任总统制?更何况这电报来的也太仓促了一些。

陆裕光不给林俊廷反应的时间,借着昨晚林俊廷抗命不从的余怒,毫不客气的就把林俊廷轰走了。林俊廷让陆裕光这后生骂了一顿心情很不爽,索性把梧州的烂摊子丢给陆裕光一个人处理,他倒要看看陆裕光怎么把桂军的实力败干净,到时候谁骂谁。于是他一大早就乘船南下而去。

林俊廷这一走,陆裕光马上命令莫荣新担任第三混成协监管。莫荣新将第三混成协七个营营长全部调回梧州,派遣亲信军官接替各营军务。正是在这权力交替之际,先头各路部队出现了一个真空期。士兵们肆意而为,在封开县将“烧杀掠抢淫”五项尽数过了一遍。

临阵换将本是兵法大忌,可是粤军一方面没有侦查到这个情况,同时也没有多余的力量组织反击,眼睁睁的错过了这样的大好时机。

陆裕光在调走了林俊廷这个老顽固之后,于七点在封开县集结兵力,同时从三个点向粤军发动强烈攻势。在梧州西岸炮火掩护下,第三混成协两个营向粤军第六团阵地发动渡河突击;第四标在封开县休整完毕后,从南边进入山区,夹击粤军第六团侧翼和粤军炮兵团阵地;第三混成协另外两个先头营从封开县向白石界进攻。

整个梧州两岸的战场上,桂粤双方同一时间投入的兵力超过三千人,战事规模可见一斑。

最先打响战火的是梧州两个炮兵营。因为封开县的攻克,桂军炮兵营现在不用分散火力同时压制两个火线,两个营的大炮齐齐对准了东岸粤军第六团的阵地,狂轰滥炸的密度是昨天承受的两倍。半个小时之后,粤军第六团再也坚持不住了,郝少义经不住重火力的压力,又熬不住部下的劝诱,下令撤退滩头阵地,全团进入山区布防。

第六团全员由韶关巡防营改编,虽然经过粤军师部特派的训练,可是论素质还是旧军的档次。要不是炮兵团张达开早先接到了吴绍霆的命令,安排了一队临时宪兵督战队看着第六团团部,只怕七点三十分时就不是后撤防线,而是直接崩溃的逃跑了。

张达开比郝少义更着急,郝少义是一个优柔寡断的草包,死了跑了都无所谓,可是一旦失去了第六团的屏障,炮兵团几乎没有任何防线,只能推着大炮到处跑。炮兵团是他的心血,也是第一师的心血,年初才刚装配了德国的重炮,谁都不想才打了一场仗就全军覆没。为此,他从早上七点开始连续发了三、四份电报,催促师部加强火力增援。

云浮师部天亮之后接到的电报不下四十封,有广州的,有广州转发湖南的,有广州转发上海、南京、江西的,还有二团、韶关等地的军事电报。吴绍霆天亮之前只睡了一个半小时即刻被邓铿叫醒过来,一大堆军务、政务等待处理,办公桌上的电报文件堆积三攞。他一份电报都没有看,只是一边揉着布满血丝的眼睛,一边听取邓铿汇报迫在眉睫的几件事。

“桂军进攻了,六团没坚持住,撤到山里去了。白石界也交火了,二团现在能作战的士兵不到八百人,伤员太多,何参谋长刚才已经下令从郁南、德庆两县征调民夫前往白石界转移伤员。参谋部还有一道军令,正等着都督您批准。”邓铿简洁明了的说道,不过说到最后参谋部的一道命令时,语气却变得迟疑犹豫了起来。

“什么命令?”吴绍霆不动声色的问道。

“参谋部认为现在有必要先征调附近县城的民壮,以填补各团损失的兵力。非常之时做非常之事,二团兵力一夜锐减一半,其他团也不见得好,如果再不补充兵力的话,只怕未必能熬过今天的战斗。”邓铿平静的说道,他只是将参谋部的话复述一遍罢了。

吴绍霆沉思片刻,他对这一场战斗做了十分充足的准备,目的就是避免劳民伤财,这个时候征调民壮入伍岂不是与自己的意愿相违背吗?他视整个广东为大后方根据地,哪怕日后自己在外面一败涂地,回到广东依然可以得到拥护和东山再起。纵然乱世之中民如草芥,可人民的力量不论哪个朝代都是不可忽视的,他根基尚未完全稳健,正是需要养民以奠定民心,这个时候做出伤民的事太不划算。

“各地预备役可有兵员补充吗?”他没有回答邓铿的话,反而问了道。

“最近的肇庆预备役司令部已经在动员新兵了,不过武器装备还要从广州输送,预计最快需要三天的时间才能抵达前线。二团不知道能不能坚持三天的时间。”邓铿叹了一口气道。

吴绍霆心中暗暗记下了这一点,这次结束之后一定要完善全省的预备役和民兵组织。预备役司令部的基建工作从去年年底才投入执行,全省目前只有几个大城市才设有预备役司令部,其他乡镇甚至连民兵队都还没有组建。去年一年兴办军校消耗了太多财政,没有那么多的预算铺设军备体系。

邓铿见吴绍霆沉默不语,忍不住追问了道:“都督,您究竟有何打算?”

吴绍霆从办公桌后面站起身来,没有回答邓铿的话,只是拖着一副疲惫的神态走到了参谋室。邓铿只好跟着走了过去。参谋室内目前六个参谋官,其余的人都在大厅里忙着与前线作战部队沟通,通讯大厅现在是最热闹的地方。

“崇石,贺州第一团和教导团的支援方案如何了?”

“都督,已经有了草案。”何福光从沙盘后面绕到了吴绍霆面前。一个侍从官很识趣的跑到办公桌前将那份行动方案的文件取了过来。

“不用给我看这些文字,你直接说。”吴绍霆推开了文件,言简意赅的道。

何福光于是转过身走到了地图前,对着地图上的标注信息说道:“经过我们讨论,当务之急应该火速调动一团和教导团一营、二营,沿着广贺官道直接南下,占据信义县。信义县是怀集、梧州、贺州三处交汇地,又连接着广贺官道,可谓是交通重地,作为我军后勤中转地再合适不过。”

吴绍霆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认同,他心中稍微松了一口气,广贺官道是一条重要的交通线,利用这条官道一团和教导团很快就能南下进攻梧州。

何福光接着道:“信义县的敌军不多,梧州方面几乎没有在这个地方部下防守,一心一意是要打封开县的战场。这是一个机会。一团和教导团两个营占据信义县之后,已经可以起到威慑作用,如果桂军不肯收缩兵线,一团即刻趁机直捣黄龙。”说到这里,他伸出手指很有力的在地图梧州点上戳了戳。

吴绍霆几乎没有犹豫,直接道:“很好,就这么办。调动怀集所有的辎重运输工具,也适当的征调贺州本地民夫,一定要在一天之内让一团拿下信义县。崇石,马上跟贺州取得联系,进攻信义县由你全权负责。”

何福光露出了一个自信的笑容,说道:“都督放心,我这就去。”

他转身要走出参谋室,不过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停下脚步回头问了道:“都督,半个小时我们参谋部拟定的一个临时征调民壮的命令,您看过可吗……”

吴绍霆不等何福光话音落地,直接说道:“暂时不考虑。”他转过身来对其他参谋官说道,“现在前线有任何需要增援、补充兵力的电请,你们回电要求他们再坚持一天,援军必到。”

何福光不禁疑惑,问道:“都督,现在不征调民壮,一天之后哪里来的援军?”

吴绍霆表情十分坚定的说道:“一团和教导团就是援军。”

何福光与众参谋诧异不已,纵然一团和教导团可以起到声东击西、围魏救赵的作用,可毕竟不是实质上的兵力补充,一旦梧州不肯撤兵回防,前线二团必然崩溃。更何况就算梧州撤退了部分兵力回防,那也仅仅只是降低了一定程度的进攻强度。前线粤军的兵力得不到补充,战斗力只会直线下降,这可是一个此消彼长的境地。

“是呀,哪怕只征调贰佰人的民壮填补到二团也好。白石界要是守不住,桂军可就能直取云浮了。”

“依照目前桂军进攻的势头,二团指挥得当、打得漂亮的话,至多只能守到明日凌晨。就算是让二团全部豁出去,战斗到最后一个人,那也只有可能熬到明天下午。”

“二团、六团和炮兵团三个团现在是捆绑状态,任何一路部队的溃败对另外两个团都是致命的士气打击。到时候一切都迟了。”

“都督,这么做风险太大了。”

众参谋官纷纷着急了起来,一时间七嘴八舌加重语气劝说了起来。

第265章,退下来的防线

“二团要是守不住三天……”吴绍霆不疾不徐的开口了,他的嗓音很宁静平和,声调也不大,却慢悠悠的盖住了全场的声音,“它就不配存在,莫擎宇也不配当这个团长。装备着原厂德械装备,还有重机枪,狙击手,源源不断的后勤补给,只八十来个钟头都熬不住,我粤军的颜面都他妈的丢干净了。”

后半句话提高了语气,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宛如洪钟鸣响一般让人震撼。

众人齐齐一怔,他们着实没料到吴绍霆会在这件事上如此坚决。正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征用民壮上战场或许会造成一部分民怨的发生,可是在这个危急关头,一切都要以大局为重。桂军占领了一个县城,那些民壮照样就被桂军强拉利用,粤军征用民壮那也算是号召广东人民保卫自己的家乡罢了。

何福光实在不能理解吴绍霆的想法,他强调的说道:“都督,这个时候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呀!稍有不适,那可是满盘皆输的惨剧。妇人之仁是要不得的!”

吴绍霆冷冷“哼”了一声,他从旧军哨官一直走到今天成为一省都督,从来不相信妇人之仁,但凡做任何事情都是有利益目的。此时此刻做出的决定同样如此,不过与以前不一样的是,他所要追求的利益目的更具有高瞻性。

“崇石,你以为我们现在还是在小打小闹吗?你以为还是广州起义,打韶关,或者二十三镇?现在我们面临的是真正的大战,流血牺牲在所难免,哪怕二团、六团、炮兵团真的到了无兵可战的地步,军官们也必须扛着枪顶上去。”他大声喊了道,气势恢宏,表情刚毅,仿佛就算师部需要顶上前线时,他这个都督会毫不犹豫提着枪冲在最前面一样。

历史上民国军阀混战并不像任何一个朝代的内战残酷,很多时候一个军阀被另外一个军阀击败了,只要通电下野照样可以安然无恙的隐居生活,等待东山再起的机会。两军交战的规模也没有古今任何时期那么庞大,伤亡的情况十分有限。

吴绍霆所说的真正战斗,就是以抗日战争的作战性质来界定,是关于存亡和荣誉的战争。二团伤亡情况确实很严重,可是比起卫国战争时期战斗伤亡概率这根本算不上什么,如果连这一点残酷都承受不了,那日后面对冷血的入侵时还能怎么坚持下去?

何福光自然不明白吴绍霆的想法,他听完了吴绍霆的话之后,不禁瞪大了眼睛露出了惊愕的神色。他万万没料到轰动一时的韶关之战和剿灭二十三镇的战役,在吴绍霆眼中竟然是小打小闹?韶关一战虽然损失不大,可是击毙敌军数百人,很多报纸都烙上了“屠杀”的形容词;而二十三镇的一战更是残酷的一夜,不可不谓是歼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惨胜。

他看着吴绍霆严肃不可抗拒的态度,心中忍不住有一种惶恐:吴绍霆是一个战争狂吗?

“都督,你这话……”

“啪”一声脆响,吴绍霆狠狠的在沙盘桌的边缘砸了一下,整个沙盘地形都坍塌了一大半。他瞪着在场的所有人,冷冷的说道:“我不需要你们能明白的意思,我的话就是命令,你们照办即可。”

参谋部无人敢吭声。参谋长何福光很不服气,他有责任继续跟吴绍霆争议下去,可是这个时候却有几分赌气的念头,索性就由着都督这么办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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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石界在七点五十分左右遭到桂军进攻。这里是一处小村落,毗邻北江沿岸,地形多以低矮的山岭和野林为主。二团在村落西北方向的山路上设下防线,团部则只能安置在白石村向南的郊区,这已经是十分接近前线的距离。眼下对粤军唯一有利的一点就是地形。白石界山路地形限制了战场容兵数量,仅仅两个连的兵力足以将路口封死,桂军在没有炮火支援的情况下,只能一步一挨的缓慢向前推移。

二团团部是临时搭建的几顶帐篷,从封开县撤退之后,很多来不及收拾的物资只能销毁,如今只剩下简陋的环境。通讯兵十分钟之前刚刚把电话线连接完毕,莫擎宇已经向师部要了好几通电话,总算是接通了过去。

“坚持一天?我团伤员数量实在太多,目前只有一道防线可守,桂军还没有调来炮火,一旦敌人有重武器,我这边团部连掩体都没有呀!”莫擎宇拿着话筒大叫着。

“莫团长,师部已经在调动一团和炮兵团进攻梧州,你部必须再坚持一天的时间。肇庆的三艘炮艇会在今天中午抵达白石界支援,务必坚持。”

“我团补充的兵力呢?什么时候可以到?”莫擎宇再次问道。

“肇庆预备役司令部动员了五百名新兵,十四日之前即可抵达白石界。目前有两个排的新兵已经整装待发,今天中午会随同炮艇一起赶到前线。”

“好,我一定再坚守一天。”莫擎宇稍微松了一口气。他挂上了电话,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鬼天气一大早都这么燥热。

副官刘永浩一直默不作声的站在一旁听着莫擎宇与师部的对话,莫擎宇抬头看了他一眼,吩咐道:“马上编好作战连队的顺序,无论如何我们要在这里坚持一天。”

刘永浩眉宇紧锁,认真的说道:“大人,早上我们已经派了两个连去掩护六团和炮兵团的补给线,现在前线拖着两个连,团部这边还能调动的作战部队只剩下三营两个残连和团部警卫连了。”

莫擎宇咬着牙,大声的说道:“那就把警卫连也给算上。”

刘永浩叹了一口气,他想再说一些话,可是又觉得没有任何建设性,只好转身出去了。

莫擎宇站起身来,有些茫然的看着周围进进出出、忙碌不堪的部下,突然有一种惆怅和莫名的悲愤。一夜未曾合眼让他的情绪很不好,脑海中不断浮现昨天激烈战斗的境况,还有师部一道又一道不带感情的命令。他甚至不敢预料这一仗打下来之后,自己能得到什么利益。他捏紧拳头的手因为用力过度而发抖着,不过随即又放松了下来。

贺州一团团部在八点十分时接到师部的紧急命令,韦汝骢当机立断,三营担任先头部队,二十分钟后即向信义县出发。至于进攻信义县的细节方案在途中再作议论。在先头部队上路之后,韦汝骢与教导团团长李济深会晤一番,简略商议了师部的紧急命令。

来到教导团驻地,韦汝骢跟着出来迎接的李济深一边向会议室走去,一边说了道:“封开县已经丢了,师部那边吃紧,我认为今天天黑之下就要在信义县打上一仗。”

李济深点了点头,赞同道:“韦大人所言极是。既然是紧急命令,自然是希望我们快速反应,分担封开县那边的压力。”

韦汝骢又说道:“目前我们这边配备重武器的只有你们教导团,梧州是一个大城,没有重武器是不行的。你最好赶紧让炮兵跟着我的先头部队一起出发。另外师部也有命令,让教导团留下一个营在贺州这边多守一段时间,说是有一支商队会从这里经历,要确保商队能顺利通过贺州。”

李济深有些疑惑,不过却没有多问什么,从跟着吴绍霆担任警卫营营长时他就养成了多做事少说话的习惯。他直接答应了下来:“我知道了。我亲自留在贺州,前线方面就有劳韦大人您多担待一些了。”

韦汝骢饶有兴趣的看了李济深一眼,他发现这个年轻人很有先见之明,论资历李济深不如自己,可是教导团是吴绍霆直辖的精锐部队,如果两个团长同时出现在前线,只怕不利于指挥的协调和统一。李济深既然主动留在贺州,将进攻信义县和梧州的指挥权全部交给一团团部,不可不谓是为大局着想。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赞许的笑了笑。

商议之后,教导团骑兵营护送炮兵部队紧随第一团先头部队出发,其余部队在中午之前陆续开拔出城。宪兵队派出部分士兵负责督导民夫输送辎重物资,是队伍最后出发的一支。贺州留守协调工作则由李济深的教导团团部和留守营全权负责,一首一尾的两个指挥中枢各司其职,整个过程十分顺利。

第266章,两面的重伤

下午一点,骑兵营三支队奉命超过先头部队,前往信义县周边进行侦查。韦汝骢给三支队的命令还要求他们尽量大张旗鼓、招摇过市,让信义县的敌人知道粤军兵临城下。这么做虽然给了敌人提前做好准备的时间,可同样也制造了压力。信义县守军必然会向梧州汇报情况,梧州收到消息后或多或少都会分心来应对,从而降低了封开县和白石界的攻势。

正午刚过,烈日悬空,知了悲惨的鸣叫着。信义县不是一个大县,由两个镇组成,不过民居分布的很零散,让整个县区的地理版图拉开了不少。三支队一共一百二十名骑兵,兵分三路从西北、正北、东北三个方向逼近郊区。

支队长林文龙肩挎着最新式的GEW.98AZ卡宾枪,拽着缰绳让战马放慢速度。炎热的天气让他蔚蓝色军服湿透了一片,不过黝黑的脸上却是一副坚忍不拔的神情。紧随其后的另外几十名骑兵都跟他一样,保持着良好的精神状态和士气,没有任何委屈的意思。

他走到了一处土坡上面,让战马停在一颗大树树荫里,抓起胸前的千里镜向正前方望了去。正前方大约五里左右的地方冒出了一排黑乎乎的民房,大部分都是矮小的房屋,看不出有任何易守难攻的据点。

放下千里镜,他转过身对其他手下挥了挥手,喊了一声:“都散开点,前面就是县区了。”

三十多名骑兵一字排开,慢吞吞的爬上了土坡,从信义县的角度向这边看去,只见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排人影,虽然谈不上密密麻麻,可也形成一种庞大气势的假象。

五天之前,信义县只有一支人数不超过六十人的旧军岗哨据点,贺州陷落之后,梧州增派了一个装配一挺重机枪和一门野战炮的加强连至此。加强连与本地旧军仓促的进行整编,勉强组成了一个独立营。

林文龙现在不清楚信义县桂军独立营的具体情况,只能一点点的推进视野进行侦探。他在土坡上观察了几分钟,确定前方没有敌情之后,打马慢慢向前移动。其他骑兵跟着他一起前进,一些士兵已经将卡宾枪拿在了手上。

突然,西北方向传来了枪声,林文龙赶紧伸手勒住了缰绳。

枪声听起来不算近,断断续续没有持续多久,仿佛只是试探性的开枪射击。

“林大人,好像是一排那边出事了。”一个骑兵喊了道。

负责西北方向侦查的是三支队第一排,枪声就是从那个方向传过来的,想必第一排确实发现了一些情况。林文龙并不担心会出什么大事,他们这些骑兵机动性强,打不过也跑得过。

“老唐,带两个人继续前进,哪怕抓一个本地人询问一下也好。”林文龙转过身对三排排长唐生智吩咐了道。

唐生智本在陆军中学堂本是步科学员,后来投考黄埔军校学习了测绘,这才分配到骑兵营来担任排长。他年少气盛,大声的应答了下来,从手下当中挑选了两个士兵,驾着战马快速的向前跑了去。

虽然还不清楚前方的情况,这个时候疾驰冲锋就是为了试探隐蔽的火力。唐生智跑在最前面,忽然看到前方一座民房院子里有一道亮光闪过,他立刻意识到那是敌人望远镜的反光,赶紧对两个手下大喊了道:“向东边横切着跑!”

三匹战马调转了方向,与信义县平行奔跑,如果继续迎着信义县的方向冲锋那就是把自己往枪口上送。虽然现在与民房的距离不算太远,可是快速行动的目标很难被击中,只能让埋伏的敌人干瞪眼。

一个埋伏在民房后面的桂军士兵没能沉住气,扣动扳机开了一枪。子弹落在了马蹄后面,就连粤军战马的尾毛都没伤到。

“他妈的谁叫你开枪的,作死是吗?”军官上去一脚就踹在了那士兵屁股上。

士兵赶紧求饶,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唐生智猜出桂军因为兵力太少,不敢在县城外面布下防线,只好全部龟缩在乡镇上。他从东到西跑了两遍,暗暗记下了路上的地理环境和民房特点。十分钟后,他带着手下返回到土坡附近与本排人马汇合。

“报告大人,已经探出敌人的防守位置。看来我们又要打一场巷战了。”

“信义县地域这么广阔,在这里打巷战肯定比贺州舒服多了!”林文龙笑呵呵的说道。

绘制出本地地形图草稿之后,林文龙带着三排赶到官道路口的指定地点,与另外两排骑兵汇合。一排人早就回来了,不过他们有一匹战马是空着的。林文龙追问发生了什么事,一排长悲伤的说一个兄弟牺牲了,尸体在敌人埋伏圈火力射程之内,没办法抢过来,只是把战马吆喝回来了。所有人都露出了悲恸之色,林文龙叹了一口气,先是训斥后是安慰了一番。

三个排的测绘员聚在一起比对了草图,确认没有严重误差之后,三支队沿着官道返回了。

两个小时之后,第一团先头部队向信义县发动了进攻。信义县分布零散,桂军兵力不足以照应各个方向,粤军士兵攻进县区之后如同在开阔的平原上作战一样。纵然桂军有一挺重机枪和一门山炮,粤军稍微迂回包夹就避开了火力锋点。桂军顾前不顾后,顾左不顾右,傍晚时已经丧失了信义县整个北面县区。

桂军残部几乎退出了信义县,山炮被俘了,只剩下一挺重机枪。勉强在西南郊区的一个村子口布下了最后一道防线,营部先是发电报催促援军,后来直接派人骑着马到梧州去。不过他们已经做好了丢掉信义县的觉悟,因为按照粤军这种进攻的效率,独立营已然看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阳了。

梧州接到贺州粤军南下的消息是在早上,陆裕光抽调了一个预备营准备北上支援,可是支援部队磨磨蹭蹭一直到下午才出城。傍晚时,支援部队还没抵达信义县,信义县差不多已经落入敌手。

陆裕光并不在乎区区一个信义县的损失,他把赌注全部押在了封开县,北面只要能拖住粤军南下的步伐就行。他知道封开县战场上的粤军已经是强弩之末,通过从封开县老百姓口中探知的情况,粤军甚至没有动员民壮补充兵力,这更加让他感到了机会所在。贺州的粤军急行军南下,无非是为了分担封开县的压力,越是如此,越是不能让粤军得偿所愿。

几乎没有经过任何军事会商,陆裕光独断的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从前线调回了莫荣新。将梧州城内第五标的一个营,以及第三混成协的两个营,再加上司令部直辖警卫营,合计两千两百兵力全部交给莫荣新指挥,命令其率军北上阻击信义县的粤军部队。

“不计代价,不计手段,你的作战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拖住粤军第一团和教导团的南下进度。另外,你给我记住一件事,梧州的兵现在全在你手上,你是梧州唯一的防线。”陆裕光站在参谋部的大厅中央,宛如一个老练的演讲者一样,语气拿捏的十分恰当,既有威严也有鼓舞。

莫荣新虽然感染极深,可他不是一个感性的人,陆裕光这么做简直太想当然了。他并非没有抵抗粤军的信心,只是陆裕光抽调了梧州全部的兵力,万一粤军迂回偷袭梧州,那可是一万多桂军士兵的命根所在呀!

参谋部主官连忙劝说道:“少帅,你这么做太冒险了。就算要打,也应该以梧州为根基,没必要把兵力全部抽调出去呀。”

陆裕光脸色严肃了起来,他大声的说道:“你们难道不明白吗?对于我来说,梧州就是这场战争最后的底线,我的信条只有进攻。要是让粤军打到梧州来了,那我这两天所做的一切都是白废。莫日初,你给我一句话,行还是不行!”

莫荣新吞了一口口水,面对陆裕光如此强势的质问,他还能怎么回答?

“少帅一句话,末将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保证完成任务。”他中气不是很足的说道。

“很好,你马上准备,今晚就出发。”陆裕光振奋的说道。

“是。”莫荣新敬礼,退出了参谋部大厅。

从台阶上走下来时,参谋部主官匆匆的追了上来。

“莫大人留步。”

莫荣新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脸色沉着的说道:“陈大人有什么吩咐?”

第267章,粤桂战争

陈参谋官是第三混成协的总参谋,林俊廷今天一早离开之后,他几乎从第三混成协隔离了出来,只能留在梧州参谋部这边打打杂。刚才听到陆裕光的决策,他第一个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过陆裕光太过强势,听不进任何劝告,所以只好单独来找莫荣新。

他快步踩着台阶来到莫荣新面前,直截了当的说道:“莫大人,您真的打算就这么调兵北上吗?”

莫荣新沉默了一下,随后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还能如何?少帅命令已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过陈大人放心,荣新必然竭尽所能阻截粤军,绝不会让粤军有机可趁。梧州之安危关乎重大,荣新明白其中意义。”

陈参谋略带愤慨的说道:“莫大人,少帅他从一开始就歪曲了陆都督的意思。如果我们要硬碰硬,贺州那会儿早就打起来了。陆都督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两广两败俱伤,倒头来让北洋捡了便宜。现在少帅的做法恰恰是反其道而行。昨天和今天的战斗,我军损失极其惨烈,再这么打下去迟早会元气大伤。”

莫荣新眯了眯眼睛,感到有些不耐烦,他跟随陆裕光的时间比陈参谋要长得多,当然知道陆裕光是一个什么人。这位少帅性格刚烈,处事果断,好大喜功,而且极为强势。连林俊廷这样年长的老将都敢排挤走,还有什么事能做不出来?如果能改变少帅的想法,他早就去做了。现在他只能硬着头皮服从命令。

当然这其中也涉及到莫荣新的个人利益,他从标统升任前敌总司令,如果这一仗打得好,那自己在桂军中的地位必定能到达新的高度。就算打得不好,他也不会承担责任,因为陆裕光从昨天下令全线进攻开始,已经违背了陆荣廷的大策略,到时候桂军上下只会埋怨陆裕光,陆荣廷即便要保住这位义子都很难。

“陈大人,这件事我无能为力,只能尽全力保证北线的牢固。军务不能怠慢,先告辞了。”他说完,不再给陈参谋说话的机会,转身直接离去了。

陈参谋望着莫荣新的背影,只能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梧州是这次粤桂战争的关键,现在梧州的防御全在莫荣新一人之手,整个战争的胜负就系于其一人之身了。

粤桂战争第二天的作战比第一天更加紧蹙,不过双方各自占据了要害位置,伤亡的情况比之第一天要降低了许多。整个白天大大小小交战十多次,其间规模最大的一次交火当属夹击第六团阵地的作战。

在高地起伏的山区之中,桂军投入了一千五百人的兵力,从漓江和封开县同时进攻,逼迫第六团再次后撤了一个山头。交火持续了三个小时之久,酷暑和山路导致桂军补给线中断,战斗才告一段落。从前线撤下来的桂军士兵一个个精疲力竭、汗如泉涌。

除此之外,粤军二团在白石界断断续续遭到七、八次进攻,顽强的打退前三次之后,桂军利用正午高温天气发动了一次突袭,粤军阵地险些要被突破。好在这时从肇庆赶来的炮艇及时出现,在北江上提供了舰载重机枪和小口径炮火的支援,成功压制了桂军的攻势。

二团得到了两个排的新兵补充,不过六十人的支援近乎杯水车薪,尤其还是这些刚出兵营不久的新兵。

入夜之后,封开县战场总算平静了下来。粤桂双方持续一天一夜的交战,士兵们都已经疲惫不看,很多人超过四十个钟点没有合眼了。这一晚短暂的平静给了所有人喘息的余地,士兵们可以吃一顿安心的饭,然后趴在阵地上睡一觉了。

就在南方如火如荼打得不可开交之际,南京、江西的情况已经由盛转衰。

八月十日这天,上海国民党党部遭到镇守使军队的查封,进攻江南制造局的战斗只一天就败下阵来。陈其美这个上海都督还没在江南制造局过足瘾,现在只能跟着孙中山等人在租借里躲避。洋人给予这些人的庇护是有限的,他们从一开始就不看好这次斗争,二次革命在国际的描述已经从“政治风波”演变成“**”。

李烈钧的讨袁军从九江一路南败,直至退到南昌。东线上,林虎在都昌打了一场硬仗,非但没有后撤,反而还将战线向九江推进了一段距离。不过所有人依然不看好江西的形势,林虎仅仅是趁着李烈钧吸引了北洋军大部分火力,才有了这次微弱优势的机会。一旦九江舰队调转炮口压制都昌,林虎的情况或许比李烈钧更糟糕。

黄兴在江苏打了几场凶猛的进攻,可是讨袁军始终为能突破徐州。八月初,北洋第二镇先头部队抵达徐州,与张勋的江防营汇合,轻松扭转了徐州的局势。革命粤军第二师和江苏第八镇久攻徐州不下,上海方面的补给又遭到郑汝成拦截,浙江朱瑞更是直接投靠了北洋政府,宣布与革命党断绝关系,拒绝江浙一带提供物资援助。前线的情况十分吃苦。

整个江苏战线的物资只能依靠广州从海路上的远距离输送。幸而孙中山、宋教仁在上海租界拼命呼吁华商、侨商捐款出力,勉强雇佣了几艘外国商船在上海负责转运物资,确保广州这条补给线不会遭到上海军方的封锁。

湖南早在上个月月底就转攻为守。焦达峰的革命军仅仅保持了三天进攻的势头,曹锟部还没抵达长沙之前,湖南第二十镇已经连续重创焦达峰的锋锐,湖南讨袁革命军的士气大跌不止,逃兵、溃兵层出不穷。无奈之下焦达峰只能退回衡阳。

曹锟在八月五日整合了麾下和湖南第二十镇的军务,建立统一的前敌司令部。他故意在长沙一直拖延到八月九日,一个兵都没有派出城去进攻衡阳。因为两广局势越来越紧张,八日凌晨粤军炮击梧州,同一天还攻克了贺州,湖北总司令部连发五份电报催促曹部迅速南下。曹锟以湖南第二十镇与第一镇同级,自己无权越级调兵为由,趁机勒索前敌总司令的头衔。

何宗莲知道曹锟的想法,在这个局势之下必须尽快压制广东气焰,更何况湖南二十镇从去年开始一直还是掌握在前清遗将手里,迟早是要把军权控制在北京政府手里。他在八月十日以湖北总司令部名义任命曹锟为长江上游警备总司令,勒令湖南全省各路部队皆划归曹锟统治,并十分配合的将二十镇几个老将调任湖北参谋部任职。

曹锟如愿以偿,然而他心中却并不满足,尽快上面催的紧,可前线依然有利可图。

两广打得如火如荼,北洋军自然应该坐山观虎斗。尽管曹锟如今还没有进入北洋高层,可是他早就看穿了袁大总统的野心,无论广西还是广东,这些地方军阀迟早是要铲除。之所以先对付广东,还是因为吴绍霆这个年轻人太猖獗,不懂得韬光养晦。至于广西哪怕一时卖乖,早晚还是免不了步广东后尘。

八月十一日上午,广东云浮革命粤军第一师师部。

邓铿匆忙拿了一封电报跑到吴绍霆面前,急促的道:“都督,梧州城密探有电。”

吴绍霆问:“什么内容。”他打量了一下邓铿,这个副官很少把自己的情绪掩藏起来,但凡大喜大悲都会彰显在脸上。他心里暗暗道:似乎是一个好消息。

邓铿立刻说道:“陆裕光把梧州所有兵力全部调出城去了。”

吴绍霆略略沉思,问道:“北上吗?”

邓铿点了点头,说道:“是的。陆裕光任命莫荣新为北线总司令,看阵势是要跟一团和教导团打消耗战了。”

吴绍霆深深叹了一口气,他看不出这个消息有什么好的地方,反而隐隐约约有几分担忧。他对陆裕光不了解,就目前而言陆裕光是一个狠角色,真真正正的狠。

邓铿等了一会儿,试探道:“都督,你在想什么?”

吴绍霆微微摇了摇头,神色沉重的说道:“看来信义县会成为另外一个大战场了。”

邓铿奇怪了道:“都督,梧州城此时正值空虚,据密探侦查得知,目前城中只余下预备役三百兵员,加上少许警察和杂兵,合计不过五百人。若是能派遣一支突击部队迂回偷袭,梧州一战可下。”

吴绍霆淡然的笑了笑,嘲道:“说的轻巧。陆裕光又不是傻子。他把所有兵力都交给莫荣新,必然是知道莫荣新有这个能耐。莫荣新应该很清楚他自己的任务,绝不能让粤军打到梧州去,如果我猜得不错,他会跟陆裕光一样胆大,索性把信义县的战斗规模扩大,活活的拖住一团和教导团无暇分身。就像封开县的二团、六团、炮兵团一样胶着在那里。”

邓铿听到这里,不禁沉默不语,他觉得吴都督的话有些太想当然,封开县一处大战场已经够受得了,要是双线都打这样高强度的作战,只怕粤桂双方都吃不消。

吴绍霆看了邓铿一眼,索然的说道:“士元,发电报把这个情报转告韦汝骢,让韦汝骢自己斟酌,如果他有办法迂回偷袭梧州,这个功劳是不可没的。无论如何,一团和教导团已经把梧州桂军后续兵力全部拖住了,封开县战场的战事算是持衡下来,形势渐渐已有扭转。”

“明白了。我这就去。”邓铿马上照办了。

第268章,激战白石界

封开县第四标司令部。

一个侍从官大步流星的走到了王成武面前,立正道:“大人,梧州司令部来电。”

王成武刚刚起床,昨夜全军息战休整,总算睡了一个安安稳稳的大觉,没有枪炮声的夜晚就是那么惬意舒服。他喃声的问道:“是什么事?”

侍从官打开电报夹,念道:“着令第四标调整战略,集结优势军力,限今日之内突破白石界,梧州司令部。”

王成武一下子精神了起来,从侍从官手里抢过了电报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之后懊恼的把电报夹摔在了面前的桌案上。他直起腰,双手插在武装带上,语气十分不好的说道:“难道少帅不知道粤军调来了炮艇吗?炮兵都在西岸,让我们拿什么去强攻?”

侍从官一脸尴尬,不知道该发表什么意见。

王成武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是早晨八点过二十分。他撇开侍从官走到司令部作战指挥厅,几个参谋正在重新摆放沙盘和绘制备用地图。站在门口,他大着嗓门命令道:“将封开县所有部队的重武器全部抽调给三营和六营,给三营和六营发电报,今日之内必须突破白石界。”

参谋官不禁有些吃疑,不过他们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一旁一个佩戴第三混成协番号的联络官抢先质问了道:“王大人,你把所有重武器都抽调给你的人,那我们这边还怎么向山里发动进攻?粤军可是有重炮的!”

王成武不耐烦的说道:“这是上头的命令,今日调整进攻策略,优先突破白石界。白石界是粤军师部最后一道防线,也是最薄弱的一道防线,只要打通白石界,我军长驱直入直奔云浮,此一役粤军即将一败涂地。”

第三混成协现在被分拆的七零八落,协统林俊廷也调离梧州,联络官此刻即便想要据理力争、维护第三混成协的利益,也是无从申诉,只好由着王成武去了。

九点钟,封开县凑齐的第一批重武器送到了白石界前线。除了两门小口径山炮,剩下只有型号不同的重机枪,有汉阳厂制造的马克沁,也有越南法国人用的马克沁,子弹口径都无法统一。第四标后勤部勉强给每一架重机枪配了八百发子弹,让前线先用着,剩下的子弹陆陆续续再输送过去。

晌午时,原本还有阳光的天空一下子笼罩了一片乌云,天气转眼间阴沉了起来。前几天连续高温炎热的气候,到今天总算有了转变,这对粤桂双方交战的士兵来说,无疑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所有人都在期待下一场暴雨,暴雨会影响战场环境,不但能带来期待已久的凉爽,或许还能延缓战事。

可是直到十一点时,厚厚的乌云仍然没有挤出一滴水来。

桂军不得不按照既定的计划向白石界发动新一轮攻势。三挺重机枪架在北江岸边的石岗上,象征性的压制江面上的粤军炮艇。两门山炮瞄准白石村路口一阵持续开炮。冲锋队带着另外三挺重机枪在炮火掩护下,抢占路口有利位置,扫射粤军的阵地线。

二团第一线两个连被炮火和重机枪压得抬不起头,他们这边只有两挺马克沁,可一时半会不敢开枪,生怕暴露了位置让敌人的炮兵打掉。炮火停止之后,桂军士兵沿着不宽的山道冲了上来,第一轮冲锋十分顺利,几乎在接近粤军阵地五十米时才遇到抵抗。

阵地上的粤军士兵们都吓得不轻,有了火炮的桂军真是不得了。在营长许建新临阵指挥下,各火力点疯狂的开枪阻击,手雷、重机枪、排列射击,都不用瞄准直接就招呼了上去。

“快,让江面上的海军发炮支援,赶紧去发坐标。”许建新抓着一个通讯员大喊了道。

子弹在头顶上交叉穿梭,时不时还有定点炮弹的爆炸在身后不远处传来。周围能听到中弹受伤士兵的惨叫声,战壕里到处都是血迹。就在他脚下不远处还有一只烧焦了的断手。通讯兵不敢怠慢,赶紧沿着战壕向后方跑去了。

许建新从沙袋缝隙里向外看了一眼,只见山道上差不多有两百多的敌人。山坡高位处,三个不同的位置,重机枪正在迎着这边喷射火速。他心中暗暗吃紧,今天桂军怎么跟一群疯子一样,打得这么凶!

这时,他身后被人拽了一下,不耐烦的回过头来时,只见是警卫连的连长。

“营长,这里太危险了,你赶紧回营部掩体去呀!”连长大喊了道。

“少废话,白石界就只有我们这一道防线,要是这里丢了,咱们就丢掉了整场战争。”许建新擦了一把脸上的血汗,大吼的回应了道。他不顾警卫连连长的再次劝说,沿着战壕走了一圈,每到一个火力点就鼓舞一番士气。

警卫连长无可奈何,只好紧紧的跟在许建新后面。

当他们来到靠近西边的一段战壕时,看见一个士兵吓得缩在坑道里不停的发抖,就连步枪都丢在了一边。从这个士兵身上新的发硬的军服可以辨认出,他是昨天刚刚从肇庆随同炮艇前来的第一批新兵。

许建新弯着腰快步冲了过去,前方突然一声惨叫,一个正在射击的老兵被击中了脖子,仰头倒在了战壕里。鲜血飞溅的到处都是,子弹射穿了动脉,眼见是活不成了。许建新脸上闪过一丝悲恸,他跨过老兵的身体,一把拧住那个瑟缩着的新兵。

“你以为躲着就没事了吗?我告诉你,子弹就是喜欢冲你这样的人来,就算子弹不来,炮弹也会来。你他妈的给我站起身来,像个男人。我们二团没有懦夫。你要是害怕,趁早给我滚蛋。”他冲着这个新兵咆哮道。

新兵脸色苍白,怔怔的看着许建新,从昨天到今天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营长。

外围扫来一阵重机枪,阵地边沿的沙包溅起了一阵灰尘,正在射击的几个士兵赶紧蹲下来躲避。许建新也同时摁住了那个新兵,一起蹲下身去避开压制火力。重机枪扫过去之后,那些士兵再次起身各就各位,顽强的抵挡着桂军的进攻。

“你看看他,仔细看,”许建新指着刚才那个被射穿脖子的老兵,老兵已经一动不动,早就死透过去了,“这才是男子汉,这才是战士。他到死都没有呼救、没有退缩、没有丢掉自己的枪。你呢,你他妈的还没战斗就丢了枪,这是奇耻大辱。”

新兵看了一眼那老兵,脸上满是愧疚,只是身子还在不断的发抖。

许建新蹲下身把新兵的步枪抓了起来,狠狠的塞到了对方的怀里面,再次说道:“我只告诉你一句话,你不怕子弹,子弹才怕你。去,给我战斗!在我们二团只有死人才能退缩!”他说完,把新兵推到了先前战死的那个老兵的位置上。

新兵架起了步枪,用颤抖的手拉栓上膛,闭着眼睛开了一枪。

许建新重重的打了一下新兵的肩膀,大声说道:“很好,你已经迈出了第一步。把枪托顶在肩膀上,对,就这样。别他妈的把两只眼睛都闭上,看好前方,瞄准冲在最前面的敌人!瞄准了吗?好,开枪!”

第269章,争夺

新兵扣动了扳机,这一枪打中了一个冲到二十米处的桂军,只可惜他的手依然不能稳定下来,子弹仅仅射中了那个士兵的肩膀,对方并没有毙命。

许建新赞道:“好小子,你越来越像样了。看见没,从懦夫变成勇士就这么简单。”

新兵看了许建新一眼,脸上总算露出了一个苍白的笑容,他用力点了点头,然后再次回过身作战。这个时候他已经镇定了许多,除了嘴巴还有点抖索之外,身子则渐渐稳固了。对于第一次上战场的人来说,打出第一枪是一个坎。

突然,不远处的战壕有人尖叫了起来:“西边缺口了,西边缺口了,敌人进战壕了!”

许建新心头一惊,战斗才打响没十几分钟阵地就缺口了,难道防线真要完蛋?他来不及多想什么,回头对警卫连连长吩咐道:“赶紧去把预备的三连调上来。快去!”

警卫连长知道事态严重,不敢犹豫,沿着战壕向后方跑去了。

许建新又对眼前阵地上的几个士兵命令道:“你们几个,步枪上刺刀,跟我来。”他一边说着,一边弯腰捡起了阵亡老兵的步枪,同时还从老兵尸体的刺刀袋里抽出了刺刀,熟练的装在了枪杆上。

其他士兵纷纷取出刺刀装配完毕,然后紧随许建新的步伐,沿着坑道向西边小跑了去。

就在阵地西端的尽头,十几个桂军士兵已经跟这里的粤军士兵肉搏了起来。许建新先朝外围开了一枪,打退一个企图从外围继续向战壕里跳进来的桂军士兵,顺便清空枪膛里面的子弹。跟在他后面的几个粤军士兵也纷纷学着样子打了一枪。拼刺刀时枪膛里可不能有子弹,以免走火误伤了自己人。

许建新大吼一声,迎着西端尽头率先冲了过去。

那些与敌人纠缠的粤军士兵见营长亲自前来支援,顿时士气大振,一个个仿佛突获神力,卯足了力气跟桂军干了起来。许建新从侧面突然袭击,一时占了上风,连续挑翻了仓促迎过来的桂军士兵,又从背后协助友军刺倒了三个人。

可是这一片阵地全员都在肉搏,失去火力的阻击让更多桂军冲进战壕。

粤军士兵们只能硬着头皮奋勇拼杀,竭尽全力阻止桂军士兵从他们这里溜进阵地深处。

许建新盯住一个刚刚跳进战壕的桂军连长,挺起刺刀冲了上去。桂军连长一见对方领章上的军衔不小,顿时也涌上一股热血,毫不畏惧的迎击过来。两个人越拼越勇,却谁也没有占得便宜,交手几个回合各自都有了刺伤。

战壕里充斥了血腥味和呐喊声,这两样东西如同催化剂,强烈刺激了每一个人的神经。

一个桂军士兵放倒了跟自己交手的一个粤军士兵,他看到了不远处交手正酣的许建新,赶紧偷偷摸到了后方。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立大功的好机会,他毫不犹豫的端起刺刀,猛的向许建新后背捅了过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一个身影忽的冲了过来,大吼了一声:“我跟你拼了!”

此人正是先前那个胆小的新兵,他挺起步枪冲着偷袭的桂军士兵劈了去。桂军士兵一惊,不得不放弃偷袭,转而来应付这个粤军士兵。两个人很快厮打成一团。只是这个新兵毫无拼刺的经验,在体力上又不如敌手,一个刺空的失误让对方抓到破绽,刺刀长驱直入扎进了自己的肚子。

新兵栽倒在地上,痛苦的缩着身子,却咬着牙一声都没有叫出来。

那桂军士兵也不上去补刀,心思还在偷袭粤军大官上面,再次挺起刺刀向许建新扑去。可是刚没走上几步,忽然脚下一绊,差点没摔倒下去。他低头一看,只见那倒在地上的新兵伸手抱住了自己的脚。

“好小子,老子送你一程。”他怒吼了一声,举起刺刀向新兵砸了过去。

许建新一脚踹翻了跟自己纠缠已久的桂军连长,他虽然背着身子,但对身后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当即他飞快的转过身来,十分迅敏的一个平刺,正中那个桂军士兵的胸口。他将步枪扭了半圈,刺刀也随即在血肉里转动了半圈。

那桂军士兵满脸惊愕和不甘,连惨叫都来不及,一口气没提上来,笔直的栽倒了下去。

许建新没有犹豫,在刺倒了那桂军士兵之后,紧接着再次返身。这个时候桂军连长刚好从地上再次爬起来,只可惜还没有来得及站稳身形,只感到腹部一痛,已经被刺刀深深的扎穿了肚皮。

远处的北江江面上传来炮声,炮艇收到了二营营部的坐标电报,炮弹铺天盖地的压制了下来。桂军的第一轮冲锋顿时乱了阵型,三艘炮艇虽然一共只有三门小炮,可是火力覆盖的范围正好笼罩了整个山道,硬生生的将桂军冲锋线拦腰截断。

西端好不容易打出了一个缺口,只可惜后续的兵力受到阻击,一时间无法填补上来。与此同时粤军预备队从后方赶上前来支援,成功将冲进战壕的桂军士兵全部打退,更是趁机剿杀了不少敌军。

交战持续了半个小时,桂军总算撤下山道去了。

许建新一只脚踩着桂军连长的胸膛,喘着粗气把刺刀从对方身体里面抽了出来。他满身上血,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拼刺刀是一个体力活,此时此刻已经是筋疲力尽。不过他没有坐下来休息,而是赶紧转过身蹲下,探出手将那个新兵翻了过来。

新兵捂住肚子还在抽搐着,腹部早已经殷红一片。

“兄弟,挺住,咱们打退敌人了。你小子总算没让人失望。”许建新鼓舞的说道。不等他吩咐,周围其他的士兵已经在高声呼叫军医过来救助伤员。

新兵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颤颤抖抖的张开嘴巴,艰难的说道:“营长,俺,俺不是懦夫……俺没有给咱们二团丢……丢人……”

许建新眼中闪过了一丝悲伤,然而脸色却充满严肃,郑重其事的点头说道:“是的,你没有给咱们二团丢人。虽然你来二团只有一天不到的时间,但我可以堂堂正正的告诉你,你就是我们二团的人!”

新兵最后的表情定格在了骄傲,眼神渐渐空洞了起来。

许建新沉重的叹了一口气,到现在他还不知道这个新兵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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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开县的桂军集中精锐的火力进攻白石界,北面山区的粤军第六团和炮兵团压力降低了不少。张达开每隔一个小时向封开县周边地图炮轰一个小时,炮兵团二十一门大炮的撞针几乎都烧红过,用来给炮管和撞针降温的水比炮手饮用的水都要多好几倍。

张达开还给六团团长郝少义发了两封电报,让郝少义适时派出突击队,发动一轮反击,多多少少能吸引白石界的火力。然而郝少义优柔不定,六团团部的一众将领大多又贪生怕死,从旁劝诱郝少义不要主动出击,只固守山区防线即可。

整个下午桂军向白石界连续发动了四次进攻,除了上午十一点第一轮进攻之外,第二轮进攻同样杀进了粤军战壕之中。只可惜这次因为两门山炮炮弹中断,六挺重机枪有三挺子弹耗尽,掩护的火力大大削弱,最重又是以失败告终。

下午三点时,粤军三艘炮艇炮弹用尽,勉强用舰载重机枪援助了一阵,最后不得不返回云浮补充弹药。利用这个时机,桂军组织了一次庞大的进攻,六营营长亲率大刀队督战。桂军源源不断的沿着山道冲锋,但凡后撤者立刻格杀。

一日限期剩下的时间不多,王成武不得不下达死命令。

前赴后继的冲锋持续了二十分钟,粤军阵地多处出现缺口,战事一度陷入了紧张。二营营长许建新在第一线督战,不幸让手榴弹碎片击中胸口,在警卫连的掩护之下仓促的从阵地撤回团部。主将失阵,战壕沦陷,白石界防线瞬间分崩离析。

粤军纷纷从阵地上后撤到村子中。二团团长莫擎宇在这危急的关头,亲自带领团部警卫连和众军官奔赴村口,组织溃军临时构建了第二道防线。

犹豫粤军阵地挖掘了战壕和坑道,纵然桂军成功占领了这里,可是受到这些战壕和坑道的影响,冲锋的浪潮一下子宛如撞在了礁石上,锐利的劲头顿时化解。桂军士兵穿过粤军阵地之后,队形被打散开来,一小波接着一小波的抵达第二道防线,结果反而让溃败的粤军逐一阻击下来。

第一波桂军盲目的进攻,结果全部死在了第二道防线前面。第二波桂军打了一半见情况不对,苍茫的后撤而去。第三波遇到了前一波的溃军,不禁受到影响,士气大打折扣,结果同样铩羽而归。失败的阴影是越积越深。

桂军军官一味心思为了搜刮战壕和坑道里的战利品。他们以为这一仗已经十拿九稳,白石界第一道防线也是唯一一道防线被突破,接下来的战斗如同清风扫落叶一般简单,甚至都不曾有效的组织部队继续进攻。

等到指挥官们意识到情况不对劲时,桂军锐气早已荡然无存,先前强攻的伤亡又颇为严重,再无动力打下去了。

六营营长灵机一动,派人回到封开县告捷,只道所属部队成功突破粤军防线,顺利完成任务。这是一个歪曲任务命令的捷报,上面只说要突破白石界,并没说要占领白石村。白石界完全可以理解为粤军在白石界的阵地防线罢了!

王成武接到消息,总算松了一口气,想也没想直接把电报转发到梧州。十几分钟后他才了解整场作战的详细情况,原来前线部队仅仅只是攻克了外围的粤军防线,还没有真正打到白石村,粤军第二团也没有完全被击溃。当时他就摔了一个茶杯,破口大骂前线这帮饭桶,随后马上派传令兵到白石界,勒令天黑之前必须彻底击溃粤军第二团。

然而传令兵刚刚走到一半,憋屈了一整天的乌云“哗啦啦”的倾泄出一场大雨。雨势很快形成了瓢泼倾盆之势,才下午五点天色摇摇欲坠、昏沉不已。大雨弥漫天际,铺天盖地,连接出一大片灰蒙蒙、沉甸甸的雨雾,三十米开外再也看不清楚景物。

传令兵冒着雨用了一个多小时才摸到白石界,面对此时此景,前线的士兵一个个缩在掩体里面不肯再出去。六营营长无可奈何,老天不助阵,这么大的雨还能怎么打?

最终限期一日突破白石界的命令无疾而终。

第270章,亲临前线

这三天对二团来说极其漫长,每一天都有度日如年的艰辛。

白石界山坡路口的防线失守,让二团所有士兵沮丧到了极点。每一个人都深刻的认识到,再这么打下去二团肯定会完。山坡路口的阵地每天都在修建,很多物资留在了那里,此时变成了敌人的物资。此时此刻,第二道防线除了一些石块壁垒和沙袋之外,就连一个像样避雨的地方也没有,无论是士兵还是伤员,一律顶着大雨缩着身子躲在几颗大树下面。

莫擎宇没有返回团部避雨,团部简陋的情况不比一间破茅屋好,回去是没有必要的。他迈着沉重的步伐在大雨里面走着,巡视着自己残存的麾下,再也看不到一个完好无损的士兵。大雨把地面上的血迹冲淡、冲消失了,洗刷了许多白天交战的痕迹。然而阴影早已经烙印在每个人的心头上了。

整个二团早已经是疲乏不堪,先前战斗能用上的部队全部顶上去,再也没有什么预备队、后勤队和督战队之分。正因为如此,淅淅沥沥的大雨之中,竟看不到任何工兵抢着修建防御工事,哪怕是动手搭几座帐篷也没有。大家都累了,人累了,心也累了。

副官刘永浩大步踩着雨水从团部赶了过来,他站在不远处看了一眼这里的情况,随即追上了莫擎宇的步伐。

“大人,师部还要我们再打一天。”

莫擎宇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怔怔的看着刘永浩。

刘永浩手里捏着一份没有套文件夹的电报单子,雨水早就冲湿了纸张。战斗结束之后,刘永浩就在积极的联络师部,要求二团趁大雨后撤到郁南县,得到的回答便是如此。

莫擎宇脸色在大雨后面一时看不清楚阴晴冷暖,只是他很久都没有开口说话。

刘永浩加重了语气,十分悲愤的又说道:“大人,咱们团已经丢了一个营长,二营老许现在重伤昏迷,还能指挥的只剩下三营的老马一个人。大人您看看吧,这里还有多少能战斗的兄弟?还有三百人吗?”

莫擎宇捏紧了拳头,很快又松了开。他慢吞吞的转过身去,看着满目疮痍的二团残部,甚至连构建防御的动力都没有。还守一天?怎么守,战壕坑道都没有了,大雨一停桂军只消一个冲锋,这些人即可灰飞烟灭。

“师部明摆着是要断送咱们团呀!大人,真的守不住了。”刘永浩大吼的说道。

莫擎宇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几乎还没有雨声大,一字一顿,十分麻木的道:“通知老马,让他带人去村里征用民壮,赶紧的,立刻的,马上的,在这里给我布下防御工事。”

刘永浩瞪大了双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激动的说道:“大人,大人,还挖什么防御工事?就凭我们这些人还能防御什么进攻?”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仇恨:“师部口口声声说的好,让我们坚持一天援军必到。这一天已经过去了,除了两个排的新兵蛋x子之外,还有个屁的援军?现在又让我们再坚持一天,能打我没话说,问题是打不了了,没法打了!”

莫擎宇爆发的吼了一声:“不然我们还能样?军令如山,咱们是撤无可撤!”

刘永浩呆住了,一时间竟然一点脾气都没有。可是他心中依然不服气,什么叫撤无可撤?都到了这种地步,撤退是在所难免。虽然这一撤可能是整个战局的失利,但就算不撤二团也只有白白送命的份儿,难道就只为了拖延敌人十几分钟的进程,有必要搭上剩下所有兄弟的性命吗?

“大人……”

“不用在废话,执行命令。”莫擎宇呵断了刘永浩的话。

“大人,你到底在想什么!”

“啪”!一声脆响。莫擎宇一巴掌抽在了刘永浩的脸上,他双眼带着怒火,就连雨幕都无法遮掩这种情绪的溢出。“你怕死吗?你怕死的话现在就给我滚,别他妈的在这里丢人!”

刘永浩脸颊火辣辣的,脸色尴尬到了极点,周围的士兵都用震惊的眼神看着这一幕。

“既然是命令,卑职从命就是。只是恳请大人能明白,咱们二团到底是怎么亡的。”他掷地有声的说了这一席话,转身去寻找三营长了。

莫擎宇呆在原地,脑海里回荡着副官最后一句话,“二团到底是怎么亡的”?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团部忽然参谋官邵士杰披着一件蓑衣踩着积水跑了过来。他在雨夜里寻找了好一会儿,终于在村子口一个牌坊下面见到了莫擎宇。莫擎宇神色木讷的坐在牌坊的石墩上,身旁只有两个警卫员,三个人没有任何避雨措施。

邵士杰赶紧把自己头上的斗笠拿了下来,来到莫擎宇面前将斗笠举在了团长的头上。

“大人,师部来人了。”他大声说道。

“什么?”莫擎宇反应迟钝了一下,没有听清楚邵士杰的话。

“师部来人了,邓副官已经到咱们的团部去了,他说吴都督在来这里的路上。”邵士杰提高了声量说了道。

莫擎宇从石墩上站起身来,甚是惊疑的问道:“吴都督来这里做什么?咱们防线已经崩溃了,雨一停桂军势必会发动总攻,白石村守不住的。”

邵士杰说道:“邓副官说都督把师部警卫营调来支援咱们二团了。师部战地医院也跟了过来,就在郁南县北面驻扎。咱们二团的伤员可以送到郁南县去养伤。”

莫擎宇大感震惊,吴都督把师部警卫营调过来了,那云浮那边岂不是一个兵都没有!他不想多说什么废话,仓促的道:“走,回团部。”

几个人穿过白石村泥泞小路,来到了西边的团部。团部的几顶军用帐篷已经用沙袋和木板加固了周边,不过帐篷受不住这么大的雨势,棚顶还是压瘪了一大片。每隔十几分钟团部的军官会用竹竿去桶棚顶,把积压下来的雨水掀翻下去。

走进指挥大帐,邓铿和另外四个师部军官正站着与团部军官了解二团的情况。这里的空间实在太狭小,没办法摆放很多座椅,如果所有人都坐下来,只怕帐篷会被挤翻过去。

邓铿见莫擎宇回来,立刻迎了上去。他也不在乎莫擎宇满身泥泞和雨水,十分热情的拉住了莫擎宇的手,叹声说道:“莫团长,真是辛苦你了。”

莫擎宇勉强露出了一丝笑容,随即问道:“邓副官有什么指示只需电报告知一声即可,何必还要冒着大雨大老远的赶过来呢。听说吴都督也要来,白石界现在的情况极为不妙,前线阵地几个小时前已经丢了,这里可不安全呀!”

邓铿缓缓点了点头,沉重的说道:“刚才我已经了解二团的情况了。吴都督是下午四点乘船从云浮向这里赶来的,可惜还没到郁南天已经变了。江面水流太急,视线又不好,小炮艇不敢冒险继续前进,所以就在郁南停下了。那个时候都督还不知道白石界的战况,但是也预料到莫团长这边会吃紧,特意抽调了师部警卫营赶来支援。”

莫擎宇脸色复杂,他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都督完全不必如此。白石界有利的位置已经丢了,援军赶来只怕也无济于事。依我看,我部应该撤退到郁南县在做防守才是。”

邓铿神态十分平静,默然了一会让,他没有接过莫擎宇的话,转而说道:“都督正在赶来的路上,差不多再有半个钟点就会到了。到时候莫团长不妨直接跟都督商榷一下下一步的计划吧。”

莫擎宇知道邓铿不可能做出决策,只好点了点头。

吴绍霆在督导师部战地医院铺设差不多之后,带着警卫营从郁南县徒步前往白石界。雨势实在太大,连乘坐战马的条件都不够。这一带是丘陵地形,虽然山头不高、树林不密,可是大雨稀释了地面,前进的步伐十分艰难。

一行人抵达白石界时,一个个差不多都变成了泥人。吴绍霆也不例外,虽然罩着一身蓑衣,结果路上摔了一跤,背身和裤腿脏得不成样子。不过他一点不在意,身为一个军人这点脏这点累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第271章,刘永浩事件

莫擎宇带着团部军官跟着邓铿走出帐篷,一并来到路口迎接吴绍霆的到来。

吴绍霆表情镇定的走到莫擎宇面前,伸手用力的握住了对方的手,庄重的说道:“莫团长,这三天二团打得很漂亮。当然,我也深知其中的艰难。其他客套的话我不想多说,此一役二团必然功不可没。”

莫擎宇没有任何自豪的表情,脸色反而更加沉重了几分。

众人来到团部帐篷,吴绍霆先听完了二团汇报情况,当即下令警卫营听从莫擎宇调遣。之后他又到村子口慰问二团各级兵员,顺便将警卫营带来的备用雨具分发了下去。二团士兵看到吴都督亲临前线,在这个凄凉的夜里多多少少感到了一份热忱。

吴绍霆没有发表什么鼓舞士气的演讲,只是每走一段路会向二团士兵说一句“辛苦了”。简短的三个字就像是一支强心剂,在每一个二团士兵心中注入了新的勇气。

视察结束之后,众人回到团部。吴绍霆语态沉着的说道:“莫团长,趁着大雨的掩护,赶紧在村子口构建第二道防线。我的警卫营有工兵队,今天晚上应该能完成一段防御工事。”

莫擎宇微微低下头,眉宇紧锁,愁容跃然纸上。他只是叹了一口气,什么话都没有说。

吴绍霆盯着莫擎宇,等了一会儿之后,问道:“柱一,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莫擎宇表情十分艰难,一些话憋在肚子里面难产不得而出。不过在众人聚焦的目光之下,他不可能什么话都不说,只好长叹了一声,说道:“都督,你把警卫营调到白石界完全是没有必要的决定。”

吴绍霆淡然的笑了笑,说道:“陆裕光敢放空梧州跟我赤膊一战,难道我会怕他吗?”

莫擎宇知道吴绍霆没能理解自己的意思,随即进一步解释道:“都督,白石界唯一有利的防守地形已经让敌人占了,现在敌人居高临下,又有大炮的重火力,这里撑不了多久。”

吴绍霆认真的看着莫擎宇,之后又环顾了一下四周其他二团团部的军官,所有人的脸色都很沮丧,再也看不到出征之前的那种雄心壮志。他深知这三天的作战让二团承受了多少压力,一个营长阵亡,另一个营长重伤昏迷,全团一千四百人现在只剩下不到五分之一的作战单位,这一仗确实太惨烈了。

“柱一,我知道你们二团的情况,你们每一天的战斗我都清清楚楚。但我还是要说,白石界不能丢,就算是死磕也要打下去。”吴绍霆声音如同他的表情一样严肃,纵然音量不大,可是却暗含着一种无形的气势压力。

“就算要打,我们也可以撤到郁南在打。桂军从封开到郁南,战线会拖得更长,这对我们来说是有利的呀!”莫擎宇坚持的说道。

“那我问你,你将六团和炮兵团的兄弟置于何地?”吴绍霆冷冷的反问了道。

莫擎宇怔了怔,一时还没弄明白吴绍霆这番话的意思。虽然他知道现在的战略布阵是三点合围,二团、六团和炮兵团处于相互声援、交替掩护的阵型,可是哪怕二团后撤一段距离,这个阵型也只是拉大了战斗圈罢了。

吴绍霆不等莫擎宇质问,再次开口说道:“大家都有压力,如果二团现在撤了,六团和炮兵团的军心势必会发生变化。战斗打到今天,三个团都是在用意志熬着战斗,这种意志是不可以中断,否则就是全盘皆输。”

莫擎宇愁眉紧锁,心中依然有不服气。

吴绍霆又道:“我知道你认为我说的很玄乎。但有一点大家都很清楚,一旦白石界丢了,炮兵团和六团的供给线也会中断。从郁南重新开辟一条供给线,那是要投入四倍的人力和物力。更何况说不定在新的补给线还没有打通之前,六团和炮兵团已经完了。”

莫擎宇心头一凉,开战的这三天他一直全神贯注在迎敌上,竟然忽略了整个战略的深度。他知道吴绍霆并没有危言耸听,炮兵团和六团每天消耗的弹药十分庞大,要不然是不可能打退两倍兵力的桂军,后勤线一直是一项艰巨的任务。

“都督,如果我二团还有一丝一毫的希望守住白石界,我莫擎宇绝不会说半句废话。可是都督你也要顾虑我们二团现在的情况。就算都督的警卫营来了,合计兵力不足五百,没有重武器也没有地理优势,守不住的。”莫擎宇面无表情的说道。

“守不住也要守。这是命令。再坚守一天,明日下午肇庆预备役就会抵达这里。”吴绍霆坚决的说道。他不想多听任何借口,如果莫擎宇依然是消极的态度,只能说自己看错了人。

莫擎宇看着吴绍霆磐石一般的态度,知道是无法改变对方的主意。他叹了一口气,郑重的说道:“都督命令,我部必然坚决执行。哪怕奋战至最后一人也在所不惜!”

他在说完这番话后,脑海里忽然又一次蹦出了副官刘永浩的那句话,“二团究竟是怎么亡的”?难道二团真的要亡了?

就在这时,帐篷的门帘突然掀开了,一个身影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

“都督,你是故意要害死我们二团吗?”来者还没有站稳身形,已经破口大叫了起来。

全场所有人顿时一惊,一瞬间目光全部落在了这个突如其来的人身上。对方不是别人,正是莫擎宇的副官刘永浩。一个小时前,他奉命调动士兵前去村口修筑第二道防线,这时前来汇报进展,正好在门口听到了吴绍霆与莫擎宇的对话。早在心中憋屈已久的一腔怒火,顿时再也忍不住,迷了心窍似的冲了进来。

莫擎宇看着刘永浩,脸色十分错愕,自己的副官竟然敢这样出言冲撞吴都督。要知道副官可是代表主官的威信,刘永浩这样自作主张,直接是连累到莫擎宇自己。

“刘永浩,你胡说什么!马上向都督赔罪,立刻!”他赶紧大怒的呵斥了道。

“团长,吴都督分明是故意打击我们二团,就因为我们二团不是吴都督的嫡系部队!”刘永浩悲怆的情绪占据了整个思维,从他冲进来说第一句话开始,已经做出了犯上忤逆的觉悟。二团迟早要在白石界消耗干净,与其委屈的战死,还不如痛痛快快的发泄出来。

师部的军官脸色剧变,邓铿冷冷的盯着刘永浩,心中已经做足了戒备。

吴绍霆脸色很复杂,他从一开始的愕然转变到此时此刻的阴郁,鹰隼似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刘永浩,不过一句话都没有说。

莫擎宇气愤难耐,指着刘永浩骂道:“你这扑街的混账东西,你在这里胡说什么?你竟敢以下犯上,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刘永浩脸色肃然,不亢不卑的说道:“团长,我是第二标的老人,我为第二标而死无怨无悔。我们第二标自广州首义以来哪一次作战不是损失最重?从封开打到这里,虽然才短短三天时间,可我们二团伤亡超过大半。都督昨天说让我们坚持一天,今天又说让我们坚持一天。正如团长你说的,如果咱们二团还有一丝一毫的希望,兄弟们岂会有半句屁话?可是现在已经是守无可守的境地,都督他摆明了要让我们二团拼个精光!”

“刘永浩,你给我住口。都督的意思已经很清楚,这是战略的需要,你要是听不明白那就滚回军校再学习两年!”莫擎宇震怒的叫了道。刘永浩的话越来越离谱,竟然当着吴绍霆的面说出这些话,这让他情何以堪?

“团长,我知道今天我说了这大逆不道的话,必然是活不了的。我只希望用我刘永浩一个人的性命,让团长您能保住咱们二团剩下兄弟的性命!”刘永浩庄重的说道,话音落毕,他忽然伸手去摸自己腰间的手枪。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邓铿马上反应过来,抢先一步拔出了自己的手枪对准了刘永浩。其他师部军官也都动作了起来,一些人挡在了吴绍霆面前,另外一些人同样拔枪看住刘永浩。

莫擎宇万万没料到事情会发生到这样的地步,他又是惊又是怒,又是悲又是急。刘永浩跟了他已有四、五年的时间,从第二标那时开始就是自己的得力助手和亲信心腹。尽管此时此刻刘永浩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责,可是他依然不想看到刘永浩走上极端,甚至内心深处极力的想要保下刘永浩。

“来人,来人,把他给我绑了。拖出去。”他忿然的大叫了道。

团部卫兵不敢怠慢,发生这样的状况即便想要念旧情都是不可能的。几个人马上冲了上去,把刘永浩双手反剪到背后,直接解下了刘永浩的武装带将其捆绑了起来。

“拖出去,给我拖出去。”莫擎宇再次强调了道。

卫兵们押着刘永浩出了帐篷,来到门口一片空地上,又有士兵找来了一条麻绳,直接将其捆在了一块柱状石头上。

帐篷里,虽然刘永浩被绑走,可是气氛依然死沉。所有人都沉寂在一种未知的惶恐之中。莫擎宇的副官竟然当着吴都督的面,说出了那样一番大逆不道的话,这不单单是有谋反的意图,还影射出都督吴绍霆对待革命粤军的态度划分。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呀!

沉默大概持续了几分钟,莫擎宇十分懊恼的开口说了道:“都督,刘永浩是我的副官,这件事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都督要杀要罚,我莫擎宇绝无二话!”他说完,解下了自己的武装带,“啪”的一声摁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又转向了吴绍霆,只见吴绍霆脸色虽然阴沉,可是情绪却难以辨认,谁也看不透吴绍霆内心之中到底是什么态度。

又是一番沉默,吴绍霆慢条斯理的开口:“大家先出去一下,我有话单独跟莫团长谈。”

团部的军官不敢多作迟疑,纷纷的离开了。师部的军官却还在等着邓铿的意思,邓铿走上前一步,颇为担忧的对吴绍霆说道:“都督,起码留一个人……”

“出去吧,我有分寸的。”吴绍霆打断了邓铿的话。

邓铿点了点头,不再有任何犹豫,带着师部的人离开了帐篷。

此时,团部帐篷里面只剩下莫擎宇和吴绍霆。莫擎宇十分不解的看着吴绍霆,表情和心情都很沉重,他打心底认为这次在劫难逃。在这停息的一瞬间,他再次联想到了很多事,官库库银的贪污,梁鸿楷的下场,还有刚才刘永浩放肆的言论。

“柱一,你我本是旧二十四镇同期的袍泽,论资排辈你甚至比我更上一层。现在我希望你对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真的认为我在打击二团!”吴绍霆缓缓的开口问了道。

“都督……”

“这里没有别人,你直接说,我想要听的是你心理面的话!”吴绍霆再次强调了一遍。

莫擎宇深深叹了一口气,他知道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说实话和不说实话的结果都一样,与其背上一个不真诚的风险,还不如开诚布公的一述其言。他缓缓的点了点头,语气逶迤的说道:“都督,实不相瞒,我心中确有疑惑。到底都督是不是在怀疑莫某其心不正,会影响都督你的领导地位?”

吴绍霆冷着脸色反问道:“你真的是这样想?”

莫擎宇再次叹了一口气,无动于衷的说道:“自从广州首义以来,革命粤军所有战事有哪一次不是我二团打的最惨烈?韶关还算好,云浮进攻二十三镇一役我团伤亡近乎一半,此次粤桂之战更是三天时间打光了我二团一大半的战斗力,三个营长一死一伤,不可不谓是二团建军以来最严重的损失。”

吴绍霆没有做声,只是脸色愈发冷酷的盯着莫擎宇,他心中十分失望,莫擎宇到现在都还不明白自己的心思。当然这本是情有可原的地方,没有谁能百分之百拿定别人的心思。有抱怨是可以原谅的,可是度测他在革命粤军中划分嫡庶关系是绝对不能容忍!这不单单是破坏整个大军的团结,更是影响了他在革命粤军中的形象。

这三年来,他从旧军奋斗到广东都督,从来都是处心积虑的积攒自己人气和形象。现在让二团这么一搅合,以前的用心将会白白损失多少?

莫擎宇沉了沉气,接着又说道:“诚实的说,以前我从来没有怀疑过都督你的用心。我一直都认为昔日的吴参谋官能成为今天的吴都督,是因为都督你的能力所在。都督整顿革命粤军的手段十分公平合理,军风坦然,军纪严明,再无前清那时的冗乏迂腐。所有人对吴都督是敬佩有加。”

吴绍霆听到这里,心头忽然有了几分回转之意,这么说莫擎宇并非在心中质疑已久,只是最近才开始萌生这样的想法?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倒可以重新考虑对待莫擎宇的态度。

第272章,二团的决心

“都督,你若真的要打压我二团,不需要如此处心积虑,只要你一句话我莫擎宇这个团长就可以没有。何必还要拿我二团这么多兄弟的性命来赔垫!”莫擎宇双眼有一些发红,不知不觉之间语气已经加重了一层。

帐篷外的雨声似乎小了一些,可是帐篷内的气氛却在加重。

“是,广州官库的库银我贪污了六十万。以前都督不追究,是担心我手里的第二团。如今二团已经残废了,我莫擎宇已是无所依赖,都督你尽管明着来!”莫擎宇说出了自己心中介怀已久的事。

吴绍霆缓缓的点了点头,他一脸的无奈和失望,终于开口说了道:“柱一,听到你这么说,我感到非常非常的揪心。你叫我怎么谅解你?”

莫擎宇看着吴绍霆,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吴绍霆既然这么说,难道是自己先前的话都错了吗?他想要开口说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发不出声音,欲言又止。

吴绍霆沉着嗓音,仿佛说话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他道:“柱一,你刚才已经说过了,如果我真心要打击二团,我只需要一句话把你们二团元老一个个抽调走即可,我犯得着拿二团一千四百多兄弟的性命来糟蹋吗?”

莫擎宇怔了怔,他先前之所以欲言又止,正是因为想到这一点。是啊,吴绍霆如果想要对付自己,能用的手段何止数以百计?纵然广州首义之初的那段时间,吴绍霆顾虑二团的实力而不敢轻举妄动,可自从平定二十三镇整编了全省军队之后,都督府完全有实力拆分二团。

“柱一,有一句话你应该明白,能者多劳!从韶关到云浮,再到今天跟桂军打,每一次作战你二团打得确确实实很激烈。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莫擎宇有这个实力。”吴绍霆语气由弱渐强,说到最后时已经显得十分激烈。

莫擎宇脸上闪过了一丝慌张,随即又显得很愧疚。

吴绍霆停顿了一会儿,随后再次话如雨点似的说了道:“好,这算能者多劳是一句虚伪的话,屁股,假大空的话。让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参谋部让我下令强征民壮补充兵力时我拒绝了,为什么一定要让你莫擎宇的团顶在封开战场最前线,为什么今天我还要求你死守白石村。因为第三师缺一个师长!”

一言既出,莫擎宇惊愕的几乎呼出声来。“因为第三师缺一个师长”?

谁都知道第三师缺一个师长,谁也都明白革命粤军之中缺乏有资历有能力的将领。莫擎宇自认为自己还没有资格觊觎师长的位置,所以从来没想过第三师的人选会落在谁的头上。从现任革命粤军三个师的师长来推测,第一师师长是吴绍霆自己,第二师师长是资深革命者黄兴,也就是说第三师师长势必要与吴绍霆、黄兴旗鼓相当。

莫擎宇哪怕做梦都没料到,这个“旗鼓相当”的人竟然与自己有关系!

“都督,你这是什么意思?”他一字一顿的询问了道。

“我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无论二团复出多么沉重的代价,这都是在积累你的战功和资历,磨砺你的意志和领导能力。”吴绍霆深吸了一口气,掷地有声的说道。

莫擎宇脑海中一片空白,他着实的感到错愕和震惊,自己臆测的结果竟与事实相反,先前的一切都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不敢相信的看着吴绍霆,原来吴绍霆一开始的第一句话就已经暗示了这个结果。

沉默了一会儿,吴绍霆平静的问了道:“你现在明白我的失望了吗?”

莫擎宇艰难的摇了摇头,有些仓惶的说道:“都督,无论如何第三师师长也不该轮到我。若是谈到资历和信任,韦汝骢韦大人比我更是合适的人选。”

吴绍霆无奈的笑了笑,叹声说道:“你说的没错。所以我已经拟定让韦大人出任第一师师长。等这场战争结束之后,我会重新编整革命粤军,师级作战单位会成为主战单位。第一师的人选是他,而第三师的人选非你莫属。”

莫擎宇听到这里,身躯微微颤抖了起来,一种懊恼和后悔的情绪顿时涌上心头。他知道自己先前的话冒犯了吴绍霆,现在别说第三师师长,只怕这个二团团长也将干不下去了。

“你说私吞了六十万库银,这件事我自然记得。梁鸿楷私吞了三十万,我很生气。可是我并没有生你的气。平息二十三镇的那次作战,让我看到了你和二团的精神。我知道你不但有能力,也没有任何非分之想,所以我对你的信任不亚于韦大人。”吴绍霆做了最后的解释。

“都督,你不用说了,这次……是我的错,都督要怎么处置我都可以。”莫擎宇冗长的叹了一口气,沉重的说了道。

吴绍霆默然的看了莫擎宇会儿,之后直截了当的说道:“这次我不怪你,不止你一个料不到我的打算,整个师部所有人都料不到。对于第三师师长的事,我也不打算现在做解释,所以这次谈话只有你我两个人。”

莫擎宇震动了一下,惊道:“都督你……”

吴绍霆抬头制止了莫擎宇的话,严肃的说道:“这一仗还没结束,我现在对你的态度不是很满意。如果你还有上进心和挽回尊严的决心,好好给我打完这一场仗。我给你的任务就是守住白石界,该怎么完成这个任务看你自己。”

莫擎宇深叹了一声,用了片刻时间让自己冷静下来,之后肃然立正,大声说道:“都督放心,二团保证完成任务。”

吴绍霆点了点头,欣慰的道:“很好。”

在这次桂粤战争还没打响之前,吴绍霆早已经在心里拟定了这个计划,让莫擎宇和韦汝骢好好打几场硬仗,一方面是磨砺粤军,另外一方面则是磨砺他们两个人。虽然为了达成这个计划,他在决策方面有时候显得意气用事,就好比拒绝征调民壮的命令,不过这也是他对粤军战斗力充满信心的底气。

说到底,他自己也很想看看粤军的极限战斗力到底是什么样。不可能装备全副德械装备的军队,连三天时间都坚持不住。哪怕会因为这次意气用事导致整场战斗失利,他同样还有后路可退,只不过路线会走到更长远一些。

此时,莫擎宇彻底明白了吴绍霆的用心,他甚至十分后悔自己粗心大意没有看透整个战场大局。一团和教导团是吴绍霆的亲信部队,吴绍霆却让他们进攻贺州这个战略意义不大的小城。二团在封开县原本做好了进攻梧州的准备,如果不是因为陆裕光一反常态的反守为攻,这个时候二团早已占领梧州城了。梧州之于贺州,无论是战略还是战绩都是高出许多筹。也就是说,吴绍霆是故意让二团领这个功勋!

只可惜战场风云莫测,一时的不慎让这个计划成为泡影。也让莫擎宇一时半会儿蒙蔽了意识。他心中很感动,今天自己总算看清楚吴都督的为人和态度。

“都督请随我来,为表决心,今日我莫擎宇忍痛断腕。”吸了一口气后,莫擎宇忽然又说了道。他说完这句话,抓起桌子上的武装带重新装备好,然后大步流星的向帐篷外面走去。

吴绍霆有些疑惑,不过还是跟了上去。

第273章,振军

出了帐篷,邓铿和师部的军官都站在门口不远处,他们没有穿蓑衣,只是简单的顶上了斗笠避雨。团部的军官大部分在另外一顶帐篷里,也有几个参谋官陪着师部的官员站在雨里。

看到莫擎宇和吴绍霆陆续走出来后,大家目光自然落了过来,可是没有一个人开口询话。

莫擎宇穿过众人的眼光,冒着雨快步走到了绑缚刘永浩的石柱前。看守刘永浩的卫兵向莫擎宇敬了礼,他们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刘永浩让雨水冲了透湿,只是抬头看了一眼莫擎宇,面上毫无表情,唯独双眼带着坚定不移的神光。

吴绍霆从邓铿手里接过了斗笠,举着斗笠走到了莫擎宇身后。他刚要开口问话,莫擎宇忽然从腰间拔出了手枪,顶在了刘永浩的额头上。刘永浩脸上闪过一丝惊愕,随即是一片释然,嘴角露出一个苍白无奈的苦笑。

“都督,刘永浩惑乱军心、冲撞首长,罪不可赦。今日莫擎宇为二团清理门户,并以此表率决心。”莫擎宇郑重其事的说道,可是他的声音隐隐约约在颤抖。雨水打在他的脸上,掩盖了他原本悲痛和艰难的脸色。

刘永浩听完了莫擎宇的话,一言不发,只是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莫擎宇摁下了枪机,眼看就要扣动扳机。

吴绍霆忽然伸手压在了莫擎宇拿枪的手上,将枪口从刘永浩的脑袋上移开。莫擎宇疑惑的回过头来看着吴绍霆,眼中充满询问。刘永浩也感到枪口离开了自己的脑袋,忍不住好奇的抬头看了过去。

“柱一,刘永浩对你一个人忠心,你应该感到难得才是。我不会要求全军上下每一个人都效忠我吴绍霆一个人。他可以只听你一个人的指示,我只要求你听命于我即可。我欣赏忠诚耿直的人,也佩服为了团队利益而牺牲的人。”吴绍霆平和的说道。

“都督……”莫擎宇想说些什么,可是却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句,他心口一直在捣鼓的石头总算可以放了下来。

刘永浩吃惊看着吴绍霆,他虽然不了解吴绍霆的为人,也不知道吴绍霆刚才与莫擎宇谈过什么话,可是刚才那一番话同样触动了他的内心。

吴绍霆微微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向莫擎宇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转身向团部帐篷走去了。

后半夜,师部警卫营和二团花了四个小时,总算在村口构建了一段简陋的防线。虽然因为雨势影响,工兵队没办法挖掘战壕和坑道,但比起先前那一会儿,现在的情况要好许多。最起码有了一些掩体和避雨的简棚,不至于让士兵一晚上都淋着大雨。

莫擎宇召集团部所有军官认真分析了目前的形势,如果能在白石村口构建一片与第一道防线一样的防御阵地,或许还能勉强的打上一仗。可就目前而言,没有足够的工具和环境完成第一道防线的规模,单凭刚刚完成的简易工事依然是没有希望可言。

黎明时,下了一整夜的大雨渐渐转弱。这是一个不好的信号。天亮之后如果雨势越来越小,桂军势必会发起一场大决战。粤军目前处于极其不利的形势,就算要死磕也未必能抵挡住桂军的一轮总攻。

莫擎宇在反复思索之后,决定采取一个极为冒险的计策。他决定冒雨组织一次偷袭反攻。

“桂军因为大雨而放弃一举击溃我军的机会,可见桂军现在很骄傲,而且对大雨也很介怀。这对于我们来说是一次翻盘的机会。他们桂军怕什么,我们粤军就不怕什么;他们桂军有什么缺点,我们粤军势必要紧抓不放。大雨算什么?我们二团打到现在连死都不怕,还怕下雨走山路吗?”莫擎宇站在团部会议桌后面,十分有气势的说了道。

在场众人不由自主的深受感染,大家都认为这确实是一个机会。

吴绍霆跟师部的官员都站在一旁,他们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因为吴绍霆一开始就已经强调过,前线作战的指挥权全部交给莫擎宇。

“老马,老刘,偷袭行动由你们两个负责指挥,带两队人,从左右两翼摸上山行动。挑选两百名精干的兄弟,全部配短枪,团里所有散弹枪都带去,还要多装配手雷。”莫擎宇果断的下达了命令,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是。”二团最后一个营长老马大声的答应了下来。

团长副官刘永浩也应了一声。

“老刘,你是戴罪立功,明白吗?”莫擎宇看了刘永浩一眼,强调的补充了一句。

“卑职明白,卑职绝不辱使命,若是拿不回阵地,我提头来见!”刘永浩坚决的说道。

莫擎宇回头看了一眼吴绍霆,吴绍霆神态平静,只是微微颔首示意。

五点一刻,突击部队装备完毕,趁着雨雾的掩护在白石村村民的带路下,从小路绕道西边,随后兵分两路向山坡阵地偷偷前进。

连续三天的战斗,即便有休息的时候也要忍受炮弹的影响,桂军士兵很久没有睡上一个安稳觉了。自从昨天拿下了粤军阵地之后,又遇上了一场瓢泼大雨,躲在山里面的粤军炮兵团都不怎么开炮,难得是一个清静的夜晚。虽然桂军安排了值夜的岗哨,可是大雨下的太厉害,前半夜所有岗哨还算兢兢业业的站岗,可到了后半夜陆续有忍不住疲乏的人,悄悄缩回散兵坑、拉上斗篷避雨。

凌晨五点是人体睡眠最深的时候,整个阵地上呼噜声渐渐都超过雨声了。桂军打死都不会料到一败涂地的粤军还敢反攻,怎么反攻,拿什么反攻?可偏偏在这个时刻,粤军偷袭行动打响了第一枪。

刘永浩的一队人负责正面进攻,摸近阵地之后,开枪放倒了一个发现状况的岗哨,之后是一排手雷划过天空落入战壕之中。“轰隆隆”!一连串的爆炸,好几处坑道和掩体被炸断,整个阵地随之惊醒了过来。

“发生什么事?什么情况?”

“爆炸?谁在开炮?”

“是敌人,是敌人,粤军打过来了。他妈的快起来。”

“枪,我的枪呢?别踩我!”

阵地里七嘴八舌的吵成一团,慌乱和惊恐的情绪就像是传染病一样,迅速的沿着坑道传染每一个人。突然的袭击让桂军士兵摸不着方向、辨不清人数,很多人朦朦胧胧刚刚睁开眼睛,脑袋还是处于模糊的状态。

“给我狠狠的打!我们是革命粤军第三师,识相的赶紧逃命吧!”刘永浩拧着一支M1897温彻斯特,一边向最近的战壕冲去,一边扯着嗓子大喊着。这是为了故意迷惑敌人,让敌人以为是粤军援军杀到了。

战壕里有两个桂军士兵,刘永浩端起散弹枪开了一喷子。这两个桂军士兵站的很近,又是近距离射击,顿时一起被散弹枪掀翻在地。他沿着战壕继续向前快速移动,趁着战壕里混乱不堪,一连放倒了一片人,很快就把弹仓里五颗子弹都打光了。来不及重新填装子弹,他直接抡起枪托,跟冲上来的桂军士兵肉搏上了。

粤军一个接着一个鱼贯而入,追随着刘永浩的步伐向阵地深入。手持散弹枪的士兵在前面开路,其余士兵早早把卡宾枪装上刺刀,交替掩护或者补刺倒在地上的桂军。

第274章,失而复得

桂军的武器没有粤军那么讲究,大部分士兵装配的还是旧式步枪,枪杆过长,不利于堑壕之中的任何形式的作战。一百名粤军士兵仿佛一根毒刺似的,笔直的插进了阵地核心,一路上所向披靡,桂军根本无法阻止。

直到十几分钟之后,桂军各级军官好不容易分段稳住了阵型,开始分区遏制粤军的进攻。

刘永浩兵力毕竟太少,由因为进攻的太急促,深入阵地腹部过深,很快遭到了桂军的包围。不过他并不担心这一切,若是能吸引所有桂军的注意力,那才是真正完成了任务。

“后面有敌人,小心!”

“有手榴弹,大家快躲开呀!”

“兄弟们,稳住队形,跟他们拼了。”

战斗逐渐进入了对峙状态,粤军突击队占据了阵地中心的一段战壕,在这里跟桂军打起了对垒战。桂军一开始遭到突袭,军心慌乱不已,纵然现在大局有所稳定,可是所有人还是搞不清楚敌人到底有多少。对垒战打得十分小心,天还未亮,雨也未停,很难分清敌我,所有开枪射击都是盲目的。

然而桂军的数量毕竟占了绝大的优势,随着时间的推移,桂军士兵渐渐从突袭的混乱中恢复过来。各级军官稳住阵脚之后,很快改变防守的策略,转而试探性的发动了几轮围攻。

刘永浩打的很汹涌,每隔十几分钟都能听到他鼓舞士气的呐喊,以及混淆敌人判断力的自曝番号。桂军一时半会儿还真分辨不出这支部队到底是什么身份,弄不好粤军第三师真的是从韶关赶来支援。

盛夏的天色亮的早,东边的天际泛起了鱼肚白,雨势也减弱的更明显了。

交战越来越激烈,手榴弹的爆破,散弹枪的闷响,人群不断的喊叫。整个阵地上的桂军几乎全部投入到对付刘永浩的这支突击部队上,而他们根本没有料到,还有另外一支突击部队已经趁机绕道了大后方,向着桂军营部掩体潜伏而去。

突然,阵地北边传来了一声爆炸声,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的爆炸声。

桂军士兵震惊不已,纷纷回头向后看去,却见阵地深处的一个地方正在燃烧,火焰都冲出一丈多高了。

“遭了,补给仓被炸了!”

“那是粮草的仓呀。”

“你个蠢蛋,昨天雨太大,弹药跟粮草是放在一块儿的!”

“完了,完了,这下完蛋了!”

桂军士兵一个个惊呼了起来。就在这时,东南方向再次传来一连串的爆炸声,爆炸刹那的火舌就像是一条巨龙,腾起了两丈多高。不过这次爆炸之后,并没有像补给仓那样继续燃烧,火焰很快又平息了下去,只剩下一股浓烟滚滚而升。

有人再次大叫了起来:“不好了,营部没了,营部没了!”

“快,快去救大人,你们几个快跟我来。”

“粤军打上来了,快逃呀!”

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场面再次混乱了起来,到处都是七嘴八舌的声音,就像是无头苍蝇一样。趁着这个混乱,刘永浩开始反攻,他带着队伍沿着坑道开始冲击桂军据点。与此同时,另外一支粤军队伍宛如神兵天降似的突然从北边杀了出来。出现第二支粤军队伍,更加让桂军士兵疑惑和慌乱,到底有多少粤军,到底是自己包围了粤军还是粤军包围了自己?

十几分钟后,桂军忽然发现自己这边竟失去了中心指挥,一些小队坚守岗位顽强的阻击敌人,可扭头一看时,周边战壕里的友军早就没影了。

随着第一个桂军士兵的逃跑,很快就出现了第十个、第一百个。

刘永浩见大势越来越有利,马上命令通讯兵站在山头上发了一个信号。白石村团部接到信号,知道突击部队成功重创了敌人。莫擎宇亲自披挂上阵,带着剩下两百名整装待发的士兵沿着大道火速冲上山头。这一战势必要一鼓作气夺回阵地,不成功则失败,大家都没有选择的余地。

随着粤军增援赶到山头,桂军彻底看不到反攻的希望,全线开始向山下撤退。

六点三十分时,战斗终于接近尾声。突击部队一边抢占北面有利位置,布下一道临时防线,以防桂军会突然杀一个回马枪。莫擎宇的增援部队则以排为单位,分散到战壕坑道里逐一排查漏网之鱼。半个小时后,粤军重新夺回了阵地,顺带还缴获两挺重机枪,俘虏了两个桂军排长以及三十多名桂军士兵。

俘虏被带回白石村囚禁。莫擎宇迅速安排了阵地防守的策略,因为目前兵力仍然不足,只好按照旧有的序列,两个连临战,一个连预备,另外一个连留驻白石村。

分配完之后,吴绍霆和师部的官员亲临阵地巡视了一圈。吴绍霆对莫擎宇奇袭夺回阵地的一战十分欣慰,不吝口舌的赞赏了一番。

师部跟二团士兵一起吃过早饭,雨水淋湿的面粉揉成面团,跟大米混在一起蒸熟,撒上盐沫子配上咸菜。士兵们都饿了一整天,有一份热乎乎的早餐已经是十分奢侈,自然没有一人嫌弃抱怨。早饭罢了,吴绍霆决定返回云浮,临走前再次郑重的告诉所有二团士兵,只要再坚持十几个小时,援兵必定赶到。

二团和师部警卫营士兵刚刚打了一场胜仗,士气十分高涨,所有人都有信心坚守阵地直到援军抵达。

快到九点时,吴绍霆与师部众军官徒步前往郁南县,莫擎宇率团部军官一直送到路口。

王成武一巴掌抽在三营营长的脸上,破口大骂道:“他妈的你们都是吃干饭的吗?到手的阵地屁股都还没坐热,又他妈的让粤军多回去了!六营营长还他妈的让粤军给炸死!你倒好,还有脸回来,还跟老子要支援!”

三营营长被抽的眼冒金星,险些没有原地旋转一圈。他捂住自己火辣辣的脸颊,一脸沮丧和委屈,苦苦的说道:“王大人,这,这……这不能全怪末将,昨晚末将是坚守在后方,六营的人抢着占了阵地,不让我们三营人插手。粤军反攻时,末将还听六营的逃兵说粤军从韶关调来援军了……”

王成武瞪大眼睛,质问道:“韶关援军?粤军第三师?”

三营营长见标统大人脸色有转机,连忙点头说道:“是,是,六营那些逃兵是这么说的。卑职并非贪生怕死,六营丢了阵地之后,末将第一时间想得就是再夺回来。可是咱们前线部队大部分弹药粮草都在山头阵地上,六营丢了阵地,弹药粮草也给丢了,所以卑职这才觍颜回来向大人求援。”

王成武已经不再理会三营长的辩解,现在阵地得而复失,三营长肯定会把罪责一股脑全部推到死人身上。让他感到惊愕的是,粤军到底有没有援军,假如有援军,到底是不是韶关第三师的部队?这看上去是一个无关痛痒的问题,可事实上却是关乎整个粤桂战争的大局变动!第三师从韶关调来应付桂军,那湖南方面的北洋军又是什么态度?

这方面的猜测不胜枚举,而且越猜越玄乎,所以当务之急必须搞清楚广东省内的变化,要拿到确切的消息才能做出确切的判断。

一个小时后,粤军反攻得手的消息送到了梧州。

第275章,陆荣廷的觉悟

陆裕光拍案震怒,昨天王成武还信誓旦旦的发来电报告知胜券在握,没想到才过了一夜又变了样。不过他或多或少还是认为有情有可原的地方,粤军援军的消息必须尽快探查清楚。

接下来几天,封开县战场的战事自白石界阵地一轮争夺之后,渐渐趋向了对峙状态。虽然交火只有三天时间,可是粤桂双方损失都十分惨重。再加上肇庆的预备役顺利补充了二团兵员,增加了白石界防线的战斗力,桂军知道短期之内要想有所突破很困难,索性偃旗息鼓。

唯一还有战火的则是六团和炮兵团,不过桂军第三混成协进攻的势头下降不少,山区的战事也只剩下零零碎碎的小规模驳火。粤军炮兵团原打算趁着这个空隙狠狠发威一场,哪里知道连续四天的开炮,终究引来了一场意外。一门格鲁森大炮竟然炸膛了,三个炮手和一个炮兵指挥当场炸翻,两死两伤。

张达开不得不下令暂停各炮作业,这些大炮长时间作战确实让人不放心。在清末民初的年代,炮兵这样的技术工种尚且属于高危行业,其危险性不亚于在二十一世纪核电站工作的工人。连外国进口的大炮都无法保证质量,更别说国产货了。

直到八月十九日,两广的新闻聚焦点终于从封开县战场转移到了北线信义县战场。

莫荣新率领梧州四个营兵力北上之后,一开始态度十分柔和,并没有与粤军第一团和教导团硬碰硬,他的目的是拖住敌人南下进犯梧州,没必要带着强烈的进攻性质。然而韦汝骢没有莫荣新那样淡定,他的任务是进攻梧州。

粤军连续发动了两次围攻,在十五日下午扫清信义县桂军残部,攻占了信义县全境。

莫荣新收编了信义县独立营残部,在广贺官道沙头镇设下司令部,选择了地理十分开阔的沙头镇北面,花了四天四夜,动用全军不间隙的赶工,布下了横切面六里之长的堑壕阵地。

对于莫荣新来说,这是一个十分大胆的战略决策。六里之长的阵地,就算不计较纵深,第一线至少要容纳三个营的兵力进行防守。他手里满打满算只有五个营的兵力,全部投入阵地之中也不足组织两道防线,更别说还要留下预备队和督战队。

虽然如此,可粤军若要发动进攻,也必须投入相同的兵力来作战。也就是说这个战场同一时间可以容纳超过六个营的攻守兵力,保守的计算可达到三千人。

莫荣新知道封开县战场的高强度作战,已经让粤军大敢压力,如果信义县这边再次开辟第二个高强度战场,只怕粤军根本消耗不起。当然,桂军同样消耗不起。他只想利用大规模的阵防线打一场心理战,如果能吓住粤军那是最好,北线将会是一场无声的战争,如果粤军不计后果的发动进攻,大不了拼一个鱼死网破。

桂军消耗不起还能重头再来,粤军消耗不起可是亡省亡军的下场。

韦汝骢确实犹豫了两天时间,他知道用四天时间挖出来这么长的堑壕,工事肯定不牢固,可是就算不牢固也是一道防线,突破防线是要拿士兵的性命去填。他同样也很清楚莫荣新的想法,要么不打,要打就打一场狠的。

其实韦汝骢此番南下作战的目的已经达到,成功吸引了梧州后续兵力到北线来。莫荣新现在摆出这个架势显然也是不想打。与其两个战场同时决胜负,还不如省一省心,把决战的任务推给封开县战场好了。

从十五日到十七日,韦汝骢一直在召开团部军事会议,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分析眼前的战局,以及推测整个两广的大局面。可是无论从哪一个方面去想,一团和教导团跟莫荣新打这一场硬仗都是不划算的。

韦汝骢的战略任务已经达到,莫荣新的战略任务也已经完成,这个时候再打是没有意义的。如果真要硬碰硬,等到北洋军南下时,粤军主力消耗太大,吃亏的肯定还是自己。

然而,如果不是一道从南宁突然发来的情报,或许韦汝骢真的会选择保持现状跟莫荣新对峙。都督府特勤处南宁情报站刚刚组建的第一天,十分幸运的搜集这份情报,这份情报对整个粤桂战争的局面影响极大。

十七日晚上,陆荣廷在南宁都督官邸大发了一通脾气。今天下午他接到了一份来自梧州的电报,详细汇报了跟广东开战以来的作战细节,桂军虽然攻占了广东境内的封开县,可是十天不到的时间里竟然损失了将近八百人的兵力,各种战耗物资超过五十万。

这份电报是原第三混成协协统林俊廷留在梧州的心腹发来的,在这份电报送达之前,陆裕光故意限制了梧州发往南宁的所有电报。前段时间作战的汇报,陆裕光几乎全部是报喜不报忧,甚至还添油加醋、谎报战况。

陆荣廷一直很信任也很器重自己的这个义子,再加上调任陆裕光坐镇梧州之前,他在南宁跟李汉章制订了一套详细的战略布局细节,只要陆裕光遵照这套方案执行即可,根本不存在任何担忧的地方。因此这八、九天时间里,他一直以为陆裕光送来的战况汇报是真实的,没有深入辨析。

哪里知道陆裕光胆子竟然这么大!今天的这份电报如同当头一棒,打的他差点吐血出来。

“老子想要跟吴绍霆硬碰硬的话,还他妈的等到今天吗?在贺州老子就跟粤军拼上了。说了多少遍,走之前我说了多少遍?咱们的战略是拖住粤军,不是两广打得两败俱伤。要打也是北洋军跟吴绍霆打,坐收渔翁之利的人是老子,是老子!”陆荣廷话语配合着手势,情绪十分激动,发福的脸上早已经填满了怒色。

陈树勋、李汉章以及一众军官站在面前,所有人脸色都不好看。倒不是因为都督大发脾气,而是陆裕光在前线闯出了这么大的祸,颠覆整个军政府参谋部制订的计划。这可是威胁到大局利益的事。

喘了一阵粗气,陆荣廷紧接着又大骂了起来:“早知道,早知道就不该把老林调回来。老林留在梧州肯定能看得住这孽障!现在可好,难怪曹锟在湖南一直磨磨蹭蹭不肯南下,姓曹的就是在看我们的好戏!”

陈树勋叹了一口气,沉着声音说道:“都督,现在说这些都没用。当务之急我们应该尽快想出解决之策,不能再让前线的损失加剧下去。陆少帅主动反守为攻,放弃了梧州的防守优势,突入粤境作战,这几乎完全是背着计划而行呀。”

他故意隐藏了自己的怒意,毕竟陆裕光是陆荣廷的义子,有些话还是要留有余地。

第276章,壮士断腕

陆荣廷气呼呼的碎念着,心里越想越是无法平静,本来是要吸引粤军到广西境内作战,利用地主优势消耗粤军。现在真是他妈的有意思,桂军跟粤军完全调转了角色,竟然是桂军跑到广东去打攻坚战,让粤军坐享地主优势来消耗自己的力量!

“陈副官,李参谋长,你们两个留下,其他人先退吧。”陆荣廷发完了脾气,思维渐渐沉淀下来,十分果断的命令了道。

众人多多少少知道陆荣廷是不想张扬自己的家丑,于是大家识趣的退下了。

陈树勋和李汉章留了下来,两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都不急着开口说话。

陆荣廷走到最近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眉宇之间凝成一个明显的“川”字。他沉默了一阵,用一种平静的语气问道:“你们说说,现在该怎么办!”

陈树勋上前一步,说道:“都督,正如我刚才说的,现在最重要的是避免前线损失加剧。我看,不妨将少帅调回来,让林大人再回梧州吧。”

陆荣廷看了一眼李汉章,想要听听自己军师的意见。

李汉章好整以暇的弹了弹自己的衣领,用他与生俱来独特的演讲者嗓音说道:“属下与陈副官的想法有些出入。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就算把陆少帅撤回来,只怕反而会让梧州的局势更糟糕。”

陈树勋和陆荣廷齐齐有些诧异。陆荣廷问道:“此话何解?”

李汉章露出了一个细微的笑容,说道:“原因有三。其一,临阵频繁换将,军心必有不稳;其二,调回陆少帅,势必也要调回第二军标级以上将领,因为林老将军未必能驾驭这些人;其三,眼下若是再次调整战略,改攻为守,不仅战局紊乱不堪,粤军还会有机可趁,到时候只怕损失会更惨重。”

陈树勋很不服气,直言道:“李参谋长,难道你的意思是让我们维持现状,继续跟粤军硬碰硬吗?这可是鹬蚌相争的一战!”

陆荣廷沉默不语,然而他心中的想法与陈树勋一样,继续打下去是决计不可能的。不过他还是等着李汉章的下文,如果李汉章能提出一个折中的建议,或许局势还会有所转机。

李汉章平静的说道:“都督,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条道路。如果撤回军队,损失一定会比打下去更严重。我知道都督想要一个折中的办法,而属下也确实有一个想法。”

陆荣廷马上问道:“你快说。”

李汉章微微叹了一口气,继而说道:“要想减轻我军目前的损失,唯一的办法只能敦促北洋军尽快南下。我们所有战略布局都是围绕北洋军进攻广东这一点来策划布置,真正的主角一直不是桂军或者粤军,而是在湖南的曹锟!”

陈树勋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他并不是针对李汉章,而是对北洋军姗姗不来感到愤慨。他冷冷的说道:“以曹锟的实力,解决衡阳不过是两天的时间。从七月底到现在都大半个月了,北洋军还在长沙磨磨蹭蹭。据说湖北司令部已经任命曹锟为长江上游总司了。曹锟摆明是坐地起价啊!”

李汉章点了点头,带着几分讥笑说道:“不管咱们粤桂打还是不打,曹锟都会耐着性子做观其变。打广东对曹锟也没有好处,广东打下来了,监管广东的是咱们荣帅。曹锟理所当然是想在湖南多捞一些本利。”

陆荣廷听到这里,心中更加来气了,他早就料到袁世凯不是一个好鸟,巴不得东南几个省互相内斗消耗。这也是他为什么一再强调一定要保存实力,避免跟粤军打高消耗战争的原因所在。

他咬牙切齿的碎声说道:“哼,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李汉章说道:“荣帅,北洋军不肯南下除了个人私利之外,只怕还有北京方面的不信任。”

陆荣廷愠色十足的骂道:“袁世凯这老狐狸,亏得我通电支持他,他却跟我耍手段。”

李汉章叹了一口气,苦笑着说道:“荣帅此刻无论怎么谩骂都是无济于事。归根结底,我们现在还是要依赖北洋军的力量,要不然这一仗真的难打了。”

虽然李汉章的话听上去几分揶揄指责的隐意,但陆荣廷心中没有任何后悔的想法,吞并两广是他毕生的宏愿。不管袁世凯的北京政府还是孙文的革命党,他一概是不信任这些政治人物,安心的经营南方小王国才是正经道理。或许他一代人还不能有所作为,然而陆氏第二代、第三代必然会日益精进,这天下是谁的还说不准。

“说来说去,现在我们最要紧的事还是催促北洋军南下,可是有什么法子呢?”陆荣廷发愁的说道。

“在下有一想法,可以一试。”李汉章思索片刻,继而说道。

“说。”陆荣廷有些不耐烦的道。在这个时候还卖关子?

“荣帅不妨派一员亲信北上,向袁大总统诉请湖南北洋军南下事宜。”李汉章不疾不徐的说道。

“这有用?”陆荣廷不等李汉章把接下来的话说完,立刻冷冷的哼了一声。

李汉章淡然一笑,继续说道:“荣帅可以直接明了的告诉袁大总统,如果北洋军不南下,北京政府公信颇有质疑,我们广西索性也就不搀和广东的事务。到时候国内其他省如何走向,我们广西亦步亦趋即是。”

陈树勋不禁有些吃惊,道:“你这是要威胁袁世凯?”

李汉章看了陈树勋一眼,从容的说道:“袁大总统是聪明人,他不可能不知道我们的意思。说到底,袁大总统现在要对付的是广东、江西、江苏等国民党叛乱势力罢了,我们支持袁大总统此举,可袁大总统反而出尔反尔,这叫我们还怎么支持?”

陆荣廷沉思了片刻,缓缓的开口道:“你说的有道理。袁世凯不可能放着这些叛党不去处理,反而调过头来对付咱们。”他顿了顿,又问道,“你说,派什么人去好?”

李汉章想了想,说道:“最好是荣帅的公子。”

陆荣廷微微一怔,抬眼盯着李汉章,刚要开口说话,可话到嘴边突然又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触。他一下子明白了李汉章的意思,这次派人北上不单单是威胁袁世凯,同时也是向袁世凯表达诚意,让自己的儿子去做人质!毕竟现在广西是在求北洋军办事!

第277章,北面大战

对于他来说,这真是一件十分踌躇的事,北京政府有了人质,只怕广西日后发展必然要处处受制。除非有十足的决心做成一件事,否则这个代价实在是不轻。

他短暂的思索了片刻,果断的说道:“就这样吧,让裕璋去。”

陈树勋缓缓叹了一口气,说道:“都督,我这就去安排。”

陆荣廷忽然又道:“另外派一份电报到梧州,让陆裕光知道我现在的态度。”

陈树勋有些迟疑,问道:“都督,有这个必要吗?”

陆荣廷冷冷的说道:“败家不是这种败法。老李说的对,现在不方便临阵撤将,但是我也不能容忍这混账东西继续把家底向外送。让他记性一些!”

深夜时,南宁军政府通讯室按照陆荣廷的意思发送了这份电报到梧州。而特勤处南宁情报站刚好连接好监窃设备,恰到好处的截获了电报内容。没过多久,情报站将电报原文转发到了信义县,再由信义县转发回广州特勤处总部。

韦汝骢接到这份电报,立刻意识到陆裕光原来是擅自行动,违背了陆荣廷保存实力的宗旨。他没有就这个问题向师部请示,直接召开了一个团部军事会议,决定在信义县这里跟莫荣新打一场大战。桂军损失越严重,陆荣廷对陆裕光就越生气,等桂军的实力消耗到一定程度时,就算北洋军南下进攻广东,只怕陆荣廷也再无能力发动第二次粤桂战争。

“要打就打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硬仗,甚至可以超过封开县的战斗。我们要让桂军知道,咱们革命粤军从来不怕斗狠,就怕没狠斗。”韦汝骢一向都是一副沉稳的态度,极少发表这样洗脑式的讲话,但是今天他必须说服部下支持自己的想法。

教导团大部分将领是黄埔军校刚毕业的青年军官,他们的思想十分激进,巴不得能在真正的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彰显一番革命军人的飒爽英姿。一团的一些老将虽然相对比较保守,可是他们明白韦汝骢这次是下令决心、势在必行,哪怕他们想要慎重处事,只怕也很难改变结果。

会议连夜进行了三个小时,韦汝骢拿出了团长的气魄,成功统一了全军的作战思想。

次日,一团和教导团全军进行战前准备。指挥部热热闹闹讨论了一整天进攻策略,总算在傍晚是制订了一套方案。各级军官连夜分配作战任务,于八月十九日凌晨五点三十,正式向莫荣新的旷野防线发动进攻。

教导团两个炮兵连在天还未亮时,早早的随着先头部队从信义县出发,向桂军阵地推进。各连观察员找到合适的炮位,挖掘座坑,黎明之前将七门型号不一的大炮安置完毕。五点二十时,各连连长发布作战指令,各炮在观测员指引下校对方位,炮手和递弹手熟练的搭配,完成第一轮装弹。

准点,陈铭枢率先打响第一枚试炮。炮弹划过旷野上空,落在了桂军阵地侧翼。

桂军阵地让炮声惊醒了过来,延绵数里的阵地一下子闹开锅,士兵们连揉眼睛的时间都来不及,纷纷向就近的掩体里躲避。连续五六天没有战事,或多或少让士兵们产生了放松的心理。甚至粤军这一炮打过来之后,也没有很多人认为粤军要发动进攻,只当是粤军偶然心血来潮的骚扰。

教导团炮兵连根据试炮的方位再次进行了一轮射角修正。

“表尺420,方位向右011,高低不变,三炮齐射。预备,开炮!”陈铭枢透过方向盘镜发布了新的口令。

三门大炮齐声怒吼,炮弹尖叫着拉出了一道抛物线,狠狠的砸了桂军阵地前沿。几个没有退进掩体,还爬在阵地上观察前方粤军情况的士兵,当场被掀翻在地。其中两个人变成了冉冉冒烟的焦尸;另外一个人炸断了腿,痛苦的叫喊着;离的稍微远一点的第四个士兵,让炸弹碎片打中,当场昏死了过去。

此时,桂军士兵渐渐意识到这并非是粤军骚扰性炮击,大战一触即发的阴影迅速笼罩在每一个人头上。

粤军炮兵连校准方位后,进行了一个基数的轮射炮轰。

第一团林广利营、陈汉生营以及教导团一个营,在炮火的掩护之下,开始向桂军阵地发动冲锋。在接近阵地差不多一百米左右时,炮兵连停止炮轰,九门大炮向前推进一段距离,准备压制桂军阵地后方的兵线。

敌我双方一开始即投入三个营兵力作战,阵地和进攻路线上的枪声在炮火停止的一瞬间,如同暴雨一般疯狂的打响了。整个战场属于一览无余的旷野,从天空中俯视来看,密密麻麻的粤军像是无数溪流一般,向着黑漆漆的桂军阵地倾泻过去。枪口挂着火捎的重机枪喷射出带有火光的子弹,笔直的穿梭在战场之上,制造出一片又一片的硝烟、呐喊和鲜血。

交战进行到五分钟时,粤军兵线拉开的太长,攻势一下子被阻挡了下来。

冲在第一线的士兵伤亡十分惨重,不得不卧倒在地面上组织火力,等待后续部队跟上来之后再进行冲击。旷野上的冲锋作战是十分残酷的场面,没有任何掩护和躲避,活脱脱的成了隐藏在堑壕中的敌人的靶子。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粤军部队中的狙击手在这里发挥了不小作用,他们虽然也隐藏在冲锋的队列之中,可是一旦找到任何可以利用的地理,马上就能狙杀掉阵地上的火力点。

桂军士兵压根不知道什么叫“狙击手”,更没有这方面的对策手段。那些被频繁射杀的重机枪手和下级军官,在大家看来只能是运气不好,让敌人的流弹击中了。

粤军狙击手大部分都在一百五十米外的地方,或树荫下面,或凸地后方,又或者是一个弹坑之中。他们的武器是专业的狙击步枪,一百五十米的距离遂心应手。也有一部分大胆的狙击手冲得更近,隐藏在战友尸体旁边,专门狙杀前线指挥官。

第278章,商队

粤桂战争北线战场打响战斗的这一天,与此同时,从广州经韶关,再由贺州前往柳州的一支商队,历经了数天跋山涉水的旅途之后,总算抵达了柳州辖下的鹿寨县。不用多说,这支商队肩负了一项特殊任务,负责秘密的输送一批军用物资交付革命党,用以策应广西同盟会和革命军起义讨袁。

这支商队的商号名为“大盛魁”,活跃在两广湘川等地已有百余年历史,在这四省境内的各大县城里都设有分号。广州都督府商务部部长张直是“大盛魁”幕后股东之一,这次接到吴绍霆的特别命令,他义不容辞的启用了这支百年老字号商行。

对于“大盛魁”来说,这笔买卖根本不存在任何风险,两军交战与商人无关。商人从中牟利是在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都督府付了一笔不菲的运费,要求承运军粮一千石,旧式步枪一千支,子弹五十万发,另外附带十万圆的现款,这样的规模还算不上很大。当年闹“长毛”时,他们还承担过规模更大的运输买卖。

商队一共十三辆牛车和十五辆马车,上上下下的随员超过一百人。因为是张直亲自出面要求,这个面子还是很大的,广州总行隐居多年的二当家王发安应了张直的人情,亲自操刀出山走这趟商。

一路走来,无论是县城还是乡镇,无论是荒山野岭还是河匪船帮,但凡听了王发安的名号,连过路费都不敢多要。不过王发安能有今天的声望,靠的还是他从来不违背江湖规矩和道义,因此该打点的路费一两也不少,彼此面子上都罩得住。

连夜赶了路,晨时过了七点,商队进了鹿寨县。

这个县城不大,横竖只有三条街道。不过从东北面进城的道路有一道土城墙,从外城去内城要经过土城墙。商队沿着清晨熙熙攘攘的街道走至土城墙,赫然发现城门口有一处岗哨,让人感到奇怪的是岗哨守卫人数还不少,单在城外一边就有三十多人。这些守卫也不检查来来往往的平头百姓,不过看到“大盛魁”浩浩荡荡的车队过来时,却一个个都精神了起来。

商队领队的马头经验老道,一眼看出情况有些不对劲,回头低声吩咐手下留神一些。

岗哨迎上来了一个队长模样的小军头,上下打量了一番商队,摆出一副地痞模样吆喝了道:“你们掌柜的是谁,让他出来说话。”

马头翻身下了马,应付这种小喽啰还用不着叫二当家出面。他故作和颜悦色的走到小军头面前,笑呵呵的拱了拱手,问道:“这位军爷这么早就来当值,真是辛苦了。小人是商队领队,敢问有什么吩咐?”

军头眯着眼睛斜视了马头一眼,趾高气扬的说道:“上头有令,说这些天打广东那边会来一支商队,让我等在这里注意接应。守了这么多天也没见什么大的队伍,倒是今天遇到了你们。敢问你们是从广东来的吗?”

虽然“大盛魁”商队这次是给柳州同盟会和革命军运送军火物资,可是怎么看面前这个军头也不像是革命党派来接应的人。做为百年老字号商行,走商的规矩十分严格,委托人指定了交货地点和接货的人,那货物自然要准确的交付。

“军爷,敝商号自有敝商号的规矩,我们此番是打湖南来,是要去来宾,只怕不是军爷你要接应的人了。这里有点茶钱,不成敬意,还望军爷能行一个方便。呵呵。”马头不想惹麻烦,索性编了一个谎话,然后从袖子里摸了几锭碎银子塞到军头手里。

军头见了银子,当然没有不要的道理,他将银子卷进了口袋,嘴角却露出了一个冷笑,说道:“既然你们不是广东来的商队,那我们没必要给你们方便。上面有命令,说这段时间土匪猖獗,指不准你们是什么人,我可要循例搜上一搜。”

马头听到这里,脸色一变,心中忍不住愠怒。他极力保持着情绪,冷冷的说道:“军爷,你拿了我们孝敬的钱又不给方便,还污蔑我们是土匪,您好歹去打听打听,咱们‘大盛魁’是四省百年老字号商行,江湖黑白两道哪一边不行个方便?百年老字号的招牌岂是有人敢冒充的?”

军头哼了一声,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骂道:“好小子,怎么,你还敢威胁老子?老子才不管你们是什么字号的招牌,上头给了老子命令,兄弟们没日没夜守在这里,别以为小恩小惠就能打发老子!”

他这一声骂,城门口的士兵们纷纷的围了过来,仿佛一群饿狼似的将商队前半段围了起来,每个人都把枪端在胸口,摆出一副随时准备开枪的姿态。

马头看到这里,一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力,这些兵痞子摆明是蹲守这里好多天了,十之八九就是在打“大盛魁”商队的主意。他不知道柳州这边出了什么事,柳州全境应该还掌握在同盟会革命军手里才是,哪怕这鹿寨县不是柳州本城,好歹驻守这里的士兵也是归属刘震寰、刘谷香、王冠三等人领导。

商队其他人见到这副局面,早先大家受到马头的提醒,多多少少是有一些准备。一些护卫也掀开了褂子,把手枪枪柄露出来,还有一些人直接从马车上抽出了长枪。论战斗力这些走南闯北的江湖汉未必比兵痞子差,更何况现在他们的人数还占据优势。

周围那些等着进出城的老百姓们看到这样的情况,如同惊弓之鸟似的,一下子四散而去。整条街道一下子变得空荡了,有少量的好事者还躲在巷子、屋檐等处偷偷看着热闹。

人群这一散去,反而更加凸显了冲突的程度,守城士兵和“大盛魁”商号两边一下子都有一种大战临头的阴影,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只怕谁都不想。

这时,王发安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他穿着一身丝绸的短褂,下身很随意的穿着一件大裤。已经年逾半百的老人,迈步走路却十分稳健,哪怕不吭声都散发出一种江湖老手的气息。他来到队伍前面,镇定的看了一眼军头,说道:“这位军爷,什么事一定要闹得大家不开心?敢问你是哪一路的麾下,老夫并非第一天出入广西,桂军留守总司令张鸣岐张老爷子与老夫尚有交情,你们柳州刘震寰将军也与我是故交。若军爷嫌孝敬的银子少了,老夫再取一百块资赠军爷就是,何必要把事情闹大呢?”

他说完,回头看了一眼马头,马头立刻会意,赶紧转身从马车上又取来一袋银币。

王发安把这袋银币递给军头,脸上的表情依然是淡定非常。

面对这样一个人物,军头顿时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袭来,这老头子简单只说了两个名字,一个是前两广总督张鸣岐,另外一个是柳州革命军领袖刘震寰,分明是在警告自己不论广西军政府还是革命党,他都是吃得开的。警告不说,还多给了一百块加以利诱,要不是因为上面有死命令,他立刻拿了钱放行了。

这个时候,军头既没办法耍狠,又没办法放行,眼睁睁盯着那袋银子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一时间竟不知所措。

第279章,沈鸿英的毒手

王发安经验十足,他一眼看出军头的为难之处,隐隐猜出事情不对头。他故作从容的笑了笑,将钱袋亲自送到了军头手里,爽快的说道:“既然军爷有公务,老夫也不敢多让军爷您为难。这银子你先拿着,今日我们就不进城了,等过几日鹿寨县军务忙完了我们再行进城也不迟。不过到时候军爷可真真切切要给个方便才是。”

他说完,客客气气拱了拱手,然后回头向马头递去一个眼色。

马头赶紧招呼商队后队变前队,沿着来时的街道快速退出去。

那军头见状不禁有些措手不及,想要叫住商队,可是又感到手里沉甸甸的,心想这人还挺会做人,而且又认识那么多大人物,索性就卖个人情好了。就算上面追下来,他把这些银子分给手下们再叮嘱一句,就说压根没遇到什么商队,谁知道?反正都在这里蹲了好几天了。

商队就这样原路返回,然而刚没走几步远,忽然前面一条岔道上冲出了一队骑兵,身后还跟着两百多名荷枪实弹的步兵,一下子截断了商队的退路。

骑兵当中慢悠悠走出了一个将领,打着战马缓缓来到了商队中间,正好跟王发安撞了一个正面。这将领反身跳下马,笑呵呵的迎了上去,抓住王发安的手用力握了握,说道:“老爷子辛苦了。在下刘将军麾下两营帮统沈鸿英,特奉刘将军之令在这里迎接贵商号的到来。先前我那手下不懂事,冒犯了老爷子,老爷子还请勿怪!”

王发安脸色一变,他一眼看出这沈鸿英不是什么好货色,只是眼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硬拼肯定没有好下场,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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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日中午,师部炊事班把饭菜送到了师部。忙碌了一早上的师部军官们陆续放下手头工作,来到院子外面露天而坐吃午饭。前几天大雨过去了,好在乌云还没有完全散退,这样阴凉的天气对于大夏天来说是难得的舒适。

吴绍霆拿了两个面饼,端了一小蝶萝卜干回到指挥所休息室独自吃着。早上他刚刚接到两份电报,都是从怀集发来的。怀集后勤通讯部转发了来自南宁和一团团部的最新消息,关于陆荣廷对粤桂战争的态度,以及一团跟莫荣新打了一场硬仗的汇报,就这两个问题师部讨论了一上午。

他现在很纠结,不能说韦汝骢擅自做出进攻的指示是错误的,一个团长将兵在外,必然要有自己的指挥权。但是也不能因为陆荣廷责骂陆裕光的电报,促使一团和教导团打了一场还怎么残酷的战斗。从战略意义上来说,韦汝骢的目的就是揪住陆荣廷的痛楚狠狠的打击,可是也要考虑粤军付出的代价。

何福光三下两下吃完了饭,一边端着茶缸喝着凉白开水,一边走了过来。他看到吴绍霆一个人在指挥厅角落里发呆,有些奇怪的走了过来。

“都督,你还在为一团的事担心吗?”何福光擦了一下嘴,放下了茶缸,在对面的一张小竹椅上坐了下来。

吴绍霆深沉的吁出一口气,踌躇的说道:“昨天打了一整天,一团和教导团合计阵亡了三百多人,伤者更是不计其数。不能把人命不当人命呀!”

何福光问道:“都督,今天早上我们都在讨论这个事情,但是仔细的分析下来,说对不对,说错也不错。北线那边到底该怎么定论,现在只能看都督你一个人的决定了。”

吴绍霆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嘲的笑道:“是呀,说对不对,说错不错,你说该怎么定论?我之所以感到忧心,是因为一团的实战经验太不足,虽然打过韶关,打过二十三镇,可是归根结底都是突袭战。像信义县战场的旷野冲阵作战,几乎是没有任何经验。你看,只一天就牺牲了这么多战士。”

何福光对牺牲的观念没有吴绍霆那么有情绪化,他是一个可以铁石心肠的军人,必要的牺牲是在所难免。他脸色很平静,说道:“不过不管怎么说,昨天韦大人还是打出了几个漂亮的战术,狙击手射杀了至少三十多名机枪手和十二个军官;还派出教导团骑兵营饶到侧翼打了一个机动偷袭。”

吴绍霆揶揄的笑道:“这又如何?夺下了第一线阵地,结果有没守住。”

何福光淡然的说道:“我相信桂军的损失肯定不比我好到哪里去,他们下级军官损失必然很严重。这对指挥层来说可是相当大的打击。”

吴绍霆微微点了点头,沉思片刻之后,说道:“我下午拟定一份奖状,你明天亲自去一趟信义县,颁布几个英雄奖章。奖章我会安排广州那边订制,等出来之后再送过去。军队中需要一些英雄形象来带动士气。”

何福光扬了扬眉毛,笑道:“都督真是想法异于常人,不过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一个好主意。”他停顿了一会儿,旋儿又复问了道,“那都督,一团那边的战事,您到底有什么看法?继续打还是保存实力,您总得做出一个决定才是。”

吴绍霆深吸了一口气,慢条斯理的把手里半个馒头咬了一大口,一边咀嚼一边思考。

“发电报给韦汝骢,让他自己慎重一些。粤桂战争未必是咱们头等大事,湖南的曹锟或许才是我们的心头大患。这一切还得看曹锟这个人物是怎么对待时局。”他悠然的说道。虽然听上去有几分赌博的意味,可是从这场战争一开始,他就已经是在赌博了。

“我明白了。”何福光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邓铿匆匆跑了进来,脸色显得十分焦急。

吴绍霆和何福光齐齐看了过去,两个人不由自主感到愕然,邓铿的脸上已经写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吴绍霆赶紧问道:“士元,发生什么事了?”

邓铿切声说道:“都督,福建出事了。”

吴绍霆眼睛眯了眯,没有急着发表意见。

一旁的何福光却有一些奇怪,反问道:“到底是福建出事还是湖南出事?”

邓铿脸色忿然,强调的说道:“是福建。刚才广州打来电话,七月底南洋海轮的一艘军用物资船在厦门被截了。这批军用物资是由广东前往上海,再从上海转运到南京的。”

何福光怔了怔,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质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是什么人截的?海盗还是厦门原住民?”

邓铿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是福建舰队的‘镜清’号和‘保民’号。这件事是六天前发生的,要不是福建船政学堂的周葆燊发来电报,咱们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何福光瞪大了眼睛,勃然大怒的叫道:“什么?福建舰队凭什么截我们的船,是谁下的命令,许崇智还是孙道仁?这些卑鄙无耻之徒,讨袁军在江苏、江西奋战不止,他们不帮忙也就算了,竟然还趁火打劫!”

邓铿叹了一口气,他看了一眼吴绍霆,发现都督只是皱着眉头沉默不语,随后接着说道:“周葆燊在电报里说的不清楚,不过上海情报站昨天发来了一份电报,说第二镇第七协协统李厚基在八月十二日早上,已经从上海分兵水陆两路前往福建。开始我还没当一回事,现在看来,应该是李厚基下的命令。”

何福光愠色十足,听完邓铿的话之后,顿时又添了几分愁容。

李厚基南下到福建,势必是奉了冯国璋的命令,要求其接管福建军政府的大权。福建一部分军队编制的粮饷现在还是依靠北洋政府拨款,省内的守旧势力理所当然会心向北京政府。问题的关键是福建都督孙道仁到底是什么态度?李厚基十二号南下,十四号就下令截了广东的运输船,这动作也太快了一些吧!

何福光之所以发愁,是因为他推测到有可能福建军政府内部已经发生变节,昔日极力拥护革命的同盟会成员孙道仁或者许崇智,又或者两个人一起,说不定已经甘为北京政府的走狗爪牙了。如果真是这样,福建局势变化的实在太快,广东这边已然陷入了被桂、湘、闽三省包围的境地。

邓铿等了一会儿,见何福光和吴绍霆都不说话,不禁有些着急了起来。他连忙催问了道:“都督,参谋长,现在我们该怎么办?黄师长的部队就指望我们广东的后勤补给,这条海运线要是断了,江苏可就彻底完了。”

他是一个革命主义者,虽然跟了吴绍霆这么久,一些本性上的思维依然没有改变。

“你还惦记着江苏?”何福光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语气激烈的说道,“咱们广东大难临头了,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的活菩萨!福建要是投靠了北洋,广东可是三面受敌的下场!”

吴绍霆心中的想法跟何福光一致,广东之所以不遗余力的远洋输送物资给江苏,并不是什么革命同志的相互扶持,仅仅只是因为黄兴带着的部队挂着革命粤军第二师的番号。粤军帮粤军是无可厚非的事,更何况这么做还能赢来南方不少革命军势力的好感。

他早就料到江苏讨袁革命注定会失败,如今福建舰队截了广东的军用物资,正好给了自己一个不再劳师动众浪费资源的借口。黄兴在江苏何去何从,只能靠他自己跟上海那一帮国民党人自行解决。

现在他的心思必须放在福建、湖南和广西三省的局势上。虽然湖南的焦达峰还盘踞在衡阳,可曹锟不过是故意磨蹭,如果要打也就是两天的事情。另外两广交战正处于如火如荼的地步,这是最让人烦心的地方,桂军拖住了革命粤军主力的第一师,而且战斗消耗十分艰巨。现在又多了一个福建,就算革命粤军有坚持战斗的决心,可广州大后方那些资产阶级士绅们有这个决心吗?

资产阶级士绅支持粤军打广西,是因为陆荣廷统治广东必然是一场灾难,而且那时还是讨袁革命闹得正凶之际,大家多多少少有一些希望。可现在局势变化太明显,除了广东略显优势之外,江西、江苏、上海已经是没落下去。

尽管资产阶级士绅们不喜欢陆荣廷,可如果吴绍霆不能代表广东大局利益时,他们宁可去尝试着信任北洋政府。好歹北洋政府是国际上的法统,纵然没有吴绍霆统治下政治清明、经济蓬勃,也要比灭亡好得多。

对于吴绍霆来说,如果失去了本省资产阶级的支持,没有军饷没有粮草更没有人心,这一仗必然不战而亡。

第280章,策

“必须派人去一趟福建。”吴绍霆将手里没吃完的馒头丢在了茶几上,终于开口说话了。

何福光和邓铿两个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了吴绍霆身上。

邓铿问道:“都督,你有什么打算?”

吴绍霆沉着的说道:“福建军政府的几个人物未必全部投靠北洋政府。我也不相信李厚基有那么大的能耐,才几天的功夫就摆平福建全省了。当务之急是要制造一个声势。不管用什么办法,必须在福建找到一支还向着革命的部队。”

邓铿疑惑不解的道:“都督,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吴绍霆表情十分严肃,盯着邓铿说道:“我担心的就是广东陷入三省合围的境地。就算湖南、广西和福建只围不攻,我广东省也迟早会后院起火。”

邓铿和何福光对视了一眼,他们隐隐约约猜出了所谓“后院起火”的大概,虽然他们对政治不太了解,可吴都督既然把这件事看得如此严重,想必确有危机之处。

吴绍霆起身向通讯室走去,邓铿、何福光快步跟在其后。来到通讯室,吴绍霆用命令的口吻吩咐到:“拟电,着特勤处副处长王云,接电,即遣侦探严密监察广州各级商政单位官员,随时汇报进展。”

书记员快速记录了电文,虽然不知道都督为什么要监视自己人,可听都督的口吻也知道是急事,匆匆忙忙的把电报发出去了。

“都督,您这是……”邓铿诧异道。

“你不用管这一些。再拟一份电报给都督府侍卫处处长马锦春,让他尽快去一趟福建,了解福建省内目前是什么情况,一有消息赶紧回报。”吴绍霆打断了邓铿的话,这个时候他没有那么多闲情雅致解释自己的行为。

“是。”邓铿沉重的答应了下来。

吴绍霆缓缓背过身,看着大厅门外,眼神显得十分锐利。沉默了一阵之后,他忽然喃喃自语的开口了道:“这下玩大了。”

三省合围的形势让他感到很严峻,虽然这个局面他事先早有预料,只可惜没想到来的这么快。现在他唯一的底气,那就是指望广西刘震寰、刘谷香能够顺利起义,同时也希望在福建找到一支同盟力量,打破三省合围的困局。福建的同盟力量未必没有人选,他知道许崇智这个广东人是最合适不过的。

就在吴绍霆着力打探福建省内情况的同时,数天前前往柳州策动刘震寰、刘谷香等人的王长龄、朱执信二人早已动身前往西林,面见滇系军阀杨希闵。柳州到西林路途甚远,再加上二人要避人耳目,行程不是很快。他们先从柳州乘船,沿着漓江抵达东兰,又从东兰换乘马车在山路上颠簸了几个昼夜。

在二十号下午,王长龄和朱执信总算来到了西林县南郊的一处小村镇。

镇子不大,车夫告诉朱执信,镇名叫西乡镇,还特意指了一下西乡镇警备队的营地。西乡县全境全部归属于杨希闵的部队管治,这里又是三省交界,往来商旅必经之地,无论经济还是战略都有不小的意义。只可惜西林地形限制了地域,注定只是一个狭小的地方。

一路上风餐露宿又兼颠簸,王长龄这个军人出身都有些受不了,更别说一介书生朱执信了。后者在路上还中暑了一次,到现在依然是四肢无力、脸色青白。下了马车之后,王长龄扶着朱执信在路边一个露天小茶肆捡了一个座位休息,要了一壶凉茶和两碗清面,就着酱菜吃了一顿热乎乎的晚饭。

罢了,王长龄要去镇上警备队一趟。从柳州动身来这里之前,刘震寰、刘谷香因为与杨希闵关系并不算熟络,所以没有提前发电报通知,只是写了一封信函做为访引。杨希闵自然不知道王长龄和朱执信二人的来到,因此事先要找人通报一声。

“王兄,你先去吧,哎,我真是累得够呛,就让我多坐一会儿好了。”朱执信虚弱的说道,他的那碗清面到现在还没吃完,可见连吃东西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好吧,你就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我去去就来。”王长龄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随后站起身来向镇上走去。

警备队的营垒在镇子西边,问了两个人之后,王长龄总算找上了门。这是一处不大的院子,大门口有一个岗亭,不过没有士兵在里面值守。他左右看了一会儿,实在找不到一个人,只好自顾自的走了进去。刚跨过门槛,听到门廊有喧哗的声音,寻着声音看过去,只见几个光着膀子的士兵正聚在一起赌牌九。

这种事见怪不怪,以前广州西郊军营也经常有这种现象。

王长龄走到门廊口,咳嗽了一声,不疾不徐的说道:“几位老哥,在下从柳州来,敢问你们这里管事的大人可在?”

几个士兵齐齐转过头看了过来,一个青年士兵正要叫骂,不过一旁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兵一眼看出王长龄军官般的气势,赶紧把青年士兵拉了回来。老兵站起身来,试问了道:“你是什么人?找我们大人做什么?”

王长龄不急着暴露自己的身份,只道:“在下受柳州刘震寰刘将军委托前来。”

老兵一听刘震寰的名字,马上换了一副态度,笑呵呵的说道:“原来是刘将军的使者,您先跟小的来,小的这就去找咱们队官。”他说完,把手里的牌交给一旁的人,还特意叮嘱一句别弄输了。随后绕到王长龄前面,引着王长龄向里面走去。

就在老兵和王长龄走进院子去之后,又有一个赌博的士兵起身离开了。不过他没有向院子去,反而悄悄溜出了大门。

王长龄见到警备队队长后,出示了刘震寰的信函,不过队长不识字,只是不懂装懂的看了一下。既然来者自称是刘震寰的人,眼下也无法证明身份,索性还是推给县城的人去应付。队长客气的寒暄了一番,然后让老兵派几个人送王长龄去县城的司令部。

老兵有些不情愿,他还想回去翻本,不过既然是命令只能遵从。出来之后,老兵叫上了几个士兵,跟着他一起出了院子,护送王长龄前往县城。

王长龄先去露天茶肆找到朱执信,众人这才上路。

西乡镇离县城不算太远,只是山路有点难行。此时天色向晚,夕阳西斜,带路的滇军士兵自顾自的闲聊扯淡,王长龄和朱执信只是默不作声的走路。

一行人刚刚走到下坡时,突然背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好像有人正在追过来。

王长龄回头看了一眼,立刻发现山坡上段出现了几个人影,借着阳光反射的投影还能看出这些人手里端着步枪。他不禁有些吃惊,连忙大喊了一声:“后面有人。”

话音刚落,一声枪响从后面传了过来。子弹“嗖”的划过,打在了山路一旁的石头上。

第281章,伏击

王长龄意识到情况不对劲,赶紧拉着朱执信跳到了山路一侧的草丛里面。那些带路的滇军士兵都吓得不轻,纷纷学着王长龄的样子躲进了草丛。那老兵还算镇定,匍匐着爬到一块岩石后面,举起步枪向山坡上打了一枪。

山坡上的那几个人影赶紧分散开躲避,借着居高临下的地形向下面放枪。

那几个滇军士兵有些慌张,从镇子到县城的这条路他们闭着眼睛都能走,还从来没遇到过埋伏。虽然西林地处三省交界,鱼龙混杂,治安不是很好,可是再不好也没人敢向官军开火,显然那些枪客是早有预谋的。

“别慌,别慌,守住这里,给我打。”老兵吆喝着,安抚其他惶恐不安的士兵。

“老王,这还怎么打啊?他们人比我们多,咱们……咱们还是逃吧!”

“是啊,是啊,还是逃吧!我都没带子弹出来,只有枪膛里面的一排子弹,怎么打啊!”

滇军士兵们一点底气都没有,每个人的脸色都是一片惊恐。

王老兵冷冷的哼了一声,骂道:“逃?你逃一个试试,你冒一个头上面就打死你。咱们离镇子不远,这里枪声响了,镇子上的兄弟们肯定听得到,再坚持一会儿陈大人会来支援咱们的。都给我狠狠的打!”

众人听了这番话,只好硬着头皮向山坡上放枪。不过他们放枪的目的压根就没指望打中人,只是希望枪声激烈一些,尽快引来镇子上的援军。

躲在草丛里的朱执信冷汗连连,惊恐向王长龄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王长龄表情镇定,掏出一把勃朗宁手枪握在手里,一边盯着山坡上的情况,一边说道:“这些人可能是冲我们来的。有人要杀我们!”

朱执信仓惶的问道:“难道……难道是陆荣廷知道我们行踪了?”

王长龄不置可否的道:“也许是。看来,柳州那边有人出卖了我们!”

山坡上的人开始向前压进,他们分散的很开,导致滇军士兵无法集中火力,很快分成左右两个方向夹击。仓促之间,有两个滇军士兵中枪,情况顿显危急。滇军士兵子弹不充裕,打了没多久不少人就哑枪了,看到步步逼近的敌人,所有人都感到绝望。王长龄用手枪打了一匣子子弹,可是依然不能阻止那些人的逼近。

就在这个时候,县城方向突然传来了马蹄声,一支滇军骑兵队踩着夕阳出现了。这支骑兵队碰巧在附近遛马,听到枪声立刻上马赶了过来。看到援军到来,王长龄等人总算松了一口气,实在是太惊险了。

十多分钟的交战,骑兵队击溃了那伙敌人,甚至还活捉了两个俘虏。从他们身上衣服和武器来看,应该是一些土匪流氓之流。因为太阳渐渐下山,天气暗沉下来,骑兵队不方便在就地拷问消息,只好带着俘虏和王长龄等人向县城去了。

天黑之前,一行人总算进入县城。骑兵队护送着王长龄直接来到司令部,之后安排人对那两个俘虏进行审讯。王长龄和朱执信在司令部公共休息室等了大约半个小时,忽然有一个青年军官走到门口提醒了一声:“杨司令到了。”

王长龄和朱执信起身相迎。

没过多久,杨希闵带着几个司令部的军官走进公共休息室。只见他身形清瘦,一身旧军服包在身躯上显得颇有蓬松,嘴唇上留着一撮民国流行的大八字胡。如今他只有二十七岁,气质英挺、充满朝气,散发出一种青年将领的果决和固执。

杨希闵(1886—1967)云南宾川县人。字绍基。先后毕业于云南讲武堂和江西讲武堂。曾任赣军第3旅参谋,滇军团长、旅长。1913年参加湖口反袁起义。1915年参加云南护国战争。1922年拥护孙中山。后任滇军总指挥,中央直辖滇军总司令。曾联合桂军刘震寰、沈鸿英部入粤讨伐陈炯明。1923年后任建国滇军总司令。1925年与刘震寰发动叛乱,被击败,逃往香港。后隐居绍兴、昆明。建国后,任云南省政协委员。1956年加入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

“二位久等了,先前我去了一趟牢房,所以耽误了一点时间。请坐。”他没有废话,说完之后先一步坐了下来。

王长龄和朱执信这才相继落座。杨希闵说道:“我已问过送你们来的西乡警备队,他们说二位是柳州刘震寰将军的部下,敢问二位可有凭证?”

王长龄取出信函递给了杨希闵,说道:“实不相瞒,在下等人并非刘震寰将军的麾下,只是从刘将军那边来,借了刘将军的路引罢了。”

杨希闵先一目十行的掠了一遍信函,随即抬眼盯着王长龄,慢条斯理的问道:“你们从广州来?”他语气很平静,一定没有露出惊讶或者疑惑。

王长龄暗暗感叹这年轻人果然有城府,他点了点头,坦白的说道:“在下广东军事联席会议秘书长王长龄,这位是广东都督府教育部部长朱执信。此番出使广西,正是为了联动刘将军和杨将军,响应孙先生的号召,起兵讨伐国贼袁世凯。”

“王秘书长竟然这般直言不讳!”杨希闵露出了一个深意的笑容,他将手中的信函折了起来,放在了一旁的茶几上。随后挥了挥手,让那些随从军官都退下去。

“杨将军少年俊杰,又是昔日同盟会的革命同志。王某与杨将军都是军人出身,不喜欢拖泥带水、逶迤虚伪的讲话方式,索性直切正题。”王长龄泰然处之的说道。

“杨某佩服!”杨希闵说话很慢,仿佛是一种习惯,又仿佛是一边思考一边说话。他接着说道:“不过有一件事杨某希望王秘书长、朱部长了解,杨某所部是代表云南军政府之利益,在广西省内可不敢轻举妄动。此外,尽管杨某只遵从松坡将军的命令,如今松坡将军卸任滇督,改由唐蓂赓接任。只是松坡将军早先已表明中立的立场,唐都督萧规曹随,二位此刻让我起兵,岂不是让我抗命?”

朱执信听到这里,已经感到谈话很困难了。他看了一眼王长龄,王长龄依然是一副淡然处之的态度。只听王长龄娓娓道来:

“杨将军此言差矣,我相信杨将军是明白事理的人。纵观国内讨袁局势,时下虽然不甚明朗,可归根基地是一场表明立场的试探。松坡将军和唐都督之所以保持中立,实则是担忧战火蔓延省内,故摆出明哲自保。而杨将军身处广西,此处又非杨将军故土,又有何担心?松坡将军当年派杨将军留守西林,无非是埋下一记伏笔。此时杨将军若能率部响应号召,正是间接代表松坡将军和唐都督表明立场,同时又不会陷松坡将军和唐都督于不仁不义,这才是真正的玄机所在。”

杨希闵听完这长篇大论,心中不禁有些想笑,要说讨袁革命是表明立场,确实是一个新意的说法,可是他杨希闵率部响应是间接代替唐继尧和蔡锷的立场,这帽子扣得有些大。他推出唐继尧和蔡锷两个人,仅仅是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云南、贵州两省还用不着自己来代表立场。

王长龄不等杨希闵开口,继而又说道:“除此之外,杨将军若能跟刘将军联手,广西境内漓江以北迟早是杨将军和刘将军联手掌控的局面。桂军主力部队正与我们粤军在梧州打得不可开交,漓江以北早已空虚。难道杨将军真的只甘心坐拥西林一处山县吗?”

杨希闵扬了扬眉毛,不可否认王长龄这番话说到了他的心坎上。“敢问王兄,刘将军在柳州是什么意思?”他问道。

“刘将军和刘总长业已答应响应。我家都督还特意资助了十万经费和一批军火。如果杨将军同样有干大事的雄心,我家都督一样也能资助杨将军。”王长龄表情淡定的说道。他故意歪曲了事实,把话说的更像是吴绍霆主动资助柳州革命军,这样能彰显广东的底气十足。

“是吗?”杨希闵不置可否的笑了起来。“说一说题外话吧。王大人可知道刚才袭击你们的人是什么来头吗?”

王长龄和朱执信对视了一样,杨希闵摆明是明知故问。朱执信道:“杨将军,你刚才已经审问了那些人,这件事应该比我们更清楚才是。”

杨希闵慢慢的点了点头,直言道:“没错。这些人经不住用刑,很快就从实招来了。他们是什么人无关紧要,无非是三省流窜的亡命之徒罢了,关键是他们幕后的指使者。说出来怕你们不相信,这些亡命之徒三天前收到指示,五百块买你们二人的人头,而买家是柳州两营帮统沈鸿英。”

王长龄和朱执信齐齐一惊,他们虽然与沈鸿英不熟悉,可是在柳州那段时间里,听说过沈鸿英是刘震寰的手下亲信。沈鸿英雇人行凶,岂不是暗指刘震寰幕后唆使?

“杨将军,这其中是不是有误会?刘将军就算不肯响应,也不至于要杀我们二人,一定是有人挑拨离间,故意混淆视听。”朱执信立刻说道。

王长龄沉思不语,虽然他同样不敢相信,可不管怎么说,如今事态愈发严重,无论言行都要如履薄冰一般谨慎小心。

“兹事体大,杨某自然不敢轻易断论。王兄、朱兄请放心,杨某虽然一介武夫,但人情道义是做人之本,二位暂且留在西林县住上几日,杨某绝对保证二位的安全。稍后我会电联柳州,查清此事究竟。”杨希闵大义凌然的说道。

“如此,多谢杨将军了。”朱执信连连道谢。

“不必客气。杨某昔日与刘将军有一面之缘,我相信刘将军必不是那种虚与委蛇、阴奉阳违之辈,这件事必定有蹊跷。”杨希闵深沉的道。

这时,王长龄开口问道:“无论怎样,这次都要多谢杨将军照顾。然,不管柳州发生了什么事,还请杨将军务必考虑在下先前的话。”

他深知情况越是不明朗,越是要尽快争取到杨希闵的支持,到时候就算柳州真的出了问题,好歹还有杨希闵的滇军引以声援,不至于广西境内一点效果都没有。

杨希闵看着王长龄,叹声说道:“王大人尽忠职守,杨某佩服之极。我也不跟王大人说虚伪客套的话,如果今日伏击二位的人真是刘将军指派的,只怕杨某爱莫能助了。其中原因王大人应该很清楚。当然,现在尚无定论,说什么都是太早。”

王长龄暗暗叹了一口气,他当然知道其中的原因,连刘震寰都不支持讨袁革命,单凭杨希闵一支外乡人的部队能成什么气候?杨希闵是一个爽快的人,提前把这个结果说了出来,也省的大家多浪费时间。他现在只能祈祷,希望这件事还有转机。

第282章,战斗表彰

何福光从军马上翻身跳了下来,一团团长韦汝骢和副团长苏贡,以及三名团参谋迎了上来。广西信义县宽阔的地形,让炎炎烈日一览无余,此时正是晌午,无论是一团团部的军官还是跟着何福光前来的师部军官,每个人都是一副汗流浃背。韦汝骢黝黑的脸上依然透着与生俱来的不怒而威,他向何福光敬了一个军礼。

“韦团长辛苦了!”何福光带着笑容还礼。昔日在二十四镇时,他与韦汝骢同级,只是韦汝骢的官职略高一等。论起资历和名声,他也要比韦汝骢差上一截。不过他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对韦汝骢敬畏如神,相比之下自己也有几分恃才自傲的心态。如今他是师部总参谋长,韦汝骢只是一个团长,颇有几分风水轮流转的感慨。

“参谋长远道而来,一路上才是辛苦了。”韦汝骢面无表情的说道,他不善于阿谀奉承,仅仅只是循例寒暄罢了。

团部军官与师部军官相互认识了一下,随后韦汝骢带着众人前往团部。团部的地址以前是桂军独立营的营部,稍加布置一番之后,即成为前线指挥中心。刚刚走到郊区时,正好遇到团部通讯室的一队工程兵正在忙碌的铺设电话线。这是昨天才接到命令,要求尽快架设最便捷的通讯线路。

来到团部,韦汝骢在休息室招待了师部军官。何福光先走了一套程序,把该提前交代的公务交代下去,让团部准备好授奖仪式,之后听取了韦汝骢汇报近况。除了前天跟桂军打了一场打仗,昨日傍晚教导团骑兵营又发动了一次迂回偷袭,取得了一定成果,但仍旧无法突破莫荣新的防线。

“关键是我部目前没有足够的炮火。莫荣新的这条防线只用了四天四夜的时间抢修,前天一战,教导团两个炮兵连几乎把桂军第一线堑壕全部掀翻了,现在桂军退到了第二线坑道。如果再有两个连的炮火,我部甚至不需要进攻,单单炮轰即可推平阵地。”副团长苏贡底气十足的说道。

韦汝骢瞪了苏贡一眼。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苏贡说一些没用的废话,这几天作战苏贡已经不是一次两次抱怨炮火不够,如果师部还有多余的炮火提供,还会等到大家说闲话?

苏贡会意,赶紧闭嘴不言了。

何福光呵呵的笑了笑,说道:“苏副团,你可不要总说我们革命粤军缺这少哪,看看莫荣新那边,他们只有三门步兵炮,连炮兵编制都还没有呢。”

苏贡连连陪笑道:“是,是。”

何福光叹了一口气,表情渐渐严肃起来,他沉声说道:“韦团和苏副团有所不知,如今南方局势很不好。福建那边出事了,所以都督特意让我来再三叮嘱一下,一团和教导团这边能不冒险就不冒险,你们可是第一师的精锐所在呀。”

韦汝骢怔了怔,立刻问道:“福建出什么事了?北洋军行动了?”

何福光点了点头,叹息不语。

韦汝骢皱紧了眉头,阴影笼罩在了脸上,喃喃的道:“这么快……”

“不过,不管怎么说,都督还是放心韦大人,信义县这边决策依然由韦大人全权决定。”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何福光再次说道,“都督另外还有一个任务。”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军装口袋里掏出了一封函令。

韦汝骢接过手来,打开看了看。吴绍霆下令韦汝骢组成一支特殊部队,执行一项斩首行动,在未来五天之内暗杀桂军三个营长。这个三个营长的名单业已出炉,首要解决的目标是莫荣新第五标九营营长郑奎金,其次是辎重营营长连胜文,最后是莫荣新的族弟莫士诚。

广州起义之后,莫士诚卷走了广州库银的一笔银子,随后经新安至香港,逃回到广西投靠其兄莫荣新。如今的莫士诚在其兄提拔之下,担任第五标警卫营营长,兼管军中法纪。

韦汝骢看完函令,心中有一种恍然的感悟。事实上在前天一场大战和昨天傍晚偷袭之后,他同样认识到狙击手在战场上的重大作用,这个新型兵种的出现带来了一些未知战术的探索,他甚至思考过与其让这些精英士兵投入正面战场,还不如另外开辟一个新的、更适合狙击手的特殊战场。

这次由都督直接下达的作战指令,正好点化了韦汝骢思维,原来他所思考的开辟特殊战场的想法是完全可行的。他将函令收了起来,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了,请总参谋长代为转告都督,一定完成任务。”

广州成立狙击士官学校之后,吴绍霆凭借个人经验制订了一套狙击手速成教学方案,同时先期毕业的狙击手经过实战磨砺之后,同样还会带着积累的经验,返回士官学校执教。然而毕竟狙击学校成立的时间还太短,吴绍霆不可能一心一意全部投入狙击手培养,因此除了教会狙击手基本素质之外,其他战术的应用只能依靠各级指挥官的摸索。

韦汝骢算是很有心思的人,正式开战以来,他是第一个意识到狙击手未必只能在正面战场上作战。培养一个狙击手的代价十分昂贵,让一个昂贵的兵种在正面战场上冒险,那是极其不理智的行为。

何福光在团部吃过中饭,下午便率领师部军官来到前线,正式向九名狙击手和八名下级军官进行了集体颁奖仪式。目前广东都督府还没有制订荣勋制度,地方政府并没有这种资格,所以只能以“奖”代“勋”。九名狙击手颁发了“铜鹰级战功”奖章,每人奖金三百元,授予高等士官军衔。八名下级军官授予“银鹰级战功”奖章,奖金伍佰元,酌情提拔军衔。

当晚,吴绍霆还亲自通电嘉许这九名狙击手,将他们比喻为“军中隐刺”,同时还赞赏了教导团骑兵部队两次机动偷袭,表扬为“不可不为光荣之锋”。这本是聊表赞赏的一份通电,然而谁也没料到,它却定下了未来共和国最具杀伤力的两支兵种名称。

次日一早,韦汝骢召集了昨天刚刚授奖的九名狙击手,正式组成“隐刺”狙击队,开始展开斩首行动的布置。

这次授功仪式在革命粤军中引起了极大的反响,不仅得奖官兵兴奋不已,更在各级军队中激励了士气、推广了积极向上的心态,给革命粤军经历惨烈作战之后带来了全新的希望和动力。都督府新闻部全力配合宣传,战斗英雄的形象渐渐演变成一种舆论的引导,营造出一股良好局势的氛围,大大增添了百姓们的信心。

两天之后,云浮师部又如法炮制,派遣何福光前往白石界,向二团一批作战英勇的士兵颁发了战功奖章。

第283章,勃然大怒

这一系列冠冕堂皇的表面工作进行的十分顺利,成功驱散了一些不良的阴影。可是吴绍霆直到,表面现象只可止一时之疼痛,不可根绝关键的隐患问题。他现在一直在迫切的等待广西刘震寰、刘谷香的响应,只要柳州展开行动,制造广西内部的动乱,相信梧州这边的战事很快就会有结果。

接下来的几天,粤桂双方断断续续又爆发了几场冲突。二十四日下午在封开县北面山区,粤军第六团打了一场开战以来最艰苦的作战。这次战斗显然是陆裕光孤注一掷,他已经收到了父帅的警告,可是心中极为不服气,索性赌上最后一次,不择手段的打一场绝对胜利的大战。这次他确实不择手段了。

桂军制造了燃烧弹,放火烧了小半个山林。第六团冒着浓烟和熏烤拼命的救火,好不容易隔绝了火势蔓延,士兵们一个个精疲力竭,桂军趁机发动了一次强攻。六团在山地防线遭到分段击散,团部与营部失去联系,营部又与连队失去联系,各级部队一败涂地。郝少义带着团部一度后撤了两个山头,趁着傍晚桂军攻势降低,总算勉强稳住了混乱局势。

天黑之后,六团各级部队零零散散的跟桂军士兵打了几场遭遇战。桂军因为不熟悉山地地形,再加上天黑之后通讯受到极大的影响,进攻的力度和战略协调性大大削弱。

直到二十六日上午,战火再次告一段落。桂军消耗了大量资源,总算从封开县向北推进了三里的战区。粤军第六团伤亡同样十分惨重,不过相当一部分士兵并非阵亡,而是趁着混乱私自逃跑了。郝少义把防线紧缩在东北的三水岭,几乎与师部炮兵团的阵地失去了犄角形势,索性桂军连战两天早已丧失了锐气,未能再继续组织大规模的进攻。局面再次僵持下来。

这次作战对于吴绍霆来说极具意义,虽然战斗经过和结果不甚光彩,但这一个回合结束意味着陆裕光彻底失去了翻盘的机会。相信战况汇报到南宁时,陆荣廷连杀死陆裕光的心都有了,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保全实力,可这位陆少帅偏偏置若罔闻。

果不其然,二十六日下午梧州密探发来电报,陆荣廷不顾参谋部力劝,俨然下达命令撤销陆裕光所有军职,再次改派林俊廷出任梧州前敌总司令。

林俊廷回到梧州时,有一大堆乱摊子等着他收拾,第三混成协和第二军的第四标、第五标让陆裕光分拆的支离破碎,各级将领职权交叉混乱,整个梧州桂军的军事系统完全不成体统。林俊廷甚至认为,梧州的情况似乎除了陆裕光本人之外,再也没人能看得懂了。

粤桂战争的局势逐渐明朗,林俊廷的复任让吴绍霆在困局中看到了希望,当然他依然不敢大意轻敌,梧州一日不克,桂军依然有足够的底气觊觎广东。而这一件事对他来说甚是困扰,这场战争已经打了将近一个月,预期的种种计划都遭到了篡改,究竟何日才能让桂军元气大伤呢!

就在吴绍霆带着希望思索这个问题时,广西境内突然传来了一个让他震惊的消息。

二十七日凌晨两点,师部除了值班的军官和通讯员之外,大部分的人已经回到宿舍休息。偏偏这个时候通讯室接到了一通来自怀集的电话,值班侍从官赶紧找到都督副官邓铿。邓铿听完汇报之后,当时失声惊呼了起来:“什么?竟有此事?”

他顾不得休息的时间,穿着拖鞋匆匆的跑到了吴绍霆房间门口狠狠拍打了一通。

吴绍霆机警的醒了过来,虽然有几分闹情绪,可还是保持着冷静的脸色打开了房门。不等他开口询问,邓铿已经抢先叫了道:“都督,不好了,柳州出事了。我们委托‘大盛魁’运送的军火和物资被沈鸿英劫了,商队一百一十五号人让沈鸿英全部烧死在驿站,只有一个马头逃到了贺州。”

“什么?沈鸿英?”吴绍霆瞪大眼睛,惊愕不已。他虽然对沈鸿英这个名字很熟悉,可是对其人的背景不太了解,只知道历史上广西同盟会领袖刘谷香是让这个人捕杀。他现在不在乎沈鸿英到底是什么人,这个混蛋劫走军火和物资也就算了,竟然还烧死“大盛魁”商队一百多号人,简直是惨无人寰的屠杀。

“刘震寰和刘谷香是什么反应?”他立刻问道。

“还不清楚,这个消息是贺州刚刚发电报到怀集,怀集这才打来电话。消息的来源是商队逃回的幸存者。昨天南宁情报站也证实柳州有人向陆荣廷告密,说我们广东正在策动广西革命军。如果猜得不错,这告密的人极有可能就是沈鸿英。”邓铿切声的说道。

吴绍霆脸色顿显严峻,心里咬牙切齿的骂道:沈鸿英,沈鸿英,你杀了老子的人,坏了老子的大计,此生不除你这奸贼我不姓吴!他又想到了派去柳州谈判的王长龄、朱执信,马上问道:“老王和老朱他们有消息吗?”

邓铿摇了摇头,叹息的说道:“还没有消息。不过都督不用太担心,按照行程来算,王大人和朱部长应该已经不在柳州了。”

吴绍霆十分果决的说道:“立刻,给我联系刘震寰和刘谷香,让他们给我一个交代。另外也加紧联络杨希闵,如果王长龄和朱执信他们在西林县的话,我要知道杨希闵的立场。”

直到早上七点,师部总算接到柳州事件的进一步消息,沈鸿英已经率部逃到了桂林。到了中午时,柳州方面的电报姗姗来迟,刘震寰和刘谷香四天前就知道了这个消息,因为电报线路不通,这份电报的落款日期是八月二十五日。刘震寰和刘谷香在电报里做出解释,沈鸿英屠杀商队、劫走军火物资之事他们并不知情,如今柳州革命军已与沈鸿英决裂,势必会给广东方面一个交代。

“决裂?沈鸿英早已经投靠陆荣廷,刘震寰他们还好意思说决裂,有屁用!”

吴绍霆在师部指挥所里来回踱着步,他自认为自己是一个懂得控制情绪的人,可这一次他真真正正的冲动了。沈鸿英是什么人物,纵然是日后旧桂系军阀头目之一,但目前看来依然不过是一个小角色罢了。一个小角色胆敢屠杀商队、*军火,不仅是没有道义,更是一种狂妄!

老子连陆荣廷都不放在眼里,区区沈鸿英竟敢尔耳!他在心里暗骂着。

第284章,沈鸿英末路

师部每一个人的情绪都不好,沈鸿英屠杀商队的此举实在是太令人气愤。可当务之急的问题是,军火被劫走,柳州方面还会不会遵照原来的承诺响应起义?参谋部和都督这段时间把彻底扭转战局的希望都放在了柳州方面,大家也很清楚在粤桂战争进行到如是境况,柳州发动兵变的战略意义是多么重大。

“给我一个交代?我倒要看看刘震寰他们能给我什么交代!”吴绍霆盛怒的说道。

“都督,”这时,何福光开口说道,“不妨就利用商队之事,胁迫柳州革命军尽快起事吧。刘震寰和刘谷香可以以讨伐杀人凶手为名,发兵进攻桂林。如果他们能拿下桂林,我们可暗中资助其在桂林成立另外一个军政府,桂林与南宁分庭抗争,广西一分为二,三省合围的局势不攻自破。”

吴绍霆当然知道这件事的有机可趁,沈鸿英制造了这样一件人神共愤的惨案,刘震寰和刘谷香如果坐视不理,只怕二人的名声必定会因此遗臭万年。他让情绪渐渐冷静下来,思索片刻之后,他说道:“通知新闻部,将‘大盛魁’商队遇害之事通报出来。新闻稿出来之后,发一封到上海去,让孙先生也知道这件事。我要让全中国都获悉此事,我倒要看看刘震寰他们还怎么推辞!”

第二天,广东省内各大报纸首版刊登了柳州惨案的新闻。都督府特意发了一份全国通电,强烈谴责沈鸿英背信弃义、残暴不仁的行为。

“大盛魁”商队唯一幸存者在李济深派人的护送下,由贺州返回广州。幸存者由都督府新闻部支持,在广州城举行了一场发布会,亲口讲述了那天的遭遇。沈鸿英借口奉刘震寰命令前来迎接,将商队强行扣押在鹿寨县,当晚派兵封锁驿站,先冲进驿站抢走了货物,后纵火烧毁驿站,但凡从火海里逃出来者,一律被射杀。

描述的绘声绘色、声泪俱下,各大报馆记者详细记录,到场的甚至还有不少外国新闻撰稿人。一场政治阴谋的屠杀惨案就这样高度曝光了出来,类似的案件在中国历史上原本是屡见不鲜,正是因为幕后一股力量暗中驱使,“柳州惨案”成了一时舆论热点,也成了一桩听者落泪、闻着伤心的“真正的大惨案”。

中午,云浮师部总算接到了西林县的电报。

杨希闵对“柳州惨案”的消息十分敏感,上午十点接到广州都督府的全省通电之后,立刻意识到这是吴绍霆故意借题发挥的一出苦肉计。他知道刘震寰和刘谷香很快会遭到舆论的压力,必然会发兵讨伐沈鸿英,广西境内的局势一触即发。而他同样念念不忘王长龄说的那番话,趁着广西境内乱成一团之际,拓展更多的地盘和势力。

因此他发了一封电报,堂而皇之告知吴绍霆,自己对“柳州惨案”同样深感愤慨,同时愿意支持孙先生的讨袁革命,率部讨伐桂林。

当然,发一份电报只是先一步表明个人立场罢了,至于什么时候起兵,那还要看局势什么时候对自己有利。

杨希闵比刘震寰和刘谷香先一步通电响应讨袁革命,这简直比“柳州惨案”更让柳州方面感到压力。自从沈鸿英率部叛逃之后,刘震寰和刘谷香一直很苦恼,钱和军火都让这个卑鄙小人劫走,他们什么都没拿到手,还要替沈鸿英承受指责。现在滇军杨希闵又抢了响应革命的风头,这简直是名利皆损。

好在刘震寰看得比较开,再加上手下革命士兵情绪激动,当晚紧随杨希闵之后,发了起义通电,决定进攻桂林。

这两份通电给了南宁军政府当头一棒,广西局势从暗流汹涌一下子变成了风起云涌。

沈鸿英在桂林同样也恐慌不已,当初他之所以要杀人灭口,关键是因为陆荣廷和北洋政府都没有给自己确切答复,所以仍然要依附在革命军麾下。他为了掩盖抢走军火和物资的事实不让刘震寰和刘谷香知道,故而采取了极端手段。一开始刘震寰、刘谷香都没有怀疑到他头上,只当是广东方面的资助还没有送达。没想到办事不利,让一个活口跑了,整件事情立刻穿帮。

他本来期待着跟陆荣廷联手,来一个内应外合,一举歼灭同盟会势力。正因为这件事败露,以他目前的实力根本不是刘震寰和刘谷香的对手,只能灰溜溜的逃往桂林。

陆荣廷知道这件事不能全怪沈鸿英,他也很想拉拢沈鸿英这个外援。尤其是现在杨希闵、刘震寰都通电造反了,他更是需要尽一切可能争取本省各路小军阀站在自己这边。于是在最近的两天时间里,他积极与沈鸿英联系,任命沈鸿英为桂林留守府副司令,指示其积极扩充兵力,应付刘震寰、杨希闵的进攻。

桂林留守府总督张鸣岐一直以来都是在南宁遥领,陆荣廷特意拜托张鸣岐前往桂林坐镇。自从前清皇帝退位之后,张鸣岐的实权渐渐遭到各方面势力的蚕食,直到被陆荣廷完全架空,心中不甘心。这次陆荣廷敦促他前往桂林坐镇,不得不说是一个分权的大好机遇,于是果断的答应了下来。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九月初国内发生的一些情况,让陆荣廷和张鸣岐二人立刻感到后悔莫及。孙中山在接到吴绍霆发去的新闻稿当天,立刻义愤填膺的通电痛斥沈鸿英,宋教仁、廖仲恺等人亦步亦趋,紧随孙中山的通电,号召国民党各界党员联名谴责“柳州惨案”元凶。

国民党的影响力在国内和国际上都是有一定地位,更何况“柳州惨案”与桂粤战争、讨袁革命并没有直接联系,是一场人道主义的惨剧。经过孙中山的批评和国民党的集体谴责,这件事一下次升格到了中华民国建国第一惨案的地步。

很快这个报道又传到了北京。袁世凯正巴不得转移宋教仁遇刺案的舆论焦点,立刻顺势接过了话柄,以中央政府的名义命令广西军政府逮捕沈鸿英,依法严惩不贷。

虽然逮捕沈鸿英或多或少会得罪陆荣廷,说不定还会影响广西牵制广东的战略布局。可沈鸿英毕竟是一个小角色,再者桂粤战争轰轰烈烈打了一个月,北洋军已经得到了想要的效果,没必要再给陆荣廷面子。

九月四日北京政府下达了逮捕令,九月五日张鸣岐刚刚抵达桂林,眼看广西局势大有不对劲,在桂林还没待到两个小时,马不停蹄的继续北上,直接不辞而别的离开了广西。

张鸣岐离开广西给了陆荣廷一个信号,那就是广西马上要罩不住了。东边粤桂战争还在拖拖拉拉,北边的刘震寰、刘谷香、杨希闵三路人马蓄势待发,两个月前还是西南最强实力的陆氏桂军,今天却要面临着分崩离析的危机。

陆荣廷迫不得已,只好宣布接受中央政府逮捕命令,取消沈鸿英一切职务,下令广西各部进攻桂林,缉拿沈鸿英归案。

沈鸿英万万没有料到,一件极其普通的杀人越货,经过吴绍霆、孙中山再到袁世凯的三方倒手,竟然变成了举国公愤、罪大恶极的“惨案”。要真是这样,以前土匪强盗会党干过的勾当,统统都应该像今天这么处置才是。

在桂林的这几天,沈鸿英每日惶恐不安,一方面向北京求饶,一方面又向陆荣廷求救。可结果不言而喻,在这个风头浪尖之上,他沈鸿英已然注定成为替罪之羊。

第285章,粤桂战争结束

陆荣廷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可是最终未能如愿,他狠狠的摔碎了第二个茶杯。两个月之前广西还是大一统的局面,各地军阀好歹都是遵从南宁军政府的指示,可是经过了粤桂战争和“柳州惨案”之后,这个大一统的局面竟然如同风干的纸片一样脆弱不堪一击。

在面前的一张茶几上放着两份电报,这是副官陈树勋刚刚送过来的。一份电报是刘震寰、刘谷香在柳州举行誓师大会,正式向桂林出兵。另外一份是东边粤桂战场的汇报,林俊廷接管梧州前敌总司令之后,经过对时局的分析,决定做出一项断腕自保的行动。

“林俊廷要撤退,他竟然要私自撤退?”陆荣廷嘴唇微微颤抖,眼中怒火丛生,只是在说这番话时却是喃喃自语的样子。

“都督,这一仗我们输了。”陈树勋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

陆荣廷脸皮抽搐了一阵,突然爆发的吼了道:“不,谁说我们输了?老子辛辛苦苦打了一场大战,袁世凯许给老子监管广东的承诺还没兑现,怎么可以输!赔了夫人又折兵这种事,老子陆荣廷绝不答应!”

陈树勋让陆荣廷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又恢复镇定,他丝毫不畏惧暴怒状态下的陆荣廷,反而加重了语气劝说了道:“都督,再不放手,咱们的损失只会越来越严重。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林将军从梧州撤退也是为了保全第二军和第三混成协的生力军。城丢了,还可以再打回来,军心丢了,那才是真正的输!”

陆荣廷怔了怔,陈树勋的话让他恢复了几丝理智,可是内心深处的不敢依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放心的,他咬着牙说道:“现在可不是丢了一个梧州的问题。桂林要完了,整个江北都要完了,这一仗下来老子什么都没捞到,反而还把老家弄的四分五裂!”

陈树勋表情严肃的说道:“都督,纵然全广西都完了又如何?都督你手里还有一万多人的兵力,何愁不能东山再起?更何况现在仅仅只是江北而已。都督你还记得五年前我们是什么样子吗?比起五年前,我们现在不知道要好多少!不过是重头再来罢了。”

“说的轻巧,说的轻巧!”陆荣廷冷冷的说道,然而他的情绪却明显冷静了下来。

这时,大门外传来一声通报:“李参谋长到。”

没过多久,李汉章表情肃然,大步流星的走进了客厅。

陆荣廷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急忙问道:“老李,情况怎么样?”

李汉章来到陆荣廷面前,不冷不热的说道:“刚刚接到消息,杨希闵也起兵了。不过他的主力好像不是进攻桂林,矛头似乎直指百色。只有一个营的兵力是向桂林去的!”

陆荣廷哼了一声,龇牙咧嘴的骂道:“杨希闵这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敢打我广西的主意!”

李汉章停顿了一会儿,随后拿出他天生威严的嗓音说道:“都督,依属下看,眼下我们应该果断放弃江北和梧州,将兵力全部收缩至漓江以南。至少在未来半年的时间里,我军应当修生养息,切莫再发生不必要的武装冲突。”

“什么?你也叫我拱手把地盘送出去?”陆荣廷瞪大了眼睛。

“都督,梧州这一个月打得太伤了,军政府的财政已经预支了未来一整年的收入。如果还要打下去,后方再只怕拿不出一分一毫的粮饷了,那时候才是最可怕的失败。”李汉章表情镇定,不疾不徐的说道。

“孽障,孽障,畜生!”听了李汉章的话,陆荣廷再次大怒,怒火的矛头自然而然的指向了陆裕光。这真是一次又痛又恨的觉悟。

陈树勋和李汉章都知道陆荣廷在骂谁,他们不动声色,不劝也不责。

陆荣廷脾气虽然不好,可是在发脾气的同时他也习惯性的听取和分析部下的意见,很显然现在的局势自己是输了,输的一塌糊涂,如果还要逞一时之怒,只怕这一输将永无翻身之日。他必须做出割舍,江北的地盘本来就不牢靠,唯一可惜的是桂林这个重镇。再者是梧州,门户咽喉丢了,粤军出入广西就像在自家后花园一样。

“其他我都可以答应,梧州不行,绝对不行。”一番思索之后,他咬着牙说道。“派人到广东去跟吴绍霆谈判,封开县、信义县都可以撤军,梧州不能撤。凭什么要撤,梧州现在还在我们手里!”

“都督,梧州很快就不会在我们手里了。”陈树勋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

“以目前的形势,吴绍霆不会跟我们谈判的。”李汉章也说道。

陆荣廷捏紧了拳头,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激动的情绪让他的脸色张红了起来。如果自己再年轻十几年,一定会选择跟粤军拼到底。粤军要梧州无非是逼退桂军,然后好全心全意对付北洋军。到时候大家都僵持不下,看看到底谁先完蛋!

可是现在不同,他不敢再轻易的下赌注,失败对一个老人来说是可怕的,因为谁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翻盘的机会。

“让林俊廷撤,撤到南安去。这个仇我一定要报,早晚!”陆荣廷狠狠的砸了一下茶几,这句话几乎是从他的牙缝里逼出来的。

九月七日,林俊廷在没有正式接到南宁军政府命令之前,已经在封开县与粤军总参谋长何福光达成停战协议。桂军在九月十日之前从封开县撤军,十五日之前从梧州退出。这是一个屈辱的停战请求,以梧州做为交换代价,换取粤军不再进攻的条件。林俊廷知道这个代价十分吃亏,可无奈封开县八个营的兵力耗在这里,一旦八个营渡江撤回时,粤军盯着后背猛击,那损失将会更加惨重。

割地停战不是首例,好歹这样也保全了生力军和一份颜面——桂粤战争以平局告终。

次日,南宁军政府正式通知送达梧州。林俊廷与何福光趁着这个契机,又签订了一封两广互不侵犯停战条约。林俊廷指望这个条约能够彻底稳住粤军,以免桂军在调头应付省内革命军起义时,粤军又从背后打黑枪。何福光想要的则是条约之下,桂军承认南安以东三十里的水陆区域为“条约停战区”,双方军队未经通知彼方之前,不可擅自越区。

双方一拍即合,两个小时之后即签署了这份条约,约期为十年。

《两广互不侵犯停战条约》的签署,在中国轰动一时,这个条约开辟了国内省域地方政府互换条约的先河,一些西方媒体甚至暗示这一政治活动是地方政府与中央政府权力划分的开端。北京政府对此很尴尬,既像谴责两广私下交换政治条约,可又觉得没有充足的理由。这份条约就像是一份合同而已,难道跨省签约合同也有问题?

两天之后,广东全省轰动,各界人士都认为粤桂战争以广东获胜而告终。虽然战争对很多老百姓来说是坏事,可现在是战争结束了,战火几乎没有蔓延到省内腹地,而且广东军政府也没有把战争负担过重的转移到老百姓头上,自然要热烈庆贺。

吴绍霆任命韦汝骢为梧州善后总司令,将整个粤桂战争之后的交接事宜交给其来打理。九月十日这天,他便率领师部先一步返回广州。

进城时,广州市民夹道欢迎,各区士绅组织歌舞队迎接大都督凯旋。

中午,吴绍霆在都督设宴,宴请参战获功的师部军官,算是举行了一场半公半私的庆功宴。因为各团团部还在两广交接忙碌善后,所以一些战斗英雄和优秀指挥官无法到场。当晚他又设宴,邀请城中各界士绅、都督府和军政府的文政官员,表彰这些人在战时殷勤的统筹后方工作。

欢闹了一整天,吴绍霆踏踏实实睡了一晚上。他有预感,这一晚上过后自己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再安心休息了。

第286章,独裁手段

都督府政务大厅,李煜堂、张直、倪端等人正在向吴绍霆汇报财政报表。

“自七月底战事发生以来,直至今日,军粮一共消耗三十九万,枪械弹药一共是二十八万,后勤物资合计是二十九万,阵亡抚恤预计是八万。另外善后费用还未统计下来。”李煜堂尽量从简的说道。

“军粮怎么会消耗这么多?”吴绍霆奇怪的问道。

“军粮一项是包括革命粤军三个师的一应费用,上个月在福建被劫走的一船物资已经是六万左右了。”李煜堂解释道。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忧郁的说道:“战前都督府储备了一百六十万的经费,这一战打下来,已经去了一大半了。曹锟的人还没来,我广东接下来的形势只怕不乐观了。”

李煜堂无奈的摇了摇头,苍老的说道:“这次对桂作战伤亡太重,谁也没料到一开始就会打得这么凶。现在各级战地医院和县区医院里面,前前后后差不多住着一千五百多名伤兵,他们当中需要长期治疗的重伤兵员超过五百人。这是一笔不菲的支出,我是算在后勤物资一项当中的。”

吴绍霆认真的说道:“伤员肯定要照顾周全,这是毋庸置疑的,他们可是为了保卫广东而负伤。至于痊愈之后,能够复员的则派回原部,不能复员的发抚恤费遣散好了。”

他顿了顿,又看向张直,这位老官绅从一开始一直有些心不在焉,恍恍惚惚似有心事。

“张部长,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哦!?”张直回过神来,他缓缓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坐姿,说道,“都督这次与桂军兵锋相交,总算是打了一场漂亮的阵仗。只是……只是战事毕竟是祸事,哪怕现在两广已经成功签署了停战协议,可……怎么说呢……”

众人看着张直吞吞吐吐的样子,不禁有些诧异,以往张老爷子向来是气定神闲、不亢不卑之态,尤其是凭着张家与都督的私人关系,更有一种不可代替的地位。然则今日却变得含含糊糊,一点气势都没有,不得不让人有所猜疑。

吴绍霆皱了皱眉头,出言打断了张直支支吾吾的语态,平静的说道:“张部长,这里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如果真有什么严重的事,你更应该说出来让我们大家知道,有问题则想解法,有难处则想办法,群策群力才是要紧。”

张直沉了沉气,索性说道:“都督,战事虽然大获全胜,可是这一个月来我仔细研究过广州和韶关两地商业发展的情况,对比去年这个时候,所有行业几乎是有退无进。”

吴绍霆心中微微一寒,他意识到张直所说的危机,如同自己在云浮所料的一样,广东省资产阶级已经出现了不信任的裂痕。

张直看了一眼吴绍霆的脸色,暗暗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自从去年年底至年初,都督府颁布了一系列利商利农的政策之后,短短五个月时间里全省商业发展几乎是往年的五倍之迅速。可上个月到今天,所有大型工厂、作坊都在减工,一些大商行缩减商品供应量,导致一些小县城都出现有价无市的境况!”

不等吴绍霆开口,倪端立刻责问了道:“商人在囤积货物?”

张直摇了摇头,道:“并非是在囤积货物,我亲自去看过他们的生产线还有仓库,根本是无货可囤。”

倪端疑惑不解,问道:“既然有人要买东西,为什么他们无货可卖?”

这时,李煜堂代替张直把话说明白了:“很多商行正在把产业向其他地方转移。比如说我们广州老字号酒楼八仙楼,年初从联合银行贷款三十万,预计在广州和肇庆再开两家酒楼,可八月底他们竟把酒楼开到香港去了。富润和棉纱厂是我们广州最大的棉纱工厂,军政府公务装和革命粤军的军服,全部都是他们承接,年初他们的老板还找我牵线,想谈下警察制服和黄埔军校训练服的合作,没想到七月中旬他们却把富润和成衣公司迁入澳门。”

张直叹了一口气,接过李煜堂的话说道:“前天下午,我在商会约谈了几位大老板,他们都承认正在把手里的资本转移到香港、上海等地。就连跟张盛霆公司合作的简照南兄弟,也开始在上海开办分厂。都督,这是典型的资本外流呀!”

吴绍霆眯起了眼睛,看来这些大商家还是不信任他能抵挡北洋军。或许资产家都以为粤桂战争把粤军主力打完了,接下来已没有实力再抵抗曹锟的北洋精锐。他可以理解资产家不愿冒险的心理,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面,可是他却不能允许这些人当着自己的面拆自己的台。看来,有必要采取一些强硬手段了。

“现在有实力的商行都在找后路,倒是一些中小商户和大地主保持现状。如果这件事不能妥善处理的话,必然是一场大灾难呀!”张直加重语气强调道。

在场所有人脸色逐渐阴郁下来,这个消息确实太不好了。粤军刚刚打了一场硬仗,好不容易取得胜利,哪里知道后院失火。他们都明白广西的压力解决不代表解决了所有问题,湖南、福建依然是沉重压力的源头。这个时候更应该积极筹备新一轮的抗战,可偏偏资产阶级率先打起了退堂鼓!

张直本打算私下找吴绍霆谈这件事,毕竟这个消息一旦泄露出去,只怕全省工商农都会感到恐慌不安。他现在只能期待着吴绍霆有什么办法,省内的资本本来就不富裕,如果不能及时遏制资本外流,广东军政府将不战而亡。

会场沉默了一会儿,大家都在思考问题的解决办法。

突然,吴绍霆冷冷的开口说了到:“张部长,散会后你立刻通知联合银行,对所有贷款却转移资本的商家商户,提高五倍利息,并且立刻收回贷款。不能还款或者拒绝还款者,执行变卖抵押资产强行还款。”他的语气十分坚决和冷酷。

张直不禁担忧起来,连连说道:“都督,提高五倍利息和立刻追讨债务,这是违反借贷合约的呀?这样只怕会影响联合银行和军政府的公信力。”

吴绍霆“哼”了一声,严肃的说道:“违反合约?联合银行贷款给这些人是让他们发展本土经济,不是要他们捐款逃走。尤其是八仙楼这种货色,他们先违反合约在先,我还有必要跟他们讲合约吗?敢骗政府银行的钱,我第一个整死他们!”说到最后,甚至都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愤怒。

“可,可借款时我们没有这方面的法约啊……”

“讲法约?我现在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们,我吴绍霆就是广东的法制。借款时没有的法令,今天下午就给修改过来,晚上颁布通知,明天开始执行。”吴绍霆气势磅礴的喊道。他知道这个时代很多法制没有健全,不过他从来不关心这些事情,北京政府可以派人刺杀宋教仁,地方政府难道还不能僭越法制吗?

所有人听到这一句话,齐齐的感到震惊,吴都督竟然说出他是广东的法制?他们不知道该作何感想,以前大家都认为吴都督是一个公正公平的领袖,是推崇民主法纪的代表。可今天看来,似乎真正的吴都督与大家的想法有很大的出入。

“都督,您提前追讨债务就算了,何必还要提高五倍利息,这些商家肯定不服,弄不好他们是要*造反的呀!”张直担忧的说道,他是广东商会的会长,理所当然要代表广东商人的利益。虽然这个时候他知道一部分广东商人做了不光彩的事,可吴都督也不至于这般严厉凶狠的打击,势必会引发不必要的动乱。

“倪端,稍后通知二团三营进城。谁敢造反我灭了谁。*?他们抵押的产业已经收归银行所有,还有什么好*的?银行可以聘请其他管理者继续经营,或者直接变卖给那些留在广东本土发展的商户。”吴绍霆不以为然的说了道。

“这………”

“另外,”吴绍霆打断了张直的话,继续下一个话题,“让联合银行制订一套提供中小商贩、作坊、公司的无担保小额贷款方案,或者低息贷款方案,我要大力扶持这一阶层的商户。至于地主阶级,鼓励他们用土地抵押转为经商。”

张直仔细想了想,吴都督雷烈风行的决定这一系列政策,虽然会引来广东商界的一片血雨腥风,可的确是一个迅速解决危机的办法。他甚至有些佩服吴绍霆,吴绍霆很显然知道现在转移资本的商家数量还未形成规模,趁早拿少量的商家开道,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更重要的是,在打压的同时还在进行扶持,正是两头并工的好方法。

除此之外,这次整顿或许会有不小的风险,可一旦顺利的挺过去了,广东商界将会紧密团结在军政府的立场上。那些遭到打击的商家资产被没收,剔除了不安分因素之后,所没收的资产也会转交到支持军政府的商家手里,正是此消彼长的道理。

第287章,商界风波

当天晚上,广州城商界已经一片热闹,那些提前转移资本到外地的商家收到了风声,顿时躁动不安起来。他们贷款的期限还没有到期,不但要立刻归还债务,既定的利息还提高了五倍,这就好比无端端的给人割了一块肉。另外一些商家虽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可是依然让都督府的做法感到震惊,他们并非安分守己,只不过慢了一步而已。

在广仁路一条宽阔的巷道尽头,有一座翻新不久的小洋楼。巷道让七、八辆华丽的马车塞得满满的,只留下一条小过道供来往步行。这些马车什么样子都有,有洋式,有传统。车夫们聚在一起闲聊着,他们的主人此刻已经坐在小洋楼客厅舒服的沙发上了。

小洋楼的主人是兴记和矿业的大老板沈文祥,他在下午接到联合银行非正式通知之后,立刻决定举办一场酒会,邀请其他几个商界老友前来商讨此事。

在小洋楼一楼的大客厅里,简单经过布置的酒会,各式各样的酒瓶摆放在餐桌上,可是会场的气氛十分压抑,仿佛这并非是酒会而是追悼会似的。几分钟之前,在场所有人刚刚争吵了一阵,只可惜什么结果也没有,反而吵得累了。

歇息了一阵,沈文祥抓起红酒杯一饮而尽,趁着酒劲的热度,厉声说道:“还有什么好说的?看看咱们的大都督,打赢了广西的一场战争,调过头来又要打我们了。什么叫狼心狗肺,这就是。我手里还有五万圆的军政府公债,也不想想是谁支持他拿下这场胜利的!”

“粤桂一战咱们心里都有底,所以才全力支持吴都督。现在问题的关键不是吴都督背信弃义,而是吴都督有没有能力跟北洋军打!”富润和棉纱厂老板王大富嗓子有些嘶哑的说道,先前吵得太激烈了一些,让自己嗓子都破了。

“你看看革命粤军现在是什么样?医院里面躺着好几千人,第一师现在全他妈的是新兵,北洋军那是虎狼之师,咱们粤军现在是病猫!”沈文祥没好气的骂了道。

“都消停一些,都消停一下,”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士绅劝止的说道,“别把话题扯远了。刚才还没吵够吗?咱们今天坐在这里不是骂吴都督,也不是讨论战争不战争。明天银行就要下正式通知追债了,我和记商贸前后有二十多万的债,算上五倍的利息一共要还二十九万。你们几个未必比我好,老陈的八仙楼我看起码要还四十二万。咱们要讨论的可是这个问题!”

听到这里,八仙楼陈老板脸都气绿了,咬牙切齿的说道:“这笔款我才借了不到六个月,合约上是三年之内还清,现在可好,摆明是要我老命了!哼,还讨论什么,反正老子是还不清了。银行要是敢收我的店,我跟他们拼到底!”

沈文祥重重的把红酒杯搁在了桌子上,愠怒十足的道:“老陈说的对,咱们是按照合约贷款,凭什么期限没到还要还那么多利息?都督府说我们资本外流,我请问国家有哪条法律规定不准我们去外地投资?就算退一万步,咱们广东省也没有这条法律!”

“对,这是限制我们商人的自由!”老陈附议。

“这简直是独裁,凭什么针对我们!”又有人受到感染,义愤填膺的说道。

“这必须抗议,我们要到商会去投诉都督府的专横!”

先前那老士绅叹了一口气,提高声音说道:“大家先冷静一下。投诉有用吗?抗议有用吗?广东商会就是都督府的一个外设机构罢了,你去都督府投诉都督,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沈文祥想了想,说道:“现在摆在我们面前有三条路,其一,任凭宰割,坐等破产;其二,拒不还债,*示威;其三,趁夜走人,携款而逃。”

在场众人几乎没有思索很久,立刻就否认了第一点和第二点。

“携款而逃?要是再等一个月或许还可行,可现在我的资产大部分还在广州,要是走了那比还银行钱还亏。”王大富没好气的说道。说到底他现在只是把成衣公司迁到了外地,总公司这里还有一大笔生意合同,无非是受到战争阴影的影响,可总不能大局未定之前就放弃生意不赚钱了吧?

“就是,还款大不了是放血,卷款而逃那可是送命。”老士绅说道。

“这么说,就只剩下拒不还债、*示威了?”有人问道。

大家一下子又沉默了起来,因为所有人都不确定*示威到底有没有效果,以都督府目前的态度不难猜测,吴绍霆是下定决心要打击资产外流的行为。单凭他们几个商行*示威,不仅力度有些不够,更重要的是都督府会放在眼里吗?

不过眼下也无其他办法,总得先试上一试,要不然凭空亏损那么多钱,可不是谁都能受得了。于是,众人约定明日一起拒绝提前偿还贷款,并且组织*和游行示威。除此之外,他们还要联络那些没有贷款,但是也转移资本的商家,团结一致一起抗议都督府非法之举。

散会之后,大家各自上了马车准备返回。

这时,王大富故意走慢了一步,顺便拉了那老士绅一把。老士绅会意,也故意放慢了脚步。等着其他人上了马车离去之后,他才回过头来问了道:“王老板有什么指教吗?”

王大富神色凝重的说道:“顾老,你我跟其他人不一样,他们做的太绝了,一旦还了银行的钱那可是大伤。您欠银行的款不过三十万不到,对您和记商贸来说不算太重;我这边负债不多,也就十多万的数额,比起我手里的生意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顾老问道:“王老板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王大富说道:“我的意思是,咱们没必要冒险。”

顾老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不是冒险不冒险的问题,也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说到底,我们要的是一个公道。平白无故的翻了五倍利息,凭什么?”

“顾老,这都什么时候了……公道?公道比咱们的命还重要吗?外面有人流言,说吴绍霆是虎,也有说吴绍霆是狐。我告诉你,这些人都错了,吴绍霆是只正儿八经的獾,狼獾,又凶残又狡猾。别看他表面伪装的那么正气,真要狠起来,那就跟杀死广西细作那样,绝不留情。”王大富忧心忡忡的说着,一边说一边还小心翼翼盯着四周,免得隔墙有耳。

“王老板,你这话也太危言耸听了吧。”顾老半信半疑。

王大富不屑的冷笑道:“我危言耸听?顾老,我敬重你才跟你说,你可别把话说出去了。梧州战事还没结束之前,吴都督已经派人在监视我们了。”

顾老一惊,赶紧问道:“此话当真?你是如何得知?”

王大富叹道:“我棉纱厂大部分生意都是都督府的,当然有自己的门路。总之顾老不要多问,也不要乱说出去。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是不变的道理。说什么公道不公道,咱们好好跟都督府的人谈一谈,或许还能消除一下误会,到时候还能少赔付一些利息呢。”

顾老沉默了一下,隐隐担忧的问道:“说到底,我们这么做也只是为自己留一条后路。万一北洋军打下来,咱们粤军守不住,那后果……”

王大富说道:“北洋军还没打下来呢。就算守不住,袁大总统也不会把我们这些商人赶尽杀绝,无非是战火烧到城里时会损失一些,战后重建哪个政府不依靠咱们商人?”

顾老微微点了点头,长叹一声,说道:“你说的有道理。”

第288章,在梧州

1911年9月12日,广东地方政府日志上留下了一笔含糊其辞的记录,韶关、肇庆、广州、江门四地同时爆发了一场政治风波。至于这场政治风波的起因和经过没有任何笔墨,只知道军政府调动了军队在四地进行镇压,前前后后开枪超过三百发。根据13日的报纸报道,事件结束之后,一共有九人在风波中遭枪击致死。

然而十几年之后,当一些后辈询问老人这次政治风波时,老人会绘声绘色的告诉他们,广州商人刚刚走进商会大楼准备开始演讲时,早就守候在大楼内的警察一拥而上,将这些商人全部逮捕。

至于发生枪战最严重的地方是在韶关,大商行凭借自己的洋枪队,驱赶联合银行的工作员,导致一名银行工作员中弹。报纸上称这个银行工作员抢救无效,可也有人说中弹工作员只是轻伤。这些都已经不重要。革命粤军第三师调动了三个连的士兵围攻这些拒不还债的商行,从店铺、公司、工厂,一直打到商行老板的宅邸。

“被打死的人不止九个,这是肯定的。韶关江边到处都是血,警察抬走的尸体至少有二十多人。死的都是商行洋枪队。据说那些商行老板的家眷也死了不少。”

9月13日到9月15日,很多大商家都歇业了,直到15日过后才渐渐恢复。韶关直到19日才逐渐好转。

联合银行在善后事宜上扮演了重要角色,从13日开始一直忙得不可开交,一边要接管很多强行没收的产业,一边又要把这些产业转卖到合适的买家。

舆论对这次政治风波事件的评价很保守,虽然每天都有人冲到地方政府大门口哭诉,可是真正受到重创的只有个别几个大商行,而绝大多数商家非但没有损失,更是从中获取了不少利益。做为获得这些利益的条件,他们必须坚定不移的拥护广东军政府的任何立场。

《广州商报》做出十分隐晦的点评:吴都督用不可抗拒的强硬手段,重新划分了广东资产阶级的势力版图,这次政治风波虽然导致各大商行歇业数天,却让整个广东省的经济倒退五年,不过不可否认,这次倒退为广东未来三十年的飞速发展打下牢固基础。

9月20日,就在政治风波刚刚平息不久,广东联合银行在军政府财政部和商务部的指示之下,整顿昔日各大银庄发行的纸币,统一发行新的纸币。货币名称为暂定为“联合通用币”。吴绍霆不是心血来潮要发行一套新的纸币,早在粤桂战争打响之前,他已经在筹划发行统一纸币的计划。

经过这几个月财政部和商务部的研究,新纸币以联合银行旧有银本位为基础,以联合银行库存九百万两白银为抵押,初始发行五百万,在韶关、肇庆、云浮、广州、东莞等较大城县先行兑换。预计明年年初再发行五百万。广东军政府出面保证新发行纸币的合法性,规定日后盐税、关税、漕运税和农业税一律征收联合通用币。

通用币的发行很快得到人心,各地银行通兑通取,交易方便、面额清晰,以往旧有的其他纸币也允许进行兑换回收。

货币改革之后,广东各行各业发展速度明显提高。为了扩大通用币流通程度,吴绍霆在梧州设立广西联合银行,允许广西联合银行合理发行通用币。广西联合银行的股东大部分是梧州本地的士绅,而广东联合银行持股超过百分之二十五,张盛霆公司持股百分之十,其余股份全部散给民间。

通用币在广西的流通给予陆荣廷南宁军政府沉重的打击。陆荣廷是一个贪得无厌的莽夫,他在上任广西都督以来,已经在无抵押无担保的情况下,私下发行了六百万纸币,这些纸币只兑不取,民间许多现金现银遭到了掠夺。

公信力和流通力皆高于广西本地纸币的通用币,很快挤兑了不少广西本地纸币。广西各界人士宁可相信一个外省的纸币,也不情愿继续遭受统治者的剥削。没过多久,通用币渐渐在广西市场上成为了银大洋之外的主流货币。

梧州是在九月十日正式完成交接,但是直到二十一日的今天,桂军士兵还有七个营的兵力,正在磨磨蹭蹭的转移中。韦汝骢和李济深率领一团、教导团在十三日开进梧州城内,广东海军四艘炮艇和一艘鱼雷艇,也在十四日时由肇庆抵达梧州。这五艘小型武装快艇将会长期驻扎在梧州,一方面控制梧州水路交通线,另外一方面也算是示威。

桂军还没来得及转移的七个营都驻扎梧州西郊,粤军第一团和教导团分别占据中心城区和东郊。大街小巷经常可以看见穿着不同军服的士兵,有桂军,有粤军,还有杂兵。不过这已经不再影响城中老百姓的日常生活,自从《停战条约》签订之后,几乎所有人轻而易举的就相信条款的约束力。再加上粤桂双方互有监督之心,士兵扰民的情况极为罕见。商市复业,工厂开工,学校上课,农民耕种,一切恢复如常。

粤军在正式掌握梧州军政大权,一应善后工作有条不紊的开展之后,韦汝骢陆续分批次的给下面的军官放了战后调整假期。每批次休息一天半,只限在梧州城内活动。

这天傍晚,夏季转秋季的天气下了一场凉爽的阵雨,梧州城笼罩着一种惬意。

在漓江江边有一幢空置的二层小楼,原本是官府的地产,后来随同梧州一同交给了粤军。粤军暂时以军政形式管理梧州,但梧州县长迟早要有人担当。这段时间梧州本地的官绅阶级和资产阶级人物不断向粤军抛媚献眼,希望新一届县政府能有他们的一席之位。因此,昔日交通局局长特意将这幢二层小楼装点一新,布置成了粤军军官俱乐部,专门提供给粤军各级军官休闲娱乐。

梧州交通局一直是一个肥缺,因为梧州是两广衔接的交通重镇,水路陆路颇为发达,每年抽得油水绝非小数。所以这个前交通局局长有足够的资本投资,他把二层小楼取名为“江景别墅”,不仅新添了一座露天临江小花园,还把二楼一个大房间改成了电影院,这在当时可是十分新奇的事务。

江景别墅每天的开支都算在这位前交通局长账上,只要穿粤军军服的人,都可以自由出入这里,甚至连黄包车车费也能报销。

最早在江景别墅出现的是粤军第一团的一批高级军官,兴致勃勃看了几场电影,后来因为假期结束,必须赶回岗位忙碌善后工作。渐渐的只有一些下级军官经常光顾这里,虽然他们同样只有一天半假期,可平日并没有高级军官忙碌,所以就算假期结束之后,偶有空闲还是会来这里。

第289章,黄埔聚会

陈铭枢和蔡廷锴从各自黄包车上走了下来,别墅门口的侍从要上前付车费,不过陈铭枢自己付了钱,蔡廷锴学着长官的样子也自己掏了钱。陈铭枢是第二次光顾这座别墅,五天前假期结束回到队上小忙了一阵,直到今日接到黄埔速成一期的老同学邀请,说是参加同学会,所以又来了一趟。蔡廷锴是第一次来,显得有些愣头青。

“小蔡,别以为这里装修的像模像样就紧张,在里面的都是自己人,一个外人都没有,吃喝玩的东西全部不要钱,随意尽兴就好。”陈铭枢整了整自己军装下摆,用长者的口味对蔡廷锴说了道。

“连长,这……这是团里办的俱乐部吗?”蔡廷锴小心翼翼的问道。

“说笑话吧你,咱们团哪有那么多闲钱。这是梧州一个老官绅办的,就是巴结咱们粤军干部。不过不用担心,我们这些小干部无关痛痒,只管吃他喝他就是。”陈铭枢不想在雨里站的太久,说完这番话快步向别墅走去。

蔡廷锴紧紧跟在后面。

走进别墅大门,过了一个玄关,大厅一分为二。两台留声机放着不同的歌曲,现场有一种七嘴八舌的热闹。两个客厅已经有不少军官到场,大部分是教导团的军官,只有为数不多的臂章上标注着是第一团的番号。

“真如兄,姗姗来迟呀,就等你一个了。”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声。

大家目光都向门口投了过来。陈铭枢笑着走了过去,向众人颔首示意,这些人平日时常有见,所以不用太过拘礼。几个第三期毕业的下级军官倒是向陈铭枢立正敬礼,陈铭枢淡笑着还了礼,跟在后面的蔡廷锴却有些不知所措了。

有人给陈铭枢和蔡廷锴递来了一个酒盘,上面摆放着各色各样的洋酒。陈铭枢挑了一杯威士忌。蔡廷锴本来伸手去拿啤酒,看到陈铭枢拿威士忌,赶紧也换了威士忌。

“贤初,说了爱喝什么就喝什么,你亦步亦趋跟着我作甚?”陈铭枢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呃……我,我什么都没喝过,不知道喝什么……”蔡廷锴如今只是十九岁初出茅庐的小青年,出生在乡村之中,自然经历的事情不多。他听到陈铭枢教训的话,索性又把威士忌放下,再次拿其了啤酒。

这一幕让在场几个黄埔一期的前辈哄笑了一场,弄得蔡廷锴窘迫不已。

“真如兄,好歹是同校的部下,这里又非军营,何必这么认真?照我看,不如让这位小兄弟把所有洋酒兑在一起,一口喝下去,也算是把所有没喝过的酒都尝了个遍呢!”说话的正是先前向陈铭枢打招呼的军官,此人正是黄埔一期商震。

众人听了这番话,又是哄笑了起来。

“好了好了,身为学长不好好指教学弟,反而说这些胡话。说正经的,这次同学会是谁主持的?”陈铭枢打住了众人的哄笑,认真的问了道。

“真如兄难道没收到消息?何敬之从连长连跳三级,被提拔到一团团部当副参谋官了。老唐也从骑兵排调到骑兵营担任见习指挥。咱们黄埔一期数这两位最得意。今日同学会,就是何敬之跟老唐一起号召的,黄埔军校前三期能来的都来了,不过大部分人军务在身抽不开。”商震笑呵呵的解释了道。

“何敬之?一期工科第一名何应钦何敬之?”陈铭枢问道。

“就是他。哎,何敬之可是咱们黄埔速成班唯一的翘楚。从第四期开始黄埔军校取消速成班,改为十四个月的正则班,前三期速成班无人能出其右呀。”商震感叹道。

陈铭枢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心中也有羡慕的情愫。

一团二营连长李文昇说道:“要说何敬之是高材生,骑兵营的老唐可是实打实的苦战爬起来的。你们教导团连续打了两次机动偷袭战,这可都是骑兵营的功劳呀。”

这时,从另外一边客厅里走来了一个清瘦的军官,笑道:“谁在说我们骑兵营呀?”

众人闻言看去,这清瘦的军官正是唐生智。唐生智是一八八九年出生,戴着一副黑边眼镜,人长得又过于瘦弱,看上去颇有少年老成的风范,所以一期的同窗都称其为“老唐”。此时唐生智还是穿着印有排长袖线的军服,但是领章和肩章都摘掉了,正等着新的上尉军衔送过来。他的脸颊有一道新鲜的伤痕,正是前不久偷袭作战时留下的记号,胸口别着一枚崭新、银灿灿的银鹰战功奖章。

几个二期和三期的晚辈军官再次立正行礼。商震调笑道:“老唐,这下可威风咯。以前你还总用你那湖北腔抱怨,说咱们一期出来的大部分都分到中尉副连长,只你是少尉排长。现在只怕你乐的合不拢嘴,一下子连跳两级,如愿以偿了吧。”

唐生智淡然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他不是一个习惯开玩笑的人,自己今天能连跳两级那是拿命拼出来的结果,当之无愧。

大家又三三五五聚在一起闲聊了一会儿,这时从二楼楼梯上并肩走下了两个军官。其中一人穿着崭新的少校军服,不过手臂上打着石膏,用绷带吊在了脖子上。另外一个军官只有一个上尉军衔,臂膀上没有番号。

陈铭枢一眼认出这二人,不禁惊疑道:“何敬之怎么负伤了?”

一旁唐生智不冷不热的笑道:“何敬之带领隐刺狙击队执行斩首行动,毙了桂军营长郑奎金和连胜文,不幸在狙击莫士诚时出了意外,死了两个带‘铜鹰’的士官,他也让子弹打穿了胳膊,据说以后都拿不了枪了。跳级提拔是有代价的!”

众人听到这里恍然大悟,他们都听说一团团长韦汝骢执行了一次秘密行动,没想到领导这次秘密行动的人正是何应钦。也难怪何应钦能连跳三级。大家诚心的佩服了。

与此同时,黄埔三期的几个青年再次立刻敬礼,齐声问好道:“教官长好,学长好!”

后一声“学长好”自然是对何应钦,而前一句“教官长好”则是对陪在何应钦一旁的那位无番号的上尉。此人正是黄埔一期留校任教的学员蒋光鼐,辅助执教过第二期,正是任教第三期,在校长吴绍霆的提拔下升任黄埔军校教官长。

第290章,慷慨激昂

何应钦先前跟蒋光鼐在二楼小会议室谈话,蒋光鼐特意请假从广州赶到梧州参加这次同学会。事实上,蒋光鼐同样是这次同学会的发起人之一,只因为他不在前线,所以借了何应钦和唐生智的名义来召集黄埔军校的同学。先前二人在楼上谈话的内容,正是商议此次同学会的主题,战争并未结束,仅仅是告一段落,理所当然不是召集昔日同窗聚会叙旧。

一番寒暄客套,到场的所有黄埔军校学员都聚在了两个客厅的中央。

何应钦请蒋光鼐代表一期学长出来讲话。蒋光鼐没有推辞,他走到楼梯台阶上,言简意赅的向在场诸位同仁讲了一席开场话。他在黄埔军校执教一年有余,语气早已养成了一种严师风范,开场话寥寥几句结束,随后又拿出一份名单念了一遍。这份名单是粤桂战争当中阵亡的黄埔军校学员,一共十三人。

在场众人默默听完这份阵亡名录,很自觉地摘下帽子、肃立默哀。

站在台阶上的蒋光鼐表情凝重,他缓慢的收起了名单,肃然的说道:“大家都应该记得学校军人广场上的训诫石,我相信所有人都能把训诫石上的刻字倒背如流,但也许没有多少人知道这块训诫石的来历。”

黄埔一期和二期的学员确实少有知道训诫石的来历,只有第三期以后的学员在训练时听教官讲述过传闻。众人凝神肃穆,仿佛重新回到开学的那一天,大家都在军人广场上列队集合。所有目光充满了严肃和崇高,等待着蒋光鼐接下来的话。

蒋光鼐接着说道:“校长亲自告诉我,这块训诫石是从镇南关长岭炮台遗址采下来的石头。二十六年前,法国人侵占了长岭炮台,可是没过多久冯子材老将军又强攻夺了回来。一去一回,长岭炮台成了废墟,值得一提的是,大部分的炮位是毁在冯将军反攻之时。”

众人听到这里,不禁感叹了起来,他们着实没料到训诫石是中法战争的背景。

“校长为什么煞费苦心从长岭炮台废墟里找这么一块石头,还把这块石头当做我们黄埔军校最重要的信物?校长说,这块石头的意义是叮嘱我们每一个黄埔学员,‘但凡以我中华大计为前驱,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也是训诫石上雕刻的校训‘亲爱、精诚、自强、牺牲’的精髓所在。”蒋光鼐说到这里,激动的情绪让他握紧了拳头挥了挥。

许多人在心中反复叨念着:“但凡以我中华大计为前驱,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句话听上去十分悲壮,却带着激动人心的鼓舞。这是一种信念的引导,在国家大义的面前,所有个人利益都是轻如鸿毛。

蒋光鼐说完了前面的话,沉默的调整了一下情绪,随后向站在台阶下面的何应钦点头示意。何应钦走上台阶,面容庄重的对蒋光鼐颔首,小声的说道:“教官长让我们知道了这个重要的典故,谢谢了。”

蒋光鼐微微笑了笑,随后退下了台阶。

何应钦面向在场众人,用一种沉重的语气说道:“先前我跟憬然兄讨论过,一致认为有必要先为牺牲在战场上的黄埔同窗悼念一番。至于目的,憬然兄刚才在介绍训诫石典故时,已经郑重的引出了我们黄埔军校的校训,这就是目的。牺牲的同志就像是典故中长岭炮台,为了崇高的胜利,他们可以玉碎。不管是牺牲的还是健在的同志,‘亲爱’是校训首句,我们不离不弃、彼此关爱,哪怕是九泉之下也是我们忠诚的战友。”

“没错,校训首句不是没有道理的!”商震大声的呼应了道。

“是生是死,永远都是我们黄埔的军人。”又有人亢奋的声援起来。

“黄埔军校是广东省最高等的军校,也是中国第一所革命精神的军校!我们黄埔与众不同的地方,那就是有黄埔精神!”众人情绪沸腾之中,有一个青年军官十分激烈的喊了道。

何应钦立刻说道:“这位同学说的非常好,对,就是黄埔精神。此次同学会最主要的内容,正是向到场的所有同学倡导、发醒甚至宣传一种精神,一种属于我们黄埔军校的独特精神。十分钟前,我与憬然兄在二楼小谈,在这个内容上竟不谋而合。老唐前不久也跟我说过,我们黄埔毕业生是一个团体,具备崇高理想的团体。”

唐生智听到了这里,脸上没有太明显的表情,当初他跟何应钦谈的时候,所提出的团体并不是现在何应钦强调的团体,自己的意思更趋向是一种利益派别。他现在自然只能保持沉默,任由何应钦继续说下去。

只不过在场其他人听到这里,打心里有一种共鸣的感觉,黄埔军校毕业生本来就应该是一个共进共退得团体。尽管他们来自五湖四海,可经过黄埔军校的提炼和培养,已然在独特的黄埔精神之下凝聚一致。

“放眼我中华民国上下,鞑虏虽已驱除,可革命大业仍然未能圆满。北京政府只不过是袁世凯手里的一个独裁工具,根本不是代表我数以万计中国同胞的愿望和利益。没有民主,没有民权,没有民生,向洋鬼子卑躬屈膝,这跟前清有何区别?”何应钦接着说道,要不是他右手绑着绷带,一定还会激动的挥舞拳头。

全场再次热议了起来,尤其是黄埔一期的一批军官,他们当中几乎有所人都亲自参加过庚戌革命,在武昌、在湖南、在江苏、在安徽等等。当年他们主要对付的敌人已经不是满清余孽,清军早已穷途末路,无非是北洋军这只拦路虎阻止了革命军北伐的道路。昔日的拦路虎摇身一变,成了中华民国的法统政府,让所有热血激动的青年军官如何心安理得?

“校长在我们第一期毕业典礼上告诫我们,黄埔军校所培养的军人是中华民国的军人,并非是广东一省的军人。校长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我们黄埔军校出身的军人,是为中华民国而奋斗,并非是偏安一隅的军阀,更不是祸国殃民的恶霸。军阀、恶霸应是我们的敌人!”何应钦说到这里,语气和情绪都已经到达慷慨激昂的状态。

“说的好!”

“就该如此。我们是国家的军人!”

“我们不是军阀,校长也不是军阀!”

客厅里叫好声一片,掌声也在这个时候响起来了。

第289章,黄埔聚会

陈铭枢和蔡廷锴从各自黄包车上走了下来,别墅门口的侍从要上前付车费,不过陈铭枢自己付了钱,蔡廷锴学着长官的样子也自己掏了钱。陈铭枢是第二次光顾这座别墅,五天前假期结束回到队上小忙了一阵,直到今日接到黄埔速成一期的老同学邀请,说是参加同学会,所以又来了一趟。蔡廷锴是第一次来,显得有些愣头青。

“小蔡,别以为这里装修的像模像样就紧张,在里面的都是自己人,一个外人都没有,吃喝玩的东西全部不要钱,随意尽兴就好。”陈铭枢整了整自己军装下摆,用长者的口味对蔡廷锴说了道。

“连长,这……这是团里办的俱乐部吗?”蔡廷锴小心翼翼的问道。

“说笑话吧你,咱们团哪有那么多闲钱。这是梧州一个老官绅办的,就是巴结咱们粤军干部。不过不用担心,我们这些小干部无关痛痒,只管吃他喝他就是。”陈铭枢不想在雨里站的太久,说完这番话快步向别墅走去。

蔡廷锴紧紧跟在后面。

走进别墅大门,过了一个玄关,大厅一分为二。两台留声机放着不同的歌曲,现场有一种七嘴八舌的热闹。两个客厅已经有不少军官到场,大部分是教导团的军官,只有为数不多的臂章上标注着是第一团的番号。

“真如兄,姗姗来迟呀,就等你一个了。”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声。

大家目光都向门口投了过来。陈铭枢笑着走了过去,向众人颔首示意,这些人平日时常有见,所以不用太过拘礼。几个第三期毕业的下级军官倒是向陈铭枢立正敬礼,陈铭枢淡笑着还了礼,跟在后面的蔡廷锴却有些不知所措了。

有人给陈铭枢和蔡廷锴递来了一个酒盘,上面摆放着各色各样的洋酒。陈铭枢挑了一杯威士忌。蔡廷锴本来伸手去拿啤酒,看到陈铭枢拿威士忌,赶紧也换了威士忌。

“贤初,说了爱喝什么就喝什么,你亦步亦趋跟着我作甚?”陈铭枢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呃……我,我什么都没喝过,不知道喝什么……”蔡廷锴如今只是十九岁初出茅庐的小青年,出生在乡村之中,自然经历的事情不多。他听到陈铭枢教训的话,索性又把威士忌放下,再次拿其了啤酒。

这一幕让在场几个黄埔一期的前辈哄笑了一场,弄得蔡廷锴窘迫不已。

“真如兄,好歹是同校的部下,这里又非军营,何必这么认真?照我看,不如让这位小兄弟把所有洋酒兑在一起,一口喝下去,也算是把所有没喝过的酒都尝了个遍呢!”说话的正是先前向陈铭枢打招呼的军官,此人正是黄埔一期商震。

众人听了这番话,又是哄笑了起来。

“好了好了,身为学长不好好指教学弟,反而说这些胡话。说正经的,这次同学会是谁主持的?”陈铭枢打住了众人的哄笑,认真的问了道。

“真如兄难道没收到消息?何敬之从连长连跳三级,被提拔到一团团部当副参谋官了。老唐也从骑兵排调到骑兵营担任见习指挥。咱们黄埔一期数这两位最得意。今日同学会,就是何敬之跟老唐一起号召的,黄埔军校前三期能来的都来了,不过大部分人军务在身抽不开。”商震笑呵呵的解释了道。

“何敬之?一期工科第一名何应钦何敬之?”陈铭枢问道。

“就是他。哎,何敬之可是咱们黄埔速成班唯一的翘楚。从第四期开始黄埔军校取消速成班,改为十四个月的正则班,前三期速成班无人能出其右呀。”商震感叹道。

陈铭枢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心中也有羡慕的情愫。

一团二营连长李文昇说道:“要说何敬之是高材生,骑兵营的老唐可是实打实的苦战爬起来的。你们教导团连续打了两次机动偷袭战,这可都是骑兵营的功劳呀。”

这时,从另外一边客厅里走来了一个清瘦的军官,笑道:“谁在说我们骑兵营呀?”

众人闻言看去,这清瘦的军官正是唐生智。唐生智是一八八九年出生,戴着一副黑边眼镜,人长得又过于瘦弱,看上去颇有少年老成的风范,所以一期的同窗都称其为“老唐”。此时唐生智还是穿着印有排长袖线的军服,但是领章和肩章都摘掉了,正等着新的上尉军衔送过来。他的脸颊有一道新鲜的伤痕,正是前不久偷袭作战时留下的记号,胸口别着一枚崭新、银灿灿的银鹰战功奖章。

几个二期和三期的晚辈军官再次立正行礼。商震调笑道:“老唐,这下可威风咯。以前你还总用你那湖北腔抱怨,说咱们一期出来的大部分都分到中尉副连长,只你是少尉排长。现在只怕你乐的合不拢嘴,一下子连跳两级,如愿以偿了吧。”

唐生智淡然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他不是一个习惯开玩笑的人,自己今天能连跳两级那是拿命拼出来的结果,当之无愧。

大家又三三五五聚在一起闲聊了一会儿,这时从二楼楼梯上并肩走下了两个军官。其中一人穿着崭新的少校军服,不过手臂上打着石膏,用绷带吊在了脖子上。另外一个军官只有一个上尉军衔,臂膀上没有番号。

陈铭枢一眼认出这二人,不禁惊疑道:“何敬之怎么负伤了?”

一旁唐生智不冷不热的笑道:“何敬之带领隐刺狙击队执行斩首行动,毙了桂军营长郑奎金和连胜文,不幸在狙击莫士诚时出了意外,死了两个带‘铜鹰’的士官,他也让子弹打穿了胳膊,据说以后都拿不了枪了。跳级提拔是有代价的!”

众人听到这里恍然大悟,他们都听说一团团长韦汝骢执行了一次秘密行动,没想到领导这次秘密行动的人正是何应钦。也难怪何应钦能连跳三级。大家诚心的佩服了。

与此同时,黄埔三期的几个青年再次立刻敬礼,齐声问好道:“教官长好,学长好!”

后一声“学长好”自然是对何应钦,而前一句“教官长好”则是对陪在何应钦一旁的那位无番号的上尉。此人正是黄埔一期留校任教的学员蒋光鼐,辅助执教过第二期,正是任教第三期,在校长吴绍霆的提拔下升任黄埔军校教官长。

第290章,慷慨激昂

何应钦先前跟蒋光鼐在二楼小会议室谈话,蒋光鼐特意请假从广州赶到梧州参加这次同学会。事实上,蒋光鼐同样是这次同学会的发起人之一,只因为他不在前线,所以借了何应钦和唐生智的名义来召集黄埔军校的同学。先前二人在楼上谈话的内容,正是商议此次同学会的主题,战争并未结束,仅仅是告一段落,理所当然不是召集昔日同窗聚会叙旧。

一番寒暄客套,到场的所有黄埔军校学员都聚在了两个客厅的中央。

何应钦请蒋光鼐代表一期学长出来讲话。蒋光鼐没有推辞,他走到楼梯台阶上,言简意赅的向在场诸位同仁讲了一席开场话。他在黄埔军校执教一年有余,语气早已养成了一种严师风范,开场话寥寥几句结束,随后又拿出一份名单念了一遍。这份名单是粤桂战争当中阵亡的黄埔军校学员,一共十三人。

在场众人默默听完这份阵亡名录,很自觉地摘下帽子、肃立默哀。

站在台阶上的蒋光鼐表情凝重,他缓慢的收起了名单,肃然的说道:“大家都应该记得学校军人广场上的训诫石,我相信所有人都能把训诫石上的刻字倒背如流,但也许没有多少人知道这块训诫石的来历。”

黄埔一期和二期的学员确实少有知道训诫石的来历,只有第三期以后的学员在训练时听教官讲述过传闻。众人凝神肃穆,仿佛重新回到开学的那一天,大家都在军人广场上列队集合。所有目光充满了严肃和崇高,等待着蒋光鼐接下来的话。

蒋光鼐接着说道:“校长亲自告诉我,这块训诫石是从镇南关长岭炮台遗址采下来的石头。二十六年前,法国人侵占了长岭炮台,可是没过多久冯子材老将军又强攻夺了回来。一去一回,长岭炮台成了废墟,值得一提的是,大部分的炮位是毁在冯将军反攻之时。”

众人听到这里,不禁感叹了起来,他们着实没料到训诫石是中法战争的背景。

“校长为什么煞费苦心从长岭炮台废墟里找这么一块石头,还把这块石头当做我们黄埔军校最重要的信物?校长说,这块石头的意义是叮嘱我们每一个黄埔学员,‘但凡以我中华大计为前驱,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也是训诫石上雕刻的校训‘亲爱、精诚、自强、牺牲’的精髓所在。”蒋光鼐说到这里,激动的情绪让他握紧了拳头挥了挥。

许多人在心中反复叨念着:“但凡以我中华大计为前驱,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句话听上去十分悲壮,却带着激动人心的鼓舞。这是一种信念的引导,在国家大义的面前,所有个人利益都是轻如鸿毛。

蒋光鼐说完了前面的话,沉默的调整了一下情绪,随后向站在台阶下面的何应钦点头示意。何应钦走上台阶,面容庄重的对蒋光鼐颔首,小声的说道:“教官长让我们知道了这个重要的典故,谢谢了。”

蒋光鼐微微笑了笑,随后退下了台阶。

何应钦面向在场众人,用一种沉重的语气说道:“先前我跟憬然兄讨论过,一致认为有必要先为牺牲在战场上的黄埔同窗悼念一番。至于目的,憬然兄刚才在介绍训诫石典故时,已经郑重的引出了我们黄埔军校的校训,这就是目的。牺牲的同志就像是典故中长岭炮台,为了崇高的胜利,他们可以玉碎。不管是牺牲的还是健在的同志,‘亲爱’是校训首句,我们不离不弃、彼此关爱,哪怕是九泉之下也是我们忠诚的战友。”

“没错,校训首句不是没有道理的!”商震大声的呼应了道。

“是生是死,永远都是我们黄埔的军人。”又有人亢奋的声援起来。

“黄埔军校是广东省最高等的军校,也是中国第一所革命精神的军校!我们黄埔与众不同的地方,那就是有黄埔精神!”众人情绪沸腾之中,有一个青年军官十分激烈的喊了道。

何应钦立刻说道:“这位同学说的非常好,对,就是黄埔精神。此次同学会最主要的内容,正是向到场的所有同学倡导、发醒甚至宣传一种精神,一种属于我们黄埔军校的独特精神。十分钟前,我与憬然兄在二楼小谈,在这个内容上竟不谋而合。老唐前不久也跟我说过,我们黄埔毕业生是一个团体,具备崇高理想的团体。”

唐生智听到了这里,脸上没有太明显的表情,当初他跟何应钦谈的时候,所提出的团体并不是现在何应钦强调的团体,自己的意思更趋向是一种利益派别。他现在自然只能保持沉默,任由何应钦继续说下去。

只不过在场其他人听到这里,打心里有一种共鸣的感觉,黄埔军校毕业生本来就应该是一个共进共退得团体。尽管他们来自五湖四海,可经过黄埔军校的提炼和培养,已然在独特的黄埔精神之下凝聚一致。

“放眼我中华民国上下,鞑虏虽已驱除,可革命大业仍然未能圆满。北京政府只不过是袁世凯手里的一个独裁工具,根本不是代表我数以万计中国同胞的愿望和利益。没有民主,没有民权,没有民生,向洋鬼子卑躬屈膝,这跟前清有何区别?”何应钦接着说道,要不是他右手绑着绷带,一定还会激动的挥舞拳头。

全场再次热议了起来,尤其是黄埔一期的一批军官,他们当中几乎有所人都亲自参加过庚戌革命,在武昌、在湖南、在江苏、在安徽等等。当年他们主要对付的敌人已经不是满清余孽,清军早已穷途末路,无非是北洋军这只拦路虎阻止了革命军北伐的道路。昔日的拦路虎摇身一变,成了中华民国的法统政府,让所有热血激动的青年军官如何心安理得?

“校长在我们第一期毕业典礼上告诫我们,黄埔军校所培养的军人是中华民国的军人,并非是广东一省的军人。校长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我们黄埔军校出身的军人,是为中华民国而奋斗,并非是偏安一隅的军阀,更不是祸国殃民的恶霸。军阀、恶霸应是我们的敌人!”何应钦说到这里,语气和情绪都已经到达慷慨激昂的状态。

“说的好!”

“就该如此。我们是国家的军人!”

“我们不是军阀,校长也不是军阀!”

客厅里叫好声一片,掌声也在这个时候响起来了。

第291章,黄埔军官俱乐部成立

何应钦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等了小会儿之后,他伸出没有负伤的左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他稍微的叹了一口气,又用中肯的语气说道:“借此同学,我想告诉大家一个想法,这个想法我刚才也与憬然兄谈过,憬然兄认为很好。我想我们黄埔军校每年都应该举行一次同学会,用不着多么盛大,但凡是黄埔的学生,各团各营定期举行一次聚会。目的有二,一则缅怀为国家大业牺牲的同学,二则坚定和澄清我们黄埔精神。”

“我赞同。”

“我也赞同。这样很好!”

“没错,一定要定期祭奠先烈,检讨和反省我们的信念。”

“很对很对,我们要保证我们每一个黄埔学生的纯度。”

热血青年们深受感染,所有人几乎没有多想,立刻就高呼赞同。在这一刻,他们都认为黄埔军校应该保证与其他同级军校的不同之处。他们不是死板的,不是战争机械,更不是那些军阀主义者同流合污之辈。

这时,蒋光鼐稍微走上前一步,说道:“何敬之的提议我甚是赞同。我们黄埔军校教官处也早有如是想法,只不过因为种种原因未能细入执行。这次何敬之特意致电邀我一同商议,我认为是时候贯彻落实这个念头。回去之后,我会进一步联合教官处、训导处和校长办公室,争取能让我们的同学会更有规模、更加正式。”

他顿了顿,接着又道:“若有必要,我们甚至还可以成立一个同学会的总务处,总务处制订一些简单的章程,起到宣传教育的作用。一旦有机会有条件,总务处可以组织号召大型聚会,更容易拉近我们历届黄埔同学的感情。”

“很好很好!”

“我同意,不妨就由何敬之、老唐还有憬然兄你们三人负责组建总务处好了!”

“对,咱们这次同学会就是你们三人号召,领导同学会当仁不让。”

“大家好意心领了,”蒋光鼐呵呵笑了笑说道,“我想,有空我们还是通过选举来决定总务处名单最好。”

何应钦和蒋光鼐讲话结束之后,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着同学会的章程,甚至还决定给同学会取一个更好听的名称。正好江景别墅被称军官俱乐部,“俱乐部”这个词又是新潮时髦的词汇,经陈铭枢提议,大家一致认同将同学会定名为“黄埔军官俱乐部”。懂得英文的商震还把这个名称译成英文“Whampoa.officer.club”。

这群满腔热血的青年军官,本着美好出发点成立了这个军官组织。可是今天的他们几乎没有人预料到,短短数年之后,黄埔军官俱乐部已经不再是秉承“缅怀先烈、提纯黄埔精神”的校友组织,而是发展成中华民国成员最多、影响最深、历史最久的军事利益党派。甚至在一段时间里,西方报纸上也频繁出现“Whampoa.officer.club”简化为“WOC”的政治报道,伴随着WOC的报道通常与一战、二战紧密联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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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铿走进都督办公室时,吴绍霆正在盯着一份全是德文的信函阅读。他知道这份信函来自中德张盛霆军械公司总经理钱德勒,因为昨天下午这封信正是由自己亲手转呈。中德张盛霆军械公司开业已有大半年了,自从公司旗下的全德式机械钢铁厂架设完毕之后,军械公司正式投入自动步枪的改进研发和生产。

对于吴绍霆来说这本来应该是一件好事,只可惜因为粤桂战争的影响,金属原材料供应时断时续,导致军械公司研发出来的七个试验型号的自动步枪,仅仅只进行了三个型号的试验。不用多想,这三个型号的试验皆不成功,各有不同的缺憾,无法投入量产。

昨天钱德勒送来的信是告知吴绍霆,军械公司继续开始自动步枪的试验,同时军械公司和广东兵工厂联合开发了一种新的小型榴弹炮,口径六十五毫米,重量仅仅只有四十公斤,采用前装式压力射击。

钱德勒在信中还冠冕堂皇的解释,之所以在自动步枪还未顺利研发之前开发另外的军械装备,主要是军械公司营业至今还处于无产品亏损状态,有必要生产一批新式军火维持收支。

“这还是新式军火,不就是迫击炮吗?洋鬼子忽悠人呢。”吴绍霆喃喃的念叨着。

迫击炮早在1904年的日俄战争时就出现了,不过当时并没有得到重视,直到后来一战时期各国陷入堑壕战的困顿,迫击炮才再次进入发展时期。中德军械公司研发所谓的便携式小型榴弹炮,其实就是迫击炮穿了一件马甲。钱德勒特意写来一封信,是希望粤军能成为这种“新式火炮”的客户,缓解中德军械公司的财政压力。

经过粤桂战争之后,吴绍霆意识到堑壕战在未来中国战场上的广泛运用,有必要提前储备一些迫击炮了。他在放下信函的同时,也想到为这个迫击炮命名,索性就定为“民国一一年式六十五毫米迫击炮”。

“士元,回头给老钱打一个电话,我要订购五百挺他的新式榴弹炮,记得让他把炮弹给我严格生产,出了什么纰漏我让他卷铺盖滚回欧洲去。”吴绍霆慢条斯理的吩咐了道。

“我记得了,”邓铿点了点头,随后有说道,“都督,李文范刚才来了电话,他说黄埔的学生私下搞了一个小组织,叫什么黄埔军官俱乐部。他问要不要制止。”

“黄埔军官俱乐部?”吴绍霆抬眼看着邓铿,脸色有几分疑惑,随后又释然开来。“哦,我知道了,随他们去吧,这是学生们的自由,用不着干涉。李文范也算是有心了。”

“李文范似乎想从军校调出来。”邓铿试探的说道。

吴绍霆不冷不热的笑了笑,叹声说道:“李文范不甘寂寞呀。龙济光的二十三镇没了之后,就数他最不服气。都过去一年多的时间,他该识时务了。黄埔军校可是一个宝,把他放在那里太久我也不放心。找个适合的机会把他调出来,让倪映典去军校。”

他停顿了一会儿,旋儿又问道:“福建那边有消息吗?”

邓铿回答道:“三天前马锦春发来电报,他已经跟许崇智见上面了,不过到现在还没有进一步消息。我想,近日按许崇智肯见马锦春,可见福建的情况还没有糟糕到无法挽救的地步。至于李厚基也没有下一步的行动。好像北京政府态度改变了。”

吴绍霆缓缓的点了点头,他并不是赞同邓铿的观点,只是对北京政府的态度感到奇怪。粤桂战争刚刚结束了,对北洋军来说已经等到两败俱伤的结果,正应该大举采取行动对付广东才是。可自粤桂停战协议签订至今,湖南方面依旧没有动静,甚至焦达峰还筹集了一笔款项向广东兵工厂购买新一批军火。

湖南和福建都没有动静,北洋军到底在等什么?吴绍霆百思不得其解。

“不管怎么说,这对我们是有利的。尽快跟许崇智建立关系才是,福建总归让人不放心。另外,发电报给王长龄和朱执信,让他们不用急着赶回广州。”

“嗯?都督让王大人和朱部长还有什么安排?”邓铿问道。

吴绍霆嘴角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说道:“既然北洋军没动作,我可不想以静制动。让王长龄和朱执信直接从广西北上去一趟四川。下午你再发一份电报到重庆,提前照会蜀军总司令熊克武。”

邓铿诧异,不过很快又明白了过来:“都督,你是要策动熊克武讨袁了?”

吴绍霆好整以暇的点了点头,说道:“没错。虽然江西和江苏的局势不明朗,但越是如此越要制造声势平衡局面。我广东在梧州打了一场硬仗,好歹是恢复了几分讨袁军的士气。现在杨希闵、刘震寰又打着讨袁的旗号进攻桂林,也算是掀起第二轮讨袁的浪潮了。只要能策动熊克武,弄不好还能带动唐继尧和陈树藩,到那时候二次革命就算有高潮了。”

邓铿听得吴绍霆的口气,总觉得有一些消极的意味,好似二次革命一定要有高潮才能结束,而且是注定要结束的!他不知道吴都督隐含二次革命的结束是不是失败,可似乎都督早已打好了自己的算盘!

“我知道了。”邓铿没有多问,平静的回答了道。

第292章,扶持桂林军政府

九月二十五日,刘震寰和刘谷香的部队先一步攻克桂林,这个时候杨希闵的一营人马还在赶赴桂林的途中。不过在二十二日这天,杨希闵已经占领了百色以北的两个县城。沈鸿英跟刘震寰、刘谷香打了两天,虽然战局不算太坏,可是桂林城内的流言蜚语不断,让他整日惶恐不安,索性丢下了部队,卷了一笔现款,趁夜逃亡贵州。

刘震寰和刘谷香占领桂林之后,收编了沈鸿英的部队,兵力一下子扩充到了十个营,顿时成为了广西境内第二大军事势力。

二十六日一早,刘震寰和刘谷香在桂林留守府成立讨袁军司令部,不过当天中午收到广东军政府的一份秘密电报,下午即又改为桂林军政府。刘谷香为桂林军政府秘书长,刘震寰为讨袁军总司令,通电全省响应二次革命。

杨希闵也在当天通电支持桂林军政府。刘谷香任命杨希伟桂西镇守使,承认杨希闵在广西西部的政治地位。

桂林军政府的成立在广西省掀起了轩然大波,陆荣廷连续通电谴责刘谷香和刘震寰非法行为,称二刘意图分裂广西。

刘谷香在桂林反击陆荣廷,痛斥陆荣廷反革命、反人民,是北洋政府的走狗爪牙。

广西人民面对一省两府的局面,一时也不知道该站在那个方面。不过旧官绅和地主阶级一致认为南宁军政府是中央政府承认的地方政权,而桂林军政府仅仅是一场革命起义的临时政权,根本不足以信任和拥护。真正支持桂林军政府的,只有少数资产阶级和同盟会势力。邻省省府几乎都保持中立态度,只有广东和湖南衡阳两地表示支持。

占领桂林之后,刘谷香和刘震寰的势力只掌控了柳州和桂林两地,他们虽然通电响应二次革命,可之后并没有任何军事行动。刘震寰的讨袁军既不北上进攻北洋军,也不南下对付陆荣廷,只是自保似的盘踞在桂林和柳州。

南宁军政府经过粤桂战争之后,虽然保存了两个军的兵力,但财政后勤消耗太过严重,短时间无法出兵桂林讨伐刘震寰和刘谷香。桂林与南宁于是形成了对峙局面,陆荣廷每天除了破口大骂之外,也没有其他办法。他能忍下这口气,粤桂战争的打击都熬过来了,眼下还有什么不能忍?

广西一分为二的僵持局面,虽然与吴绍霆预想要有差距,可终归是解决了陆荣廷的隐患。如今桂军只能全神贯注的盯着柳州、桂林和杨希闵的部队,再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对广东有任何觊觎之意。三省合围的局势顿时告破。

吴绍霆一方面与桂林军政府积极保持同盟关系,另外一方面将二团、六团和炮兵团从西线逐一抽调转移。经过粤桂战争之后,第一师几乎大换血,虽然失去了一批经验丰富的老兵,但同时也大大提高了各级军官的实战指挥能力。

革命粤军的战略从西线转移到北线,增加对湖南北洋军的防范。

九月底,吴绍霆经过多次游说,终于与桂林军政府达成一项合作协议。广东联合银行向桂林军政府提供三百五十万贷款,贷款方式以桂林军政府发行公债,广东联合银行全额购买债券。做为购买债券的条件,政府债券必须由广西联合银行印刷发行,并以柳桂铁路开发权和柳州漓江漕运税做抵押。

除此之外,广东兵工厂向桂林军政府提供价值一百万额度的军火借贷,包括枪械、大炮、子弹、手榴弹等各种新旧武器。这项借贷以柳广铁路开发权抵押,并且合约附则上要求聘请广东特派专员为桂林军政府政策顾问。

这些条件刘谷香和刘震寰不得不答应,因为两年前陆荣廷就把广西兵工厂从桂林迁移到南宁,桂林军政府所有军火的供应只能依靠外购方能维系。从南宁购买军火是不可能了,最近的也只有广东。

吴绍霆一心想要成为桂林军政府的幕后操纵人。桂林军政府的存在,可以彻底解决广西对广东的威慑,同时还能影响整个西南四省的政治布局。刘震寰和刘谷香没有经济基础,单靠十个营的兵力未必能持续多久,他们与吴绍霆合作是保证桂林军政府运营的唯一途径。

不过这个合作不算公平,因为吴绍霆不会做亏本的买卖。扶持一个政府的消耗十分巨大,广东省内的经济自给自足尚且刚好,自然没法维系另外一个傀儡政权。所以吴绍霆才会索要两段铁路的开发权。

广东联合银行是吞不下三百五十万贷款和一百万军火借贷,所谓柳州漕运税根本是杯水车薪。银行只能将铁路开发权拿到手,然后转手卖给两广的民商,借此获得一批现款转借给桂林军政府。实际上广东联合银行仅仅是充当了一个中介的角色,顺带捞一笔附加价值。

聘请广东特派专员为政策顾问,往好的角度去说,是吴绍霆希望帮助桂林军政府建立一套完善的政治制度,以确保桂林军政府的寿命足够持久;往坏的方向来讲,这就是吴绍霆干涉、掌控桂林军政府民政事宜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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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到了十月,酷暑的天气渐渐过去,然而夏季的余热尚未完全消散。

吴绍霆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把粤桂战争伤愈复员的一批士兵,加上部分预备役新兵,并以黄埔军校二期、三期的学员军官为骨干,组建了教导二团。教导二团分配在革命粤军第三师番号之下,暂时由师部直辖。这样一来第三师的编制与第一师相差无几,只缺一个炮兵团。

教导二团刚刚开赴韶关与第三师汇合,广州都督府就在同一天收到了三个消息。

一个好消息,两个坏消息。好消息是王长龄和朱执信抵达重庆,成功说服熊克武为代表的九人团川军势力起兵讨袁。坏消息是湖南和江西双双告急,曹锟沉寂了两个月之久,终于在北京政府亲自勒令的压力之下,开始出兵进攻衡阳;李烈绝和林虎在江西节节败退,十月二日丢了南昌,讨袁军分别退往宜春和鹰潭。

熊克武起兵讨袁的主要原因并非是因为王长龄和朱执信的谁说,早在孙中山、陈其美还在上海活动,粤桂战争还没正式打响之前,川军内部早就沸腾不已。川军士兵受革命思想影响浓厚,加上蜀地成都和重庆两地政权合并之后,川军北伐的欲望愈发强烈。庚戌革命时,川军已经出兵到湖北,只可惜没过多久南北议和,北伐军只好又返回四川。

王长龄和朱执信抵达重庆,主要是带来了粤桂战争的结果和杨希闵、刘震寰起兵的消息,这个消息就像是催化剂,让原本犹豫不决的熊克武,被迫选择起兵讨袁。熊克武早年跟黄兴、孙中山活动密切,所以从阵营和道义上都要支持二次革命。可是他内心深知现在讨袁的困难,一旦宣布响应革命,那是一条不归路。

不过最终在九人团内部和部下的呼声之下,熊克武只能硬着头皮行动,也算是保全了自己革命者的名声。

第293章,不败为上

湖南衡阳的战事还没有正式打响,曹锟的先头部队刚刚离开长沙。可是衡阳的情况不容乐观,大敌压境之下的恐慌和压力影响着不少人的情绪。焦达峰是一个热血赤诚的革命主义者,他不在乎个人利益和安危,明知北洋军其锋难当,可一定坚持要打这一仗。

九月初江西的情况已经很不好了,李烈钧的革命军被李纯的部队死死缠在江边,正面让北洋军打得极其惨烈,侧面又让九江舰队轰炸的体无完肤。李烈钧好几次准备放弃作战,第一次是在九月中旬,碰巧那个时候两广形势大好,支撑着他坚持了下来;第二次是十月初,可这天有听闻四川熊克武通电宣布讨袁,大局形势似乎有所扭转,因此再次苦撑了下来。

李烈钧的主力部队在南昌一役元气大伤,不得不进行了壮士断腕似的突围撤退。好不容易撤到宜春,兵力几乎折损了一半,同时还跟东边的林虎失去了联系。

事实上林虎也不好过,虽然没有海军的炮击,可省内各界的势力俨然放弃了讨袁支持,后勤缺乏保障。他一路为了保存实力,几乎不敢与北洋军正面交锋,除了一开始在都昌打了一场硬仗之后,接下来的几场战火都是零星的摩擦战。

这三个消息让吴绍霆终于参悟了一件重要的情报,难怪湖南在粤桂战争结束之后都还没有动静,粤军虽然摆平了广西,可是湖南、江西和福建三省同样是一个新的包围圈。他一直没有把江西考虑周全,思维定式的认为李纯是未来的江西王,不会南下侵扰广东,毕竟安排进攻广东的任务是曹锟负责,没必要趟这个浑水。

“粤桂战争打的实在太好了。”

在都督府紧急召开的参谋会议上,吴绍霆苦笑着说道。

会场上的所有人听到这句话,不禁疑惑不已,粤桂战争能称得上“打的实在太好了”吗?战损报告两天前刚刚统计出来,第一师阵亡士兵一千零五十八人、各级军官二十九人,负伤官兵的人数合计起来几乎有三个营的编制,其中五百五十人伤重不能复员,只能遣散。哪怕一战下来得了梧州这个重镇,可成绩也算不上“实在太好了”!

吴绍霆没有去看参谋官们的脸色,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接着又喃喃自语的说道:“这一仗打得太到位了,粤桂两败俱伤,而且让我们出尽了风头,北洋军岂能不把矛头指过来。这就是枪打出头鸟呀!”

大家听到这里,渐渐明白了吴都督的意思,原来吴都督先前说的是反话,所谓“打的实在太好了”是站在北洋军的角度上来说。

一个参谋官分析了一下未来的局势走向:“都督,目前看来北洋军是要双管齐下了。我们还不清楚衡阳和宜春到底能坚持到什么程度,但不管怎么说,北洋军既然下定了决心,衡量和宜春肯定守不住。曹锟在湖南的人马有五千人了,就算要顾虑四川方面,至少也能派出一个标的兵力进攻广东。李纯现在主要依靠着九江舰队,兵力虽不多,可保不齐他收编了江西军队之后会是什么样子。”

何福光接过话来说道:“目前我革命粤军几乎没有任何扩充,除了新编了一个教导二团。粤桂战争结束之后,我军主力第一师战斗力有所下降,新兵补充的太多。第三师都是旧军整编而来,虽然经过重新训练,可几乎没有任何战斗经验。以这样的情况,只怕很难应付两个省的北洋军。”

吴绍霆脸色很平静,但是他的心中却也有何福光一样的忧虑。当初他只考虑到广西、湖南和福建三省的压力,广西可以打,福建可以分化,最后只需要应付湖南一省的曹锟部。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一个曹锟已经是虎,再加上一个李纯那可是狼。

他自知革命粤军现在是打不过北洋军,编制兵力、作战经验和武器装备,除了最后一项稍微有得一拼,前两者毫无胜算。虽然粤桂战争结束后有一个月准备的时间,但他根本就没打算扩编革命粤军的兵力,一方面是钱的问题,另外一方面还是认为单纯的扩编无济于事。如果单靠兵力人数就能阻挡北洋军的话,江西、湖南也不会沦到这般下场。

“如果四川的熊克武和广西的刘震寰、杨希闵能北上的话……”有人提议道。

“杨希闵和刘震寰自顾不暇,怎么可能主动去寻北洋军交战,这无疑是以卵击石。”另外一个少校参谋官反驳的道。

“没错,广西方面能牵制住陆荣廷,让我们西线无忧就好,不指望他们能北上打北洋军。”何福光微微颔首,脸色带着几分隐隐的凝重,说道,“倒是熊克武的蜀军第一师或许能打出川省,在湖南牵制一下曹锟的兵力。”

“只怕熊克武也难啊。”这时,吴绍霆终于唏嘘的叹了一口气,开口说了道,“四川的军阀多如牛毛,胡景伊、刘存厚不说,还有滇系的罗佩金,黔系的戴戡。四川也是一塌糊涂,除了能威慑湖南之外,再无他用。”

众人听到这里,已经感到吴绍霆显出了消极的态度,不过他们实在想不通,昔日雷厉风行的吴都督,难道今天就要毫无对策、束手就擒了吗?

何福光认真的问道:“都督,您到底有什么打算?”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了吴绍霆身上,似乎在这一刻只有吴绍霆才是唯一的希望。

吴绍霆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不带表情的说道:“这次难了。不过,就算再难也必须拼一拼。北洋军一路南下,不习南方水土,我粤军固守本省,尚且还有地利人和的优势。再利用广东海军和珠江流域的水路防线,或许还有四、五成的胜算。”

何福光惊讶道:“四、五成?”

吴绍霆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说道:“我们现在估测的只是北洋军两个标的部队进攻广东,实话告诉你们,这是最保守的估测。一旦江西和湖南打通,利用长江交通线,不要说一个标、一个协,哪怕是一个镇都有可能。”

参谋官听到这里,脸色各有不同,三三两两交头接耳议论了起来。他们当然明白湖南和江西两省长江交通线的重要性,可是北洋军到底能派多少兵力对付广东,这是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但是要说派一个镇兵临广东,这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一个镇的北洋军从湖北到广东的运输费用只怕要好几十万,一旦不能速战速决,兵线的压力只会让北洋财政更加难看。

何福光脑海中灵光一闪,立刻说道:“都督,跟北洋军的这一仗在所难免,虽然取胜的希望少之又少,然而胜和败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一定不能败。”

大家听得这番话很是别捏,总觉得这番话前后矛盾,“胜和败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一定不能败”,那到底不败是指什么?

“崇石兄果然有见地,与我不谋而合。”吴绍霆哈哈笑了起来。

何福光也露出了一个笑容,原来吴都督早就有了战略的梗概了。所谓“不败”,也就是打一个平手。这一个平手与粤桂战争的平手截然不同,是真正意义上的战略僵局。袁世凯要拿广东开刀,是因为广东是反袁阵营中坚力量所在,也是整个革命势力的脉门。只要拔掉了吴绍霆这个眼中钉,对全国都是一个极大的震慑。

不过一旦北洋军与粤军相持不下,陷入僵局,孙中山、宋教仁、黄兴这些国民党势必会继续摇旗呐喊。到时候纵然湖南、江西、江苏的二次革命相继落败,可二次革命的生命依然顽强持续,保不准其他省还会再发生意外。最重要的是,袁世凯想打广东,可前线的曹锟、李纯等将领未必有这个耐心。

曹锟和李纯都有自己的想法,这个年代手里有兵权的人都想方设法要搞到一块地盘。湖南和江西既然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何必还要煞费苦心的去争夺广东。

对于吴绍霆来说,他不禁要打一场正面的战争,还要精心酝酿一场政治角逐。

第294章,贷款

两天之后,一批战马经水路运抵广州。粤桂战争刚刚结束不久时,广东军政府以一千八百支原厂毛瑟GEW.98步枪加上两挺奥式水冷重机枪,向云南换购了五百匹上好的滇马。在南方最好的军用马匹就是滇马,腿短、速度均匀、耐力十足,非常适合山地战。

虽然广东本省也有军马牧场,不过产量和成本相比之下都不如滇马,而且粤马的腿比滇马要长,骑兵训练难度相对也会有所增加。为了尽快组建一支强力的骑兵部队,吴绍霆宁愿大老远的从云南订购。

教导一团的骑兵营以前是广东二十四镇骑兵标,不过当时整个骑兵标只有不到七百的战马,合格的常规骑兵人数也只有五百多人。降级为营之后,骑兵标抽调了部分骑兵分配到其他部队担任侦察和通讯兵。如今教导一团骑兵营的骑兵只有四百出头,经过粤桂战争略有失补,不过总数依然没有太大出入。

广东全省目前只有广州预备役司令部提供基础骑兵训练,虽然各地军营也有骑兵的正式训练,可骑兵毕竟是昂贵的兵种,每年顺利培养出来的合格骑兵甚是稀罕。从去年至今年,广州东郊军营已经储备了一批骑兵人才,五百匹滇马运抵广州之后,立刻就投入了编制。

吴绍霆将教导一团骑兵营抽调出来,与东郊军营新兵骑兵整编为革命粤军第十一团(第十团的番号为炮兵团),隶属于第一师指挥。新生的骑兵团团长为黄埔军校教育长李文范,全团骑兵九百八十名,步兵及后勤兵合计一千四百人,可谓是革命粤军团级编制最大的部队。

广东军政府在骑兵团的投入十分巨大,预算中骑兵团每一个月的消耗是教导一团的两倍。吴绍霆之所以要在北洋军南下之前,仓促的整编这支骑兵部队,是因为他把对付北洋军的筹码全部押在了破袭战的策略之上。十一团不单单装备骑兵,还将装备中德厂试验性迫击炮和重机枪等一系列反器材武器,届时将不遗余力的骚扰北洋军补给线。

十月十五日,吴绍霆发布一项重要的人事任命,第一团团长韦汝骢升任第一师师长,李济深为副师长。一团团长由原副团长苏贡接任,教导一团团长由营长林广利接任。第二团团长莫擎宇升任第三师师长,二团团长由营长许建新接任。吴绍霆解除第一师师长军职,正式荣升革命粤军第一军军长。

这次任命,标志着革命粤军番号重新整顿,对内是增加指挥阶层的衔接,对外是壮大革命粤军的声势。吴绍霆由师长升任为军长,而且还是响当当、毫不避讳的成立革命粤军第一军,哪怕现在只有一个军的编制,而任何有预见的军事评论家都能从中看出,这一切只是一个开端,有了第一军也将会有第二军、第三军。

革命粤军第一军成立后的第四天,衡阳发来急电,焦达峰的讨袁军失守,凌晨时从衡阳开始南撤前往郴州。广东都督府办公厅,何福光和两个参谋官送来了衡阳战事的汇总。

“什么,只打了八个小时?”吴绍霆皱了皱眉头,脸上一阵浮躁。

“是的,十八日下午北洋军发动攻城,凌晨一点焦达峰的防线就被突破了。前后只有八个小时。据说焦达峰亲自上火线督战,可仍然制止不了逃兵。凌晨时焦达峰让一枚炮弹炸伤,被亲信卫队抢救下来,目前还不清楚状况。”何福光说道。

“那现在湖南讨袁军是谁在指挥。”吴绍霆问道。

何福光打开电报本子看了一眼,随后说道:“参谋长李金奇和共进会会长孙武。”

吴绍霆听完何福光的话,低头陷入沉思,焦达峰的兵马虽然不多,好歹也有四个营两千多人,而且前不久还购买了广东兵工厂的军火,怎么说败就败?二次革命刚开始的那几天,焦达峰还意气风范的主动进攻过长沙,衡阳一战打的实在是太失水准了。按照这个战斗力来看,郴州只怕也是一天的事,战火很快就会烧到广东。

“发电报到郴州,让湖南讨袁军退入我广东境内。派第三师第七团到宜章去接应。”

何福光听了这个命令,脸色一下子骤变,他知道吴都督是要把湖南讨袁军保存下来,可是这对广东来说是一个极大的负担。他立刻说道:“都督,让湖南讨袁军到广东来,我们怎么安置?或者说,我们拿什么安置他们?跟桂军交手之后,咱们广东财力不济,根本负担不起这支军队的供养啊!”

吴绍霆看了何福光一眼,严肃的说道:“你按照我的命令去做就是。你是参谋长,不是财政部长。财政的事我自有分寸。”

何福光脸色很不好看,心中也有几分气恼。他深吸了一口气,不冷不热的说道:“属下遵命。”说完,转身气势汹汹的就离去了。

一旁的邓铿望着何福光的背影,直至对方离去之后,他有些担心的说道:“何总参谋长最近情绪好像很难控制。”

“我知道。韦汝骢当上了第一师师长之后,老何心里总是憋屈一股劲。随他去吧。”吴绍霆语气不耐烦的说道。他顿了顿,又道,“士元,把教导一团从梧州调回来,只留第一团驻守梧州就好。咱们在北面要打仗了。”

“是。”邓铿点了点头。

“另外,下午安排一下,我要去一趟德国领事馆。”吴绍霆又说道,他的语气隐含着一种难以察觉的嫌恶感。

下午三点,吴绍霆来到德丰大楼。

安德烈爵士刚刚午睡起来,他在自己的办公室以正式的礼仪接见了吴绍霆。

寒暄过后,双方在客厅里落座。安德烈爵士依然好客的拿出了自己珍藏的啤酒,请广东军政府的客人饮用。他自己在大大喝了一口啤酒之后,畅快的吐了一口气,午睡之后的恍惚感消除了不少,整个人渐渐振奋了起来。

“咦,我亲爱的朋友,难道今天的啤酒不合胃口吗?”安德烈看到吴绍霆正襟危坐,根本没有伸手去拿面前的啤酒杯,忍不住好奇的问了道。

“安德烈爵士,”吴绍霆面无表情,几乎用一种正式场合的外交辞令的语气在说话,“您应该很清楚广东省目前的处境,所以我也不想跟您多说废话。”

“广东省目前的处境?吴都督的大军不是刚刚凯旋归来吗?在广西打了一场漂亮的战役,还让广西割地求和,真是让人赞叹不已。”安德烈爵士习惯性的装着糊涂,笑呵呵的说道。他自然知道北洋军南下对广东省的压力,只不过不想明说出来罢了。

“真拿你们这些欧洲人没办法,”吴绍霆十分厌恶的叹了一口气,他没有跟安德烈继续套话,直言不讳的说道,“今天我来找您,是希望修改一下中德军械公司的合同。我可以撤销导气式枪机五年之内的限制,德意志帝国可以立刻在德国本土生产导气式枪机。”

安德烈扬了扬眉毛,表情保持着冷静,可是心中却暗暗窃喜,虽然这是一个形式上的合同,但如果吴绍霆能够取消旧有的限制,对德意志帝国在道德和舆论上会有更大的发挥空间,对自己在德国政府的地位也会有所提高。他呵呵的笑道:“吴都督,您为什么突然会有这样的打算?这跟广东省目前的处境有关联吗?”

吴绍霆冷笑道:“显而易见。先听听我的条件,取消旧有合同的限制之后,我希望得到德国政府或者民间的一笔贷款,总额一百万美元。”

安德烈略微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吴都督,难道您就打算用导气式枪机来做贷款的依据吗?我们德国政府已经为导气式枪机赠送吴都督四万支步枪了,它现在可远远不值一百万美元的价值呢。”

“既然是贷款,自然会有抵押。导气式枪机的合同是我送给安德烈爵士您的酬劳罢了。我会用广东联合银行的股权做为抵押,希望安德烈爵士您能尽快帮上我这个忙。”吴绍霆淡定的说道,语气不疾不徐,显得胸有成竹。

广东联合银行已经是两广唯一权威的银行,广东军政府甚至通过广东联合银行的经济操控手段,牢牢掌控了广东全省的工商农三界。前不久刚刚还与桂林军政府签订合同,虽然外界对桂林军政府不看好,可多多少少表现了广东联合银行的能力。

吴绍霆以张盛霆公司的名义持有广东联合银行的百分之五十的股权,单单这份股权的价值已经超过两百万美元,所来抵押贷款一百万美元是绰绰有余。若不是急着需要这笔贷款来缓解省内财政的压力,他才不会做这样亏本的买卖。

事实上动用广东联合银行的股权做抵押,吴绍霆打心里还是有孤注一掷的念头。如果这次挡不住北洋军的进攻,他在广东的势力必定瓦解,到时候只能下野跑路。到那时候,广东现在拥有的一切都将是下一任都督的,贷款的偿还也将留给下一任都督承担。

“哦?是吗?”安德烈爵士摸了一下自己的胡须,若有所思的说道,“我相信吴都督您很明白,我只是一个总领事,有时候也可能是一位中间人。您提出的贷款条件我个人认为有可行之处,当然,具体说来我还得先去走动走动。”

“我很理解。”吴绍霆微微点头说道。

“吴都督大约什么时候需要这笔贷款呢?”安德烈试探的问道。

“越快越好,最好能在两个月之内落实。”吴绍霆认真的说道。

安德烈呵呵笑了笑,笑容带着讳莫如深。

第295章,湖南溃兵

南方十月的天气依然有一些变幻莫测,十六日和十七日已经连续下了两天的大雨。

第七团在十五日傍晚从韶关陆续开拔,沿着修了一半的粤汉铁路韶衡段前进,到十七日中午时先头部队越过粤湘边境,抵达两省交界的小县城宜章。孙继直跟着先头部队一起来到宜章县,在县城郊区一个山岗处设下了临时团部。

宜章县地形很复杂,属于平原、山地、丘陵共处的地理。县城不算大,不过有一条连接粤湘的官道,这些年官道保养的很好,是南北贸易一条重要的交通线。

雨势稍微小了一些,山坡上下一片泥泞。孙继直站在团部帐篷门外的一棵大树下,看着从山道上连绵不断走来的第七团士兵们的身影。全团士兵只有一半人配发了雨具,这两天的行军大家只能轮流着使用雨具。一些黄埔三期的下级军官以身作则,三天以来都没有使用雨具,坚持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这时,一个骑兵从北边的县城跑了过来,因为坡道实在太滑,战马只能停在山岗下面。这个骑兵全身都淋湿透了,一时分不清军服上的军衔,要不是胸口别着一枚崭新的“黄埔军官俱乐部”徽章,只怕还真以为是一个普通通讯兵。

“孙团长,通讯队在宜章县城区走了一大圈,县城实在太落后了,用电灯的人家都不多。刚刚打听到只有驿站有两台电报机,我已经派人去那边接电报线了。”骑兵冲着山岗上的孙继直喊道。

“知道了,陈景生,你现在就去给我盯着通讯队,一有郴州的消息马上转过来。”孙继直大声的吩咐了道。

“团长,王营长还让我来通知你,他在县城里面找到了一个合适的院子,让团长把团部迁到那边去,这里实在太偏了一些。”陈景生又说了道。

孙继直挥了挥他只剩下三根指头的手,说道:“让老王不用操心我这边,先把兄弟们都安置妥当了再说。我团部就在这里看着后面的兄弟。”

陈景生还想说什么,可是犹豫一下之后又没有说出口,他道:“我知道了。”

说完,他打转马头又原路返回了。

傍晚六点,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通讯队总算与郴州取得了联系。陈景生从驿站把电报原文转发到了团部,随同电报一起发来一条附则消息,证实焦达峰还没有牺牲,只是受到重伤,经过诊断可能会落下终身残疾。郴州早在十五日就接到了广州的电报,到今天已经陆续开始撤退。电报是从郴州发来的,而第一批后撤的辎重队正在途中,随时有可能抵达宜章。

凌晨时郴州又发来第二份电报,这是遵照粤军的要求随时汇报北洋军的动向。

最新的电报带来的消息不太明朗,郴州方面负责殿后的讨袁军,在入夜时刚刚在郴州郊区侦查到北洋军的迹象。虽然只是一些零散的侦查部队,双方并没有发生交火,可是不难推测北洋军主力马上就要杀到郴州。

这一夜孙继直和团部两个参谋都没有休息,他们聚在一起详细分析了北洋军行进速度,做了十几个不同的假想应对方案。无论如何,第七团十之八九是要在宜章跟北洋军打上一场阻击战,一方面掩护湖南讨袁军退入广东境内,另外一方面要扳回一些战局优势,不能让北洋军南下的太顺利。

天还没亮,孙继直带着副官跑到县城去,找了一个本地人带路,冒着雨视察了一下宜章县周边地形,测绘员一路上做了详尽的记录。一直到晌午,众人才返回县城。孙继直虽然一夜未合眼,但精神状态依旧很好,他就像是一个天生的工作狂似的,只要有还未完成的公务,不吃不喝不睡也要赶着完成。

刚刚回到县城,驻守在城内的三营营长王文申正派人到处在寻找孙继直。

“团长,团长,郴州的人到了。”一个营部士兵在见到孙继直之后,马上大喊了道。

“人呢?”孙继直平静的问道。他最先沿着官道视察地形,后来又前往县城下面的乡镇,郴州撤退而来的人必然是沿着官道走来,所以两头没有遇到。

“在东边的镇子外面。”士兵回答。

“来了多少人。”孙继直一边调头向东边去,一边又问了道。

“大概有两三百人吧,情况不好,大部分是伤兵。王营长还说焦司令也来了。”士兵道。

孙继直不再说话,带着人径直而去。来到东边的镇子,三营的士兵正在帮湖南讨袁军搬运一些辎重,来来往往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三营营长把讨袁军士兵们安置在露天的空地上,勉强搭建了几个棚子,提供湖南士兵休息。粤军士兵本来正在吃早饭,现在炊事班不得不增加饭量,一碗碗热好的粥汤优先送到了湖南士兵手里。

空地上密密麻麻席地坐满了人,不过细细看去似乎并没有超过三百人。湖南士兵经过衡阳战败,退到郴州之后又没有得到有效的休整,如今一个个蓬头污垢、衣衫褴褛,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天灾人祸逃跑出来的人们似的。大部分士兵都带着伤,不过没有多少重伤者,他们情绪很低落,默默不作声的呆坐在原地。

孙继直找到三营营长,了解一些基本情况。三营营长说:“半个小时前刚到的,沿着官道来,大部分人两天没吃东西了。领队的是一个支队长,名叫汪江茗。焦达峰也来了,在马车上,现在还昏迷着,我派了军医去照顾了。”

“怎么就这么点人?”孙继直看了一眼停在空地一侧的辎重队,从郴州来的辎重倒是不少,物资与人数的比例完全不成正比。

“刚才我跟汪支队长谈过了,讨袁军从衡阳败退下来之后,原本四个营兵力现在只剩下两个残营,大部分在衡阳失守时就逃跑投降了。在郴州时,参谋长李金奇又把部队编制为四个支队,分批向广东省撤退。”王营长叹了一口气说道。

“也就是说现在只剩下八百不到的兵力了?”孙继直面无表情的道。

王营长只点了点头,没有在说什么。

孙继直沉思了片刻,随后吩咐道:“休息到中午,然后安排他们继续沿着官道南下去乐昌。一营已经在那边做好了接应准备。我先去跟他们的长官谈谈。”

几分钟后,孙继直见到了汪江茗,汪江茗带着他看望了一下焦达峰。焦达峰的情况很不好,一身血迹,半边身子已经是血肉模糊。两个从衡阳一直跟到这里的医生在照顾焦达峰,经过简单的处理,止住了伤口流血,可是需要专业的医疗环境疗伤。

焦达峰年龄不比孙继直大多少,论资历孙继直要比焦达峰嫩多了。看着这位同辈的革命志士落得这样的下场,孙继直心中无限感慨和沉重。他隐隐回想起吴都督讲过的话,革命道路任重道远,这一路走下来抛头颅洒热血的志士不计其数,最终的成功必须踩着这些革命先烈的躯体和鲜血铺成的道路。

孙继直叹了一口气,随即向汪江茗问了道:“你们参谋长和孙武孙先生呢?”

汪江茗比焦达峰更年轻,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看上去没有什么阅历经验。他老实巴交的说道:“孙先生还在郴州坐镇,李参谋长跟着第二批撤退的支队,应该下午就会到。”

孙继直点了点头,说道:“行。等下你挑几个老兵交给我指挥,我需要他们帮我了解一些北洋军和湖南二十镇的情况。”

汪江茗有些吃惊,连忙问道:“孙团长,您……您是要跟北洋军他们打仗吗?”

孙继直对汪江茗的反应有些奇怪,他率领第七团奉命到此接应湖南讨袁军,理所当然是要做好阻击敌人的准备了。他十分平静的说道:“如果北洋军追的太快,我这边必然是要打上一仗的。不过你放心,我们早做好准备了。”

汪江茗神色很艰难,消沉的说道:“在长沙我们还没有跟北洋军真正交上手。衡阳一战才是第一次交锋,他们有快枪快炮,还有最新式的重机枪,我们根本没有料到他们那么快就打过来了。一晚上就丢了衡阳,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孙继直淡然的笑了笑,说道:“快枪快炮还有重机枪,这些我们也有。你就不用多操心这些了,休息好了继续向南走,一路上会有人接应你们的!”

第296章,落井下石

安德烈兢兢业业的帮吴绍霆联络了一些德国的银行,甚至还动用自己私人关系请动一些财阀出面组织这次借贷,他是满怀信心的,吴绍霆开出的条件简直是太划算了。然而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他万万没有料到从银行到财阀,竟然没有人愿意做这一笔生意。

德华银行驻武昌办事处给了安德烈一个希望,一百万美元的借贷可以在半年之内分七次支付给广东军政府,并且还要修改抵押的条件,广东军政府必须改用粤汉铁路开办权做为抵押。这个希望对于安德烈来说实在是太渺小,他还清楚的记得英国领事生日晚宴上,吴绍霆再三强调铁路问题的观点,他几乎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吴绍霆会严词拒绝。

安德烈实在没有颜面去见吴绍霆,索性派了自己的秘书去了一趟都督府。

吴绍霆在会客室里听完了领事秘书的描述之后,脸色愈发变得阴沉,沉默了片刻,冷冷的笑了道:“本年之内分七次支付,还要用粤汉铁路开办权抵押?”

领事秘书镇定的点了点头,说道:“就是这样的。”

吴绍霆缓缓站起身来,脸色犹如寒冰,直盯着面前的德国人说道:“也就是说谈不拢了?”

领事秘书有些疑惑,他只是奉命前来传达新的贷款条件,至于谈不谈得拢还是要看吴都督答不答应了。他没有回答,只是一脸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

“行了,我明白了,你回去告诉安德烈爵士,就当我没有去找过他好了。”吴绍霆闷声闷气的说完,转身便向休息室外面走去了。

侍从官将领事秘书送了出去。

邓铿跟在吴绍霆后面,连忙问了道:“都督,德国鬼子是故意坐地起价呀。”

吴绍霆冷声说道:“谁都不想做亏本的买卖,德国人根本不看好我们广东能对付北洋军,所以这次贷款对他们来说风险很大。”

这一点从德国人修改贷款交付时间就能看出,从二个月改为六个月,而且还是分七次交付,这是银行放贷降低风险和损失最常用的手段。至于粤汉铁路开办权,那是洋人一直梦寐以求的东西,广东是中国南方重要的海岸省区,能够掌握广东到武汉的铁路线,就等于掌握从大门口到后花园的捷径。

邓铿神色沉重,他很清楚这笔贷款对广东的重要性,现在失去了这笔贷款,只怕对付北洋军的优势再度大打折扣。他忍不住追问道:“都督,那现在该怎么办?孙继直昨天从宜章发来电报,湖南讨袁军已经撤下来了,虽然只有八百多人,可是安置下来也很麻烦。”

吴绍霆看了邓铿一眼,道:“什么点的电报,我怎么没看到?”

邓铿连忙说道:“昨天晚上我已经放在办公桌上了,都督可能还没有看到。孙团长在电报上还说,北洋军南下的速度非常快,曹锟的主力部队几乎全部冲着广东来了,湖南方面根本就没有分心对付四川的想法。”

吴绍霆沉吟了片刻,说道:“你去通知李煜堂和张直来见我。”

半个小时后,李煜堂和张直在都督办公室听完了吴绍霆的话,两个人的脸色齐齐难看了起来。张直叹了一口气,老迈的说道:“都督,几个月前发行的政府公债还没有还清,现在您又要紧急发行两百万的公债,这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这可是两百公债呀!”

吴绍霆面无表情,近乎冷酷的说道:“第一次我们才发行了几十万公债,这笔款数对比其他省的公债几乎是九牛一毛。如今北洋军大举南下,如果没有足够的财政支持前线作战,别说第一次发行的几十万公债还不了,我们的政府更是不复存在了。”

张直自然很明白这个道理,而问题的关键也恰恰就出在这里。他无奈的说道:“都督,正是现在北洋军兵临城下,第一次公债的偿还已经失去了信任,各界各方都很担心革命粤军挡不住北洋军,现在没有人还会愿意购买第二次公债了。尤其是都督您这次要发行的额度是第一次的三倍之多,我甚至担心一些吊诡小人会臆测都督这是要携款而逃呢!”

不等吴绍霆开口,一旁的李煜堂同样纠结的说道:“张部长所言极是。这个时候不是我们不赞同发行公债,而是发行出来也未必有结果。广东现在面临的危机不单单是北洋军南下,上个月都督你动用武力打压了一些商人,这在商界留下了很深的阴影。虽然都督的想法是一荣俱荣,可万一失败了,那也是一损俱损呀。”

“我很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今天请你们来,是希望能想出解决问题的办法,而不是提出一些让人不振奋的难题。李部长,张部长,我吴绍霆为广东为革命所有的一切你们都是一步步目睹过的,我吴绍霆是什么人,你们不会不了解。跟曹锟和李纯的这一仗必须打,这是没有退路的决定。”

吴绍霆大声的说道,他的气势就好像一个站在火线上的将军,面对万千炮火都无惧无悔。

李煜堂和张直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神色各有不同。李煜堂深受感动,他对吴绍霆的看法一直是理想化的。然而张直却是一副更加忧愁的神态,他比李煜堂要真正了解眼前这个年轻人,听完吴绍霆的这番话之后,他深刻意识到这次发行公债势在必行,而且必须有结果。

“这件事拜托李部长和张部长了,只要能筹到这笔款项,哪怕是借、是募、是求、求乞我都不在乎。”吴绍霆调整了一下语气,有一种诚恳而认真的口吻说道。

“我……尽快想办法。”李煜堂缓缓的说道。

张直一言不发,等着李煜堂转身离去时,他也跟着一起去了。

当天晚上,吴绍霆正在官邸吃饭,邓铿神色匆匆的冲了进来。

“都督,不好了,南京丢了。”

吴绍霆抬起头,微微皱着眉头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邓铿手里拿着一份电报,一边递了过去一边说道:“昨天下午张勋和卢永祥的部队攻克了城关,第八镇投降,第二师溃不成军。黄师长只身撤往上海了!”

吴绍霆眉头皱的更深,厉声道:“黄克强把部队给丢了?”

邓铿仔细看了一眼吴绍霆的神色,随后委婉的说道:“具体情况还不清楚,这电报是上海转发过来的。都督,哪怕黄师长真的把部队丢了,那也是迫不得已之事,如今安徽、上海、浙江和福建都让北洋军掌握了,广东补给中断,黄师长根本无处可退呀!”

吴绍霆重重的搁下了筷子,胃口顿时一扫全无。他知道历史上江苏北伐时,黄兴最终是丢掉了革命军自己走了,可此时非彼时,好歹革命粤军第二师是广东的部队,黄兴起码要安置好部队投降或者遣散的事宜,怎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罢了。”他最终叹了一口气,脸色凝重,“现在是二次革命最困难的时候,江苏、湖南、上海都没了,江西也差不多了。我广东虽然还算能坚持,可人心惶惶不安,贷款又无着落,也不知道能坚持到什么时候了。”

“都督,二次革命现在全靠您了。”邓铿郑重的说道。

“跟上海取得联系,看看孙先生有何打算!”吴绍霆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说道。

第297章,革命大旗

孙中山在上海的情况每况日下,上海是革命策应之地,也是第一个被攻陷的地方。

虽然北洋军在江西、湖南和江苏三地的战事愈发激烈,国民党在上海的地位也愈发动摇。虽然租界的巡捕还没有开始采取行动,可公共租界管理局的美国人已经再三暗示,让孙中山等人尽早安排离开中国的打算。

昨天南京失陷的消息传来,很多国民党已经放弃了讨袁战争的希望,一些人连夜开始收拾行李陆续离开上海。

闸北公共租界一栋法属公寓洋楼里,蒋志清带着一份《民立报》快步踩着楼梯来到二楼客厅。客厅里有一些香烟味,不过并不浓。陈其美、廖仲恺、胡汉民和孙中山四人,正在听着无线电消息,此时电台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内容,泛泛而谈让人百无聊赖。

“先生,报纸买来了,是昨天的旧报纸。徐血儿还在反对我们。”蒋志清走上前,将报纸递给了陈其美。

陈其美接过报纸只看了一眼头版标题,随后冷冷哼了一声,直接又把报纸递给了孙中山。

孙中山看完了报纸,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原本忧郁的脸色增添了几分无可奈何。

这时,陈其美忍不住抱怨道:“早先我们资助过《民立报》不少的经费,以前姓徐的也是积极为我们革命事业做报道,年初渔夫兄遇刺,他也还不畏险阻的报道袁世凯的阴谋。现在可好,一转眼,在我们最困难最需要支持的时候,他偏偏跳出来唱反调。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廖仲恺和胡汉民默不作声,只是看了陈其美一眼,不发表任何意见。

孙中山严肃的说道:“英士,我不希望再听到你这样的话。徐先生是一个正直的新闻人,他有他的见解,如果一定要强求他人的思想跟我们一直,这跟独裁者有什么区别?由徐先生继续报道下去,不同的意见对我们来说也是一种反省。”

陈其美脸色揶揄,他很少反驳孙中山的话,索性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说下去。他站起身来,惆怅的说道:“我先出去抽一支烟。”随后,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出了客厅。

陈其美刚刚出去,楼梯上再次传来脚步声,胡毅生带着疲惫的神色出现在门外。

“送之骏先生上船了?”胡汉民站起身来,先一步问了道。

下午时,胡毅生被孙中山和胡汉民派去为居正送行。上海的情况越来越不好,很多人选择离开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更何况上海国民党党部眼下没有太多的经费,很多外地党员的基本生活水平都无法维持。

胡毅生没好气的说道:“当然送上船了。不过不止之骏先生一个人,还有行严、伯循、秋实三位先生,也跟着之骏先生一起上船了。”

胡汉民有些惊讶,连忙道:“什么?于先生他们都走了?”

胡毅生冷笑道:“他们昨天还说会再留一段日子,结果之骏先生为他们买了船票,今天直接上船走了。”

胡汉民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廖仲恺没有理会胡毅生的抱怨,他一直认为胡毅生是一个不懂人之常理的年轻人,当即侧过身来看向孙中山,真诚的说道:“逸仙,照我说,你也赶紧离开上海的好。内田先生现在已经在日本安排好接应,犬养先生最近也打听到郑汝成、杨善徳与公共租界管理局的交涉,犬养先生说英国人和美国人很快就会妥协的。”

“仲恺,展堂,你们明天就走吧。”孙中山突然说道。

众人听了这句话,不禁惊讶起来。廖仲恺赶紧问道:“逸仙,你这是……”

胡汉民也跟着问道:“先生,你不会是要单独留在上海吧!”

胡毅生大声道:“这可不行,就算要走也是大家一起走。这次失败不要紧,我们积蓄实力迟早还能重头再来过。”

孙中山站起身来,表情十分严厉,肃然正声的说道:“你们在胡说什么?什么是‘这次失败不要紧’?广东,四川,广西,这三省刚刚宣布响应讨袁革命,难道因为江苏和湖南的告急就草率的宣告失败?这是很不负责任的态度,我绝不赞同。”

胡汉民狠狠瞪了自己的族弟一眼,他就知道胡毅生这个冲动的人早晚会惹恼孙先生。

胡毅生低下头,一脸追悔莫及,缄口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廖仲恺同样也有几分责备,不过他还是为胡毅生辩解了道:“逸仙,毅生并不是这个意思,说到底我们都是为你的安危担忧。南京失陷,克强兄自身难保,整个华东已经没有可以依靠的军事力量。两广和四川还在艰苦奋战,可万一逸仙你在这个时候有所闪失,那才是真正的大势已去呀!”

“仲恺,你不懂的,”孙中山缓缓的摇了摇头,语气十分庄重的说道,“这次讨袁革命已经到了最艰难的时刻,虽然很多人都不看好革命的前景,可是既然我举起了这面大旗,就必须扛着它一直走下去。为了渔夫兄的公道,为了中华民国的国计,更为了中国人民的未来,哪怕背上千夫所指的骂名,我也要义无反顾的坚持下去。”

“逸仙……”

“孙先生……”

众人听着这番话,心血不禁沸腾了起来。他们十分明白孙中山的意思,多少革命先烈的牺牲换来今天的共和民国,就算需要更多的牺牲,也应该轮到他们这些人挺身而出了!

“只要这面大旗还没有彻底倒下,我会一直站在大旗的下面,让那些坚持在前线的革命战士们看得到、听得到。这是一种支持,这是一种革命者得态度。你们可以走,我必须留下!”孙中山不可动摇的说道。

“逸仙,我们跟你一起留下。”廖仲恺郑重其事的说道。

“我们也是。”

孙中山用熠熠的目光一一看过站在面前的这些同志,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极其缓慢的说了道:“谢了。从明天开始,我们要积极的进行走动宣传,为两广、四川还有江西募捐军费。一块钱也是钱,能筹多少是多少!”

从十月中旬开始,原本在上海蛰伏已久的国民党人再次展开了行动。他们冒着极大的风险在上海各界游走,有不少人党员在策动募捐时遭到上海警察局和北洋军的逮捕,可是行动没有中止,在孙中山亲自带领下,他们进行了一场特殊的战斗。

九月底时,宋教仁一派的国民党成员早就前往江浙一带筹集经费,不过他们一开始筹集的款项都用来维持上海国民党党部和南京方面。直到孙中山在上海的行动展开之后,宋教仁才与上海形成了联动,所有筹集的款项汇聚到公共租界,再由外国银行发往广州。

吴绍霆在广州听说了这个消息之后,心中感到甚是欣慰,革命党总算能帮上一些忙了。虽然到十月下旬为止他还没有收到任何一笔资金,但相信以孙中山、宋教仁两个人的威望,以及江浙一带大资本家的实力,早晚会取得效果。

与此同时,李煜堂和张直也积极奔走在香港、澳门、台湾,甚至在南洋一带也建立了联系,忙碌的向外出售第二批政府公债。十月二十四日,李煜堂已经筹集到五十万的现款,张直也弄到了一笔款项,不过数量不足李煜堂的一半。

十月二十五日,第七团在宜章跟北洋军正式打响了广东战争的第一枪,虽然规模并不大,可是却成为了广州首义之后最重要的军事事件。

第298章,粤北开战

连续好几天的大雨渐渐消停了下来,整个宜章县城仿佛进入了冰河时期。家家户户紧闭门檐,工人停工、商人停市,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大街小巷几乎找不到老百姓的身影。只有粤军士兵和军用辎重车没日没夜的沿着街道穿梭,气氛甚是严峻。

昨天正午在郊区响了一阵枪,夹杂着还有几声炮响,虽然前前后后只持续了十多分钟,可是战祸临近的危机感让所有平头百姓感到惶恐不安。县城和下属乡镇的老百姓都很埋怨粤军,广东人凭什么把战事带到他们的家园来!乱世民如芥,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又无能为力,换来的只能是默然忍受和顺从。

第七团团部依然停后方的山岗上,孙继直早就做好打算,一旦湖南讨袁军顺利撤入广东之后,他会立刻率部返回乐昌。在这一片不熟悉又缺乏人和的地盘上交战很不理智,新成立的第三师师部也下达了明确命令,尽量不在宜昌县与北洋军驳火。

湖南讨袁军的最后一队人在两天前通过了宜章县,北洋军的先锋骑兵队几乎是紧咬着这队人的身后追来。不过先锋骑兵队很狡猾,一路上有很多机会发动偷袭,但相对这几百名残兵败将来说,他们更渴望侦查到粤军的战略布局,由此来判断粤军究竟是想在两省交界作战,还是放北洋军进入广东省境。

孙继直在打退尾随而来的北洋骑兵队之后,果断下令宜章县的部队撤离。

辎重后勤队趁夜先一步转移,顺利退入广东省境,与留守在乐昌的一营接应部队汇合。

一大早雨停之后,孙继直派出了大批侦查兵到县城附近搜索北洋军动态,他有预感北洋军已经逼近城外,如果在自己撤退时让北洋军打一个突然袭击,那可真是太不划算。此外他也尽量要搜集一些北洋军的情报,很快会在南方的战场上用到。

第一批侦察兵汇报没有发现情况,就连昨天的先锋骑兵队都没看到。孙继直虽然感到很奇怪,但依然果断的下令部下开始撤退。三营和二营的士兵有条不紊的沿着官道分批撤离,大家都有一种滑稽的感觉,这次出省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通讯队从城里驿站收拾了通讯器材,跟着大部队一起转移。队长陈景生安排完了撤退事宜之后,骑着战马来到了城外山岗上的团部。此时团部的文职军官也正在忙碌的收拾装备,索性一开始布置的简单,收拾起来十分便捷。

“团长,你这边的进度要快一些,三营都已经走了一半了,总不能让团部殿后吧。”

陈景生见到孙继直之后,催促的说道。

孙继直背着手站在山岗最高处,不断的向县城里望着,二营最后一个连的士兵正从山岗下面的山道经过。三营是走官道,速度相对来说比较快,承担的风险也比较大。他现在担心的就是北洋军会不会有阴谋,不可能昨天刚交战,转眼间又不见所踪了。

“不急,等第二批侦查兵回来了我再走。”他镇定的说道。

“团长,这次接应湖南讨袁军您本就不该来,哪里有团部跟着作战部队的道理。刚才侦察兵都汇报说附近没有敌情了,正是该撤退的时候。等回到乐昌,还需要您指挥布防,用不了多久北洋军就会打过来的,可不能浪费时间。”陈景生坚持说道。

孙继直看了陈景生一眼,笑骂道:“你小子怎么说话的,你一个小通讯队队长管起老子来了?说你是初出茅庐一点经验都没有,你跟其他人一样,咱们第七团是旧军新编,我如果不时时刻刻跟着,一旦出了什么意外,必定乱作一锅粥。”

三年前陈景生就跟过孙继直,后来还是经过孙继直的推荐才前往黄埔军校就读第三期,可以说他就是孙继直的心腹亲信。他对孙继直向来是直言直语,从来不隐藏自己的心思。他刚要开口坚持自己的观点,远处忽然来了跑来了一匹战马,正是第二批探查周边情况的侦察兵之一。

侦察兵来到山岗下面跳下马,然后快速跑上上头,来到孙继直面前敬了一个礼,气喘吁吁的说道:“团长,东北方向的山林里发现情况,我们找到了一些马粪,是新鲜的,附近还有很多马蹄脚印。应该就是昨天那伙骑兵队,从痕迹来判断,他们往西南方向去了。”

孙继直皱了皱眉头,立刻追问道:“你说的山林具体在哪里?”

侦察兵说道:“就在官道在往北去一点,翻过那座山就到白石渡了。”

孙继直仔细想了想,心头一凉,大声叫道:“三营要出事了。陈景生,你赶紧去通知老王,让他看好侧翼,我现在带二营的人过去。”

话音刚落,陈景生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应答,南边突然传来了一声枪响,接着是人群惊呼声和马嘶声。没过多久,枪声由稀渐密,显然交战的火力越来越猛。

“遭了,三营已经出事了。”孙继直脸色大变,不过他没有自乱阵脚,冷静的吩咐了道,“你先别过去了,传我的命令,二营派两个连到白石渡的林子里埋伏,我亲自带一个连去支援三营。这伙敌人骑兵还真是嚣张,我一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是!”陈景生不敢怠慢,答应一声之后,马上从山岗上跑下去,跳上自己的战马顺着山道去找二营营长。

孙继直直接把山道上二营最后一个连拦了下来,他带领这个连离开山道,径直向东南方向的官道跑步前进。来到官道时,发现三营的先头部队遭到偷袭,而三营后面的部队如同孙继直先前所预料的那样,士兵们一个个不知所措,只有几个年轻气盛的黄埔军官紧急组织了各自麾下准备上前支援。

团长出现之后,混乱的场面顿时缓解。孙继直召集三营的两个连长,清晰的分配作战任务,一个连迂回到官道一旁树林的最东边,尽快包抄北洋军的后方,与二营的两个连形成扇子形的合围圈;另外一个连跟着孙继直带来的连,直接沿着官道继续向前,从正面支援遭到袭击的部队。

吩咐既定,各连队在长官的带领下迅速展开行动。

孙继直带着二营和三营各一个连队,沿着官道向枪声传来的方向赶去。来到交战的地点,只见三营先头部队被火力压制在道路左侧,而右侧的树林里窜动着许多人影,密集的枪火就由林丛中射了出来。让孙继直感到意外的是,树林里面的敌人竟然还有一挺重机枪。

昨天在县城郊外交火时,北洋军的侦察兵并没有使用重机枪,人数也只有最多两百来人。当然不排除昨天这些骑兵隐藏了重机枪,可回头想一想负责侦查的骑兵带着重机枪,这是一件多么不能理解的情况。

孙继直暗暗揣测,难道现在交火的不是北洋军的侦察队,而是先遣部队?

他现在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当务之急应该尽快打退这伙伏击的敌人。如果对方只是增加火力的侦察队,那情况还算意料之中;如果对方是紧随而来的先遣部队,弄不好北洋军的大部队就在附近,很快会包夹上来,到那时候第七团恐怕就无法全身而退了。无论怎么样,都必须速战速决。

三营先头部队看到援军赶到,阵势稍微稳定下来。赶来支援的两个连在各自连长的指挥下,从侧翼向树林里发动进攻。孙继直带着卫队来到官道左边,亲自指挥受压制的三营先头部队密集射击,拖住树林里面的那挺重机枪,为进攻部队减轻压力。

树林里面的敌人很快发现侧翼遭到夹击,不过他们兵力有限,只能分散一小部分火力阻击。阻击部队连续抛出了很多手榴弹,爆炸声就在这个时候传来,一片接着一片,连续不断,震耳不绝。四处飞射碎片炸断了不少树木和草丛,好在昨天刚刚下过雨,露水压制了许多爆炸过后的灰尘。

手榴弹并没有给粤军造成严重的伤亡,但是却狠狠的吓退了不少士兵。趁着这个空隙,树林的敌人毫不犹豫,果断的开始向林地深处撤退。重机枪早就停了,三个士兵扛着三个部分,在步兵的掩护之下先一步撤离。

第299章,退和攻

孙继直一听见重机枪停了,立刻意识到敌人的企图,同时也依稀做出了判断,敌人的兵力不多而且绝不是先遣部队,否则绝不会一看粤军阵型稳定下来就调头逃跑。他仍然猜不出这一小撮北洋军为什么要打这场小规模的偷袭,极有可能是轻敌托大。

“二连从南边绕过去,其他人跟着我去追,把他们往白石渡方向赶!”

他果断的下达了命令,不管这一小撮北洋军是有目的还是没目的,竟然敢以卵击石,索性就叫他们有来无回。如果能活捉一批北洋军俘虏回去,那第七团真正的立下开战以来的第一记大功。

粤军反守为攻,各级指挥官有条不紊的遵从团长指令,开始向树林扑去。

穿过官道之后,两个连队马上分头行动,一个连队向南边跑步前进,他们必须绕一个很大的圈子去阻击敌人。孙继直带着另外一个连队紧咬着正在撤退的北洋军,丝毫不跟北洋军喘息的机会,如同附骨之疽一般玩命的追击。

殿后的北洋军没后撤一段距离就要丢下不少尸体,可是北洋军的枪法和阵型一直都占着优势,就算在如此凶猛的追击之下,每一次排枪射击都保持着稳定的命中率。

追了十多分钟,林地深处突然传来了一连串马嘶声,随后是马蹄远处的声音。孙继直知道这一伙敌人有装备战马,显然一部分北洋军撤退到了集合点,上了马开始转移。这不是一个好消息,因为孙继直的第七团没有足够的骑兵,就算把军官和通讯兵的坐骑算上,依然凑不够一百匹。更何况事发突然,根本没有多余的功夫组织骑兵拦截。

不过孙继直并不在乎这些,逃走了一部分敌人不要紧,反正眼前这些正在跟粤军交火的殿后士兵是一个也逃不了。如果那些逃走的骑兵不巧是往白石渡方向撤退,白石渡附近早就布下天罗地网,只等着这些人钻进去。

“给我抓活的,快,三排、二排,从两边围上去。”

“缴枪不杀!你们逃不了!”

几个粤军军官看准时机大喊了起来。

殿后这队北洋军士兵在听到马蹄声渐渐远去之后,顿时陷入了绝望之中,面对成倍于自己的粤军,倒下的战友越来越多,再也没有坚持下去的信心。

“别,别开枪,我们投降!”一个带着湖北腔的排长军官第一个跪了下来,高举双手求饶的大喊道。随着领头军官的投降,其余士兵纷纷效仿,他们可没有以身殉国的决心,求生的欲望传染了每一个人。

粤军士兵很快围拢上来,将这十几个被遗弃的北洋军团团围住。

孙继直走上前去,抓住那个北洋军排长的军服看了一眼,果然是第一镇第一标的人。

“说,你是哪一路的人,偷袭我们的企图是什么!”他喝问了道。

排长一副怂样,败军被俘之人自然不敢嘴硬,如实的回答道:“我们是第一标三营前锋骑兵连的人,这次本来只是侦察宜章县的情报。其实……其实昨天我们已经完成任务,还回营部做了汇报,可是……可是那挨千刀的连长是个傻帽,非要调一挺重机枪来打伏击……结果没料到,粤军根本不是我们一开始想象的那样……”

孙继直冷冷的笑了起来,问道:“哦?是吗?那你们一开始想我们粤军是什么样子呢!”

排长吞了一口口水,战战兢兢的说道:“上面的人都说粤军其实跟湘军一样,都是软柿子,还说……还说你们南方的军人都是天生的娘们……”

不等这个排长把话说完,一旁一个粤军军官已经忍不住大骂了起来:“扑你老母,你才是娘们,你全家都是娘们。哼,咱们南方人不比你们北方人差!”

“就是,你们北洋军有什么好显摆的,不照样当了咱们俘虏嘛!”

“倒要看看,你们北洋军来多少,我们就杀你们多少!”

粤军官兵一个个义愤填膺的叫骂了起来。

那俘虏排长赶紧不敢再说话,缩着脑袋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都收声!”孙继直挥了挥手,脸色十分严肃,他从这个俘虏的口中听到了一个关键的线索,再次向那排长追问道,“你刚才说你们昨天回营部汇报了?”

排长抬起头看着孙继直,连连点了点头。

“我问你,你们营部在哪里?”孙继直大声问道。就算这些北洋士兵每个人都配备战马,可是昨天正午交战过后返回营部汇报,今天又折返回来打伏击,可见营部距离此处绝对不超过五十里。

“就……就在九子岭后面,附近有一个乡,好像叫什么田子乡。大人,我……我们也只是昨天刚刚到,这边地名不太熟悉……”俘虏排长诚恳的说道。

“拿地图来。”孙继直转身喊了道。

一个军官马上递来了地图,孙继直在地图上找到了九子岭的位置,距离宜章县果然只有三十八里左右的路途,途中地形多以低矮的丘陵为主。他暗暗在心中骂了一句:北洋军还真是有能耐,不声不响竟然摸到眼皮底下来了。

他没有收起地图,把地图直接放到那个俘虏排长面前,命令其把自己部队的部署位置一一标记出来。可是俘虏排长文化程度不高,而且又是刚从长沙马不停蹄的经过衡阳到郴州再到这里,一路上停留的时间不超过两天,人生地不熟根本认不清楚具体位置。

“他妈的,装蒜是不是?”一旁一个粤军军官大怒道。

“不敢,真不敢,我真不知道这里的路,我连九子岭三个字都写不全呀!”俘虏排长吓得缩头缩脑,苦苦的说道。

“九子岭那边有多少人?”孙继直想了想,索性先问一些容易搞到手的情报。

“我们营一共六百五十人,今天早上我们骑兵连离开时,营部那边只有一个步兵连和一个辎重队,剩下一个步兵连跟另外一个后勤队还在后面,应该今天之内也会赶到九子岭的。我们营是加强营,一共有九挺重机枪、十二挺轻机枪,还有两门山炮。”俘虏排长仓惶的说道,为了表示诚心,还主动把没问到的问题一起回答了。

孙继直听到这里,心中感叹北洋军果然有钱,他第七团一共装备了十四挺重机枪,结果只比北洋军一个加强营稍微好点。

就在这时,一个骑兵从北边跑了过来,仔细一看正是陈景生。陈景生先前负责通知二营营长去白石渡布防,他也跟着二营两个连队一起去了,刚刚在白石渡那边跟一队逃跑的北洋军骑兵打了一场。

陈景生找到孙继直,下马之后直奔这边,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几个北洋军俘虏,随后说道:“团长,咱们在白石渡那边截了一队骑兵。不过打得不太好,只是第一轮排枪放倒了十几个人,其他骑兵从我们埋伏圈硬冲过去了。二营长抓了两个活的,还俘获了三匹战马。”

孙继直脸上没有任何高兴之色,他一开始还在盘算去偷袭九子岭的北洋军那个营,出其不意打一个回马枪,对于整个战争开端能带来不小的生气,可是听完陈景生的话之后,他毫不犹豫打消了这个念头。三个连在白石渡埋伏一支落荒而逃的骑兵队,竟然还让大部分人逃跑,这是何等的难看?

他不想在俘虏面前教训手下,第七团全部都是旧军出生,战斗力和军事素质底下那是情理之中,只希望第七团日后经过铁和血的磨砺,能够渐渐变成一支成熟的主战部队。

经过稍微的休整和打扫,第七团带着俘获的人和物,火速的向广东境内返回。

第300章,布局

湖南南征军前敌指挥所异常忙碌,又要打扫卫生,又要布置桌椅,又要建立通讯线路。

萧耀南刚刚跟在长沙的长江上游总司令曹锟通了电话。曹司令最近很头疼,因为汤芗铭奉命从江西带着一艘军舰来到湖南,就打算凭着这一艘军舰跟曹锟争夺湖南的统治权。萧耀南虽然跟汤芗铭是同省老乡,可打心底很是看不起这个年轻人,仗着跟萨镇冰的关系,在长江上翻江倒浪,自以为是北洋军不可或缺的任务似的。

不过好在因为汤芗铭的出现,曹锟把进攻广东的前敌指挥大权卸了下来。萧耀南这个前敌总指挥也才刚刚当上没几天,衡阳、郴州两战都是他一手指挥,两战下来忍不住都有一些意气风发的感慨了。

在他看来,南方军队不仅是一盘散沙,还是一群土包子。北洋军的威名可不是吹出来的,对付广东之流无非是探囊取物。从武汉一路打下来都没遇到什么难事,更别说不久前才经过粤桂战争的广东了。

向曹锟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誓言,放下电话之后,萧耀南回到他在司令部的单独书房,从郴州县府抢来的上等大理石办公桌在几分钟前刚刚送来,他还要花一点功夫把自己的私人物品摆放妥当。

这时,房门被敲响了,一个侍从官站在门口。

“什么事?”萧耀南心情很好,拖着长音问了道。

“参谋长送来的电报,先锋营那边出了一点状况。”侍从官捧着电报走了进来。

“出什么状况?”萧耀南皱着眉头问道,他不希望在自己心情好的时候被破坏。

“骑兵连跟粤军在宜章县交了两次手,骑兵连折了一些人。”

萧耀南没有看电报,他加重语气问了道:“骑兵连跟粤军交了两次手?两次都是侦察时出现意外吗?”三营是这次南征大军当中最精锐的部队,骑兵连负责前敌侦查,犯不着两次都跟粤军撞上枪口,这也太掉档次了。

侍从官说道:“三营营长汇报说,第一次是骑兵连误入粤军防线发生了交火,第二次是昨天早上骑兵连擅自去截堵撤退的粤军,结果让粤军打了一个反击。”

萧耀南严肃的脸上忽然乐了起来,略微诧异的道:“一个连去截一个团的粤军,骑兵连的连长是不是喝酒喝高了?说说,战况如何!”

侍从官道:“骑兵连丢了四十多匹战马和三十三个人。粤军情况不太清楚,但据骑兵连连长说,他亲自操作重机枪打倒了不少于四十个人。”

萧耀南冷笑着说道:“这么说,我还要给这个连长记战功了?”

侍从官一脸疑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萧耀南不假思索的命令道:“传我命令,把这个骑兵连连长给我毙了。咱们在湖南打得顺手了,一个个得意忘形。不管粤军是什么货色,打仗的事由不得儿戏,这次南下作战意义重大,谁敢跟我忘了形,老子就让他彻底没形。”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的语气几乎成了吼叫,让侍从官吓了一大跳。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

侍从官不敢怠慢,转身逃似的离开了。

书房只剩下萧耀南,他慢慢调整了一下情绪,先前恼怒的状态如同梦幻似的消失全无。他摸着自己嘴唇上方的八字胡,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态。他目光不经意的停在了大理石办公桌上的电报夹,忽然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喃喃自语的念叨着:“一个连敢截一个团?这可真是让人有忍不住的冲动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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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绍霆这几天总觉得自己的手、头和身子不够用,应该长出三头六臂方才勉强合适。虽然宜章县的交火枪声打响,他在都督府要应付的公务转眼间徒增了三倍,韶关的军务,广州的舆论,财政的贷款,各式各样的文件和电报几乎压的快要喘不过气来。越是大敌当前的时候,广东省内各方各界越是期待着一个领袖的担当。

都督府参谋总部已经研究了一个多月战略布置,而每一天在收到韶关转发来的最新情报之后,旧有的战略布置总要经过相应的修改。直到今天,方案越来越完整,可依然还没有最后的尘埃落定,前线各团各营固守既定的防区,严阵以待。

上午一直忙到一点钟,吴绍霆仓促的吃了两口饭,急着又赶往参谋本部开会。

北洋军已经抵达宜章,战事刻不容缓,就算其他公务再繁忙也必须先协调好作战准备。

来到参谋部,事先得到通知的何福光已经召集所有参谋官和侍从官到场。作战策略室早早摆放好三座沙盘,分别是韶关以北地形、粤北地形和全省地形。何福光先一步为吴绍霆讲解了最新的战略修正,核心的作战思路是以消耗和破袭为主。从乐昌到韶关开辟五个小战场,作战方式包括但不限于正面作战、伏击、偷袭、尾击等等。

决战战场设在韶关。海军可调遣六艘炮舰顺珠江而上,提供强力的炮火支援。韶关是最后的底线,决不能再退。并非是革命粤军退不起,只要把战线维持在珠江沿岸,就算在广州城下决战都有优势。退不起的是广东人民,所有人都认为北洋军是强大的,这场战争已经给很多人带来阴影,如果韶关这个北方门口丢了,对民心和士气来说无疑是一记致命的重创。

吴绍霆在何福光的指引下,仔细看了一遍三座沙盘上的兵力分布。所有参谋官都凝神等待着革命粤军最高指挥官的决定。

“湖南下来的北洋军是什么情况?”沉默片刻,吴绍霆问了道。

“曹锟在长沙整编了北洋第一标和湖南二十镇,合并为南征军,第一标改第一团,留一营、通讯营和骑兵营,其余第二营、三营和炮兵营改组第二团。第二十镇麾下八个营,以及攻克衡阳和郴州之后收编的部队,一共又编了三个团。除第一团留驻长沙和岳州之外,南征军二团、三团、四团和五团陆续南下,应该是进攻广东的主力部队。”一个参谋副官打开情报本念了道。

吴绍霆对曹锟在湖南突然多了四个团的兵力一点不感到奇怪。曹锟从武昌南下到湖南时只带了北洋第一镇一个标的兵力,在湖南盘踞了三个月左右,自然不是天天吃干饭。无论抢地盘还是抢地为,哪一点不需要兵多将广来做基础。

“曹锟把第一标改成两个团?这两个团的番号归属于哪里?”他问道。

“只有第一团是遵照北京政府陆军部和参谋本部的番号修编通知,依然是归属在第一镇编制之下,第二团和另外三个团不在其列。如今全国军事单位已经遵照‘番号修编通知’,都跟我们革命粤军一样,镇改为师、协改为旅了。”参谋副官回答道。

“这么说,武汉司令部只负责给曹锟的第一团补给,另外四个团的粮饷需湖南本省自己筹集了?”吴绍霆看出了一些有机可乘的地方。

“没错,正是这样。不过从湖北派到湖南的军用物资是维系以前第一标的标准。第一标原本是六个营编制,哪怕现在一分为二,也只是多了一些军官而已。基本上粮饷的供应没有太大的变化。”

吴绍霆露出了一副讳莫如深的笑容,他的想法跟参谋副官当然不一样。一个标六个营和两个团六个营的粮饷供应是完全不同,虽然看上去兵力和编制未曾增加或者减少,可是后勤运输线上要承担双倍的压力。

“都督,您有什么打算?”何福光自介绍战略布局之后,一直沉默到现在,他看着吴绍霆的表情,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开辟五个战场太少。韶关以北的作战全部交给第三师负责,第一师负责韶关的决战和策应第三师。传令莫擎宇,无限制阻击湖南北洋军,尽一切可能多消灭敌人的生力军。”吴绍霆没有回答何福光的询问,直截了当的做出了决议。

“都督,韶关以北没有珠江流域的海军支持,在那里打无限制的消耗战,对我们太不划算了。”何福光切声劝说道。

吴绍霆回头看了何福光一眼,语气十分淡漠的说道:“曹锟的部队不也没有海军支持吗?你不要告诉我,我们两个师八个常规团、两个教导团,还不如曹锟四个团的兵力。你要仔细想清楚,此次南征军的主力部队只有一个团是北洋军纯血统,另外三个团是湖南二十镇改编而来。”

说到最后,他加重了语气狠狠的又强调了一句:“我最恨的就是毫无根据、凭空臆测的妖魔化敌人的实力。”

第301章,小镇鏖战

何福光怔了怔,脸色尴尬起来,他没有办法再坚持自己的观点,要不然就会被扣上“长敌人威风、灭自己士气”的罪名了。事实上他最近也在反省一个问题,北洋军雄厚的实力来自多方面,财力、装备、兵员素质等等,至于战斗力也只是其中一项而已,究竟是从哪里开始疯传北洋军战无不胜的谣言呢?

此时听完了吴绍霆的一番话,何福光重新矫正了自己的态度,沉声分析了道:“都督所言不错,曹锟的部队除了编练的比我们久一些、军官素质略有优势之外,论兵力论装备我们不比他们差。眼下我们是要趁着江西还能支持一段时日,福建还未有动作之前,好好应付曹锟的部队,等到三省齐下时,那时候我们再也没有优势了。”

吴绍霆见何福光瞬间参悟了自己的意思,露出了几分欣慰的神色,说道:“崇石,你明白我的意思就好。”

何福光不见得高兴,他板着脸说道:“不过我也有责任提醒都督,江西和福建随时都能有变局,我们一开始就跟曹锟打得火热,只会积累内伤。内伤也是能致命的!”

吴绍霆知道何福光所说的内伤是指广东省内各界的态度,粤桂战争之后发生了粤商资本外移,前不久又出现了信贷危机,如果粤军跟北洋军的第一仗打得太伤,只怕省内的民心一定会跌入无法挽救的深渊。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坚定不移的说道:“这一战本来就是破釜沉舟,不成功则成仁。崇石,我跟你不一样,我若失败则是万劫不复,你们还有另谋出路的余地。”

何福光皱了皱眉头,严肃的说道:“都督你这是什么话。自广州首义伊始,我们这些新军出来的人一直追随都督,此一役无论胜败,我们都将追随都督到底。”

吴绍霆看了何福光一眼,他知道何福光有一些惶恐的感觉,刚才那番话是一种试探,至于试探的目的仁者见仁。他微微点了点头,放缓了语气说道:“就先这么安排。其他细节由你这个总参谋长来决定。”

“是!”

韶关城越来越不安宁,大战在即的压迫感与日俱增,很多大户人家已经从城里迁到乡下避居。许多工厂日渐萧条,要么是工人南下另谋出路,要么是工厂南迁避难。珠江江面上的来往船只十分繁忙,早已超越了日过千帆的境地,唯独月初由广州北上而来的“广利”、“广贞”、“广金”、“广玉”四艘炮舰,如同磐石一般占据港位,一副雷打不动的姿态。

如今韶关城内街道上最常见的人,就是挎着枪的士兵和军用马车,从早到晚,无时无刻都有最新的调动命令发生。在粤桂战争结束之后,韶关就成了全广东屯兵最多的城市,一批批运兵船顺江而上,一车车物资接连不断的进出城垣。

第一师和第三师的师部陆续在城中设下,韶关县长陈光壁忍痛送出了自己苦心搜罗两年之久的上好别业,提供给莫擎宇和韦汝骢做为师部据点。两处别业相隔不远,方便师部之间建立统一的指挥通讯线。

广州还没有派下明确指令成立前敌司令部,统一两个师的指挥调动。最高指挥机构依然还是都督府参谋总部。好在第一师和第三师尚且还没有权力交叉的地方,暂时不存在冲突和矛盾。莫擎宇和韦汝聰二人关系也算不错,就算有命令冲突之处也能很快协调一致。

团级作战单位早已经下派出去,主要以乐昌为第一线战区,分别在乐昌县、仁化县、始兴县、南雄县、连州县和乳源县六处布下团部。

十月二十八日,湖南南征军从宜章县进发,在老坪石镇与粤军一个连的驻军发生小规模交火。北军没有发动强烈进攻,只是每隔一个小时向粤军防线上打两发炮弹。而这个连的粤军也没有打算死守阵地,午时过后,连长主动下令悄悄撤退,任由北军浪费炮弹。

驻守乐昌的粤军第七团早已经在乐昌北郊布下堑壕,堑壕由西南向东北延伸,将衡阳至韶关的官道横切阻断。孙继直自认为自己不擅长打阵地战,第七团也没有多少像样的工兵,这道堑壕防线还是从教导二团借来的工兵队修筑而成。

老坪石镇不过是一个观察据点,第一场真正的作战战场依然是在乐昌。

不过从老坪石镇撤退的粤军连队并没有返回乐昌,只派了通讯兵汇报了情况,连长果断下令迂回到东边的山林里隐藏起来。除了观察任务之外,这个连还肩负一项更为重要的任务,那就是根据北军的布局开辟一条敌后线路,引导十一骑兵团潜入湖南省内作战。

直到两个小时后,北军先头部队才发现老坪石镇的粤军早已撤空,于是部队顺利占据了这个小镇子。向本地人打听粤军的去向,无奈方言不通,只打听到乐昌有不少粤军。

此时已临近傍晚,北军不敢贸然深入,于是在镇子附近设下营部,派出侦察兵和细作慢慢往乐昌方向推进摸索。天黑之后,第一批侦查兵回报,粤军一个团的兵力在乐昌外设下堑壕,明显是要以阵地战阻击北军南侵。

这个消息很快传到了郴州前敌指挥所。

萧耀南没有根据这个情报得到新的想法,正如同他之前所料,粤军势必会凭借熟悉的地理以堑壕防线为主要防守。对付阵地战他有一定的心得,只可惜曹司令在长沙催得紧,不希望前线的战事出现僵持的局面,所以部队继续南下要冒一定风险。

“曹司令都让汤乡茗给逼急咯。”

他看完了来自前线和长沙的两份电报,心里忍不住偷乐了起来,或许这看上去有些幸灾乐祸,可是面对兄弟阋于墙的内部政治争斗,他怎能不嘲笑一番?

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过了晚饭的钟点。萧耀南没有胃口吃饭,直接召集了部将布置作战任务。他决定调用两个团的兵力从正面牵制乐昌防线,然后派出骑兵部队绕到乐昌后方偷袭,意图在粤军采取支援行动之前,一举拿下乐昌。

进攻命令定在两天后的凌晨五点,所有作战部队在两天之内集结在老坪石镇。

第302章,湖南团成立

前不久刚从湖南退下的讨袁军部队,全部安排在韶关预备役司令部。焦达峰、李金奇和孙武三人则前往广州与吴绍霆会面。焦达峰直接被安排到广州最好的西医院就诊,几个洋医生会诊之后,一致认为要进行截肢。因为焦达峰处于昏迷之中,吴绍霆将决定权交给李金奇和孙武,二人最终是同意进行截肢手术。

手术很顺利,焦达峰的左腿被截掉三分之一,一直休息到十月三十日方才苏醒过来。

十月三十日是广东大战正式打响的前一天,也就在这一天,焦达峰不顾身体状况的虚弱,俨然要求与吴绍霆见上一面。这二人的第一次会面,吴绍霆并没有对焦达峰的容貌有深刻印象,因为躺在病床上的焦达峰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只有一双闪烁着坚毅有力神光的双眼,是唯一让他记忆犹新的地方。

“吴都督见谅,焦某自惭形秽,恬耻请吴都督于百忙之中一见,实是不该。然焦某深知北洋军已当南下,窥伤广东门户,大敌当前,无论如何都要一尽绵薄之力。否则焦某躺于白床之上,内心却无理安之日。”焦达峰斜靠在病床上,脖子下面枕着两个棉枕头,气虚虚弱却文绉绉的说道。

“焦司令,你说这般见外的话,这是要置我吴绍霆于何地呀!”吴绍霆叹了一口气说道。他心中有几分无奈:你都伤成这样了,还能尽什么绵薄之力呢?

“焦某实在无能,无法在湖南亦步亦趋追随广东革命的大局,致使有今日的惨败。我湖南男儿并无怯懦之辈,实则是焦某指挥不当。从衡阳战败之后,焦某已然料到不能为吴都督守住北面屏障,因此一路南下之际,焦某积极号召我湖南讨袁军保存实力,亦积攒了一大批军用物资。如今避入粤境的讨袁军虽不多数,却都是赤诚精忠的革命战士。焦某将这些战士和物资全部托付给吴都督,一则助力讨贼,二则也期望吴都督能保全我湖南革命军的血脉。”

在场广东都督府的几位官员相互对视了一眼,听完焦达峰的话,他们又是感慨又是敬佩。

同时在场的李金奇和孙武二人表情无奈,他们很明白焦达峰的用意,因此一言不发。

“焦司令千万不要这么说,你只是负伤下阵,待到伤愈之时必能重振雄风。不论湖南兵还是广东兵,大家都是为中华民国复兴大业的革命同志,不应该有你我之分。焦司令的部下我会安置妥当,只等焦司令康复,你我并肩作战。”吴绍霆义气豪迈的说道。

“吴都督,焦某今日之话发自肺腑,若吴都督不依,焦某何以安心?正如吴都督所言,这是为了中华民国的复兴大业,这场未完的革命需要一个领导者,这个人就是吴都督你了。”焦达峰激动了起来,挣扎着想要坐直身子。

吴绍霆见状,只好连连应了下来:“焦司令快先冷静,绍霆从命就是。你只管好好养伤,你的兵我会暂替代管,绝不会亏待了他们。”

焦达峰总算放心下来,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接着又道:“李参谋长和孙先生是湖南同盟会中流砥柱,也是讨袁军的柱石,望吴都督不拘一格降人才,引为前驱效力犬马。”

吴绍霆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李金奇和孙武,李、孙二人脸色很平静。他转过身来,向焦达峰说道:“焦司令心意,绍霆感激不尽。李参谋长和孙先生的大才,绍霆自然不会委屈他们,当务之急还是请焦司令安心养伤,早日恢复,公图大谋。”

焦达峰说话太久,有些累了,只能颔首向吴绍霆表示了谢意。

吴绍霆不再打扰焦达峰休息,带着广东都督府的人告辞离去。李金奇和孙武二人也都跟了出来。来到医院走廊上,众人一边向外面走去,一边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声议论。唯独吴绍霆、何福光、李金奇和孙武四人是默然不语。

出了医院大门,吴绍霆停下脚步转过身,向李金奇和孙武二人说了道:“李参谋长,孙先生,焦司令一番苦心实属难得,先前绍霆只是不忍焦司令一番良苦所以才勉强答应下来。湖南退下来的那些兄弟,我自然不敢越俎代庖,不过二位放心,既然是革命同志,手足不分离,一切供应我绝不含糊。至于二位大才,我更不敢僭越,索性依然由二位来指挥旧部,我粤军绝不干涉分毫。”

李金奇和孙武对视一眼。孙武的资历要比李金奇更深一些,在正式场合上通常都由他来发表意见,李金奇仅仅是协助军务罢了。这时,孙武微微叹了一口气,沉重的说道:“吴都督千万不要这么说。焦司令先前一番话并无他意,是真心实意希望由吴都督出面执掌大局。我与李参谋长也绝无二心,只要吴都督吩咐,肝脑涂地亦甘为前驱!”

李金奇点了点头,同样说道:“吴都督,我湖南革命军虽然是败军溃兵,可走到今天都是心怀坚定的革命之心。以吴都督的实力来领导我们,我们才有反败为胜的希望。”

吴绍霆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缓慢的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客套什么,毕竟二位应该知道北洋军已经大举压境,如今我必须竭尽一切力量打好这一仗。”

孙武真诚的说道:“请吴都督放心,若有我等用武之地,我等一定尽心尽力。”

“多谢二位。容我今晚思索一番,明日一早给二位一个确定的答复!”

“静候吴都督调遣。”

送走孙武和李金奇,在返回都督府的路上,吴绍霆忽然向何福光问了道:“崇石,你一直都不说话,心里在想什么呢?”

何福光表情很复杂,似乎想要刻意掩饰自己的情绪,但又不希望隐藏的太做作。他迟疑了一会儿,说道:“都督,您不觉得焦达峰今天刚刚醒过神,直接就找我们谈湖南讨袁军的安置问题,这未免太操之过急了吧。”

吴绍霆饶有兴趣的笑了笑,反问道:“崇石,那你是怎么看焦达峰呢?”

何福光不想多隐瞒,索性说道:“其实焦达峰自己和他的参谋长在谈话中,已经隐晦的透露了他们的目的。湖南讨袁军一败涂地,根基尽损,单凭这剩下的八百多人已然无力回天。焦达峰无非是希望我们保住这最后的实力,不管这最后的实力多大多小,有实力就有地位,这一点是毋庸置疑。”

吴绍霆认为何福光的话基本上与自己的想法一致,不过何福光的出发点太过狭隘。他不置可否的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说的不完全对,也不完全错。我们首先要了解焦达峰这个人,之后才能理解他的所作所为。”

“都督您怎么看焦达峰这个人?”

“不可否认,他是一个彻底的革命战士。他跟倪映典不同,他有强烈的革命信念和战斗欲望,只要手里还有兵,他一定会为革命流尽最后一滴血。”

“都督您是这样认为的?”何福光有些疑虑,他有一点不明白吴绍霆的比喻。

“也就是说,焦达峰要我保存他的部下,正是要保存他继续战斗的本钱。为了自己的革命地位也好,为了整个革命大业也罢,这些都可以算作焦达峰的目的。”吴绍霆总结的说道。

“原来……如此!”何福光喃喃自语的点了点头,虽然他嘴巴上这么说,可是心里依然坚持自己先前的观点。军阀混战的年代,还有多少人能坚持自己原本的信仰,就连吴绍霆自己也不是名副其实。

当晚,吴绍霆与参谋总部简单商议,决定将八百名湖南讨袁军成立一个独立团,缺额的兵员从各地预备役抽调,同时专门挑选湖南籍黄埔军校毕业生入职独立团。团长为李金奇,副团长前二十三镇标统谭正衢。满编两千两百人,不过预期最快要等到明年年初才能完成全团的建制。

独立团的补给与粤军标准团一视同仁,不过焦达峰从湖南撤退带来的一批物资已经不少,除了现金之外,枪弹粮草各有一批,还有五百发格鲁森七生五的炮弹。真不知道讨袁军是从哪里搞到这些物资,而且还有这样的毅力,不辞辛苦的一路拖带而来。

至于孙武则安排在参谋总部担任行政顾问。

第303章,诱敌深入

同样是在这天深夜的一点钟,乐昌的孙继直接到了一个令他惊讶的命令:师部要求第七团打一场败仗,放弃乐昌防线。

团部参谋室内,孙继直将这份电报哼着竖着、反着正着仔细看了好几遍,他叫来陈景生,晃着手里的电报质问了道:“这是师部发来的电文?”

陈景生毫不怀疑点了点头,说道:“团长,没错的,这确实是师部的命令。电话线马上就要架好了,您要是不相信,等下直接要一通电话直接询问好了。”

孙继直板着脸色,严肃的说道:“师部怎么会下这样的命令?广州已经给了最高指示,韶关以北的战争一律跟北洋军死拼到底,师部让我打一场败仗,还把乐昌防线丢掉,这是哪门子道理?这分明是违抗军部的战略指示!要知道乐昌防线是我们团和教导二团花了大半月的时间才修筑完毕,目的就是好好跟北洋军打一场狠战,岂能说丢就丢?”

陈景生无奈,他只是一个通讯队队长,如果是通讯方面的事务倒是有话语权,可现在团长跟自己抱怨战略指示,这让自己作何回答?

孙继直越想越不是滋味,如果这是吴都督亲自下达的指令他绝不会婆婆妈妈,如果是莫师长的私自命令,那这件事可就谈不拢了。他立刻又说道:“马上架好电话线,我这就去问师部到底怎么回事。马上,快!”

陈景生赶紧跑出去,督促通讯兵加速工程速度。

二十分钟,团部与韶关师部的电话总算接通。第三师参谋副官明确告诉孙继直,半个小时前的命令是真实有效的命令,要求第七团立刻做好相应的战术调整。孙继直没有罢休,要求师长莫擎宇亲自接电话,解释这道命令到底是不是来自广州。

参谋副官最终只把电话转接到师长副官手里,莫擎宇的副官刘永浩重复了先前的命令,同时告诉孙继直这是最新的战略部署,所有命令都在执行按部就班的计划。

孙继直对刘永浩的语气感到怀疑,可是生更半夜他无法做更多的求证,只能懊恼的接受了这个命令。天亮之前,他将各营营长叫到城内开了一场临时会议,将佯装战败的计划分配下去,第七团只会坚守最多三个小时的阻击战,随后向蛇岭一带的山区后撤。

“团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突然让我们放弃防线,一点准备的时间都没有。”听完孙继直的安排,三营长老王几乎是惊呼出口。

“是呀团长,北洋军已经在老坪石镇集结了三个团,他们的炮兵入夜前就布置好了阵地,这势头分明很快会发动进攻,极有可能就在天亮后。我们若不坚守乐昌防线,蛇岭那边可是荒郊野岭,这要兄弟们怎么组织第二道防线?”

孙继直用命令的口吻大声喝道:“废话那么多?这里是菜市场,让你们讨价还价吗?你们已经听清楚命令了,时间不多,马上去给我安排执行。谁他妈的在废话,老子当抗命处置。”

他的心情与所以属下一样很糟糕,所以情绪很激动,但不管怎么样,命令终归是要执行,莫擎宇是新上任的师长终归是师长。

部下们见孙继直勃然大怒的态度,只好什么话都不说,一个个起身离去。

韶关第三师师部的灯一直亮到凌晨,先前孙继直从团部打来电话时,莫擎宇并没有休息,也没有任何抽不开身的繁忙,但是他实在是不想接这个电话。这次他确实违背了广州军部的最高战略指示,那是因为他认为自己的计划更加周全,而且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也并未完全违背吴都督的意思。

吴都督给了一个核心作战思想,而怎么执行这个思想,全然依靠前线师长自己的理解。莫擎宇并不害怕打消耗战,从梧州那场激烈的大战走出来之后,他还有什么不敢拼?只不过这场消耗战他有他的打法,尽管隐藏着风险,可一旦成功必然有一击必杀的效果。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面对师部所有军官发出质疑时,莫擎宇很坚决的说出这番话。他与两个参谋仔细讨论过自己的战法,成功的可能性不小,而且就算失败损失也不会太严重,照样能重新调回战局。因此包括总参谋长在内的师部军官认可这一决定,承担巨大的压力重新调配战略布局。

莫擎宇要利用第七团的连续两次战败,诱导南征军主力部队快速深入,然后仁化县的李耀汉第八团和乳源县的许海英第九团,果断出兵从东西两翼完成战略包围。即便南征军其锋难当,一直把第七团逼退到韶关也无所谓,第三师在韶关还有教导二团和第一师的炮兵团在,足以完成一次大反扑。

十月三十一日凌晨四点,老坪石镇的南征军第四团和第五团,各调出本团骑兵营,趁着夜色悄然开拔离开。这两个营的骑兵避开了官道,沿着东边的山林向乐昌后方快速迂回而去。一个小时后,秋季的天色依然一片灰暗,早在乐昌防线正北面山岗上布置的十一门大炮开始清理炮膛、校正射角。

南征军炮兵的瞄准工作是在昨天傍晚提前进行,观测员记录下粤军堑壕阵地的坐标,纵然此时此刻粤军阵地一片漆黑,炮手按照观测员昨天记录的坐标,调整所有大炮的标尺。之所以选择五点开始炮袭,因为这个点正是人体犯困最严重的时段,同时也能借助朦胧的天色掩护步兵突进。毕竟粤军的堑壕有着牢固的地理优势,萧耀南希望尽量避免冲锋时的损失,这对后期作战有极为重要的意义。

准点,炮袭开始,昨天就已经准备在冲锋线上的三团和四团,在炮声响起的同时,立刻向粤军阵地发动进攻。

粤军从熟睡中惊醒过来,面对炮火的压制,士兵们缩在掩体里不敢冒头。等到炮火停息时,敌人步兵已经冲到了阵地前沿。士兵们从掩体中爬出来,各就各位,机枪、手榴弹、排枪激烈的向正前方招呼,天色实在太暗,只能凭借彼此的枪声组织射击。

交战不到二十分钟,官道附近的一段阵地遭到突破,这里的粤军跟南征军肉搏了起来。

战况愈演愈烈,在没有足够视线和突然袭击之下,粤军的堑壕几乎丧失了所有优势。当然这主要还是因为第七团的士兵没有足够的经验和良好的心理素质,第一轮炮轰下来,所有人都慌的不得了,以至于没有发挥十足的火力阻击敌人。

战火持续一个多小时,第一线坑道险些失守。好在粤军坚持到了天亮,重机枪有了清晰的目标,很快压制了南征军的攻势。粤军预备队进入坑道,在重火力的掩护之下,重新夺回了第一线的战壕。

南征军吹响了集结号,进攻部队陆续撤退。

第一轮交锋双方指挥官都很满意,这是一个奇怪的现象。南征军的团长认为刚开打不到半个小时就突破坑道,可见粤军的战斗力极其不堪,只要把粤军注意力全部吸引到正面,等到明天骑兵队绕道乐昌后方发动偷袭,前后夹击,足以“轻取”乐昌防线。

孙继直虽然知道第一场交锋自己的部下打得很惨,不过这也正好为败退的假象埋下伏笔。乐昌防线迟早是要丢的,可是丢的过程一定要做的像模像样,否则这场战争的下一步就不好走了。

下午,南征军又发动了两次进攻,一次比一次激烈。傍晚时,南军政终于攻克了第一线坑道,双方在堑壕中陷入对垒战。天黑之后,粤军发动了一次象征性的反攻,企图再次夺回沦陷的战壕,反攻进行了半个小时,近距的战火点燃了小半个天空,粤军仅仅取得微弱的战果,夺回了一小段衔接的坑道。

两军在阵地中来回交火之际,第七团团部和后勤部已经在收拾东西,陆续从乐昌县南城撤离了。孙继直没有跟着团部走,他坚持留在预备营的营部坐镇。他知道第七团不能没有团长,要不然这群没经验的士兵甚至连撤退都不会,直接乱成一锅粥。

这一夜不安宁,粤军和南征军都不敢合眼,直到凌晨十二点过后,南征军一小队人马试探性发动了一次偷袭,很快牵动整个对峙的局面,双方再次开始激烈的对攻。然而激战到一点钟时,粤军部分防线出现松懈和溃逃。南征军指挥官见此时机,索性从后方增调两个营的兵力,一鼓作气发动了一次大规模冲锋。

粤军顺着阵地纵深线一路败退,所有部队几乎同时放弃防守,没命的向乐昌县城逃去。

南征军占领粤军阵地之后,没有继续向乐昌县乘胜追击,一方面是要争抢战利品,另外一方面认为粤军修筑了大半个月的阵地,一天就给丢了,生怕在乐昌县内会有埋伏。

正是这个契机,孙继直在乐昌县内从容不迫的收拾败退的部下,不做任何停息,直接从南城撤离乐昌县。一路上还故意指示殿后的部队,佯装出一副狼狈不堪、士气不振的姿态,让乐昌县的老百姓看在眼里。

第304章,蛇岭对峙

11月1日一大早,南征军从出城的老百姓口中得知粤军已经全部撤走,这才陆续开进城内,抢占各个重要机构。指挥官非常有经验,派出士兵仔细查问县城内的老百姓,让老百姓详细描述粤军撤退时的景象,同时还派出侦查骑兵去追踪粤军的踪迹。

经过一番了解,才知道原来是粤军团部先一步撤离,导致前线军心不稳,最终阵防线崩溃。这是一个好消息,根据老百姓的描述粤军也确实溃败的像模像样。城中的军用粮仓还留下一半粮草没有来得及转移和销毁,军火库也搜到了不少子弹和备用枪械。这一切看上去就是一场不折不扣的大胜。

告捷的电报第一时间发回郴州。

萧耀南看着电报心情十分得意,他早料到粤军不堪一击。接着他又把电报转发至长沙。每一次胜利对于长沙的曹司令来说都是一个筹码,前线战况越是明朗,汤乡茗就越是无法撼动曹司令的地位。

南征军占领乐昌县之后,决定马不停蹄继续向南推进,争取只用四天时间把战线推到韶关。速战速决是长沙司令部发来的战略要求,尝了乐昌县甜头的南征军们,士气膨胀到了极点。要知道他们从长沙到衡阳,又从衡阳到郴州,再从郴州到乐昌,一路上无一不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兵锋所指,所向披靡。

对于连续的胜利,就算是再有经验的部队都会萌生出一种自我迷失。基层士兵的情绪会影响下级军官的判断力,下级军官的判断力又会影响高层的指挥策略。

乐昌县两个南征军团长一致做出了追击的命令,仅仅只遭到一个参谋官的反对,这个参谋官坚持要求等到执行迂回偷袭任务的两个骑兵营赶来会合,之后再追击也不迟。可是两个团长认为骑兵部队几个小时后就能赶到乐昌,无所谓等不等,何必要浪费这几个小时的追击时机呢?

就在这时,一份有力的电报转发到乐昌,江西李烈钧已经溃败出走,李纯的大军正在赣州集结,随时会发兵南下参与进攻广东的作战。

这份电报更加坚定了南征军趁胜追击的想法,江西的北洋军足以牵制仁化县、南雄县和始兴县三地的粤军,也就是说长沙至韶关官道这条战线,粤军将再无援军。

于是,南征军仅仅休整了一个小时,即刻发兵沿着官道追击粤军第七团。

如果这两个团长能耐心等上这几个小时,或许就能避免一场惨败。因为南征军的骑兵部队在迂回绕道的途中,已经与赶来包围的李耀汉团打了一场遭遇战。这个至关重要的消息若是传达及时,南征军放弃追击选择固守乐昌县,粤军的阴谋定当成为泡影。

只可惜当骑兵部队派来通知情报的人进城时,城中只剩下一个留守营和辎重营,主战部队已经向蛇岭和韶关进攻去了。

南征军主力急行军抵达蛇岭时,天色已经入夜了。蛇岭这一段的官道蜿蜒崎岖,而且道路年久失修,颇有坎坷,行军速度不禁大有限制。南征军各部追的匆忙,只知道沿着官道前进即可,所有没有在乐昌县城内征用向导,结果到这里才发现地理十分生疏。夜路难行,各级长官只好要求部队就地休息,生火造饭。

粤军第七团分布在蛇岭山坳之中,上半日全军休息,下半日才草草开始布置工事。

好在山岭地形是天然的防御壁垒,林木、岩石、洼地、土岗,无一不是最佳埋伏点。

工兵们目前要做的,是建立各连各营之间的交通衔接,确保作战时团部的命令能迅速传达到每一个作战单位,辎重后勤也能准时供应。

孙继直登上了山头,副官递来了一支千里镜,看着五、六里外的山下官道,南征军造饭时的火光已经暴露了他们的位置。

“还真是追来了,这烧火的光好像是六个营的锅灶。这些老牌军队果然有两下子,连夜作战又紧追一整天,竟然没出现掉队的现象。咱们七团什么时候能做到他们的程度,就不用我再操心了。他妈的,咱们真是丢死人了,同样是连夜作战、长途撤退,到这里一个个累得跟狗一样。啧啧!”

孙继直喃喃自语的说道。

“团长,现在对咱们来说可是一个好时机,咱们杀一个回马枪,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副官建议的说道。

“还是算了,弟兄们都累了一天一夜,咱们兵力又没人家多,战斗力也不及人家强,弄不好偷袭不成反伤元气,我可不想丢了战斗再丢人!”孙继直把千里镜塞回副官手里,叹了一口气说道。

“那咱们就这么算了?”

“好好蓄养精力,明天有得打。”孙继直一边说着,一边转身走下山去。

凌晨时,七团通讯队接到一份迟到好几个小时的无线电报。陈景生不敢怠慢,直接把孙继直从睡梦中叫醒过来,将电报递了过去。

看完电报,孙继直眉宇紧锁:“江西讨袁军已经完了,李烈钧下落不明?”

他沉默了一阵,随后目光移到电报落款处,电报是从韶关师部发来的,显然师部已经先知道了这个消息。他赶紧又问道:“师部还有什么吩咐?”

江西的局势对广东有直接的影响,李烈钧的失败意味着江西的屏障告破,北洋军很快就会双管齐下。面对这样的大变局,师部肯定会做出相应的战略调整,所以孙继直才追问有没有另外的吩咐。

陈景生说道:“没有其他新的指令,只说让我们在蛇岭这边尽力打一场阻击战。”

孙继直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说道:“也是,不管怎么江西现在的局势怎么样,咱们是无能为力的。李纯刚刚赶走李烈钧,多多少少要花一点时间善后处理。”

陈景生点了点头,说道:“是呀,现在我们还是一心一意跟南征军打才是。就算江西的北洋军下来了,南雄县、始兴县还有两个第一师团看着,那可是咱们粤军的精锐部队呢。”

“就先这样吧。现在几点了……都三点了,抓紧时间再休息一会儿。”

陈景生退出去,返回通讯室继续值班了。

天亮之后,在蛇岭的南征军接到了乐昌县城发来的无线电,然而这份电报延迟了足足五个小时。两个奉命迂回偷袭的骑兵营跟粤军第八团遭遇,第八团人多势众,连续交火两次,骑兵营损失严重。好在两个骑兵营凭借轻装机动,果断的放弃阻击粤军第八团,于昨日傍晚退回乐昌县据守。

电报上并没有说明乐昌县目前的情况如何,可是按照骑兵营与粤军第八团交手又撤退的时间来看,很显然只要几个小时的行军,粤军第八团就能抵达乐昌县发动进攻。

蛇岭南征军的指挥官们顿时忧虑了起来,粤军发兵支援乐昌县本来是情理之中,乐昌县目前有三个营的作战单位,理论上跟粤军第八团有得一拼。可问题是,粤军第八团是从仁化县赶来支援,也就是说粤军抽调了原本应付江西的兵力来对付南征军,并且在乳源县还有一个团的兵力可以继续投入针对南征军的作战。

南征军主力现在都在蛇岭,如果乳源县的粤军也向乐昌县逼去,只怕单凭两个骑兵营和一个留守营的兵力很难坚守住城垣。一旦乐昌县丢了,蛇岭这边立刻就会陷入三面包围的局面,失去补给、失去退路,这一仗还怎么打?

一时间出现两种争议。一部分人认为粤军不过是围魏救赵的计策,以粤军的战斗力,根本不堪一击,只要乐昌县能坚守十天,他们一举攻破蛇岭直取韶关,大事可定。相反如果此时回救,蛇岭的粤军立刻杀一个回马枪,紧咬不放,就算退到乐昌县,同样是面临包围的局面。与其全军被围失去主动权,还不如放手一搏。

另外一部分军官则感觉这是粤军设计好的一场诱敌深入的计谋,粤军战斗力到底是什么样,大家目前还不能盖棺定论。战前情报分析第三师是旧军经过新编的部队,战斗力确实不怎么样,可粤军全部装配德式军械,北洋军有的他们都有,断然不敢太过冒险。更重要的是,就算他们能打到韶关,谁敢保证在海军炮火之下能顺利夺下韶关?

双方各持己见,争持不下。而负责通讯的后勤部队还在一个劲儿的联络乐昌县,想要确定乐昌县现在是什么情况。直到中午时,乐昌县派来通讯骑兵,这才与蛇岭的主力部队取得联系。通讯骑兵告知,乐昌县并没有遭到进攻,骑兵营退入乐昌县城内之后,直到今天早上也没有发现粤军第八团的影子。

这个消息让南征军更加疑惑,粤军第八团既然是来支援乐昌,没理由只跟骑兵营打了两场小规模遭遇战就没影了,这支部队究竟在哪里?

乐昌县到今天早上都没有遭到进攻,同时也能推测出乳源县的粤军第九团没有动静。粤军究竟在打什么牌?

在这一刻,南征军深深意识到由于通讯设备和地理环境双重影响,他们竟然无法及时的获知最新的战略情报。除了乐昌防线一战是打的明明白白,现在的他们就好像是一群黑暗中行走的近视眼,完全丧失了对粤军的消息。

当然,这也怪南征军在乐昌打得太顺手,没有稳扎稳打,建立完整的情报和通讯,急匆匆的就冒进了。

经过一番讨论,南征军主力决定先在蛇岭按兵不动,这里距离乐昌县不过几十里远,前后还算可以相互照应。当务之急是广派侦察兵和细作,尽快弄清楚粤军第八团的动向,甚至还要不远百里的去一趟乳源县,探查清楚粤军第九团到底有没有北上。

于是,蛇岭陷入了一场对峙。

第305章,破袭战

孙继直一大早起床准备迎接一场大战,结果等到中午也没发现南征军有动静,又等到傍晚依然十分安静。侦察兵不断的汇报南征军的情况,发现南征军确实有动作,可并不是进攻,而是在官道左右的丘陵、山地构建临时的营垒,同时还派出通讯兵架设与乐昌城的电报线。

天色渐渐暗下来,11月3日这一天就这样无事的过去。

孙继直吃过晚饭后,带着副官和参谋官再次登上昨晚的山头,通过千里镜观察南征军的动向。此时南征军又是在生火造饭,趁着夕阳最后一丝余晖,可以依稀看到整个残缺的官道由东向西,已经布置了一道简易的防线。

南征军今天生火造饭并没有集中在一起,几乎每隔一个山头都能看一处炊烟。可见部队已经按照各级作战单位分配据点,俨然摆出了一副对峙战的姿态。

“咦,南征军今天这是怎么了?”孙继直颇有几分诧异。

“他们好像要稳扎稳打。”参谋官李连山缓缓的说道。

“变化的也太快了一些,昨天还是风风火火,今天竟然步步为营。”孙继直叹了一口气,脸上有一些失望之色,“这下可搞笑了,这一仗让我们怎么打?”

“老孙,我倒希望避免正面交战呢。咱们第七团还太嫩,真正打起来肯定吃亏的很。既然他们按兵不动,索性我们也坐守严待。反正上面给我的命令就是拖住南征军主力,南征军自己送上门来,何乐不为?”李连山笑呵呵的说道。

孙继直沉吟了一阵,想要说些什么话,不过最终还是化成了一声叹息,随后他的脸色看上去十分郁闷。他一直是一个战斗欲望很强烈的人物,两年前还是在第一标时,在新安剿匪的那一战,就数他打得最英勇。之后在进攻二十三镇时,一晚上送掉了两根手指头,依然是无怨无悔、毫不在乎。

就算现在带领一支菜鸟的部队,他作战的锐劲仍旧不减当年。更何况在他心里一直坚信着,任何一支部队都是经过血与火磨砺出来的,如果不战斗,菜鸟团永远都是菜鸟团。

这时,站在一旁的陈景生忽然说道:“正面不打,我们可以打一些敌后呀。”

孙继直和李连山齐齐看向陈景生。陈景生顿时有些尴尬起来,他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李连山问道:“你是说,打破袭?”

陈景生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我观察敌人一整天了,他们今天一天都在忙着假设电报线,很显然他们开始注重通讯工事。如果我们派出一支小队绕道敌后破坏他们的电报线,那他们今天一天算是把忙活了。”

李连山赞叹道:“好主意,这个可以一试。”

孙继直“嗯”了一声,说道:“既然如此,今天先去探路,明后两天咱们就搞一搞他们的后方。陈景生,这个任务我交给你,你可以胜任?”

陈景生自从黄埔军校三期毕业之后,一直渴望着亲临战场表现一番,到目前为止他的手枪还没打过一枪,自然早有蠢蠢欲试的想法。他“啪”的一声立正,郑重其事的说道:“团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我是通讯队队长,该怎么破坏通讯线我最了解!”

粤北的战事磨磨蹭蹭拖到了十一月五日,征南军在蛇岭跟粤军第七团僵持了一天,直到今天早上,侦察兵探知了粤军第八团和第九团的动向,这才准备发动进攻。经过两天的着重侦查,乐昌县发现粤军第八团竟然又退回了仁化县郊区,而第九团依然在乳源县按兵不动。

可见粤军第八团原本是打算援助乐昌县,结果发现乐昌县一天都没坚持下来,就让南征军全境攻克,索性退回仁化县以求自保。也许江西的局势让粤军感到更加担忧,所以才分兵应付东北一线。

这天中午,征南军热身似的向蛇岭粤军阵地打了几轮炮。

粤军没有主动出击,只是在判断征南军炮兵位置之后,同样以炮兵压制了火力。

只可惜粤军的大炮数量没有南征军多,双方相互炮击之后,显然南征军的火力更占上风。

经过一下午的炮战,南征军并没有派出部队发动突击,因为蛇岭一带的地形实在太崎岖,还需要一段时间绘制地形图。乐昌一战之后,南征军的进度放慢了许多,各级将领表现出老练的一面,步步为营,慢慢推进。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十一月五日是征南军最后一天舒服的日子,从这一晚开始,征南军将永久失去了主动权。

陈景生完全不曾料到,他在这晚发动的破袭战与第八团、第九团完成了一次天衣无缝的配合默契。第八团并非是南征军侦查到的退回仁化县,仅仅是派了一个营制造出撤退的假象,主力部队早已急行军直扑南征军后勤中转地老坪石镇。

至于第九团,这几天确实一直蛰伏在乳源县没有任何动静。直到今天早上接到命令,从乳源县开拔向老坪石镇挺进。第九团比第八团开拔要晚两天时间,行军的路程也要比第八团长远,预计抵达老坪石镇时,八团已经拿下这里。第九团的任务是策应第八团,完成对南征军的战略包围。

蛇岭南征军主力的电报线遭到严重破坏,再次与后方失去联系,天亮之后派出通讯工兵沿着电报线去检修,发现破坏的程度几乎要重新拉五里长的线路才能修复。

通讯工兵当时就放弃了。他们昨天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勉强假设了三里长的线路,与附近一个小镇子的驿站衔接上,现在可好,直接让人破坏了五里长的线路,这还怎么修?

前线的部队只好再次改用无线电配合通讯骑兵。这样一来通讯存在一定的延误,乐昌县与前线的情报无法同步。

【谢谢各位大大的支持,这章刚从医院体检回来码完,定时发布。身体有些不适,最近写作受到影响,不好的地方还请各位大大见谅。相信很快会过去的,希望各位大大能继续支持下去。谢谢了】

第306章,简约行为

广州,都督府官邸。

吴绍霆看完了几份十一月五日刊发的报纸,这些报纸都是昨天送来的,不过那会儿他没有时间去看。

前三天他一直在关注江西的局势,关于李烈钧战败的消息早在第一时间转发到广州,不单单引起了都督府内的一些震动,更是掀起了整个广州城的波涛巨浪。

江西讨袁军失利,意味着广东将遭到两省北洋军的威胁。许多怀疑论者在这个时候再次活跃起来,到处鼓吹吴绍霆必败、广东要遭受亘古未有的兵灾。吴绍霆花了两天时间,指派特勤处和警察局到处去抓捕这些祸舌,其中一些人是前不久遭到都督府打击的商界人物,还有一些则是北洋军收买的细作。他对这些人没有任何留情,全部捆了石头丢进珠江里去了。

广东军政府新闻部策划了好几次新闻,总算把这一轮恐慌遏制在胚胎之中。

吴绍霆现在很需要一份战报来提高全省的士气,而问题恰恰就出在这里,开战已经过去八天时间,参谋总部竟然没收到任何进展,广州这边依然停留在乐昌防线大战这一消息上。“十月三十一日粤军第七团在乐昌阻击南征军三个团兵力,鏖战一夜,未让敌人突破防线”,之后的战况便含糊不清了。

最近几天的报纸少有报道粤北的战事,更多的消息都放在江西和福建两省上。

吴绍霆放下了报纸,端起茶杯一饮而尽,随后起身从居所前往参谋部。

参谋部人来人往,自从开战以来,何福光前后让侍卫处一共增派了十八名侍从官协助打理公务,单单在电报室侯着的人数已经增加了两倍之多。

二次革命进展到今天,国内的目光渐渐全部转移到了广东。

参谋总部每天要与四川、广西、粤北、上海、福建等省保持频繁联系,以确保得到最新的情报。几乎在参谋部工作的官员,每天包括吃饭在内只能休息最多五个小时。

何福光双眼血丝密布,他正在听取情报处汇报江西李纯部的动向。

吴绍霆走上前跟着一起听了一阵。李纯在击溃李烈钧的残部之后,本人在当天返回南昌主持善后大局,同时整顿全省军务。林虎在李烈钧兵败的次日通电下野。如今江西全省皆掌握在北洋军之下。

江西的战争打响之初,李纯只带了第三镇一个标兵力南下,可是战事结束之后,经过改制番号之后,全省北洋军已经有两个旅和两个团的编制,合计兵力一万二千人。

第一混成旅原是北洋第三镇第七标,如今独立出来,成为江西陆军第一旅。第二旅是原江西陆军第二师,后经改制为旅。另外两个团都是本省旧军新编而成的部队。

这些部队都是李纯一手经营出来的嫡系部队,除此之外尚且还有李烈钧、林虎的残部以及江西陆军第九师等待整编。严格的说,江西省内可调遣的军队已经超过一万九千人。

北京政府前天刚发出消息,拟准由李纯升任江西都督兼长江中游总司令。委任命令早已经印成文本,只等着袁大总统签字生效。

只是袁大总统一直把文件压在案头,迟迟不肯签发下去,并非舍不得或者不信任,而是袁大总统故意用这个职位钓着李纯,敦促李纯尽快挥兵南下摆平广东。

放在的前线带兵的将领没有一个是省心的,就像曹锟足足在长沙闲养了三个月,若不是袁世凯故意把汤乡茗放下去,曹锟岂能像今天这么积极?

听完情报处的汇报和分析,何福光挥了挥手让情报官员下去。他早就知道吴绍霆站在身后,不过并没有急着打招呼,这时才转过身来略微行了一礼。

“韶关那边有什么消息吗?”吴绍霆问道。

“昨天晚上来了一份电报,南征军被第七团挡在乐昌县外。第七团能坚持到今天,算是出乎意料了。”何福光说话时不带任何赞美,反倒有几分疲倦。

“是吗?一个团挡住了北洋军四个团?”吴绍霆有些诧异。

“我也觉得有些奇怪。不过,或许是萧耀南不想现在就打得太激烈,希望等到江西方面发兵之后再左右开弓。”何福光推测的说道。

吴绍霆听到这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虽然他还是觉得有一些疑点,可何福光的分析也有道理。他相信莫擎宇不会发一份虚假电报来欺骗自己,这个罪名谁都担当不起。

“江西方面的情况如何?”他把话题转移到第二个环节,如今除了粤北的战事,最让担心的还是江西。江西的情况甚至比福建更值得关注,福建势力错综复杂,李厚基没那么快能响应中央政府的命令,而江西已经让李纯平定,随时都能挥师南下。

“情报处这几天一直在搜集确切的消息,李纯在赣州跟李烈钧决战之后,在赣州留下了两个旅,这个架势摆明很快就会南下了。我原本还推测李纯会像曹锟一样,最起码将省内的军队整编一番,看来他是没有这个打算了。”何福光深沉的说道。

吴绍霆慢吞吞的点了点头,神色沉思,喃声的说道:“两个旅少说九千人,如果这个月内即开拔南下,我广东着实有难了。”

何福光没有理会吴绍霆的担忧,他迈步走到参谋部大厅的北墙前,拿起一根指挥鞭在手掌上轻轻敲了敲,不疾不徐的说道:“不管难不难,只要能把北洋军全部赶到韶关,利用海军的炮火打这场战争,尚且有胜算可言。正如都督这几日一直迫切所需,我们现在需要一场胜利振奋军心民心,只有军民齐心,方才有坚固的防线。”

吴绍霆叹道:“现在只能等第三师拿出成绩来了。”

停顿了一会儿,他又问了道:“李烈钧现在可有下落?”

何福光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戒备之意,他冷静的问道:“都督,这个时候我们哪里还有闲工夫理会李侠如。想必他已经秘密前往上海了!此役若胜,他是英雄;只可惜此役失败,他只能沦为国贼了!”

吴绍霆看了何福光一眼,他察觉出何福光似乎是以为自己在打李烈钧的主意,就像对待广西刘震寰、刘谷香和湖南焦达峰一样,意图收罗这些革命军领袖为己用。事实上他能扶持刘震寰、刘谷香,也能收留焦达峰,可从来没想过拉拢李烈钧。

李烈钧是一个务实的强权者,务实和强权合二为一的人物是最难应付。李烈钧显然有自己的思想和行事手段,绝不会甘心寄人篱下、受人摆布。

吴绍霆甚至有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今后自己发展的路上指不定还会与李烈钧交上手。

他长长的舒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只是随便问问。好歹李烈钧是革命阵营举足轻重的人物,最起码要知道他是生是死。”

何福光想要说什么,吴绍霆接着又道:“好了。先不管江西方面。黄克强在江苏战败有些时日了,陈竟存、李福林、关嘉善还有黄明堂四人还无消息,实在让人着急。”

“上个月我已经通知上海站留意第二师的诸将,目前唯一有确切消息的只有黄克强。月初他在上海与孙中山见了一面,随后被安排前往日本了。”

“什么?黄克强去日本了?这个消息是什么时候的,为什么没人告诉我?”吴绍霆立刻严肃了起来。他一直很纳闷,黄兴到上海之后上海站或者国民党肯定会来电报告知安危,可过了这么久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今天何福光却突然提及此事,很显然何福光早先就知道这个消息。

“哦,这个消息也是前不久才发到广州。那天邓副官准备告知都督,不过我让邓副官搁下来了。”何福光脸色很镇定的说道。他虽然感觉到吴绍霆的情绪激动,可打心底不认为自己这么做是错误的。

“什么?”吴绍霆脸色立刻带上了愠怒,几乎是用切齿的语气质问了道,“你让士元不告诉我这个消息?你!”

他竟没料到何福光竟敢指使自己的副官,总参谋长什么时候敢僭越如此!

第307章,鼓舞民心

“都督,黄克强如果想联络我们,南京失陷的当天他就已经联系了。广州也是在黄克强离开上海前往日本之后才接到的消息,可见国民党也不打算通知这个消息。这是为什么,难道都督你还不清楚吗?”何福光语气铿锵有力的说道。

吴绍霆脸上依然十足的愠色,冷冷的盯着何福光,但是一时间却没有开口。

何福光接着说道:

“黄克强战败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可是他把咱们革命粤军第二师给丢了,这就是不可原谅的耻辱!黄克强他有自知之明,所以才没脸联系广州,就这么悄悄然去了日本。显然宋先生是在帮黄克强,所以上海方面也迟迟不发消息。我之所以让邓副官不告诉都督,一则认为事已至此,已无意义,都督毋须为此操神;二则是为都督保留一份威严,都督要是知道黄克强去了日本,一定会想法设法去联络,一个置部下于不顾的败将,根本没资格得到原谅。”

吴绍霆阴沉着脸色,他继续沉默了足足一分钟,随后近乎冷酷的说了道:

“崇石,你要清楚一件事,纸是包不住火,你不想让我知道这个消息,可我现在还是知道了。所以,我要你给我记住,这次我不追究,但是你如果还敢有一下次自以为是,可不会想今天这么简单了。”

何福光怔了怔,原本镇定的神态终于有了松动。他心中很不服气,自己一心一意为了广东的利益,倒头来吴都督却根本不领情,这种良苦用心付诸东流的郁闷,怎能轻易的顺下这口气?不过他也很清楚吴都督这次是真的怒了,此时此景不便再多言,只好缄默不语,把一腔怨怒吞进肚子里面。

吴绍霆接着向参谋部值班侍从官长交代一句,但凡有最新情况立刻送到他的办公室,之后没有再多看何福光,直接离开了参谋总部。

回到行政办公厅的办公室,吴绍霆叫来邓铿,将邓铿批评了一顿,加强语气的叮嘱邓铿,他是都督副官,不是参谋副官。邓铿没有任何辩解,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吴绍霆教训过后表示自己记得了。

三天之后,韶关传来了第一份捷报。

李耀汉团顺利包围老坪石镇,截断从湖南输送到前线的运输线。南征军在老坪石镇驻扎着一个团部、一个步兵营和三个后勤营,面对突如其来的敌人,虽然打了一场顽强的反击战,可是由于老坪石镇地理太过狭小,部队在里面完全张不开手。

相反从外围发动进攻的粤军却得心应手,所有炮弹、重机枪几乎不用太费神去校准,居高临下压着镇子猛打即可。

战斗从八日一直打到十日,粤军发动了几次突击,可惜没能成功。

老坪石镇的南征军知道自己的位置十分重要,不敢轻易丢掉这里,各级指挥官凭着一股毅力,勒令全军死守到底。同时还不断向郴州、宜章县和乐昌县发去求援电报。

尽管老坪石镇的战局相持不下,可是粤军明显占据了上风。对于第三师来说,李耀汉不需要那么快歼灭老坪石镇的敌军,留着一口气慢慢钓着。只要宜章县、乐昌县敢派援军,在侧翼策应的第九团就能灵活出击,要么围点打援,要么调虎离山。

老坪石镇的重要性时时刻刻都会牵连后方和前方的军心,如果一举歼灭了老坪石镇,弄不好前线会选择孤注一掷。相反围而不歼,不仅能扰乱敌心,更是打出一场绝妙的心理战。

吴绍霆在都督府官邸书房接到这份电报之后,一眼就看出第三师战略布局的精妙。他先高兴了一场,但随后又仔仔细细把整个战报读了一遍,不由发现其中疑点所在。

“乐昌县十一月之前就丢了,那为什么十一月六日参谋部接到的汇报,说乐昌县还在坚守当中,这是怎么回事?”吴绍霆对送来电报的邓铿问了道。

邓铿脸色有些尴尬,仅仅迟疑了片刻,随后坦白的说道:“刚才何参谋长拿到电报时,也感到疑惑,所以亲自去了电话到韶关第三师师部。”

吴绍霆表情平静,没有打断邓铿的话。

邓铿接着说道:“第三师莫师长回复,他确实在十月三十一日私自下令,命令第七团从乐昌防线战术撤退,诱敌主力深入蛇岭。莫师长也承认从十一月一日开始到今天,他一直在谎报军情,隐瞒乐昌县撤退的消息。”

他说完话,仔细看着吴绍霆的脸色变化,心中甚是担心。他打心底不认为莫擎宇这么做是严重过错,要说谎报军情确实是天大的忌讳,可莫擎宇也是碍于吴绍霆之前做出的最高战略指示,为了确保新的战术得以施展,不得不出此下策。

想到前天吴绍霆因为何福光隐瞒消息而发了一通脾气,邓铿现在也不敢多想什么,只希望吴绍霆能从轻发落。

吴绍霆默然许久,脸色阴晴不定,仿佛内心在做着激烈的辨析。

邓铿等了一会儿,见吴都督还不做声,忍不住开口劝说了道:“都督,这次莫师长确实情有可原………”

吴绍霆抬了抬手,打断了邓铿的话,轻叹一声之后慢悠悠的说道:

“这件事我心里有数,我不会笼统的去评价莫擎宇的对错。这件事要一分为二来看待。将在外必然要有独断的指挥权,这是不可否认的,作战的目的是为了取胜,很多时候过程是可以不计较。所以我想客观的先批评莫擎宇一点,他不应该用‘私自下令’这个词,他是师长,他的命令就是命令,不存在公或私。”

听到这里,邓铿心中稍微松了一口气,看来吴都督并没有要重罚莫擎宇的意思。

吴绍霆又说道:“他的战术布置的很漂亮。当然现在下定论还为时过早,一切还要看结果。唯一有一点我不能容忍,那就是谎报军情,这是军中大忌,是所有将领都不可以跌破的底线。”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的语气明显加重了一层。

邓铿试探的问道:“都督,您打算怎么处置这件事?”

吴绍霆淡然的舒了一口气,脸色又渐渐恢复平静,轻松的说道:“告诉莫擎宇让他好好的打,除了谎报军情这一点让他给我小心,其他的公事公办,该赏即赏,该罚即罚。”

邓铿似乎有些没听懂,再次问道:“都督,您说的让他小心一点,是口头警告,还是秋后算账?”

吴绍霆回答道:“打得好就口头警告,打得不好就秋后算账。”

邓铿缓缓点了点头,道:“明白了。”

当天下午,吴绍霆又接到了一个好消息,上海方面将一笔八十万的革命经费通过花旗银行转账,成功发到了广东都督府财政部。这笔款项是孙中山、宋教仁等革命志士花了一个多月积极奔走筹集到的捐款,为此不少仁人志士蒙受牢狱之灾。

随同这笔经费的附言上,孙中山亲自转告吴绍霆,望广东革命粤军能竭尽所能,坚守讨袁革命的大旗。

吴绍霆拿到这笔雪中送炭的款项之后,心中感慨不已,革命党人总算没有食言。傍晚时,他让新闻部召开了一次发布会,连同革命粤军在前线成功包围入侵敌人的消息,和这笔孙中山资助而来的革命款项,发表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鼓励全省坚持到底。

第二天一大早,广东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立刻刊登了这次发布会的内容,全省人民在革命精神和战事告捷的熏陶之下,总算从低沉的阴影中渐渐走了出来。

学生团体和商人们自发组织捐款,学生们还趁着周末,组织文艺团在街坊广场上义演。广东军政府上个月发行的二百万公债,也渐渐增加了购买量。

后方的民心鼓舞,直接牵动了前线的军心士气。蛇岭的第七团顽强的与南征军主力打了两场硬仗,双方各有退让,但是战场上的平局对于第七团来说就是胜利。

第308章,第二师回归

对比广东的热闹气氛,郴州前敌指挥所内有了鲜明不同。

萧耀南沉得住气,可是曹锟已经连续几番勃然大怒。乐昌县告捷的贺电才发去没多久,南征军竟然陷入了粤军的战略包围,后勤线被切断,主力军又无法突破蛇岭,在这么下去四个团那可是有去无回的下场。

纵然每次曹锟的回电都是破口大骂,可是萧耀南还是不断的催要援军,否则南征军就真的被困死在广东了。

萧耀南这次是幡然醒悟,在挥师南下之前他信誓旦旦的向曹锟保证,横扫广东不需要很多的兵力,只用现拔现调即可。现在他才发现,自己太高估自己,也太低估粤军。

征南军在粤北陷入困境时,曹锟在汤乡茗的面前也陷入了困境。他嘴巴上虽然痛骂萧耀南不已,可内心深处依然在思索着解决问题的办法,自己在湖南都待了快半年时间,怎么可能就这么让汤乡茗夺了地盘。

开战之初,曹锟也隐隐约约觉得调给萧耀南的兵力不太充足,想想李纯在江西混的风生水起,关键是第三镇背后的段祺瑞力挺李纯。只可惜第一镇的何宗莲跟曹锟关系不熟,只顾着在湖北舞刀弄枪,以至于曹锟三个月时间只编了五个团的兵力。

曹锟现在很苦恼,一方面无颜向湖北司令部求援,另外一方面又必须尽快筹兵支援征南军。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在湖南省内到处搜刮资金、强拉壮丁,同时把株洲、湘潭等地原属谭廷闿的部队征调过来。

到了十一月底时,长沙总司令部总算仓促的编了两个杂牌团,派给萧耀南的去支援粤北的征南军。这两个杂牌团全部没有满编,武器弹药也不充裕。萧耀南接手之后简直哭笑不得,这种战斗力的团岂不是丢北洋军的颜面吗?

曹锟给萧耀南去了一封电报:

“此番对粤用兵,非我第一镇一己之事,盖因大总统所划之谋定,是以四省合围粤地,如今何以独我湖南一处使力?江西事息,李司令自当发兵助力。前线之事我托付汝,汝欲求精锐之援,或可与李司令电联,或可与闽军协商。我处后方为协调而统筹,前线作战之事汝须尽心尽力,勿负吾托。”

萧耀南知道曹锟的意思是让敦促江西、福建一起发兵,这种事原应该也归曹锟负责才是,如今曹锟推给自己,可见长沙方面与汤乡茗的角逐愈演愈烈。

他是顾不得长沙的情况,当务之急还是发兵救援部下才是要紧。

当晚萧耀南与江西司令部取得联系,语气恳切的向李纯说明利害关系,望李纯尽早发兵来援。李纯回电称,所部正在筹集最后的战略物资,不日即南下与南征军会师。

这个“不日”一词让萧耀南很是不快,足见李纯还是没有确定南下的日期。无奈之下,他只好将手里的两个杂牌团重新整顿一番,把武器装备尽量装配齐全,然后亲自带兵从郴州出发,抵达宜章县坐镇前线进攻。

战事打到今天,南征军在粤北的形式每况日下,他再不亲自出马扭转局面,这个责任可是背负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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粤北的战事对粤军来说进展的很顺利,第七团、第八团和第九团成功压制住了南征军四个团的兵力。十五日时,乐昌县迫于物资短缺,不得不派出援军去打通老坪石镇的供给线。结果援军在半路上遭到第九团的伏击,付出惨重代价之后退回乐昌县。

宜章县的留守部队在老坪石镇催了足足五天之后,也勉强派出两个营的兵力赶往支援。

然而这两个营刚刚跨过省界,全军上下还没开一枪,结果又接到紧急命令火速返回宜章县。因为在援军出发之后,粤军第十一骑兵团在先前一个野战连引导向,从丘陵深处绕道进入敌后,趁着宜章县空虚时,发动了一次大突袭。

只一个晚上,宜章县七座军用物资仓库被烧毁了六座,因为派出援军前往老坪石镇,导致宜章县几乎无兵可守,粤军骑兵团突入时如入无人之境。

粤军骑兵团团长李文范没有占领宜章县的意思,天亮之前率部撤离,利用骑兵的机动性能,来如急火、去如清风。当萧耀南亲自从郴州率部赶到宜昌县时,这里几乎只剩下一片狼藉,后勤总部一个军官都没了。

看到这般情景,萧耀南想哭的心都有了。

不过萧耀南知道这一仗就算再艰难,也必须义无反顾的打下去。他和曹锟的前途几乎都押在对粤作战上,更何况前期的损失可以咬紧牙关忍过去,只要江西和福建发兵进攻,整个大局迟早还会掌控在北洋军手里。

十八日时,乐昌县两个骑兵营为萧耀南扳回了一点颜面。坐镇乐昌县的团长经过一番侦查,总算摸清楚第九团的屯兵之处,决定打一场奇袭战。派出城中所有骑兵趁夜出发,直扑第九团团部。

这一晚对第九团来说太过惊心动魄,第九团着实没有料到南征军会主动偷袭,仓促之下团部险些全军覆没,团长许海英都亲自披挂上阵阻击敌人。就在千钧一发之时,附近的营部赶紧抽调部队前来支援,前后夹击之下,总算败退了这支敌军。

虽然这次奇袭未能成功,可是同样给与粤军一次打击,或多或少振奋了一些士气。

从月初到今天,蛇岭的战事越来越胶着。南征军原本有超过粤军的战斗力,只可惜从十五日开始后方中断了军火供应,到今天二十五日,连粮草都供应不上。早先老坪石镇出事时,蛇岭这边因为电报线遭到破坏,未能第一时间掌握情报组织回救。

等到接到消息时,粤军战略包围已经完成,回救也无济于事。

更重要的是,失去后勤物资不说,又失去了军心士气。双重打击之下,战斗力锐减。

连续发动了十多次进攻,竟然都让第七团给挡下来了,兵力反倒伤亡不少。

粤军第七团的姿态十分明确,敌人进攻就凭据工事防守反击,敌人不动自己也不动,敌人撤退则尾随追击。南征军面对这样无奈的作战,退无可退、进无可进,再过一段时间如果还没有支援,部队就活活的被困死在山沟里。

广州码头在这一天与众不同,许多老百姓聚集在码头岸边,怀着期盼和悲恸的心情,等待着从福建开来的一艘邮轮。学生自愿组成欢迎队,捧着一束束红白相间的花卷,在瑟瑟秋风中排成整齐的队形。军政府的许多官员在都督吴绍霆的带领下,站在码头泊位的第一排,他们穿着正式的公服,每个人的表情都十分庄重。

一个月前,革命粤军第二师幸存的官兵经过几番周折,从南京历经千辛万苦来到上海,又从上海乘船广东。结果货轮在福建让李厚基的海军扣押了下来。

张勋和吴佩孚攻克南京之后,收缴了革命粤军第二师所有的美式步枪,并且打算将这支部队强行改编。然而粤军士兵思乡心切,多次出现逃兵。没过多久,粤系军官又发出联名信,要求发还路费遣散他们回家。

吴佩孚深知这些粤军士兵不会为自己卖命,强留只会殃及池鱼,又不能全部处死,索性卖了一个人情,发了路费让他们各自回家。

于是第二师残部集合一处,来到上海雇了一艘邮轮返回广东。可是邮轮刚刚路过福建时,正好是曹锟出兵广东之际。第二师残部虽然所剩无几,可毕竟是一支生力军。李厚基接到段祺瑞命令,勒令不择手段阻止该部返粤。

这个命令原本是让李厚基击沉邮轮,可是李厚基顾全福建省内尚有革命军势力,以免闹出严重的后果,所以仅仅只是扣押了第二师残部,并且严令封锁消息。

马锦春奉命出使福建,一开始也不知道这个消息,在许崇智司令部待了大半个月,直到六天前才偶然得知这一消息,当晚即发电报回广州告知吴绍霆。

吴绍霆获知这个消息,当天就与李厚基取得联系。

虽然广东正与北洋政府处于交战时期,李厚基是北洋军出身,但同时也是福建地方政府的首脑,吴绍霆以广东政府的名义联系福建政府并无不合适。

经过一番磋商,吴绍霆动用各种手段敦促李厚基放任,甚至威胁派出海军与福建决战。

李厚基本来没打算长期扣留这批粤军士兵,花钱花粮养一批随时都有可能引发危机的人,真正是吃力不讨好。如今扣押这批士兵的事情已经败露,不管吴绍霆是否真的会跟福建决战,但如果吴绍霆以此为借口,策动许崇智和福建革命党人造反,那才是严重的问题。

最终,李厚基答应无条件放人。

第309章,叙旧

今天广州码头上肃穆等待的人群,正是为了迎接这支出省推动革命事业的粤军回家。

在场的老百姓当中,几乎有一大半人在期盼着亲人归来。革命粤军第二师一去就是十一个月,多少父母妻儿日日夜夜的思念和担忧,泪水代替言语,只有数不清道不明的伤悲。只可惜,他们当中将会有五分之四人等不到亲人归来,每个人都希望牺牲的是另有其人,然而现实永远是残酷的。

随着一声低沉的汽笛声从远处飘来,一艘大型邮轮的巍峨身躯划破海湾的雾幕,缓慢的向码头靠来。最后的时刻让很多牵肠挂肚,一些妇女已经忍不住开始啜泣。学生团体在统一的指挥下举起了手中的花束,向远方沉重的挥舞着。

十几分钟过去了,邮轮终于靠岸,船上和岸上的工人们忙碌了起来。

经过一番准备,船舷的挂梯放了下来,另外一边衔接船舱的门也打开,由一块舢板架接。

吴绍霆带领一众官员走上去,他知道从挂梯上走下来的是住在一等舱和部分二等舱的旅客,相信应该是革命粤军第二师的军官。至于另外一边舱门,则是直接与三等舱连接,从这里走出来的都是普通士兵。

第一个从挂梯上走下来的人正是陈炯明,他穿着一身泛旧的军服,整个人消瘦了一圈,下巴上的胡子似乎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整理,只有头发在下船之前稍微的沾了水梳理了一番。他步履蹒跚,几乎要扶着挂梯扶手才能行走,俨然如同遭受数十年牢狱之灾的人。

陈炯明早在甲板上翘首以待停船时,双眼不知不觉红润了起来。当他走下最后一格挂梯的台阶,踩上这阔别十一个月之久的故乡,泪水如同不禁潸潸而下。

吴绍霆快步走上去,郑重的抓住了陈炯明的手,他受到这一幕的感染,心中对这些为了革命事业奋不顾身的广东男儿们感慨不已,脸色庄重而感动。

“竟存兄,真是辛苦你们了……”

早在心中酝酿许久的话语这个时候仅仅只有一个开头,剩下的话让哽咽的情绪堵在了喉头之中。他实在没办法再冠冕堂皇的说一些废话,只能用力的握着陈炯明的手,发自肺腑的摇动着。

“都督,炯明丢了广东的脸面,丢了粤军的脸面,实在是无颜面对家乡父老!”陈炯明声音很是嘶哑,一个历经战火的大男人,在这一刻竟然激动的颤抖了起来。陈炯明极力的想保持自己的神态,可是突然爆发的情绪感触让他没办法坚持。

“竟存,你千万不要这么说。第二师是我们广东的骄傲,是我们革命粤军全军的楷模,你们为中华民国的成立打出了最有力的一战,在历史的篇章之中,第二师必然会代表广东留下精彩的一笔。”吴绍霆肃然说道。

“都督……”

这时,侍从官走上前送来了一套崭新的冬装军袍。吴绍霆亲自接过军袍抖开,为陈炯明披在了肩膀上。他重重的拍了拍陈炯明的肩膀,脸色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随后开口说道:“竟存,广东现在不算太平,不过你放心,你们第二师远征归来,自当好好休整。等过段时间粤北战事缓和下来,我们再共商重组第二师的大计。”

陈炯明点了点头,正色的说道:“一切听从都督的安排。”

这时,紧随陈炯明之后上岸的是关仁甫,而关仁甫身后的军官吴绍霆几乎都不认识。

关仁甫的情况比陈炯明更糟糕,他身上穿着的军服还是年初北伐的那一套,破了好几个洞,有的打上了补丁,有的就这么无暇顾及。胸口和臂膀的地方还有许多干涸已久的血渍,让人触目惊心。

他的手掌让子弹打穿了,黑漆漆的伤疤占了小半个掌心,这个伤让他的三根手指永久失去了知觉。他的脸颊也有一道刮痕,让原本正直刚毅的容貌显得十分狰狞,那是攻打南京时让清军的炮弹碎片造成的。

吴绍霆上前与关仁甫握了握手,艰难的说道:“嘉善,你受苦了……”

侍从官也送上了最新的冬装军袍,吴绍霆亲自为关仁甫披戴而上。

一番煽情的寒暄之后,吴绍霆向关仁甫问了道:“李福林和黄明堂呢?”

关仁甫沉重的叹了一口气,脸色露出了一股忧伤,一时没有说话。

吴绍霆心中已经猜出了大概,他再次看向陈炯明,想要听到确切的消息。

陈炯明的神色与关仁甫一样忧愁,他低沉的说道:“在攻打徐州的时候,黄明堂牺牲了。李福林兄弟是在南京陷落之后,张勋要强行收编我们时,跟张勋发生了口角冲突,让张勋的侍卫给杀害了……”

吴绍霆捏紧了拳头,神情骤变,咬着牙说道:“这个仇,迟早要报!”

关仁甫和陈炯明对视了一眼,两个人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们在福建的时候已经听说了广东的情况,就目前看来别说为李福林和黄明堂报仇,广东自身尚且难保。当务之急更应该加进应对北洋军入侵才是。

与陈、关人见过之后,吴绍霆又与其他军官简略的见上一面,一一的向他们道问了一声“辛苦”。最后,他带领都督府的官员来到另外一边,向那些出征归来的粤军士兵们慰问了一番。他没有发表慷慨激昂的讲话,这个时候说什么话都不能表达自己的心情。

他目光缓缓的扫过全场,这些如同逃难归来的粤军士兵们,承载着革命事业的重要里程碑,自己是永远不会忘记他们。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郑重的说道:“诸位同志、兄弟,我吴绍霆……向你们鞠躬道谢。”

他说完,立正弯下了腰。他不得不承认,这一次自己没有任何做作之心,无论是语言还是动作,都是发自内心的感慨。

站在后面的都督府官员们也一同弯腰鞠躬。

面对广东省最高领导人的这般大礼,不仅第二师的士兵们震惊了,就连在码头外围迎接的老百姓、学生等人群同样惊呼不止。记者们伸长了脖子记录这一幕,镁光灯纷纷鸣响。

半个小时后,广州预备役司令部派来的马车和医护人员,将第二师士兵全部接到了东郊军营休息,所有前来认亲的军人家属都安排在东郊军营进行。吴绍霆特意吩咐,所有认亲的家属提供免费午餐和临时休息地,亲人阵亡者每家发放三十块的抚恤金。

第310章,打垮萧耀南

这一天吴绍霆都很忙碌,从码头返回之后,他在都督府给陈炯明和关仁甫安排了临时住所,又让他们好好梳洗打理了一番。吃过午饭之后,他便与二人详细谈论了革命粤军第二师这十个月的历程。

陈炯明和关仁甫轮流讲述了出征到败北的整个过程,吴绍霆很少打断他们的话,大多时候都是默默的倾听。到最后叹道黄兴丢下部队离开南京时,这个话题让气氛显得尴尬了不少。

关仁甫叹了一口气,忧虑的说道:“黄师长并不是不负责任,我们进攻徐州的时候,黄师长每天都坚持在最前线,他一直心怀着对革命的信心。只是到后来可能发生了一些变况,让黄师长心神不宁,甚至动摇了他一开始的雄心壮志。”

吴绍霆注意到关仁甫用了“可能”这个词,他表情保持着平静,心中却有一种伤感。

陈炯明看了一眼吴绍霆的脸色,接过话来说道:“克强先生选择出走,其实也是一种无可奈何的被迫之举。当时全国讨袁的形势正处于低谷时,整个局面十分不利,面对当时的困局,克强先生实在找不到出路,所以才出此下策。”

吴绍霆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置可否的说道:“克强先生的为人我是深知的。只是,纵然我不责怪埋怨,可是下面那些人很难释怀。克强先生是以湖南人的身份领导我们粤军,结果却把部队给丢了。只怕日后很难再取信我广东同仁。唉!”

陈炯明无奈的摇了摇头,不知道该作何续话。

关仁甫思索了片刻,又道:“其实,黄师长一开始不是很赞同这次讨袁之役。孙中山以宋循初先生遭遇行刺为导火索,又以袁世凯独裁专横为理由,这对克强先生来说并没有足够的说服力。循初先生遭到行刺也不是第一次了,幕后凶手不一而论,好在以前大多化险为夷。这次循初先生遭遇行刺只是受了点伤,并无大碍。克强先生一直认为当依法追查凶手,而孙先生却主张武力讨伐。说到底,克强先生与孙先生的意见还是有矛盾的。”

陈炯明听到这里,下意识向关仁甫使了一个眼色。

关仁甫怔了怔,随即收声不再多说下去。

吴绍霆自然捕捉到了两个人的细末环节,他看得出陈炯明同样知道黄兴与孙中山之间的矛盾,但是陈炯明为了顾全大局,不希望自己看到革命阵营的裂痕,所以才阻止关仁甫谈论这件事。

可是陈炯明并不知道,要论其对黄兴和孙中山关系的理解,吴绍霆比他们二人更加透彻,他可是亲自去过上海救下宋教仁的。

他没有刻意去拆穿这件事,反正事情已经过去,黄兴为什么丢下部队不顾而只身出走,已经不是那么重要的问题。

“好了,先不说这件事了。克强现在在日本,有机会应该跟他联系。不管怎么样他都是我们坚定不移的好伙伴、好战友。”吴绍霆说道。

陈炯明和关仁甫相继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震之,如今粤北战事进展如何?若是需要我们出力的地方,我们一定在所不辞。”陈炯明郑重其事的说道。

“你们刚刚归来,先好好休息一阵再说。粤北那边情况还算明朗,现在最关键的是该如何打破江西和福建的威胁。不过这些事你们也不用操心,我身为一省都督,自然会带领全省打好这一仗。”吴绍霆颇有气势的说道。

沉默了一会儿,陈炯明微微叹了一口气,用一种踌躇的口吻说道:“有一些事,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吴绍霆笑道:“竟存,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话吗?直说吧。”

陈炯明于是说道:“其实在南京的时候,克强先生一直在担心一件事,他曾经不止一次跟我说,战争容易挑起却不容易结束,真不知道这场战争要怎么样才能走到尽头。当时我没有多想,可是今天我偶然联想到了我们广东省的情况,不禁有些感慨。自广州首义以来,省内战事接连不断,到今天非但没有缓和,反而越演越烈,真叫人心伤。”

吴绍霆耐心的听完陈炯明这番话,他意识到这个时候的陈炯明潜意识当中已经萌发了“联省自治”的影子,陈炯明希望广东偃旗息鼓好好发展,而不是一味的陷于战事之中。他一直很欣赏联省自治的政治方针,如果有条件他也希望停战养民,可显然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叹了一口气,深沉的说道:“竟存,战事是灾难,谁会希望灾难不断呢?我也不想广东的战事接连不断,等熬过这次之后,我会认真考虑你的意见。”

陈炯明点了点头,不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他也知道现在的时局说这些只是废话。

与陈炯明和关仁甫告辞之后,吴绍霆又前往了东郊军营,探望粤军第二师的士兵和他们的家属。今天的东郊军营气氛异常,有人欢喜有人愁,那些找到亲人的家属,自然感天谢地。可是同样在军营外面,仍然滞留了不少没能找到亲人的家属,他们相依而坐,抱头痛哭,场面十分悲伤。

吴绍霆一直在东郊军营待到天黑,他几乎向在场的所有家属慰问了一番。

刚刚回到都督府,侍从室匆匆送来了一份电报,情报处在下午五点时收到来自江西的消息,李纯的江西第一混成旅整装完毕,正式由赣州出发向广东而来。参谋总部经过分析,第一混成旅先头部队在五天之内即可抵达梅关,后续部队则会在之后的十天内陆续到达。

吴绍霆没有回到官邸,在前厅看完电报之后,直接赶到参谋总部。

何福光早已经指挥着参谋部忙碌了起来,通讯室与第一师来往的电报络绎不绝,协调应付江西北洋军的军务,参谋大厅的沙盘改了又改、地图测绘了又测绘,气氛甚是紧张。

吴绍霆走进来时,一个参谋副官立刻迎上来,向其介绍了目前的情况。

等参谋副官说的差不多了,何福光这才走了过来,接着说道:“江西第一混成旅是北洋第三镇的嫡系部队,装备精良,作战经验十足,旅长傅良佐是段祺瑞得意门生,江西第一战就是傅良佐亲自操阵。李纯平定江西刚刚一个月,即把自己的嫡系派出来,不难猜测,北京方面已经没有耐心了。”

吴绍霆脸色沉着,缓缓的点了点头,说道:“没错,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李纯这次下了血本,肯定是让上面催得急了。由此可见,福建方面很快也会有动静的。”

何福光叹了一口气,说道:“就目前看来,真正的大战马上就要开始,对我们来说压力很大,我们的兵力应付湖南、江西两声已经捉襟见肘,福建方面恐怕只能依靠许崇智和我们海军的拖延。”

“马锦春已经在福建快两个月了,许崇智既然聘请他担任司令部顾问,可见许崇智还是心向广东的。许崇智是广东人,他不会看着自己的家乡饱受北洋之祸。更重要的是,他也要保住自己在福建的地位。”吴绍霆最后一句话点破了许崇智的利益所在。

“不过我很担心,许崇智在福建只有不到三千人的部队,孙道人、徐镜清等人明显是要坐山观虎斗,这些人绝不可能支援许崇智的。李厚基有陆军又有海军,就算我们派出海军去支援,毕竟受兵种的限制,未必有很好的效果。”

“我们一开始战略布局就是拖,能拖多久是多久,拖得越久对北洋军越不利。这个战略现在也不能改变,必须坚持下去。”

“江西陆军第二混成旅也在进行最后的收尾整顿,情报处分析下个月月初第二混成协也会压入广东。第二混成旅的旅长最近刚刚调动,北京派了唐天喜来指挥这队人。唐天喜是老将了,也是袁世凯的心腹,可见大总统这次不达目标誓不罢休的。‘拖’的战略,前景堪忧。”

吴绍霆听完了何福光的话,陷入了一阵冗长的沉默。自从任命何福光为总参谋长之后,无论是在师部级还是在军部级,何福光每每分析情况都是那么悲观。不过他最需要的就是何福光这一点,时刻保持一股压力,警惕自己慎重处理任何事情。

“崇石,你说的没错,这次对我们广东来说是十分严峻的考验。我相信你应该明白,如果这一仗我们打赢了,可远远不止是代表革命阵营胜利的结果,更重要的是我们革命粤军在国内地位的重大提升。”

“都督,这一点我自然明白。而且我们现在也退无可退,只能不惜一切代价打赢这一仗。不成功则成仁。”何福光肃然说道。

“发电报给第三师,限期十天,让莫擎宇彻底打垮萧耀南的征南军。”吴绍霆突然话题一桩,极为严肃的命令了道。

第311章,南征军战败

莫擎宇接到命令之后,认真分析了粤北战局的突破点。他很清楚要想真正打垮征南军,必须一口气吃掉蛇岭的主力部队,这才是扭转整个战争的关键所在。可问题随之而来,第七团与征南军的主力可以对峙牵制,但没办法在正面上打败对方。

孙继直是一员勇将,可惜第七团的战斗力实在无法恭维。

不过摆在莫擎宇面前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调动韶关城内的教导二团支援第七团,联手击溃蛇岭的征南军。虽然教导二团比起教导一团要逊色许多,可是困在蛇岭的南征军已经有一个月之久,士气和物资早已匮乏,正是趁虚而入的大好时机。

次日一早,因为教导二团尚无团长,莫擎宇指派参谋长刘永浩带领教导二团,即刻前往蛇岭参与作战。

刘永浩在半夜时抵达蛇岭,与孙继直会了一面。

在天亮之前,两个人讨论了进攻南征军主力部队的方案,第七团和教导二团炮兵队组成正面进攻的火力网,刘永浩则带领教导二团两个营的步兵绕道侧翼发动偷袭。

清晨七点,教导二团炮兵队来到第七团炮兵队阵地就位,七点三十分准时开火。

尽管教导二团连夜行军未曾休息,可是长达一个月的养精蓄锐,早已按耐不住战斗的欲望。当孙继直带领第七团发动正面进攻时,教导二团马不停蹄的向南征军侧翼前进,直到正午总算到达指定地点。

刘永浩发出信号通知孙继直发动总攻,之后率部狠狠的向征南军侧翼冲击。

孙继直在正面战场上接到信号后,一边动员作战部队奋勇作战,另外一边甚至将两支预备队直接投放到战场上。

征南军困在山沟里遭受双重进攻,本来士气已经十分低落,面对眼前的情况不禁近乎绝望。早上时,各级指挥官还能勉强组织部下迎敌,可中午过后,侧翼凭空冒出了一大队敌人,几个山头的连级防区迅速崩溃,牵扯到整个防线的陷入混乱。

战斗前前后后进行了两天,粤军在十一月三十日早上终于击溃了南征军防线。

南征军一败涂地,仓皇的向乐昌县撤退。粤军一边收拾战利品,一边休整部队,于十二月一日开始向乐昌县挺进。

蛇岭大捷的电报也在这一天凌晨传到广州。吴绍霆甚是欣慰,他知道蛇岭一战只是一个开端,南征军主力的溃败意味着南征军全军失去了进攻能力。接下来只要顺利夺回乐昌,哪怕萧耀南亲征,也不可能再有回天之力。

很快,广东军政府新闻部开始大肆宣传蛇岭大捷,绘声绘色的描述了南征军溃败的过程。

军政府还特意从前线调回了几名战斗英雄,带着亮闪闪的奖章在省内各地配合宣传。

一时间,全省民心军心双双高涨。老百姓们并不知道江西和福建的情况,只知道革命粤军击败了北洋军,广东安宁的日子得意保全,工商农三界欢欣鼓舞。对于即将面对江西北洋军的革命粤军第一师来说,这个消息同样也是一剂强心剂,身为革命粤军最精锐的部队,他们自然不能让第三师小看。

萧耀南在宜章县听说前线失利,一整夜都没有睡上安心觉。他做了深刻的分析,认为这场战争自己已经失败了。虽然手里还有两个团的兵力,可是要想凭借他们来翻盘,简直比登天还难。对于他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不是翻盘,而是如何保证自己有一个体面的收尾。

他和曹锟算是栽在这场战争上,但并不意味着自己的前途彻底告终。

凌晨的时候,他亲自动手写了一篇检讨报告,详详细细罗列了这次对粤作战的失败之处。

除了列举种种战略数据和先天条件,他着重强调了以下一段话:

“伐粤之事,是以中央政府之名义,策清地方军阀之委实,我北洋军心齐整、武备齐全、战力雄厚。战湖南而湖南降,克江西则江西定,制江苏则江苏平。何以区区南疆久战不下,反而误陷困顿?盖因粤民上下齐心,粤军统一规行,我部内无援手,外无策应,故而我部难以寸进。不仅如此,我北洋军平定湘、赣之后,未有统一令司,前后有失协调,犹如虎入平原遭犬欺。虎本威武,未尝不敌区区一犬,即便一虎难以奈何,我北洋猛虎何止我部一只?湘、赣、闽、桂四省若能齐发制粤,纵然粤省有通天之能,亦败于覆下。”

曹锟收到这份报告时,连拍案暴怒的心思都没有了,只是懊恼的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的道:“骄兵必败,骄兵必败。”

骄兵必败这句话只是说给长沙司令部的自己人听,曹锟当然知道他这次作战失利的重要原因。除了萧耀南在报告中提到的“四省不能齐发制粤”之外,更重要的还是北洋内部的派系利益分化。

焦达峰比起李烈钧、李虎不知差了多远,曹锟在湖南整编军队的时间也比李纯要充裕的多,可到最后他只有五个团外加两个临时团的兵力,并且只有三分之一是北洋正宗;而李纯在江西则有两个混成旅外加两个团,战斗力相差的不是一个级别。

段祺瑞是袁世凯的心腹臂膀,所以大总统当然更偏心于第三镇。

第一镇原本是清廷的嫡系部队,如今改旗易帜,可依然不是大总统的嫡系,自然没法跟第三镇去比。

十二月三日,曹锟去了一封电报给萧耀南,道:“事已至此,公当尽力保全颜面,吾已有断腕之决心,虽不甘而亦往。江西李纯已有动向,不日友军即达。或可坚持之处,一定不可轻易言弃。待到广东平定之日,我等虽无战功亦有苦功。”

萧耀南收到这份电报之后,心中算是有数了。他在两天之后,从宜章县发兵支援老坪石镇,意图重新打通深入粤北的交通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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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2章,乐昌大败

李耀汉第八团收到萧耀南从宜章县发兵的消息之后,果断选择了撤退。

并非是因为第八团畏惧萧耀南手里的两个临时团,如果李耀汉与许海英的第九团配合作战,对付萧耀南的亲征还是很有把握的。

只是韶关师部发来了新的作战指令,要求李耀汉部与孙继直部、刘永浩部联手,合围乐昌县,一举将乐昌县夺回,并且全歼乐昌县征南军主力。

自蛇岭战败之后,征南军主力已经残废,好不容易退回乐昌县,非但不能解决自身危机,反倒牵连恶化了乐昌县的局势。

由于老坪石镇被阻隔了足足一个月,后继的军粮物资供应不上,乐昌县原本一个步兵营、两个骑兵营外加两个辎重营已经捉襟见肘。现在蛇岭又撤下来缺粮小半个月的五个营,而且还是毫无士气的残废营,一下子增加了一倍的负担。

尤其是骑兵营,八百多匹战马每天吃的比人还多,更重要的是马料早就空了,喂养战马的食物还是从人嘴里抠出来的。

军粮没了只能去抢民粮。进入十二月以来,乐昌县人民的生活越来越艰难,兵痞子们隔三差五就会来扰民,能抢的都抢走了,稍有反抗直接当场格杀。一时间乐昌县民怨载道、民愤难当,身为广东人,竟然要蒙受北方人的凌辱,这种仇恨已经超出寻常。

十二月五日,孙继直和教导二团从西南、东南两个方向抵近乐昌县。当天傍晚,李耀汉团也出现在乐昌县北方。

乐昌县顿时遭到三面包围,据守在乐昌县的十个营征南军人心惶惶,虽然他们在兵力上勉强还有三千多人,可是真正的战斗力充其量还不如粤军一个半团。

征南军高级军官相聚一处,进行了一场激烈的讨论,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死守乐昌,等待萧司令的支援。一旦萧司令从北面杀到,城内与城外可以发动一次夹击,打掉在北面的粤军第八团,到那时候局势就会转危为安。

这一晚粤军没有发动进攻,但是却暗中进行了另外两项行动。

教导二团抽调了五名精锐的狙击手,按照在梧州狙击莫荣新部的斩首行动时的规格,也将这五人小组称为“隐刺小组”。五人乔装打扮,带着拆开的狙击步枪混入了乐昌县城中。当然他们不可能堂而皇之冲入敌人司令部,只是在司令部门外主要的街道一旁潜伏了下来。

另外一边,第八团也派出了几名士官混入城内。不过这些人并非狙击手,他们的任务是策动乐昌县人民*。

乐昌县人民在得知革命粤军已经打回来时,家家户户都充满了期待和希望。经历过北洋军的灾难之后,老百姓们才真正明白革命粤军的军纪和风范。即便粤军不派人前来联络策动,老百姓们早晚还是会爆发反抗。

经过一番周折,在十二月八日乐昌县爆发了一场起义。由城中会党组织破产的农民、商贩,靠着十几条破枪和大部分农具,向城中南征军营地发动了冲击。*的人数从一开始只有几百人,到中午时迅速发展到三千多人。

起义的老百姓们从各自的乡镇自发集结,袭击驻扎在最近位置的南征军军营。几乎南征军所有营盘和防线都受到不同程度的骚扰。可是南征军是兵,起义者是民,面对愈演愈烈的*局面,南征军各营没有经过任何商讨,直接下令开枪射击。

一时间,乐昌县血流成河,南征军很快稳住了局面,凭借武力强行驱散了起义群众。

看上去这只是一场短暂而毫无用处的民乱,然而当起义被镇压之后,南征军司令部竟然有七个高级军官莫名其妙死于*之中。

同样是在这一天晌午,趁着起义尚未被镇压之前,粤军从三个方向对乐昌发动了强攻。

内忧外患的局势之下,短短几个小时的战斗,南征军在乐昌的外围防线尽数失陷。

韶关师部下达了最新指令,由于江西北洋军已经从梅关向南雄进军,乐昌的战事必须尽快结束。因此,七团、八团和教导二团采取二十四小时不间断轮番进攻,用车轮战术快速消耗城中的战斗力。

经过一夜的激战,南征军丢掉了城外全部的阵地,残部撤入城内殊死反抗。

在攻城战时,七团、八团和教导二团遇到了一定困难,第三师的士兵们几乎没有任何攻坚的经验,各级将领的指挥无法准备贯彻执行,导致乐昌县城久攻不下。

战事一直拖延到十二月十日,萧耀南的援军已经抵达老坪石镇,在老坪石镇稍作休整之后即刻又向乐昌县驰援。好在许海英第九团埋伏在老坪石镇西南一带,当萧耀南援军路过之后,第九团尾随其后,从后方发动偷袭。

萧耀南停下来应战,第九团又退而摆出防守态势;萧耀南继续前进,第九团又如同鬼魅一般附了上来,紧咬不放。

从老坪石镇到乐昌县短短八十里的路途,就这样硬生生的被拖死。

萧耀南终究没能及时赶到乐昌,在他与第九团纠缠不清的当天晚上,乐昌县老百姓再次爆发了起义,与革命粤军里应外合之下攻破了南征军最后一道城防线。

乐昌县十个营的南征军逃的逃、死的死、降的降。革命粤军进城之后,动用了许多人力物力来控制俘虏和进行善后事宜。第七团、第八团和教导二团的领导人在城中设下了联合指挥部,商讨乘胜出兵,与第九团联手直接把萧耀南的本部人马也吃掉。

正当三个团的指挥官们热议夹击萧耀南本部方案时,一份韶关师部发来的电报打乱了他们的全盘计划。

刘永浩第一个看完电报,不禁惊呼道:“南雄告急?这才几天时间,一团竟然就守不住了?一团可是第一师的主力,哪能这么不堪一击。”

孙继直曾经在一团待过,听到刘永浩这么说,心头同样吃惊不已,他立刻道:“让我看看。”话音还没落,已经从刘永浩手里抢过了电报。

细细看过电报之后,他眉宇紧蹙的说道:“江西第一混成旅两个团和一个炮兵营于八日向南雄发动猛攻,一团前沿防线只坚守两天,因为伤亡过重被迫撤离。江西北洋军的战斗力竟到如是地步!”最后一句话是发自感叹。

刘永浩脸色沉重,说道:“咱们之前对付的都不是正主儿,第一镇算不得什么精锐,这第三镇才正儿八经的北洋军。这下有得打了。”

一旁的李耀汉最后看完电报,叹了一口气,说道:“二团已经从始兴县北上去增援一团了,师部的命令让老孙的团留守乐昌善后,我团和教导二团尽快赶往始兴县、策应第一师在南雄的战事。”

刘永浩颇有无奈的摇了摇头,脸上写着一股不甘心,说道:“咱们拿下乐昌县,萧耀南的部队就是瓮中之鳖,如果咱们趁现在杀过去,保证萧耀南绝无活着走出广东的可能。照这道命令来看,上面是故意要放走萧耀南了。”

孙继直忽然说道:“萧耀南距乐昌县不过半天的路程,要不然我们先杀过去灭了萧耀南,然后再去始兴县。”

李耀汉在三个人当中年纪最大,做事也最为沉稳,他立刻强调的说道:“命令是让我们即刻出发前往始兴县。别说半天可以杀到萧耀南面前,就算萧耀南现在就在城外,我们也应该服从命令。萧耀南手里好歹有四、五千人,咱们打乐昌都用了七、八天,万一跟萧耀南耗上了,那可是要误大事的!”

刘永浩点了点头,赞同道:“李团说的没错,这事可不能乱来。”

孙继直只好无奈的叹息,说道:“那好吧。你们马上就要出发,我现在就去协调城内物资补给,优先拨给你们使用。”

天亮之后,第八团和教导二团陆续开拔出城,向始兴县去了。

孙继直继续忙碌着乐昌县善后,一边安顿民生,一边拘押俘虏。广州都督府新闻部也派人到乐昌县来搜集素材,将乐昌县人民英勇反抗南征军,配合革命粤军的事迹着重记录,甚至还添油加醋的宣传南征军屠杀乐昌人民的惨案,既鼓舞民心又激怒民心。

许海英第九团也遵照师部的命令撤退,不再纠缠萧耀南。

萧耀南听闻乐昌沦陷之后,仰天长叹一声:“天不助我,天不助我,纵然我只想保留几分体面都不可以,可恨,可恨啊!”

他知道乐昌县的失败,意味着征南军在粤北失去了最后的据点。他虽然可以坚持发兵继续进攻乐昌县,试图把乐昌县夺回来,可这么做的胜算有多少,几乎闭着眼睛都能想到。粤军第九团在身后虎视眈眈,他若进攻乐昌县,第九团能有很多方法牵制自己,可以袭击老坪石镇围魏救赵,又或者直接攻击自己的后方,与乐昌县前后夹击。

如今第九团故意撤退,意味着粤军是要放一条生路,粤军真要赶尽杀绝的话,萧耀南相信自己绝不可能全身而退。

几乎没有过多的犹豫,萧耀南果断选择撤军,退回老坪石镇,坐观江西军的粉墨登场。

第313章,英国人的阴谋

湖南南征军的战败,或多或少给北京方面造成了一定影响,曹锟从湖北一路南下,在湖南是风生水起甚为顺利,而在进攻广东的前十天境况也十分良好。哪里知道江西军刚刚南下,南征军竟然连续作战失利,转眼间兵败如斯。

北京新华门总统府,怀仁堂国政办公厅今天来了一位非正式的客人。

半个小时前,袁世凯经过一番左思右想之后,最终决定以非正式的礼节接待这位客人。此人正是英国驻华公使朱尔典。

朱尔典(JohnNewellJordan,1852―1925),英国外交家,生于爱尔兰,为农家子弟,就读於北爱尔兰首府贝尔法斯特的皇后学院,拥有文学硕士学位。清光绪二年(1876)来华,先在北京领事馆任见习翻译员,曾于各口岸学习领事业务,对中国官场相当了解。1888年升为北京公使馆馆员,1891年成为中文书记长。1896年出任汉城总领事,1898年升为驻华代理公使,1901年成为办理公使,1906年成为驻华特命全权公使。1920年退休之後,曾出席华盛顿会议。

不可否认朱尔典是一个地道的中国通,甚至还会两种汉语方言。前清还在的那会儿,他出入各种场合经常穿着汉服,直到中华民国成立之后,中国的文化与西方相融其甚,他才重新穿上英格兰绅士的高领礼服。

国政办公厅的小会堂里,袁世凯甚至连自己的心腹大臣都屏退出,只单独与朱尔典会面于此。虽然是小会堂,可是五十多人坐席的会场面积,对于两个人来说仍然显得十足空旷。

“不可否认,大总统阁下您的计划受到了影响,迄今为止,我们五国使团还不能明确对整个善后大局的波动有多深。”朱尔典在征得袁世凯允许之后,从精致的金属烟盒里抽出了一支卷烟,优雅的点燃上,美美的吸了一口气。

“我认为你应该看看最新的报道,”袁世凯挪了一下自己发福的身躯,一身硬梆梆的大总统礼服让他坐着的时候很不舒适,他语气带着威严和不耐烦,骨子里最讨厌这些洋人一有风吹草动就鸡飞狗跳,“江西已经出兵了,仅仅两天就轻而易举挫败了广东最精锐的第一师。说起来这个精锐一词,也不过是他们广东人自己冠名罢了,在我北洋劲旅面前,他们不足一提,就像湖南、江西和江苏一样。”

“都到今天这份儿上了,我自然很愿意相信大总统阁下的话,这是没得说的。”朱尔典拿出了他的京片子拖长了儿化音说道,“不过今天敝人来拜见大总统阁下,重要的还是向大总统阁下阐述我们西方使节对广东问题的最新看法。”

“哦,是吗?我还以为你今天来找我,是要谈谈西藏的问题。既然如此,你先说说看吧。”袁世凯阴郁脸色,怀疑的说道。

“大前天敝人与法国公使先生谈过,昨天也跟德国、日本两位公使照过面。虽然大家的分析方式大相径庭,不过意见还是十分明确的一致。大总统阁下在借款合同上预言大选之前平定国事,我们外国友邦非常支持和期待和平局面的到来。只是自七月至今,我们发现广东都督吴绍霆………”

“我有必要打断一下,吴绍霆是非法都督,我五个月前已经免除他的职衔,这个年轻人只不过以专横独裁的手段胁持广东军政府效命于他罢了。”袁世凯大声的插嘴道。他现在一听到“广东都督”这四个字,都感到浑身不自在。

以前他还没有太在意,可就在最近几个月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甚至快让他的忧郁症更添几分程度。

朱尔典扬了扬眉毛,带着礼节的歉意微微笑了笑。他并不是很在乎袁世凯的这句话,在各国使节看来,哪怕是一帮匪徒称霸了一座城池,那也是名副其实的领导人。他借助弹去卷烟的烟灰来调整自己的坐姿,说道:“请总统阁下原谅,我会记住这一点的。”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吴绍霆从七月到今天,前后有快有五个月的时间,他在孙文领导的所谓的二次革命之中,所扮演的角色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这是我们一致认为的结果。战争持续到今天,吴绍霆的影响力甚至超过了孙文。他主动挑起两广之战,又不断策动广西、四川甚至福建响应二次革命,已经足以让人刮目相待了。”

袁世凯沉默不语,他自然要比洋人更先意识到这一点,这也是最近为什么颇有忧郁的原因。从一开始他只当吴绍霆是一个善于统兵的军阀,就像蔡松坡一样让人值得欣赏。可是原本三个月即可结束的战争,竟因为广东一省而拖延至今,平定了江西、江苏和湖南,却又冒出了四川和广西,福建也隐患甚重。

可想而知,孙文点燃了前半场的硝烟,而吴绍霆掀起了后半场的巨浪。严格意义上来说,吴绍霆绝对要比孙文更可怕,因为他从始至终都在战斗,而孙文在上海已经是无权无势。

朱尔典索性把抽到一半的香烟直接捣灭掉,舒坦的说道:“吴绍霆在结束两广战争之后,他的财政出现了一些问题,他并不像广西陆荣廷那样,通过无限制发行纸币从民间掠夺财富,他似乎是一个十分体惜民生的领导人。相信这也是为什么吴绍霆能‘非法’统制广东至今重要原因。”

说到这里时,他按耐不住发笑,虽然他不太想借用非法统制来讽刺袁世凯。

袁世凯看出了朱尔典的意味,脸色显得更加阴冷,没好气的说道:“是吗?我希望你能尽快说出重点,不要再在一些无关紧要的细碎上浪费时间。”

“请原谅。广东财政危机并没有对吴绍霆造成影响,他做出了一些令人惊叹的举措。据说他竟然向德国单方面提出贷款,好在德国人也不太情愿广东战争拖延中国和平大局的到来,拒绝了他的要求。之后广东军政府再次发行公债,一开始并不顺利,但相信战事进行到今天,公债早已经发售一罄。另外,孙文和宋教仁在上海带领国民党党众,也积极的为广东进行募款。美国人已经证实,上个月国民党通过花旗银行向广东电汇了八十万。”

“这件事我也知道。孙文冒险为广东募款的目的可不简单,他只是想保全自己的政治地位,不愿就这样脱离这场革命,他用这笔钱向全国告知,他还是这场革命的领导者。”袁世凯冷冷的笑着说道。他有时候在想,吴绍霆到底有没有看出孙文的这一手棋呢?

“大总统阁下所言极是。当然,敝人之所以说出这些话,目的是希望大总统阁下能清楚的认识吴绍霆这个人,他现在有不亚于孙文的号召力,手里也有接近两万人的效忠者,更有革命阵营的全力支持。这已经对大总统阁下的善后计划发出了很大的挑战。”朱尔典煞有其事的说道,表情配合语气,将一种灾难的气氛表扬的淋漓尽致。

袁世凯在心中冷哼了一声:洋鬼子刚开始还说不确定波动有多大,现在又来吓唬老子。他十分淡然的说道:“公使先生大可放心,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不等袁世凯的话音落定,朱尔典摇了摇头强调的说道:“No,No,No,大总统阁下您还没明白我的意思。敝人今天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正是代表了法国、德国、日本还有俄国使节,向大总统阁下表示深切的担忧。我们一致认为,这场战事应该在中国农历新年到来之前彻底结束。”

袁世凯在心里盘算了一下,现在是十二月中旬,辛亥年春节是二月份中旬,这个时间对他来说很充足。“怎么,公使先生认为对付区区广东,两个月的时间还不足够吗?”

朱尔典讳莫如深的笑道:“我们真诚的期待大总统能如愿以偿。不过……”

袁世凯就知道朱尔典今天到来不会是单纯的提醒自己,他不动声色的问道:“公使先生请直言吧。”

朱尔典试探的说道:“如果大总统阁下借助我们大英帝国的协助,我相信公历新年之前即可平定广东的战事。”

袁世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问道:“是吗?我相信公使先生你还有附加的条件。”

朱尔典哈哈笑道:“相对于袁大总统完成中华民国一统的大任,敝人的条件根本不值一提。只要袁大总统阁下能接纳敝人早上派人送来的外交备忘录,我大英帝国在香港的五艘军舰可以前往福建,换上福建海军的军旗,协同福建海军进攻广州。我们也跟日本人谈好合作,届时日方在台湾会向福建海军无限制提供炮弹和燃油补给。”

袁世凯一想到那短短几句话的外交备忘录,只恨的牙痒痒,他可以容忍窃国之贼的称呼,却绝对不愿意背上一个卖国之贼骂名。早在年初善后大借款时,英国人趁着初生的民国内乱不止,在西藏策划了一系列分裂事件。六月份,他以中央政府的命令云南、四川组成川滇联军进军西藏,如今战事非常顺利,不日即可平息拉萨的叛乱。

英国人曾经不止一次用延缓贷款来威胁北京政府,停止向拉萨输兵,而今天早上朱尔典提出的所谓外交备忘录,更是做出了四项申明:(一)不许中国干涉“西藏的内政”;(二)不能容许中国在拉萨或西藏保持无限制的军队;(三)要求根据以上各点订立协议,作为承认中华民国的条件;(四)在订立协议前将对中国人封闭一切经往西藏的交通。

这些条件简直是极其无理也极为无礼,完全践踏了中国的主权。

年初时,袁世凯为了顺利筹集善后大借款,不得不放缓了针对西藏的用兵。等到前两期款项到手后,一方面欲在国内求一个好名声,另一方面英国人在西藏制造好几起惨案,迫于舆论的压力,再者要分散西南四省的革命军势力,以免云川一带跟着孙文闹二次革命,他才下令进军西藏。

十月过后,英国人还真拿西藏为理由拖延第三期贷款。今天朱尔典又亲自前来,在威逼之后又采用利诱的手段,一定要把西藏的事给办踏实了。

经过这一系列的周折,袁世凯虽然心中厌恶,可难免有几分动摇了。

外交备忘录又不是什么正式外交信函,不需要签署,也没有时效的约束。

袁世凯正是打算先暂缓西藏的用兵,专心致志解决南方革命党的问题。反正西藏的叛乱分子不堪一击,英国人在西藏的驻军又不足以威胁收复西藏的进度,这一点从川滇联军近来的战况救可以得到应证。等稳定了南方版图,彻底遏制革命势力的隐患,再调过头来处理西藏事宜也不迟。

不过这个问题他不打算今天就做出答复,毕竟江西军已经开始进攻广东,粤军在南雄吃了大亏,平定广东的胜算有目共睹,何必要急着求外援呢?更何况外援在国内影响非同小可,未必是一件光彩的事。

袁世凯从容的干笑了两声,看着朱尔典说道:“公使先生放心,我会认真考虑你的建议,一旦有下文我会尽快联系你的。”

朱尔典耸了耸肩膀,他早已料到这个结果,微笑道:“那好吧。希望大总统阁下一切都能顺利!”

第314章,岑春渲的想法

上海吉祥街郑公馆最近冷清了不少,可是住在里面的人依然时刻盯住国内局势的发展。

最近几个月,上海许多报纸都在关注广东的战事。随着江西、江苏两省平定,上海国民党人的运动渐渐淡出了国人的视线,唯一值得一提的还是孙文向广东军政府资助八十万经费的报道。但这个报道很快又让湖南征南军失败的消息覆盖。

龙济光前不久去了一趟北京,之后又去了一趟日本,半个月前才回到上海。

如今国内的局势让他感到目不暇接,花了一个礼拜的时间,他这才跟上局势变化的脚步。

在听说广东战事愈演愈烈之后,龙济光一方面讥讽吴绍霆错走了一步棋,另外一方面也对自己当年莫名其妙败给吴绍霆更加感到信服。

如果他是吴绍霆,绝不会响应孙中山所谓二次革命的号召,好不容易稳定的广东局面应该精心经营发展才是,在这个时候打一场与自己利益不大的大仗,简直是愚蠢至极。

不过不得不承认,吴绍霆确实是一个能打仗的人,二十三镇当年败给在他手下,也算是心服口服了。

这天一大早,龙济光循例上街去买报纸,回到公馆之后,岑春渲正与郑孝胥喝茶闲聊。

郑孝胥还是老样子,整日清风淡月不问国事,只是最近一个月经常与闲居在上海的几位前清王爷时有来往。不过岑春渲、龙济光对此都没有放在心上。

“紫宸回来了。”听到客厅传来脚步声时,岑春渲从花园侧目看了过来。

都是十二月份的时节,上海的天气有了明显的冷意,今天的冬天似乎来的特别早。岑春渲穿着一身不厚不薄的单袄,双手紧抱着紫砂壶取暖。

郑孝胥见龙济光回来了,知道每到这个时候两个人都会谈论最新新闻,他可不爱听,索性起身避开了。

龙济光穿过客厅来到花园,在走廊上正好遇到了返回屋子的郑孝胥,两个人点头打了一个照面,并没有太多的言语。

龙济光来到岑春渲面前,在先前郑孝胥坐过的位子上坐了下来,信手把几份报纸放在了茶几上。岑春渲最近的神色还算不错,他虽然关心国内政治,可还没有到达为国家大事忧愁伤身的地步,并且自己现在是局外人,就算再痛心疾首也于事无补。

“紫宸,说了多少次,买报纸这种事让下人去就好,你每天早上亲力亲为的跑出去,多麻烦?”岑春渲寒暄的说道。

“先生多虑了,每日闲其无聊,趁着早上功夫出去散散步未尝不好。”龙济光微笑道。

“广东可有什么新消息?”岑春渲双手抱着紫砂壶,不太想去翻看报纸,索性直接向龙济光问了道。

“曹锟的南征军这次是真正的一败涂地,曹锟还打算从长江上游总司令爬到湖南都督的位置,只怕这个想法也要破灭了。”龙济光调侃意味十足的说了道。

岑春渲缓缓点了点头,这已经不算是什么新闻了,自从蛇岭一战过后,南征军大势已去算是成为定局。

龙济光接着说道:“不过南雄的战事吃紧,傅良佐这次是不遗余力的进攻。照我看,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刚刚开始,粤军前景不是很明朗。”

岑春渲叹了一口气,略有担忧的说道:“吴绍霆这半年打退了广西又打退了征南军,势头甚是锐利,难免不会引起袁世凯的重视。如果我猜的不错,吴绍霆现在已经成为南方第一号人物,这对他来说有利也有弊。假设北洋军要全力讨平广东,以广东目前的实力,胜算可不多。而一旦吴绍霆失利,这对整个革命阵营来说是极大的震慑和损失,弄不好驱袁救国再无指望了。”

龙济光听到这里,脸色陷入了思虑,沉默一阵之后,问道:“先生,您似乎很看重吴绍霆在革命阵营的分量,难道吴绍霆真有这么大的能耐?”

岑春渲呵呵笑了笑,说道:“有多大的能力,你很快就会看到。也许你从他的角度上看不出什么所以然,可是如果对比北京针对广东的态度,你就会发现袁世凯畏惧吴绍霆到什么程度了。”

龙济光皱了皱眉头,奇怪道:“畏惧?”他对岑春渲用这个词来做形容感到很不解。

岑春渲笑道:“一旦放任了吴绍霆,就跟放任孙中山、宋教仁一样,他们都是有能力掀起大风波的人物。也许以前大家都不太了解吴绍霆,至多这位年轻人是革命首义者,但我相信经过这一战,吴绍霆一定会名声大噪。能以一己之力抵挡北洋军的人,不可不谓之强人。”

龙济光突然转变,又问道:“先生,您到现在还不打算出山吗?”

岑春渲慢悠悠的端起紫砂壶,细细的吸了一口茶水,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他叹了一口气,似是而非的说道:“现在出山,能去哪里呢?孙文都一败涂地了,纵然我看好吴绍霆,可广东目前的局势不甚好呀。”

龙济光笑了起来,说道:“先生,我却另有想法。您都说了,孙文现在一败涂地,能选择的对象不多,如果连吴绍霆都失败,放眼全国再无第二人,难道先生还要继续等待吗?正因为危急存亡之秋,方才是英雄用武之地,这个道理先生应该懂得才是。”

岑春渲眉毛一扬,脸色瞬间变幻,他煞有其事的打量了龙济光一眼,想不到龙济光离开军队之中竟也修养出一番见解,真是难得的很。

龙济光等了一会儿,见岑春渲不说话,不禁又疑惑起来:“先生?”

岑春渲反问道:“紫宸,我一直有个疑问。我关注时政是伺机一番做为,紫宸你自去年开始,一直寓居在上海,每日与我都有关于时政的探讨,难道不曾想过东山再起?”

龙济光哈哈笑了笑,说道:“要说我二十三镇就这么折在吴绍霆手里,不甘心是有的。可要说东山再起,对我而言已经太难太难。我在广东的那点本钱,现在早就让吴绍霆化为己用。两个月前我曾与胞弟有过信文,他现在担任粤军第一师第二团副团长,信文中告诉我,广东一统是难得好事,吴绍霆治粤也深得民心军心,万万不可破坏这一统的大局。”

说到这里,他停顿的叹了一口气,苦笑了一阵,接着说道:“连我最亲信的胞弟都对吴绍霆心悦诚服,广东已然没有我龙济光的再起之日。若是说到谋一份差事,我或可北上在陆军部混的一官半职,可又有什么意义?我在上海寓居岂不更自在?”

岑春渲浅笑道:“若我所说的东山再起并非是指你自立门户,紫宸你可有想法?”

龙济光微微一怔,笑问道:“先生不会是让我回广东,为吴绍霆效力吧?”

“紫宸你先前不是刚说过,危急存亡之秋是英雄用武之时吗?你离开广东的这十几个月里,已经潜移默化的陶养了性格,再也不是昔日我认识的那个不修边幅、性格古怪的龙紫宸了。局势会变,人也会变,只要有雄心壮志,何愁不能干一番大事?”

“只怕吴绍霆一定会我对心有芥蒂呀。”

“如果你真有返回广东的想法,我可陪你一起走一遭。若吴绍霆对你有介怀,可见这年轻人气量不足,大不了你我再返回上海就好。”

“哦?”龙济光隐隐约约听出了岑春渲的弦外之音,“先生,如果吴绍霆有气量,那您当作何去留?”

岑春渲呵呵笑着,自顾自的喝起了茶水,不再多说什么。

龙济光看到这里,虽然心中尚且猜不透岑春渲的想法,可是岑春渲既然愿意陪同自己返回广东,这可真是一次绝好的机会。他离开广东这么久,要说陶冶情操、修身养性确有其事,改变往日的性子也是情理之中。只是身为一个正值壮年的男人,还是军人出身的身份,面对国内波涛汹涌的局面,岂能真正的置身事外?

虽然他现在的野心不减当年,若要真心实意投效在吴绍霆麾下,只怕未必百分百的心甘情愿,不过一切还要看时机,若真有东山再起的条件,他绝不会寄人篱下!

第315章,无限制狙击战策略

广东都督府参谋总部。

邓铿快步走到大厅另外一边单独的办公室里,将一份电报送到了吴绍霆面前。

这间单独的办公室是前不久刚刚收拾出来,以前是参谋总部的档案室,为了时刻了解粤北的战事,吴绍霆直接把办公地挪到了参谋总部。

“韦师长发来一份请示,希望参谋总部和都督您批准。何参谋长认为这件事很冒险,不过以目前的战况来说,尚且有试一试的余地。”

“拿过来。”吴绍霆从上一份电报文件上移开了目光,伸手接过了邓铿抵赖的最新电报。

今天已经是十二月十九日,南雄的战事越来越吃紧,第二团已经增援到南雄的战线上,可仅仅是延缓了江西军进攻的步伐,并不能完全阻止江西军前进。战斗了十四天,南雄县城以北的乡镇据点全部沦陷,只剩下南雄县城郭的阵地还在拼死耗着。

战争伤亡十分严重,几乎已经超过了两广战争时的梧州之战。就算第一团和第二团是经历过大场面的精锐部队,可也熬不住两次绞肉机似的高强度战事。

五天前韦汝聰经过了详细的推测,要想在南雄正面战场上形成僵持的局面,必须投入第一师三个步兵团、一个炮兵团以及在始兴县集结的第八团、教导二团所有兵力。

换言之,动用革命粤军三分之二的部队,才能跟江西两个旅打成平手。

一旦李纯在江西整编好其他部队,继续向广东增兵,革命粤军就算倾巢出动,也无法阻挡江西军的步伐。再加上许崇智和马锦春在福建已经探查到李厚基的动向,年底之前就会发兵进攻广东,局势十分危急。

所以当务之急,制订一套可靠的战略计划是吴绍霆和广东都督府头等大事。

韦汝聰既然在这个关头发来一份申请,一定是前线师部经过推敲论证的计划。

吴绍霆仔细读完了电报,韦汝聰在电报中设定了两个大型战场,其一就是正在交战的南雄县,其二则是退一步的始兴县。经过第一师参谋部分析,南雄战场必须改变正面作战,或者直接说是放弃正面作战的打算,将第二团撤出城去,留第一团退入城中组织巷战。

“巷战?”看到这里时,吴绍霆皱紧了眉头,“打巷战能算得上大战场吗?”

他一直以为巷战是战事极不顺利的情况下,做出最后的顽抗作战方式。

巷战和野战的最大不同在于,战场被无数按照一定规律排列的建筑分割,任何战术单位都处于一个相对封闭而狭窄的场景之中,这给本方观察、火力的运用都带来了限制。

同时,对于敌人而言,这个问题也是同样存在。只不过本方对场景的构造更熟悉,并且处于守势。如果操作得当,巷战可以成功拖住敌人,而付出的代价则是城市遭到毁坏。

面对江西两个旅的进攻,第一团退守城内进行规模性巷战,无疑会将自己置身于包围的局面。或许江西军不会选择用大炮夷平南雄,毕竟江西军需要南雄这个城市做为深入广东腹地的中转点。可一旦深陷包围,第一团再想突围是难上加难的事。

吴绍霆耐着性子继续看下去,韦汝聰在电报里详细列出了巷战的优势,第一团经过粤桂战争之后积累了巷战的经验,并且立下奇功的“隐刺狙击小组”在巷战中也将再展神威。届时,第二团所有狙击士官学校毕业生都会潜入敌后,或者分布在南雄县辖下的其他乡镇,又或者埋伏在交通要地,无限制狙杀敌人,从侧面支持城中巷战。

他脑海灵光一现,忽然联想到二战时期著名的狙击战役:

德国第九、第十装甲师气势汹汹进攻英国第一空降师时,英军兵少将寡的情况下,凭借百余名红色贝雷帽成功重创了德军,守住了防线。

此外,号称狙击之神的西蒙??海耶,在芬兰抵抗苏联的战争中,以一人之力在四个月的时间里,灭掉苏军一个营的兵力。

更不用多说斯大林格勒保卫战中,大名鼎鼎的瓦西里和其他苏军狙击手,他们在整场战役立下的汗马功劳。

想到这里,吴绍霆觉得韦汝聰的这个想法或可一试,狙击手虽然是粤军宝贵的财富,如果他们能有效打击敌人的指挥系统,不仅对南雄战场有极大的帮助,更是对整个广东保卫战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士兵可以仓促征募,可是军官是需要一步一步磨砺出来。一个狙击兵换一个军官那是保本,若能干掉两个军官则是大赚。

尤其在这个年代,中国大部分的陆军根本没有反狙击训练,也没有坦克、装甲车的掩护,正是狙击手大发神威的好时候。

吴绍霆看了电报,脸色复杂难定。

站在办公桌前面许久的邓铿,耐不住性子的问了道:“都督,您怎么看?”

吴绍霆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深沉的说道:“这又是一场冒险的大战啊。”

邓铿思索了一会儿,忽然说道:“都督,打哪一场大战不冒险呢?战场上风云莫测,人算不如天算,就算计划再周全也不能完全杜绝风险。”

吴绍霆缓缓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有道理。现在正面作战对我们不利,有必要铤而走险寻求出路。回电报给韦汝聰,让他按照自己的计划开始布置。另外通知后勤部梁鸿楷,让他赶紧急送一批物资到南雄备用。一旦退入城内打巷战,第一团将会彻底孤立,后勤和通讯十之八九会遭到截断的。”

“是,我马上去办。”

吴绍霆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后,心中依然十分彷徨,依靠狙击手来打击敌人,胜算到底有多少他根本无法估测。毕竟狙击作战在中国还是起步阶段,粤军狙击手的素质能否像二战时那些英雄一样出色,只怕很难下出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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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6章,江西军南下

两天之后,中德张盛霆公司第一批民国一一年式六十五毫米迫击炮订单正式出厂,虽然只有一百五十挺,可对于这个节骨眼上的粤军来说,增添了极大的火力支援。

早两个月前,中德厂生产了一批试验性迫击炮,装配给了第十一骑兵团,在偷袭宜章县的作战上牛刀小试了一回,不得不说这种便携式火炮甚是好用。

制式性迫击炮出厂之后,第一时间送到西郊军营投入训练,前线各部炮兵也派回了代表,参与学习应用。

迫击炮操作十分简单,所需要注意的就是炮弹的保管和迫击炮身的拆分。

整个培训只花了三天的功夫,之后迫击炮便分配到各个作战单位,投入实战。

第一团在拿到迫击炮之后,对于他们即将展开的大规模巷战来说,可谓是如虎添翼的利器。这种小口径火炮只有粤军才有装配,北洋军根本还没见过这种东西,巷战时带着迫击炮机动打击步兵群,简直没话说。

吴绍霆抽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前往中德厂视察,导气式枪机投入自动步枪的研发已经有一年多时间了,前段时间几个枪型的试验全部失败,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最新的消息。他有些怀疑德国人是不是在暗中捣鬼,不过自己一直派人盯着中德厂总经理钱德勒,若有什么风吹草动应该收到消息。

来到中德厂办公楼,事先没有提前通知,让钱德勒有些唐突。

一番寒暄之后,吴绍霆空闲的时间不多,直截了当切入正题,问起自动步枪的研发进展。

“吴都督,实不相瞒,上一批十多个试验枪型都失败了,我打算把这个消息告诉您,可是最近广东战事连连不断,您身为一省之督公务繁忙,所以我就没有冒昧的去打扰了。”钱德勒自惭形色的说道。

“这都过去一年多了,自动步枪的理论早已经成熟,无非是步枪的结构罢了,有必要拖延这么久的时间吗?我们正在研制的作战武器,不是艺术品,我相信如果你再拿不出什么成绩来,不禁我会生气,你德国老家的人更会生气。”吴绍霆板着脸色严厉的说道。

自动步枪研发每一天都要消耗不少的经费,如果中德厂不能正式量产自动步枪去发售,单靠民国一一年式迫击炮这一项还不算热门的产品,迟早是要拖垮公司的。

钱德勒摸了摸自己的胡须,脸色很尴尬也很歉意,想要说些什么,可又无从开口。

“你没有时间了,今年年底之前如果中德厂还没有任何进展,我会让你从广州游回德国。你听明白了吗?”吴绍霆强硬的说道,最后一句话是用德语,并且添加了威胁的成份。

“吴都督,你,你不能这样………”钱德勒抗议了起来,今天都已经是十二月中旬了,距离1911年的结束只剩下十多天的期限,自己怎么可能在这么点的时间里拿出确定方案?

“你好好想象吧,以前的时间都是你自己浪费的。如果你拿不出好的方案,你可以去请教我广东兵工厂的张总办,集思广益、群策群力,这是我们中国人的名言。总之,我决定的话不会更改,时限一到,你是否还有价值一目了然。”吴绍霆冷酷的说道,言罢之后,转身就离开了钱德勒的办公室。

钱德勒望着吴绍霆的背影,恨得咬牙切齿,狠狠的砸了一下自己的办公桌。可是愤怒总归愤怒,自己也确实应该拿出了一些东西来了。

他坐下来平静了一会儿,然后用力按了按桌案上的机械铃。铃声不规则的响了一阵,通往隔壁秘书室的一扇门打开了,秘书阿历克斯步伐稳健的走了进来。

“经理?”阿历克斯问道。

“阿历克斯,马上发一份电报到青岛,告诉路德维希上校,吴绍霆这边瞒不住了,我必须把研发好的自动步枪交给他。反正我们四个月前已经拿到定型的自动步枪,中国人要投入量产还需要一段时间,我们算是掌握了新式武器的先机优势了。”钱德勒语速十分快,他虽然情绪不好,但更多的还是一种无奈。

正如他所说的,定型的自动步枪早在八月份已经有了结果,然而很显然德国军事委员会不希望这种新式的步枪那么快曝光。如今欧洲的局势越来越紧促,德国同英法两国的关系也变得越来越微妙。军事委员会有必要掌握自动步枪的优势,而不是把它当作商品贩卖。

广东的战事让军事委员会认为,吴绍霆在掌握了这批自动步枪之后,肯定会在最短时间里最大化利用它的价值。装配部队作战,向邻省甚至其他国家贩售。这些都是泄露自动步枪问世出现的隐患。

当然,一把新式武器的诞生,迟早会让更过军事间谍获悉消息。尤其还是两国合作开发的武器,保密性肯定不能做到十全十美。

德国方面认为,即便不能尽可能的保证自动步枪的秘密,也要让德国在这项新式武器上拥有最大的利益。哪怕只有提前四个月的时间,德国本土军工厂可以提前为自动步枪更新生产设备,尽快投入量产和训练。

更重要的,德国比中国先一步问世自动步枪,国际上的其他国家势必会认为自动步枪是德国研发出来的,中国只不过是一个生产点罢了。到时候即便将自动步枪推向商品市场,各国也只会向原产国德国来订购。

做这种违背合约的事情虽然不光彩,可是德国为了导气式枪机已经付出了很大一笔费用,单单四万支原厂GEW.98步枪和一系列德国工业设备,足以让狡猾抠门的中国人尝到甜头了。这些付出就等于是购买了导气式枪机,大家心安理得。

十二月二十六日,南雄的战事按照既定的计划展开。

第二团几乎只用了一夜的时间,就从前线撤了下来,全团退到了西边的苍石镇。

大部分们南雄县城北城区的老百姓们,在前十天的时间里都迁徙到南城区或者城外的乡镇避乱。偌大的北城区被设计为巷战战场,一团只留了后勤部队和警卫部队戍守南城区团部,其余作战部队以连为单位,全部分散到北城区布防。

江西第一混成旅已经在南雄县鏖战大半个月,前期的战事十分顺利,几乎每天都有捷报传到梅关的旅部。可是战线推进到南雄县城下时,进展渐渐延缓了下来,连续七、八天的攻坚战,双方消耗都很巨大。

粤军第二团撤退的动向,江西军的侦察兵在当天就探查到手,这个最新的消息让前线指挥官感到很奇怪,难道粤军真的打算放弃在南雄正面作战?

电报发到梅关旅部时,傅良佐沉思了许久,决定将进攻南雄的兵力一分为二,一个团的兵力继续进攻南雄,另外两个营的兵力则进攻撤到苍石镇的第二团。同时他还派人到第二旅旅部见了唐天喜,让唐天喜的先头部队不用等待后续部队,直接发兵协助进攻苍石镇。

第317章,唐天喜的思想

听完旅长的命令,参谋官感到很奇怪,忍不住问了道:“旅座,南雄的粤军撤掉一半的兵力,正是我们一举夺下南雄的好机会,为什么还要把兵力一分为二呢?就算是要牵制苍石镇的第二团,提防第二团会从侧翼骚扰,也不用派那么多人,甚至只需要唐旅长派出先头部队去牵制即可。”

傅良佐身形十分均匀,穿着一身旅长的礼服,戴着一副眼镜,竟看不出有多少人军人的气质,倒是更有一种儒将的风范。他负着手站在地图前面,语气不紧不慢的说道:“我们要拿下的可不单单是南雄一个县城,最终的目的是拿下整个广东。粤军昨天突然从南雄分兵出去,他们走一步的动机是什么,你们知道吗?”

“尚不确定………”一个参谋官惭愧的说道。

“可能是疑兵之计,故意影响我军全力进攻南雄。”另外一个参谋官说道。

“也有可能是要在苍石镇构建第二道防线,以免南雄陷落之后,撤退的太过仓促。”

傅良佐听完手下的一番话,只是文雅的笑了笑,说道:“如果单靠猜测,我可以说出成千上万种理由。战场上的一举一动关乎整个大局,所以千万不要毫无根据的胡乱猜测。虽然你们身为参谋,目的就是列出所有可能性,但更重要的还是想方设法打赢这一仗。”

“旅座,您的意思是……”

“不管粤军从南雄分兵的原因是什么,以我们目前的实力,只要盯住他们狠狠的打就能彻底消灭他们。所以没必要去猜测粤军的诡计。我们只要清楚一点,粤军已经开始畏惧跟我们正面作战。敌人怕什么,我们就要做什么,正面战场我们有优势,那就好好把握和保持这种优势。”傅良佐不温不火的说道,他的一番讲话就好像是一个性格温和的老先生在讲课,没有威严的气势,也没有任何感情色彩。

听到这里,参谋官们似是而非的点了点头,有的明白,有的还不太明白。

“旅座,可是您还没说为什么一定要对苍石镇的用重兵呢?”

“南雄县城坚池固,短期之内未必能拿下那里。粤军第二团刚刚前往苍石镇,什么防线都没有,正好合适我们发动正面强攻。柿子挑软的捏,这个道理诸位应该都懂。”傅良佐平静的说道。

“旅座,但拿下苍石镇的战略意义不大呀。”

“谁说不大?若能歼灭粤军一个团的兵力,不仅消耗了粤军的有生力量,更能寒其军心。等第二旅后续部队赶到,彻底包围南雄,到那个时候我相信不战即可降其城。”

参谋官听到这里,虽然认为傅良佐的想法有道理,可是他们第三镇出来的军官都是实干分子,所谓打心理战、阴影战什么的,并不是那么注重。正如进攻江西那样,大兵压境,直接跟李烈钧硬碰硬;所有作战目标都十分明确,不需要任何拐弯抹角。

不过,既然旅长开口说话了,他们也没有办法再改变主意,索性就听之任之。

在梅关后方的江西第二混成旅前敌旅部,唐天喜也刚刚接到了南雄粤军的最新动向。第二旅目前抵达梅关集结的部队,连同辎重、后勤等兵力在内还不到一千八百人,后续差不多有两个团的作战单位还在慢吞吞的从江西赶来。

并非唐天喜故意延缓行军速度,如果真要磨磨蹭蹭,他的旅部就不会跟着先头部队先一步抵达梅关了。进入十二月以来,江西南方地区发生了连续的强降雨,这在秋季算得上是逆时节气象天气了。大雨引发了大规模泥石流,阻断了赣州到梅关的道路,因此后续部队的行进十分缓慢。

刚刚看完电报,旅部接到了傅良佐的电话,第一旅请第二旅协助进攻苍石镇。

第二旅总参谋唐文景放下电话之后,亲自来到唐天喜面前,告知了这个消息。

“魏云,你怎么看?”唐天喜语态龙钟的说道,他是从天津小站练兵那时就随袁世凯的人物,如今已经年过半百。虽然他在北洋的地位没有北洋三杰那么显赫,可是袁世凯对他的信任不比段祺瑞差。因此在他性格里早已养成只认准袁世凯一人的观念。

唐文景是唐天喜的侄子,如今也有三十来岁,对待唐天喜十分敬重。他道:“旅帅,依我看苍石镇或可一战,但是傅旅长这么做太不厚道了一些。”

唐天喜慢吞吞的看了唐文景一样,扬着眉毛问道:“你说什么?”语气略微提升,似乎是带着斥责,又好像仅仅只是惊讶。

唐文景说道:“旅帅,南雄与苍石镇的战略意义,孰大孰小,就算是用脚指头去想都能想明白。李司令还等着我们在广东开辟一处前线大本营,南雄的交通位置承上启下,不可不谓是最好的落脚点。傅旅长只不过比我们先开拔南下,所以才先一步发动进攻,可如今我们二旅也南下了,傅旅长还未能拿下南雄,这对整个战线都是拖延呢。”

“魏云,你考虑的还真多呀。”唐天喜冷冷的笑了一阵,然而语气不置褒贬。

“旅帅,李司令不来前线亲自坐镇,第一旅和第二旅的利益之争是在所难免。傅旅长让我们协助他进攻苍石镇,拖住侧翼的粤军,这样他就能长驱直入拿下南雄。到头来,第一军功肯定算在第一旅头上,我们第二旅最多只是一份苦功罢了。”

“你的意思,是让我们这点人去攻打南雄?”

“并非如此,文景先前已经说过,苍石镇或可一战,眼下还是要以大局为重。文静之所以说这些话,仅仅是想提醒旅帅,咱们第二旅与第一旅平级,没有谁听命于谁的道理。军功是要靠自己争取。”

“魏云,你知道我提拔你做参谋长的原因是什么吗?”

“旅帅?”唐文景微微有些诧异,他可不想说自己的大伯父是任人唯亲,这样不仅让唐天喜没面子,也让自己没面子。

“我看中的就是你有一股积极向上、争功夺利的干劲。或者说这是你的野心。我北洋需要像你这样年轻有斗志的血液维持它的锐利,我向来不反对好大喜功,军人以功勋荣誉为追求是为理所当然。”唐天喜拿出一副长者的教训语气说道。

唐文景听到这里,心中忍不住有几分得意洋洋,伯父还是很了解自己的。

“但是,”唐天喜语气忽然转变,顿时十分严肃起来,“若是因为一己之利而影响全军战局,这种事我绝不容忍。魏云,战功要靠自己争取是没错,可是有时候也要看准时机。不该你拿战功的时候,你就要老老实实、安安分分。明白了吗?”

“旅帅,我………”唐文景脸色尴尬了起来。

第318章,狙击战初露锋芒

“大总统对这次战事已经煞费苦心,曹锟在的征南军一败涂地,正是因为曹锟和汤乡茗狗咬狗,萧耀南遵奉曹锟的命令速战速决,结果轻敌冒进,弄的铩羽而归。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严重的警告。大总统的威望在此一战,我们要是重蹈湖南的覆辙,那真是该杀头。”

“旅帅,我明白了。”唐文景诚惶诚恐的连连答应了下来。

“去,调吴英才部交给傅良佐指挥,咱们就安心坐在后方等待真正的时机。”唐天喜果断的下达命令,双眼露出了深远的神光。

“是。”

江西军休整了两天时间,耐着性子等待粤军第二团在苍石镇集结完毕。

二十八日早晨八点,趁着浓浓的秋雾,傅良佐下达了进攻命令。这个命令是双线的,第一混成旅主力军再次向南雄发动正面进攻,而第一旅和第二旅将近两千人的联合部队,也同时向苍石镇扑去。

南雄的战火最先打响,而梅关距离苍石镇尚且有一天的路程,第一旅和第二旅的联合部队正在进军途中。

傅良佐的主力很轻松的就突近南雄城下,除了遭遇城内零星的炮击之外,城口阵地竟然没听到一声枪响,这让他们大感疑惑。江西军分散成若干小队,从县城北面各个路口向城中小心翼翼的摸索进去,一切看上去十分顺利。

当一队人企图攻占县城正面一座石桥时,前方大雾突然喷出了火舌,重机枪在石桥另外一边疯狂的扫射了起来。走在最前面探路的几个江西士兵应声栽倒在地。

这一挺重机枪仿佛是粤军在城口阵地上唯一的火力点,然而架设的位置实在太好,正堵在进城必经的桥头之上,形成了极大的阻击火力。

进攻石桥的江西军连续发动了好几次强攻,投掷了数不清的手榴弹,前后一共消耗了半个多小时,依然无法取得进展。

直到另外一队江西军绕过了石桥,从侧面进攻重机枪据点,石桥另外一边的江西军才一鼓作气组织了最后一轮强攻。两队人相互策应,很快夺取了石桥,可是这个时候才发现,重机枪据点的敌人早就跑了,但是重机枪和许多弹药还留在原地。

用数十人的伤亡代价,缴获一挺重机枪,或多或少算得上弥补了一部分损失。

就在这伙江西军清点战利品时,远处一栋民房后面传来一声鸣响,接着是炮弹的尖叫声。大家都意识着这是什么,可是却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炮弹直接命中桥头重机枪据点。七个士兵当场被炸翻,重机枪也变成了一堆碎片。

“有炮兵,粤军的炮兵就在附近。”

“他奶奶个熊,重机枪没了,又他妈的搭上好几个兄弟。”

“别嚷嚷了,没了重机枪,咱们去缴他们的炮。”

江西军马上向刚才炮火声传来的地方摸去,他们心中又是激动又是疑惑,若是能缴获一门大炮,那可比一挺重机枪的功劳要大得多。可是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大炮,竟然只隔着这么近的距离就打过来了。

士兵们冲上了县城郊区的街道,附近竟然看不到任何人影,就好像深处鬼城之中,有一种阴森森的气氛。

虽然早晨的雾气已经渐渐散去,可是到现在没有遇到大的阵仗,一种不太妙的阴影依然笼罩在大部分人的心头。

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总感觉粤军正躲在墙角、屋檐或者其他什么地方盯着自己,被人盯着的时候背脊会发冷,而这种感觉在进城之后非常明显。

先前那两队人向民房深处摸索,下定决心要找到粤军的大炮。

粤军逃跑时连重机枪都不要,更不用说大炮这种大型单位了。缴获大炮,为先前莫名其妙死去的兄弟报仇,这股念头成为他们前进在阴森森的城镇当中的唯一动力。

“砰”!一声枪响打破了沉默。一个江西军士兵应声栽倒在地。

这两队江西军马上寻找掩护,许多士兵都开枪反击,可是打了一阵之后才反应过来,他们根本不知道那一枪从哪里打出来的。

“看到人没?他妈的,哪里来的枪?”一个排长叫了道。

“好像是西边,就是那个两层楼里面!”有一个人不确定的回答了道。

“rI你妈,别放屁,枪声明明是北边。我刚才好像看到枪火了。”另外一个士兵大骂道。

“好像只有一个敌人,他只开了一枪。”第三个人叫了道。

先前那个排长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哼哼的说道:“怕你个娘腿子,咱们这里一百多人,踩也踩死他。都他娘的跟我起来,继续前进,继续前进。”

排长第一个站起身来,迈步向前继续走去。就在这时,远处再次传来一声枪响,子弹直接射穿了排长的胸口,穿透弹身后一堵土墙上留下了窟窿。

所有人见到此景,原本振作的精神顿时又打回原形,一个个都缩回到先前的掩体后面。

“这是什么人呀,枪法这么神?”有人战战兢兢的问了道。

“肯定是猎人,以前我在第九镇时遇到了猎人,那是真正的百步穿杨啊!”

“都他娘的别说废话了,现在怎么办?咱们这么多人,就被困在这里吗?”一个脾气暴躁的士气大吼了起来。

“还能怎么办,敌人在哪里咱们都没看到呢!”

没过多久,一百米开外的一处民房后面又一次传来了炮声。不过炮弹并没有落在这边的街道上,而是在东北方向炸开了。接着炮弹炸过的地方传来一阵阵惨叫声,好像被炮弹击伤的人不少。紧接着,那座民房后面的粤军炮兵一连串发了好几炮,东北方向顿时被炸翻了天。

躲在这边不敢动弹的两队江西军,一个连长忍不住猜疑了起来:“奶奶个腿,火力这么猛,那后面肯定是一个炮兵连。兄弟们,咱们冲过去灭了这个炮兵连,那可是大功一件呀!”

一个手下为难的说道:“李大人,可是……可是有一个神枪手躲在暗处,咱们这么冲过去,不直接成了靶子吗?”

连长怒了道:“老子一耳巴子抽死你,咱们这么多人被一个人堵在这里,传出去不让人笑掉大牙才怪。都他娘的给自己起来,快,快,分散开来给老子冲。谁他妈的不冲,老子先毙了他,快。”

在连长的立功心切之下,两队江西军士兵只好硬着头皮向前冲。而连长一直躲在墙角后面监督冲锋,自己可不敢轻易冒头。

众人下意识的分散开,尽量靠着街道两边的墙壁走。一开始前进的还很顺利,先前那个枪手可能已经撤退了。正当大家准备松了一口气时,连续传来两声枪响,两个挎着武装带的士官栽倒在地。

“不准躲,都给老子冲。”墙角后面的连长大声的吆喝着。

士兵们不敢停滞,为了躲避粤军的冷枪,反倒加快了前进的步伐。现在他们面对不是一个神枪手,而是两个人,到目前死了四个人还没弄清楚敌人藏在哪里。

直到第九声枪响,最后一个排长扑倒在地时,江西军这才意识到粤军神枪手专拣军官开枪。与此同时,冲在最前面的十几个士兵也发现了这两个粤军神枪手隐藏的位置。一个躲在街道三岔口的一栋三层小楼的顶楼,另外一个在岔口左边小道的废墟后面。

那栋三层小楼几乎是整个南雄北郊最高的建筑,而且还座落在三岔口最中间,正是一个极佳的火力据点。至于先前炮声传来的地方,就在三层小楼向西二十米左右位置,炮声在那边没有间断,火力覆盖的区域正是正北的大街道。

就在这时,一个骑马的通讯兵从后面跑了过来,花了一些功夫找到了这一区域的指挥官李连长。如今李连长手下的三个排长都死了,连班长也死了好几个,正在发愁的时候。

“李大人,上面有命令,前面有一个粤军的炮兵阵地。”通讯兵来到墙角之后,喘着粗气大声的说道。

“我知道,老子一个钟点前就知道了。”李连长还在探头探脑的墙角后面向外看,回答通讯兵的语气十分恶劣。

“那你还愣着干什么,上面要你马上打点这个炮兵阵地。你还磨磨蹭蹭,敌人的炮火把主干道压制的死死的,大部队根本没法进城。”通讯兵呵斥道。

“老子能打下来还等到现在?粤军有两个神枪手躲在暗处阻击我们,老子的三个排长都死了,兄弟们乱作一团,怎么打?”李连长悲愤的大吼了道。

通讯兵见对方这样的态度,心中早就憋屈了一股气,现在听说阻挡两队人马的敌人只有两个神枪手,顿时破口大骂了起来:“你问我怎么打?你两百多人让敌人两个人挡住了,你还有脸问我怎么打!我告诉你,上面说了,半个小时要是拿不下敌人的炮兵,你自己了断吧。”

他说完,也不再跟李连长废话,转身气冲冲的离去了。

李连长情绪非常不好,越想越窝囊,两百多人让两个敌人给堵在这里,这他妈的是什么活儿呀!?郁闷了一会儿,战斗还得继续打下去,就算是填尸体也要打掉那两个神枪手。鼓起一股作气之后,他大喊了一声:“传令兵,传令兵!”

副官踉踉跄跄的跑了过来,悲痛的说道:“大人,连部两个传令兵已经死了。”

李连长大吃一惊,惊呼道:“什么?怎么死的?”

“那两个枪手专门盯着咱们的军官和通讯兵打,早先小汪就让他们打死了,刚才刘武跑去传令,冒个头也让他们打死了。连部已经没传令兵了。”

“你,你给我上去,亲自指挥兄弟们冲锋,谁他妈的敢不冲,你给我毙了他。”李连长毫不犹豫的说道。

“啊?大人……大人,我,我……这,这……”副官顿时结巴了起来,现在大家都尝到粤军神枪手的厉害,谁还敢贸然冲出去?就连连长都是龟缩在这里不敢动弹,自己哪里有这个胆量?

“废话什么,你要是不去,老子现在就毙了你。”李连长大声的威胁道。

“是,是,我这就去,这就去……”

第319章,建党的想法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广州下了一场小雨。初冬的来临,让南方的天气总算有了几分薄寒潜冷。不过比起北方来说,广州依然有说不出的惬意。最近几天海风比较大,让城内大街小巷户外的活动时间缩减了不少。粤北的战事到今天整整有两个月,传说中强大的北洋军,到现在还没能突破韶关。

这天一大早,吴绍霆请来陈炯明到官邸一起吃早饭,造反是特意准备的西餐。不过吴绍霆刀叉一直没有同时使用,要么单独用叉子,要么单独用刀子,看上去有些土里土气。

“竟存,北边的战事你怎么看?”吴绍霆吃了一块腌熏肉,慢条斯理的问道。

“看情形不算太坏,可毕竟江西军的后续部队还没有到齐,福建那边的军队也还没有过来。如果北洋军真的全力进攻,只怕这一仗并不容易。”陈炯明就事论事的说道。

“你的腔调跟何崇石一样。”吴绍霆呵呵笑了起来。

“震之,其实这并非是我与崇石腔调一样,这已经算得上一种共识了。我相信广东省内有很多人都在思考一个问题,这场战事到底该怎么结束?无论如何革命粤军都是打不垮北洋军,那广东军政府也不会让这场战争失败,这真是一个矛盾的结果。”

“竟存,你的说法有道理,不过你放心,我敢打赌这场战争熬不到明年三月。至于孰胜孰负尚无定论,但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广东绝不会让北洋染指。”

陈炯明认真的看了吴绍霆一眼,在他面前这个年轻的都督竟然有一种恢弘的自信感。他没有追问下去,并非自己没有这份好奇心,而是他认为吴绍霆的自信已经是一种解释了。

吴绍霆放下叉子,喝了一口牛奶,舒坦一口气后,忽然一转话题说道:“竟存,我有一个想法,希望你能帮我实践。”

陈炯明疑惑的问道:“震之,有什么要求不妨直言,若我能办到,绝不有半句推辞。”

吴绍霆缓缓点了点头,说道:“我想成立一个政党,但是我希望这个政党在幕后有一个强力、具有渊源的组织来支撑。”

陈炯明大吃一惊,连忙问道:“震之,你打算跟宋先生的国民党分裂吗?”

“何出此言?渔夫从未邀请我加入国民党,我也从没有这方面的打算,既然如此,我自己筹划一个党派,算不上是与渔夫的国民党分裂。政党是为了共同政治目的存在的团体组织,国民党有他们的政治方向,而我则有另外的想法。”

“震之,你现在可是南方革命阵营之中的重要人物,难道你现在打算放弃这个身份,自立门户吗?”

“革命阵营只能有一个党派吗?要是这么说,国民党也是从同盟会衍生而来,难道也要说国民党违背了革命意志?”

“好吧。我只是想问震之,你究竟有什么独特的政治意见?”

吴绍霆缓缓的吸了一口气,拿起餐巾擦了一下嘴巴,平静的说道:“国内很多人都在关注粤北的战事,可是他们却忽视了明年年初的大总统选举。我现在讨袁,是因为袁世凯还是临时大总统的身份,‘临时’二字虽然具有宪法性,可多少是一种口实所在。一旦正式大总统出现,中央政府的权威势必会更进一步,到时候军事斗争不可能再像今天这样任意而为,必须有政治上的铺路才有可行之处。”

临时大总统的任期是两年,自孙文卸任之后,袁世凯接任临时大总统之职,正好到明七月期满。而大选工作起码要提前三到四个月开始准备,也就是1912年3月份。

陈炯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若不是听吴绍霆这么说,他倒真把明年年初的大总统选举的事给忘得干干净净。他马上又问道:“震之,你不会是想参加竞选吧?”

吴绍霆哈哈笑了起来,反问道:“我?你见过有哪个国家的总统不到三十岁的?”

“那你是……”

“先前我说过广东的战事绝不会持续到明年三月,原因就是正式大总统选举的事宜。袁世凯不会希望在战火中当上大总统,这样对他的权威来说是很大的威胁,在国际上的地位都会大打折扣。”

“我想,袁世凯更希望凭借广东一战的大获全胜,来奠定他在国内的威信,这是竞选正式大总统最好的筹码。”

“说的没错,我不会让他顺利拿到这个筹码,而且我还会利用这个筹码结束广东的战事。”吴绍霆深邃的说道。

“震之,你……”陈炯明刚想询问吴绍霆打算怎么做,可是冥冥之中灵光一闪,仿佛明白了其中的道理,随即他改变了问话,“震之,你还没有告诉我组建政党的政治意见。”

“我的政治意见不是什么君宪、什么共和,我认为以目前中国的局势,应该坚持联省自治的国体,然后逐渐统一全国兵权,成立极具权威的中央政府。”

“联省自治?”

“其实我这算不得什么政治意见,因为目前国内的形势,已经是各省军政府独当一面的情况。如果没有一股强力的军政力量收拢全国兵权,军阀割据必然会愈演愈烈。”

陈炯明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他很赞同吴绍霆的话,吴绍霆的预见几乎是十拿九稳,甚至按照目前的局势发展,割据独立的局面只怕会更严重。

吴绍霆接着又说道:“我原本很赞成袁世凯完成统一全国的大任,只可惜,他在军事上的态度太过恣意妄为,而政治上更是专横霸道。假如他能与国民党达成合作,一起组建强力的中央政府,我中华民国还会像今天这么混乱?”

这番话只是他口头说出来的意愿罢了,他知道以孙中山、宋教仁的思想,是绝对无法与袁世凯磨合。这是一种悲哀,如果正如他所说的那样,袁世凯没有刺杀宋教仁,宋教仁可以退一步支持袁世凯,相信中国很快就能跻身列强的行列。

陈炯明听到这里,心中已经明白了吴绍霆的雄心。

第320章,三省危机

吴绍霆成立政党的目的,并非是自立门户这么简单,而是标志着他要从军事势力上升为政治势力,同时将会向中华民国最高权力发起角逐,意图建立一套全新的秩序。

陈炯明感悟的叹了一口气,神色却有些复杂,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看好吴绍霆。

当然,这一切都要等待广东战事的结局。如果吴绍霆领导革命粤军拿下了一仗,那他无疑袁世凯其下的第二号实力人物。

他顿了顿,又多问了一句:“说到政党,除了政见之外,最重要的还是党章和思想。震之你应该不是一时性起才想到成立政治党派,那在党章和思想上该如何立论?”

吴绍霆确实有自己建设党派的想法,党派的章程和中心思想早已有轮廓,不过他认为在这个时候讨论这些为时过早,毕竟需要顾虑到党派内部各方面思想能否统一。

“我知道这些理论很重要,不过一个党派是一个利益团体,党派的思想不能只由一个人说得算,要不然这就成了占山为王的匪帮了。眼下我们要迈出的第一步,就是为政党找一个幕后,到时候大家可以坐下来慢慢推论我们党派的思想。”

“对了,震之你究竟要找什么幕后?”陈炯明好奇的追问道。

“就像国民党是同盟会的衍生、进步党是立宪派的产物一样,我不希望我的党派没有一丝一毫的内涵。如果让我从零开始打造党派的内涵,只怕没有十几二十年是不可能的。有了内涵的党派,他的政治性能会更加突出,对我们也会更加方便。”吴绍霆再次拿起叉子,直接叉起了一整块腌熏肉。

“你需要我帮什么忙?”

“我希望安排你尽快去一趟檀香山,跟洪门取得联系。洪门这几百年来都在致力于反清复明的大业,只可惜清朝亡了,明朝却无法光复。不过好歹今天的中国又做回汉人当家,多多少少也算是了却了洪门的夙愿。”吴绍霆一边嚼着腌熏肉,一边不疾不徐的说道。

“震之,你希望拉拢洪门组建政党?这……可行吗?”陈炯明颇为怀疑。

“行不行都要试一试。洪门的人好歹都是爱国心切的人,孙先生在中国推动的革命,如果没有洪门的资助,只怕未必能有今天的效果。洪门移居国外,无非是不希望受鞑虏的奴役,现在鞑虏驱除、民国已成,他们既然有爱国之心,必然会为国尽忠。我们要做的就是说服他们履行爱国志士的权利和义务罢了!”吴绍霆说道。

“有道理。”陈炯明缓缓的点了点头,旋即又问道,“震之,我还有一点不太明白,你为什么希望是我去办这件事?”

吴绍霆心里笑道:1923年洪门转型为致公党,就是在你的牵头之下完成改组,历史上是你领导了致公党,现在自然还是交给你来负责了。当然,这些话是没办法拿到台面上来说,他另外解释道:“因为我有一个计划,打算在政党组建起来之后,由你来负责党内的政务。所以一开始的筹备工作你必须亲力亲为,这样才能了解我们的政党是什么样子。”

陈炯明怔了怔,凝神道:“震之,你……”

吴绍霆打断了陈炯明的话,笑道:“竟存,你想说什么我都明白,毋须多言。在广东我信任的人有不少,但在信任的人当中最合适做这件事的,只有你一个。交给你,我放心!”

听完吴绍霆的话,陈炯明心中突然有一种感动,他深深的点了点头,郑重其事的说道:“震之你放心,我一定不负所托,竭尽全力办好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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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时候,吴绍霆照例去参谋部听取最新的粤北汇报,南雄的战事依然还在胶着状态,不过这也说明了韦汝聰的巷战计划起到了一定作用。他还不能完全肯定巷战计划能够坚持到底,毕竟新的作战才刚刚开始,江西军还没有对南雄发起围攻。

何福光接了一通电话,神色有几分欣慰,之后快步来到了吴绍霆面前。

“崇石,有什么好消息?”吴绍霆早就注意到了何福光的举止,先一步问了道。

“江西军调集第一旅和第二旅各一部分,进攻苍石镇第二团,结果阳石村遭到第二团埋伏,先头部队硬生生的被拖延了四个小时。”何福光忍不住笑着说道。

“是吗?这确实是好事。不过,崇石,你以前向来是不喜不怒,就是乐昌大捷也没见你像今天这样高兴,到底怎么回事?”吴绍霆奇怪的问了道。

“那是因为这次阻击战,第二团之派了一个班十四个人,这一仗打下来,我军只有一人在撤退时被流弹击中牺牲,而江西军竟足足损失了四十四人。”何福光畅快无比的说道。

“一个班?狙击班?”吴绍霆首先想到的就是狙击手。

“是一个机枪班,配置了一挺重机枪和一名狙击手。江西军的先头部队因为是轻装行军,所以没有重武器,我军一个班占据有利位置进行阻击,敌人一点办法都没有。这一仗简直太涨士气了!”

“很好。江西军派了多少人进攻苍石镇?”

“约摸大概有两千人,全部归属傅良佐指挥。看来唐天喜还真是大人有大量。”

吴绍霆听到这里,陷入了一阵沉思,江西军后续部队还没有全部抵达梅关,如今竟然兵分两路同时进攻南雄和苍石镇,这岂不是正中自己下怀!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江西军集中火力进攻南雄,一旦南雄一线突破,江西军在广东境内就算是站稳了脚跟,接下来的战事怕是不容易了。

这时,何福光叹了一口气,收拾了先前愉快的心情,再次换回以往那种沉着,说道:“福建那边也有消息,今天早上发来的。二十九日那天李厚基亲自视察了福建水师,福建水师接到海军部的命令,集结两艘巡洋舰和三艘炮舰,准备进攻广东了。如果推测的不错,这五艘军舰今天已经出发,三五天之内只怕会有战事。”

吴绍霆缓缓点了点头,论海军实力福建水师的几艘战舰未必能打得过广东水师,要知道广东水师掌控了历史上长江舰队五分之三的军舰,加上本身几艘广字号战舰,除非福建水师与上海舰队联合,否则根本无法夺得制海权。

何福光又说道:“我已经通知海军部高广征部长,韶关的事他交给任光宇负责,应付福建水师的事他会亲自出马。”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说道:“这真是难为了福建水师和高广征了,大家都是中国海军,如今却要手足相残,不可不殇。”

何福光看了吴绍霆一眼,平静的说道:“都督,我倒认为毋须担心水师交战的问题。如果李厚基真打算以海军牵制广东,就不会仅仅只派出五艘战舰。福建船政学堂的海军司务处可不是傻子,他们当然知道我们广东舰队目前的实力,用五艘战舰进犯广东,那简直是自寻死路。更何况,自甲午战争以来,我中国海军萎靡不振,各地舰队的将官大多是以往船校的同窗,他们铭记国耻、怀抱国恩,可以为国捐躯,而不会手足相残。”

吴绍霆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何福光的意思,他叹道:“崇石,你说的有道理。这次福建水师派了五艘战舰前来,十之八九是做做样子,断然不会真的跟广东水师打一场血战。这件事就交给高部长全权负责,我相信他一定会处理好这层关系。”

何福光道:“我也这么想。不过,福建水师已动,李厚基的陆师只怕也准备就绪了。李厚基现在迟迟不动,就是考虑到在漳州的许崇智。二十五日马锦春从许崇智司令部发来电报,已经是第五次提到漳州危急了。”

吴绍霆脸色略显沉重,缓缓的说道:“是呀,福建不比广西,许崇智一个人是顶不住李厚基的大军。李厚基还算厚道,不忍心跟许崇智直接翻脸,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他说完,沉重的叹了一口气,表情再次转变为沉思。

马锦春去福建已经有好几个月了,在这期间他一直遵奉广东军政府的命令,协调许崇智的关系。自从曹锟从湖南发兵进攻广东之日开始,福建的局势也越来越紧张。马锦春不断的发来漳州危急的电报,虽然没有明确提出任何请求,可不难猜出这是许崇智故意让马锦春制造紧张的气氛,目的就是希望广东能给予援助。

可是以广东目前的情况,除了支援军火和物资之外,还能有什么有效的援助?

前段时间吴绍霆对这个问题好好思索了一阵,一旦李厚基下定决心进攻广东,许崇智守不住漳州,战火蔓延到广东时,他照样还要拆东墙补西墙的派兵阻止李厚基的大军。弄不好许崇智这个盟友面对强敌又无外援,索性直接倒戈投靠北洋政府,这才是真正得不偿失。

迟早是要面对福建大军的威胁,晚一步拆墙的风险还要更严重,倒不如咬紧牙关、勒进裤腰带,抽调一部分粤军援助许崇智。这样一来虽然不利于粤北战事,但一来可以绑牢许崇智,二来战火不必在广东省内爆发,三来还可以在国内国际制造一股气势——粤军在粤北战事胶着之时,还能派兵援助福建,这是何等的雄心。

吴绍霆暂时没有打算把这个想法告诉何福光,一切还要等到福建正式的消息传出来之后,让广东各界都知道事态严重,到那个时候正好可以抛出这个想法。

“这件事要从长计议了。”他深沉的说道。

第321章,兵工厂的困难

1912年1月1日,这一天对吴绍霆来说很熟悉,如今他或多或少感到有些遗憾,因为自己提前带来了革命,导致元月一日的元旦节不复存在,真不知道后世的人们在公历新年到来的日子,用什么理由来庆祝这一天。

不过这一天注定是一个好日子,一大早天色蒙蒙亮时,广州都督府官邸的大门就被人拍响了。警卫揉着睡眼朦胧的眼睛慢吞吞走出来,既然有人能通过都督府外墙,那肯定是自己人了,所以不必那么紧张。

只见站在大门口的人是一个熟面孔,可是好像很久不见,一时又叫不上名字。对方穿着一身厚实的冬装工服,衣服上面沾了很多污渍,不过人倒是干干净净,好像是刚刚出工厂时清洗过一番。

“先生,您是哪个部门的吗?”警卫客气的问了道。

“真麻烦,进外院时问一遍,现在又要问一遍,我是广东兵工厂的总办张志诚,我有要事要找都督,很要紧的事。”张志诚神情激动,双眼闪烁着奕奕神光,仿佛发现了人类历史上一件极其重要的大事。

“原来是张总办,可是……现在七点钟还没到,您……您不会一晚上都没休息吧?”警卫十分诧异的问了道。

“你就不用多管其他,快去通报都督,我现在就要见他。”张志诚不耐烦的说道。

警卫只好先请张志诚到官邸前厅稍候,自己匆匆忙忙的就跑到隔壁的侍从室通报了。

吴绍霆凌晨两点才睡下,这些时日因为粤北战事的原因,他时时刻刻都要关注前线的消息。很多时候傍晚发来的电报,由于无线电的延迟,直到大半夜时才能整理出来,所以他都得熬到很晚休息。

当他被侍从叫醒时,从被窝里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天色竟然还是黑的,不禁问道:“是粤北出事了吗?”

侍从回答道:“都督,是广东兵工厂张总办有事找您。”

吴绍霆听到这里,真不知道该喜该忧。都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张志诚,而这位留洋理工高材生每次都喜欢出其不意。不过他猜得出来,张志诚越是急着见自己,那就意味着有重大发明问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一跃而起,只披了一件大衣就快步迎了出来。

因为前厅比较靠外,而且十分通风,吴绍霆让侍从把张志诚请到了官邸正厅。

张志诚进来之后,先前激动的情绪更加明显了起来,他匆匆的来到吴绍霆面前,亢奋的说道:“震之,你知道吗?我把麦特森轻机枪分拆,利用德国的机械研制了一把全新的轻机枪,我们广东厂以后再也不用向丹麦购买生产权了。”

吴绍霆不由一怔,喃喃的说道:“麦特森轻机枪?”

他虽然去过广东兵工厂,可是很少深入了解兵工厂的车间制造情况,甚至都不知道广东兵工厂生产过麦特森轻机枪。不过他或多或少还是知道麦特森轻机枪的信息,这可以说是全世界第一支正式的轻机枪。

虽然在麦特森问世之前,德国人用马克沁改造过手持机枪,可是那种“迷你马克沁”一分钟高达四百发的射速,而一梭子子弹却只有五十发,在战场上别说能打中敌人,扳机扣动之后,很快就只能拿来给敌人肉搏。

麦特森轻机枪比起重机枪要方便许多,真正意义上体现了轻机枪的性能和作用,比起“迷你马克沁”要实用的多。因此它才被称为全世界第一支轻机枪,直到大名鼎鼎的捷克式轻机枪问世之后,才渐渐黯然。不过直到二战结束,丹麦仍在生产这种枪型,主要是因为捷克式轻机枪的消耗太严重。

张志诚看了吴绍霆一眼,奇怪的问道:“都督,你不知道麦特森轻机枪吗?”

吴绍霆无奈的笑了笑,说道:“我听说这把枪,我在德国留学时还学习过它的使用方法,严格的说麦特森不是机枪,只能算是半自动步枪罢了。但是我确实不知道咱们广东厂有生产过这种武器。”

张志诚点了点头,兴奋的说道:“没错没错,都督你说的没错。麦特森的枪机原理确实是半自动,所以它提供的火力极其有限。其实都督你没听过麦特森也很正常,当年还是岑春渲岑大人扩建广东兵工厂之后才引进麦特森轻机枪的生产线,不过因为做工复杂,成本昂贵,在中国的销路并不好,四年前好像就停了,前后一共只生产了两千支不到。”

他顿了顿,接着又补充了一句:“这两千支大部分都送到北边去了,还有一些让香港的军火商转卖给越南的法军。”

吴绍霆恍然大悟,说道:“原来是这样。你快说说,你是怎么研制出新的轻机枪的?”

张志诚脸色露出了几分荣誉,得意的说道:“前天中德公司的钱德勒把定型的自动步枪拿给我看了,都督你也看过了吧。”

吴绍霆点了点头,说道:“没错,跟我预想的要差一点,造型有些大,重量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合适,不过好歹解决了性能和耐久的问题。”

张志诚说道:“就是这样。我把麦特森分拆之后,强固了枪管,把弹匣从枪身上方改为枪身下方,为了增加装弹量,我把立式弹匣改为了鼓式弹匣。最重要的是,利用德国机械的精密,我把半自动枪机整个拆掉,装上了我们自己研发的导气式枪机。”

吴绍霆瞪大了眼睛,导气式枪机适合火药威力强的子弹型号,让张志诚改装在轻机枪上,还真是挺合适的。听完张志诚的介绍,吴绍霆不禁联想这家伙不会是把俄罗斯的RPK74提前研发出来的吧?造型和枪机几乎是与RPK74一模一样。

“是吗?来来来,先坐下慢慢说。这把轻机枪你试验过了吗?”

“我连夜做了最后的调整,凌晨三点一刻时进行了试射,有效射程超过了八百米,一百米能穿透普通房屋的墙壁。不过现在还有两个缺陷,其一是后座力比麦特森大,其二就是我们中国的钢材质量不好,一个弹鼓的子弹打完,枪口都烧红了,枪管也在冒烟。”

“德国钢铁厂难道不能冶炼出合格的钢材吗?”吴绍霆问道。

“能,不过只有一座钢铁厂,产量有限。现在广东厂和中德厂都在铺设自动步枪的生产线,所有德国钢铁厂出产的钢材都投入自动步枪上了。我研发这架新型轻机枪,估计要等到明年年底才能组建生产线。”张志诚叹了一口气。

吴绍霆沉思了片刻,他知道先进的武器在战场有极大的作用,尤其是轻机枪的运用,比起单纯的马克沁重机枪来说,必然存在突破性。他这段时间几乎没有打理军工厂的事务,原本以为张志诚这个人才能帮自己协调妥当,没想到张志诚是属于研发型人才,对行政管理一窍不通,无法合理的统筹生产线。

广州现在的两座军工厂系统,面临很多积累下来的问题。首先就是革命粤军装配的原厂GEW.98步枪,与广东旧有子弹生产线的口径问题。

第322章,骑兵团的大破袭

1910年时,北京政府陆军部已经统一了全国枪械的口径,采用民元式六点八毫米步枪口径,金陵厂、汉阳厂和天津厂的子弹口径早就定式下来。

广东厂生产的子弹分內供和外销,內供的子弹口径自然要合符GEW.98步枪的七点九二毫米,而外销的子弹则遵照民元式六点八毫米。这让广东厂生产压力徒增两倍。

如今自动步枪已经定型,虽然生产线还在建设当中,可自动步枪因为是导气式枪机的原因,需要大威力的弹药,定制的口径是接近莫辛纳甘的七点九一毫米口径。

现在哪怕不算上张志诚研发的轻机枪,广东厂已经有至少三种(还有马克沁重机枪)不同口径的子弹生产任务。

子弹口径无法统一的结果有利有弊。前线作战部队不能就地补给,必须等到后方运输专门的弹药。敌人在缴获了步枪之后,也因为没有合适的子弹而无法使用。

归根结底还是钱的问题,如果吴绍霆他现在有足够的资金,扩建兵工厂,增加生产线和运输线,很多问题都可以解决。当然,能够在资金充足的情况,尽量保证子弹口径一致,减少后勤压力,也不失是一件好事。

“志诚,真是辛苦你了。你我都有很长时间不曾见面,没想到你每天废寝忘食的钻研新式兵器,这种精神不得不让人敬佩。”吴绍霆赞叹的说道。

“难得有自己感兴趣的事,自然要投入百分之二百的热忱了。一定要让洋人知道,我们中国人能比他们制造出更优秀的军火。”张志诚庄重的说道。

“你有这个样的想法非常好。回头我会想办法扩建兵工厂,你的轻机枪是好东西,越早投入使用,对革命粤军就越有帮助。这两天我会抽空去一趟兵工厂,详细见识一下轻机枪,看看有什么地方需要改进。”

“好。”

送走张志诚之后,吴绍霆坐在客厅里发呆了一会儿,他今天突然意识到兵工厂是大事,需要找一个真正合适的管理者来负责。如果张志诚有一点经营头脑,或许兵工厂早就成为了张盛霆公司之外第二大盈利单位。

可是放眼全广东,他若能找出合适的人选也不用让张志诚熬到现在,倒是可惜了张志诚这个研发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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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湖南与江西的交界之地,冬季的清晨依然是灰蒙蒙的一片。

李文范坐在一处土岗上面,晨雾沾湿了他单薄的军装,他眯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盛霆牌军供烟,极其缓慢的吐了出来,吐纳之间的动作是那么小心翼翼,似乎每抽一口烟都要竭尽所能的去享受、去品味。

并非是李文范嗜烟,自从骑兵团偷袭了宜章县之后,团部和后勤辎重全部返回了乐昌,他现在带领的是三个赤裸裸的骑兵营,战士即杂役,杂役即战士,再也没有专门的辅助部队。

为了轻装简行、隐蔽行踪,骑兵团丢掉了所以累赘,出发之前军粮和马料一律交给骑兵自己运载。能装多少是多少,前提是不能拖累全军的行动效率。

轻装之下,人和马的负重量极其有限。从广东潜行来到湘赣交界,途中绕了一个大圈子,三天前部队的粮草就耗光了。这几天士兵和战马全部依靠野食,初冬的季节只能挖到一些山薯和草根,好在勉强是熬到了今天。

香烟现在对李文范来说就是奢侈品,他现在正在抽的半根,还是昨天没舍得抽完的。

这时,三营营长林文龙从土岗下面爬了上来,对着双手哈了一口气,接着使劲的搓了搓。他顺着李文范的目光向前看了看,然后说道:“团长,你坐在着看什么呢,不冷吗?”

骑兵团从广东八、九月份一直战斗到今天,全团都还是夏天的单衣。这次行动之前没来得及领到冬装,现在又是处在江西、湖南一带,对于他们这些南方人来说,确实有些难受。

“你别老想着冷,不想就不冷了。”李文范不动如山的说道。

“团长,散一支红双喜给我吧。要是知道这次跑这么多天,我早早准备两条烟藏在鞍袋里,现在又冷又饿,连精神粮食都没,真够呛的。”林文龙笑呵呵的说道。

“就只剩下烟屁股,给你。”李文范一边说着,一边还抢着深深吸了一口。

林文龙心急的恨不得动手去抢,接过那支所剩无几的香烟,赶紧贪婪的吸了一口,美美的吐出了一个烟圈,先前的寒意消除了不少。

李文范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屁股上的灰,说道:“去把地图拿来。”

林文龙转过身冲土岗下面喊了一声:“老唐,拿地图来。”

缩在战马后面正在睡觉的唐生智,听到了营长的喊话,一股脑从跳了起来。他从鞍袋里掏出了地图夹,三步两步的冲上了土岗,把地图在先前李文范坐的土埂上摊开。

借着朦朦胧胧的晨光,李文范看着地图,问了道:“我们现在的方位……”

唐生智熟练的在地图上指出了一个位置,先一步说道:“我们目前在这里,越过前面的那片山林,下了山就是江西地界。”

李文范点了点头,欣然的说道:“咱们总算是要熬到头了。九天时间走了八百多里,不快不慢刚刚好。今天咱们一鼓作气,直接杀到大余县,端了江西军的后勤基地,江西军算是要重蹈南征军覆辙了。”

林文龙在一旁笑道:“我看,最重要的还是兄弟们总算可以吃顿好的了。吃自己的东西不香,吃别人的才香呢。”

李文范立刻下令道:“好的很,马上叫兄弟们都起来,天都亮了还他妈的睡觉。今天日落之下,咱们的枪必须打响。”

“是。”

十分钟后,一千两百名骑兵以营为单位陆续开动。李文范带着三营先行,二营和一营相隔五里左右的距离跟在后面,沿着山路闷声不响的前进。

晌午之前全军顺利穿过湘赣边境。探马在前方打探到一个消息,大余县到赣州的一段道路因为前不久的泥石流,造成了十分严重的堵塞,无论是军队还是商旅,都被困在赣州南边的南康。这对骑兵团来说是一个好消息,意味着大余县的守军不会很多,而且赣州来往大余县的交通线也会清静许多,有利于骑兵团快速行进。

过了边境之后,持续行进了两个小时,直到正午方才休息了一会儿。

士兵们拿出一路上储藏的山薯,擦干净之后就生着吃。李文范还让士兵把多余的食物全部拿出来喂战马,今天之内即将开战,战马是骑兵的*,战前肯定要好好的吃顿饱。

午后刚过,骑兵团再次上马出发。

这时李文范认为已经没必要再隐藏行踪,直接带着手下上了官道,浩浩荡荡的向大余县挺进。路上遇到了不少行人,也遇到了穿着江西军军服的士兵,他们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大群从天而降的骑兵,一时间根本没反应过来。

就算反应过来也无济于事,以骑兵的机动速度,江西军民根本不可能赶在他们抵达大余县之前通风报信。

下午四点,李文范的骑兵抵达鸡关寨,这是一处山区的关隘。

探马发现关隘驻扎着第二混成旅的哨兵队,李文范果断发动了进攻。

江西军哨兵队打死都没有料到,敌人竟然从大后方摸了过来。好不容易调整了方向,可是面对有迫击炮的粤军,关隘的重机枪据点几乎都没打上几枪,直接被铺天盖地的炮弹炸翻。

战斗持续了二十多分钟,粤军顺利占领关隘的碉楼,俘虏了几个活口,其余没死的敌人全都逃跑了。李文范派了一个支队的骑兵去追击,顺便充当侦查兵,探查大余县郊区的情况。

接着,他拷问了俘虏,获悉了江西军电报密码,于是安排通讯兵利用关隘的电报发了一份假消息到赣州,称梅关遭到粤军突袭已经失守,傅良佐和唐天喜一死一俘。又发了一封电报到梅关,称李纯在赣州遭遇刺客狙杀。电报发出,即刻破坏通讯线路。

骑兵团仅仅在鸡公寨停留半个小时,再次出发直奔大余县。

先前派出的支队正好回报,侦查到大余县的几个布防点,不过先前鸡公寨的逃兵未能全部击杀,逃了好几个。

“不要紧,他们已经没时间布防了。兵分三路,直接杀过去。”李文范下达了作战命令。

骑兵团一分为三,从三个方向开始突击。李文范亲自带领第三营,来到大余县郊区,下马之后以步战形式吸引火力。第二营一直绕到西边,沿着郊区的街市发动进攻。至于第一营最为骁勇,利用另外两个营分散敌军注意力,全营骑马冲进县城中心,抓住几个老百姓问清楚敌人大本营,然后气势汹汹的杀了过去。

大余县与梅关相距只有三十里,是梅关前线部队储藏战略物资的地方。物资基地向来是有重兵看守,只是一来因为距离梅关不算远,二来前段时间后续部队络绎不绝的经过,三来正面战场正是白热化阶段,所以能调走的部队都调走了。

如今留守大余县的只有一个后勤团部和一个步兵营。面对突如其来的粤军,而且还是三面发动进攻,不仅声东击西,更是防不胜防。

天色还未黑,后勤团部已经让第一骑兵营给端掉,击毙了一个少校、两个上尉,俘虏了一个中校。

唯一的步兵营也在七点之前败退下去,残兵丢盔弃甲,向梅关逃跑去了。

梅关两个旅部在五点三十分时接到第一份电报,是说李纯在赣州遇刺,这个消息引起了傅良佐和唐天喜极大的震惊。他们连忙发电报回赣州,求证此消息,哪里知道六点整时又收到第二份电报,大余县被粤军偷袭。

傅良佐和唐天喜立刻意识到第一份电报可能是假消息,随后赶紧抽调了两个旅部的警卫营,由唐天喜亲自统帅,火速向大余县驰援。

可是梅关前往大余县最快要两个小时,当唐天喜带兵抵达大余县南郊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红光,把夜空烧得通红,粤军早已不知所踪。

第323章,援闽计划

唐天喜走进刚刚被粤军劫掠过后的团部大院,地面上血迹、弹壳、纸片等等,混杂成一片狼藉的景象。来到指挥厅,这里连一张完好的椅子都找不到,墙壁上到处都是弹孔,士兵们刚刚抬着最后一具尸体出去。

几个团部幸存的军官垂头丧气的站在门口,似是而非的迎接唐天喜的到来。

唐天喜看了这些人一眼,刚要开口说话,隔壁休息室的座钟忽然敲响了。

“梆梆绑”毫无利落的钟鸣一共响了十一下,提示着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整。

城里的几处大火都已经扑灭,要不然唐天喜也不会有心思来团部视察情况,他的手下现在正在统计损失,这一次简直让粤军占了一个大便宜。

“陈团长呢?“唐天喜冷声问了道,同时迈步走到指挥厅最里面。他的副官带着几个警卫,扶起了一把还算完好的椅子,让他坐了下来。

“陈大人……让粤军带走了。”一个少尉军官回答了道。

“那你们副团长呢?”唐天喜又问道。

“牺牲了。”

唐天喜听到这里,索性没有再问下去,脸色显得非常难堪。他想发脾气,可是又找不到合适的利用,毕竟粤军突然杀出来,就算换了自己面对,十之八九也会如此下场。他现在唯一想要痛骂的就是这伙粤军,这些人究竟是怎么出现的?

这时,参谋长唐文景气冲冲的走了进来,在门口时他看了一眼团部的那几个狼狈不堪的军官,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最后欲言又止。他直接来到大伯父面前,咬牙切齿的说道:

“粤军简直太混蛋了,奶奶个腿,就是一群活老x逼。他们放火烧了所有仓库,还威胁附近的老百姓不准救火,说谁要救火就打死谁,结果除了南边驿站的大仓库之外,其余的仓库都让大火烧了一个多钟头。那些刁民更可气,看着粤军都走了之后,他们死脑筋就是转不过来,一个个都不敢去救火。该杀,该杀!”

“你杀了他们?”唐天喜瞪着唐文景问道。

“没有,我只是说说而已。真是让我气坏了,没见过这么蠢的人。也不知道粤军是怎么杀过来的,要是从湖南那边绕道,曹锟、萧耀南他们也该有所发现才是。这种事可不能再来第二次,后方的警戒工作一定要加强。”唐文景气恼的说道。

“算你还说了一些有用的话。损失统计出来了吗?”唐天喜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这个问题。

“具体的还没有,不过粗略的估计,最少有一半物资没了。这还是保守的估计。现在南康那边的道路被堵了,后续的物资和部队短时间内都没办法过来。南雄那边又在打消耗战,这次真是糟透了。”唐文景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

唐天喜脸色阴晴不定,他在心理面不得不称赞粤军这一仗打得漂亮!

事已至此,他也拿不出什么好的办法,就算南康的道路没有被泥石流阻塞,如今损失了这么多物资,要想再次弥补回来只怕要花很长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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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余县遭到袭击的消息传到广州时,已经是三天之后。

在这三天时间里,粤北的战事发生了一次跳跃性的变化,江西军原本汹涌的进攻力度,发生了明显的衰弱。可想而知,一方面是士气的低落,另外一方面是实际物资供应的缩水。口粮少了可以忍一忍,这些老兵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可是弹药不足那就没办法了,总不能赤膊上阵吧?

趁着这个空隙,在始兴县休整大半个月的第八团和教导二团,接到师长莫擎宇的命令,与第一师第六团、炮兵团同时出动,集中兵力从南雄外围反包围江西第一旅的主力。

粤军四个团的调动,很快让江西军获知,这个消息对傅良佐和唐天喜来说不算好。如今粤军两个师是倾巢出动,而江西第二混成旅的主力还没到来,双方战斗力有明显的悬殊。

傅良佐分析粤军四个团调动的时间至少需要七天到十天,完成对南雄的包围则另外需要三五天的时间。要想稳住战局,就必须充分利用这十多天的时间。

吴绍霆来到参谋总部时,何福光正打算派人去都督官邸请他前来。

何福光将大余县的偷袭战详详细细的向吴绍霆做了汇报,他对李文范的这次偷袭行动感到很满意,不可否认大余县的这一战与偷袭宜章县具有一样的战略意义。昨天发来的电报已经证实了江西军在前线的影响,

吴绍霆听完了何福光的讲述,心神大振,盛赞道:“真是大快人心呀!大余县的一战,重创了江西军的后勤,也极大的削弱了正面战场上的战斗力。现在看来,粤北的局势渐渐对我们有利了。”

何福光点了点头,说道:“没错。这一战最大的意义就是力挫江西军的锐气,让他们再也不敢小看我们粤军的实力。说来,李文范这员老将还真是有能力。一月一日那天刚打完大余县,半夜又在南康遭遇泥石流封堵的路段打了一个伏击,虽然没什么收获,但起码拖延了江西军疏通交通线的进度。”

“当年龙济光能撑起二十三镇,想必李文范出力不少呀。”

“情报处今天刚送到一份破译的电报,是傅良佐发到赣州的。傅良佐让李纯赶紧绕道增援前线,可见江西军在前线已经感到压力了。”

“你说的对。我们手里还有四个团的兵力,一定要在江西增援之前打垮傅良佐和唐天喜,最起码也要把战线推到梅关去。这次骑兵团为我们制造了一个转机,一定要好好利用才是。”吴绍霆坚决的说道。

这时,参谋总部通讯室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通讯员接了电话,很快喊了一声:“参谋长,梅州邮电局的电话。”

何福光快步走了过去,接过话筒问了道:“我是何福光,说。”

几十秒之后,何福光的眉宇越皱越紧,脸色十分难堪。他放下话筒,步履沉重的走了回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对吴绍霆说道:“李厚基发兵了。”

吴绍霆脸色很平静,只是在心中渐渐有了几分焦虑,在他有机会反扑江西军的紧要关头,李厚基竟然发兵了,这真是要人命的事。他沉思了片刻,向何福光问了道:“福建那边具体是什么情况?”

何福光说道:“上个月月底,福建水师出动的当天,李厚基就夺了孙道人和徐镜清的兵权。李厚基来到福建这几个月,并没有扩编军队,仅仅是把现有的部队进行了全面整顿。除了泉州、南平尚有一些地方势力,福州、厦门等主要地区基本上已经牢牢掌握在李厚基手中了。到现在,李厚基手里可调用的兵力有一个满编步兵旅、三个边防团和一个满编加强团。”

吴绍霆喃喃自语的说道:“这兵力不比江西军差啊。”

何福光点了点头,叹声说道:“是呀,李纯背后是段祺瑞的第三镇,李厚基背后是冯国璋的第二镇,都是有靠山的。这次打广东除了湖南的曹锟捞不到便宜,对段祺瑞和冯国璋来说都是一次积累功勋、奠定各自在中央政府地位的一战,他们当然要不遗余力了。”

吴绍霆又问道:“这次李厚基发了多少兵?”

何福光说道:“具体的消息还不知道,刚才的电话是漳州发的急电到梅州,梅州那边照着急电的内容通知我们,目前只说李厚基的第一旅已经从福州开拔了,福建水师正在从福州向厦门输送物资。”

吴绍霆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我们还有一点时间,李厚基要真动手的话,一定会向许崇智发出最后通牒。现在既然许崇智没有收到通牒,可见李厚基还没有完全准备好。”

何福光认为吴绍霆的话有道理,随后又问道:“都督,我们该怎么回复许崇智。”

吴绍霆沉着的说道:“去一份电报到漳州,告诉许崇智只要能坚守漳州,我粤军第二师十五日之内必会增援。”

“第二师?十五日?都督,许崇智可是知道第二师的情况,你别忘了第二师是在福建被扣留了几个月。全师只剩下几百人,团部、师部都不完整,怎么可能去支援漳州?”

“我要在半个月之内重组第二师。”

“西郊新兵营只有八百在训士兵,各地预备役司令部虽然有一些兵力,可这些新兵没有任何作战经验,他们必须有老兵的带领才能渐渐学会战斗。第二师的老兵连五百人都不到,让他们怎么去带新兵?如果第二师全是新兵,送他们上战场那就等于送他们去死,帮不上忙不说,搞不好还帮倒忙。”

“新兵只是一部分,从第一师和第二师抽调现役战斗团,填补到第二师去。等第二师各部逐渐成熟之后,可以再调回这些战斗团。”吴绍霆用认真的口吻说了道,这一刻他的表情很坚决,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动摇他的决定。

第324章,岑春渲南下

“粤北战场上的兵力已经捉襟见肘,哪里还有多余的兵力可以调动?这可是拆东墙补西墙的举动,早晚会两头都不好过。”何福光强调的说道。

“如果不拆东墙补西墙,漳州一失,我们后院就直接没了,这一战算是彻底完蛋。”吴绍霆严肃的反驳道,“现在不要多说其他,抓紧时间完成第二师的重组,十五天之后第二师必须出发前往漳州。”

何福光还要继续说些什么,这时参谋部大门口突然跑进来一名侍从。

侍从将一张巴掌大的卡片交给了参谋部秘书官,又向秘书官交代了几句。秘书官拿着卡片快步走了进来,来到吴绍霆和何福光的面前,敬礼后说道:“都督,北大门警卫处收到一张名片,有两位从上海来的客人正在北大门休息室等候。”

吴绍霆疑惑的接过了名片,仔细一看,上面竟然印着“岑春渲”,左下角还有四个小字“广西西林”。晚清到民国的名片都是十分简洁明了的风格,通常名片上只有一个名字,其他什么都没有,而一些有身份的大人物,为了区别同名同姓的情况,故而在左下角加上自己的籍贯地名。

看到这个名字,又看到这个籍贯地名,吴绍霆简直有些不敢相信,岑春渲竟然来广州了?

“人在哪里?”他立刻追问了道。

“都督……他们在北大门休息室。”参谋秘书官硬着头皮又重复了一遍。

“崇石,岑云公来了,岑云公来了,走,我们马上去。”吴绍霆激动的说道。

何福光这才反应了过来,他的脸色很快变得与吴绍霆一样充满惊喜。

两广没有不认识岑春渲的人,这位大人物在两广办了不少利国利民的实事,名声之大已经到了无可替代的地步。相信北大门警卫处正是因为见到这个名字,所以才急急忙忙的派人直接来参谋部通报。

吴绍霆不知道岑春渲这次来广州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年初他亲自去了一趟上海,希望岑春渲能出山来到广东,可惜岑春渲那个时候还在犹豫观望。如今粤北的战事不算好也不算坏,福建业已发兵东进,整个广东的局势并不明朗。岑春渲选择在这个时候南下,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不过他相信,这次岑春渲来到广州,势必会为广东带来解决困难的办法。就算解决不了全部的困难,哪怕是处理针对性的小问题,对此时此刻的局势来说都有莫大的帮助。

吴绍霆和何福光从参谋部出来,直接向都督府北大门走去,邓铿则先一步去休息室接待。

来到北大门休息室,岑春渲一个随从都没带,陪同他前来的只有一个人,这个人还是吴绍霆的老熟人。

吴绍霆走进休息室门口,先是看到正在用茶的岑春渲,随后目光侧移就看到坐在一旁翘着二郎腿喘着粗气的龙济光。进门之前听警卫说,龙济光成了岑春渲唯一的随从,下船之后他一个人提了四箱满满的行李,连杂役都不雇,就这么来到都督府。

他在心里有些好笑:龙济光还是这么怪性格。

何福光在见到龙济光时显得很吃惊,脸上原本欣喜的神色一下子转变为戒备,他不知道龙济光与岑春渲到底是什么关系,更不知道龙济光这次回到广州有何图谋,可是本能的联想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岑春渲先一步站起身来,虽然有几分旅途的疲倦,但依然露出了一副欣然的笑容,向吴绍霆拱了拱手说道:“吴都督别来无恙,劳你百忙之中前来一见,真是不该呀。”

吴绍霆连忙笑道:“云公这话说的太见外,若是别人来,我吴绍霆或许不疾不徐,然则云公莅临,我甚感惶恐。云公也真是太不给面子了,来之前都不通知一声,哪怕下船之后在码头要一通电话也好,我必然亲自前去码头恭迎。”

岑春渲笑起来时有些发福的身躯在颤抖,看上去就像是一尊弥勒佛。他说道:“可不敢有这样的派场,我不过一介白丁,犯不着吴都督如此厚礼。早先听说广东的局势不太乐观,吴都督正是繁忙之时,这次前来本来就很仓促,所以更不敢劳师动众的打搅吴都督了。”

“云公这等心思,让绍霆惭愧呀。先不说了,请云公和紫宸兄移步,到贵宾会客室小坐。士元,去招待所安排两间一等套房,把行李先送过去。另外通知厨房,晚上我要在寒舍设宴,为云公和紫宸兄接尘。”吴绍霆有条不紊的吩咐道。

“吴都督太客气了。”岑春渲哈哈笑了笑。

龙济光跟着站起身来,他没多说什么话,只是跟着岑春渲一起笑了笑。

吴绍霆、何福光引着岑春渲和龙济光来到都督府贵宾室,行政大厅的商务部部长张直、交通部部长许汀芳、副部长郑泽生和政务部李文本、赵庆新等人,闻讯也都赶了过来。他们这些旧官僚和上了年纪的人,以前都与岑春渲大有来往,今日闻讯岑春渲忽然光临,于情于理都是要过来打声招呼的。

贵宾室上了茶点,众人相互问好了一阵随即落座。

吴绍霆并不急着询问岑春渲来意,故意与这些旧官僚一起,跟岑春渲寒暄叙旧一番。

从始至终何福光和龙济光两个人没怎么说话,何福光一脸严肃,时不时的盯向龙济光。后者一副若无其事,在船上憋得久了,肚子早已空荡荡,茶点上来之后就自顾自的吃了起来,俨然是旁若无人的样子。

大约过了半个钟点的光景,一位参谋副官匆匆来到了贵宾室门口,他看着室内的情形,一时不太敢进去,站在门口张望了半天。

室内一个侍从官看到了,走到何福光身旁低声提醒了一句。

何福光这才向吴绍霆、岑春渲告了一个不是,起身走到了门口。

“什么事?”他问道。

“福建水师的五艘军舰停在了潮汕附近海域,漳州司令部的许司令发来急电,说福建水师极有可能不是进攻广州,而是对付漳州。许司令请都督速速发兵支援。”参谋副官压低声音快速的汇报了道。

“我知道了。回一份电报过去,就说十五日之内广东必派援军。”何福光几乎没有多想,他知道这个时候只能先遵照吴绍霆的意思来办了。

“是。”参谋副官匆匆的离去。

回到贵宾室,何福光找了一个机会将刚才的消息悄悄告诉了吴绍霆。

吴绍霆听完之后,故意在脸上露出了几分忧虑,随后又恢复常态。

在场的众人都是久经官场的人,自然懂得察言观色,即便吴绍霆仅仅是片刻的变脸,依然让他们捕捉到了异样。贵宾室气氛渐渐冷淡了下来,那些政务大厅的部长们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话题。

这时,岑春渲收拾了脸上的笑容,用一种既不严肃又不调侃的口吻,对吴绍霆说了道:“我与紫宸从上海来时,乘坐的是华星公司的邮轮,中途在厦门停了一天。昨天凌晨过福建和广东海界时,看到了福建水师的几艘军舰,正午时又见到了广东水师的几艘军舰。福建方面给吴都督的压力不轻吧。”

听到岑春渲把话题转移到广东战事上,几个部长很识趣的找借口离开,这些是一项是吴绍霆亲自坐镇指挥,他们这些文政部长帮不上什么大忙,弄不好涉及到了军事机密,反倒沾惹了一身是非。

吴绍霆不急着接话,等到那些老官僚们都离去之后,才用平静的语气说道:“云公所言不错。实话实说,原本粤北的战事已经有所转机,我有把握在半个月内打垮傅良佐和唐天喜。无奈这次北洋军显然是动真格了,福建在这个关头发兵,着实让我感到压力。”

岑春渲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不过看得出来,吴都督是一个布局高手。在广西支持杨希莫、刘谷香和刘震寰成立桂林军政府,在四川策动了熊克武的川军,在福建又拉拢了许崇智的部队。外人或许看不出什么,可是内行却不得不感到惊叹,吴都督鞭长所及,把整个南中国都埋下了暗流。”

吴绍霆听到这里,心中暗暗感叹:云公这次南下果然做足了功夫,把南方的形式都看透彻了,看来云公这次果然能帮上我的大忙!

岑春渲继续说道:“暗流虽在暗处,若能汇聚于江河之下,凝聚一股力量,势必能将这江河掀起弥天巨浪。”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自嘲的笑道:“云公太抬举我吴绍霆了。绍霆不过是一介武夫,纵然有掀起巨浪的雄心,实在是能力有限、力不从心。如今绍霆只凭一时之勇,以一省之力对抗北洋大军,回想起来让广东人民陷入水深火热,实在是愚昧至极。然而革命大业未成,绍霆哪怕背上千夫所指的骂名也要一往直前走到底。”

他顿了顿,更显无奈的说道:“云公说什么弥天巨浪,放眼全中国,还有几个省督愿意为革命*到底?不过都是图个名义,实则还不是只求偏安一隅?要掀起这一层巨浪,只怕不是那么容易啊。”

“吴都督切莫妄自菲薄,如今革命大旗之下还能昂首向前的人,只剩下吴都督一人。吴都督若没有完成革命大业的信心,这中华民国可真要沦丧在国贼之手了。”

“云公这番话,绍霆深感欣慰。绍霆自然不会改变与北洋军周旋到底的决心,我已决定倾全省之力,一定要打赢这场仗,保卫广东省,捍卫民主共和的大旗。只可惜在这艰难之时,国内志同道合者越来越少。绍霆不才,若能求得云公的坐镇辅佐,相信对绍霆对广东都是一次重大的激励。”

“吴都督你太自谦,哈哈……”岑春渲不置可否的大笑了几声。

“敢问云公,此番南下到广州可有何打算?”吴绍霆直接问了道。

岑春渲与一旁的龙济光对视了一眼,随后也不避嫌,同样直接的回答了道:“不瞒吴都督,我与紫宸在上海寓居的时间已经不短,这把老骨头再不动弹只怕就要生锈了。此次南下,一则想要在广东和家乡投资一些实业,说来吴都督在广东对工商农的扶持力度不小,正合我意;二则也想为革命尽绵薄之力,依我看,如今整个南中国,只吴都督一人耳。所以就来投奔吴都督了!”

吴绍霆和何福光听到岑春渲最后一句话,都忍不住有些惊叹。

“如今整个南中国,只吴都督一人耳”这句点评可是有十足的分量,不用多久这句话走漏出去,必然让吴绍霆的名声更加大噪。

吴绍霆虽然对岑春渲的这番点评感到高兴,可更让他兴奋的是岑春渲真的答应来广东任职,他立刻说道:“云公的话真是太抬举绍霆了。其他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云公终于愿意出山相助在下,真是我吴绍霆的福气,也是革命大业的新希望。有云公坐镇,大事已成功一半!!!”

岑春渲笑了笑,说道:“吴都督这般盛情,让我这个老头子受宠若惊。然而老头子还有一事相求,若吴都督能答应,算老头子欠吴都督的一个人情。”

吴绍霆看了一眼龙济光,隐隐约约有所察觉,不过依然客气的说道:“云公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不会推辞,就算我不能办到的,为了云公我也愿意尽力一试。”

岑春渲说道:“有吴都督这番话我就放心了。其实说来也不难,只希望吴都督看在我的面子上,能与紫宸冰释前嫌。紫宸离开广东也快有一年的光景,这段时间他本人已经完全放下了昔日了恩怨,诚心实意愿意为广东出一份力。”

吴绍霆略微沉思了片刻:真看不出来岑春渲这么看重龙济光,以前的龙济光是一个土军阀,辗转易主好几次,可实际上他是想自己独霸一方;现在的龙济光跟了岑春渲,这两个人都是广西人,相互照应是在所难免。

事实上他一点都不计较与龙济光的矛盾,一个军阀打败了另外一个军阀,这原本就是非常普通的事。他唯一的担心的就是岑春渲跟龙济光联手,分化自己的权力。当然,现在想这些多多少少有多疑的嫌疑,岑春渲一直是一个实干的政治家,就算争名夺利也是政治场上的活动。更何况现在岑春渲的立场与革命阵营一致,没必要搞小动作。

吴绍霆看向龙济光,龙济光还是一脸无所谓的态度,似乎不在乎吴绍霆是否会给岑春渲这个面子。他坦然自若的说道:

“云公,原来你说的是这件事。其实我跟紫宸兄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严格的说,当初我与紫宸兄都只不过是立场不同,算不上有过结。昔日二十三镇的不少老将,现在也在为革命粤军效力。如果紫宸兄愿意改变了立场,愿意支持革命,我自然欢迎不已,以紫宸兄的威望和能力,必然能成为革命的一大助力。”

何福光听到吴绍霆做出了这样的结论,忍不住皱紧了眉头,他想开口提醒吴绍霆,可惜当着岑春渲的面又不太方便,只能把一股怨气憋在了心里。

“吴都督果然是坚定不移的革命志士,老头子心服口服了。”岑春渲爽快的说道。

第325章,岑春渲效应

次日一早,吴绍霆即正式任命岑春渲为广东都督府最高参政顾问兼任司法部长,几乎将广东的文政大权全部交给了岑春渲,完全放手让岑春渲来发挥。至于龙济光,他暂时安排在参谋总部担任临时顾问,打算第二师重组之后,再给龙济光安排一个实职。在此之前,正好也给了一段时间好好观察龙济光,看看这个昔日广东第二大军阀到底有没有阴谋之举。

岑春渲这一天没有到任,城里不少士绅听说他来到广州,一大早就络绎不绝的赶来拜访。岑春渲似乎也有心思与昔日的老朋友们叙旧,专程在住所接待了所有客人。整整一天都在叙旧闲聊。

吴绍霆知道这样的情况肯定会持续一段时间,岑春渲是两广的名人,在两广任上虽然得罪了不少官员,但也赢的了不少民心和口碑。广东的故友接待完了,广西那边的亲朋正好也赶到,相信岑春渲要有一段日子来处理这些故交关系。

他并没有任何埋怨和着急,岑春渲离开两广也有好几年了,需要重新奠定他的人脉基础,这对于一个政治家来说是必不可少的举动。

接下来的几天,吴绍霆与参谋总部把注意力放在了筹备第二师的事情上。为了应付福建的威胁,他不得不抽调了第二师的第九团,又从梧州把教导一团调回。两个团直接开赴潮州集合,等待组建新的第二师。

何福光将第二师残部四百多名士兵,与西郊军营的八百新兵,以及一百多名警察学校毕业警员,全部调往潮州。前后花了五天时间的规划,又用了两天时间执行,将第九团、教导一团与没有编队的士兵打散组队,重新恢复成立了第三团。

正好黄埔军校第四期正则班毕业,迅速分配到第三团任职。

吴绍霆正式宣布恢复第二师番号,任命何福光出任第二师师长,关仁甫为副师长,龙济光为第三团团长。第二师辖下第三团、第九团和教导一团,师部直辖一个警卫连、一个炮兵连和一个特务连,战地医院和后勤机构一律由军部负责。

警卫连从都督府警卫营直接分拔出来,连长为陈群。炮兵连装配的是广东兵工厂仿造克虏伯八十毫米野战炮四门,民国一九一一年式迫击炮四门,炮兵是西郊军营的新兵,连长是黄埔四期严景林。特务连一部分是通讯兵,另外一部分是都督府特勤处密探,连长由何福光亲自指派。

一月十三日,第二师即从潮州出发,浩浩荡荡的向漳州前进。

而就在第二师组建的这段时间,粤北和漳州都发生了一些重要事件。

江西第二混成旅的主力部队绕开泥石流阻塞的道路,于一月九日至一月十二日这四天时间里,终于抵达了前线。同样是在这几天,粤军第六团、第八团、教导二团和炮兵团几乎完成了对南雄县的反包围。

只可惜,在最后关键的时刻,江西第二混成旅急行军作战,与粤军第六团在北面打了一场遭遇战。粤军第六团因为还没来得及站稳阵脚,激战了一天之后,接到韶关命令撤到侧翼。导致南雄包围圈北面缺一个口子,整个包围圈并不算严实。

不过总得来说,粤军夺得了粤北战场的主动权,首次在正面战场上取得了一定优势。

至于福建方面,漳州是在一月六日受到李厚基最后通牒,李厚基在发出电报的同时,第一步兵旅已经全部在同安县和厦门岛集结完毕。福建水师也在厦门港口陈列了十多艘武装快艇和两艘运兵船,随时向漳州发起进攻。

同样是在这一天下午,广东水师两艘巡洋舰和五艘炮舰抵达潮汕海域,与福建水师形成对峙。傍晚五点三十分,福建水师旗舰“镜清”号向广东水师旗舰“楚泰”号发去电报,邀请“楚泰”号舰长高广征登船一叙。

高广征知道“镜清”号舰长是江南水师学堂的同门师兄杜锡圭,以前还在同一艘战舰上实习过,虽然现在各为其主,可对方毕竟不会陷害同袍手足。接到电报之后,他几乎没有犹豫,立刻决定搭乘小艇前往“镜清”号。

“楚泰”号官兵对舰长这样冒险的举动感到很吃惊,可是几番劝说无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舰长离开战舰。

不过以目前的战舰阵型来看,广东水师的七艘战舰要比福建水师的五艘战舰有利,更何况七艘战舰有四艘的吨位比福建水师的主力舰要大,真要交战起来,广东水师也是稳操胜券。

高广征登上“镜清”号时,赫然发现“镜清”号的所有炮口尚未解封,可见杜锡圭一开始就没打算跟广东水师开战。来到甲板,杜锡圭与一众部属早已经等候恭迎。两人见了面,彼此先敬了一个军礼,然后又热情的握了握手。

“蔚然兄,自山东一别,你我差不多有八年多的时间未曾联系了。没想到今日是在这样的场合重逢,不得不感叹造化弄人呀!”杜锡圭叹了一口气,真诚的说道。

“金吾学长真是好记性,江南水师学堂三期毕业,小弟有幸与学长一起在‘来远’号实习,甲午之耻辱你我算是共同见证了。”高广征悲怆的点了点头。

“是啊,我大中华的海军雄威……就这样……唉,不说这些了。今日我与蔚然兄各为其主,在这大海之上矛头相对,这种悲哀于我来说,比当年甲午的惨败更加伤心。来来,我从福建出发时,特意带了一瓶金门高粱酒,今日咱们同门师兄弟好好叙一叙。”杜锡圭感慨万千的说道,话音未落,上前拉起了高广征的手,转身向船舱走去。

来到舰长室,杜锡圭只留下自己的副官和帮带大副二人,其余人都屏退在外。

跟着高广征登舰的两个随从,也都留在了外面。

杜锡圭早就命人准备了几盘小菜,分量不多,但对于军舰上的伙食来说,已经是十分奢侈。安排高广征落座之后,杜锡圭走到自己的私人橱柜前,从中取出了一瓶还未开封的高粱酒,当着众人的面拆开了瓶封。

“蔚然兄可能你不会相信,这瓶酒是林教官送给我的。”在给高广征倒酒时,杜锡圭深沉的说道。

“你是说,林永升林大人?”高广征惊奇的问道。

“正是。我是林大人教导的最后一期鱼雷班学员,蔚然兄以前也应该跟林大人上过课的。我毕业的那天,林大人已经离开学堂北上复职去了,他听说我要去山东实习,特意发电报让我从福建带一瓶高粱酒过去。在北边可喝不上家乡的酒。可惜啊,我到了‘来远’号之后,一直没有机会把酒送给林大人。没过多久……唉……”

杜锡圭双眼发红,眼角闪动了几丝泪光。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一时间竟哽咽的无从说话。

高广征知道林永升为什么没能拿到这瓶酒,因为就在杜锡圭去山东实习的几个月后,甲午战争即爆发了。林永升时任“经远”号管带,黄海海战时“经远”号力战负伤,林永升下令全舰加速向日舰“吉野”号冲撞,可惜遭到日舰急速排列射击。林永升最先阵亡,其后大副、二副相继牺牲,“经远”号最终在烈火燃烧中沉没。

第326章,中国海军的梦想

林永升是福建船政学堂毕业,江南水师学堂成立之后,奉命前往江南水师学堂执教。

高广征和杜锡圭都是林永升带过的学生,虽然林永升因为在北洋海军任职的原因,执教过程断断续续,可对于新生的江南水师学堂来说,这已经对培养中国年轻一代的海军人才有了极大的帮助。

林永升之所以深得学生拥戴,是因为他执教时的规格完全是按照正规海军的标准,不遗余力传授自己的经验和知识。对待未来的中国海军将才,很多海军教官都是毫无保留的倾囊相授,林永升便是其中之一。

尤其是在林永升牺牲之后,昔日的学生承受着国耻和丧师之痛的双重情愫,那种沉重的感情不是外人所能体会。

高广征叹了一口气,情绪受到杜锡圭的感染,伸出一只手捂住了额头,伤心的摇了摇头。

“林大人上阵之前,特意给我发了一份电报,他说这瓶酒等他凯旋之日再拿给他。没想到这份电报竟然……竟然成了林大人的绝笔。而这瓶酒我一直留着,我告诉自己,它是林大人的遗物,林大人用殉国的方式把酒送给了我,就是为了时时刻刻提醒我为他报仇!”杜锡圭好不容易调整好情绪,可是说到这里时再次哽咽了起来。

高广征和杜锡圭的副官、帮带大副三人,都露出了极为伤感的表情。

“来,咱们兄弟先干一杯。”杜锡圭艰难的说着,端起了酒杯。

四个人的酒杯撞在了一起,众人仰头一饮而尽。

“蔚然兄勿怪,今日这瓶酒只能喝一半,还有一半我留着兑现承诺那日开怀痛饮。”杜锡圭苦笑的说道。

“弟了然。说起当年在山东实习,我只十九岁,学长你是正直弱冠。转眼间八年过去,你我在当今海军舰长的任上依然算是十分年轻的晚辈。甲午一战,我中国海军一蹶不振,多少前辈牺牲于海疆,致使我辈仓促上任。坐上现在这个位置,我一点都不觉得可喜,反倒深感可悲。”高广征十分无奈的说道。

“蔚然所言极是。你我本是同根生,今天竟然矛头所指,何其可悲何其可笑。我辈身怀振兴中国海军的重任和梦想,本应该齐心协力壮大中华海防力量,枪口一致指向外侮才对。无奈地域之分却成了敌我之分,同袍相残只会让外人嘲笑,更遑论同室操戈消磨实力,我大中华海军何日才有振兴的希望?”杜锡圭激愤的说道。

一旁的副官接过酒瓶,再次给众人满了上。

杜锡圭抓起酒杯,大喝了一声:“干了。”

众人饮下第二杯酒。

高广征放下酒杯,舒坦的吁出一口气,说道:“学长,弟这次率舰队前来,诚实的没打算与学长开战。正如学长所说,你我本是肩负振兴中国海军的理想,岂有同室操戈自相残杀的道理?实不相瞒,弟此次出发之前,吴绍霆吴都督也亲自嘱咐过,你我食君之禄必当以身作则,然而若能保存同袍之谊和平解决此事,实为上善之举。”

杜锡圭脸色渐渐变的凝重起来,他近乎严肃的说道:“蔚然,当初为了推翻迂腐的满清政权,我一百个心、一千个心支持革命,哪怕搭上我这条命也在所不惜。可是如今鞑子的政权已经倒了,共和民国业已成立,还要革命?革哪门子的命?不是兄弟我说话不好听,南方所谓的革命党无非是想自己争权夺利,唯恐这天下不乱。”

高广征听到这里,皱紧了眉头说道:“学长,难道你认为袁世凯是一个称职的大总统?他的所作所为,都是在把中华民国带上独裁专横的国家,所谓的民主、所谓的共和、所谓的人民国家,这些已经遭到了践踏。革命尚未成功,所以我们才要继续革命。”

杜锡圭激动的说道:“老弟,你我都是学习过西方知识的人,哪一个民主的国家不是一步一步走过来的?纵然袁大总统现在的所作所为不如人意,可是中华民国是中国五千年未有过的新生政权,如今非常时期当行非常之事,等国泰民安之时,自然才会有你所说的民主。有什么事比内战更可怕?有什么比手足相残更让人心寒?”

“这么说,学长你是铁定要对付我们广东了?”

“如果我要打,今天会请你到这里来喝酒?我福建水师虽然不及广东水师,但中华民国的海军何止福建一处,真的要动起手来,那就是中华民国全部海军对付你们广东一处。你希望看到这一幕吗?”

“学长,国家的进步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袁世凯欺世盗名,充当洋人的走狗,国家在他手里迟早会步满清的后尘。虽然现在看来,北京政府是为法统,北洋军也声势浩大。可是再强的军队也需要信仰的支撑。看看北洋军如狼似虎,实际上他们一无所有,他们只是一群帮助袁世凯施行专横霸权的强盗,国家绝不能交给像这样的人来负责。他们负不起责任的!”

杜锡圭没有再去接高广征的话,他用一种诧异的目光看着高广征,万万没料到宗教似的革命思想荼毒到如此地步!

高广征说完了刚才那番话,他看得出来杜锡圭根本不为所动,也知道自己的思想与杜锡圭出入太大。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抓起了酒杯,恢复平静的语气说道:“学长,你我立场已经根深蒂固,庆幸的是同窗之谊还在,弟敬学长一杯。”

说完,高广征先干为敬。

杜锡圭慢慢的抓起了酒杯,喝光了里面的酒。他正经的问了道:“蔚然,你相信吴绍霆能取代袁大总统治理这个国家吗?”

高广征淡然一笑,说道:“说到这个问题,我还真拿不准。不过我相信一句话,就算这一仗我们广东让北洋打败了,也能给袁世凯一个沉重的教训,让他知道革命不会因为他的强权而终止。如果袁世凯一意孤行,我相信就算一个吴都督倒下了,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杜锡圭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表情很失望,说道:“这次请你喝酒,原本是希望让你知道我们都是中国海军,我甚至还奢望说服你弃暗投明。可惜听了你的话,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了。不过也罢,你喝过这瓶酒,也算是间接答应了林教官,我们一定要完成中国海军振兴的大业。”

高广征感动的说道:“学长放心,振兴中国海军是我心中最高的理想,没有什么事能取代这个信念。”

杜锡圭接着说道:“有你这句话就好。我这次来广东只是军命难违,不过我不打算跟你打,你知道的,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高广征苦涩的笑了笑,说道:“我也没打算跟学长你开战。‘镜清’号的炮口没有拆封,我‘楚泰’号的炮口也没对准这边。任凭陆上的部队厮杀,中国海军不打中国海军,这是我的底线。”

杜锡圭喃喃的重复了高广征的话:“中国海军不打中国海军……”

他从副官手里拿过酒瓶,再次为高广征斟满,两人又一次一饮而尽。

酒杯捏在手里,他脸色十分为难的说道:“蔚然,我要提醒你,就算这次你我不打,如果广东的战争不能结束,我不敢保证下一次坐镇‘镜清’号的舰长会遵守同袍之谊。今晚十一点,我会下令向汕头海滩开炮,一个基数,之后就会下令返回。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见,也不知下一次见面还能否请你喝酒。”

说完这番话,他再一次忍不住红润了眼睛,沉闷的连续叹息好几声。

这一刻,在场的几个男人都深深体会到一种身不由己的伤感。中国海军夹在军阀混战的局势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多少年轻的海军将领们心怀一雪甲午前耻的梦想,可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实现?

酒席散去,杜锡圭送高广征离舰。

高广征喝了几杯高粱酒,身心皆是火热。他站在“镜清”号的甲板上,福建水师的海军官兵们都用一种迷茫又深沉的目光看着自己,一时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冲动。

他肃然立正,端正的戴好自己的军帽,十分标准又庄重的向“镜清”号官兵敬了一礼。

杜锡圭带领全舰官兵整齐划一的回敬一礼。

第327章,袁世凯的压力

一月七日,福建水师五艘战舰从广东撤退,返回福建境内之后,在漳州沿岸停靠下来。

李厚基的大军在第二天正式向漳州发动了进攻,他已经给了许崇智最后的通牒,等了两天时间却不见许崇智的回复。南京方面催得紧,粤北的战事又对江西军不利,这场战争绝不能让广东逐一击破各路北洋军。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挥师东进。

许崇智的兵力还不足李厚基的四分之一,漳州又是一个巴掌大的地方,面对大军压境根本守无可守。虽然他在一月初时得到吴绍霆的承诺,广东会在十五天之内派遣援军进入福建,可关键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否坚持十五天。

李厚基一方面派大军威胁,另外一方面还动员孙道仁、徐镜心等人诱降许崇智。

在软硬双重条件下,许崇智有好几次打算放弃站在广东的立场上,大不了学孙道仁一样,就算丢掉了实权,好歹还能保留一个名份。

身为许崇智顾问的马锦春看出了许崇智的心思,在这段时间一直两头忙。他时刻保持着与广州的联系,广州一有新的动向,立刻就会转告许崇智,务必让许崇智坚定现在的立场。

直到粤军第九团和教导二团开赴每周集合之后,许崇智总算确定广东的态度,此时李厚基的满编旅已经打响了进攻的枪声。他知道退无可退,事已至此索性放手一搏,就算自己在福建的实力完蛋了,尚且还能回到广东在吴绍霆麾下谋一份官职。

两天之后,李厚基看出许崇智决心与自己为敌,索性下令全力进攻。

福建水师五艘战舰进入漳州湾,炮轰龙海县。当天傍晚,龙海县失陷。

许崇智很清楚自己的实力薄弱,不可能顶着海军的大炮跟李厚基对抗。在龙海县失陷之后,他果断下令集中所有兵力,后退至漳浦县的山区布防。利用内陆地形避开海军的火力覆盖,并且潜伏在山林之中进行游击战,争取最持久的拖延战线。

面对广东持续半年之久的战争,全国各界的关注从新鲜到厌烦,又从厌烦到惊叹。

二次革命一开始,基本上没有多少人看好这场革命活动,就算有为数不多的支持者,他们也把心思放在江西李烈钧身上。没想到李烈钧败下阵,而广东凭借一省之力与四个省的敌军翰旋到今天,而且还渐渐有了反败为胜的苗头。

袁世凯在北京大总统的宝座上越来越不安稳,回想他当上临时大总统这两年来,除了获得国际的认可成为法统政府之外,似乎没有任何称心如意的事。他原本以为凭借自己的实力可以循环渐进的根除南方隐患,可是万万没料到,一个不被国际国内看好的“二次革命”,重心转移到吴绍霆手上之后,竟然变得让人如此头疼。

新华门大总统府,国政办公厅私人办公室传出念诵最新报纸新闻的声音。

“《泰晤士报》远东版评论,中国广东的战争已经成了新生共和国的毒瘤,这颗原本良性的、可以遏制的毒瘤,正因为中央政府的散漫和不经心,迅速发展成恶性肿瘤。它的膨胀将会让中华民国政府陷入永无止境的困苦,北方的军队甚至会一步一步在南方的土地上被消耗、被拖垮。在对付广东的态度上,英国军事家普遍认为应该采取更为强硬的态度,借助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一次性铲除祸害。正如医学上的手段,哪怕毒素已经扩散,长痛不如短痛……”

“《顺天时报》今日头版,中国的形式从不稳定走上稳定,又从稳定走上不稳定。今时今日对中国最大的隐患,已经不再是孙文、宋教仁所领导的国民党,相比于依靠政治和法治手段解决问题的党派,广东军阀吴绍霆的无道德叛乱要更为可怕。”

“《法新报》国际时事版,做为远东最大的利益所在地,中国目前的局面让人堪忧。不可否认北京政府的成立意味着这个新生的庞大国家有了国际地位,可是政府军在广东战场上的屡屡挫败,让人不得不怀疑北京政府的权威。广东的战争若不能在二月中旬结束,势必会影响到中国正式大总统的选举工作。而广东的交通因为战事一直陷入困难,直接影响法属越南领地的贸易……”

“《华新报》……”

袁世凯大声的喝了道:“够了,够了。”

几个手拿报纸的文员停止了念诵,办公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袁世凯裹着一身厚厚的狐裘棉衣,额头上青筋凸起,几乎用一种杀人的目光盯着办公桌对面的王士珍。号称北洋三杰之首的王士珍,下午刚刚过就带着十几份报纸来到了总统府,把翻译官的几个文员叫来,二话不说就让他们念这些报文。

这几天他的情绪本来就不好,南方的战事让他头疼的厉害,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王士珍还要故意跑过来耍性子,自己怎能不生气?

王士珍已经五十一岁,穿着一声北方乡绅的长袍,拄着一根拐杖笔挺的站在袁世凯面前。他现在虽然在北洋第六镇任职,可是放眼看去一点也没有军人的气质,尤其是这身打扮之下,俨然就像是满清的遗老。

在天津小站练兵的那会儿,他对袁世凯还满是敬畏。可是自去年宋教仁遇刺之后,再到今天广东战事的胶着,让他越来越感到郁闷和怀疑。

“大总统,这些新闻仅仅只是前奏,后面才到正题。我们现在关心的不应该只是广东的事,不管怎么说,广东的事是我们国家内部自己的斗争,可是西藏和蒙古的乱子那是涉及到我中华民国国威的大事呀。”他郑重其事的说道,言辞激烈之时还忍不住戳了戳手里的拐杖。

“冠儒,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跟我说这些话?”袁世凯完全丢掉了自己的面具,咬牙切齿的说道。蒙古亲王叛乱的消息他早就知道了,库伦的电报是三天前发送,昨天正午总统府刚刚接到电文。

第328章,王士珍的焦虑

“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个时候还不重要吗?大总统,咱们一开始就太低谷吴绍霆了,战争打到今天的地步,还有必要继续打下去吗?咱们是时候关心一下真正的国事了!”王士祯直言不讳的说道,他的表情一点都不畏惧袁世凯的震怒。

“你以为我不想吗?南方的都督们一个个恃兵自重,手头上的兵力都放在了长江上面,现在哪里还有多余的兵力去理会这些蛮夷之地?照你的说法,你现在是让我从广东撤兵,你知道这样做就等于宣布战败吗?革命党势力不仅会死灰复燃,还会再次膨胀起来,到时候的麻烦比起蒙古、西藏更棘手千倍万倍。”袁世凯大声的说道。

站在办公室门口的张一麐见情势不妙,大总统气的说话都不遮掩,赶紧上前把刚才那些读报纸的文员连同其他无关人员都轰了出去,并嘱咐门口侍卫任何人进来先得通报。

王士珍语重心长的说道:“大总统,广东都督吴绍霆为什么反,真正的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要说因为宋教仁遇刺的事件,可终归宋教仁没有死,吴绍霆绝不是那种追随孙文小题大做的人。真正要除掉吴绍霆的是大总统你,吴绍霆坚持到今天就是要保住自己而已。”

他缓了一口气,更加认真的说道:“一开始大家都认为吴绍霆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可是这大半年过去,广西的陆荣廷被打废了,湖南的曹锟给打残了,江西李纯的锐气也挫没了,福建李厚基的实力还不如李纯。事实证明吴绍霆不是背水一战,这是早有预谋啊!”

袁世凯哼了一声,不满的道:“他一个毛头小子能有什么预谋?”

王士珍强调的说道:“岑春渲都南下了,这还不能征明吴绍霆的能耐?”

袁世凯愠色十足,不耐烦的说道:“冠儒,你不要在涨南方人的士气,广东这一战我是势在必得,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收拾了吴绍霆。这不是我私人恩怨,广东的胜败关乎着我北京政府的切身利益,若是铲除了吴绍霆这个土军阀,那些革命党再无翻身的余地,我北洋政府的中央权威也得到彰显。”

他下意识的顿了顿,用一种阴冷的口吻又说道:“要是如你所说,现在撤兵,这可就不是中央政府颜面的问题了,而是向全国向全世界宣告,革命党是有能力取代我北洋的地位。你知道吗?”

“这一点从一开始大家都清楚。可是局势已经发生变化,此时非彼时,我们的对策也应该跟着变化才是。我的意思,大总统应该好好筹备开春后的大选,吴绍霆再怎么能打,他也要顾虑广东全省乃至全国的民意。北京政府从南方撤兵,北上平定蒙古、西进收复西藏,这两件大事的功绩为大总统迎来的名声,绝对要比平定广东更加有意义。”

“唉……冠儒,你说的轻巧,蒙古和西藏的幕后错综复杂,哪是那么容易就能出兵的事?”袁世凯沉重的叹了一口气。

他固然知道王士珍的意图,利用平定蒙古、收复西藏的武勋,名正言顺的参加七月份的大选。凭这两项稳固国家主权的壮举,再加上北洋军的底气,获得正式大总统的位置易如反掌,也能在舆论上盖过南方革命党的声势。

可是西藏幕后是英国人一手策划,英国人是善后大借款的五大国家之一,如今善后大借款的合同虽然已经签订,然而英国人始终可以拿西藏的问题来拒绝或者拖延交付尾款。

中华民国成立,可是各省军阀垄断本省的税收,北洋政府除了辖下的几个省之外,几乎拿不到任何财政收入。这个总统府所有对外命令的执行,以及北京政府的日常开支,基本上都是依赖善后大借款的费用。一旦借贷款项不能如期交付,那就等于让中央政府陷入瘫痪。

所以在对待西藏的事上,他已经有自己的打算,就让英国人先去折腾,等自己统一南方之后再来处理这档子事。

至于蒙古的情况,支持蒙古亲王叛乱的沙俄帝国同样是善后大借款五大国家之一,只是在局势上显然要比西藏略微好一点。

英国人在西藏是直接摊牌,意图将西藏从中国分裂出去,成为其在海外殖民地之一。

外蒙古的几个亲王仅仅是在沙俄帝国暗中资助之下,发动意图独立的叛乱*,但终归还是属于中华民国内部的一次政治风波罢了。以沙俄帝国目前的情况,是不可能像英国那样直接跳出来支持蒙x古独立。

相比之前若是让北京政府现在发兵平息外蒙古的叛乱,这种可能性自然要比处理西藏要高。可是摆在袁世凯面前的选择不多,他手里现在几乎无兵可调,而且出兵外蒙古的利益未必比铲除吴绍霆更加实际。后者可是平定整个南中国的转折点。

尤其是沙俄帝国这个幕后阴影,谁也不知道这群老毛子在情急之下会不会撕破脸。对于俄国来说撕破脸无非是国际舆论和其他列强的看法,可对于北洋政府来说那就是沉重的打击,甚至还会直接导致中俄战争。

袁世凯并非没有冒这个险的胆量,只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有必要冒这个险吗?

平定广东之后,完成南中国的一统,建立真正完整的中华民国。就像日本那样由半殖民地变成列强之一,到时候别说西藏、蒙古,就连台湾、香港、澳门和其他所有租界一起收回,岂不是更好?

“大总统,我知道西藏和蒙古的背后有英俄的势力,这正是在考验大总统您的魄力。您要是有这个决心,国际上还怕找不到支持我们中国的国家吗?更重要的是,大总统你要向国人证明我们北洋政府真正的国威。一旦咱们北洋政府证明了权威,南方那些革命党就算再狂妄,也只会被认为是一群反贼,孙文之流再也不是什么革命领袖,无非是一个反贼头目罢了!”王士珍坚持不懈的说道,情绪激动之下,让他的老脸都涨红了几分。

“说来说去,你的意见不过是图一个虚名。冠儒,没用的,地方上的那些都督们个个不是省油的灯,以德服人那是往年子的事,现在谁还跟你讲这些?”

“大总统……”

“冠儒,不用再说了。”袁世凯冷森森的打断了王士珍的话,“开春正月初十是太后的生辰,这件事我交给你负责。另外我也会嘱咐燕荪(梁士诒),让他协同你办好这桩子事。没什么其他话就去吧。”

王士珍听到这里,脸色由激愤转为了惊愕,隆裕太后的生辰往年都是交给内政部负责,他是一个掌兵的老将,八竿子也打不着这茬子上。这只能说明大总统是故意这么吩咐,目的就是要下自己的兵权。

他呆愣了半晌,随后失心疯似的笑了起来,说道:“大总统真是考虑的周全,我这把老骨头也只能为太后办办生辰了。好的很,好的很。”说完,他提起拐杖,转身迈着大步走了。

袁世凯看着王士珍的背影,直到王士珍走后十分钟,他忽然抓起了办公桌上的茶杯,狠狠的掷在了地上,光秃秃的脑门阴云密布,就像是一只狂怒之下的秃鹫。

张一麐不敢去叫外面的侍从进来收拾,他连连跑了上来,亲自动手把地上的碎片一片片拾了起来,放进一边废纸篓。他抽出丝巾擦了擦手,来到袁世凯面前劝说道:“大总统,王老将军的话虽然不合心意,可毕竟也是为了大总统您和咱们北洋着想,何必动怒?”

“公绂,你说,南方都僵持到这种地步,我哪里还有心思去应付蒙古、西藏的事?你说吧,这王士珍是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袁世凯肥硕的身子颤抖着,他刚才一直极力控制自己,省的让王士珍下不了台。要说这北洋三杰在北洋军中各自有势力,他这个大总统可还指望着这些人匡扶天下呢!

“总统,若是要我说实话,我倒认为广东的战事确实不宜再拖了。”张一麐委婉的说道。

“什么?你什么意思?”袁世凯恶狠狠的瞪了张一麐一眼。

“大总统细想一下,江苏、江西、上海的战事,还有资助陆荣廷和各地海军的支出,这些原本都是计划之内的财政经费。可是广东战事从七月份打到现在,单单军饷粮草的费用已经超过了前面所有的计划,这还不算战后重建和安抚的费用。”张一麐小心翼翼的说道。

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观察袁世凯的脸色。

袁世凯沉吟了一声,只是紧紧的皱着眉头,什么话都没有说。

“昨天财政部已经送来了详细的报告,洋人借款的头三期已经用的差不多了,其中有两成左右竟然全部消耗在广东战事上。前线那些将军们不知道中央的苦楚,一有什么缺失就一个劲儿向上面催要。大家都知道大总统平定广东心切,所以中间都不敢拖延迟缓,前线要什么上面就给什么。”张一麐继续说道。

“这果然是一个问题。”袁世凯沉沉的叹息了一声。

“说句不好听的话,这大半年来前线将军们索要的物资军费,有的合情合理,有的模棱两可,其中是否浑水摸鱼也未可知。尤其是第二镇和第三镇……唉……”说到这里,张一麐觉得自己有些太婆妈了,于是中途腰斩了自己的后半段话。

“说。”袁世凯追问道。

“段总长和冯老将军两个人的矛盾似乎越来越深了。但凡第二镇索要的物资,第三镇不管需要与否,都要争夺同样的规格。反之亦然。如今曹司令的南征军失利,正面战场上只剩下第二镇和第三镇作战,这让段、冯两位大人更是操心不少呀。”张一麐语重心长的说道。

袁世凯明白张一麐所谓“操心不少”的意思,他脸色更加不好看,北洋这个班子还没把中央政府坐稳就开始闹矛盾,这比在广东打败仗更为可怕。他不能让这种裂痕越扩越大,北洋派只有团结一致才能谋取最大利益,一旦分裂那就意味着消亡的日子不远了。

“明天发电报让芝泉和华甫来北边,我要跟他们好好谈一谈。”他果断的吩咐道。

“大总统,其实我的意思是广东的战事……”张一麐想要把话题扯回自己的本意上来。

“广东的战事我自有分寸,你不懂军国大事,这方面不要插嘴。”袁世凯心情很烦,他现在最反感的就是别人对广东战事的评足论手。

“是,是。”张一麐叹了一口气,连连的承应下来。

他无可奈何,大总统习惯独断,连王士珍都劝说不动,自己又能怎么样?他有一种强烈失望的感触,如果广东战事再不能取得进展,北洋派的前景势必让人堪忧。不过造成这一切的不是别人,摆在大总统面前明明还有选择的余地。

第329章,岑春渲的能力

广州都督府参谋总部在最近三天又增加了一成的人手,按照事先的计划,后天下午革命粤军第二师即可抵达漳浦与许崇智会合。如今对于参谋总部来说,工作量再次增加了一倍,原本还算宽敞的参谋总部大厅,竟然让人感到拥挤了起来。

何福光从总参谋长调任第二师师长,参谋总部的坐镇只剩下吴绍霆一个人。

吴绍霆下意识的让邓铿加入参谋工作,协调整个广东作战的指令。黄埔军校可以培养中下级指挥官,而高级指挥官只能靠自己手把手的带出来。

这几日,粤北江西军的战事再次陷入胶着,江西两个混成旅全员进入广东,傅良佐和唐天喜为了扳回劣势,把手里的部队都投在了南雄战场上。粤军六个团的兵力未能歼灭包围南雄的江西军,以至于包围圈松动,再次化整为零的与江西军对战。

江西军虽然等到了援军,在军心和士气上有所恢复,可是兵锋已挫,在正面战场上再也找不回任何优势。

对于吴绍霆来说,打成平手就算胜利,以区区一省之力对抗整个北洋集团,在数倍敌人的面前保持平局,这已经算是重重的打了北洋军一个耳光。

当然,打消耗战的本钱广东绝对没有北洋政府多。吴绍霆之所以耗得起,是因为粤军是在本土作战,拥有天时地利人和的环境优势。而袁世凯之所以耗不起,则是南方各省在这场战争中的立场变化,以及国内国外舆论不信任的压力。

在二次革命爆发之前,全中国各省的都督都认为北洋政府是合法政府,北洋军的实力是锐不可当,所以必须在时势所趋之下,名义上归附中央政府的旗下。尤其是在江西、江苏等革命党武装反抗失败之后,这种威慑力更加明显。

可二次革命发展到今天,广东打了一场出人意料的战争,把周边四个省的敌军全部拒之门外,到现在北洋军打进广东腹地最深的记录不过是乐昌县。

这给了南方各省一个暗示和一个信号,吴绍霆在广东能够成功反抗中央政府,表面虽然破坏了国家统一的局面,但不可否认也代表各省都督的潜意识想法。每个都督都有兵有枪又有地盘,他们完全可以占山为王,何必还要与毫不相干的中央政府趋炎附势?

广东的战争拖得越久,这种念头越是落地生根。

尽管南方各省的都督到现在依然按兵不动,是因为他们更期待吴绍霆在广东跟北洋军打得两败俱伤,一旦北洋军伤及元气,对各省来说更是有机可乘。

南方各省的立场动摇,直接影响到了北洋政府在国际的地位。五大银行团可不希望自己的投资打水漂,如果北洋政府在中国失去威信,不但不能如约偿还债务,与北洋政府既定的利益合同也会受到影响。

到时候各个债权国会重新审视袁世凯的能力,各国财阀为了避免更大的损失,甚至可能会终止善后大借款的尾款支付,这对于北洋政府来说就是致命的打击。

这就是吴绍霆可以拖,而袁世凯不能拖的原因。崩盘未必是一促即成,它能像多米诺骨牌那样一步一步的倒塌,最终满盘皆输。

邓铿走到吴绍霆设在参谋总部的单独办公室,把漳州的情况做了汇报。

“打了有五天的时间,许司令的部队损失不小。”他叹了一口气说道。

“打仗哪有不死人。第二师差不多都过省境了,马上就跟漳浦方面会合,好歹是一个盼头。”吴绍霆平静的说道。

“都督,我有些担心,就算第二师支援漳浦,以李厚基手里的兵力,只怕漳浦还是撑不了多久呀。”邓铿担忧的说道。

“能撑多久是多久。漳浦守不住就退回广东,咱们后方还是有很多撤退的余地。熬过一月份,真正撑不住的就不会是咱们了。”吴绍霆胸有成竹的说道,嘴角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战事拖到二月份只怕差不多就该结束了。

邓铿暗暗叹了一口气,他没有吴绍霆那么有预见性,所有事情都要眼见为实才能确定。不过他心里还是很希望吴绍霆预料的不错,广东的战事已经持续太久了,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有不利,越早结束越安稳。

这时,一个侍从官走到了门口,在敞开的办公室木门上敲了敲。

邓铿回过头问了道:“什么事?”

侍从官道:“岑大人正在西厅等候,说有一些急事要见都督。”

吴绍霆有些奇怪,岑春渲自从上任以来,今天还是第一次到都督府来找自己。他以为岑春渲直到今天还应该在家里应酬昔日故交,或者熟悉一下广州的新环境。今天岑春渲突然说有急事来找自己,真一些让人意外。

他没有多问什么,马上站起身来向外走去,参谋总部在何福光的治理下已经有一套运作方式,即便没了总参谋长也不需要自己二十四小时盯着。

“马上去西厅。”他说道。

西厅是行政大厅大门口的一处过渡廊厅,专门提供临时会客所用。

吴绍霆来到这里时,老远就听到了一些谈话的声音,只见岑春渲穿着一身新订制的冬装,拄着一根手杖站在西厅中央,陪伴在他周围的有一些商务部的官员。刚刚走近时,他忽然看到一个十分娇小熟悉的身影,正像模像样的站在几个官员身后,此人竟是许久未见的张小雅。

张小雅穿着一套黑色的小西服,领口扎着一朵白色的领花,红色的封腰承托着她挺拔的胸脯,白皙透红的小脸显得十分兴奋。她的小西服还是燕尾,俨然是一副女扮男装的派头,虽然个子有些矮小,在几位官员之中不算出众,可是却有一种中性的美感让人一眼难忘。

吴绍霆忍不住感叹了起来,正所谓女大十八变,他还记得自己认识张小雅时,对方仅仅是一个幼稚的小丫头,就算去年过节去张家吃饭那次,也没发现张小雅有多大的变化。但是今天看来,昔日的小丫头真的出落成一位翩翩美少女了。

他带着几个随从穿过走廊,走上西厅的台阶。

西厅的众人见了都督出现,纷纷迎上前来问好。岑春渲笑呵呵的向吴绍霆颔首示意。

“云公有要事见绍霆?”吴绍霆向众人还礼之后,直截切入了正题。他没有下意识的向张小雅打招呼,只是对她微笑示意了一下。

“老头子到广州也有一段时日了,军政府这边几乎是第一天报道,说来惭愧至极。今日来找吴都督的要紧事也颇为尴尬,奉公的第一天就要向吴都督要钱,怎么说都有些不合情不合理呢。”岑春渲和颜悦色的说道,他说完,向身后招了招手。

一个年轻的商务部官员连连走上前,将手里的一份文件递到了岑春渲手里。

岑春渲接过了文件,又转身递给了吴绍霆。

吴绍霆到现在还没摸清楚头脑,岑春渲只说是找自己要钱,前因后果还没解释清楚呢?他接过了文件,打开来仔细看了开头,文件标题用毛笔手写着“张盛霆公司越南贸易分公司详细计划书”。

不等他开口问,岑春渲先一步说了道:“老头子这几日与商务部的张老部长会晤了几番,又与昔日的故友略有浅谈,差不多对广东目前的情况有所掌握。另外,前几天经过张盛霆公司总经理张小姐启发,老头子大胆的提出了这份计划书,目的在于将张盛霆公司局限于广东的贸易道路直接推出国外,制造更多的商机。”

吴绍霆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问道:“云公,你是说把优雅果汁外销?”

岑春渲哈哈笑了起来,反问道:“难道在都督眼里,张盛霆公司的商品就只有果汁吗?”

第330章,中国东印度公司

吴绍霆恍然,自嘲的笑了道:“看来是我理解错了。我愿以为张总经理的提议肯定是拿优雅果汁做文章,却把张盛霆旗下的其他子公司忽略在外,让云公见笑了。”

听了岑春渲这么一说,他自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利用越南外贸公司的跨国渠道,将张盛霆旗下所有公司积累的货物全部推销出去。

如今张盛霆公司已经有十多家子公司,除了一开始的主营果汁公司,南洋兄弟烟草公司,黄埔机械公司,黄埔仓储公司,以及后来成立的中德军械公司,盐业、矿业、自来水业等等政府产业,早已经形成一个庞大的集团连接。

也就是说,今天的张盛霆公司能够出口的商品多不胜数,就算没有子公司涉及到的产业,同样可以建立销售渠道,以出售销售渠道为盈利方式。

这时,张小雅佯装生气的“哼”了一声,站出来不满的说道:“吴都督只会看扁人,难道只要是我出的主意就那么没远见吗?这次我前前后后可是帮了不少忙呢,连声谢谢都不说,还这样小看人,早知道就不帮你了。”

吴绍霆微微有些惊讶,他倒不是因为张小雅在这件事上的帮忙,而是对张小雅的声音感到惊奇。果然是很久没见,这位小美女不仅样子变了,连声音都变得柔和甜美,富有一种诱惑的媚感。

“张小姐,俗话说的真是不错,女大十八变呀,你人变漂亮了,声音也变好听了。”他不经意识的赞叹了道。

“什么嘛,人家跟你说生意,你说人家……真是……真是气死我了。”张小雅嘟哝着说道,让吴绍霆这么不遮不掩的赞美了一番,小脸蛋羞红了一片。只是小小的心灵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幸福和高兴。

一旁的众人见吴绍霆调侃张小雅,也不知道该以什么态度处之,只好当作是一场玩笑,大家相继莞尔一笑。

“云公,这才短短十几天的时间,您老人家就把这份计划书给做好了?”吴绍霆笑过之后,恢复认真的态度,再次转向岑春渲问了道。

“都督你都已经说了,老头子到广州快有半个月的光景,我本是南方人,谈不上要适应水土风俗,于情于理应该尽快投入工作。虽说这些日有不少昔日故交闻讯拜访,然而在接待故交的同时,也能从他们口中了解各种概况。正所谓公私两不误,老人家也有老人家效率办事的方法嘛。”岑春渲用风趣的口吻笑道。

“真正是宝刀未老呀。云公既然对这份计划投入心血,又信心十足,绍霆定当全力支持。大家也别站在这里谈话,去里面茶室坐下来慢慢谈。”吴绍霆颇为欣慰的说道。他果然没有看错岑春渲,姜还是老的辣,看似碌碌无为的十几天,竟然在沉默中就完成了一次拓展商务贸易的计划,不得不让人刮目相待。

大家从西厅来到政务大厅的茶室,政务大厅的侍从给每个人上了一杯热茶。正值深冬之际,南方的天气越渐还冷,在暖和的室内多多少少要比外面强一些,

落座之后,吴绍霆有些好奇的问道:“说到这次是张盛霆公司的商务计划,怎么不见张部长出来一起会商呢?”

听到这番问话,那几个商务部的官员显得有些尴尬,他们看了看一旁的张小雅,又看了看刚刚端起茶杯准备喝茶的岑春渲,一时没有人主动回话。

吴绍霆留意到张小雅,因为她是一个女孩子,所以单独坐在靠角落的一张沙发上。她嘟着小嘴,微微低着头,一眼望去先前活泼的情绪荡然全无,只剩下一种失落和委屈。

他不禁猜想:难道张小雅跟张直闹矛盾了?

这时,岑春渲放下了茶杯,调节的说道:“吴都督,张部长家庭观念很重,对张小姐抛头露面主持张盛霆总公司的商务有些介怀。不过我已经好言劝过了。张小姐与张部长好歹是一家人,相信不会有隔夜仇了。”

在吴绍霆成立广东军政府之后,张盛霆总公司已经不再是生产优雅果汁的公司,做为所有张盛霆子公司的统筹总部,总公司直接由商务部和财政部一起领导。这次张盛霆公司要在越南开设分贸易公司,自然是由总公司出资和布置。

张直是一个传统观念极重的人物,能让张小雅办果汁公司,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如今张盛霆总公司涉及到真正的高层决策,一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瞎掺和,这像什么话?

虽然吴绍霆很支持女子自强和男女平等,但毕竟民国初年的社会风气根深蒂固,不是一朝一日能解决的事情。对此他也只能感到惋惜。

他微微的点了点头,再次看向张小雅,说道:“张小姐,这次真是难为你了。”

张小雅抬起眼睛看了吴绍霆一眼,微微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吴绍霆听取了岑春渲对这份越南外贸公司计划的阐述,以及商务部官员对计划的考证推测。

计划的初衷是由张小雅提出来的,她的意思很简单,只是像仿照其他外贸公司那样,把广东累积的物资销往外国。经过岑春渲的进一步设想和修正,他认为外贸公司未必只能让商品输出,还能通过各种手段吸纳外国资源。

输出是自身多余的,吸纳则是自身缺乏的。这样才能将利益扩大到最大化。

岑春渲的想法是将张盛霆越南涉外贸易公司,经营成中国连接外国重要的枢纽。这个枢纽发展到最成熟的时刻,将不再是“贸易枢纽”这么简单,而是一个更为广义的交通连接。

“商场如战场,这句话大家应该都不陌生,传了几百年的谚语终归是有它的道理。简单的来说,越南公司的发展方向,就是为了开辟一片对外的商业战场,专打经济战争。”岑春渲颇有气势的说道,他的声音很苍迈,却十分有力,展现了一个老者的雄心。

“云公,我已经明白了你的意思。你的话让我联想到西方列强进行海外殖民入侵时成立的一家公司,相信稍微研究过西方经济的人一定都有听说过——东印度公司。”吴绍霆表情凝重的说道。他承认自己确实太低谷岑春渲的手腕,也万万没想到岑春渲来广州不到半个月,竟然提出了这样一番大胆甚至疯狂的建议。

在场的商务部官员自然都知道“东印度公司”这个名字,七十年前的鸦片战争对于任何一个中国人来说,都不是轻易能忘记的耻辱。

众人交头接耳的议论了起来,他们早先并没有料到吴绍霆会把涉外贸易公司跟东印度公司挂钩,而且就目前看来,他们根本不可能也没实力将涉外贸易公司发展成东印度公司那样有影响力。

角落里的张小雅坐直了身子,十分好奇的听着大家的讨论。她对东印度公司一点也不了解,也不知道东印度公司与张盛霆公司有什么联系,不过看着大家的样子,显然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岑春渲略微有些诧异,他对吴绍霆有这样深远的领悟能力感到不解。纵然吴绍霆昔日留学德国,但也只是武夫出身,怎么会对商业也有这样的敏感?

不可否认,他确实有想过成立中国的“东印度公司”,虽然中国目前的国力,自身陷入军阀割据混战的场面,看上去毫无可能。可是他的计划是循环渐进,慢慢的积累涉外贸易公司的基础,同时还要规避西方各国东印度公司覆灭的因素,等到中国稳定下来时,正好就可以施展自己的计划。

他平淡的笑了笑,说道:“吴都督怎么会突然想到东印度公司?”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先前凝重的神色不减,说道:“云公,你的意思是希望涉外贸易公司与众不同,而这个不同之处就是为张盛霆总公司争取无可比拟的最大利益。也许我说的很轻巧,大家听不出其中的深意,事实上所谓最大利益的规模是十分可怕的,它实在能奴役一个国家、一个民族。”

第331章,张小雅的想法

他顿了顿,拿出一副语重心长的口吻接着说道:“我们中国近一百年饱受列强的欺凌,个中的苦难我们深有体会。将这种苦难转嫁到其他国家身上,就算是利益使然,我们也要考虑自身能力。不管是经济战场还是硝烟战场,战场就是战场,当经济问题无法解决,强势的一方毫不犹豫会选择用枪炮做为手段。云公若是要利用涉外公司开辟商业战场,等到真的发生冲突时,我们拿什么来保证自己利益?”

岑春渲沉思片刻,随后微笑道:“吴都督所言极是。不过吴都督有些多虑了,贸易公司自然是要以盈利为目的,所谓经济战场只不过是老夫的一个比喻罢了。话说回来,吴都督一番大论也让我们获益匪浅,实力决定利益的分配,只有我们实力越来越强,获得利益才能越来越多。”

吴绍霆笑道:“云公客气了,我只是就事论事。既然是我误会了云公的意思,那一切就按照云公的原计划来办就是,我一定全力支持云公。”

岑春渲欣慰的点了点头,叹道:“吴都督有如此魄力,老头子感激不尽。”

吴绍霆让邓铿拿来墨水笔,在计划书最后一页签上了自己的大名,从始至终他没有仔细看过计划书,也没有关心成立涉外贸易公司的预算,完全是放心让岑春渲来操作。

签署完毕,吴绍霆又说了一通勉励的话。岑春渲客气的应付了几句,之后没有多作停留,带着商务部的官员告辞离去,即刻开始着手执行的工作。

等到众人相继离去,邓铿忧心忡忡的走了上来,想要开口说什么。

可是偏偏没料到,一直呆在角落里默不作声的张小雅,这个时候不声不响的来到了吴绍霆面前。她把双手背在身后,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俏丽可爱的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翘着脑袋盯着吴绍霆。

“咦,张小姐,你怎么还在这里?”邓铿最先感到愕然,连忙问了道。

“难道我就不能晚点走吗?”张小雅笑嘻嘻的反问道。

“这……”邓铿有些郁闷,他刚好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吴绍霆,正是关于涉外贸易公司的问题,身为当事人的张小雅在这里,自己怎么开口?

“士元,有什么事稍后再说,你先去参谋总部看着,我与张小姐许久未见,今日趁此机会叙叙旧也好。”吴绍霆平静的吩咐了道。

“是。”邓铿叹了一口气,他不习惯违背吴绍霆的命令,虽然心中确实有些着急。

邓铿离开了茶室,只剩下吴绍霆和张小雅两个人在这里。

吴绍霆转过身来看着张小雅,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张小姐别来无恙,这么久没见面,发现你变了许多。”

张小雅俏脸微红,她以为吴绍霆还是在说自己变漂亮了,心中有几分甜蜜的羞怯。她学着吴绍霆的样子,把两只小手插在礼服裤子的口袋里,文静的说道:“你现在当上大都督,真真的把我这个以前的好朋友兼合作伙伴给忘记了,都一年多没联系,今天见了面也只会拿我开玩笑。”

她的语气虽然波浪不惊,但透着几分明显的幽怨之意。

吴绍霆收拾了一下表情,叹了一口气道:“你真的变了。上次见你时,你还发小丫头的脾气,怪我不把你当好朋友。今日你虽然还是抱怨,不过却成熟许多了。看来,你真是长大了。”他顿了顿,又道,“广东的情况你也知道,北边和东边战事不断,我身为都督每日公务实在繁忙,现在是危急存亡的关键时刻,我要对全军负责,由不得多余的空闲啊。”

张小雅缓缓的点着头说道:“我是知道的……所以这一年来,我好几次都想来找你,最后还是没有来。你看看你,这一年来你也变了不少呢!”

吴绍霆笑问道:“是吗?我哪里变了?”

张小雅不假思索的说道:“你瘦了很多,胡渣子也不打理,太邋遢了。年初时你的头发还很短,现在长出来了,其实……你还挺好看的。”她说到最后,声音弱了许多。

吴绍霆不像张小雅这个小女生那样害羞,自己一个大男人自然看得开。他没有再和张小雅讨论这些闲言碎语,请张小雅坐了下来,自己在她对面跟着落座。

“说真的,你是我认识的女孩子当中最奇特的一个,所以你这个朋友我绝对不会忘记。今日赶巧能碰面,就跟你好好的叙叙旧。”吴绍霆从桌子上找到自己的茶杯,一边端起来,一边和气的说道。

“叙旧?其实我也不知道该跟你说什么。我爹本来不让我跟岑老先生一起来都督府,今天我又穿的是一身男式的洋礼服,早上出来时让我爹狠狠骂了一顿。可是我还是坚持要来,借着公务跟你见见面,总不为过吧。”张小雅娇小的身子坐在大沙发上显得有些局促,她不能像男人那样翘腿,只好规规矩矩的并着双腿,看上去很是拘谨。

“这就是你的奇特之处,你跟别的女孩子不一样,有自己的想法,敢作敢为。新时代的女孩子就应该像你这样。”吴绍霆认真的说道。

“真的吗?”

“千真万确。”

“你好像很了解我似的。”张小雅抿着小嘴笑着,却有含羞的低着头。

“我们认识的时间可不短。对了,还是说说这次涉外贸易公司的事吧,你是怎么想到要做外贸生意呢?”吴绍霆看着张小雅娇羞的样子,觉得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说这些话,脱不了调情的嫌疑,所以直接改变了话题。

“从去年九月开始,我爹经常说军政府缺钱,神神叨叨的,让我也感到担心。本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想好好经营公司,多赚点钱帮帮你……还有我爹。”张小雅说到这里,仓促之间脸蛋上又飞过一抹绯红,两只小手不知所措的捏着自己的衣服角,有些后悔自己说话不经大脑。

她偷偷的看了吴绍霆一眼,却见吴绍霆用一种带着笑意的眼神盯着自己,不禁更加紧张了起来。沉默了一会儿,她看到吴绍霆想要开口说话,赶紧抢先一步接着说道:“前不久我爹爹去拜访岑老先生,我也跟着去了,听他们谈话时说要解决广东滞销的商品,我忍不住插嘴说,既然在广东省内滞销,何不把销路扩大到外省甚至外国。”

吴绍霆点了点头,赞叹道:“你还真是有感而发呀!”

张小雅摇了摇头,连忙说道:“才不是有感而发,我最近就打算在上海开设分公司,把优雅果汁卖到上海去呢。这个想法是我考虑很久的,优雅果汁可以卖出去,其他东西也可以卖出去嘛。”

吴绍霆心里好笑,张小雅考虑问题还是太简单,不过经过岑春渲的添油加醋,简单的想法照样能够变成重大的思路。他没有看不起张小雅的意思,毕竟对方还是经验不足的少女,有一颗积极向上的心已经很难得了。

“谢谢你。”他发自内心的说道。

“嗯?谢我什么?”张小雅明媚漂亮的双眼充满疑惑。

“谢谢你支持我。”吴绍霆真挚的说道。

“我们是合作伙伴嘛,我不支持你怎么行?”张小雅甜甜的笑了起来。

“好像大后天是你的生辰呀?”吴绍霆脱口问道,他刚才不经意看了一眼挂在茶室的日历,忽然脑海里灵光一现,记得了张小雅的生日日期。

“我生日是腊月初三,正是大后天,你是怎么知道的?”张小雅惊奇的问道,她心里有一种欣喜:他……他竟然知道我的生日?

吴绍霆三年前刚认识张小雅时,曾经花了一点功夫打听张小雅的生日,目的就是借机讨好张小雅。如今他虽然成功一跃上位,但对张小雅昔日的帮助并没有忘记,曾经想过为张小雅庆祝生日。无奈生日一年只有一次,前几次机会都因为特殊原因错过了,恰好今日久别重逢碰到了这个日子,所以再次提起。

他笑道:“前不久听你哥哥说过,所以记在了心里。如果张总经理不介意,大后天的生日我为你庆祝。”

张小雅很高兴的说道:“好呀,你真的有空帮我庆祝生日吗?”

吴绍霆承诺道:“再忙吃顿饭的空闲还是有的。”

张小雅甜甜的一笑:“好,你可不能食言。”

第332章,思索

送走张小雅之后,吴绍霆回到参谋总部的办公室。就在刚刚与岑春渲会面的功夫,韶关发来了一份紧急的电报,情报处得知李纯在赣州再次集结了三个团的兵力,预计三天之内会向南雄增援。

邓铿等吴绍霆看完电报之后,补充的说道:“刚才孙团长也打来电话,萧耀南似乎有卷土重来的打算,这次情况不妙了。”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眉头皱紧起来,深沉的说道:“袁世凯急了,段祺瑞也急了,北洋军全部都急了。”

片刻之后,他忽然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出人意料的说道:“不过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北洋军越是大张旗鼓,我吴绍霆的面子也就越大。”

邓铿当然不知道,吴绍霆是在进行一场豪赌,这场豪赌的胜负与否事实上已经与吴绍霆没有关系。因为在吴绍霆眼中,是胜是负他都不会输,若能打败北洋军自然最好,吴绍霆在中国的地位即可得到超越袁世凯的提升。就算不幸战败,他照样能在国内国外留下了极大的影响力,也算是奠定了大人物的基础。

当然,吴绍霆是不会甘心丢掉这场战争,他辛辛苦苦在广东经营积累的实力,岂能付诸东流?既然是赌博,没有人会不希望获胜。豪赌承担着巨大的风险,可同样也承接着巨大的疑惑。他选择一拼,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放弃。

“都督,革命粤军连续作战快有七个月了,第二师开赴漳州之后,也意味着战场的扩大。早上您让我看的财政报告刚才我已经看完,这场战争都督您预先准备了将近五百万的储备款,半年之内发行了两次公债,上个月月底时早已所剩无几。如果不能在都督预期的二月份结束战争,就算军队没被打完,广东军政府也被拖垮了。”邓铿忧心忡忡的说道。

“所剩无几……”吴绍霆喃喃的叨念了一句,随后又问道,“士元,早上应该还有一份北方来的新闻电报,说说是什么事?”

邓铿愣了愣,他不记得这份电报的内容是什么,赶紧在吴绍霆的办公桌上把那份新闻电报重新找出来,仔细看一遍。

“都督,一月九日,蒙古亲王在领地发动武装叛乱,库伦告急,北京政府对此次事件毫无反应。”他赶紧说道。

“这个消息对我来说很重要,我相信二月份广东的战事必定会结束。”吴绍霆坦然的说道,嘴角露出了信心十足的笑容。他早就知道这个消息,外蒙古在俄国的支持下企图独立,就算没有这份新闻电报,他照样心知肚明。

外蒙古的叛乱对他来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契机,而结束广东战争的第一步,就是合理的利用这次叛乱事件。

“这……我不太明白……”邓铿百思不得其解。

“你会明白的。让侍从室准备一下,明天早上我要在新闻部会会。”吴绍霆不疾不徐的吩咐道。

“知道了。”邓铿点了点头,他没有多问什么,也没有急着离开。

吴绍霆想起了下午跟岑春渲见面结束之后,邓铿有话要对自己说,于是他问了道:“士元,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邓铿表情很犹豫,似乎是在寻找合适的措辞,默然一会儿之后方才开口说道:“都督,岑大人计划成立的涉外贸易公司,单从计划书来看只是一家普通的外贸公司,可是从岑大人的介绍来看,岑大人真的是要凭借外贸公司实行殖民掠夺的意图呀。”

吴绍霆笑问道:“你也知道东印度公司?”

邓铿点了点头,说道:“我以前在陆政学堂读书时读过这方面的书籍。英国、法国、瑞典、荷兰都曾经成立过进行殖民掠夺的东印度公司,而他们失败诸多因素当中有一项共同的原因,那就是残酷的殖民侵略引起被殖民国家的激烈反抗,并且公司的势力影响到本国政府的决策。如果岑大人真打算步后尘,这可是十分危险的行为。”

吴绍霆平静的说道:“士元,你有这份担心表示你是一个有远见的人,这一点很好。不过你也看到了,以我们目前的实力,别说开一家殖民掠夺的外贸公司,就算是正规合法的外贸公司未必都能顺利。越南现在是法国人的地盘,若我们触碰到法国人的利益,后果是什么你应该清楚。”

邓铿沉思了片刻,认同道:“我明白都督的意思。”

吴绍霆说道:“岑大人在南方活跃了很久,他不可能看不出这份利害关系。成立一家综合性外贸公司,就目前而言是十分有利的。至于日后会不会发展成东印度公司那样的规模,我敢说三五年之内是没有希望。这件事就先放手让岑老大人去办好了。”

邓铿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我的意思是岑大人的心思……似乎有问题。”

吴绍霆听得邓铿的提醒,脸色渐渐变了起来。今天下午他在听岑春渲介绍外贸公司计划时,同样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岑春渲在清朝末年号称“三屠”之“官屠”,专门弹劾贪官污吏,据说最高记录一个月之内写了四十七份奏折,甚至敢把矛头直指大贪污头目庆亲王奕劻。

这样一个响当当的反腐倡廉的楷模,经过官场挫折,在上海蛰伏了数年之后,竟然变得有些让人捉摸不透。东印度公司在历史上犯下的滔滔罪行,可谓是人神共愤、罄竹难书。而英国东印度公司的覆灭,还有一个重大原因那就是内部贪污腐败严重。

岑春渲想到进行殖民掠夺的商贸拓展,这着实让人感到惊讶。或许“人始终会变”是一种解释,不管怎么说岑春渲始终以中国的利益为出发点,本质上还是爱国的思想。

吴绍霆之所以没有当着岑春渲的面点破这个问题,真实的原因是他自己也受到了诱惑。中国经历了长达一个世纪的殖民侵略,这种痛苦让人难以平心。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不是什么大圣人、哲学家,没必要信奉这句话。若真能建立一套新的殖民体系,为自己带来充足的利益,何乐而不为呢?

他很希望岑春渲能够深入研究各国东印度公司垮台的原因,建立一套更先进、更适用的殖民体系,达成向外拓展的意愿。

“士元,岑大人有他的想法,无论如何他这么做也是为我们好。我们就不要多余的去度测他老人家的心思。你先去安排我交代的事吧。”吴绍霆勉强的应付了道。

“唉,好吧!”邓铿点了点头。

第333章,本性之举

岑春渲的到来,对广东军政府来说真是枯树逢甘露,前面十几天的沉默并非碌碌无为,而是一种默然的积蓄,在一月下旬全部爆发了出来。

自建议成立张盛霆越南涉外贸易公司之后,岑春渲又连续做出一番整顿,手段可用“大刀阔斧”来形容。他更改了军政府公务制度,精兵简政,合理分配人力资源,大大提高行政效率。又利用个人名声,拉拢外省和侨胞的资本刺激两广经济,在粤北战事正激烈时,竟然在南方营造出新一轮的工商农崛起。

历史上将岑春渲的这次行动,与吴绍霆接管广东都督之后的扶植,分别称为“第一次和第二次南方振兴”事件。

到了一月下旬,岑春渲再一次找到吴绍霆,将两份提案交给吴绍霆签署。

一份是关于广东兵工厂的整治。广东兵工厂对岑春渲来说一点都不陌生,当年他在两广任上时,亲自负责了广东兵工厂的扩建之事。他仅仅视察了三天,立刻发现兵工厂的管理漏洞,雷烈风行的进行了一番改革,将整个兵工厂分为三个大部门——研发局、生产局和销售局,清晰的规范了三个部门的职能和管理制度。

另外一份提案更加展现了岑春渲昔日的风范,他决定在军政府成立一个独立的行政单位,专门从事反腐倡廉、监督检举的工作。该部门由他这个军政府最高行政顾问亲自领导,不受任何人限制,直接查抄贪污腐败的行为。

吴绍霆对第一份提案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签字准许,只是在第二份提案上稍微停顿了几分钟。他很清楚整个民国现阶段的官场风气,几乎已经到了无官不贪的地步,不贪意味着你不合群,不合群的官一定做不长久。岑春渲现在大张旗鼓要进行反腐倡廉,意义是好的,行动是好的,可是带来的结果未必也是好的。

他很担心自己支持岑春渲反腐倡廉,整个广东的官场都会为之震动。

如今很多县城的县官都是前清知县直接留用,他们的作风习惯自然还保留着前清的那一套,一旦把他们全部正X法,从哪里来找一批既有威望、又有经验的人才填补?他自认为自己还没有到达朱元璋的境界,可以所有事都亲力亲为,到时候只怕整个广东省的社会就会混乱。

这天吴绍霆从张家为张小雅庆祝生日归来之后,特意请来岑春渲,就这个问题深入讨论了一番。在都督办公室里,虽然生日宴会持续到很晚,吴绍霆喝了几杯酒,脸色微红,却一点没有妨碍他的判断力。

岑春渲落座之后,先一步问了道:“都督,这么晚了你有什么要紧事吗?”

吴绍霆从办公桌左上角的文件堆里找出了那两份提案,他把广东兵工厂的提案直接交给了岑春渲,另外一份则拿在手里,认真的说道:“云公,你刚到广州还不足一个月,所作所为大家都是有目共睹,云公前面的所有建议都很好。然而,关于这份开设单独领导的反贪污部门,我不得不说似乎为时过早。”

岑春渲表情很严肃,他用同样认真的语气说道:“都督,您应该知道贪污腐败对一个政权的危害,很多政权都是栽在这种事情上。老夫一生最痛恨之事莫过于不公平,国家要想长治久安,当权者必当以身作则。”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不置可否的说道:“云公,你的话确实不错,但凡事都应该适合而行。只问云公一句话,我广东深陷战事的困苦,现在各县有劣迹的官员不计其数,一旦广州开始打击贪污腐败之事,全省超过八成的官员脱不了嫌疑,到时候整倒了这批人,你让我去哪里再请一批合格的官员?”

岑春渲沉思片刻,说道:“老夫也曾考虑这个问题,我可以不追究以前的腐败行为,从成立检举机构伊始,若还有死性不改者,必当严惩不贷。都督可以先发布政策通知予以警告,以前非法赚取的资物相信也够了,只要以后得以悔改,一切就当重头开始。”

吴绍霆心中苦笑不已,岑春渲不是贪官,自然不知道贪官的心理,“贪心”只会越来越贪,怎么可能懂得悔改?他真不希望这件事弄得鸡飞狗跳,虽然自己同样十分痛恨贪污腐败的官员,可要整治他们还不是时候。袁世凯当了法统政府的首脑都没操心这件事,自己一个地方都督哪有这等闲心?

“云公,在真正开始淘汰腐败官员之前,我认为应该先培养一批接替的领导班子。否则进行这样大规模的反腐,我们要承担的风险可不小。最近粤北的战况逐渐转为不利,若我们广东内部再起波澜,无疑是雪上加霜。若云公真有肃清官场的雄心,完全可以当作一项大工程来着手。”他语重心长的说道。

“都督有何见解?”岑春渲凝色问道。

“年初时我就有一个计划,在广东开办一所专门培养政经人才的高等学府。学校是一片温床,学生们在学习时就可以灌输一种清正廉明的思想作风,学校的老师也可以成为引导、监督和扶助的作用。当这些学生走出校门后,我们可以通过片区的大换血,来逐渐剔除腐败冗旧的官僚。岂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吴绍霆畅谈道。

“都督……所言极是,老夫佩服啊。”岑春渲深深的点了点头,老迈的脸上露出了几分信服。他在这一刻终于醒悟为什么自己毕生致力于弹劾腐败官员,却还有那么多腐败官员存在,陈旧的官场就像一锅黑漆,无论什么人进去都惹得一身污渍。要想彻底根绝腐败,必须建立一个崭新的官场秩序,来一场彻底的大换血。

“只可惜因为战事的影响,财政入不敷出,很多基础建设的事业不得不搁浅。”吴绍霆无可奈何的叹息了一声。

“呵呵,听完吴都督的这番话,吾心甚是宽慰。”岑春渲笑了一阵,随后郑重其事的说道,“请吴都督放心,老夫最近着手政务,核心任务就是尽快缓解和改善军政府的财政问题。之所以提出建立反腐检查机构,也是因为财政部统计各地每年的税政平均有三成遭到贪污,也就是说,解决贪污腐败问题,可以为军政府提高三成的收入。”

吴绍霆感慨的点了点头,岑春渲办事果然有一套,一眼看出广东现在最危急的问题所在。当然,找到问题是一件大喜事,迅速的开始解决问题更是难能可贵。他心想,要事多几个岑春渲这样能干的政务高手帮助自己,广东战事的主动权还轮得到袁世凯?

他叹道:“若不是云公出山协助,我这一隅广东只怕也要步江西、江苏后尘了。”

岑春渲笑道:“吴都督切莫妄自菲薄,以吴都督的治兵之材,北洋那些空有架子的兵士根本不用担心。”

吴绍霆苦笑道:“战场风云莫测,什么都不好说呀。”

岑春渲神秘的一笑,又道:“吴都督着实不用多虑,培养政治人才的高等学府和广东停战的事宜老夫都会列入日程。相信对于停战,吴都督也应该有所打算了。”

吴绍霆怔了怔,岑春渲难道与自己想到一块去了?昨天他刚刚在新闻部开完会议,准备着手停战的前期铺垫工作。现在岑春渲说出这样的话,可想而知这位大人物早已有一套打算,不谋而合的可能性不小。

第334章,韶关鏖战

岑春渲在广州大刀阔斧的施展拳脚时,袁世凯真正的下足了决心,一定要在农历春节之前彻底平复广东。湖北、江西、江苏对前线的供应成为首要任务。

半个月前李纯将刚刚整编完成的三个团投入战场,南雄战场的局势再次发生逆转;冯国璋也跟英国人和美国人签订完毕军火借贷条约,先进的步枪、重机枪、大炮从上海源源不断的输送到福建。就连何宗莲也在北京的压力之下,将第一师朱洋藻旅麾下的两个团抽调到湖南,交给曹锟指挥。

这一切都在一月份的前半月完成,庞大的北洋军阴影再次席卷而来,要不是岑春渲在广州没日没夜的忙碌,只怕全广东省已经北方大军的气场压垮了。

粤军第一师和第三师的主力在南雄陷入苦战,自从一月中旬之后,除了南雄县城的巷战稍有收获,其他团的战况几乎节节败退。广州参谋总部经过认真的分析,认为南雄战场必须放弃,这里已经失去了所有优势,再打下去全军都会耗死。

一开始,吴绍霆认为第一团深陷南雄县之中,一旦各团撤退,第一团必然会全军覆没。因此他坚持第一师守住南雄县南翼,掩护第一团抽身撤退。

第一团在一月十九日开始撤退,因为全团以连为单位散布在城中角落,团部的命令传达下去十分复杂。城中部分地区已经被敌人占领,传令兵只能化装成老百姓,在城中寻找各个连队据点通知命令。

一直到二十四日,第一团依然未能全部撤出来。而在这六天时间里,坚守南雄南翼防线的第一师另外两个团,在江西军三个团的强攻之下损失极其惨重。

正当吴绍霆决心壮士断腕,放弃第一团剩余部队之时,活动在江西境内的李文范骑兵团,连续打了两次奇袭战。一次在道路上伏击了江西军开赴前线的预备营,击毙一百多人,抢夺随营物资不计其数;第二次更是大胆,直接绕道赣州北方,在赣州总司令部背后打了一记重拳,严重破坏了司令部至前线的通讯线路,并且故技重施的散播了要求唐天喜回援的假消息。

这两次奇袭为南雄的战略撤退争取了充足的时间,唐天喜接到假消息时,以为从赣州发来的电报不会有假,信以为真的从前线调兵返回。

二十六日下午,第一团余部顺利从南雄撤出,与南翼另外两个团回合,一同撤往始兴县。

三天之后,南雄战役正式结束,江西军占领南雄全境,在战略上取得了广东境内的一处中转点。当傅良佐和唐天喜将捷报发到赣州时,李纯忙不迭的又转发到北方。南雄一役的告捷多多少少是一剂良药,极大的缓解了袁世凯在国内国外的尴尬局面。

韶关第一师师部大院在南雄战役接近尾声的这段时间里,气氛显得十分低落,工作却更加忙碌。匆忙的前线撤退是一项重大的行动,尤其第一师和第三师的部队混杂在一起,途中难免不会遇到另外师的走散部队。战争还没有结束,整队必须在撤退途中完成,不可能把所有士兵都堆积到始兴县之后,再慢慢整理部队。到时候江西军追击过来,始兴县内一片散沙,还怎么能组织有效的防御?

韦汝聰已经有十多天没有睡好,尤其是十九日到二十四日这几天,平均算下来每天最多休息四个小时。他三十多岁的年龄,熬过这几天之后赫然老了十多岁,眼圈深陷下去,头发泛白了不少。

此时,他坐在地图台的边缘,一只手撑着自己的下颚,另外一只手握着半截铅笔,充满血丝的双眼紧紧盯着地图上始兴县的位置。他现在很担心,南雄这个地理位置极好的战场都吃了败仗,损失惨重的第一师和第三师还怎么能在始兴县扳回局面呢?

摆在他面前的困难不仅仅是有了增援的江西军,北边的曹锟也蠢蠢欲动,情报处已经探知萧耀南在宜章县和老坪石镇重新整顿麾下,俨然是要趁着粤军失败的契机卷土重来。

南征军和江西军齐头并进,对粤军来说真正是一次沉重的挑战,单从兵力上来计算第一师和第三师合起来还不足湖南和江西全军的四分之一,北洋军就算用车轮战术都能把粤军活活的磨死。

“难啊,难啊。”韦汝聰忧虑的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的说道。

这时,副师长李济深大步走进了指挥厅,他脱掉了自己的披肩挂在了门口的衣架上,紧接着又快步向韦汝聰这边走来。

“师座,第三师那边刚刚做了粗略的统计,他们在南雄参战的两个团,大约阵亡八百五十人,连级以上军官牺牲了九个,伤兵不计其数。”李济深表情凝重的汇报了道,他刚刚从第三师师部回来,先前一直在负责第三师与第一师的协调工作。

“看来,我们师伤亡的人数要比第三师多一倍啊。”韦汝聰无奈的摇了摇头。

“莫师长对接下来的防守有一个建议,他认为我们应该把兵力集中在始兴县支乐昌县的山区之中,利用山地地形组成一道弧形防线,大致是这样的……”李济深一边说着,一边从韦汝聰手里取过了铅笔,在地图上仔细划了几个防线符号,“关键是要把敌人的主力吸引到山区来,把他们困在这一片山区之中,这样我们尚且有以少敌多的胜算。”

韦汝聰简略的看了一眼李济深画下来的防守位置,皱着眉头沉思许久。大约过了一分钟,他抬头看了一眼挂在不远处墙壁上的黄历,叹道:“变数太多,不好。一来在山区开辟防守阵地需要很长的工期,我们未必有充足的时间;二来我们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引诱北洋军主力进入山区;最后一点,马上就开春了,你也知道咱们南方的春雨又阴又湿,比夏天的雷雨天气更让人讨厌,兄弟们在山区待的时间久了,迟早烂坏在里面。”

李济深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认同的说道:“师座所言极是,可是也只有这个办法才能抵挡江西军和南征军的双向进攻呀。”

韦汝聰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没用的。我现在也在为这件事心烦意乱,单单江西军两个旅三个团的兵力已经够我们受的,如今萧耀南的南征军又有动向,这次无论如何在正面战场上都是打不过的。乐昌、始兴两县一西一东,如果我们分兵据守这两个地方,无疑是把本来不多的兵力拆散,北洋军正好可以各个击破。”

李济深沉默了起来,他不喜欢问“现在该怎么办?”,这样的废话只是耽误时间,正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才要抓紧时间想出破解的办法。可是摆在粤军面前的不利因素实在太多,尤其是最基础的兵力数量上,没有足够的兵力就没有足够的防线,现在真正是到了危急存亡的时刻了。

就在这时,师部通讯室传来了电话铃声。

片刻之后一个通讯员匆匆的跑了过来,向韦汝聰和李济深报告道:“师长,副师长,广州参谋总部电话。”

从广州打来的电话,在这个通讯不发达的时代算得上是超远长途,吴绍霆为了第一时间与前线取得联系,不惜血本在电报线旁侧一同假设了电话线。

韦汝聰和李济深双双站起身来,快步穿过大厅来到通讯室。

拿起电话,韦汝聰道:“我是韦汝聰,说话。”

李济深站在一旁等待着结果,他发现韦汝聰的脸色越来越沉重,似乎广州参谋总部的消息不算太好。片刻之后,只听韦汝聰道:“可是,一旦韶关有失,北洋军长驱直下不用十天就能抵达广州,这样做会不会太冒险了?”

李济深听到这里,心头一惊,难道参谋总部命令在韶关布防,进行最后的决战?

韦汝聰叹了一口气,对着话筒说道:“是,我明白了,保证完整任务。”他说完,放下了话筒,表情依然不见好转。

李济深赶紧问道:“参谋总部是什么命令,是不是要在韶关做最后的决战?”

韦汝聰缓缓的点了点头,冷静的说道:“没错。刚才的电话是吴都督亲自在讲话,他命令我们第一师和第三师将粤北所有部队收拢到韶关,放弃乐昌县和始兴县,甚至还要放弃韶关整个北城区。决战战场以南城区为主,借助海军的炮火和北江江域的分割,打一场大战。”

李济深没有急着发表意见,他认真的思索了一阵,表情显得很无奈,深远的叹了一口气。

“不可否认,这是一个办法,可未免有一些破釜沉舟。南征军和江西军如果齐头并进,路过乐昌县和始兴县,最终会抵达韶关。韶关是深入广东腹地的咽喉位置,无论陆路还是水路,这里都是必经之地。与其分散兵力在乐昌和始兴迎敌,不如扼守咽喉背水一战。”他说话的语气毫无力道,真正有一种决绝的意味。

“破釜沉舟、背水一战……”韦汝聰喃喃的叨念着,眼神很茫然。这是他第一次感到没有信心,自己面对的可是四倍敌军,而且是刚刚取得战役胜利的大军。

“师座,你好像很有顾虑?”李济深看着韦汝聰,皱着眉头询问道。

“能不有顾虑吗?打决战对士气很重要的,我粤军从去年七月一直在作战,时至今日已经熬了大半年的时间,兄弟们早已疲惫不堪。再加上南雄战役的失败,士气极为低落,在这个节骨眼上进行决战,还是敌多我寡,非常危险呀。”韦汝聰语重心长的说道。

李济深忍不住点了点头,对韦汝聰的分析表示赞同。可是现在的情况,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对于粤军来说下一战都必须是在韶关迎敌,而一旦丢了韶关,大方后便在无退路。因此韶关这一战,无论如何都将是最后的决战。

韦汝聰再次叹了一口气,缓缓的说道:“而且吴都督刚才下的命令,是让我们不惜一切代价在韶关决战的战场上打一场胜仗。以目前兄弟们的士气,平手都难,更遑论还要打一场大胜仗,除非有奇迹发生。”

李济深认真的说道:“师座,不管怎么样,这一仗势在必行。你我是军人,理当服从命令,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开始布置吧。韶关地形比较复杂,部队还需要时间回拢,布置决战战场可不是小工程。”

韦汝聰打起几分精神,郑重其事的说道:“你说的对。你现在赶紧再去一趟第三师师部,通知一下莫师长他们,一个钟点过后我们过去跟第三师开一次会议,一起商讨韶关的布防事宜。韶关一战是真正的背水一战了!”

“是!”

第335章,制造声势

一月二十九日,始兴县和乐昌县驻军正式接到后撤的命令。

这次后撤并不容易,始兴县的军队全部是从南雄战场上撤下来的部队,其中有超过两千以上行动不便的伤兵,这对于军事转移造成了极大的延缓。

至于乐昌县,第七团看守着乐昌反攻战时俘虏的十个营的敌军,这十个营除去可以遣散的后勤杂役之后,依然还有一千五百多人的战斗编制。若是把这一千五百多人放回去,萧耀南收编之后直接可以组成一个新的战斗团,可若要全部带走,基本上也不可能。

俘虏虽然没有枪弹,可同样是潜在的威胁,他们有可能在途中*,或者转移到韶关之后跟敌人里应外合。更重要的是,养活这将近一个团的人口,也是一笔不小的负担。

这两天孙继直一直对这个问题感到很头疼,他在二十九日上午下令乐昌县的战略物资先一步转移。第七团暂时整装待命,等待许海英第九团撤到乐昌县之后,一起向韶关转移。他前前后后思索了很久,依然无法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处理俘虏的办法。

当陈景生走进团部大厅时,他看到团长坐在大门口的门槛上,披着一件旧棉袄,闷声闷气的抽着烟,眉宇间拧着一股“川”皱纹,仿佛许久都没有舒展开来。

他迎了上去,问道:“团长,你还在为俘虏的事发愁呀?”

孙继直没有抬头看陈景生,弹了弹烟灰,不耐烦的说道:“能不愁吗?”

陈景生想了想,直接说道:“要不发电报到广州,请示上级怎么处理吧。这件事确实棘手,弄不好还会惹一身麻烦,到时候背上黑锅可不划算。”

孙继直冷冷“哼”了一声,耻笑道:“找上级请示?广州现在忙得焦头烂额,什么事都要向上面请示的话,还要我们这些做团长干什么?”

陈景生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可是团长,这件事真的不容易呀。放了俘虏,等于白白给敌人增添了这么多兵力,不放的话总不能带着他们跟咱们一起转移到韶关去吧。这些人又杀不得,杀俘虏是坏规矩的大事。真是难啊!”

孙继直烦躁的把烟蒂丢在地上,站起身来用脚狠狠的踩了上去,冲着陈景生说道:“别在我这添乱,叫你收拾城里的通讯线路,你都办好了?”

陈景生点了点头,连忙说道:“早就办好了,只剩下团部的电报线,团部撤的时候可以直接拆掉。”

孙继直不再多说什么,负着双手闷闷的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步伐很快,也不知道是在踱步还是在活动筋骨。

陈景生看着团长心烦意乱的样子,心头也跟着乱糟糟的一片。这十个营的俘虏实在太麻烦了,因为十个营的各级军官都还健在,敌对思想依然顽固,短时间内不可能拉壮丁似的把这些士兵填补到友军单位上。

本以为能坚持到战事结束,到时候就可以正大光明把俘虏重新整编,留为己用。只可惜事与愿违,现在非但不能得偿所愿,还成为了一个重大的负担。

他喃喃的叨念了一句:“真是麻烦,有什么办法能不让这伙俘虏有利于敌人呢?或者……有什么办法能让这些俘虏有利于我们呢?又或者……怎么能让俘虏不利于敌人呀?”

虽然这些都是碎碎念的废话,全部都是不经意识随口说出来的话,然而一直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的孙继直忽然灵光一闪,立刻停下了脚步。

“是呀,是呀,怎样让俘虏对敌人不利,这才是重点!”孙继直大呼了起来。

“啊?团长,你说什么………”陈景生疑惑不解的说道。

“我们不能让俘虏成为咱们的负担,反倒要让他们成为敌人的负担。马上传我命令,既然北方人不怕冷,把他们的衣服全部扒了,从现在开始停止给他们食物,好好的饿一饿他们。”孙继直快速的吩咐了道,他显得精神奕奕,先前的愁云一扫全无。

“团长,这么做合适吗?”陈景生奇怪的问道。

“哼,有什么不合适。这些人拿上了枪又是敌人,拿咱们的粮食养人,像话吗?我虽然不杀他们,但一定会把他们全部整成废人,到时候萧耀南进城之后,照料这些废人都需要另外花工夫,更别说让废人上战场了。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没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孙继直得意洋洋的说道。

陈景生细细想了想,立刻意识到团长的话很有道理,不杀俘虏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还讲什么人道主义?若是讲人道主义,能让这些俘虏得救之后反过来打自己吗?这是明摆着的问题,根本不需要动恻隐之心。

他马上点了点头,大声的说道:“我知道怎么做了,把这些俘虏都整残了。我这就去。”

说完,他匆匆转身跑出大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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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广东、广西和四川等地的一些报纸,逐渐不再报道广东战事的新闻,有关外蒙古亲王叛乱的消息从时况消息栏转上了副版,又从副版登上了头版。到了一月三十一日这一天,《广东民报》用整个首版详细披露了外蒙古叛乱的新闻,同时还用有线电报发出了全国的新闻通电。

《广东民报》的报道,绘声绘色的描述了驻守库伦的国军将士,深陷叛乱蒙古兵的包围,却至死不渝的坚守据点,翘首以盼中央政府能够派来援军。整个新闻稿极为煽情,甚至连国军士兵反击的场面都做了特写,仿佛撰写稿子的记者身临其境的体验,刚从库伦归来似的。

当天下午,广州都督府新闻部和国学院一同召开记者会,邹鲁与几位国学界的老先生,感慨万千的发表了一通大论,号召全省向北方捐款,资助国军平定蒙古叛乱。

这仅仅是一番形式上的号召,吴绍霆自然不会真心实意的搞什么捐款,他的目的就是要转移国内的视线,让广东内战与外蒙古叛乱形成一种对比,进一步摸黑袁世凯的北洋政府形象。而这一切,也正是他达成停战的筹码。

到了二月二日,短短三天的时间,大半个南中国几乎都获悉了外蒙古叛乱的消息。

虽然早在半个月前,外蒙古亲王造反的报道,已经在各省都做了电告。可是这次不同,老百姓们不单单是知道外蒙古出事的消息,更是深入了解了叛乱的前因后果,以及中央政府对这件事的反应。

前几天只是铺垫,而真正掀起轩然大波的新闻,还是在二月三日于上海《大公报》和香港《大公报》同时刊发了一篇匿名文章,透露袁世凯决心放弃外蒙古,抽调所有经费和兵力专心应付广东战争。在文章上还附加了袁世凯与心腹的讲话:“区区蒙古不足道哉,我中华民国无须三十五省,若能掌握中原十八省足矣。”

又过了两天,天津《大公报》和北京《顺天日报》陆续转载了这篇文章。

截至二月五日时,全国尽知这句话,举国上下为之哗然。虽然没有人知道这篇文章是否属实,也无从考证大总统是否真的说过这样的话,可中央政府不断向南方调兵遣将,毫无北上平复叛乱、维护国家主权的意思,不得不让人做出猜疑。

对国人来说,法统政府不致力于维护国家主权,一味心思进行内战,这已经是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而如果报纸上刊登的文章里,大总统真的说了那番话,更加证明北洋政府是一个卖国丧权的政府,这样的政府怎能为中华民国带来希望?

第336章,韶关防线

新华门总统府,怀仁堂国政办公厅。袁世凯气势汹汹的从大堂外面走了进来,来到国政办公厅的公共办公室最前面,举着手中的一份《顺天日报》,阴冷的向公共办公厅的文员们质问了道:“谁他妈的造的谣?今天要是不说出一个人来,你们一个个别想好过!”

公共办公室的文员顿时傻了眼,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先前还在忙碌的工作,全部停止了下来,偌大的办公室鸦雀无声。

从后面追上来的杨士琦、陆建章、梁士诒和陈宦等人,连忙凑到袁世凯身边,劝着求着让袁世凯先消消火,好不容易把大总统拉出了公共办公室。众人簇拥着袁世凯回到大总统办公室,后来的张一麐则留在公共办公厅安抚那些文员。

回到大总统办公室,袁世凯恶狠狠的把报纸扔在了地上。他体形太胖,刚才从这里跑到公共办公室费了不少劲,此时正在气喘吁吁,同时脸上的怒色丝毫不减。

“这是造谣,这是污蔑,这是诽谤!外面的报纸都怎么回事,连这种无稽之谈的文章都刊登,咱们官方和地方政府都没人管一管吗?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袁世凯站在办公室的中央,一只手叉在腰上,另一只手握紧拳头愤怒的挥舞着。

“总统,上海那边有消息,有人说这篇文稿是……”杨士琦犹犹豫豫的说道。

“是什么,说!”袁世凯瞪着眼睛喝问道。

“有人说这篇文稿是唐绍仪写的。”杨士琦无可奈何的说道。

“唐绍仪!唐绍仪?他有这个胆子吗?”袁世凯眼珠子都要瞪出眼眶来了。

自从南北议和之后,唐绍仪就没有返回北方,这位外交家原本以为袁世凯是真心的要和平解决南北问题,最后却发现袁世凯一直有自己的小算盘,并没有放弃派兵南下的打算。这让他很失望,所以在议和结束之后,一直寓居在上海。

袁世凯虽然对唐绍仪的才华颇为欣赏,而且对方跟了自己那么多年,难免会有惋惜之意。可是唐绍仪心意已决,他也只好随他去了。现在听到杨士琦说出这样的话,顿时让他心头一震,这个时候他正在气头上,自然无法分辨真假。

旁边的陈宦上前一步,沉着的说道:“大总统先消消气,这篇稿子分明是广东那边在搞鬼,唐大人完全没有理由这么做。上个月月底时,广州都督府还搞了一场募款大会,假惺惺的要为北方筹款平定蒙古的叛乱。这分明是早有预谋的诡计。”

陆建章赶忙附和的说道:“陈部长说的对,一定是吴绍霆一手炮制的假消息,粤军十之八九是撑不住了,吴绍霆打算用外蒙古的事来转移视线,给咱们北方制造压力。若我猜得不错,姓吴的这小子肯定会趁机提出停战和议。”

袁世凯让自己冷静下来,最近天气了冷了,他动不动就容易暴躁,干燥的季节让自己很不如意。他认为陈宦和陆建章的话很对,自己不应该因为这件事感到忧心,相反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因为这意味着吴绍霆在广东已经撑不住了。

“不管怎么说,我认为咱们对新闻的管制力度太薄弱了,什么文章都能上报,随便刷点手段就能点燃全国的舆论,这样很不好,非常不好。”袁世凯咬牙切齿的说道,虽然看上去依然很生气,不过说话的声音缓和了不少。

“中央政府的权力有待完善,新闻事业深受西方国家的影响,尊崇自由报道,这才让那些阴谋家趁机利用。等到国内稍微平定下来,大总统专门颁布一些新闻管制条例,好好规范一下国内的传播行业才是。”梁士诒语重心长的说道,他身为交通部长,如今电报也归属在交通的职责范围之内,自然有必要说几句话。

袁世凯沉默了一会儿,脸上的色彩仍旧阴晴不定。

陈宦身为袁世凯的得意门生,自然知道袁世凯现在在考虑什么事,他再次开口说道:“总统不用太过焦虑,吴绍霆喜欢耍旁门左道的手段,迟早会自食其果。现在在南方我们已经重新掌握粤北战场上的主动权,到时候任凭吴绍霆求和,咱们无需理会,大军长驱直入攻克广州,一战可定乾坤。”

袁世凯在嘴巴里重复的念了两遍:“一战可定乾坤,一战可定乾坤……好的很,我就是要一战定乾坤。”

陈宦顺着话语又说道:“等广东大势已定,大总统再大张旗鼓的宣布出兵外蒙古,就算广东一战物资消耗颇大,到时候出兵打国战,不愁没有士绅名流捐款。不单单能为大总统奠定美名,今天的谣言也会不攻自破,真正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袁世凯缓缓的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他伸出手拍了拍陈宦的肩膀,叹息道:“宽培啊,不枉你这些年跟着我,果然有见识。”

陈宦笑道:“都是总统教导的好。”

袁世凯背过身去,慢悠悠的走到大办公桌后面,舒舒服服的坐了下来。他看了一眼在场的几个人,随后吩咐道:“燕荪,你亲自负责安排一次新闻发布会,就在瀛台那边召开,《大公报》的事件多多少少要给我扳回几分颜面。”

梁士诒点头应道:“总统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袁世凯又看向陈宦,说道:“宽培,从现在开始你负责参谋本部的通讯工作,下去后就给我联络段芝泉,让他敦促前线加进进攻。”

陈宦答道:“是!”

这时,办公室的门敲响了,不等袁世凯开口,张一麐推开门走了进来。

张一麐看了看袁世凯的脸色,心中稍微放心,然后快步走到袁世凯跟前,小声的说道:“总统,王聘卿(王士珍)和蔡松坡在会客厅请见,您看……”

袁世凯眯起了眼睛,眉头再次紧蹙了起来,他喃喃自语似的说道:“松坡最近不是经常流连八大胡同嘛,他怎么跟冠儒走在一起了?”

张一麐推测的说道:“也许是偶然巧遇罢了。”

袁世凯沉吟了一声,不耐烦的说道:“冠儒十之八九又是拿报上的消息说事,烦透了他。松坡是要见上一见的,无奈他非要跟冠儒一起过来,冠儒的脾气大家都知道,指不准当着众人的面又要数落我的不是,很可恶啊。”

张一麐实在没办法,大总统愿意见蔡锷,却不愿意见王士珍,可偏偏这两个人同时出现,能让自己奈何?他微微叹了一口气,索性直接向袁世凯问道:“大总统,那到底是见还是不见呢?”

袁世凯想了想,说道:“你出去告诉他们,就是我不舒服,今日不见。回头你悄悄的给松坡留一句话,让他晚上再过来。”

张一麐点了点头,答应道:“明白了。”他迟疑了一会儿,随后又小心翼翼的问道,“大总统,王聘卿好歹是咱们北洋的得力干将,您有空还是见见吧……”

袁世凯立刻瞪了张一麐一眼,冷森森的说道:“我需要你来教吗?”

张一麐暗暗叹了一口气,只好不再多说什么,匆匆忙忙出了办公室。

陈宦、梁士诒等人看着袁世凯,一个个脸色各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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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九日,经过十二天时间,革命粤军第一师和第三师各团按照既定的计划,总算从始兴县和乐昌县陆续撤退至韶关。韶关一下子聚集了粤军全部的兵力,各部以营为单位,在两个师部的协调之下,暂时落定防区。

一月底时,韶关城内早已闹得沸沸扬扬,随着革命粤军陆续抵达韶关,大战阴影在众说纷纭之中尘埃落定。有钱有势的赶紧包了汽船,沿着北江迁移到广州,甚至直接去往香港避一避风头;寻常人家也拖家带口的向南边躲避,生怕受到战乱的波及。

县长陈光壁也早早收拾好行李,打算随着城内的大户人家一起离开,只可惜人还没来得及走,被广州的一纸命令捆绑在了韶关,真正是苦不堪言。民国成立之后,他在韶关县长任上仅仅干了两年,多多少少为广州都督府做了贡献,没想到这次还要把自己的小命也贡献出去,这两年辛辛苦苦捞的油水是无福享用。

不过广州给陈光壁的命令并非让他上前线,而是让一县之长负责协调转移韶关北部的民众,为这些背井离乡的百姓安排暂时的落脚地,顺便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为军队组建后勤保障的工作。

即便如此,陈光壁同样感到苦恼,韶关是仅次于广州的第二大繁华地区,一下子要为那么多人安排临时避难的地方,这不是明摆着为难自己吗?只是命令已经下了,全韶关的老百姓都指望着他,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来承担。

经过第一师师部和第三师师部的详细统计,算上韶关预备役司令部补充的新兵,以及一直驻扎在这里的湘军团,目前城内可调用的战斗兵力为九个团一万八千人。若再加上编制内的后勤杂役和民壮,全员超过三万人。

在北江流域上,五艘炮舰和若干武装快艇整装待发。海军补给基地射在韶关城正南方的白沙镇,经过两个月的准备,这里已经筹备了不少海军战略物资,后续的补给也正从广州源源不断的开来。

早在开战之前,参谋总部已经在计划韶关大决战的准备工作。虽然南雄战役败的仓促了一些,但对韶关决战布局的进度并无影响。随着前线各团到位之后,一应布防工作有条不紊的展开,到十一日时已然全部准备妥当。

整个韶关从城外到城内,一共布置了六个战斗区域,分别是两个乡镇战区、两个城际战区、一个山地战区和一个平原战区。战线断断续续拉长了三十里,同时可容纳五个满编团作战,不可不谓是一场大规模决战。

北洋军从一月下旬开始收拢各部人马进行重新调整。

萧耀南正式接到曹锟的命令,从岳阳接管了两个满编团的增援,南征军集结了六个团的兵力,以宜章县为总司令部,部队陆续在老坪石镇周边集结。

江西军拿下南雄之后,因为受到国内外蒙古叛变事件的舆论压力,暂时没有向始兴县趁胜追击。第一和第二混成旅趁机在南雄进行为期十天的休整和补充,期间唐天喜和傅良佐与萧耀南取得联系,共同商讨联合作战的策略。

至于江西军另外三个整编团,李纯在一月二十八日正式将它们规划为江西第三步兵旅,提拔变节的赣军团长李定魁为旅长,负责保证傅良佐和唐天喜的侧翼,严防神出鬼没的粤军骑兵团偷袭。

到了二月五日,萧耀南与傅良佐、唐天喜达成了战略共识,决定以优势的兵力同步进攻韶关。他们在二月初时,已经探知粤军从乐昌和始兴两县撤退,二月六日即各自派出先头部队,抢占这两个县城。

江西军接管始兴县的工作还算顺利,但是萧耀南的部队来到乐昌县时,情况却不太理想。

萧耀南的部队果然发现了当初被俘的十个营。虽然大部分辎重部队遭到遣散,剩下的兵员只有一千五百多人,原本应该是一件高兴的事,结果找到这个一千五百人时,他们早已经不成人样了。

粤军在从乐昌撤退的五天时间里,断绝给俘虏任何食物,就连饮水也是极少量。俘虏曾经进行过反抗,却遭到强硬的镇压,最后只能选择忍受饥渴。到了粤军离开的最后一天,粤军用掺了巴豆的米汤拿给奄奄一息的俘虏,吃过之后上吐下泻,本来肚子里面就没货,差点把肠子都拉出来了。

南征军先头部队一开始还以为这些友军患上了疟疾,不敢轻易的前去救治,甚至还延缓了南征军后续部队进入乐昌县的进程。

直到二月十一日,江西军已经从始兴县发兵进攻韶关时,连续催发了好几份电报,萧耀南这才亲自赶到乐昌县坐镇指挥。无奈那一千五百名俘虏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短时间之内根本不能启用,反倒还要浪费后勤资源来照顾他们。

韶关决战在十二日凌晨五点正式打响,江西军集中主力部队汹涌的进攻韶关东部,萧耀南的南征军迟到了大约二十八个小时,在十三日下午才开始进攻韶关西部。

留给北洋军的时间不多,北京给的命令是在春节之前结束战争,而辛卯年的春节是二月十八日,只剩下五天不到的时间。当然战场的变幻无人能预料,曹锟、李纯、李厚基,以及他们身后的何宗莲、段祺瑞和冯国璋等人,都没有把北京的期限看得十足严格。只要能在二月之前打完这一仗,照样算得上大获全胜。

只可惜今年的春节又是不太平的一天,多多少少让人们对新的一年的希望有所影响。

十二日、十三日连续两天的强攻,韶关的枪炮声几乎就没有片刻的消停。原本繁华的城镇上空弥漫了滚滚的硝烟,黑夜和白天渐渐都无法分清楚。北洋军一次性投入了八千兵力,在六个战区打得一片火热,粤军凭借坚固的阵地与海军炮火支援,顽强的抵挡着强大的攻势,寸土不肯退让。

第337章,决战战场

韶关决战没有打响之前,广州的社会局面还是一片安然。可是自从十二日之后,繁华的大城市毫无征兆似的出现了紊乱的迹象。一些小商小贩延缓了营业时间,老百姓蜂拥而至的开始抢购粮食和油米酱醋,工厂和学校相继开始放假。

新春将至,大街小巷却渐渐空旷起来。无论是早市还是正午,在街道能看到的人影一天比一天少。就连歇息在内江岸边的渔船,也一个个向中山、江门等地迁徙。老百姓们虽然愿意支持广东都督的抗战,可是大敌当头,支持是一回事,信心是另外一回事。

十四日这天上午,吴绍霆在都督府召开了一次军政府全体会议,述说在这战事危急的关头,各个行政部门更应该以身作则,保障后方的安定和秩序,不遗余力的支持韶关前线。这次会议不单单的是一次政府士气的会议,吴绍霆在前段日子详细的研究,亲自重新分配了政府的工作资源,已到达社会和战争两不误的平衡。

会议结束之后,吴绍霆单独请岑春渲到自己的办公室一会。

岑春渲虽然身为军政府最高行政顾问,几乎只要是政务方面的事情,他都有权参与和管理。正因为如此,他在都督府里还没有个人的办公室,都督府不清楚到底该把办公室安置在什么部门。

政府全体会议时,岑春渲到场稍微晚了一些,并且会议还没结束之前,他已经提前悄悄离场。吴绍霆并没有责怪岑春渲不按照规矩行事,他对任何人都可以有明文规定,唯独岑春渲是任由其行。

所以岑春渲接到通知赶到吴绍霆办公室时,不算太及时。姗姗来迟的岑春渲显得神色匆忙,进们之后略略向吴绍霆道歉,随后找了一张适合自己身高的椅子坐了下来。

“云公,马上就要过年了,咱们广东指不准又要在战火之下迎接新春呀。”吴绍霆叹了一口气,缓缓的说道。

“年关不好过。过新年是我们中国人最传统最重要的节日,说来吴都督算是不太走运,已经是两次要在战争硝烟下过这个盛大的节日。”岑春渲不带情绪的笑着道。

“绍霆是为军人,保家卫国、匡扶天下才是己任,至于新春佳节的观念不是很重。只是因为广东的战事,让许多无辜的老百姓横遭殃及,无法安安心心、快快乐乐渡过新年,实在是我辈自责愧疚。无论如何,这也算是绍霆未能完成分内职责,无以保境安民啊。”吴绍霆长叹了一声。

“吴都督放心,老头子在上海寓居了数年,这数年里的春节每次都过得很开心,少今年一次也无足轻重。”岑春渲十分玄乎的说道。

吴绍霆听了这句话,不禁怔了怔,难道岑春渲已经知道自己请他来的目的了吗?

上个月他跟岑春渲谈论反腐倡廉之事时,岑春渲确实说过有办法帮自己停战,显然今天一见,岑春渲早已了解自己心中的想法。他特意请对方单独会商,正是希望这位大人物亲自去一趟北京与袁世凯一见,代表广东与北洋军议和。

这次议和并非求和,既然是商议和平停战,双方自然是在平等的位置上。

虽然韶关的战事看上去对广东方面不利,可是在吴绍霆手中依然有一笔可以翻盘的筹码。他现在需要的就是有一个能干的人,把这笔筹码的作用发挥到最大程度。岑春渲自然是当仁不让的人选。

吴绍霆欣然的笑了起来,叹声说道:“绍霆尚未开口,云公却已经洞悉全局,果然厉害,佩服佩服!”

岑春渲罢了罢手,平静的说道:“吴都督切莫客气,上个月月底时老夫已经向吴都督做出承诺,自然要兑现诺言。昨天傍晚老夫已经去了一份电报到上海,安排沿途的准备工作。刚才大会时老夫中途立场,实则是在安排手头上公务的交接。从广州此去北京,路途遥远,最快要半个月,所以我决定今晚就动身出发。”

吴绍霆感激的点着头,真诚的说道:“云公到广州不足两个月,前前后后操心无数,不仅让广东全省一派新气象,更是为整个南方革命大局带来希望。绍霆非但不能报答云公,如今又要让云公老人家舟马劳顿的北上,心中实乃愧疚。”

岑春渲哂道:“吴都督千万不要这么说,老头子南下广州,承蒙吴都督信任和看得起,让老头子暮年之躯也能一展抱负,自然当竭尽所能、鞠躬尽瘁。客套的话现在就不说了,此次老头子北上也未必有十足的把握,关键还要看吴都督在韶关战场上能打成什么样子。”

吴绍霆点了点头,神色逐渐认真了起来,他说道:“云公放心,韶关一战关系重大,我知道这一战不容有失。”

岑春渲忧虑的叹了一口气,又说道:“袁世凯这个人我很了解,他是一个老派的实权主义,为人做事向来独断专横,只要他认准的事情很少会有改变。老派的人都有一种迂腐的心理,尤其又是独断专横,我很担心吴都督利用舆论的手段能否在袁世凯身上凑效。”

吴绍霆淡然的说道:“我拿外蒙古的叛乱来说事,并不是为了影响袁世凯本人,最主要的还是影响他身边的人。北洋这个团体袁世凯是头,可是还要有手、足、身子才能拼成一个完整的身体。就算这个头强硬顽固,可是一旦手、足、身子一起出现问题,对头照样能有极大的作用。”

岑春渲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叹道:“吴都督果然有见解。”

吴绍霆接着说道:“要想撬动袁世凯,必定是要硬碰硬,在战场上见真章。韶关这一仗是关键,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打出成绩来。”

岑春渲应了道:“如此老头子就能放心北上了。”

吴绍霆郑重的道:“一切有劳云公了。”

当天晚上,岑春渲乘坐吴绍霆雇佣的专门火轮,动身北上前往上海。吴绍霆从特勤处抽调一个班的人手充当随从,负责一路上的安保。他亲自送岑春渲上了船,又好言好语的叮嘱了一番。

虽然说韶关一战是关键,可是若没有岑春渲北上,一切都是空谈。

吴绍霆在这件事上没有太操心,既然岑春渲早已经料到这次北上,前期准备工作自然早已安排妥当。他越来越觉得自己能有岑春渲这个大人物辅助,实在是说不出的超值。岑春渲要么沉默不语,只要一有动作必然是直点要害,像这样有效率又有能力的人才,真是可遇而不可求。

次日凌晨时,广州下了一场朦朦胧胧的细雨,黎明之前的天空让雨幕笼罩着,冬季倒数的几天显得又湿又冷。

吴绍霆寝室的房门被侍从官急匆匆的敲响,他挣扎着从被窝里坐起来,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闹钟,现在的时间只是刚刚到凌晨五点。

“什么事?”他用粘糊糊的声音问了道。

“都督,韦师长从韶关打来电话。”侍从官急促的说道。

吴绍霆立刻意识到韦汝聰肯定有急事找自己,不然不会在这个钟点亲自打电话。他快速掀起被子,只披了一件外套,打开房门快步走了出去。出了官邸,外面雨水淅淅沥沥,让他感到有些受冷,不过也顺带驱散了脑海中的睡意。

来到参谋总部通讯室,值班的通讯员将话筒递了过来。

吴绍霆抓过话筒问道:“我是吴绍霆,什么情况?”

电话对面能隐隐约约听到炮火声,韦汝聰的声音由于线路的影响而显得很不清晰,他几乎是用大喊的语气在说话:“都督,情况不妙,南征军和江西军一个小时发动突然袭击。江西第二混成旅已经绕到东翼,萧耀南的两个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避开正面防线,从西边打了过来……我们被三面包围了……敌人故意避开城际作战,我们的战舰没办法支援两翼呀!二团、六团损失惨重……”

第338章,前线督师

吴绍霆脸色凝重起来,开战才四天的时间韦汝聰就打电话告急,这让他还怎么从韶关决战上找到翻盘的希望?他沉默了一阵,直到韦汝聰在电话另外一头不停的催问,才严肃的开口说话:“韦师长,我只问你一句,你们能不能守得住?”

韦汝聰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尽量保持镇定的说道:“就算今天能守的下来,以北洋军的攻势,我军也熬不到月底。敌人的炮火已经消弱了一些,最多再过一个小时相信他们会停止进攻,可是韶关三面被围已成定局,我军士气本来不振,天亮之后只怕会更受打击。”

吴绍霆十分严肃的说道:“现在你只要守住阵脚即可,后天我亲自前往韶关督战。务必要坚持下去,这一战是真正关乎存亡的大战,明白了吗?”

韦汝聰有些惊讶,说道:“都督你要到韶关来?韶关的情况现在很不好,北边的防线已经出现裂口,北洋军的骑兵昨天渗透到城区附近。为了安全起见,都督还是留守广州为妙。”

吴绍霆不耐烦的道:“你不用操心这件事,好好给我守住防线。”

韦汝聰无可奈何,只好答应了下来:“是……誓死完成任务……”

吴绍霆放下了话筒,在通讯室里呆了几分钟,心中一直在思考着韶关的战事。他昨天刚刚向岑春渲做过保证,一定会在韶关打一场胜仗,以此逼迫袁世凯接受停战和议。可是还不到二十四小时,韶关的战况急剧下滑,影响了自己整个计划。

他越想越感到懊恼,甚至有一种失态的冲动,自己艰难的熬到今天,绝不能让这场战争付诸东流。他最终让自己保持冷静,越是危急时刻,自己越要表现领袖的魄力,若是连自己都乱了阵脚,这一切真正是失去了希望。

深深吸了一口气,吴绍霆平静的转过身,步履稳健的直接来到参谋总部大厅。

虽然现在是凌晨时分,参谋总部一直都是两班轮流执勤,再加上韶关刚刚发生一场大战,大厅里早已是忙忙碌碌一片热闹。

吴绍霆让邓铿召集所有正职参谋部,就在地图台前进行一次商讨。

“韶关的电报刚刚收到,这是最新的战况推演图!”邓铿指着地图台上刚刚测绘出来的部分,向吴绍霆说道。

吴绍霆仔细看了韶关的局势,北洋军几乎将韶关东、西、北三个方向围的水泄不通,正如韦汝聰刚才在电话里说的那样,粤军北面的防线出现缺口,整个平原战场陷入前后夹击的境地,战况十分不利。

“第一天的作战,我军已经显出了力不从心,除了山区炮兵团和第一团占据有利地形,成功打退了正面进攻的敌人,其他五个战区皆有告急。正北方韶关城外方圆三十里的平原地形,第三师两个团投入战斗,教导二团督战和预备,原本是做为正面防线的主力,没想到当天晚上就发生了阵地失陷,若不是教导二团及时填补,只怕阵地会越陷越深。”

一个参谋部但这忧虑的神色,向吴绍霆解说了开战之初的情况。

“以南雄战役为例,我军的战斗力已经得到了磨砺,不必北洋军差多少。韶关战役第一天的情况让人失望,参谋总部根据前线师部送来的消息,经过分析,一部分原因是大量新兵的补充,导致全军整体战斗力下降,而另外一部分原因则是粤军持续大半年的作战,没有充足的休整和调理,导致军心和士气有严重的影响。”另外一个参谋官说道。

“尤其是年关将近,很多士兵思乡团圆心切,更加影响了作战的情况。”邓铿叹了一口气,补充的说道。

“没错,现在最重要的是军心和士气。前面三天已经打得够呛,我军的军心和士气一天比一天低落,也就是说,如果没办法振作前线将士们的信心,韶关战役只会越打越惨,用不了多久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了。”

“可是说得轻巧,兄弟们是因为长期作战疲劳不堪,才会出现士气低落的局面。现在能有什么办法振作兄弟们的信心?难啊,难啊。”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虽然很多话都说到了点子上,但整体上还是没有信心。

参谋官们都感到苦恼,在这个时候他们没办法提出有效的解决办法。

邓铿看了一眼吴绍霆,从始至终都督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是一副沉思的表情站在那里。他等了一小会儿,忍不住开口说道:“都督,若不然,用犒赏来振奋士气吧,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相信应该是一个办法……”

吴绍霆终于说话了:“士元,不能再等了,天亮之后安排一艘船,我要马上前往韶关。”

在场的参谋官们顿时惊讶起来,有人道:“都督,韶关现在情况十分复杂,整个县城都变成战场,您这个时候去韶关实在太危险了。”

“是呀,都督,何参谋长去了漳州,岑大人昨天又刚北上,广州总得有一个人来坐镇呀。”

“都督去了韶关也未必能解决问题,何苦冒这样的风险?”

“你们不用再多说了,”吴绍霆大声的打断了众人的议论,一副雷打不动的坚决态度,说道,“我已经决定了,我必须去韶关,你们不用再多说废话。士元,你照我的话去办。”

他说完,没有再给众人任何接话的准备,转身快步走出了参谋总部。

回到官邸,吴绍霆开始收拾行李,同时签署了几分文件,委托黄埔军校教育长倪映典暂时代理广州军务。至于广州政务还是交给各大行政部门自行负责,若有需要可以直接向倪映典反应公务。

早上十点,吴绍霆在邓铿的陪同之下,抽调都督府特勤处一个连的特工随行,轻装简行的来到码头。邓铿早已安排好一艘商用内河火轮,又从海军部调来了两艘武装快艇,沿途进行江面护卫。

凌晨一点时,火轮抵达了白沙镇。第三师师部已经从南城撤到了这里,与海军物资储备基地共用办公地。商用火轮不肯再向前进,因为韶关城内早已战火密布,从陆地到水面,随处都是交战的火力地带,船运公司早已中止了城内的航线,生怕不长眼的炮弹落在头上。

邓铿也强烈劝说吴绍霆不要进城,就在白沙镇停下先看具体情况再说。

吴绍霆只好先在白沙镇下了船。早晨时广州已经去了电报到韶关,第三师知道都督北上的消息,早早派人在码头等候。师部的军官听说吴绍霆下船之后,一边派人去基地通知,一边匆匆忙忙跑去接船。

接到船,师部这边准备了马车,直接前往了基地。韶关这边依然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不过没有广州那么浓稠。坐在马车上,吴绍霆看着车窗外的雨雾,耳边还能听到韶关城内零零星星的炮火和枪声。隔着北江望去,韶关城在夜幕下一片漆黑,也不知道经过这几天的战火,这座昔日繁华的交通城市变成什么样。

第339章,秘密会议

白沙镇基地位于北江流域一处弯道的岸头上,原本是一座客栈,三个月前被征用为海军战略准备基地。在客栈旁边的空地上,临时搭建了十几座不小不一的库房,里面存放着的大部分都是海军燃油和炮弹。

客栈后院的院墙让工兵扩建了一片棚房,是为后勤部的驻地。河湾上停满了大大小小的船只,一眼望去数不清楚到底有多少,有的是渔船,有的是鱼雷艇,还有一些小型客轮,除了军用船只之外,其余的全部是就地征用的船只,提供给前线的水路运输力量。

第三师师部没有撤下来之前,客栈一直后勤部军官的宿舍,现在自然而然变成了师部办公地。放眼整个白沙镇,除了镇子东边战地医院有些光亮,就数师部灯火通明。

马车跑了一小会儿,即从民用码头抵达了师部门口。第三师参谋官刘永浩早早等在门口迎接,吴绍霆下车之后,神色匆匆的向大门走去。半年前的粤桂战场上,刘永浩还是一个思想激进的年轻人,如今随着莫擎宇调任师部之后,整个人稳重成熟了许多。

在刘永浩心中,对那次事件多多少少还有阴影,因此对吴绍霆也有几分敬畏和感激。他很严肃的向吴绍霆行了军礼,问好道:“都督一路上辛苦了。”

吴绍霆的脸色很平静,自从下船之后他除了行动快速之外,一直尽力隐藏着自己烦躁不堪的心思,向所有人展露出领袖的大气。他向刘永浩回了一礼,不动声色的说道:“如今我身处前线,就不要再以都督的身份说事。我是革命粤军第一军军长,在战场上以军中职务称呼即可。”

刘永浩略微有些迟疑,随后立正再次敬礼,大声应道:“回军座,卑职明白了。”

吴绍霆点了点头,之后迈步走进院门。

大厅里人来人往,电报声和议论声连续不断,虽然屋外的天气很冷,然而刚刚走进大厅就能感受到这里的火热。师部的军官们已经连续忙碌了好几天,大部分人都是没日没夜的工作,纵然双眼染满血丝、精神嫉妒疲惫,可摆在眼前的压力让他们无法休息。

吴绍霆走进来时,几乎没有多少人发现他,整个师部的工作十分投入,仿佛连分心片刻的功夫都没有。刘永浩上前要向众人提示,吴绍霆拉了他一把,说道:“带我直接去见莫师长就好,大家都在忙着,没必要拘礼。”

刘永浩点了点头,说道:“是,军座这边请,莫师长现在二楼。”

穿过大厅,走上木板楼梯,来到二楼。二楼被设置为师部参谋室,墙壁上挂满了地图,一个沙盘摆在正中央,几个侍从官正在根据最新的电报消息,不停的摆放沙盘模型。

莫擎宇正站在一张简陋的办公桌后面,对着一只电话话筒大喊:“他妈的,你说清楚点,线路不好,我听不见……什么?敌人推进了五十米?你们怎么守的,平原阻击战都不会打吗?一天推进五十米,大后天你们还有阵地可守吗?……不用解释,我不需要解释,天亮之前你必须给我把丢掉的地盘夺回来,就这样!”

他说完,重重的把话筒搁了下来,皱着眉头长叹了一声。

刘永浩赶紧上前,小声的向莫擎宇提醒了道:“师座,军长来了。”

莫擎宇一时没反应过来,疑惑道:“军长?”他转过身来看到吴绍霆,立刻恍然了过来,只是心头还有一些不太明白,都督怎么自称军长了?

刘永浩看出莫擎宇的疑惑,压低声音把刚才的事情解释了一遍。

莫擎宇微微点了点头,不再多疑下去,他快步走到楼梯口,向吴绍霆敬了一个礼,正声道:“军座路上辛苦了,快请上座。”

吴绍霆不着急落座,他走到沙盘前面,仔细看了更为详细的布局,冷静的问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莫擎宇脸色很不好,无论是举手投足还是神情态度,都豪不保留的露出一种担忧。他跟着吴绍霆走到沙盘前,拿起了一支指挥鞭,在沙盘上标记着北方的阵地上点了点,沉着声音说道:“军座应该已经知道韶关现在正处于三面包围,敌人用两倍的兵力猛攻我军阵地,攻势让我军十分难受。目前来说,最危险的还是北面城外阵地,这里是旷野地形,虽然在后方有第一师炮兵团和教导二团的炮兵连提供火力支援,可是一览无余的战场,让敌人的炮火也更加肆无忌惮。”

吴绍霆看着莫擎宇指挥鞭所指的位置,缓缓的叹了一口气。旷野上的阵地是用来巩固韶关北面的唯一屏障,尽管开阔的地形让防守一方不甚有利,但对于发动冲锋的敌人来说同样也有一样的困难。战争没有百分之百的合理,无论在什么环境条件下,每一个人都要付出不可避免的代价。

他很清楚北面旷野的防线一旦有失,北洋军沿着阳关大道长驱直入韶关城内,可以像一把利刃似的,把所有粤军由内至外分割成一段一段。到时候粤军每一路作战部队都将面临被包围的危险,首尾不能相顾,左右无法通联,战略层次的意义即刻陷入崩溃,只能依靠被包围的部队各自为战。

真正到那个时候,这场战役再无任何生机可言,粤军势必会一败涂地。

莫擎宇看了一眼吴绍霆的脸色,他发现这位年纪的都督兼军长,既然将内心的情绪掩饰的滴水不漏,外人几乎看不出任何波澜。

“说说看,北面旷野的战事恶劣到什么程度?”吴绍霆平静的询问道。

“今天凌晨四点一刻,北洋军发动了大规模突袭,完成了读韶关的三面包围。这一举给我军造成十分严重的影响,最头疼的影响莫过于让北面旷野上的防线成了孤立凸出的防线。”莫擎宇一边说着,一边用指挥鞭在沙盘左右两侧各点了一下。

根据沙盘上模拟图的显示,北面防线确实已经成为整个韶关部署最前沿的阵地,紧挨着北面防线的正西、西南和东北、东南四个方向,全部遭到北洋军的占领。北面防线原本的计划只是应付正北面沿着大道进攻的敌军,可现在却要仓促改变阵型,以一个高弧线火力面,阻挡二百六十度的进攻。

“下午两点,北面第一道防线已经崩溃了。第七团、第八团和教导二团后撤到第二道防线。可是傍晚六点敌人再次发动强攻,敌人的兵线向前推进了五十米,工兵还在后面抢修坑道,明后两天咱们都可以跟敌人打对垒站了。”莫擎宇忧心忡忡的补充了道。

“太快了……真是出人意料。”吴绍霆不带情绪的叹了一口气,唏嘘的说道。

“是啊,韶关的防御工作我们提前了三个月来准备,倒头来只打了三天就成了这副德行。军座,说句不好听的话您千万不要在意,照我推测,北面防线最多只能再支持四天,或许过了春节就再也守不住了。”莫擎宇无奈的摇着头说道。

“拄一,依你看,我们现在有什么办法可以扳回局面?”吴绍霆不动声色的问道。

“扳回局面?唉……”莫擎宇叹了一口气,脸上甚是纠结,“军座,以我们目前的情况,根本没办法扳回局面,就连打成平手都难。一方面是军心和士气的问题,另外一方面还是兵力不足。粤军从去年七月打到今天,实在是太疲乏了。”

吴绍霆沉默了一阵,他知道自己让莫擎宇想办法是为难人的,如果莫擎宇有办法扳回局面,自己现在必然还在广州睡大觉,没必要跑到前线来督战了。他在来韶关的船上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既然常规作战已经陷入危急的境地,只能通过非常规战术出奇制胜。

他早已有了一个奇袭战术的轮廓,但是具体的计划还要进行详细的论证,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到底能否成功真的说不好。

“拄一,帮我安排一下,三个小时之后我要在这里召开一次秘密会议,通知第一师派人来参加这次会议。”

第340章,大胆之举

“秘密会议?”莫擎宇有些吃惊的问道。

“是,现在我不想多说什么,三个小时之后我会在详细告诉你们我的想法,就这样,你赶紧去办吧。”吴绍霆快速的说道,说完之后,他转过身找了一个椅子坐了下来,让邓铿给自己倒一杯水。

莫擎宇不再多问,赶紧吩咐师部通讯室去电联还在城内的第一师师部。

三个小时后,第一师派来副师长李济深冒雨骑着战马来到了白沙镇。第三师师部已经在客栈三楼收拾了一个房间,做为秘密会议的会场。莫擎宇安排两个亲信军官,连同刘永浩一起参加这次会议,他们早早在会场坐定等候。

李济深不是第一次来第三师师部,他这个副师长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建立第一师和第三师的联络,协调两个师战略部署。对于第三师来说,他已经是这里的常客,所以进进出出都很随便。上楼之后,只见守卫在走廊上的士兵都是都督府特勤处的人,就连特勤处主任王云都在现场。他心中有所领悟,看来都督这次真要来一场绝密行动了。

进了房间,里面的人并不多,刘永浩站在门口迎接,莫擎宇则在翻.弄着手中的一根卷烟,迟迟没有点燃。吴绍霆站在窗户前,看着外面的细雨。

“军座,李师长了。”刘永浩提示的说道。

“我知道,刚才我从窗口看到了。行了,大家先坐。”吴绍霆喃喃的说道。

刘永浩请李济深在房间一张小四方桌前落座,李济深脸色有些急切,他今天确实听韦汝聰说过都督会北上督战,没想到夜里就到了,先前第三师师部还没来得及通知,真是让自己有些意外。

吴绍霆关上了窗户,转过身来向李济深点了点头,又吩咐屋外的警卫把外门带上。

李济深这时才问道:“都督,您怎么突然就来韶关了?”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苦笑道:“现在的情况由得我不来吗?韶关要是吃了败仗,那就是要我的命了。”他的语气尽量显得很轻松,大家都知道这是在开玩笑,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能笑出来。

李济深微微低了低头,一脸愧疚之色。他跟吴绍霆的时间最长,完完全全是吴绍霆一手提拔起来,是绝对坚定的站在吴绍霆一边的人。如今战事不顺利,广东军政府岌岌可危,他心中的忧虑不比吴绍霆少。

吴绍霆顿了顿,不再说闲话,直接进入正题的说道:“摆在我们面前的情况大家都心知肚明,我们现在的任务不仅仅是扳回局面,还要着着实实的打一场胜仗。云公昨天已经北上了,大家应该明白他北上的用意,如果我们不能在南方打出效果来,云公在北方必然会掣肘难施,我们广东军政府也必然走到尽头了。”

扳回局面之后打一场胜仗,开战之前大家或许还有一定信心和憧憬,可是开战四天后的今天,这句话听上去显得那么刺耳。

吴绍霆没有下意识去看众人的脸色,因为他心里很清楚部下们的想法。他接着说道:“我决定执行一系列斩首特别行动,潜入敌人后方,刺杀敌人高级军官。在这些斩首行动当中,还有一项十分重要也十分冒险的针对性行动,我计划安排一支特别行动小组,直接潜入乐昌县俘虏萧耀南。”

在场众人听完吴绍霆的话,齐齐震惊不已。

前半句话还算有可行之处,毕竟以前粤军在两广战场上,派出狙击手成功射杀过桂军的营长,这方面多多少少是有经验。可是要说潜伏到乐昌俘虏而不是刺杀萧耀南,这显然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把一个大活人从守卫森严的司令部劫走,变戏法也不能这么容易呢!

“军座,韶关现在被包围了,咱们分兵出去都很困难,更别说去俘虏萧耀南了。”莫擎宇踌躇的说道。

“是呀,军座,与其俘虏萧耀南,还不如直接干掉他,这要比抓活的容易得多。”刘永浩也连连的说道。

“我没要求活捉唐天喜、傅良佐已经算是降低难度了。萧耀南的南征军素质比江西军差多了,柿子捡软的捏,还是有很多机会得手。”吴绍霆负着双手,表情严肃,语气清晰,“抓活的是战略需要,一个活的司令要比一个死的司令更有利用价值。韶关现在进行的是一场大战役,而不是一场小战斗,死一个萧耀南可以赢得一场战斗,但无法赢得整场战役。”

众人相互对视了一下,各自交换了眼色。他们不是怀疑吴绍霆的命令,而是担心执行任务的成功与否。这一系列特别行动必然要挑选军中精锐来执行,一旦失败,白白折了这些精锐的人才,岂不得不偿失?

吴绍霆不等众人开口质问,拿出领袖的气魄郑重的说道:“总之,这是我的命令,时间不多,诸位尽快安排执行才是。刺杀的任务交给第一师,俘虏萧耀南的行动由教导二团抽调行动小组。”

莫擎宇点了点头,说道:“是。”

李济深也答应道:“我会马上安排。”

吴绍霆微微吸了一口气,再次用严肃的口吻说道:“另外,天亮之后我要亲自前往北面阵地督战,我身为一省都督,革命粤军最高军长,在这个危难之时必然要身先士卒。”

莫擎宇立刻变了脸色,大声的反对道:“军座,您到韶关来已经很危险了,天亮之后还要去前线阵地,我们可负责不起呀!”

李济深同样急忙的说道:“都督,北面现在是整个韶关最危险的地方,七团、八团和教导二团随时都有可能被敌人完全包围,若到时候让您深陷困境,这一仗还怎么打?”

吴绍霆郑重其事的说道:“诸位,这一仗并不是为我而战,你们应该清楚这一点。我们为什么要反对袁世凯,为什么要坚持在中华民国成立之初作乱,为什么要把战火烧到自家门口?这些问题我相信你们都有考虑过,而答案未必一致。”

大家不禁默然起来,这些问题他们曾经不止一次的思索过,尤其是在最近战事越来越吃紧的时候,探索战争的原因更成为了自我安慰的一剂良药。对于革命粤军很多将领来说,从粤桂战争到广东保卫战,都属于二次革命的一部分,所以这场战争根本原因应该是在捍卫革命的果实。

当然,李济深是很了解吴绍霆的,他知道这次战争绝不是捍卫革命这么简单。只不过他很识时务,有些话不便讲出来,那就让它拦在肚子里好了。

所有人都看着吴绍霆,有的疑惑不解,有的坚定不移,有的不动声色。

吴绍霆调整好自己的语气,开口演讲道:

“如果我有革命来回答各位,一定会让你们失望透顶。所谓二次革命早已经结束了,而我们粤军在二次革命之中参与的战事,仅仅是粤桂一战。现在我们面对的,是北洋军恃强凌弱的侵略,是家园遭到破坏、革命首义之地频临危机的灾难。如果说二次革命是为革命而战,我绝不反对,可现在,是你们所有人为各自而战,为家园、为生存、为自由真理而战。”

莫擎宇、李济深等人都受到了感染,他们当然不是因为吴绍霆演讲内容的本身而触动,而是对吴绍霆抛开所有魔幻般的主义,用生存、个人利益和自由为理由,来阐释这场战争的意义受到鼓动。

生存是个人利益的一部分,他们这些革命粤军的老臣子,从一开始就与吴绍霆的利益紧密联系在一起。有革命粤军的存在,才有了他们今天的地位和荣誉。一旦这次让北洋军得逞,从前的一切都会付诸东流。

所以摆在他们面前的道理十分简单,不战即亡。之所以感到鼓动,正是因为吴绍霆说出了一番真实的话,比那些崇高的理想主义教条更加切实。

沉了沉气,吴绍霆放缓了语气说道:

“袁世凯是什么人,他是一个奉行独裁、卖国求荣的国贼。只要让他打下了广东,我们南方革命阵营必将再无翻身之日。到时候国家只凭袁氏一人说话,我中华主权彻彻底底沦丧在北洋手中。这一仗打到今天,保卫广东保卫家园是切实的意义,保全民族希望和挑战独裁强权是长远的意义,无论近或远,我们都要挑起这个担子。”

“军座,我们明白了。”莫擎宇感悟颇深的叹息道。

“都督放心,只要粤军还有一人在,我们绝不会向北洋军妥协。”李济深大声的说道。

“你们明白了这场战争的目的就好。如你们一样,我也必须为我自己而战。北面防线关乎整个大局,绝不容有失。士气和军心最重要,在这个危急关头,我若能出现在最前沿,或多或少都能带来一份信心。”吴绍霆肃穆的说道。

第341章,战壕鼓舞士气

这场小型会议结束之后,吴绍霆抓紧时间休息了一会儿,从上一个凌晨到这一个凌晨,他已经有两天时间没能补充足够的睡眠。天亮之后他即将前往前线,到时候能休息的机会自然会更加少。

莫擎宇和李济深已经着手开始安排斩首行动,他们虽然认为刺杀敌军将领能起到很好的战略影响,可是北洋军四倍于粤军,各级将领的数量也不少,究竟要打击多少敌将才能起到影响全局的作用,还是一个不可预测的未知数。

好在情报部门一直在搜罗敌军各部的消息,结合情报消息经过分析,还是能列出一张主要行刺名单。只要能杀死名单上的目标,就算北洋军有后备军官可以填补指挥层,但依然能够影响全军的士气和协调。

早上七点,莫擎宇派人叫醒了吴绍霆,准备好马车和护卫送吴绍霆进城。

吴绍霆在师部勉强吃了点早饭,随后跟着李济深一起动身去了第一师师部。

在第一师师部并没有停留太久,吴绍霆与韦汝聰简短的会了一面,又向全师部军官说了一些鼓舞人心的话,之后一路向北出城,直达北线阵地。他在临走之前,还特意嘱咐李济深,让其好好办妥斩首行动,一定要尽快打击北洋军的士气。

出城之后,距离北面阵地还有一段距离。如今的韶关已经不太安全,尤其是在郊外地区,敌人随时都有可能从道路两旁冲出来。

随着太阳越升越高,远处和近处的枪声也渐渐密集起来。虽然不清楚是哪里又发生了攻守战,可是枪声汇聚而成的阴影始终萦绕在吴绍霆心头,他很希望自己有力挽狂澜的能力,到底能否守住韶关,最终只能看天意。

第七团孙继直凌晨五点时接到师部的电话,早早的派了一支骑兵在后方路口等候。

吴绍霆的队伍路过路口时,骑兵们牵着马从道路两旁的草丛中走了出来,差点吓的护卫队手中步枪走火。两队人回合一处,在第七团骑兵队长的带路下,小心翼翼的绕过了一片地雷区。晌午时,众人总算来到了团部阵地。

第七团团部在一座矮小的丘陵后面,翻过这座丘陵,向北眺望过去就是一片茫茫然的旷野。在旷野南部是粤军阵地,三个团从东向西摆开,相互之间各了一、两里的缝隙,看上去整个防线有八、九里之长。而位于旷野中央,密密麻麻也有一片阵地,站在丘陵上都能看到那边攒动的人影,对面就是北洋军的阵地了,严格的说是北洋军从粤军手里夺下来的第一道防线,经过工兵加工之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庞大的规模。

粤军和北洋军相距只有五百多米,而这个距离每天都在缩短。

北洋军每次发动冲锋时,后方工兵就会把堑壕向前挖掘,意图拉近对垒的长度,一则让粤军炮火顾虑误伤而无法覆盖射击,二则更是方便发动冲锋。

吴绍霆与孙继直见面之后,几乎没有太多废话,直接命令孙继直带自己前往阵地慰问所有兵士。孙继直认为北洋军前两天发动连续的高强度作战,说不定打得疲惫了,所以今天未必还会有进攻,因此陪同吴绍霆前往堑壕坑道。

堑壕坑道的纵深挖掘得很长,孙继直说是为了方便组建第三道防线。弯弯曲曲的坑道因为这两天的雨水变得泥泞和潮湿,吴绍霆大步的前进,不在乎自己一身都督礼服被泥点沾染。

他们先来到最近的战地医院。这里预备的床位早已经躺满了伤员,更多的伤员只能在地上垫一层稻草再铺一张凉席来安置,不难想象,潮湿的地气就算不会加重尚轻,也难免会落下一身风湿病。

一些清醒着的伤兵看到了吴绍霆,赶紧挣扎着要坐起来。

吴绍霆快步上前,一一的将他们都煾了回去。他很沉重的叹了一口气,对这些伤兵说道:“兄弟们,让你们受苦了,我吴绍霆心中愧对。”

“都督,我们不怕。”一个士兵连忙说道。

“只要我能走,一定拿起枪回到岗位。”另外一个士兵又说道。

“都督没有愧对我们,是我们吃了败仗愧对都督……”

吴绍霆看着这些脏兮兮、满身血渍的脸庞,喉头有几分哽咽,他再次叹了一口气,深沉的说道:“你们是为了保卫广东而负伤,全广东人民都不会忘记你们的荣誉。现在你们要好好养伤,就算不能复员,军政府也绝不会亏待你们。”

伤兵能得到这样的保证,已经算是极大的欣慰了。他们感动不已,打心底的认为参加粤军是不错的选择。要是换到其他省参军,先不说有没有战地医院,应付伤员也只会草草了事,就连抚恤金都少得可怜。

吴绍霆转过身来向孙继直问道:“为什么不把重伤的伤员送回城去?都躺在地板上,这种天气早晚也是惹一身病患。”

孙继直无可奈何的说道:“都督来的路上应该看到了,西南那边野地我布置了雷区。我们北线虽然还能坚守下去,可是从侧翼已经有敌人的侦察兵和游击队渗透到后方,我们的阵线太长,需要很多的兵力驻守,无暇分身去应付后方的小股骚扰,只能听之任之。运输伤员不仅过程繁复,还要抽调后勤人力以及派兵护卫,我们实在有心无力呀。”

吴绍霆很了解孙继直,对方是一个敢作敢为的人,如果有能力把伤员转移到城内去,一定不会找任何借口。他打心底暗暗叹了一口气,万万没想到前线作战的困难状况,竟到了如此地步。

从战地医院出来之后,他又沿着坑道来到前线。阵地上的士兵见到都督突然出现,都显得惊讶无比,这里可是伤亡最严重的战区呀!

吴绍霆尽量向所有见到的兵士们问好,沿着崎岖的坑道走了一个遍。他告诉士兵们:

“今年的春节不能让兄弟们好好的过,这是我吴绍霆欠兄弟们的。你们在前线出生入死,为的就是让大后方的父老乡亲们能过一个好年,这一仗若是打下来,我保证大家以后都能过好年,倘若这一仗失败了,大后方的父老乡亲们指不定就只能好好过这最后一次春节。

大家不用气馁,大家今年不能跟家人团聚,我吴绍霆陪大家一起在战壕里过年。虽然春节临近,思乡心切,可是请你们看看自己的左右,在你身旁的人是你的兄弟,我吴绍霆也是你们的兄弟。今年不能跟家人过春节,但是我们同袍兄弟在一起同样能过春节。”

这一番话感人肺腑,很多士兵都情不自禁的流出了眼泪,吴都督不在广州过新年,竟然背上来到韶关跟他们同甘共苦,这种大公无私、同舟共济的精神有多少领袖能比?

第342章,何应钦执行任务

视察完毕第七团阵地,吴绍霆坚持要去另外一边的第八团和教导二团走一走。他这次北上的目的就是鼓舞军心,第七团只是前线守军的一部分,自然不能草草了事。

孙继直没办法改变吴绍霆的意思,只好亲自陪同,一起从后方绕道前往另外的阵地。

教导二团的阵地位于第七团和第八团中间。教导团原本并不是主战单位,要不是因为战况吃紧,他们也不会从督战的身份变成作战的身份。教导二团一直还没有正式的团长,起初是第三师参谋长刘永浩亲自指挥,来到韶关之后,因为师部参谋工作繁忙,刘永浩又急急忙忙从前线抽身,

莫擎宇在两天前临时提拔了黄埔一期的青年军官何应钦担任代理指挥。何应钦是不久前刚刚从教导一团团部调任教导二团任职,教导一团比教导二团资历更深,两团之间经常交换军官,方便相互学校和指导新员。

何应钦现在的军衔依然是上尉,军职也仅仅是团部测绘主任。教导二团成立刚刚大半年,团里的将士都是新面孔,像何应钦这样参加过两广战争、拿过战功奖章,已经算得上很资深的人物。

吴绍霆来到教导二团团部,只见在距离掩体入口不远处的空地上,何应钦正在指导团部炮兵布置六十五毫米迫击炮。

邓铿先一步上前打了一声招呼,何应钦听说吴都督来了,赶紧丢下手里的工作,带着那几个炮兵匆匆的小跑了过来。教导二团的军官大部分都是黄埔军校的青年人,尽管战事到今天很不顺利,可是这群年轻人的态度依然十分积极,从何应钦等人的神情就能应证这一点。

“见过都督。”何应钦向吴绍霆敬了一个不太标准的军礼,因为他的右手在粤桂战争中负伤,大半个手掌失去知觉。

“不必拘礼,原来你就是何应钦呀。”吴绍霆一边欣慰的点着头,一边带着微笑说道。

何应钦今年刚满二十二岁,虽然经过风霜雨雪和炎炎烈日的磨砺,看上去十足的少年老成。论年龄吴绍霆只比何应钦大三岁,可何应钦对吴绍霆的尊敬和崇拜已经到了相当的程度。不单单因为吴绍霆是黄埔军校的校长,在黄埔学生们的眼中,吴绍霆更是革命力量的希望。

“都督你认识卑职?”何应钦疑惑不已。

“呵呵,你胸口的奖章是我亲自批的,难道我还不知道你吗?就算没有鹰章,你毕业时全班第一的成绩,也足够让我留下深刻印象了。”吴绍霆赞叹的说道。

他打心底认为,以何应钦的资质足够成为新历史上的黄埔才俊,等空闲下来,有必要让新闻部搞一场黄埔军校的评选活动,在黄埔军校树立优秀榜样,一定能起到激励的作用。

何应钦恍然,腼腆的笑了笑,随后又问道:“都督,韶关现在情况不太明朗,您到前线来太危险了,有什么任务您只管打个电话、发个电报,卑职一定完成任务。”

吴绍霆看着何应钦精神饱满的样子,心中甚是欣慰,看来黄埔军校出来的人果然有与众不同的一面,这应该就是黄埔精神了。他苦笑了一阵,说道:“若我全军上下都如你何敬之这样有干劲,我自然高枕无忧。不过话说回来,我身为革命粤军第一军军长,你们前线的兄弟出生入死保卫乡土,没理由我躲在后方自顾自虑。既然同是袍泽,定当同舟共济。”

何应钦身躯微微颤抖,肃然立正,说道:“都督身先士卒、体恤下情,卑职代表教导二团全体同仁感谢都督。”

吴绍霆拍了拍何应钦的肩膀,说道:“我要感谢你们才是。不说闲话了,你先带我去下面走走,我要慰问教导二团的所有兄弟。”

何应钦一点也不婆妈,马上转身带着吴绍霆、孙继直、邓铿等人下到战壕去了。

教导二团无论军官还是士兵,大部分都是年轻人,他们的情况相对于第七团来说要稍微好一些。也仅仅是稍微的一些而已。吴绍霆一走过去,向遇到士兵们问好,在人多地方也发表了一些简短而鼓舞人心的讲话,内容于第七团阵地时的相差无几。

中午时,吴绍霆和孙继直就在教导二团这边吃了一顿午饭,饭桌上大家也探讨了一下目前的情况。

何应钦年轻气盛,把自己的见解侃侃而谈了出来:“南征军和江西军有不少都是地方军,真正的北洋军也就那么几个团的编制。粤北战事还没开打之前,大家都以为我们粤军的实力敌不过北洋军,不过在粤北那几个月咱们打得可不差,就事论事,我们粤军跟北洋军完全有得一拼。只可惜现在的情况不妙在兵力上,江西军和南征军合计起来都有五万人,我们实在是有心无力呀。”

吴绍霆默然不语,他觉得何应钦的话或许有夸大的部分,不过相信八九不离十。粤军装备先进,纪律严明,除了作战经验略微欠缺、各级指挥官尚待磨砺之外,其他方面不比北洋军差多少。问题的关键确实还在兵力数量上,以少胜多的案例不少,可萧耀南、唐天喜和傅良佐这些老将可不是吃干饭的。

这时邓铿开口问了道:“现在进攻北线的敌人是什么情况?”

何应钦说道:“头一天开打时,是江西第一混成旅和第二混成旅拼凑出来四个团,不过当天晚上江西军临阵大调整,把江西第一混成旅全部抽走,完全交给第二混成旅负责作战。”

邓铿凝重的道:“唐天喜全部人马都到了,上下指挥统一规划,难怪作战得心应手。”

吴绍霆看了一眼邓铿,让邓铿在参谋总部待了一个多月,果然培养了良好的战略思维。

一旁的孙继直又说道:“第二混成旅作战单位有六千多人,还有两个满编的炮兵营。这两天打起来可真够呛的。说来,这正面的兵力不算什么,关键是我们防线的西边和东边还有不少敌人,到目前为止不能确定两翼的敌人是哪一路,江西军隔三差五的调整部署,据情报分析他们是想要把分散的部队凝聚在一起,就像第二混成旅一样,都是整体作战。”

邓铿微微点了点头,说道:“这是情理之中的。江西军和南征军好几万人一下子南下到韶关,途中肯定有走插队的情况,他们赶着在年关之前结束战争,进攻时的阵型很仓促,临阵调整也可以先抢占时机。”

孙继直叹了一口气,摇着头说道:“我们北线现在三面环敌,现在完全是以来炮兵团的覆盖掩护,保留了南边一面的后勤通道。我现在担心的就是,一旦北洋军调集了足够的兵力,强行切断南面,那我们北线彻彻底底就被围得水泄不通了。”

这时,吴绍霆露出了平静的笑容,开口说了道:“大家不要太悲观,一定有转机的。”

孙继直看了一眼吴绍霆,他很像询问粤军的转机在哪里,不过最终还是忍下了这个疑问。他知道吴绍霆只不过说的是一句安慰的话,与其追着询问发牢骚,还不如给彼此留下一个台阶。当然,他也真心的希望战局有所突破,发生一些奇迹事件让北洋军阵脚大乱。

一个团部通讯兵匆匆的跑了过来,向在场所有人敬了一礼,然后对何应钦说道:“何大人,师部电话。”

何应钦放下饭碗,一边站起身来,一边对吴绍霆和孙继直道:“都督和孙团长稍坐,我去去就来。”

吴绍霆同样放下了碗筷,说道:“我跟你一起去,莫师长找你的事是我吩咐的。我要看看他是怎么安排的。”从凌晨到现在正午,第三师师部那边肯定已经布置好了特别作战的指示,虽然只是指示,他也要关注整个行动的始末,尽可能以自己的经验提供帮助。

何应钦微微有些疑惑,随后一言不发,跟着吴绍霆一起来到团部通讯室。

邓铿和孙继直没有跟着去,孙继直趁着空闲问了道:“都督给师部下了什么指示,要找教导二团负责呢?”

邓铿叹了一口气,道:“这是机密,不过我能透露一点信息,这次行动就是都督刚才说的转机。看吧,关键还要等行动的结果。”

孙继直点了点头,既然邓铿说了是机密,他也不再多问下去。

第343章,信誓

何应钦在接到师部命令,让教导二团组织特别行动队,秘密前往乐昌县俘虏萧耀南时,表情震惊了一阵。随后他很快又恢复了严肃,郑重的接受这项任务。放下话筒之后,他看着站在一旁的吴绍霆,神色再次复杂不定起来。这个命令自然是吴绍霆亲自指示,可是他不明白该如何完成这次行动。

吴绍霆负着双手,慢慢的走到何应钦跟前,不冷不热的问道:“何敬之,你是不是以为这是一次自杀任务?”

何应钦连忙摇了摇头,正色的说道:“不。只是卑职感到……不解,现在韶关外围到处都是北洋军,偷偷潜出去都很困难,该怎么不声不响到达乐昌,然后又不声不响把萧耀南抓回来呢?”

吴绍霆不置可否的说道:“出去其实不难,活捉萧耀南也不难,难就难在回来。”

何应钦怔了怔,不解的问道:“都督,这话要怎么说?”

吴绍霆不太着急,他说道:“既然我现在就在教导二团,之后的几天我也会留在北线,这次特别行动就由我亲自策划。现在你什么都不要多问,先拟一份参加行动的名单给我。黄埔军校有不少是来自北方的学员,南征军的组成虽然以湘军为主,但七七八八也掺杂很多其他省的官兵,名单人数十二人为益,只要不是南方人即可。”

何应钦沉思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问了道:“都督,萧耀南好像是浙江人呀,他自己都是南方人。”

吴绍霆笑道:“这次是抓萧耀南,不是骗萧耀南。这样吧,总之不要是粤语口音就行。”

何应钦点了点头,立刻道:“我明白了,卑职这就去安排。”

只有大半个小时的时间,何应钦非常果断的拟定了一份名单。

吴绍霆在团部掩体一间单独的测绘室内,与何应钦一起商议了这次行动,邓铿和孙继直也陪同在旁,一起参考。他告诉何应钦,正因为北洋军在韶关周围不断调整部队,收拢走散的兵力,而这就是一次混入敌人内部的大好时机。

他还记得孙继直曾经报告过,第七团在乐昌把俘虏的一千五百多名敌军拔了衣服,受冻受饿,导致这一千五百人失去战斗力。在乐昌反攻战时,粤军曾经逼降的是十个营的南征军,这十个营番号各有不同,兵种极为混杂,前前后后的逃兵、遣散兵和阵亡的人数也不确定,完全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换上敌人的军服突出韶关,前往乐昌。

孙继直听了吴绍霆的话,立刻拍手叫绝道:“都督说的太对了,正好我从乐昌县出来时,把那一千多套军服都带着,本来打算交给后勤部,做成军用毛毯或者加料冬装的,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何应钦叹道:“是呀,咱们北线两翼的敌人每天都在调动,大后方有时候还有不少侦察兵出没,根本猜不透是哪里的部队。尤其西边是南征军,东边是江西军,两路人各不熟悉。特别行动队换上敌人的军服,大摇大摆的骑着马走,江西军问暗号咱们就说是南征军的人,南征军问暗号咱们就说是江西军的,谁查的出来?”

吴绍霆点了点头,说道:“出去很容易,接近萧耀南也很容易,办法跟何敬之说的差不多。到了乐昌,看准机会,就说自己是江西军派来联络的军官,有紧急情报找萧耀南汇报。真正的难度就从这里开始,行动队只有一次机会,要想尽办法把人带出来。”

孙继直叹了一口气,担心的说道:“是呀,正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带着一个大活人从乐昌县回来可真是困难重重。”

何应钦暂时想不出办法,只好不说话,埋着头苦苦寻思。

沉默了一阵,吴绍霆缓了一口气,说道:“其实任何计划都只是假设,没有办法给出十拿九稳的定论,关键还要看执行任务的人能够随机应变。”

孙继直点了点头,附和的说道:“都督这句是要紧的话,确实,怎么样都比不上随机应变的强。教导二团年轻人都太多了,若是换到教导一团的话,或许要更好一些。”

何应钦听了这番话,心中有些不乐意了,他虽然从教导一团调任到教导二团,但教导团的性质是一样的,大部分黄埔毕业生都会先分配到教导团来锻炼和积累,总归是同根而生。现在有人拿两个团来对比,自然有厚此薄彼的偏见,这是很让人排斥的言论。

不过毕竟孙继直是长官,又是前辈级人物,他不便开口说什么,只是在脸色上微微变化了一些。

吴绍霆看着何应钦,多多少少从对方的脸色上得知了一些信息,他若有所思的说道:“何敬之,如果我让你亲自带队执行这次任务,你可愿意?”

何应钦一下子精神了起来,但很快又有一些疑虑,问道:“可是都督,教导二团指挥官本来就很缺少,若卑职离开了,谁来指挥教导二团呢?”

吴绍霆微微笑了笑,说道:“我亲自指挥。”

众人听了这番话,立刻把惊讶的目光都投在了吴绍霆身上。在他们看来,如果吴都督亲自指挥教导二团,那就意味着他要在火线上坚守岗位,这不仅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更重要的是都督指挥团部,师部的命令下达之后到底该听从谁的呢?这会让整个指挥层出现冲突和不协调的局面,可不是一件好事。

“都督,这可不行。”孙继直马上说道。

“是呀,都督你指挥教导二团的话,师部那边怎么办?都督应该指挥师部才是。”何应钦也连连的说道。

“你们放心,我自有分寸,”吴绍霆严肃的说道,“我不会让教导二团与师部的命令发生冲突,别看我年龄跟你们相差无几,我带兵的日子比你们加起来还多。”

何应钦想了想,只好说道:“都督命令,卑职一定执行到底。请都督放心,这次卑职搭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吴绍霆拿出认真的语气告诫道:“这次行动搭上性命是大忌,派你执行任务不是让你去送死,你们多少人出去,只能更多的回来,决不能少一个回来。明白吗?”

何应钦肃然应道:“卑职明白了。”

吴绍霆点了点头,随后又说道:“等你顺利回来,教导二团我就放心交给你来带了。你执行这次任务压力不小,但是你也要记住,任务成功与否,关系到我军在韶关战场上能否扭转局面。拜托了。”

何应钦激动不已,吴都督的话分明就是要提拔自己为教导二团的团长。他是一个积极向上的人,虽然这次任务十分危险,甚至可以用九死一生来形容,不过对于充满希望的前景,他宁愿往好的方向去想。

当即,他霍的站起身来,立正向吴绍霆敬礼,郑重的承诺:“卑职必然不辱使命。”

第344章,最长的一日

当天下午,何应钦集合了十二名手下,这十二人当中有四个是黄埔军校的军官,另外的人也大多是北方口音的兵士。傍晚时,师部情报处派人到前线,将情报处搜集的相关情报全部告知了何应钦等人,尽可能的让特别行动队掌握有利的信息。

何应钦用了四个小时与手下熟悉情报,统一行动的识别。到了深夜时,孙继直拿来五十多套比较好的敌军军服,交给何应钦筛选。何应钦按照计划好的分配,选了几套与江西军比较接近的军服,自己伪装成一名少尉通讯军官,手下则都配上后勤营营部士官的军服。

休息到凌晨四点,这支肩负艰巨而重要使命的特别行动小队静悄悄的离开了营地。虽然给他们准备的时间不多,很多前期工作只能在途中一点点交代,可是这些年轻人没有一个心生畏惧,若能顺利完成这次任务,他们必然成为韶关战役的大功臣,就算不幸失败,他们的名字也会在烈士墓碑上留下一笔。

教导团的将士与其他团不一样,他们长期都接受精神主义的熏陶,具有一种崇高的军人荣誉。为了这份荣誉,他们可以做出超出常人的牺牲和付出。

吴绍霆亲自送何应钦等人出发,望着这些年轻人渐渐淡抹在夜色中的背影,他心里有一种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坚定的想法,自己要想迈出广东省走向更大的历史舞台,必须依靠黄埔系这班子青年军官了。

第一师派出去执行斩首任务的狙击小队,要比教导二团晚一天出发。

斩首行动执行起来要比深入虎穴俘获敌军首脑简单得多,但是前期准备工作却非常麻烦。情报部门比较要列出有效刺杀名单,还确定名单上的人物现在何处,之后狙击小组又要根据目标所在地的环境布置行刺计划。

第一师从下面几个团抽调了五十多名狙击手,这几乎是全师配置的一大半。大部分是两人一组,也有个别特殊的情况,只能由一人执行任务。

这二十多个小组分批陆续出发,除了十五日、十六日这两天是小规模行动之外,十七日除夕这一天是大规模行动。不管这一天会不会有进攻,除夕始终是中国人重要的传统节日,基层的士兵多多少少都会受到传统思想的影响,在警戒上出现更多的漏洞。因此让执行斩首行动有机可乘。

从十五日开始,吴绍霆一直坚守在教导二团阵地,在何应钦刚刚离开不久的几个小时里,唐天喜的第二混成旅休息了一天之后,果断再次发动大规模突进。

北线粤军都知道都督亲临前线指挥作战,纵然士气没有太大的改善,可是军心却受到了很大程度的鼓舞。很多粤军士兵想到吴都督就在身边,肯定是有办法守住阵地,要不然大人物是不会轻易冒险的。在这一天的作战里,粤军士兵消除了很多紧张的因素,沉着应战,不惧不躁,就算有战壕遭到敌人突破,也没有发生大动乱,很快又夺了回来。

在相隔五百多米的距离上,迫击炮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吴绍霆亲自指挥迫击炮,江西军进攻时,利用短程的火力覆盖射击;江西军休息时又不断炮轰骚扰。

北洋军通过情报探知到粤军装备的新式武器,一开始并没有放在眼里,可从南雄到韶关在短程火力上吃了不少亏,渐渐感到十分郁闷。可是说到底依然无可奈何,迫击炮只有中德军械公司和广东兵工厂在生产,以目前的情况这两家军工厂都不会轻易出售这种武器。就算要购买,也必须通过洋人倒一手甚至两手,实在不划算。

在北线战场上,除了东西两翼的夹击之外,第二混成旅每一次从正面发动进攻,都是用一种人海强攻的方式进行。没推进几十米,都要付出沉重的代价。只是唐天喜他承担的起这份代价,后续预备役和其他战斗团可以填补损失,用尸体铺出一条通道。

战争进行到今天,无论是北方中央还是湖北、安徽、江苏司令部,甚至前线指挥作战的将领,他们统统都意识到必须走完最后一步。这最后一步不惜一切代价、不计任何后果,纵然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也无所谓。

接下来的两天,粤军北线阵地连续遭到进攻,到了十六日下午两点,江西军和南征军协同一起,发动了三面同时进攻。短短半个小时,粤军防线就遭到了多处突破,战况到了十分危急的地步。

吴绍霆在教导二团团部掩体的瞭望口前观察着,自己的阵地上出现了好几个缺口,粤军士兵匆匆忙忙的变换防守方向,后方两支预备队都投进了战壕。距离团部最近的一个缺口,他从这里甚至都能看到北洋军的身影。

邓铿跌跌撞撞的从外面跑了进来,跟在他身后的还有特勤处主任王云。邓铿肩膀被流弹击中,此刻正在流血,不过他顾不得这么多,直接冲到吴绍霆面前大喊道:“都督,这里快要撑不住了,李耀汉刚刚跟孙继直商议,准备后撤到第三道防线,团部要马上转移,我掩护你先走。”

吴绍霆没有回过头,镇定自若的说道:“急什么,这一仗守得住。”

邓铿吃惊不已,脱口道:“这还守得住?教导二团的阵地有四段坑道已经在拼刺刀了,七团那边更严重,西面和北面遭到两个敌团的夹击,孙继直都快要亲自上阵拼刺刀了。北线必须后撤,我管不了那么多,必须让都督你先走。”

他说完,向王云使了一个眼色,王云带着两个特勤人员上前要强行带走吴绍霆。

吴绍霆转过身来瞪了王云一眼,厉声的喝道:“要造反吗?”

王云等人迟疑了一步,他们在吴绍霆面前还是不敢造次,这是对吴绍霆日积月累的敬畏。王云叹了一口气,郑重的说道:“都督,邓副官也是为您好。您留在这里实在太冒险了。”

吴绍霆看了邓铿一眼,冷声训斥道:“让你在参谋总部待了一个半月,你只学到高战远虑,却把观察入微给忘得干干净净。我们粤军拼刺刀会比北洋军差吗?新兵营三大必修课之一就是拼刺刀,平日士兵们吃的不差,训练的也不差,别以为北方来的都是虎背熊腰,咱们南方也不缺铁打的真汉子。”

邓铿有些纠结,道:“可是……”

吴绍霆没有给邓铿反驳的机会,立刻打断了邓铿的话,说道:“每一支督战队都装备有温彻斯特散弹枪,这比大刀更管用。再者咱们粤军还有规范的卡宾枪,北洋军对堑壕战有个屁的心得,一个个揣着长枪就跳进坑道,向前张不开手,向后伸不出腿,凭什么跟我们拼刺刀!就算要撤到第三道防线,也必须捱到春节之后,老子就一定要在这里守岁。”

这一番话十分有气势,尤其是最后一句话,让教导二团团部的所有军官都振奋不已。

邓铿和王云对视了一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吴绍霆转过身继续透过瞭望口观察,只见最近的缺口涌入了越来越多的北洋军,显然北洋军是从两个阵地中间插入,然后分兵抢攻阵地侧翼。他立刻命令道:“让团部督战队杀出去,填上前面的缺口。拿枪来,我亲自上。”

邓铿和王云急了,纷纷劝说起来。

可是吴绍霆心思已决,从团部门口的武器架上挑了一把卡宾枪,装上了刺刀,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团部掩体。邓铿只好带着王云紧紧跟了上去,团部一些在这个环节不重要的军官,也纷纷拿起武器跑了出去。

在门口集合了团部督战队,吴绍霆亲自带领全队走进战壕,向先前看到的阵地缺口增援过去。督战队拿着散弹枪的士兵抢在最前面,很快赶到了出事的坑道。

粤军士兵跟北洋军早已经在这里扭打成一团,北洋军不断的从侧翼跳进来,而粤军因为人手问题,迟迟等不到后援,人手是越战越少。当团部督战队和吴绍霆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一种绝地逢生的希望顿时传开。粤军士兵打起精神,呐喊的振作起来,迎着北洋军杀了过去。

督战队用散弹枪守住了几个转角的位置,跳进来一个北洋军毙一个北洋军,杀的十分得心应手。另外的士兵在散弹枪掩护下,赶紧夺回有利的射击点,阻击战壕外面源源不断冲过来的敌军。

吴绍霆亲自挺进刺刀,冲进肉搏群之中,率先从背后发动偷袭,刺翻了几个正在跟另外的粤军士兵拼命的敌人。他不会跟敌人讲什么一对一道义,尽快和不择手段的消灭敌人是战场生存基准,有偷袭的机会自然不能浪费,不禁得手几率高,而且还能拯救几个友军,真正是一举两得。

“兄弟们,给我杀,让北洋军都看看,咱们粤军没有孬种。”吴绍霆擦了一把脸上的血渍,大声的高呼了一句。

战壕里粤军的情绪立刻高涨起来,纷纷响应了起来:

“杀啊,杀啊,不能在大人面前丢粤军的脸面!”

“我杀了两个了,死了也够本,老子不怕死!”

“谁说咱们南方人没力气,今天就展示给他们看看!”

北洋军的攻势立刻遭到了遏制,增援来的督战队抢占了射击点,截断了后续冲上了的敌人。虽然北洋军兵线拉的很长,依然能从其他地方跃进战壕,可是每一批冲锋的人数受到牵制,只能一小拨的断断续续抢攻。

吴绍霆带领几十名上刺刀的士兵守在战壕里,来一拨灭一拨,坑道里北洋军的尸体渐渐比粤军的尸体多了起来,渐渐的北洋军士兵不敢再向这边冲锋,改变方向去偷袭其他地方。

可是战场上到处都是枪林弹雨,任何突然的改变和放弃都意味着死亡。这一队攻上来的北洋军士兵就像是无头苍蝇,没办法攻入战壕,也不能在冲锋的时候撤退,就这样被困在双方交火的中间地带。

正当吴绍霆以为守住这个缺口时,忽然岔口处另外一条坑道出现了十几个北洋军。他正端着步枪靠着射击点射击堑壕外面的敌人,完全没有料到另外一边的战壕已经让敌人占领,也没有感觉到危险的逼近。

这一伙北洋军顺着坑道摸过来,首先看到穿着都督军服的吴绍霆,虽然不确定吴绍霆的身份,可是单看这身衣服也就知道是一个大官。最前面的几个士兵不由分说,挺着刺刀争先恐后的冲了过来。

这时,从团部运输弹药的几个士兵正好路过这里,他们看到敌人的军服,马上大喊了起来:“小心,有敌人,有敌人渗透了!”

邓铿最先闻声反应过来,他看清楚情况顿时大惊失色,放开手中的步枪,快速的拔出了自己的手枪射击。一边开火一边冲吴绍霆大喊道:“都督,小心身后。”

手枪打倒了两个敌人,第三个敌人已经来到吴绍霆背后,举起刺刀通了过去。

吴绍霆在听到邓铿喊话时,本能的抓着步枪转过身来,他的步枪正好撞在了敌人的刺刀上,可是眼前的敌人比自己先一步发力,一下子压迫整个人踉跄后退。他努力稳住自己身形,可是脚跟让一具尸体绊了一下,整个人失控的摔倒在地上。

那北洋军士兵居高临下,顺势抬起刺刀直劈下来。吴绍霆跌倒时手中的步枪偏斜了,这个空荡已经是致命的破绽,他没有足够的时间再次抬起步枪去格挡,只好拼命的扭动身躯,尽量挪开要害部队,用肩膀或者手臂去接下这一刀。

千钧一发之时,邓铿手枪再次开火,他起初还担心吴绍霆与敌人距离太近造成误伤,现在吴绍霆摔倒了,正好给了一个大好时机。这一枪直接命中北洋军士兵的脑袋,对方带着最后狰狞的表情,笔直的栽倒了下去。

吴绍霆赶紧推开倒在自己身上的尸体,匆匆忙忙要站起身来,可是没想到一个敌人倒下了,另外一个敌人又扑了过来。他心中叫苦不迭,使出全力向后缩着身子,争取拉开足够的空间做出反击。

好在这时,一旁又跳出一名粤军士兵,伸出双手直接抓住了敌人的刺刀,同时大喊了一声:“都督,快走。”他的双手让刺刀割破,鲜血大把大把顺着刀刃流落出来,可是丝毫没有显出疼痛之色,反倒满脸怒容的盯着敌人。

吴绍霆总算从地上抓起了步枪。与此同时,另外一个北洋军士兵杀到,端起步枪要去刺杀抓刀刃的粤军士兵。吴绍霆眼疾手快,动作十分灵敏,抢在对方之前高举步枪越过粤军士兵的头顶,狠狠的把刀刃送进了对方的胸口,顺势还扭动了一圈。

结果了一个人,眼前还有一人,他从敌人胸口刺刀一个横劈,直接在先前那个北洋军脸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口子。那北洋士兵痛的大叫一声,本能的松开抓枪的双手,捂住自己流血不止的脸庞。

粤军士兵果断的夺过了步枪,反过来捅进了敌人的肚子。那北洋军跌倒在地上,痛苦的缩成一团。

吴绍霆向那粤军士兵问道:“做好的,你的手没事吧?”

粤军士兵回头来冲着吴绍霆憨厚的一笑,大大咧咧的说道:“才这么一点皮肉小伤,我才不怕呢!”

吴绍霆欣慰的点了点头,赞叹道:“好样的,这才是咱们革命粤军的兵。”

邓铿和王云带着几个士兵赶了过来,将剩下的北洋军打退。

吴绍霆向北洋军来的战壕看去,只见前方边缘的一段战壕已经沦陷了,北洋军几乎在那边站稳了脚跟,正在向其他方向慢慢推进。他暗暗叹了一口气,北洋军的进攻还真是强硬,这才可难打了。

邓铿凑了过来,忧虑的说道:“都督你看,就算咱们守住了这里,可是其他地方还是让敌人占领了,少一片阻击火力,后续的敌人源源不断涌过去,缺口只会越来越大!”

吴绍霆冷静的吩咐了道:“把督战队调过来,咱们再杀过去。”

邓铿劝说道:“都督,督战队就这么百八十人,补得了这里补不了哪里,迟早还是会拖垮的。您现在在前线的安危最重要,要是你有什么闪失,我怎么向广东交代?”

吴绍霆底气十足的说道:“士元,我知道你为我好,可是既然我已经下到前线战壕来,就必须跟其他士兵一样把这一仗打到底。我之所以要站在第一线,目的就是让全线将士都知道,只要我吴某人没有后退,他们也要寸步固守。”

邓铿看着吴绍霆坚决和严肃的脸色,一时间竟然把后面劝说的话堵在了喉头里。

吴绍霆不再多说废话,转过身来向督战队一招手,大喝道:“兄弟们,跟着我上,咱们费点力气,再送北洋军一程!”

粤军士兵大声高呼:

“谨遵都督之命!”

“送他们一程,不嫌累!”

“杀啊,杀啊,保卫广东,打倒独裁者。”

吴绍霆一马当先,提着卡宾枪冲在最前面。督战队也不示弱,一个个争先恐后,带着高涨的士气和信心,向着北洋军发动冲锋。

第345章,不太平的一夜

这一日的激战一直持续到傍晚,天空再次下起绵绵的细雨。

粤军总算守住了阵线,只不过北洋军趁着攻势之时,再次把阵地向前推进了一段距离。以目前相隔的距离,双方的重机枪都在有效射程之内,随时都可以直接开火。粤军狙击手在安装了加长枪管之后,照样可以在最前沿射杀敌方士兵。

之所以能够守下今天这一战,吴绍霆亲临火线浴血奋战是一个原因,可是最后仍然出现了最危急的关头,江西军不遗余力的增派兵力冲锋,导致粤军兵线出现严重的漏洞。在这种情况下,就连吴绍霆都认为有必要撤退,而在这个时候,第三师师部从白沙镇及时赶到,师部警卫营和迫击炮小队迅速投入战斗。

北洋军强攻到傍晚时,全军已经出现疲乏的状态。随着前线伤兵越来越多,阵亡越来越严重,后勤线出现了很严重的滞缓。最终在粤军一个师部增援之下,终于出现了进攻逆流,第一批抢攻的士兵纷纷撤退,后续补充的兵力见前方撤退也跟着回撤。

到晚上七点时,天色彻底暗了下来,细细的雨水冲洗着战场,鲜血和着雨水一起流入战壕。整个战场一片寂静,也不知道今日的一战有多少尸体留在了两阵之间。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双方伤兵救治时传来的痛嚎声,让这个冰冷的夜晚更添几分凄凉。

吴绍霆没有料到第三师师部会突然出现,他在前线巡视了一圈,帮几个轻伤士兵绑扎了伤口,随后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返回团部掩体。莫擎宇、刘永浩等师部军官已经在这里了,侍从官在忙着在团部布置,看样子莫擎宇是要把团部用作指挥所。

莫擎宇见到满身湿淋淋的吴绍霆,赶紧上前问了道:“都督,没受伤吧。”

吴绍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腿,那里有一道被流弹划破伤口,雨水和血水融合在一起,在昏暗的油灯下也分布清楚。他叹了一口气,满不在乎的说道:“小伤,不值一提。你们怎么从白沙镇跑来了?”

刘永浩正在小心翼翼的把瞭望口堵上,以免掩体的灯光暴露了位置。他回过头来替莫擎宇说了道:“都督你都亲临前线,莫师座岂能安坐后方?我们一大早就出发了,警卫营先行,还有一些通讯队和工兵队在后面,估计明后两天会到齐。”

莫擎宇点了点头,感叹的说道:“没道理我们这些属下在军座的后面,我们只有在军座的前面才是。昨天李副师长告诉我们,他们第一师那边从城内迁到西区战场去了,正是为了证明身为部下不可以在首长后面。”

吴绍霆沉思了片刻,虽然指挥中心前移有一定风险,可这未必是一件坏事。尤其在这个战局越来越艰巨的时刻,师长们都上了火线,多多少少都会给前线士兵带来鼓舞。他伸出手重重拍了拍莫擎宇的肩膀,深沉的说道:“我不评价你们这样做的好坏,但是我还是要说你们很讲义气。咱们兄弟并肩作战,胜要胜的荣耀辉煌,败也败得轰轰烈烈。”

在场所有人听了这句话,都在内心深处感到激动,尤其是那些团部的军官,吴都督与上下都是同心同力的兄弟,纵然抛开一切只为兄弟而战也不枉此生。

刘永浩感叹的说道:“有都督这句话,我等死而无憾。”

吴绍霆笑着罢了罢手,说道:“快过年了,说什么死不死的不好。我希望能尽快拿下这场战争,纵然大年夜不能好过,大不了在上元佳节补回来。”

大家都跟着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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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不太平,纵然北线战事结束了,韶关城中还有山区依然有激烈的枪声。

吴绍霆现在还不清楚第一师的战况,不过他今天亲自体会到北洋军强攻的势头,可以想象到革命粤军全军承受的压力。他不是一个妇人之仁的人,战场的牺牲在所难免,尤其是在这个时候,即便付出再大的牺牲也必须坚持到底。

十一点时,师部的军官将团部掩体收拾的差不多,于是灭掉了油灯,重新拉开瞭望口观察前方动静。

吴绍霆自己动手包扎好小腿上的伤口,他坐在靠近瞭望口的地方,一边啃着一块硬梆梆的面饼,一边沉思着一个计划。

不知什么时候,刘永浩走到一旁,忧心忡忡的说道:“不知道斩首行动进行的怎么样了,也不知道何敬之他们是否顺利混入乐昌县。”

吴绍霆没有回过头,他同样很关注这两件事,命令下达都已经三天,第一师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汇报。至于何应钦他们如果进行的顺利,现在应该已经到乐昌县城了。他在心中暗暗寻思:最关键的时刻差不多已经到来,一切要看何敬之能不能得手。

他突然有一种怪异的想法,何应钦是未来国民党的重要人物,如果在这次行动中不幸失手遇难,这个未来的大人物岂不是太可惜了?

不过他恨得下心,纵然折了一个何应钦,黄埔军校还有那么多人才,未来总还会出现第二个何应钦、第三个何应钦。他很期望何应钦能完成任务,不仅能扭转整个大局,同时也能证明这个高材生的能力,自己日后可以放心重用此人了。

他暗暗的忖道:希望何应钦能成为黄埔军校出来的第一位高级指挥官。

这时,莫擎宇从掩体外面走了进来。他刚才一直在外面敦促教导团工兵队挖掘第二个掩体工事,团部掩体毕竟有些小,无法容纳团部和师部的所有军官。他只穿着一件白衬衣,先前还亲自动手挖土,热的满头大汗。

随便找了一个杯子舀了一口水,一口气吞了下去之后,他一边畅然叹着气,一边走到瞭望口这边。

“军座,我刚才跟工兵队挖土的时候,忽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莫擎宇表情冷静,语气认真的说道。

“什么想法,说来听听。”吴绍霆依然没有回归头,直接问了道。

“这段时间一直是北洋军高举攻势,连番向我军发动进攻,而我军也一直是恪守守势,一眼看过去攻守双方的身份十分了然。”莫擎宇不疾不徐的说道。

吴绍霆微微怔了怔,他隐隐约约意识到莫擎宇话语中隐藏的意思。当即,他立刻回过身来看着莫擎宇,追问道:“你的意思………”

莫擎宇沉着的说道:“战场之上一直风云莫测,兵法有云,兵者,诡道也。一开始我们只是因为利用阵线防守有利于阻击敌人,可是这一仗打到今天,显然我们的防线已经不太牢固,而我们还是选择固守防线,岂不是太过死板了?攻守双方一直是相对的,而不是绝对的。北洋军能是攻方,我们照样可以,只要时机恰当。”

第346章,突然反攻

吴绍霆赞叹的点了点头,大笑道:“柱一,果然好见识,你说的对,我们粤军这几天打得都太保守了,战场上只有胜利和失败,其他一切只不过是遵照这两点在进行而已。”

站在一旁的刘永浩有些奇怪,问道:“军座,师座,既然反守为攻要看时机,那什么时候才是最佳时机呢?”

吴绍霆深意的笑道:“依我看,就是现在。”

莫擎宇点了点头,认同的说道:“军座说的没错,时机就在眼前。从十一日、十二日到十三日,北洋军连续发动了三天进攻,于十四日休整了一天。而就是这一天,足够让北洋军放松戒备了。十五日和今天他们又连续出兵两日,今天下午的强攻失败,北洋军已然批发不堪,明日又是除夕,相信北洋军的惰性会更进一步。今晚偷袭,必定得手。”

吴绍霆的想法与莫擎宇如出一辙,十四日那天敌军休整一整天,而期间粤军没有发动反扑,敌军的戒备心自然放松一个档次。今天下午惨烈的激战又伤到了敌军元气,十之八九又会进行一番休整。利用这次敌军疲惫不堪之时,发动一次夜袭,正如历史上的夜劫营那样,必然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就是这样,事不宜迟,马上组织一支突袭队,我亲自带头杀一个回马枪。”吴绍霆意气风发的说道。

“军座,还是让我这个师长来带队,您今天下午已经出了风头,总该给属下一个机会吧。再者军座腿部有伤,不方便跑动,影响了行动可不好,这次大好机会不能浪费呀。”莫擎宇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

“你小子……”吴绍霆哈哈笑了起来,想到莫擎宇说的很对,自己腿上有伤不方便,突袭讲究速战速决,可不能因为自己拖累了整个行动,“行,就交给你了。你想要出风头的话,就学学三国时的甘兴霸,让突击队每一个人都插一支羽毛,回来咱们数羽毛,一根不少那才是大风头。”

“羽毛现在大冬天不好找,就以白布代替,回来军座您亲自数布条。”莫擎宇充满信心的笑着说道。

刘永浩见莫擎宇与吴绍霆相谈甚欢,对今晚发动偷袭的事情信心十足,心中自然也受到感染。他忽然脑海灵光一现,想到了一个更好的主意,立刻说道:“军座,师座,我也有一个提议,或许能助一臂之力。既然何敬之他们伪装成敌军潜入敌后,孙团长那边还有不少敌人的军服,今晚突袭索性假扮成敌人的模样,岂不更加得心应手?”

吴绍霆与莫擎宇对视一眼,两人都露出了欣然的笑容。

莫擎宇点头赞道:“此言大善,今晚保证让唐天喜睡不了安稳觉。”

吴绍霆笑着说道:“很好,今晚要是得手,这份大功劳你们两个都逃不了了。”

随后,莫擎宇开始着手准备夜袭行动,他从教导二团和师部警卫员抽调了四百名精干士兵,又从孙继直那边要来了一批敌军军服,全员换上,并在胳膊上系上白色的布条以作区分。经过一个小时的商讨,制订偷袭路线和首要目标,于凌晨一点五十五分正式开始行动。

吴绍霆让刘永浩到前线指挥重机枪,自己则亲自指挥迫击炮小队。等到莫擎宇偷袭得手撤退时,只要吹响报信用的口哨,重机枪和迫击炮一起开火压制敌阵,掩护莫擎宇等人撤退。

莫擎宇没有从正面战场潜行前进,毕竟敌人的哨部时时刻刻都注意着正前方。他带着人绕了一个大圈子,从李耀汉第八团阵地侧翼迂回,小心翼翼的向敌人阵地的角落摸去。

整个行进过程持续了三十分钟,江西第二混成旅竟然一点都没发觉,可见前面七八天的作战已经让全旅陷入麻木,北军士兵认准粤军只会死守不会反攻。

突然一声手榴弹的“轰隆”爆炸声,正式宣告反攻突袭战打响。

寂静的两军阵地一下子热闹了起来,江西军与粤军的注意力全部聚焦在西北方向。

江西军阵地的整个西北角爆发起激烈的枪声,其中不时的还传来手榴弹的爆破声。至于惨叫声和喊杀声,紧紧落后了几秒钟,带着浓厚江西口音的嘶喊响彻了整个战场。

莫擎宇率队杀入江西军战壕之中,手持温彻斯特散弹枪的士兵在前面开道。号称“堑壕扫帚”的散弹枪在这一刻大展神威,开道的士兵毫无顾虑,只管前进、开火、上膛、再开火,挡在前面的江西军士兵一个接着一个倒下,有时候运气好,遇到挤在一堆的士兵,一枪下去这一堆士兵全部放翻在地。

温彻斯特散弹枪装备粤军已经有一段时间,粤军士兵早已训练处一套战术方式。虽然弹仓容量只有五发子弹,可是在拥挤的战壕里,前后八个士兵相互配合,前面四个士兵打完了子弹,立刻贴在战壕墙壁蹲下来填装子弹,由后面四个士兵补上来推进。就这样轮流进攻,火力持续不断,让江西军几乎没有反抗的余地。

“把手榴弹都扔到有帐篷的地方,快。”莫擎宇大声的喊了道。

粤军士兵在战火火光之下,锁定附近的目标,疯狂的把手榴弹投掷了过去。堑壕中有帐篷的地方必然是为了防止雨水侵入,要么是通讯设施,要么是兵力据点,要么是军官休息处,总之一定是重要地方。

短短几分钟,江西军西北阵地炸开了一朵朵火花,在漆黑下着纷纷小雨的夜空下,显得十分耀眼和夺目。

对于江西军来说,他们最感到头疼的不是粤军趁着自己精疲力竭时发动偷袭,而是偷袭的粤军全部穿着北洋军军服,在黑夜混战之中根本分布清楚敌我。尤其从其他阵地赶来增援的江西军,乍得一看还以为是自己人*,根本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粤军突击队在占领的战壕区域之后,一部分人固守两侧的通道,阻击江西军反扑,而主力部队则向阵地后方快速渗透。

趁着江西军分不清敌我之时,莫擎宇转眼之间已经带队杀到了连部指挥所,端掉了这个连部指挥所之后,又马不停蹄的继续向后方冲锋,争取找到几个营部甚至一个团部打掉,那今晚算是把前几天作战的损失全部赚回来了。

“快,把那挺重机枪抢下来,调过来压制左边,快。”莫擎宇一边往卡宾枪里重新填装子弹,一边指挥者手下抢占有利的火力点。

几个粤军士兵遵照吩咐,偷偷的摸到刚才端掉的连部后面,轻易的把几个还茫然失措的江西军士兵干掉,夺得一挺重机枪。他们上下搭配,把重机枪调转了一个位置,拉开子弹带,向左边阵地的江西军疯狂扫射。

莫擎宇装好子弹,带着一队人沿着坑道继续深入渗透。十分钟后,他果然发现了一个营部,然而敌军营部这里已经加强了护卫,双方立刻陷入了激烈的交火。敌军营部一直在观察阵地的情况,发现这一队穿着友军军服的人大有问题,果断下令拦截。

第347章,得手

强攻营部十多分钟,粤军还是没办法突破这层拦截线。

一个连长跑到莫擎宇面前,急促的说道:“师座,这里拿不下来了,咱们是时候撤退了。”

莫擎宇哼了一声,表情坚决的说道:“胡说八道,老子要是拿不下这个营部,今天晚上算是白来了。”

连长焦急不已,说道:“师座,这营部的位置太有优势,兄弟们渗透的太远了一些,再不撤的话会被包围的。”

莫擎宇一把抓住了连长的领子,大声的说道:“你听不懂我的话吗?今晚的机会千载难逢,咱们都打到这里了,现在要是撤退,以后再想打奇袭那是难上加难。你以为我这个师长为什么要亲自出战,你以为都督为什么要亲临北线,因为我们的目的不是守住阵线,而是要打赢这场战争。”

连长愣住了,一时竟无言以对。

莫擎宇指着前面敌军营部,郑重的说道:“打掉一个营部,虽然会付出沉重的代价,可是足以震慑江西军的军心。要是咱们走运,再往前渗透一些发现一个团部,不仅把咱们前几天的损失全部赚回来,还能激励全军士气。我们革命粤军全军从去年两广战争打到今天,大家都知道不容易,而今天我们需要的就是一股振奋信心的士气。”

连长看着莫擎宇坚定不移的目光,心中深有感慨,他一咬牙,说道:“师座,我知道该怎么做,卑职现在就带人杀上去。”

他说完,提起枪跑到战壕旁边,照会了一队手下准备发动新一轮抢攻。

这次进攻之前,粤军士兵投掷了大量的手榴弹,并且兵分三路。一路沿着左边坑道进攻,另外一路沿着右边坑道,最后一路直接从堑壕坑道爬了出来,踩着中间的高低直扑敌军营部掩体。而那个连长就是奋不顾身翻出战壕带头进攻的人。

敌军营部遭到手榴弹的压制,好不容易稳住阵型,却万万没想到粤军士兵不怕死,敢翻出战壕发动冲锋,仓皇的调整火力打算先干掉这队暴露的目标。翻出战壕的目的就是吸引敌人的火力,为了打下这个营部,连长和那些粤军士兵已经不在乎个人生死。

随着敌军营部的重机枪喷出火舌,连长第一个中枪栽倒在地,然而他的牺牲没有吓退其他粤军,这些热血士兵一个接着一个,迎着重机枪的火力冲了过去。仅仅几十秒的功夫,重机枪高速射击便把这一队粤军全部打倒。

也仅仅是这几十秒的时间,为左右两边坑道进攻的粤军争取了极为宝贵的时间,他们终于冲上了营部据点,直接挺着刺刀杀了过去。营部敌军连刺刀都还没来得及撞上,一时间只能用枪杆子格挡,面对杀红眼的粤军,他们更像是一只只待宰的羔羊。

莫擎宇带着后续部队一拥而上,他在穿过坑道时,回头看了一眼倒在战壕外面的那些粤军士兵,先前跟自己谈话的那个连长,双眼依然直瞪着前方,仿佛是在寻找希望,又好似是在指引前进。他心中有一种隐忍不住的悲哀,今晚注定不能像三国甘兴霸那样百骑劫营不折一人。他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停滞,牺牲是在所难免,重要的是不能白白的牺牲。

“兄弟们,给我狠狠的杀,让所有北洋军都记住今天,让敌人从此以后不敢安心睡觉!杀啊!”莫擎宇振臂高呼了一声。

身前身后的粤军士兵齐齐呐喊,声势甚是浩大,每一个士兵的情绪都高涨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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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绍霆在掩体瞭望口观察了很久,对面敌军阵地打得一片热闹,虽然仅仅是西南一角,却牵动了全线的敌军。通过千里镜来观看,还是能清楚掌握突击队的进展,突袭战进行到这个时候已经有十分漂亮的战绩了。他在心里暗暗叨念着,该撤退了,再打下去弹药不够用不说,敌人也要完成包围了。

“什么钟点了,他们打了快两个小时了吧。”他没有回头,直接向掩体里的军官们问道。

“军座,现在快四点钟了,莫师长他们打了刚刚有一个钟点。”一个侍从官回答了道。

“一个钟点……也够久了。”吴绍霆喃喃自语的说道。

在他看来,见好就收是十分明智之举,毕竟粤军要尽可能的保全有生力量,而且莫擎宇以师长身份亲自执行突袭任务,所承担的风险非常严重。如果突袭顺利完成,大获全胜,全军必然可以受到极大的鼓舞,而且基层士兵也会更加尊重领导班子——连师长都冒险亲自作战,自己有什么理由不更卖力?

可是相反,要是莫擎宇有什么三长两短,就算这次突袭给敌人造成了沉重打击,对鼓舞全体粤军来说效果也会大打折扣。韶关大战的战况本来就很紧张,在这个紧要关头一个师长出事,这对士气的打击会有多大啊!

这时,在另外一边瞭望口观察的师部军官大喊了起来:“军座,突袭部队开始撤退了。”

吴绍霆赶紧抓起千里镜看过去,果然看到一大队士兵正在向南边转移,而且就人数看来还不算少,看来这次偷袭的损失并不严重。他心中渐渐欣慰起来,这一仗果然打得够漂亮。

“你们看好这里,我亲自去指挥迫击炮。”他振奋的说道,然后快步走出了掩体大门。

与此同时,在阵地最前沿的堑壕里,刘永浩守在一挺重机枪旁边,焦急的看着西北方向。他同样已经发现突击部队开始撤退,可是等了半天也没听见口哨声,双手都捏出了一把冷汗。没有口哨声不能开火,以免有友军还在火线之内造成误伤。

看着突击部队越来越近,而敌阵那边的重机枪已经开始追在后方扫射,江西军也渐渐从混乱中恢复阵型,抢占射击点攻击突击部队的后方。刘永浩着急到了极点,忍不住都念叨出声来:“快吹哨呀,快吹哨呀,搞什么呀!”

重机枪手手心都握出汗水了,目光紧紧盯着前方,枪口已经瞄准在敌阵重机枪的位置。

就在这让人绷紧神经的时刻,前方终于传来了哨声。不等刘永浩下令,粤军全阵线上的重机枪立刻开火,带火捎的子弹在黑暗中飞快的掠过,狠狠的砸在对面江西军阵地上。江西军先前汹涌的火力顿时弱了一截,这个空隙给突击部队转移提供了难得了机会,几分钟之后第一批突击部队跳进了阵地,并且转过身来接应后面的人。

在后方的吴绍霆马上让迫击炮小队调整射角,瞄准敌阵火光的周围炮击。

迫击炮快速的射击,打出了一片弹幕,强大的火力几乎压着最前沿的江西军抬不起头。

江西军遭到突袭惊魂未定,现在又让粤军迫击炮压制,自然放弃了追击突击队的想法。十几分钟之后,双方交火渐渐弱了下来,突击部队顺利返回阵地。

第348章,莫擎宇负伤

迫击炮小队的炮管子打热了,不得不停下来。尤其是炮击跑射击速度过快,对炮弹供应也造成很大压力,要不然吴绍霆会让炮击跑小队隔三差五打去几炮,哪怕是在深夜随便一炮都能影响敌军睡眠。

吴绍霆匆匆忙忙从后方沿着战壕跑到最前面,军医和杂役已经在抢救伤员了,不过能跑回来的大部分是轻伤,重伤者十之八九都在中途捐躯了。前沿战壕十分热闹,突袭部队的士兵一个个神采奕奕、精神振奋,绘声绘色的跟周围其他的士兵讲述刚才的激战。

他没有去听士兵们讲故事,故事毕竟经过添油加醋,让基层士兵听听也算能鼓舞士气。但是身为最高指挥官,一定要掌握真实的战况,才能制订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莫师长呢?谁看到莫师长了?”邓铿紧跟在吴绍霆后面,他知道吴绍霆在找莫擎宇,所以抢先询问那些突击队的士兵。

“好像在后面……撤退时我看到师座在殿后。”一个士兵回答了道。

邓铿在前面开路,吴绍霆一边向前走,一边进行一番简单的慰问,并且指引士兵们不要停在前沿战壕,各自回到出发前的岗位。

找了好一阵子,从后面一直走到最前面,竟然还没看到莫擎宇的影子。

邓铿回过头看有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吴绍霆,他说道:“都督,都找遍了,难道走岔了?”

吴绍霆心中有几分不好的预感,虽然他不太相信莫擎宇会掉队或者阵亡,可是偷袭得手正是庆功的大好时机,身为师长的莫擎宇竟然不见人,这也太可疑了。他赶紧回过身,大声向战壕里询问道:“谁看到莫师长了,他人呢?”

这时,一个士兵快步跑了过来,吴绍霆认出这个士兵正是莫擎宇的警卫员,他赶紧迎了上去。警卫员脸色很不好看,满头大汗淋漓,他凑到吴绍霆跟前压低声音说道:“军座,师长已经送到战地医院去了,师长嘱咐不要让兄弟知道,所以……“

吴绍霆心头一凉,他什么话都没有再问,转过身顺着坑道快步往回走。

来到战地医院,门口已经让几个师部的警卫员把守,警卫员看到是吴绍霆,立刻上前一人带路走了进去。教导二团的战地医院依然十分拥挤,不过即便在这拥挤的环境之下,角落的一张病床用白色的帷布隔离开来,刘永浩和另外两个师部的军官站在那里,每个人的脸色都显得十分焦虑。

带路的警卫员向刘永浩小声的打了招呼:“军座来了。”

刘永浩回过头来看了吴绍霆一眼,双眼透着几分红润,用力紧咬着嘴唇,身躯有几分控制不住的颤抖。

吴绍霆大步赶到跟前,严肃的问道:“情况怎么样?”

刘永浩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声音跟着身躯一起颤抖的说道:“我看师座时,他的胸口被打穿了,军医正在做手术止血,情况……情况不是很好。军医说这里条件太简陋,没办法做复杂的手术,只能先止血,然后要赶紧送到城内去抢救。”

吴绍霆心中的石头悬而未落,反而更加捏紧了一把,胸口要害的器官实在太多,在二十一世纪抢救起来都很麻烦,更别说在这个年代。他很想冲进去亲自看了一下莫擎宇的情况,可是既然军医在动手术,连刘永浩都老老实实站在外面,自己贸然进去只怕帮倒忙。

他狠狠的拍了一下大腿,烦躁不堪的说道:“怎么搞成这样……”

刘永浩带着几分懊恼和埋怨之意,对吴绍霆解释了道:“听跟着一起行动的警卫员说,师长打下了一个连部和一个营部,后来继续向敌后深入,终于又发现了一个团部。攻占团部费了不少劲,最后总算还是拿下,师座大腿上的伤就是在打团部时留下的。就是因为腿上有伤,行动不便,在撤退时师座背部又中了一弹……”

吴绍霆惊奇不已,连忙追问道:“柱一打下江西军的一个团部?”

刘永浩深深的点了点头,随后缓慢的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师座他行动迟缓,为了不拖累兄弟们,所以故意留在后面殿后,结果……结果让敌人一枪打冲了胸膛。”

吴绍霆捏紧了拳头,他暗暗的有一种惆怅之感,为了打赢这场战争,已经死了太多的人。革命粤军本来就缺乏资深的将领,莫擎宇在粤桂战争时已经表现了他的能力和忠心,若现在失去了这一员大将,这等损失可不比丢掉一万军队小。

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表情渐渐恢复冷静,事情总该往前看才是。他自然希望莫擎宇能够化险为夷,可万一莫擎宇有什么闪失,这条道路总归是要继续走下去。好在莫擎宇今晚打了一场漂亮的奇袭战,连江西军团部都端掉,这对江西的打击绝对够大了。

这时,帷布浮动了一下,一个军医从里面走了出来。

刘永浩马上拦住军医问道:“师座情况怎么样?”

军医神色凝重的说道:“暂时止住了血,子弹没有射穿,刚才动手术时我们看到弹头还在里面,距离肺部太近,这里没办法取出子弹。现在必须把师座赶紧送到城内,让大医院的大夫、医生来主持手术,最好今晚就能取出子弹,要不然………唉,话我就不多说了。”

刘永浩知道军医没说完的话是什么意思,他神色更加焦虑起来,怔怔的说道:“韶关城内现在有一大半地区都在作战,城内能跑的早就跑了,这个时候上哪里去找大医院的医生、大夫呀。”

军医无可奈何,他虽然同样很担心,可是自己能做的都做了,还能怎么办?

站在吴绍霆后面的邓铿忽然说道:“战前很多韶关的老百姓都转移到白沙镇那边,也许在白沙镇那边能找到医生。”

刘永浩脸上闪过了一丝希望,连忙对吴绍霆说道:“军座,我马上去安排。”

吴绍霆点了点头,嘱咐道:“一定要办妥了。”

刘永浩转身匆匆跑了出去。

这时,另外一个军医走了出来,他手里拿着一副沾血的领章,领章仿佛一直被人捏着,已经十分变形了。他来到吴绍霆面前,把领章递了过去,说道:“都督,这是从莫师长手里找到的,莫师长一直紧紧捏着它。”

吴绍霆小心翼翼的接了过来,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了一阵,很快就认出这不是粤军军服上的领章,而是北洋军军服的领章,透过模糊的血渍还能看出,这领章应该是陆军上校的军衔。他表情主见显得沉重,不用多猜,这一定是莫擎宇从敌人团长身上扯下来的,用以证明今晚的突袭行动歼灭了一个敌军团部。

二十分钟之后,刘永浩亲自安排了一队人护送莫擎宇返回后方。在此之前他跟第一师和白沙镇海军基地都通了电话,让后方安排沿途的护卫,以及提前寻找能执行大型手术的医生。他给后方下了死命令,如果莫师长到达白沙镇时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医生,这个责任没能负责。

吴绍霆收拾了心情返回指挥所掩体,他将今晚偷袭大获全胜的消息发了一份通电,不单单告知革命粤军全军,甚至连公共通讯线路都进行了通传,也就是说全广东都会知道这个消息,不仅是广州、韶关,就连在广东省内的敌军通讯员也能收到电报。

白天的战斗江西军没能占得便宜,晚上的突袭又损失惨重,这一连串的情况对唐天喜的打击不小。不能推进阵线是小事,反正阵地战就是慢慢的磨到底。可就这么损失了一个团长,实在是难以咽下这口气,这对全阵线官兵士气上的打击那是无法统计的。

第349章,次日的早晨

吴绍霆一直忙到四点三十分时,才勉强躺下来睡了一会儿。

休息之前他嘱咐邓铿,让前线士兵们都打起精神盯好阵地,不能因为突袭得手就得意忘形,粤军能发动偷袭,江西军同样也可以。虽然他知道,经过连续两天的高强度作战以及凌晨突袭的打击,江西军十之八九已经没能力反攻。

不知不觉,吴绍霆竟然一觉睡到大中午,指挥所的军官见天亮之后江西军没有任何动静,所以大家都没有过来叫醒他。这段时间他着实无比忙碌,今天睡足了十个小时,还真是一次难得的享受。

他伸了一个懒腰,指挥所一个侍从官见了,连忙打了一盆水送过来,简简单单的梳洗了一把,又在桌子上找了半块馒头拿起来就啃。侍从官又连忙倒了一杯温开水。

“这都什么点了?我睡了很久吗?”吴绍霆喃喃的问了道。

“军座,现在刚刚下午一点,江西军昨天让咱们打怕了,今天窝在战壕里一点动静都没有。”侍从官精神奕奕的说道。

“是吗?不过万万不可大意轻敌,要不然那可是自讨吃苦。”吴绍霆告诫的说道,虽然嘴巴上依然严肃,不过心中却放松了许多。馒头吃完之后,他大大的喝了一口温开水,忽然又记挂起莫擎宇的情况。

莫擎宇负伤的事情昨天已经传开了,虽然吴绍霆没有刻意交代,不过刘永浩为了稳定军心,对外只说莫擎宇受了轻伤,昨晚还是亲自骑马前往白沙镇宣布突袭大捷。这个消息确实稳定了军心,前线的将士们都还笼罩在昨晚奇袭得手的喜悦之中,士气和精神双双振奋。

吴绍霆放下了茶杯,对侍从官问道:“刘参谋呢?怎么不见人呢?”

侍从官回答道:“刘参谋长正跟邓副官在外面督促修筑新的掩体,掩体差不多快完工了。”

吴绍霆点了点头,他没有多问什么,站起身来向掩体外面走去。来到门口时,只见王云正靠在门口的梁子上抽烟,王云一见吴绍霆赶紧要把烟丢掉。

“紧张什么?前线烟供应的紧,你这是典型破张浪费的行为。”吴绍霆抢先一步笑着说道。他知道王云是出于礼节原因,要不然才不会舍得丢掉半根香烟。

王云松了一口气,不过还是把烟掐灭收了起来。

吴绍霆看着王云拘谨的样子,回想起当初在旧军带队的日子,看来这几年自己的变化真的太大了。他沉了沉气,平静的说道:“王云,咱们认识也不算短,以后不用那么计较细末。特勤处是什么样的地方你应该了解,我把特勤处交给你来负责,也能说明一些问题。你是一个有想法的人,以后有什么好的想法可以直接告诉我,尤其是把特勤处发扬光大的想法!”

他知道自己突然对王云说这番话很古怪,身为当事人的王云甚至有可能听不懂。他是真心的希望王云能从一个跟随者变成自己的左膀右臂,说出这番话的目的也正是为了启发王云,做事多动动脑子思考,不要只懂得服从命令。

服从命令是基准,可是思考才是行动力的关键。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身边能用的人太少,要么不能信任,诸如李准、梁鸿楷之流,要么是没有能力,就好似倪映典、王和顺之辈。

早在旧军带队的时候,他就知道王云是一个有能力的人,而且还有一副十分沉稳的性格,这绝对是一块做大事的料。只不过自从大革命发生之后,一切变化的让人应接不暇,王云也渐渐甘为大势之趋中的一个小人物,实在让人觉得可惜。

王云脸色露出了几分疑惑,可是随后仿佛有明白了过来,立刻皱起了眉头换上了一副凝重沉思之态。过了一会儿之后,他慢慢的点了点头,郑重其事的说道:“都督,卑职明白了,今后卑职一定会努力一番作为,绝不会辜负都督一番栽培。”

吴绍霆听到这里,知道王云算是幡然醒悟过来,欣慰点了点头,说道:“很好,有你这句话就让我放心了。”

他说完,迈步向掩体后方走了过去,第三师师部新修建的掩体就在团部掩体后面的山坡下,距离不算远,很快就走到了这边。刘永浩和邓铿果然正跟一群教导团工兵在一起,把一些堆积的土石一点点挪到前面,整个工地昼夜赶工,掩体已经基本成型,只差最后的加固和掩盖工序。

邓铿最先看到吴绍霆走来,连忙丢下了手里装泥土的篮子,一边拍打着双手上的灰土,一边迎了过来。他额头汗水如泉,还沾了不少泥灰,顾不得擦上一把,立刻问道:“都督怎么来了。今天晚上就是除夕夜,昨天咱们又给了江西军一个教训,想必今明两天不会再有进攻,江西军也要歇口气过年的嘛。趁着今天没战事,都督你应该多休息才是。”

吴绍霆笑道:“你不也没休息吗?”

邓铿擦了把脸上的汗珠,脸颊不自觉的又多了一道泥渍,他自嘲的叹道:“唉,我这人就是无事忙,就是闲不住。”

吴绍霆罢了罢手,走近几步,压低声音问了道:“闲话休絮,白沙镇那边有莫师长的消息吗?他的情况怎么样了?”

邓铿叹了一口,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昨天晚上刘参谋长安排时,据说白沙镇那边是找到几个可以做手术的医生,不过又听说动手术的工具在撤退时丢失了。总之到现在还没有收到进一步消息。”

吴绍霆脸色陷入沉思,心中叹息不已,真不知道这次莫擎宇能否逢凶化吉。他甚至有些懊恼,凌晨时干嘛要逞能,非要自己亲自上阵,最后又换成让一个师长亲自上阵,这种高层亲自上阵的战例往往都只发生在最后一击之时,自己真是有些操之过急。或许这是一种好大喜功,又或许是急于提高士气,总之这次多少有些得不偿失。

邓铿看着吴绍霆脸色的变化,猜出吴绍霆内心有自责之意,他出言安慰道:“都督,好在现在白沙镇那边并没有传来坏消息,没有坏消息已经是好事了,这说明莫师长的伤情还是有转机的。都督千万不要太过担心。”

吴绍霆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叹道:“你说的没错。你先忙,忙完之后洗干净手,把最近几天其他战区的战况汇报送到我这边,我要看看其他地方到什么程度了。”

邓铿答应道:“是。”

吴绍霆没有到工地去,问完话之后就转身向掩体返回。

刚刚回到掩体门口,突然背后传来一个警卫兵的喊话:“都督,都督……”

一直站在大门口的王云迎了上去,像这种事情由他来接应足够了。他拦住那警卫兵问道:“这么急,什么事?”

第350章,张小雅犒军

警卫兵显然是一路跑过来,一副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样子,他连忙说道:“从城里来了一队人,一百多人,还有二十多辆马车,是跟着师部工兵队来的,说是要到我们阵地上来犒劳。路口哨卡的兄弟不敢轻易放行,只让工兵队过来,马车队还堵在那里。都督,这……要不要过去看看?”

王云回头看了吴绍霆一眼,吴绍霆与他一样是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

“马车队,犒劳?这马车队从哪里来的?”王云马上追问道。

“师部工兵队的兄弟说,马车队是从广州来的,是张盛霆公司的车队。他们还说今天早上这车队才到白沙镇,白沙镇那边检查了车队还有他们的证件,说是都没有问题的。”警卫兵回答道。

“哪个张盛霆公司?”吴绍霆补问了一句。他更加惊奇了,张盛霆那么多公司,难道是中德厂所来的实用型新武器?

“这………这,小的不清楚了。”警卫兵一脸无奈的说道,他一个普通士兵,哪里知道问那么多的事情呢?

吴绍霆沉思一会儿,对王云说道:“你带人去看看。”

王云点了点头,马上带着几个特勤处的人跟着警卫兵去了。

吴绍霆走进掩体里等消息,大约过了十多分钟,外面突然传来了马鸣声,还有许多熙熙攘攘的吆喝声。他不禁纳闷起来,刚刚站起身来准备走出去看个究竟,却冷不防又听到一个熟悉而且兴奋的声音。这是一个女孩子甜美温柔的声音,如同夜莺般清脆,又仿佛小溪流水般润滑活泼。

什么情况?这是张小雅吗?他心中立刻发出询问。

片刻过后,不等吴绍霆走到大门口,王云已经匆匆跑了进来,脸上喜气洋洋非常高兴。

“都督,都督,你猜谁来了?张盛霆公司的总经理张大小姐来了。”王云自问自答的道。

“张小雅?她真的来了,她来做什么?”吴绍霆震动起来,他心头不知是什么滋味,虽然自己很欣赏张小雅这个旧社会的奇女子,可是这里是战场,不是都督府后花园更不是张家别墅,一个女孩子长途跋涉到战场来,这究竟是怎么样的故事!

他不再多说什么,迈步抢着走出了掩体。

指挥所内的众多军官也感到好奇,不少人跟在吴绍霆和王云的身后走了出来,要看看外面究竟发生什么事这么热闹。大家出了指挥所,只见指挥所大门前的空地上已经停满了马车,排不下的沿着道路一直停到了大后方。

周围一些士兵都围上前去,帮马车车夫把车上的东西一箱箱卸下来。在人群之中,一个穿着白色小夹袄,黑色马裤配上一双小巧的鹿皮马靴的纤纤身影十分出众。

张小雅显得神采奕奕,与上会见面时变了一个发型,一头秀发似乎剪短了一些,简单的才背后扎了一个小马尾,看上去清纯又可爱。此时她正在各个马车之间跑来跑去,手舞足蹈的指挥着士兵和马夫,小心翼翼的把车上的货物搬下来,一群在战场敢拼命的大老爷们,在这一刻竟然被这个小丫头呼来唤去,真是有一种难言的讽刺。

“这在搞什么呢,把军队当杂货铺吗?”吴绍霆有些生气的说道,他不喜欢闲杂人等出现在军队之中,这样只会显得军队没有档次,尤其还是女人出现在军队中。

“都督,张大小姐特意从广州星夜兼程,把一批年货物资送到前线来,为的就是希望兄弟们大年夜里能加餐一顿。”一旁的王云连忙解释道。

“大年夜加餐的事让她操个什么心?就算有心送物资,把东西放在白沙镇,由后勤队送过来不一样吗?她这是典型的耍性子,只知道任性而为。”吴绍霆冷冷的说道。他说完,不等王云再劝说什么,已经快步走了上去。

经过前三辆马车,只见车上装载的都是瓶装的优雅果汁,士兵和马夫卸下果汁时,玻璃瓶子摩擦的叮当响。马夫们到没什么,只是自顾自的搬卸,但是士兵们见到这些有颜有色的果汁,一个个眼珠子都直了,止不住的往喉咙里咽口水,要不是周围有人看着,只怕早就偷偷先打开一瓶美美喝上一口。

优雅果汁经过这几年的发展,已经在南方成为一个响亮又高品质的品牌。张小雅虽然经验不足,不过却一直是积极向上的管理者,一直坚持创新改善经营环境,所以优雅果汁销售一直不差,纵然有滞留货也没有影响业绩。

对于普通士兵来说,在军营里几乎没办法享受到果汁这种奢侈品,就算是军官也只有少数人愿意花钱下这份订单。更何况韶关大战进行到今天,粤军士兵们疲乏和困顿不在话下,在这个时候能够喝到免费的果汁,简直比喝不老泉、神仙露还要可口美味。

吴绍霆看到这里,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原本动怒的情绪不禁消弱了一些,可是必要的教训绝不能因为恻隐之心而放过,否则纪律和风气迟早会遭到破坏。他气势汹汹的来到张小雅身后,刚要开口,张小雅似乎有所感觉,立刻先转过身来。

这位昔日的小丫头长大了,已经有了成熟女孩的媚惑姿色,她恬美的冲着吴绍霆一笑,略微带着几分得意的说道:“吴都督别来无恙呀,你们在前线作战辛苦了,我可是特意放弃在家里过除夕大年夜,大老远跑到前线来犒劳全军将士呢。”

吴绍霆看着张小雅纯净无邪的笑容,一时有一种触动,很显然张小雅还没意识到她做了一件错事,并且还误以为自己是做了一件是好事。他很清楚张小雅这种心理并不是无知和任性,反而是一种纯净无邪,只想绑上忙的初衷。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依然板起脸色,用一种认真不可忤逆的眼神盯着张小雅。

张小雅脸上的笑容渐渐僵住了,她感觉到吴绍霆身上的盛气凌人,不由有些疑惑不解起来。她小心翼翼的问了道:“吴大都督,你怎么了?”

吴绍霆冷声反问道:“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张小雅呆了呆,原本红润兴奋的小脸蛋一下子难看了起来,她怔怔的说道:“我当然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要不然我怎么会来这里呢?吴大都督,你到底怎么了,你是在生我的气吗?要是生气,你直接说好了,我不喜欢你这么说话。”

吴绍霆深吸了一口气,正色的说道:“没错,我很生气。你是不是背着你爹偷偷跑来的?”

张小雅嘟着小嘴,显得十分委屈,她努力的控制情绪,不亢不卑的回答道:“是又怎么样,我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四年前的小丫头。上个月我就已经过了十九岁生日,吴大都督应该没有忘记吧。难道我长大了,还不能自己决定自己的事情吗?”

吴绍霆冷笑了两声,他退后一步,指着前前后后马车上的车夫,质问道:“这叫是你自己的事情?你既然知道这里是战场,几乎每天都有战事发生,最激励是后每分钟都在死人。你自己不顾生死可以乱跑,可是这些人他们愿意跟着你冒险吗?”

张小雅脸上一片惊讶,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长途跋涉,甚至放弃了与家人过新年夜的机会,跑到前线来为士兵们进行犒劳,却遭到吴绍霆这样的反对和斥责。自己平日高枕无忧的生活,就算是在公司也是高高在上的总经理,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挫折,一时间急的都快要哭了出来。

“你,你就这么不近人情吗?”她抽泣着瞪着吴绍霆,尽力压制着自己的哭音,一时间竟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张小姐,你说你来犒劳前线将士,这份初衷和用意很好,可是第一你没必要亲自来,第二就算你亲自来了你没必要把犒劳的物资送到前线,万一你跟你的车队有什么闪失,谁负得起这份责任?”吴绍霆严肃的说教道。

“我自己负责!”张小雅顽强的回应了一句,泪水已经在她眼眶里打转了。她真实的感到自己很委屈,这次自己付出了那么多,却得不到一句谢谢,反而是严词厉声的教训。她心里很埋怨吴绍霆,这个大都督真以为自己冒险只是为了犒劳前线将士吗?自己更希望能犒劳一下大都督本人呢!

“你自己负得了责任吗?瞧瞧你都送来什么东西,除了果汁还有什么?”吴绍霆气在头上,见张小雅还这么嘴硬,不由更加恼火了起来。他提高了音量,几乎是怒斥的语态说道,“我全军几万人,你这几十辆马车能送多少果汁?你只给我们这边,那其他地方的将士们怎么看?到时候没喝到果汁的将士们就会埋怨我们处事不公,军心、士气都会有影响,你说,你怎么负责任!”

第351章,委屈

张小雅泪珠夺眶而出,她第一次被人逼得说不出话来,一肚子委屈化成伤心和懊恼,催化着泪水如同决堤之洪流一般,制止不住的倾泻下来。

周围的车夫、士兵和军官看到这里,一下子呆愣了起来,原本是一件大好事,怎么偏偏把张大小姐给弄哭了呢?吴都督虽然是一省都督,革命粤军最高统帅,可是身为一个男人,这么欺负一个女孩子总归不太合适。

这时,王云迟疑了一阵,硬着头皮匆匆的走了上来,凑近吴绍霆小声的劝说道:“都督息怒,无论如何张大小姐是一片好心,再说周围兄弟们都看着呢……”

吴绍霆冷静的分析了问题,看着眼前哭成泪儿人的张小雅,他觉得自己该教训的地方已经教训,张小雅还是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哭的这么厉害,就算是四年前被绑架的那次都没有像今天这么委屈。他暗暗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对王云说道:“清点张大小姐送来的东西,给我仔仔细细的算好,咱们在前线的所有兄弟该怎么分配。”

王云有些惊讶,连忙说道:“都督,光这边北线都有四五千人,光这几辆车子都还不够北线的兄弟平分,这要怎么拿到全军平分呀?”

吴绍霆肃然说道:“什么叫平分?就算一人只喝一口,也必须给我分下去。”

王云不敢再多说,立刻应道:“我明白了。”

这时,站在吴绍霆面前的张小雅抽了抽小鼻子,没好气的说道:“让我来告诉你们,果汁一共有三千五百瓶,乌结糖两千二百斤,腊肉三百斤,云吞面皮三千二百斤,香油、香醋、料酒、生姜、大葱各有一些。”

王云连忙把这些都记在心里,然后转身去安排分配了。

张小雅说完这些话,幽怨的看了吴绍霆一眼,眼圈红得厉害,看上去随时都有可能再次落泪,然而更让这位美少女有几分柔弱的媚态,甚是惹人怜爱。刚才哭了一阵,加上现在天气尚冷,她的小脸让泪水刺激的红扑扑的。

“我派人送你回去。”吴绍霆放缓了语气说道。

“你就这么把我打发走了?你,你真狠心,你是坏人,大坏人!”张小雅听到这里,一下子又哭出了来,她显得很着急,甚至忍不住跺了跺自己的小脚。

“你说你自己已经长大,可是现在还是这么任性。这里很危险,我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在这个问题上我不想再和你争执,这是我的命令。”吴绍霆加重语气说道。

“你命令?你这是自私。你以为我不知道这里很危险吗?我又不是聋子,来的路上枪声炮声到处都是,在城里时我还看到很多死人的尸体,可是我还是坚持来了。现在你要把我打发走,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我放弃在广州跟家里人过新年,就是希望在前线跟你一起过新年,你却让我在路上过除夕夜……你就是一个大坏人。”张小雅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竟然对着广东最有权威的人说出了这样一番长篇大论。她是哭着说出这一席话,自己的情绪和感情再也压抑不住,就这样倾泻而出。

吴绍霆不禁有些惊讶,他注意到张小雅话中的几个词汇,张小雅竟然说要跟自己一起过新年,这其中究竟是什么深意?他并非是不敢大胆的假设,这是觉得有些事并不合时宜,在不合适的时候做不合适的事情,绝对有够愚蠢。

不过他心中还是软了下来,这不是为人处事的原则,也不是自己优柔寡断的表现。他看着眼前哭成泪人的张小雅,这位小美人依然顽强的站在那里,抬着坚定不移的小脸,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张小雅有些话触动了他的内心,一个年仅十九岁的小女孩,瞒着家人偷偷跑出来,带着一大堆东西长途跋涉的来到战场前沿,又是在中国人一年之中最重要的节日之中,单单这种精神已经让人佩服和敬重。

他微微的叹了一口气,简单的说了一句:“你先别哭了。”

张小雅用小夹袄的袖子擦了擦眼睛,寒冷的天气将她漂亮的双眼冻肿了起来。她抽泣了几声,再次盯着吴绍霆,一边压制着自己的哽咽,一边小声的问道:“你一定要赶我走吗?”

吴绍霆表情十分严肃,就像是一个教书先生一样,语重心长的说道:“你必须明白,这里不是一个女孩子待得地方,这里是战场,我是真的要为你的安全负责。”

张小雅俏脸微微有些绯红,她小心翼翼的又问道:“你是说,你要对我负责?”

吴绍霆眉头微微一皱,心中怪道:这话怎么让张小雅复述一遍,听上去怪怪的?他看着张小雅,发现张小雅的目光和表情也有了明显变化,先前还是倔强坚持,这一刻竟然又有几分羞涩紧张。他立刻意识到张小雅心中的想法,又下意识的看了看四周,只见那些搬运货物的士兵、车夫、军官们齐齐盯着这边,仿佛在看一场难得的交卷电影似的。

“你们看什么,还不搬东西,等系敌人炮弹打过来,什么都没了。赶紧的。”他马上大声训斥了道。

众人不敢再继续看下去,匆匆忙忙继续忙着手头上的活。不过背过身去之后,这些人依然在窃声议论,大家都看得出来张大小姐对都督有意思,这可是一条巨大的新闻呢。

吴绍霆有些无奈,不过他的思想可没那么保守,民主时代自由恋爱很正常。他再次把目光落在了张小雅身上,张小雅小脸蛋越来越红,先前高傲的小脑袋也低了下来,显然周围那些议论声让她感到手足无措。

他忽然伸出手,拉着张小雅走到了一辆马车后面,利用马车挡住闲杂人等的视线。

张小雅温顺的跟着吴绍霆走,小手一时间失去了力量,软绵绵的任由吴绍霆牵拉。

“你真的要留下来?在回答之前,我希望你想明白。我已经知道你的心思,我也领这个情,但是这里真的很危险,哪怕你留在白沙镇都比留在这里要强。”吴绍霆平静的问道。

“我,我不是想给你添麻烦,我是真的想帮忙……”张小雅弱弱的说道,现在吴绍霆不用刚才那种严厉的口吻说话,她也变得文静下来。

“我知道,你已经帮了忙,把这些东西大老远送来,这可不容易。”吴绍霆微微点了点头说道,他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算是表达自己内心的真诚感谢。

“吴震之,你就让我在这里留一天吧!就一天!今天是除夕,你要是赶我走,那我除夕夜彻底完了,这种凄凉和失望的心情你会明白的。这样吧,就今天一天,明天一早我就回去,我保证不反悔。”张小雅连忙说道,同时眼巴巴的看着吴绍霆,漂亮的双眼充满期待。

吴绍霆真是有一种无可奈何,不过想必以前他发现张小雅确实变了不少,最起码在做事时都有一定的行为准则,不是完完全全的肆意而为。他最终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答应你,不过,如果今晚突然发生战事,我会马上派人护送你回去,在这一点上你绝不能讨价还价。”

张小雅顿时高兴起来,露出了一个可爱的笑容,答应道:“好,一切就听吴都督的。今晚我亲自……亲自给你做云吞,我们一起过新年……”

吴绍霆看着张小雅羞涩中的甜美,心中有一种温暖的感觉,他笑道:“你这个千金大小姐会做云吞?”

张小雅点着小脑袋说道:“那是,你可别小瞧人,我来之前专门学过的哦。”

吴绍霆心中有一些感动,不过却没有表露在脸上,他叹了一口气,拉长声音说道:“好吧,今晚就尝尝张大小姐的手艺。”

第352章,北洋军的痛楚

张小雅的车队把货物卸载下来之后,吴绍霆只安排了几个随从留下来照顾张小雅,车队其他人则全部遣返回去。整个下午,指挥所内都在忙碌着分配送来的年货,经过统计之后,还真得就如同吴绍霆所说的那样,三千多瓶果汁一个士兵只能喝上一口。

吴绍霆坚持要把果汁和其他年货都平分到各个战斗部队,清算完毕之后,即可派人一点点运送。至于留在北线这边的年货,理所当然要比分送出去的多一点点,毕竟有一些零头是无法分配的,索性留了下来。

果然按照一个排两瓶来分配,分到排长手里并没有立刻饮用,而是留在今晚守岁时跟着云吞、乌结糖一起享受。虽然是在战场前沿,可是新年总是一个盼头,而将士们的所有盼头不再是奢望能够今早结束战争,而是希望能早点尝到想碰碰的云吞面和果汁,虽然分量不多,起码是近在咫尺的小小心愿。

白沙镇后勤部也早有准备,毕竟是新年,而且韶关与大后方广州的交通十分便捷,物资来往运送不算困难。傍晚时,后勤部也派人向前线各个作战部队送来了已经包好的云吞,虽然看相不是很好,但对士兵来说是难得的加餐了。除此之外,每个士兵还多配了一枚鸡蛋和一小包花生糖。

整个一下午,张小雅带着几个随从一直在教导二团炊事班帮忙包云吞,她这样的千金大小姐第一次在如此简陋的环境下下厨,虽然以前有学过掌勺,可也不至于像今天这般要什么没什么。虽然她心中有几分介怀,可是想想今晚能在阵地上跟吴绍霆一起过新年,真是有一种独特的氛围,不禁动力十足。

吴绍霆在下午时帮忙安排了分配新年物资的事情,不过很快邓铿送来最近今天作战的汇总文件,他便把这些琐碎之事交给其他人去办,自己回到指挥所研究文件去了。

这几天不单单北线很艰难,第一师那边伤亡情况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

整个韶关战场的防线都有后移的迹象。两个城区战场,一个郊区战场,这几处集中了第一师所有主力战团的力量,可是每次遭受连续强攻时,都会被迫后撤到下一道防线。虽然到今天来说,还没有彻底丢掉战区,不过没有多少人能够看到翻盘的希望。

城区战场虽然有海军支持,可是炮火覆盖面十分有限。除了十四日早上北洋军冒险发动了一次正面大道的抢攻,让海军火炮重创打退,自此之后海军的大炮只能起到恫吓作用。

唯一能固守阵地到今天没有后退半步的,依然是城外山林战场。负责这一区防线正是第一师最不起眼的第六团。第六团是韶关本地的子弟兵,对这一带地形十分熟悉,又因为战斗力较之一团、二团稍弱,所以才被安排在山区布防。

在前面几天的战斗力,六团发挥了地理优势,以阵地战配合游击战,将南征军一部人马拖延在山林深处无法动弹。这一片战区的意义在于山头高处的有力炮兵地形,一旦让南征军炮兵抢占了这里,居高临下炮击韶关城,那就是十分轻松的火力覆盖。

六团团长郝少义总算证明了自己的价值。在十五日这天一次游击战时,竟然截获了一支正在转移炮兵小队,虽然只打死了三十多名敌人,却缴获了三门八生五的炮弹炮,以及配套的一百五十发炮弹。除了昨天晚上莫擎宇发动的奇袭反攻,以及海军打退正面进攻敌人之外,郝少义这次截获大炮算是粤军最大的胜利了。

吴绍霆总算在文件中看到有关斩首行动的信息,原来第一师安排的斩首行动是从十五日开始执行,连续执行四天。十五日当天是没有任何消息,十六日的行动也是在十七日这天凌晨才得到汇报,所以这天下午正好送到了吴绍霆手里。

十七日一共有八个小组执行任务,除了一次失手,其余七次皆击毙目标。

在这成功的七次狙杀行动当中,有一次行动十分具有典范意义。执行这次任务的狙击小组一直潜伏了五十五个小时,期间敌军有三个连长和一个营长经过,狙击小组一直没有开枪。直到团部派来一名少校参谋视察前线,狙击小组在五百米外一枪命中这名少校参谋的头部。

前两天的行动,最高狙杀目标也只是这名少校参谋,其他六次是一名连长、一名排长和四名班长。不过总得来说,对基层指挥系统造成了一定打击,更重要的是大大震慑了敌军军官的心理,让这些军官时时刻刻都有一种恐惧感。

吴绍霆放下了情报汇总,伸手揉了揉眼睛,深沉的叹了一口气,

刘永浩忙了一整天,刚刚在外面吃过饭回到指挥所休息,他看到吴绍霆忧虑的样子,马上走了过来,问道:“军座,这是怎么了?”这时,他看到吴绍霆面前桌子上的资料,隐隐约约明白了过来。

吴绍霆沉声说道:“这才几天时间,第一师阵亡的士兵已经超过一千人,负伤下火线的伤兵更多。第三师这边肯定也不好,单单我看到的情况就够让人伤心了,更不用说我没到前线那几天里的情况。”

刘永浩沉思了片刻,劝说道:“军座,照我来看,除了昨天晚上……莫师座的事有些亏,咱们打到今天已经足够证明实力了。军座不要只看我们这边的伤亡,北洋军基本上都是在进攻,他们的伤亡可比我们更惨。”

吴绍霆知道刘永浩是想让自己换位思考,可是他不是在比谁的伤亡惨重,而是在考虑如何获得这场战争的胜利。这才核心重点所在。

刘永浩在对面的木凳子上坐了下来,又说道:“军座你看,今天不管是城内还是城外,枪声炮声弱了不少,可见敌人也有了疲惫的心理。如果我是北洋军,除夕这天虽然是重要的传统节日,肯定会再次发动一次大规模进攻,因为重要节日敌方多多少少会有放松。可是今天一整天北洋军都没有动静,十之八九是连续作战伤到元气,要进行一次大休整。”

吴绍霆听完了刘永好的话,不禁点了点头表示认同。他知道刘永浩说到了点子上,袁世凯给前线下的命令是农历春节前完成任务,能在要求之内拿下韶关自然是最好不过,可是这最后一天北洋军选择放弃拼一拼的机会,并不是他们不想拼,而是实在拼不动。

北洋军并不只是在韶关战役这十几天的时间里才元气大伤,韶关战役只是整个粤北战争的一部分。从去年南北开战以来,到今天北洋军也经历了四个多月的作战。而在此之前,虽然革命粤军打了一场粤桂战争,可南征军在湖南也打了几场仗,江西军与李烈钧作战规模也不算小。因此疲惫不单单是对革命粤军而言,对北洋军同样也是如此。

“你说的有道理。”他缓缓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心情稍微好转了起来。

“军座,今天好歹是除夕,战场上虽然不敢掉以轻心,可是过节的开心总不能忘。今天晚上要是北洋军还没有动作,咱们就大大方方的过新年,最好还能让敌人看到咱们高兴的一面。北洋军后勤路线长,可比不上咱们韶关这边方面,咱们吃着香喷喷的云吞,好好打击对面的士气。”刘永浩阐述了自己的观点。

“你说的很好,咱们就这么办。”吴绍霆赞同道,他心里已经有了另外一个想法。

第353章,阵地上的除夕夜

太阳落山之后,北线阵地最忙的地方莫过于炊事班。各个连都派人来催问年夜饭什么时候可以送过去。吴绍霆一开始通告全军,让前沿阵地的士兵不准擅离职守,谨防北洋军会有突袭行动。不过一直到了晚上八点钟,北洋军依然没有任何波动,相反透过千里镜看过去时,倒是发现北洋军也在准备年夜饭。

不得不承认,战争是权利者的游戏,最可怜的莫过于士兵和百姓。

一年一度的守岁夜,却只能在冰冷的战壕里凄凉的渡过,而在大后方那些掌权者则灯火辉煌、酒肉相欢。这种不公平一直存在,只要“国家”整个东西还存活着,这种不公平永远不会消除。

吴绍霆在确定北洋军放弃在今天发动进攻之后,于是也没有再理会阵地上的活动。他时不时在指挥所里观察着敌阵,在农历新年一步一步临近之时,心头却有许许多多思绪。他想到在敌后自给自足的第十一骑兵团,李文范他们会怎么过这个新年?又想到执行俘虏萧耀南任务的何应钦,也不知道他们现在的情况如何;还想到北上改变广东局面的岑春渲,现在差不多应该到南京了。

想得事情太多,投入的太深,甚至连炊事兵送进来的云吞面香味都没闻到。

全革命粤军第一碗云吞面自然是要送到吴都督面前的,而且这一碗云吞面把整个饭碗填地满满的,全军上下没有一个人的待遇能超过这一碗。将士们都知道,在这个重要节日里,他们的吴都督原本可以留在广州都督府,与亲朋好友欢聚一堂,可是吴都督毅然放弃了这次机会,选择到前线来与将士们同甘共苦。这种大义和责任,足以赢得上上下下的尊重。

胖乎乎的炊事班长把云团面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吴绍霆面前,一边搓着双手,一边笑呵呵的提醒了一声:“吴都督,云团面做好了,兄弟们让小的先拿给都督尝一尝。”

吴绍霆回过神来,他看了一眼面前的云团面,乐了起来:“怎么,后勤部送来的云团很多吗?煮了这么一大碗!”

炊事班长连忙应道:“吴都督可别嫌多,您原本应该在广州坐镇,却跑到前线来跟兄弟们受苦,兄弟们自然要好好孝敬都督您了。更何况这才是第一碗,张大小姐刚刚让小的给都督您带一句话,让您先吃着,她那一碗随后亲自送到。”

吴绍霆看了一眼指挥所里的其他军官,大家带着羡慕的笑容看着这边。他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哂道:“既然张大小姐一会儿还有一碗,这一碗就先让其他人吃吧,咱们务必让大家都能上一个开心的新年,不用太计较什么孝敬不孝敬。”

炊事班长有些惊讶,他连忙说道:“这………都督,这好歹是咱们炊事班兄弟的一番心意呀,您平日十分操劳,难的今天没战事,又是一年一度的大节日,总不能让都督吃饱点都难吧!!”

吴绍霆拍了拍炊事班长的肩膀,带着欣慰的笑容说道:“兄弟们的心意,我怎么会不领情?这情我领,但你想想,我一个大活人哪能吃两碗云吞面,这不是要撑死我吗?吃饭要吃到合适就行。这样吧,我吃第一口,剩下的拿给兄弟们先分了吃。”

他说完,抓起筷子夹了一个热腾腾的云吞一口塞进嘴里,这一碗算是炊事班精心调制的,味道果然很不错,连平日难得吃上一回的醋都有。

炊事班长知道吴都督心意已决,也不好再劝什么,只好遵从了吴都督的意思,把那晚云吞面端给了指挥所其他军官,一碗最后分成三份。能吃到嘴的军官都幸运不已,毕竟这一份为都督调制的云吞面,什么佐料都有,难得的丰盛美味。

十点钟刚过,各营炊事班才陆续开始派送年夜饭,每个士兵一小碗云吞面配上煮熟的鸡蛋和一包花生糖,有的士兵比较幸运,能吃到张小雅从广州带来的乌结糖。乌结糖也就是后来的牛轧糖,是南方非常著名的点心,过年之际必见在果盘之内的小吃。至于果汁,没办法倒出来分成一小杯,只能在排之间轮流传递着饮用。

不过这一切对士兵来说已经心满意足,在战场上能吃到这样的伙食,纵然是大年夜也不枉这么过。

各营炊事班轮流派送食物,正好也起到了轮流值守岗位的作用。一部分士兵先吃,等他们吃完之后,第二批食物也送到手。整个晚上全阵地气氛都很愉快,同时也没有放松任何警戒工作。这一顿年夜饭总算又一次恢复了士气和军心。

虽然吴绍霆听说张小雅很快会给自己送来一碗云吞面,可是一直等到十一点时,指挥所所有军官基本都吃过年夜饭,只留着花生糖和鸡蛋等着过凌晨十二点,依然没见到张小雅带着云吞面出现。他这时倒有几分饿了,不知道张小雅究竟在搞什么鬼。

又过来十分钟,张小雅总算出现了,她俏皮的在掩体门口探出小脑袋张望了一下,然后飞快的跑了进来,来到吴绍霆面前。

吴绍霆以为自己总算可以吃东西了,可是这才发现张小雅竟然是空手而来,而且对方小脸蛋上还有几处烟熏的灰尘,就像是童谣中干的粉刷匠似的。

“来,跟我来。”张小雅不等吴绍霆开口询问,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说道。

“跟你去哪里?”吴绍霆慢吞吞的站起身来,好奇的追问道。

“你来了就知道了,快点嘛。”张小雅似乎不愿意在指挥所多停留,急切的催促了道。

吴绍霆无可奈何,只好跟着张小雅出了指挥所。王云和邓铿原本还想跟着一起去,不过在来到大门口时,吴绍霆让他们留下来,两个人对视一眼,识趣的没有继续跟着去,只是留在大门口附近,方便有什么突发事件可以策应。

张小雅从指挥所掩体走出来之后,才冒冒失失拉住了吴绍霆的手,带着吴绍霆一直走到山坡上面。这里有一颗大树,虽然经过冬天的寒冷。不过南方天气还是保留了几分枝繁叶茂。在大树的下面有一张布置的小木桌子,桌子很矮,都不用摆放凳子,直接坐在地上就行。

走近之后,张小雅才放开了吴绍霆的手,先前还有几分窘迫,现在周围没有人,顿时放开了心情。她露出了一个兴奋的笑容,对吴绍霆说道:“看,怎么样,这些都是我亲自下厨为你准备的哦!”

吴绍霆上前看了一眼,只见小桌子上摆放了两碗云吞面,不过一碗比较满,另外一碗相对要少得多,除此之外还有一碟油醋泡过的花生,两枚煎得不是很好看的荷包蛋,一盘布置的整整齐齐的乌结糖,以及生菜炒腊肉。虽然分量看上去不多,而且都是非常普通的菜样,不过这么多东西堆放在一起,不得不说真的非常丰盛。

“这些都是你一个人做的?”吴绍霆十分惊奇的笑问了道。想想平日养尊处优的富家千金小姐,竟然在军队前线阵地的简陋环境下做出这么多菜肴,不可不谓是难能可贵。

“当然咯!你们炊事班这边连一个灶台都没有,还是用柴火直接烧饭,真是太落后了。你看看,我的新衣服都被烟灰熏得脏兮兮,一下午可差点没把我熏焦了。炊事班的那个胖班长还跟我抢炒锅用,害得我一直弄到现在。”张小雅一边神采奕奕的抱怨着,一边拉着吴绍霆一起坐下来。

能弄到这样一张小桌子已经算是天大的恩惠,自然不可能再找来搭配的小凳子,吴绍霆与张小雅只好席地而坐。吴绍霆是军人,并不在乎地面上的冰冷,而张小雅穿着厚实的衣服,小夹袄的下摆正好可以垫在下面。

“来,快来尝尝。”张小雅甜蜜的笑着,拿起筷子小心翼翼的把荷包蛋交到了吴绍霆的云吞面碗里。“这个蛋是我最先做好的,因为做起来很简单,只要把油放在锅里加热然后把鸡蛋丢进去就可以了。现在有点冷了,放在云吞面里捂一捂吧。”

吴绍霆看着忙了一整天,但还是一副精神奕奕的张小雅,在这寒冷的户外天气里感到了一股由内而外的温暖。他对张小雅露出了一个笑容,尽量让笑容显得充满真挚。自从一步一步走上新军领袖这个位置之后,他已经怀疑自己的表情和内心是否在故作虚假,这或许是一种疲惫之后的解脱感。

“真是太难为你了,谢谢。也不知道现在什么钟点,不过我还是提前对你说一声新年好。”他有一种普通人的口吻,诚心的说出了这句话。

“你也新年好。快吃吧,你不是一直在等着我给你亲手煮的云吞面吗?”张小雅愉快的说道,她先端起自己的小碗,小口尝了一下自己的厨艺。“呃……我好像忘记发生很么佐料了……”

吴绍霆也拿起筷子夹了一个云吞带着面线一起吞了下去,他发现张小雅果然少放了一样佐料,而且还是最重要的佐料,那就是盐。不过他还是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点着头说道:“我觉得很好吃呀,其实就算没有放任何佐料也还是那么好吃,因为是你亲自做的。”

张小雅听到这里,俏丽的小脸上浮出了几分红晕,她低着头抿嘴痴痴的笑了笑,一时羞怯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过没多久,她忽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原本因为害羞和紧张一直不敢做,不过刚才听到吴绍霆那番话之后,心中立刻鼓起了勇气。她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从桌子下面取出了三根红色的蜡烛,甚至还有一副烛台。

“我听说,点蜡烛吃晚饭才有气氛……”她小声说着,正要把蜡烛一根根放在烛台上。

“千万别点,”吴绍霆认真的打断了张小雅的话,伸手按住了张小雅的手,“蜡烛光会让敌人发现的,弄不好敌人会向这里发炮弹,太危险了。”

张小雅顿时尴尬起来,小脸涨得通红,一时竟不知所措。她拿着自己精心准备的蜡烛和烛台,忘记放了下来,就这样一直拿在手里。

吴绍霆看到张小雅的窘迫,立刻从张小雅手中接过了烛台,放在了桌子中间,然后把蜡烛一根一根插了上去。之后他微微一笑,说道:“不能点燃也无妨,就放在这里,你我想着它们是燃亮着的,相信也别有一番体会呢。”

他虽然这么说着,内心里却有一种深悟,想必张小雅是从洋人那里学来了烛光晚餐这一套,张小雅的心思如果自己还不能明白,那可真的太傻了一些。不过他一直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事,尤其还是在战争胶着之时,根本无法分心想男女之事。

他现在有些困惑,不知道该怎么向张小雅来解释,不过或许什么都不用解释,反正明天张小雅即将离去,一切问题等这场战争结束之后再理会。

张小雅看着吴绍霆摆好了烛台,总算从尴尬紧张的心情中恢复了过来,她抿着小嘴,但是嘴角露出了一个高兴的笑容。

吴绍霆重新拿起筷子,把另外一个荷包蛋夹到张小雅碗里,然后平静的说道:“小雅,你我认识不算短,不仅是朋友,也是生意场上的合作伙伴。你以前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现在却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有些到了年龄的事情,相信你也明白!”

张小雅听到这里,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又是惊奇又是羞怯的看着吴绍霆,她没想到吴绍霆会这么直接跟自己说这样的话,真正是有些始料未及。她极力控制自己内心的慌张,装作不知道吴绍霆的意思,小声的问道:“你,你在说什么呢?”

吴绍霆轻轻的一笑,说道:“如果你愿意,回到广州之后可以等我回来。”

张小雅诧异了起来,一颗小小的心灵几乎跳到嗓子眼里,她已经十九岁了,当然明白吴绍霆这句话的意思。这一刻,她心中又是惊讶又是欣喜,更是一种安心,自己的举动总算让吴绍霆明白了心意。

她喃喃的复问了道:“你是说,让我等你?”

吴绍霆没有任何不好意思的地方,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人之常情,更何况张小雅姿色不差,而且又有张家这么大的家庭背景。他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是的,如果你愿意的话,这场战争结束了,我就回来娶你。”

张小雅胸口波动了起来,她十分高兴能听到吴绍霆对自己许诺,这也是自己不远千里从家里偷偷跑出来,放弃在舒适温馨的家里与亲人共渡除夕夜,来到吴绍霆身边的原因。得到了答案之后,她虽然感到全身发热,可是先前的紧张和害羞反倒消弱了下来。只有等待答案时才会紧张。

“那好,你一定要答应过,不许反悔。”在沉默了许久之后,她终于鼓起勇气说出话来。

“我答应你。”吴绍霆笑道说道,“快吃东西吧,除夕大餐都快冷了。”

张小雅点了点头,然后端起自己的小饭小口的吃了起来,时不时看偷偷看一看吴绍霆,露出开心的笑容。

看着张小雅的笑容,吴绍霆总算觉得在这个世俗的世界里,还保留着一些难得的纯洁。

就这样,两个人在除夕的夜晚单独享用了年夜饭,虽然期间没有多说什么话,不过气氛总算是很愉快。

第354章,不期而遇

除夕夜的前半夜,粤军与北洋军的阵地都很宁静,几乎没有发生任何枪响的事情。

敌我双方似乎都达成了默契,在这个重要传统节日之时,双方休战一天。

不过,即便这是北洋军的想法,吴绍霆却绝没有这么好的心思。他的目的是不择手段消耗敌人,从精神和肉体上双重制造打击,尽一切可能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对于他来说,每年都能过春节,这个节日即便有几千年的文化沉淀,也不过是精神层面的寄托罢了。

凌晨四点整,他整个晚上都没有休息,直接从指挥所掩体来到迫击炮小队所在的阵地。至于张小雅,他特意安排她跟几个随从在大后方的马车上休息,虽然今晚未必能让这个满怀心愿的少女睡得安稳,但始终要以大局为重。

全团所有迫击炮早先遵照命令,已经全部集结在此。一共九门,前后左右间隔五米摆放成三列,迫击炮手和送弹员全部整装待命。几个小时前他们刚刚聚在一起享用了一顿丰盛的年夜饭,此刻投入作战准备也丝毫不含糊。

吴绍霆回过头来向跟在后面的邓铿问了道:“现在什么钟点?”

邓铿掏出怀表借着月光看了一眼,不动声色的回答道:“四点钟过五分钟。”

吴绍霆点了点头,他拿起千里镜向江西军阵地看了过去,对面的阵地一片安静,似乎江西军士兵们都已经熟睡下了。他放下了千里镜,自言自语的说道:“差不多时间多了,七团和八团还在等我们的信号。开火吧。”

迫击炮指挥员接到指令,马上下令炮手各就各位,十八个炮手快速的跑到炮位左右,迫击炮的射角白天时已经校准完毕,而且就算不校准这些天炮轰敌军阵地也耳濡目染、轻车熟驾。片刻功夫的准备,九门迫击炮齐齐开口,只听见“通通通”的迫击炮特殊的击板闷响声,第一轮炮弹擦破了新年的夜空,瞬间坠落在江西军阵地上。

江西军阵地立刻惊起一片呼声,惨叫声、呐喊声、爆炸声揉合在一起,除夕夜和新年的安详气氛就此打破。

没过多久,第七团和第八团阵地同样传来了迫击炮的轰炸声,他们的炮弹落在自己这边正前方的阵地上,长达几里的江西军阵线一下子全部乱成一锅粥。从开战到现在,北线的革命粤军还没有在深夜发动这么具有规模的迫击炮袭击,在这个原本安静和庆祝的日子里,突如其来的炮击着实让人始料未及。

又过了几分钟,江西军的重机枪开始盲目的还击。每当遭到炮击时,没有同样短射程火炮的江西军,只能用重机枪进行毫无力量和准头的火力压制。可是到头来,重机枪的火捎暴露了位置,迫击炮马上调转射角,直接向重机枪的方向十几米之内疯狂投放炮弹。

吴绍霆站在迫击炮阵地的旁边,时不时拿起千里镜,观看着前方敌军在火海中手足无措。每到江西军在无法还击的情况陷入苦战时,他内心都有几分满足感,打仗就是要恃强凌弱、以优胜劣。相信对于所有北洋军将领来说也用同感,他们在凭借兵力数量优势发动大规模强攻之际,看着节节败退的革命粤军,这种盛气凌人的快感必然情不自禁。

炮击进攻了十五分钟,粤军全阵地已经发射了超过三千枚炮弹。迫击炮快速射击的优势展现的淋淋尽致。

站在吴绍霆身后的邓铿看着送弹员把一箱一箱炮弹渐渐搬空,心中不禁有些担忧。他迈步走上前来,对吴绍霆说道:“都督,歇一会儿吧……”

吴绍霆没有回头,只是笑话道:“歇什么歇,我站着又不累。”

邓铿无可奈何,进一步说道:“我是说让迫击炮休息一会儿吧。照这样打下去,不出半个小时咱们的炮弹就都给打光了。”

吴绍霆罢了罢手,满不在乎的说道:“炮弹送过来就是要使用的,不然放在那里干什么?能守就能攻,打完了这些炮弹,后勤部明天还会再送来。我们的交通线可比北洋军发达多了。”

邓铿叹了一口气,依然坚持的说道:“都督,后勤的交通线并不是困难在广州到韶关,而是白沙镇到咱们北线阵地这一段。北洋军在城内战场投入的兵力越来越多,经常有侦察队游走在咱们的交通线上,现在每一次输送物资可没有以前那么容易了。”

吴绍霆知道邓铿只是在提醒和告诫,虽然他现在不想讨论这个问题,可这个问题已经赤裸裸的摆在了自己面前。他沉思了片刻,转过身看着邓铿说道:“省或者不省,炮弹的数量就在那里,迟早都会打完。后勤线现在虽然不再十成十的安全,可是他们每天依然要坚持把物资派送到各个作战区域,你的意见我接受,不过不能因为假设性的困难,而放弃手头上的实际工作。”

邓铿无可奈何,只好不再多说,他也希望后勤队每天都能顺顺利利,可是老天真只站在革命粤军这一边吗?

半个小时后,迫击炮袭击总算结束,大部分迫击炮的炮筒子发烫发热,必须用冷水冷却温度,然后休息一阵等水渍干涸。迫击炮的炮弹还剩下一些,数量不是很多,不过先前的炮击已经有了明显的效果,整个江西军阵地一片乱糟糟,被炮弹点燃的地方火光肆虐,单单目测的伤亡情况也够惨重了。

吴绍霆拍了拍肩膀上的火药烟尘,转过身来千里镜放到了邓铿的手里,然后说道:“行了,剩下的事就交给你,等迫击炮的炮管子冷下来了,要不要继续进攻你自己看着办,我想送给江西军的爆竹和烟花够他们的受得了,新年的第一天还真热闹。”

他说完,返回了指挥所掩体,准备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他相信不用多久大战还会继续,养足精力才是撑下去的重要因素。

可是事情远远还没有结束,大年初一这一天注定不寻常。他刚刚走到掩体大门口,忽然听到东边传来了一阵枪声,起初枪声还算稀疏,仿佛是零星的驳火,可是很快枪声愈演愈烈,甚至连重机枪和手榴弹的爆炸声都夹杂在其中。

“怎么回事?什么情况?”吴绍霆惊疑不定的大声问道。

“都督,那边是第八团的阵地,枪声是从那边传来的,好像第八团发生战斗了。”站在门口的王云连忙说道。

这时,刘永浩也从掩体里面跑了出来,抬头向东边看去,脸色显得十分沉重。他刚要开口说话,可是这时指挥所的电话铃突然想了起来,一个侍从官匆忙跑出来喊道:“参谋长,八团李团长的电话。”

第355章,硝烟中的爱情

刘永浩只好又转身跑回了指挥所掩体内,吴绍霆知道八团那边肯定出了状况,匆匆忙忙也跟着跑进了指挥所。

刘永浩大声对着话筒喊着话:“什么,敌人进攻?是哪里来的敌人?”

吴绍霆听到这里,脸色已经骤变,北洋军的老将果然不是吃白饭,原来北洋军跟自己想到一块去了,就是要利用大年初一的凌晨发动一次突然袭击,趁着军队还沉浸在大年夜的安详之际制造重大的创伤。

片刻过后,刘永浩放下了话筒,趁着脸色对吴绍霆说道:“都督,东边江西陆军第三团昨天已经完成整队,几分钟前向八团侧翼发动进攻。好在咱们刚才也在进攻,兄弟们有所防备,两军正在激烈交战。”

吴绍霆心中可没有刘永浩说得这么简单,他知道北洋军的突袭绝对不会只有一个团,在大年初一要么就不打,要打就会打一场狠的,好歹三十那天已经休息整整一天。他缓缓吸了一口冷气,冷静的吩咐道:“通知全线,做好迎敌准备。不光是我们北线这里的三个团,还有第一师那边也去一份电报。”

刘永浩立刻意识到吴绍霆的意思,他不敢迟疑,连忙安排通讯员去发送电报。

刚刚吩咐下去,掩体外面的西边又传来了枪声,渐渐如同东边一样,变得越来越激烈。

指挥所内的所有军官都明白,第七团也遭到了进攻。看来北洋军在这个凌晨果然要来一场凶狠的进攻。所有人不敢怠慢,该调度的调度,该通讯的通讯,因为通讯线路繁忙,一些军官还亲自跑出掩体,到阵地上传达提高警惕的命令。

电话铃再次响起,这次吴绍霆亲自抓起了电话问道:“我是吴绍霆,什么情况?”

“都督,第七团遭到进攻,敌人的数量起码有两千五百人,大概四个营以上。我们侧翼的阵地都快被包围了,这边的情况十分危急,迫击炮的炮弹不够用,可能再过半个小时侧翼阵地就要丢。”话筒另外一边传来孙继直急促的声音,背景声中还夹杂着周边指挥人员焦急的大吼大叫和炮弹爆炸的声音。

“敌人还是前几天的南征军第五团吗?”吴绍霆故作镇定的问道。

“不清楚,湖南第五团这几天几乎没动静,情报处也没有搜集到确切的情报。不过现在看来敌人不止一个团的兵力,最起码还附带一个步兵营,他们火力很猛,还有几门直射炮在炮击,我们阵地上只有迫击炮,没办法压制敌人的大口径炮火。”孙继直回答道。

“你现在给我坚守住侧翼阵地,绝不能有失,我会尽快安排增援火力。”吴绍霆几乎没有思索,立刻下达了指示。

“明白,支援要快,我尽量撑住。”孙继直说道。

“另外,马上派侦察兵出去,找到敌人炮兵的位置和集结点,把坐标传给第十炮兵团,让炮兵团进行火力反制。”吴绍霆又说道。

“我知道了。”

电话挂断之后,吴绍霆马上把刘永浩找来,对他说道:“赶紧调两个连,带一挺重机枪去七团那边。七团那边受到的火力很严重,必须派增援火力。另外给盯好北面的江西第二旅,说不定这次突袭是协商之后的行动,北洋军又要打一次三面合围的大进攻。”

刘永浩听到这里,脸色十分难看,北洋军第一次三面合围的进攻就是在十六日下午,那一天虽然把阵地防线坚守了下来,可是同样付出了极其严重的代价。而且在最紧要的关头,正是因为第三师师部赶来增援,才在一定程度上挽回了局面。如果现在北洋军再次发动三面合围,北线还能从哪里找到援军?

吴绍霆见刘永浩凝重着神色不回话,马上厉声的催促了一句:“你还愣什么,赶紧去呀。”

刘永浩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赶紧道歉一声,然后匆匆去执行命令了。

其实刘永浩心里的担忧,吴绍霆同样也有所意识,十六日那天发生的三面合围进攻,他是亲自经历过,当时为了稳住阵型连自己都带着刺刀上阵。十六日的合围规模还算有限,当时进攻东、西侧翼的北洋军还没有一个团的兵力,仅仅是协助江西第二旅牵制火力罢了。

可是今天单单进攻两个侧翼的兵力已经超过了一个团,如果正面的江西第二旅再次发动总攻,这一仗几乎不用再打下去了。

不过在吴绍霆心中还有几分侥幸,如果正面江西第二旅确实准备发动三面合围,那十几分钟前他安排的炮轰岂不是正好打在准备进攻的江西军士兵身上?虽然开炮之前他用千里镜进行观察,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可往往发动突然袭击之前,部队总会尽可能最好隐藏的工作,不至于提前暴露,给敌人留下防御的机会。

他现在很希望自己刚才的炮击恰到好处,要不然今天这一仗真的很难了。

二十分钟过去了,指挥所通讯处依然是在接听第七团和第八团的战况汇报,至于北线江西第二旅还在努力抢救刚才迫击炮点燃的几处大火,根本没有派出部队配合两翼的进攻。

这个情况总算让吴绍霆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先前的一阵炮击果然打了江西第二旅一个措手不及,江西军迟迟不进攻,对两翼进攻的友军越是不利,相反对粤军来说则越是有利。

吴绍霆没有掉以轻心,仍然要求教导二团前沿较强警戒。

这时,指挥所掩体门外传来了张小雅的声音:“我要见吴都督。”

一个警卫兵为难的说道:“张大小姐,现在发生了战事,指挥所里面忙得不可开交,吴都督正在指挥作战,您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张小雅有些不情愿,不过并没有刁蛮的放小姐脾气,反而好言相求的说道:“求你了,你进去告诉吴都督一声,说不定他有空见我呢?如果他说没空,我自然不会再叨扰。”

警卫员一阵无可奈何,面对一个小美女的央求,而且与吴都督还有特别的关系,自然没办法坚持拒绝。他叹了一口气,说道:“那好吧,您先在这里等等。”

说完,大门的门帘被掀了起来,警卫兵刚要迈步走进来。

吴绍霆正好站在大厅中央,立刻对警卫兵说道:“你让她在门口等一会儿,我稍后就出去见她。”

警卫兵又退了出来,把吴绍霆的话转告给张小雅。张小雅听说吴绍霆没有赶自己走,心中已经很满足了,她就在门口安安静静的等着。

吴绍霆听完了邓铿汇报最新战况,做了相应的安排,然后快步走出掩体。

来到门外,只见张小雅正搓着两只小手,缩着肩膀来回踱步,凌晨的天气寒意甚重,对士兵们来说不算什么,可是对这位经常处于优越生活环境的千金小姐就不一样了。

吴绍霆走到正背身的张小雅身后,轻声提醒了道:“你找我?”

张小雅立刻转过身来,此时此刻她的小脸上满是忧虑和担忧,不过在看到吴绍霆之后,这种表情渐渐消散下去。她连连的点了点头,细着声音说道:“吴震之,我,我刚才被大炮的声音吵醒了,不过……不过你没有派人来叫我,我知道这里肯定没危险,可是,可是现在好多枪声,我,我有些担心。”

吴绍霆微微笑了一笑,说道:“既然你知道,只要我没派人找你让你尽快离开,那就表示这里现在还算安全,你不用太担心。如果你实在害怕的话,我现在可以派人把你送到白沙镇,等天亮了你就可以乘船返回广州了。”

张小雅赶紧摇了摇头,急切的说道:“我不是担心我自己,我……我是担心你……”

吴绍霆怔了怔,奇怪道:“你担心我做什么?”

张小雅心里叹了一口气:我怎能不担心你,万一有什么事,你对我的承诺该怎么兑现呀!她微微低下了头,显得有些低落,弱弱的说道:“昨天下午我在炊事班帮忙时,听炊事班的士兵们说到关于震之的事情,前几天敌人进攻,你这个大都督亲自提枪上阵,结果肩膀和腿都有受伤。前天晚上你们打突袭,一个师长还受了伤。我,我当然担心你了……”

吴绍霆看得出来张小雅的这番话是发自内心,他很感动,有这样一个时刻关心自己的人在,人生总算能有一番期盼了。他故意呵呵的笑了起来,轻松自如的说道:“傻丫头,这事就不用你太操心了。我做事自有分寸,就算有危险又如何,你看我还不是照样站在你面前?”

张小雅眼圈有些发红,仍旧十分焦虑的说道:“我觉得我很没用……”

吴绍霆看着张小雅的样子,更加疑惑不解了起来,连忙问道:“你在说什么呢?为什么要这么说?”

张小雅叹了一口气,低着头就像是一个犯错的小孩子,自责不已的说道:“我觉得我忙不上忙,什么忙都帮不上……我以为我从广州带着车队送年货到这里,可以让你跟战士们吃得好一点,哪里知道我带的东西根本不够。昨天我看到炊事班的几个士兵,只能一起喝一瓶果汁……我很难过,我觉得我非但没帮上忙,反倒还添乱了。“

吴绍霆感受到张小雅的一颗真心,他忍不住上前拉住了张小雅的两只小手,这两只小手很冰凉,让自己不禁又生出了一股怜爱。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认真的说道:“小雅,你千万不要想这么多,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能力范围,你并不是没帮上忙,要知道士兵们的军饷和物资,每一分钱里面都有张盛霆公司的贡献。你经营果汁公司,每年收入都有一部分贡献给军政府财政,这就是在帮大忙了。”

张小雅还是没有抬起头,她的小手在吴绍霆的大手里微微颤抖着,她弱弱的说道:“以前我想干一番事业,是希望能成为像四伯父那样大名鼎鼎的商人,名垂青史、扬名立万,更能受人尊敬。可是这些年我才发现,我已经改变一开始的初衷,只是想默默的经营果汁公司,好好的帮上吴震之你。也许我能赚钱资助军政府财政,可是现在摆在我面前的不是这个问题,而是……而是战争会死人,我不想让你出事……”

一颗晶莹的泪水从美丽温柔的眼眶里滑落,滴落在吴绍霆的手背上,同时也滴落在吴绍霆心间深处。

吴绍霆真真切切感受一个爱着自己的女人就站在面前,他以前虽然有所察觉张小雅对自己的态度,可是却从来没有像此时此刻这样打动自己内心。爱情是对对方的无条件付出,张小雅的话不仅是一种关心、一种担忧,更是一种深沉的爱意。这个原本有志气有梦想的女孩,为了爱情可以改变自己的追求,已经是人性最大的付出。

人们常说梦想和追求是一个人最宝贵的品质,为了爱宁可改变最宝贵的品质,这足以说明爱的深刻和认真了。

吴绍霆不在乎身后正看着的警卫兵,轻轻的将张小雅楼在了怀里,而张小雅终于贴在吴绍霆宽阔的胸膛上小声哭了起来。他伸手在张小雅背上轻轻拍了拍,叹声说道:“我明白你的心了,你放心,我对你的承诺绝不会食言。现在听我的话,不要多想,好好回到马车去休息,好吗?”

张小雅努力的点了点头。

吴绍霆与张小雅分开后,他派王云送张小雅回到马车。张小雅每走几步都会回头看吴绍霆一眼,流露出几分依依不舍的关心。

第356章,碰巧

江西第二混成旅旅部在这个时候电话和电报不断,通讯处的工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有繁忙,接线员恨不得分身成三头六臂,又或者有神奇般的反应速度,把各个线路都在第一时间衔接好。电报员的手指都有快要断裂的感觉,收的电报很多,发出去的电报更多,大脑都块要抽搐过去。

唐文景把侍从官仓促整理的好电报单子又细心整理了一遍,然后健步如飞的从通讯室出来,来到指挥大厅。此时的指挥大厅不比通讯室好到哪里去,侍从官、参谋官和其他各级军官忙碌的窜来窜去、进进出出,凌晨原本是寒冷的,每个人的额头上却大汗淋淋。

唐文景穿过人群,来到坐在地图台后面的唐天喜面前,沉了沉气,满是无奈的说道:“旅座,三团那边……打算撤退。”

尽管唐天喜老成持重,可是几十分钟前发生的事情,还是让他乱了阵脚,整个人情绪已经到了沸腾的地步。他极力控制的情绪,越是在混乱的时刻,自己这个领军人物越是不能乱。只是内心的震怒和气氛早就到了一定程度,也不知道能控制到什么时候。

“告诉他们,让他们在坚持十五分钟,我军一定会派出部队响应合围决战。”唐天喜冷森森的说道,他略微发福的脸上已经有许多斗大的汗珠。

“旅座,不是我冒犯,二十分钟前咱们已经这么回复了,只怕三团和南征军那边真的撑不住了。”唐文景硬着头皮,叹息不已的说道。

“他妈的,我怎么知道咱们准备发动进攻的时候粤军会突然大规模炮击?你说,咱们军中是不是有内奸,让粤军那边知道咱们凌晨四点发动合围大决战的计划?你相信这是巧合吗?这是巧合吗?”唐天喜终于爆出了出来,他从座位上霍的站起来,冲着自己的侄子嘶吼的说了一堆话。

唐文景低下头,一副委屈和为难的样子,他也对这件事十分纳闷。

第二混成旅在前半夜已经做足了工作,佯装欢庆除夕夜,士兵欢欢乐乐守岁过年。十二点刚刚过时,唐文景还亲自观察过粤军阵地,发现粤军阵地也是一片喜庆的气氛。本以为到了凌晨四点这个时间段,粤军应该全部放松戒备,正是出击的好机会。

南征军四个营、江西陆军第三团都做好了准备,第二混成旅各部也整装待发。偏偏在这个时候,粤军阵地发来炮弹,一阵猛烈的轰击,在战壕里待命准备冲锋的江西军士兵立刻遭殃。直到整个前沿阵地还是一片混乱,将士死伤无数,真正的白白牺牲了这批人。

唐天喜刚才的震怒,让大厅里行色匆匆的所有人都停止了下来,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投了过来。在场有不少军官是跟随唐天喜从北京调过来的老部下,这些年他们从来没见过唐天喜失态到如此地步,往日的挫折对于唐天喜来说只会一笑置之,显出真正的大将气度。不难想象,今天的情况已经严重到不可言喻的地步。

唐天喜注意到周围部下们诧异的目光,他沉默了几分钟,随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平息了心头上的怨气,随后挥了挥手,大声的说道:“都愣着干嘛,还不去做事?“

众人不敢怠慢,立刻恢复如初,大厅再次忙碌了起来。

唐文景等了一会儿,小心翼翼的上前问道:“旅座,那现在该怎么办?”

唐天喜咬着牙说道:“你现在不要管通讯室的事情了,马上去前线,把所有能抽调出来的部队重新整队集合,十分钟之后开始向粤军进攻。”

唐文景有些惊讶,连忙说道:“旅座,刚才粤军的炮击把咱们的冲锋队炸得够呛,现在抢救伤员都忙不过来,哪里还有多余的兵力组织进攻呀!”

唐天喜瞪了自己侄子一眼,冷冷的说道:“我第二旅全员有五千多人,算是了区区千余人难道就找不到其他战斗力了吗?前线兵力不够,就把预备队给我调上来,总之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十分钟之后必须冲锋。”

唐文景呆了呆,他知道伯父是真的急了,甚至还有乱阵脚的嫌疑,现在把组织进攻的任务一股脑全部推到自己身上,这不是摆明要让自己背黑锅吗?十分钟之后必须发动进攻,就算他的速度够快,向长达好几里的全线阵地下达命令都不止十分钟的时间,更何况在这之前还要把前沿坑道的伤员清理出来,才能有冲锋的准备路线。区区十分钟时间能做什么?

“旅座,就算把预备队调出来殊死一搏,我们也不可能在十分钟这么短的时间发动进攻,匆忙翻出阵地冲锋,只会造成队列散乱,到时候损失会更加严重呀。”他哎声叹息的劝说道,希望能改变唐天喜的心意。

“现在箭在弦上,由不得我们不发。这次行动是我亲自向李司令请示,李司令好不容易跟湖南的南征军达成协商,现在东翼和西翼已经交上手,身为主攻部队的我们却没有发兵,这个责任我背负不起。”唐天喜咬牙切齿的说道,虽然他极力保持着语气很正常,但是额头青筋暴起,可见心血的激烈沸腾。

“可是这么做有可能会让我们伤亡更加严重,甚至危及整个北线一蹶不振,到时候粤军说不定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呀!”唐文景再三强调道。

“我知道,但是如果我们打得够好,天亮之前照样能一举突破粤军北线阵地。摆在我们面前只有这两个选择,要么按兵不动,让东西两翼的友军白白牺牲,我在李司令面前再无话事之颜面;要么放手一搏,咱们扭转整个局势,一战告捷,打破整个韶关的困局。”唐天喜铿锵有力的说道,纵然他现在气焰不浅,可是依然做出了详细的判断和分析。

唐文景听完伯父的话,心中总算有所感悟,在他看来唐天喜这次并不算是完全乱了阵脚,而是准备做破釜沉舟的一搏。虽然他个人不喜欢冒这样的风险,毕竟自己前途刚有起色,安安稳稳、无功无过的拿下这场战争,好歹是积累一番资历,迟早会有出头之日。可是他显然没有选择的余地,唐天喜是下足了决心,只能硬着头皮执行这项命令。

“我明白了。”他叹了一口气,说完这句话之后,转身快步走出了指挥所。

直到二十分钟后,江西第二混成旅才派出部队,翻出战壕向粤军阵地发动冲锋。这些部队零零散散,在冲锋时都没能保证整齐的兵线。唐文景没有办法,他只能遵照命令在最短时间内组织进攻,所以找到一支连队就立刻推上了前线,断断续续的小队一个接着一个上阵。

江西军发动的冲锋没有任何声势和规模可言,先前粤军的炮击已经重创江西军的士气,现在又要仓促进攻,每个上阵的士兵都认为自己是被推上了断头台,明摆着是在喂粤军的子弹。尤其是第一个连队爬出战壕时,发现整个战场上只有自己这一支小队在冲锋,左右阵地没有第二支小队配合,之前积累的勇气一下子全部垮了,只能闭着眼睛等死。

第一支小队上阵隔了好几分钟,第二支小队才跟了上去,可是这个时候第一支小队差不多被粤军重机枪全部打倒在地。

就连坚守前沿阵地的粤军都感到纳闷,江西军这是在做什么?嫌战壕里面人太多,派一支小队来送死吗?

面对江西这种几乎没有强度的进攻,粤军根本不慌不忙,重机枪对着跑动的人影一梭子扫过去,就算子弹打完了都能好整以暇、慢条斯理的更换子弹。至于普通士兵则更加悠闲,翘首以盼等着江西军慢慢接近,然后架起枪来仔细瞄准点射,连排列射击都省了。

江西军白送了差不多两支小队,直到十多分钟后,总算发起了全线进攻。唐文景从后方调来预备队,把预备队一次性全部投上了战场,与先前零散的冲锋队衔接上,如同一层浪花一般向着粤军阵地席卷而来。

粤军看到敌人势头渐渐凶猛起来,所有人都不敢怠慢,重机枪和步枪疯狂的喷出火舌。

第七团和第八团为了应付侧翼的敌人,把剩下的迫击炮炮弹打光,教导二团也在这个时刻调出了迫击炮,毫不客气的一轮炮轰,将所剩无几的炮弹全部用上。

第357章,双喜临门

邓铿放下电话,神色焦虑的跑到指挥厅,找吴绍霆之后对他说道:“孙团长刚才来电话,六团那边的情况很不好,两面遭到夹击,侧翼阵地快要丢了。”

吴绍霆正在瞭望口附近,仔细观察着正面战场上江西第二混成旅的情况,他沉思了一会儿,随即问道:“教导二团这边还有没有可以调动的兵力。”

邓铿有些诧异,连忙说道:“都督,我们已经派了两个连的援军了,就算还有部队可以调用也必须留作预备队,谁知道北洋军这一仗要打多久,要是没有替换的部队,累也把我们累死了。”

吴绍霆淡然笑道:“放心,这场仗打不久。你看看江西军冲锋的阵势,全部都是虚架子。一开始他们开派了孤零零的两支小队打头阵,这两支小队才是江西军真实情况的写照,队列散漫,士气不振,冲锋的步伐迟缓。”

邓铿听不明白吴绍霆的话,奇怪的问道:“都督,您到底是什么意思?”

吴绍霆畅快的说道:“我的意思是,江西第二混成旅现在派上来的就是他们的预备队,四点钟我们的炮击,已经把他们准备冲锋的部队全部炸翻了。只要我们消灭了眼前的敌人,江西第二混成旅再也没有后续的兵力补充,咱们北线的战斗很快就会扭转局面!”

他说完,脸上渐渐浮现了难以抑制的兴奋之色,因为他在一次巧合之下完成了对江西军的重创,不得不说连老天都在眷顾革命粤军。

邓铿立刻明白了吴绍霆的意思,虽然他还是有几分担忧,毕竟现在还在激烈交火,战事并没有结束,可是重创江西军的事实在他胸口埋下了一股底气。

“都督,你真的要派援军过去?”他确认的问道。

“再派一个连过去。告诉孙继直,务必跟我坚守下去。现在我们不是在和敌人拼实力了,而是在拼毅力,谁能在这种压力下坚持到底,谁就能笑到最后。”吴绍霆果断的说道。

“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安排。”邓铿马上转身出去了。

等到邓铿离开掩体,吴绍霆又回过头向地图台这边的刘永浩问了道:“老刘,刘耀汉那边撑得住吗?”

刘永浩说道:“二十分钟前李耀汉来过电话,他说目前还守得住。因为他侧翼的江西第三团已经露出撤退的苗头了。”

吴绍霆欣喜的说道:“好的很,江西陆军第三团一旦撤退,这一仗就算结束了。”

他知道江西陆军第三团还会坚持下去,因为他们撤退下去之后,这次合围作战的黑锅肯定背定了。不过这只是时间问题,江西第三团既然心有退意,随着战事的僵持不下,损失越来越严重,最终还会选择撤退。毕竟对于东翼、西翼的两路部队来说,他们都有理由撤退,这个理由就是江西第二混成旅未能按时发起总攻。

北线的战事愈演愈烈,可是战斗局面依然还在僵持之中,除了粤军第七团陷入一定困局,教导二团和第八团依然能稳住阵势。在正面战场冲锋的江西军大部队被遏制在半途,他们只能躲避在尸体堆后面,慢慢向前推进。

虽然北线的枪火越来越密集,原本安静的韶关城再次苏醒了过来。其他战争陆陆续续也发生交火,有的地方是零星的小打小闹,也有的地方是在黎明时分发动强攻。

辛卯年的第一天注定不能安宁,硝烟和枪炮声算是给新年的第一份贺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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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湿淋淋的大年初一总算迎来了白昼。清晨的露水沾湿了万物,如果剔除空气中飘浮的硝烟味,这个早晨会让人们感到十分惬意。韶关城的枪声依然没有停息,好几个地方交火的状况还是那么激烈。不过在北面的作战已经彻底结束,除了凌晨时分枪炮留下的烟尘,还有隐隐约约伤员的惨叫声,整个战场看上去仿佛陷入了凝固。

吴绍霆已经从指挥所掩体走了出来,他站在掩体外面的山头上,也就是昨天与张小雅一起共渡年夜饭的地方,身后跟着刘永浩和邓铿还有几名警卫员。他拿起千里镜向战场上看了一眼,从十一日到今天,虽然只有短短八天的时间,不过却让人感到好似渡过了八个月。

在这几天连续作战里,战场上留下了数不清的尸体,大部分都是江西军的士兵。至于粤军阵亡士兵的遗体,全部安置在战壕后面。如果两军尸体堆积在一起的话,只怕将会是一幕十分惊人的场面。

“士元,咱们总算守住这里了,江西第二混成旅已经元气大伤,我敢打赌未来十天之内都不会有任何进攻力量。而在这十天的时间,我们能做的事情可不少呢。”吴绍霆脸上带着几分难得得意的笑容,镇定自若的说道。

“不过我想北洋军肯定不会罢休,就算折了一个旅,后面还有其他作战部队可以替换。”回话的不是邓铿,而是刘永浩,他表情很平静,看不出打了胜仗之后的喜悦。

六点过一刻时,江西陆军第三团终于坚持不住选择撤退。这个消息影响了三面合围全军的作战步伐,没有多久湖南南征军也撤退下去。江西第二混成旅没有后续兵力,继续消耗下去只会亏血本,于是唐文景果断放弃这次进攻。到了七点整时,战事基本结束,北洋军第二次三面合围再次宣告失败。

对于刘永浩来说,这是一次局部战场的胜利,可是整个韶关战役并没有结束,北洋军手里依然还有可用的筹码。

吴绍霆再次笑了起来,这次他笑出了声音,说道:“老刘,这一仗咱们已经是赚大了。现在只等何敬之的特别行动队,如果他们能完成任务,咱们可以一举打垮北洋全军的士气,甚至还有可能打垮北京的底气。就算何敬之不幸失败了,今天这一仗也足够让云公在北方谈判桌上争得几分脸面。这场战争迟早都是要结束的!”

刘永浩看了一旁邓铿一眼,想要理解邓铿的意思,不过邓铿不动声色,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让人看不透。他不是不相信吴绍霆的话,只是觉得单纯依靠跟北方和谈来结束战争,多多少少不可靠,而在正面战场上粤军也没办法击溃数量众多的北洋军,摆在广东面前的终究还是一场困局。

吴绍霆收拾了一下心情,侧过脸对邓铿说道:“士元,你等下安排人送张小雅去白沙镇。另外,打听一下莫师长的情况怎么样了。都过去两天的时间,好或者歹都得有个消息才是。”

邓铿点了点头,马上说道:“我这就去办。”说完,便转身返回指挥所。

刘永浩不再多想现在战事的问题,反正眼前拿下了一场胜利,总算可以缓一缓北线吃紧的情况,更何况他也十分担忧莫擎宇的伤势,真希望邓铿能带来一个好消息。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北洋军全体攻势仿佛让南方春天的温暖软化了下来。北线在这两天里几乎没有发出一声枪响,而韶关其他战区也只有零星的驳火,或者一些小规模的侦察兵遭遇战。经过大年初一江西第二混成旅的重大创伤之后,江西军全军士气都受到了波及。

尤其是从十六日到二十日这五天时间里,无论是南征军还是江西军,莫名其妙损失了超过五十人的前线指挥官,大部分是排长和连长级别,也有一些不走运的营长或者参谋官。不仅如此,好几支独立部队的通讯系统也遭到打击,严重影响了高级至基层的指挥系统。

北洋军经过总结后,知道粤军有专门刺杀军官和打击重要设施的狙击部队。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从粤桂战争到粤北战争前期,北洋军早就通过情报以及亲身体验,知道了这支特殊兵种的存在。

可是摆在他们面前的问题没有任何改进,北洋军根本没有反狙击的训练,就算有这一套训练在短时间之内也无法达成。敌人的神枪手神出鬼没,还是在广东这片熟悉的土地上,让人防不胜防。

开战到今天,粤军狙击手甚至还出现一个狙击兵在三天时间内干掉小半个连队的案例,至于利用狙击兵拖延行军速度的情况多不胜数。

北洋军虽然在兵力上多于粤军,可是十几天的时间损失大部分经验丰富的士官和低阶军官,让很多作战部队陷入困境。不得不停止进攻,花工夫调整全军的状态和士气。

初二和初三这两天,对于粤军来说应该是反攻的好时机,可是经过这几天高强度的作战,粤军损失的情况也极为严重,与其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拼命,还不如也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

初四这天早上,吴绍霆教导二团后方新修筑的指挥所掩体里睡觉。邓铿在团部指挥所掩体接到一通第一师师部打来的电话,立刻欣喜若狂的跑到新指挥所,把吴绍霆叫醒过来。

“都督,都督,好消息,好消息。”邓铿急急忙忙的大叫道。

吴绍霆睡得太沉,被这大叫声惊醒过来,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怔怔的盯着邓铿,足足过了十几秒钟,他才不冷不热的发问道:“什么好消息?”

邓铿大笑着说道:“何敬之回来了,他们回来,凌晨五点钟时到的韶关,现在正在第一师师部,刚才李副师长亲自打来电话通知这件事,他还问都督您是现在过去,或者派人护送何敬之过来?”

第356章,活捉萧耀南

吴绍霆飞快的反应过来,一下子从木板床上坐起身来,先前睡眠不足的呆滞状态一扫全无,仿佛打了一剂吗啡似的,整个人竟然变得活力十足。他抓着邓铿的袖子,大声的问道:“何敬之回来了?萧耀南呢?抓到了吗?还是直接杀死了?”

邓铿点着头说道:“抓到了,真的抓到了,他们竟然把这件事办成了!现在萧耀南正被关在第一师师部,李副师长说他们派了一个连的人看着萧耀南,绝不会出任何差池。”

吴绍霆霍的从木板床上跳到地面上,不顾冷冰冰的地板,两只手狠狠的击打了一下,大喜的说道:“好极了,真是好极了,何敬之竟然完成任务,我早说过这人是人才。快,我们现在就去第一师师部。”

十分钟后,吴绍霆简单的洗漱打理了一番,邓铿已经备好了战马,王云则集合了警卫队。吴绍霆从新指挥所前往团部指挥所,刚刚走进指挥所掩体,准备向刘永浩交代接替坐镇指挥的命令,没想到刘永浩先一步迎了上来。

“都督,刚才来了一通电话……”

“我早知道了,何敬之把萧耀南抓回来,你别告诉我士元还没告诉你这个消息。”吴绍霆哈哈笑着说道。

“不是,都督,那是上一通电话,就在一分钟前白沙镇打来电话,后勤部的战地医院说莫师长醒了。”刘永浩哭笑不得的说道。

“是吗?太好了,今天真是双喜临门了。”吴绍霆笑的更欢快了。“老刘,你辛苦点先留在这里坐镇,我现在先去一趟第一师那边,我要好好看看南征军前敌总司令有何等的落魄。”

“都督放心去吧。”刘永浩也难得的露出了笑容,何应钦抓到了萧耀南,莫师长也顺利渡过了危险期,韶关战役总算要看到尽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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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教导二团阵地离开,吴绍霆、邓铿和王云以及两个排的警卫队,骑着马穿过韶关城。

这是吴绍霆到达北线之后,第一次在白天走过这个熟悉的城市。然而经过小半个月的艰苦鏖战,这座昔日繁华的大城市,现在已然是满目疮痍。大炮轰击过后的楼社屋檐变成了废墟土砾,地面上到处可见尸体,一些坍塌的房屋下面还露出半截尸体,马蹄每一步都能踩到沾染各种污渍的弹壳。

吴绍霆暗暗叹了一口气,这个年代的广东省能拿得出手的城市不多,而韶关这座咽喉重镇遭到了破坏,只怕战后重建是一项十分艰巨的任务。

北郊到第一师师部直线距离不超过二十分钟路程,只是如今城中有一部分已经沦陷,路线不得不迂回很远。足足行进了五十分钟,总算来到西城战区的后方。第一师第一团和湖南团驻守在西区,士兵们只在一些宽阔的道路上用沙袋堆筑掩体,大部分防线还是就地取材,在空旷的楼房和废墟之中设下埋伏。

师部在城中江岸边的一栋还算完好的二层大宅里,靠近江边可以在海军的火力掩护之下,敌人就算企图直捣黄龙都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李济深带着师部警卫队在路口接应,吴绍霆下了马跟着李济深走进大宅院。一路上李济深神采奕奕说着何应钦的事,吴绍霆也很有兴趣先听一听大概内容。过了大宅院的前堂,来到中堂,这里被改成了指挥所大厅。许久不曾相见的韦汝聰正站在门槛前面,带着几分疲惫的笑容等候吴绍霆。

吴绍霆上前与韦汝聰握了握手,大家寒暄了一阵。吴绍霆说了一些勉励第一师作战辛苦之类的话,之后跟着众人来到指挥所大厅,与第一师师部的各级官员见了面,又说了一些寒暄的话。罢了,韦汝聰引着吴绍霆来到后堂休息室,先请吴绍霆在这里消息一下,然后通知侍从官去把何应钦请来。

趁着这个空闲,韦汝聰叹声对吴绍霆说道:“都督布置的任务果然独树一帜,萧耀南现在被我们俘虏下来,前几天都督又在北线打了一场硬仗,看来这场战争是时候收尾了。”

吴绍霆笑道:“是啊,咱们粤军打了快有七个月,该好好休整一番了。幸运的是,咱们将带着胜利的光环休整,至于北方的人马,就让他们像丧家犬一般滚回去吧。”

休息室内的众人听到这里,都哈哈笑了起来,笑容很真实,鏖战到今天每个人都不容易,可总算是熬到头了。

韦汝聰叹息一声,说道:“这一仗最大的功劳莫过于吴都督你的亲自背上坐镇了。”

吴绍霆沉思片刻,故作疑惑的说道:“我来韶关才十天时间,之前的南雄战役和对付南征军的战斗都是你们这些前线指挥官在负责,算功劳也要从你们开始。”

韦汝聰微笑道:“都督你太谦虚,粤北前期的作战不过是预热,我们这些人也只是做了本份职责罢了。韶关战役才是决定南北定局的最终一战,原本我们粤军一直处于劣势,所有人几乎都看不到希望。可偏偏在士气最低落之时,都督您亲自北上,而且还是直接去最危险的北线坐镇指挥,一举稳定了军心并且扭转了士气。”

一旁几个第一师的军官纷纷点头称是,李济深和邓铿也露出了欣荣认同的表情。

韦汝聰顿了顿,接着又说道:“再说都督您也亲自指挥了好几场大作战,北线的情况我们第一师这边都是心知肚明,全线阵地已经遭到北洋军的三面包围,北洋军发动了两次大规模的合围进攻,在都督亲自指挥之下,竟然成功坚守,并且反而还重创了敌军,为咱们扳回局势奠定了重要基础。”

吴绍霆哈哈笑了笑,一边晃了晃手,一边说道:“韦师长这番话虽然是事实,不过话说回来,如果粤北前期作战是各位指战员的本份,那韶关北线的亲临坐镇也是我吴某人的本份,既然都是本份之内,自然要公平看待了。”

韦汝聰哂笑道:“吴都督还是没有变,以前是谦逊,如今也是谦虚,是我革命粤军上下仿效学习的典范。”

第357章,复制格里芬行动

众人都很明白,如果吴绍霆没有北上坐镇,革命粤军也不会有埋怨之心,就算战事失败大家只会认为是实力不济。可是大家现在更加清楚的认识到,他们的吴都督不是一个普通人,最起码不是只求一劳永逸的庸人,为了争取最大胜利,可以放弃新年夜的安详,也可以不顾自身的安危,与士兵们同甘共苦、同舟共济,这才真正值得尊敬和追随的领袖。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一声中气十足的喊声:“报告!”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何应钦笔直的站在门口,他身后还有另外几个参与行动的军士,不过人数好像少了一些。

吴绍霆立刻站起身来走了过去,韦汝聰、李济深、邓铿等人也匆匆跟在后面。他快步跨过门槛,来到何应钦面前,没想到才短短几天的时间,这些执行特别任务的成员们竟然活生生瘦了一圈。

不等吴绍霆开口,何应钦用他那只半残废的右手向吴绍霆敬了一个军礼,郑重的说道:“报告军座,教导二团测绘官何应钦顺利完成任务。”

吴绍霆原本早有一些话要说出口,不过这个时候他全部放弃,稍微退后一步,庄重的向何应钦还了一个军礼。跟在吴绍霆后面的众人,也都齐齐的举手敬礼。

高级军官集体向下级庄重的行礼,只怕这也是革命粤军军史上的第一例。

何应钦表情肃穆,可是情绪却激动万分,一部分是因为自己神奇般的完成了这次看上去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另外一部分则是面对都督为首,师部长官其后的隆重回礼。他之所以坚决执行这次任务,正是因为荣誉心的驱使,如今得到这么多高级将领认可,已经是得偿所愿、无怨无悔了。

“何敬之,真是辛苦你们了。不过……兄弟们好像没有到齐呀。”吴绍霆沉重的问道。

“回都督,通讯官李王成,士官王少涵,列兵吴二雄三人,在执行任务时不幸牺牲。”何应钦悲愤的回答道。

“李王成应该是黄埔四期的吧。”吴绍霆脸色流露出伤感,叹了一口气后说道。

“是,这是他的黄埔军官俱乐部徽章。”何应钦伸出了左手摊开,将一直捏在手心的一枚藏青色铜制徽章展现了出来。

吴绍霆郑重的接过了徽章,摊开在手心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这枚徽章材质还很新,只是正面沾上了几丝早已干涸的血渍,可以想象牺牲的李王成是刚刚加入军官俱乐部不久的成员。他沉重的叹了一口气,神色颇为惆怅,“牺牲”这两个字对于任何人都是无比的沉重,尤其是在胜利的临近点上所付出的牺牲,更应该值得尊敬和纪念。

“这些兄弟我是不会忘记的,一切抚恤必然从优处理,而他们的名字也一定会雕刻在纪念碑之上。”他缓缓的说道,表情显得十分肃穆。

“都督只要能记得他们,这已经是最大的光荣了。”何应钦哽咽的说道。

“不,他们必须让全广东乃至全国人民都铭记在心,虽然粤北战争是一场内战,可是这些牺牲的将士都是为了匡扶共和民主的大旗,我中华五千年未有之变局的青书上,一定不会缺少他们的笔墨。”吴绍霆庄严的说道。

“我代表牺牲的兄弟,多谢都督。”何应钦红润着双眼,感慨万千的说道。

“来,你们都进来坐,好好跟我说一说到底是怎样完成这次特别任务,这可是不折不扣的英雄事迹,也必将成为中国军事史上一次首开先河的战术。”吴绍霆调整了一下情绪,拉着何应钦的手走进了休息室。

休息室不算小,这些特别行动队的队员都坐的下来。

吴绍霆与韦汝聰、李济深等人相继落座,然后仔细听取了何应钦的描述。事实上何应钦在返回韶关之后,已经把他们小队的行动过程详详细细的告诉了韦汝聰。对于韦汝聰来说,自然也十分好奇和惊喜这次成功。现在何应钦虽然又讲了一遍,不过韦汝聰依然不厌其烦的耐心聆听。

何应钦这次行动的前期步骤都是在吴绍霆预料之中,他们换上北洋军军服之后,很轻松的穿过了敌人阵地,甚至还在敌人后勤部混了一顿晚饭。经过三天的行程,他们总算来到南征军前敌司令部所在的乐昌县。

进城很顺利,只是在进入南征军总司令部时出现了一些问题。南征军最近发现广东都督府特勤处的外派间谍越来越猖狂,为了加强重要机构的安全措施,进出司令部必须查看军官证,甚至一些细碎小事交给司令部侍从处转达就好,尽量避免无关紧要的人出入。

行动组并不知道这个情况,在进入司令部大门时遭到了盘查,险些泄露了身份。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危急关头,突然出现了一位江西陆军部后勤部的上校团长,这名上校团长证明了何应钦等人的身份,带着何应钦等人走进了司令部。

听到这里,吴绍霆不禁感到惊奇,忍不住出声打断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去南征军司令总部时是伪装成江西军的身份,可是这个江西军的后勤团长怎么会为你们作证?要说你们的军服未必与江西军的军服完全一致,身为江西军的后勤团长应该有所警觉才是。”

何应钦微微一笑,说道:“说来这真是一件十分让人意想不到的奇事,那个江西军后勤部的团长我并不认识,但是他却认出了我们黄埔军官俱乐部的徽章。南征军司令部的警卫在搜查我们的时候,我的徽章不小心丢在了地上,好在那些傻子警卫不知道这个徽章是什么,还以为是硬币。”

吴绍霆听完何应钦的话,一下子反应了过来,他诧异的试问道:“难道这个团长……”

何应钦不等吴绍霆把话说完,已经点起头承认的说道:“都督想的不错,真是太让人意外,没想到这位江西军的后勤团长竟然是咱们粤军第十一团的营长林文龙。林大人以前是教导团骑兵队支队长,虽然听说过他,可一直没见上面。没想到第一次见面竟然是在那样的场合,不得不感叹造化弄人呀。”

一旁的邓铿马上想到了一件事,立刻说道:“我记得去年骑兵团发过一封电报汇报最新的战况,骑兵团偷袭了江西军在大余县的后勤总部,俘虏了江西军后勤部的一名团长。说不定林文龙正是在假扮这个后勤团长,反过来打入南征军内部。”

吴绍霆点了点头,认同的说道:“十之八九就是如此了。李文范还真是胆大!”

这时,何应钦接过了先前的话继续说道:“林大人已经在南征军司令部潜伏有七天多的时间,一直在搜集敌人的后勤运输情报,为第十一团发动破袭战提供帮助。林大人跟我们接头之后也告诉我们,他想过伺机暗杀萧耀南。我把我们的行动计划告诉了林大人之后,林大人认为应该以都督的指令为重,并且尽可能的从中协助我们。”

吴绍霆沉思了一片刻,这次行动确实有太多运气的地方,不过在风云难测的战场上,运气也是奠定实力的一部分,就算在强大的蒙古帝国也在东侵的路上遭到过台风,这不得不说是运气不好。从昨天到今天,他已经感到自己运气实在够好,就这样巧合的扳回了局面。

不过一个领袖绝不能时时刻刻依赖着运气,运气是虚无缥缈、不可预判的东西,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强硬的实力。在这一条路上,吴绍霆绝不会相信自己有持久不衰的侥幸,反而还会以此为戒,时刻提醒自己稳扎稳打才是正经道理。

这次行动最重要的环节得到林文龙的协助,在当天晚上林文龙成功将萧耀南引诱到司令部防守薄弱的侧院。何应钦等人早已埋伏就绪,打了一个突然袭击,不声不响的干掉了萧耀南的警卫。只可惜在搏斗时一个队员不幸被萧耀南的警卫反夺下刀子,胸口捅了一刀,当场身亡。之后从司令部大院出来后,萧耀南不停的挣扎,引起了巡逻队注意,双方发生驳火,又一名队员牺牲。

直到历经千辛万苦出了乐昌县,可是南征军的追兵寻踪追来。

行动队要控制不合作的萧耀南,行进速度十分缓慢,而且追兵众多,前方还要穿过好几个南征军阵地,可谓是困难重重。

后来在天亮之前,李王成想出了一个冒险的主意,他跟萧耀南互换军服,大家兵分两路撤退,故意混淆敌人的追踪路线。就这样真正的萧耀南让何应钦和另外三名队员带走,李王成这边则成功吸引了追兵。

李王成这一队很快让敌人追上,双方在一片树林里交战。敌人一直不清楚萧耀南是不是在这里,不敢发动强攻以免误伤,所以一开始只是试探性开火。坚持到几个小时后,李王成不幸让跳弹击中大队,虽然没有伤到骨头,只是皮肉之伤,可是严重影响移动速度。

李王成知道再这么打下去大家肯定活不成,于是毅然决定自己留下来拖住敌人,让其他队员先走。其他队员虽然不愿意,认为应当同生共死,不能丢下一个队友。李王成不得不以军官的身份下达命令,这才定下局来。临分别之前,他将自己的徽章交给了一个队员。

“我也不知道李王成是怎么拖住敌人的,不过他真的做到了,跟着他的几个兄弟安然撤退到会合点跟我会合,而他……已经永远回不来了。”何应钦叹了一口气,悲恸的说道。

“如果是被俘的话,说不定停战之后还有机会交换回来。”邓铿尝试的说道。

“他不会被俘的,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他一定会给自己一个了断!”何应钦极其认真的说道,他的表情十分肯定,仿佛在场对李王成的了解莫过于自己。

在场的众人不由自主交换了眼色,众人庄严和悲伤的神色更进一分,没有人再提出任何质疑的话。若是一个普通的士兵,或许大家都会认为俘获的可能性更大,而做为黄埔军校刚刚毕业不久的青年军官,理想和热血是绝对毋容置疑。

全场静默了片刻,之后吴绍霆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叹息道:“我了解了。总之你们以最小的代价完成了这次重要的使命,这份荣耀是无可掩饰的。”

何应钦端坐身子,正声答道:“多谢都督。”

吴绍霆想了想,又问道:“那林文龙他应该也离开乐昌县了吧。”

何应钦点头说道:“是的,毕竟林大人公开帮助过我们,萧耀南被我们劫走之后,他的身份肯定会暴露。所以那晚在侧院得手之后,我们一起离开了南征军总司令。林大人应该已经返回第十一团的隐藏地了。”

吴绍霆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敬之,你们一路上辛苦了,好了,该了解的我都了解过了,你们就先下去好好休息,今晚就在第一师师部为你们摆庆功宴。等战事结束之后,我亲自表彰你们的战功事迹。”

何应钦谢过,与众行动队的队员站起身,再次向全场敬礼,然后退出了休息室。

等到何应钦等人都离开之后,韦汝聰沉着气对吴绍霆说道:“都督,不得不说,你这次大胆的计划真的超乎想像。这次计划达成,真正是扭转了整个韶关战局呀。”

吴绍霆之所以有绑架萧耀南的奇思妙想,并不是他一时脑热而下达的赌博命令。对于执行直接逮捕敌军首脑的行动,他不是首开先河之人,只不过是借鉴了二战纳粹在战败之前的殊死一搏,也就是大名鼎鼎的“格里芬行动”。

1944年12月,不甘心失败的Adolf.Hitler曾秘密策划了一个堪称二战期间最为异想天开的“格里芬绑架行动”。按照该计划,10名纳粹士兵组成的“绑架小组”伪装成美国大兵的模样,秘密前往巴黎南部枫丹白露镇(盟军司令部所在地),在数千盟军鼻子底下绑架盟军总司令艾森豪威尔将军。纳粹认为,绑架行动在盟军内部引发的混乱可以增加其挽回败局的机会。但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当绑架行动展开之后,由于小组成员伪装得太过逼真,10人中竟有9人被纳粹空军误当作美军而炸死,绑架行动也就此夭折。

不得不承认,执行这样的任务运气成份也是十分重要的,如果纳粹的飞机没有误炸这个特别行动组,说不定艾森豪威尔就真的成为瓮中之鳖。

不管怎么说,吴绍霆复制了Adolf.Hitler的计划,并且比Adolf.Hitler更为幸运的完成计划。历史已经走上岔路,不在乎后世会有什么变动,一切都从正在渡过的每一秒开始刷新。

第358章,对话萧耀南

萧耀南身为南征军总司令,在前线统御着将近两万人的部队,而他在北洋第一镇中的地位也仅仅次于曹锟。虽然曹锟目前的情况步步危机,可是萧耀南一心指望着在粤北战场上捞到一笔资本,让自己在北洋团体中有夺人眼目的身份。

只可惜事与愿违,虽然曹锟给足了他军力上的支持,战事依然不顺利。南征军第一次进攻受挫之后已经给萧耀南和曹锟敲响警钟,万般无奈之下南征军只好退出战场。这次打击对萧耀南来说十分沉重,对曹锟来说更是将自己的地位推向了悬崖边缘。不过好在还没有到绝望的地步,被打击并不意味着被打垮。

耐心等待了一个多月,总算找到了翻身的机会,而且这次机会看上去十拿九稳。

韶关战役的打响,对全体北洋军来说已经是走向取得粤北战争胜利的最后一步。就算前线交战再有多恶劣,哪怕连续几次惨败,以南征军和江西军统共的兵力迟早可以消耗光粤军的战斗力。一切不过是时间问题,而且时间也不会太久。

偏偏在这关键时刻,萧耀南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个安安稳稳坐镇后方指挥的总司令,竟然莫名其妙被粤军特别行动队绑架到韶关。这已经不能用“飞来横祸”、“晴天霹雳”来形容。

粤军第一师对萧耀南还算优待,好歹是一军总司令,大家不过是各为其主临阵对战,但是在战场之外自然都是寻常之人。

在第一师师部大院一个独立的小院子,这里有一栋二层小楼,整个第二层的房间全部清空,萧耀南就被软禁在这里。小楼的周围和一楼大厅安排了一百多名警卫看守,粤军对这位大人物的重视可见一斑。

吴绍霆在见过何应钦之后,即刻动身来到关押萧耀南的地方。当他来到二楼时,只见萧耀南上身只穿着一身衬衣,而且破破烂烂十分邋遢,下身的将军裤都破了好几个口子,可见在来的一路上受了不少苦头。

此时萧耀南正斜靠在一张准备好的大床上,眯着眼睛似乎在睡觉。从乐昌县一路辗转来到韶关,几乎没有一天吃过饱饭,没有一晚睡过好觉。何应钦为了不让萧耀南有挣扎的力气,甚至还故意饿了好几顿。

虽然现在萧耀南心中颇有不甘,可是事情已成现实,与其还要做无谓的担忧,还不如顺其自然好好休息一阵。

邓铿对吴绍霆问了道:“都督,我去把他叫醒。”

吴绍霆罢了罢手,平静的说道:“算了,萧司令一路上也不好过,就让他先休息着。今天我留在第一师这边,下午或者晚上在找时间来跟萧司令谈一谈。”

邓铿有些觉得吴绍霆对待俘虏太仁慈了一些,不过却没有多说什么。

吴绍霆并不是对所有俘虏都这般仁慈,凡事还是要看情况。反正萧耀南现在是瓮中之鳖,想跑也跑不了哪里去,索性就给对方一点休息的时间。更何况他知道在粤北战争停战的事情上,还需要萧耀南做出一定的合作,与其得罪萧耀南导致不合作,还不如给点面子,大家都好过得去。

他转过身,准备下楼去。

这时,一直斜靠在大床上的萧耀南忽然开口说话了:“你们把我活捉过来,又不给吃的东西,还不如当时一枪打死我,难道大名鼎鼎的吴绍霆吴都督喜欢慢慢折磨人吗?”

听到萧耀南的话,吴绍霆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向萧耀南那边看了一眼,随后又向跟着一起来的李济深问道:“怎么,一直没给萧司令准备食物吗?”

李济深并不知情,他应付的说道:“可能是忘了,我马上安排。”

吴绍霆点了点头,加强了语气说道:“对待萧司令可不能这么怠慢,要是还有下一次,我一定不轻饶。”

李济深马上吩咐一个警卫去炊事班安排食物。

吴绍霆走回到楼梯上面,好整以暇的向萧耀南问了道:“萧司令要不要先安心休息一下?若萧司令还有什么需要,只管到下面来告诉警卫员,一应生活需求的方面尽量不会让萧司令感到有所不满。”

萧耀南冷冷的笑了笑,他睁开了双眼,慢吞吞的坐起身来,用一种锐利的眼神使劲打量了吴绍霆一番,这算是他们两个人第一次见面。他笑罢之后,又补充似的哼了一声,没好气的说道:“吴大都督能把我从乐昌县绑到这里做阶下囚,这本事真是让人不得不敬畏。萧某现为刀俎之下的鱼肉,吴大都督何必还要惺惺作态假慈悲!”

吴绍霆不疾不徐的信步走了过来,他的表情很平静,比起跟在他身后的邓铿等人来说更显得淡然十足。他来到萧耀南跟前,背着手站定,沉思了片刻之后,说道:

“萧司令,你说我惺惺作态,这倒让我不理解了。你我都是军人,对待战俘的规矩大家都懂,你身为一军司令,即便被俘也应当享受优待。我这么做是将心比心,倘使有朝一日我吴某人沦为了你萧司令的俘虏,萧司令可会念到今日的情况,给我吴某人同等的待遇!”

“好的很,吴大都督你放心,等真的到了那一天,我一定让你的待遇更好。”萧耀南冷笑着说道,脸上没有任何通情达理的意思,反倒有几分不甘心和仇恨。

“那好,我先多谢萧司令了。不过也不知道要等多久呢。”吴绍霆轻松自如的笑道,俨然一副与老朋友开玩笑的口吻。

站在吴绍霆身后的邓铿、李济深脸色都不好看,萧耀南都已经成为俘虏还这般嚣张、出言不逊,真应该找个机会好好教训一番。

“吴都督,直说吧,你真以为绑架了我就能扭转战局?这一仗大总统是势在必行,就算南征军没了我萧耀南,曹司令照样可以南下坐镇指挥。你要么杀了我,要么继续囚禁我,等北洋军攻克韶关之后,我照样可以官复原职,而吴都督你就等着成为阶下囚吧。”萧耀南大声的说道。

“是吗?看来萧司令还不知道最近韶关战场上的战况吧。不急,我相信萧司令接下来几天会有很多闲工夫,慢慢就会了解这几天的战况消息了。”吴绍霆带着几分自信的笑容,不快不慢的说道。

萧耀南表情僵了下来,他看得出来吴绍霆绝非是在糊弄自己,看来这几天韶关发生的战事肯定让粤军占了大便宜,要不然吴绍霆可不会这么胸有成竹。他是除夕之前遭到绑架,自然不知道除夕和正月初一这两天的战事,一时间心中凉意十足,懊恼的情绪油然而生。

吴绍霆这次只是来见一见萧耀南本人,也算是亲眼认证何应钦的任务确实完成,除此之外并没有打算与萧耀南套近乎、说闲话什么的。于是他没有多留下去的意思,在说完了先前那番话之后,稍微停顿了一下,继而告辞道:“萧司令就在这里安心休息几日,有空吴某再来拜会萧司令,战地比较简陋,还请萧司令见谅。另外有必要提醒萧司令一点,可不想着要逃,下面的兄弟都接到命令,会不择手段留下萧司令,不论生死。”

最后四个字透着几分威胁的意味。萧耀南没有说话,只是冷着一副脸色,十分轻蔑的斜眼瞥了吴绍霆一眼。

第359章,北方和谈之前

从小楼出来之后,邓铿快步跟上吴绍霆,不满的说道:“都督,这萧耀南脾气可真不是一般的嚣张,都成了阶下囚了还这么出言不逊。”

吴绍霆呵呵笑了笑,没有急着回答邓铿的话。

一旁的李济深则叹了一口气,缓缓的说道:“我倒也觉得奇怪,萧耀南在自己的司令部被吴都督出奇兵绑架至此,放眼上前五千年之谋略,这不得不称谓是首开先河的奇计。萧耀南非但不佩服吴都督有这样出其不意的招式,反倒偏偏一副看不起吴都督的姿态,显得小家子气十足,一点大将风范都没有。”

吴绍霆看了李济深一眼,接着转过脸来对邓铿说道:“士元,你看看,你和任潮在考虑同样一个问题,可是任潮的思路就比你成熟多了。”

邓铿怔了怔,自嘲的笑道:“论资历我是李副师长的晚辈,李副师长比我深思熟虑自然是情理之中了。”

李济深也笑道:“都督实在看得太过细微了,各有各的看法罢了。”

吴绍霆缓缓的叹了口气,露出一个懒洋洋的笑容,说道:“换作是我,只怕我会比萧耀南更加闹心了。萧耀南这个人功利心太大,甚至对他的顶头上司曹锟都有所不服。南征军第一次战败已经让他颜面尽失,如今好不容易看到东山再起的希望,结果稀里糊涂把我们请到这里来做俘虏,只怕比杀了他都难受呢。”

邓铿和李济深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深有体会。

当天中午,吴绍霆在第一师师部这边吃饭,下午又吩咐后勤部多准备一些食材,晚上要为何应钦等人轻功。整个白天偶尔仍有战事的消息,不过都是不痛不痒的小规模交火。虽然整个韶关战役进行才十一天时间,可是双方大规模投入的攻守作战,彼此都到了精疲力竭的地步。就算北洋军要从后方更换作战部队,这其中也需要很长的时间。

在吴绍霆的想法里,他已经认为这场战役该走上谢幕的时刻,而真正拉下谢幕绳索的人,还是要看早先动身进京的岑春渲。

广州到北京的路途不算短,不过随着津浦铁路线的竣工,总算在时间上缩短了不少。

正月五日的早上,岑春渲经过几番舟马劳顿,好不容易在天津火车站走下了火车。在上海停留了两日,一些官绅友人都打算为岑春渲出资在火车后面加挂一节单独的花车,这样对长途旅行来说要舒适许多。不过岑春渲虽然有身份有资本,却不习惯这种迂腐的作派,所以这一路上还是挤在普通车厢。

好在随行的护卫人数不少,刚好占了大半截车厢,相互之间有所照应,算不上真正跟普通乘客记载一起。

刚下火车,北京政府已经电联天津交通局负责迎接。虽然北洋派仍在与广东交战,不过北京政府严格上来说并不完全代表北洋派,大总统的班子是实权,纵然国会和内阁大部分都是虚设,但在名义上依然是国家中央的象征。更何况北洋派要对付的是吴绍霆的军事集团,广东军政府的官员仍然是有北京政府承认的身份。

站台上早有几个天津交通局的官员等候,不过岑春渲在北方的名声并没有南方那么豁达,从这些官员的脸色和迎接的派场上就能说明问题。昔日前清还在时,岑春渲弹劾了不少官员,很多从清朝政府转到民国政府的人士依然心有余悸,自然而然对其有所隔阂。

岑春渲不在乎天津交通局的怠慢,将就的跟着他们出了火车站,来到天津交通局招待所稍作休息。在天津停留不到三个小时,简单的吃过一顿午饭,前往北京的火车安排妥当,即刻又动身前往北京。

北京政府秘书处早在五天前将岑春渲北上访谈的消息通知总统府,袁世凯听说之后,很快判定广东方面打算求和。虽然农历新年之前平定广东的计划未能达成,可是从前线传来的战况足以说明拿下广东是板上钉钉的结果。

袁世凯并不喜欢岑春渲,从前岑春渲就是妨碍自己夺得实权的大障碍,如今这老头子又堂而皇之的站在南方的立场上,这分明还是要与自己作对。若有可能,他宁愿闭门拒客,甚至还打算把岑春渲驱赶离去,反正这次会见对自己并无好处,省的心烦意乱。

只是岑春渲这次北上是打着与北京政府洽谈的名义,他这个大总统总不能脱离政府单干,因此在形式上还是要跟岑春渲见上一见。

当天晚上从天津来的火车进站,北京政府派遣专员前来迎接。

政府专员都是有些年轻人,在态度上要比天津交通局的官员好多了。专员告诉岑春渲,大总统特意在中华门招待所设宴,不过因为大总统公务繁忙不能亲自招待,特命总统秘书长张一鏖代为接尘。

岑春渲只是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话,上了北京政府派来的小轿车前往新华门,广东随同的护卫则乘坐马车跟在其后。

在招待所的宴会上,张一鏖尽量扮演好和气的角色,与岑春渲把盏言欢。

岑春渲一如既往的淡笑应之,简单吃了一顿不算坏的晚餐,随后以旅途劳累为由告辞,来到安排好的单独套房休息去了。

散席之后,张一鏖小送了岑春渲一段,之后又快步来到了瀛台的蓬莱阁。

自过了晚饭时间,袁世凯一直就在蓬莱阁这边小坐,悠闲的先喝了一碗人参珍珠羹,之后又上了去岁刚刚收上来的大红袍,一副怡然自得的神态,慢慢品茗。直到听到楼下的侍从官通报张一鏖到来,才收拾了一下情绪,命人多添了一副茶杯,顺便请张一鏖上来。

张一鏖来到蓬莱阁二楼的大厅,大厅十分空阔,四周的窗户全部打开。虽然初春的寒意依然凌厉,不过靠近座位的地方添置了火炉,不禁保持了室内空气的爽朗,也有几分舒适的温暖。他来到袁世凯跟前行了一礼,袁世凯只是懒洋洋的应了一声,然后招手让其落座。

“仲仁啊,那老头子是什么底细呀?”袁世凯慢条斯理的问道,说完话之后,又抓起茶杯吸了一口热乎乎的茶水。

“岑老还是以前的脾气,爱理不理,不过今天头一遭见面,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岑老一路上着实辛苦,上海镇守使郑汝成本来给他安排了一节花车,可他硬是没有接受,还是挤在普通的车厢里面。早几年杨杏诚杨大人去过上海回来说过,岑老发福了不少,不过先前见面时却发现岑老又有几分憔悴,也不知是在广东累的,还是一路上折腾的。”张一鏖详详细细的说了一大堆话。

“哦,是吗?这老头子从上海到广州前后待了也不足两个月,他能劳累什么?来,你先喝口茶,再跟我说说你个人的看法。”袁世凯不疾不徐的说道,伸手亲自为张一鏖的茶杯注满了热滚滚的茶水。“来,尝尝,尝尝,去岁收上来的大红袍,那棵茶树从明朝嘉靖年都在了,活了这么多年,真是难得的很。”

“谢大总统。”张一鏖深知这些纯种大红袍一年就只产几公斤,纵然他这个总统府秘书长一年到头也难得喝上几次,当即连忙捧起茶杯细细品尝了一番。

好不容易喝过这杯茶,张一鏖长长的舒坦了一声,然后放下了茶杯,调整一番坐姿,接着说道:“若依在下看,岑老这次大张旗鼓豪不避掩的北上,十之八九与广东战事有关联……”

袁世凯冷笑道:“这还用你说?”

张一鏖急忙补充道:“不过岑老这个人向来刚正,如过说广东的吴绍霆派岑春渲背上来‘求’和,未免有些太难为岑老了。世人都知道,大总统与岑老昔日素有过节,如今岑老犯不着为吴绍霆这个毛头小子来向大总统卑躬屈膝呀。”

听到最后一句话,袁世凯一下子皱紧了眉头,重重把手中的茶杯磕在了桌子上。他身为堂堂大总统,手握中华民国最庞大的军事集团,南北虽然仍然有裂痕,可是也没有多少人敢在自己面前强硬。

张一鏖赶紧收声,他知道随着广东战事胜券在握,袁大总统居高骄傲的心态越来越严重,这也让他这个跟随袁世凯多年的老幕僚感到越来越难伺候了。

“你继续说。”袁世凯沉了沉气,冷冷的吩咐道,自己这把岁数了,在晓明利害的分析上还是有十足耐心。

“刚才在晚宴上,在下观察岑老的态度,也绝对没有一丝一毫的自降身价。所以在下琢磨着,岑老这次北上未必是求和。”张一鏖接着说道,他再次在“求”这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这老头子从广北上,若不是为了求和,难道还是为了求职吗?”袁世凯冷冷哼道。

“大总统说笑了,”张一鏖尴尬的笑道,他早先已经说过岑春渲北上肯定与广东战事有关联,就算八竿子也打不着求职这一说上面,“在下的意思,也许岑老不是来求和,而是来议和。说到底,这一战争对咱们北洋也有颇大的消耗,说不定吴绍霆手里就有了什么筹码。”

“议和,他凭什么跟我议和?”袁世凯咬牙切齿的说道。

“大总统您想想,岑老从上海南下到广州也就这两个月之内的事,两个月前广东的战况虽说不如现在这么明朗,可是有点远见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大总统是铁定要拿下广东的。岑老虽然退出官场许久,但他在上海寓居的这几年,一直密切关注着国内时事的发展,不可能没料到咱们北方的打算。可岑老毅然选择南下,可见他对吴绍霆十分有信心。”张一鏖仔细的分析道。

袁世凯陷入了沉默,他现在不得不重新审视岑春渲此番北上的用意。尽管张一鏖分析的有道理,可是他依然想不出来,岑春渲或者吴绍霆手里能有什么样的筹码?他没有继续追问张一鏖,显然张一鏖现在也只能感到疑惑,暂时还没有确切的定论。

“仲仁,你等下就去一趟参谋本部,让徐树铮跟我安排一些人,好好的把岑春渲一行人给我盯死了。”

“大总统,这……不太合适吧……更何况这也没必要呀。”张一鏖有些担忧的说道。

“如果你猜测的不错,他们这次进京肯定会有一些额外的小动作,一定要给我看好他们,我可不想在这个紧要关头出什么差池。另外让陆军部把这几天广东的战况送到我的官邸,我要确认一下南方的战况。”袁世凯用命令口吻的说道。

“是。”张一鏖暗暗叹了一口气,只好遵从的应答了一声。

第360章,紧盯

正月六日的北京还弥漫在新年的气氛之中,大街小巷偶然有孩童燃放鞭炮的响声,大商铺陆续开始营业,有了压岁钱的人们忍不住在新年之初好好犒赏自己,尤其是那些黄毛小孩子们,总算可以尝一尝新鲜的糖果和肉串。就连东交民巷的各国公使馆也入乡随俗的融入新春的气氛,除夕之前布置的节日装饰,一直到今天还是那么崭新。

整个正月的北京,地面上最多不算是厚厚的积雪,而是在积雪上面覆盖的鞭炮碎皮。

想必战事不断的南方,北京的情况要好得多,尽管平头百姓的生活没有多大的改善,可好歹能有一个稳定的家园和工作,不求功过就这么凑合着过日子。

除夕前后这段日子,袁世凯的心情一直不错,因为前线送来的战报让他看到广东不日而下的定论,没有什么事比重创南方叛乱分子更让自己这个大总统怡然自得。既然大总统,理所当然要一统南北,中华五千年未有的大变局倒腾到他手上,若是能在短短数年之内平定南方各省军阀,完成中华民国的大一统,这份盖世功勋足以流芳百世。

这天早上还是八点钟刚过的时候,侍从急匆匆敲响了袁世凯卧室的房门,将他从还在缠绵的梦乡中惊醒了过来。难得昨天晚上他熬夜查看送来的近五天的南方战报,前线各级汇报的消息一如既往,并没有任何差池之处。

当然,他压根不知道前线三级将领一直在报喜不报忧,尤其是萧耀南遭到绑架的消息,湖南方面已经全部封锁。

“什么事?”袁世凯最近发福的厉害,北方的春天寒意十足,让他对热乎乎的被窝越来越有依赖感。惊醒过来之后,他十分不耐烦的冲着大门问了一句,心中还有几分余怒,要是不是什么要紧事,自己一定要把这个不懂事的侍从革职。

“大总统,参谋本部徐大人有要事请见。”门口的侍从战战兢兢的回答道。

“有什么事?很急吗?”袁世凯依然不情愿,不过说话时已经推开了怀里的四姨太,从大床上坐直了起来。

“徐大人说是关于南方来的使团的消息。”

袁世凯微微一怔,顾不得怕冷的习惯,直接掀开了被子,催促一旁的四姨太赶紧帮自己更衣。仅仅十分钟之后,袁世凯只擦用温水擦了一把脸,连漱口都免了,直接来到外客厅见到等候多时的徐树铮。

徐树铮如今已经是升职为参谋本部二等参谋官,负责处理晋绥一带的常规军务。当然在恩师段祺瑞的指点之下,他留守北京的这段时间也一直尽量协助大总统办理一些独立公务。就好比昨晚派人监视岑春渲。

在整个北洋团体之中,冯国璋已近暮年,王士珍傲慢独行,唯有段祺瑞才是袁世凯真正青睐和仰赖的人物。而徐树铮做为段祺瑞的门生,自然而然也沾得这份殊荣。

见到大总统快步走来,徐树铮立刻从外客厅的沙发上站起身来行礼。

袁世凯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又吩咐一个人去拿一杯热牛奶,然后直接问道:“昨天晚上有什么发现吗?”

徐树铮压低声音回答道:“回大总统,昨天晚上并无异样,只是今天早上七点钟时,岑春渲派了几个随从出门,他自己也在一刻钟之后离开住所。”

袁世凯皱了皱眉头,立刻问道:“岑春渲的日程安排不是今日要到新华门国务院访问吗?他这一大早到处跑什么?”

徐树铮说道:“国务院访问是在下午,晚上他还会去拜访内阁各部长。”昨天晚上他就已经着手调查岑春渲的日程安排,以方便自己部署监视行动。

袁世凯寻思片刻,又问道:“你派人盯着了吗?”

徐树铮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属下已经派人分别跟踪所有人。不过让属下意想不到的是,半个钟头前刚刚有电话回报,岑春渲的副手于孜县竟然去了铁狮子胡同。”

袁世凯心头一凉,他对铁狮子胡同再熟悉不过了,自己从河南老家被启用为军机部大臣和内阁总理时,总理官邸就在铁狮子胡同之内。差不多在这个胡同大院里住了五年之久,直到清帝退位、南北议和之后,他才堂堂正正从铁狮子胡同搬了出来,来到现今的新华门总统府之内落住。

现在内阁总理的官邸已经不在铁狮子胡同了,在北京政府成立之初,他将自己昔日的官邸拿出来改建为陆海空大元帅办事处,专门安置一些自己的老部下。“陆海空大元帅办事处”这个机构的名字听上去十分响亮,不过真正的军权还是在新华门内的陆军部和参谋本部,所谓办事处也就是豢养一些闲人。

他感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因为自己前不久刚刚把王士珍安置到大元帅办事处,算是架空了王士珍的兵权。不仅如此,一直逗留京城的蔡锷在名义上也是挂名大元帅办事处,不过对方并没有经常出入铁狮子胡同,而是在八大巷子留连。

岑春渲一大早派人去铁狮子胡同,要找的人肯定不是那些闲人,王士珍虽然没了兵权,可以手里还有几分实权,那于孜县极有可能就是去联络王士珍。

“难道真的是去找王士珍了?”他喃喃自语的问道。

“大总统,以属下看,王大人未必会理会南方的革命党,要知道王大人对前清可是忠心耿耿,王大人与大总统您之间的误会……”徐树铮说到这里,刻意放慢了语速,观察了一下袁世凯脸色变化。

袁世凯脸色果然变动了一下,不过他并没有责怪徐树铮的意思。虽然他跟王士珍的矛盾是一个让人忌惮的话题,但从始至终自己都不认为错在他这边。前清已经亡了,这个国家除了那些满清遗老之外,没有人会为清朝感到惋惜。王士珍一味效忠清廷,说的好听那是节烈,说的不好听就是迂腐。就算王士珍拿这件事跟自己隔阂,那也是这个老头子冥顽不灵的想法罢了,自己是绝对不会愧疚。

“你继续说。”他沉着气提示了道。

“王大人虽然与大总统政见不和,可不论怎么说都是在为咱们北洋这个团体着想,就算闹得再厉害那也是咱们北洋内部自己的事,犯不着胳膊肘向外拐。”徐树铮分析道。

“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我担心的就是冠儒一时老糊涂做了错误的决定。不管怎么说,你要好好给我盯着这件事,一有什么风吹草动马上来汇报。”袁世凯坚决的说道。

“属下明白。”徐树铮说道。

“那,另外几个人又是去了哪里?”袁世凯又问道。

“一个人去了西直门,不过暂时还不清楚要做什么,另外一个人还没有消息。至于岑春渲本人,据属下派去监视的人汇报,他离开住所之后只是到南坊子角滨茶楼喝茶。我让人一直盯在那边,一有什么新动静第一时间汇报。”徐树铮沉着自若的说道。

“很好,这件事你要给我办好了,千万不要有什么差池。”袁世凯严肃的说道。既然他现在知道岑春渲在搞小动作,自然不会让这个老头子得心应手,在北京可是自己的地盘,在自己的地盘上由不得这老头子乱来。

第361章,进步党的出现

新华门位于北京西城,南坊则在新华门往东南方向的大道走出五、六里的距离。角滨茶楼是南坊老字号茶楼,四平八稳的座落在巷子外面三岔口处,历经风霜的木头结构八角小楼,颇有老北京的古风古色。茶楼门框两侧挂着两副牌联,上联写的是“处处通途何去何从居两间分清邪正”,下联是“头头是道谁宾谁主吃一碗各自西东”。

牌联的漆还是新近刚刷上去的,可见这副对联也是最近才添加。

不过有不少上了年纪的茶楼熟客,还能清晰的记得之前一副用了足足三十年的对联。那上联是“春风解恼诗人鼻”,下联则是“非花非叶自是香”,取自宋朝大文豪杨万里之笔。

这个两幅对联的更替,足见世道人心的变迁,茶楼的老熟客见了,无一不自叹自息。

岑春渲曾经出任朝官时,闲暇之余就很喜欢到角滨楼饮茶,不过阔别几年再次到此时,已经物是人非,老掌柜一年前去世,新掌柜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青年后生。能维系这座茶楼,完全是靠上一辈积累下来的客源。

昨天傍晚在新华门晚宴散去后,岑春渲特意用招待所的电话与几个旧友联络,相约今日一早来角宾楼一会。虽然约定的时间是九点钟,而他七点钟过后就带了两个随动身来此,倒不是为了表示尊重,只是想抽空感受一下昔日的故地。

两盏茶过后,已经是八点过半,茶楼吃早茶的客人依然闲情逸致相聚玩耍,虽然初春的天气较冷,那些昔日的遗老各个拧着饲养名鸟的笼子,小心翼翼把围在上面的绸布锊出一道缝,相互调侃玩耍。

岑春渲百无聊赖,一直在看着这些老人逗鸟,偶尔还笑呵呵的跟这些老京片子闲聊两句。

跟着岑春渲的两个随从其中一人是广东都督府特勤处的特工,他的心思一直不在喝茶上面,而是警惕的巡视着四周。在从新华门招待所出来时,他就已经发现有人在跟踪岑春渲,不过一开始并没有急着告诉岑春渲这一点。直到快到九点时,他多了一个心思担心岑春渲这次相约的几个旧友会有秘事交谈,所以提前支会了岑春渲一声。

“先生,咱们肯定让人落下尾巴了。”他压低了声音,装作若无其事向门口瞥了一眼。

岑春渲听到这句话时,表情依然十分淡定,甚至连回头想门口看一眼都没有。他轻松的笑了笑,手里把玩着青瓷茶碗,自若的说道:“咱们的袁大总统可不是愚蠢的人,这点手段我早料到了。”

“先生,难道不需要注意一下吗?”

“这里是北京,就算我们想要注意又能如何?始终是别人的地盘,既然大总统有这个心思,就由得他去好了,我们按照原计划一步一步的来,目的就是要引起大总统的关注,毋须太过多虑。”岑春渲说完,慢条斯理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接着又专心致志看着邻座的老人们逗鸟玩耍。

九点钟过后,岑春渲相约的客人陆续到场。

两个随从起初是陪同岑出现坐在一张桌子,这个时候自然识趣的起身挪到了大堂一侧落座,好让岑春渲的友人能坐在一起。今日的相约的友人不算多,一共只有五位,年纪都与岑春渲相仿。这些人昔日都与岑春渲有过厚的交情,要么是欠下人情,要么是被欠人情,总之这层关系算得上牢靠。

整个上午岑春渲与这些昔日老友只是絮叨一番这些年的近况,并没有说到什么要紧事。唯一算得上正经事的,还是他拜托这些旧友,希望通过他们的关系尽快与京城乃至北方的文化人建立联系。

大家一直料到晌午时分,才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之后便各自告辞。

岑春渲等人返回新华门是十一点过一刻,刚好赶上了午饭准备停妥,吃过午饭之后稍适休息了两个小时,下午接到代理国务总理熊希龄的电话,熊希龄已经在国政办公厅的贵宾室等候会见。

在北上之前的预知电报里,岑春渲提到这次来北京的目的,并没有直接说明是为广东战事议和而来,而是以“分析南北局势、促进民国团结的请愿”为内容。如果换作普通老百姓来请愿,别说能否进入新华门,北京政府甚至连回应都免了。恰恰是岑春渲在南方的名气,以及他这次是从广州这个敏感的地方前来,其隐射的目的昭然若揭。

袁世凯虽然不喜欢岑春渲,也不愿意跟岑春渲谈论什么请愿或者议和,可是接任赵秉钧为国务总理的熊希龄并非北洋派,没有必要完全站在袁世凯的立场上。北京政府这次之所以高调的答应接受岑春渲会访,其主要原因还是熊希龄在背后推动。

熊希龄(1870-1937),字秉三,别号明志阁主人,双清居士。因晚年学佛,又有佛号妙通。湖南省凤凰县镇竿镇(今沱江镇)人。中国资产阶级政治家,中华民国北京政府总理。熊希龄幼时天资聪明,勤奋好学,并能举一反三,闻一而知十,少年时就初露锋芒。被誉为湖南“神童”。清光绪年间先中举人,继中进士,授翰林院庶吉士。受梁启超、唐才常的影响,主张维新立宪。

袁世凯本意并不甘心让熊希龄来继承赵秉钧的位置,赵秉钧或多或少算是北洋派的人,又是早年跟随自己的老部下。总统府和国务院都由北洋来掌控,这样的中央政府操作起来才得心应手。只可惜赵秉钧太让人失望,偏偏在宋教仁案子里落下口实,不得不提前告老还乡。

趁着赵秉钧仓促下台之际,进步党人士看准时机立刻造势,将熊希龄推到代理总理的位子上。当时袁世凯要避嫌独裁的风头浪尖,只好顺水人情让熊希龄成为代理总理。

进步党是在梁启超的主持之下,联合共和党、统一党以及民主党组成的国会第二大党派,而撮合这三党联合幕后力量还是袁世凯。在宋教仁领导下的国民党势力膨胀之时,袁世凯必须扶持国会的小党派来抗衡国民党,于是就有了进步党。

二次革命爆发之后,袁世凯以北京政府的名义x解散国民党,进步党众人也一起联名附议,蛇鼠一窝的打倒了国民党。可是袁世凯自己也没有料到,国民党被裁定为叛党之后,进步党渐渐有了欲望,不甘心受北洋派的控制。一个个昔日立宪派的士绅们企图在中央政府获得实权,真正意义上与大总统共同执掌这个国家。

如果袁世凯真心要建立一个资本主义民主的政权,他早先就选择跟国民党合作,只可惜进步党的人太天真、太理想,没有看透袁世凯的权欲之心。这也是为什么历史上熊希龄上台不到一年的时间,二次革命刚刚结束,袁世凯故意策划新闻界重提热河行宫盗宝案,污蔑熊希龄涉嫌其案,导致熊希龄被迫辞职的原因。

京城近几天的报纸一直都在报道岑春渲北上的消息,就连市井说书的先生都知道岑春渲这次进京肯定与广东战事有关,更不用说身为代理总理的熊希龄。

熊希龄之所以要跟岑春渲会谈,是因为进步党人士也认为南方持续七个月之久的战争是时候停止,这场战争打下去不单单劳民伤财,更重要的是让北洋派的军事力量实力越来越壮大。进步党这些政治官员在中央政府唯一的实权,就是微弱的掌控着国家财政,熊希龄、张謇甚至黎元洪一直打算利用国家财政来掌握话语权。

对于进步党人来说,这场战争北洋派战败的话,对北京政府是一场极大的灾难,不仅权威尽损,还白白浪费了那么多资源;若是北洋派战胜的话,袁世凯的地位会大幅爬升,随之相对应的进步党在中央政府的实权又会缩水。

所以,无论战胜还是战败对进步党人来说都不是好事,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关键还要看岑春渲此番北上是否带足了诚意。

第362章,熊希龄的想法

岑春渲来到怀仁堂国政办公大厅,贵宾室在怀仁堂南边的花园里。

虽然大总统办公室也在怀仁堂之内,不过岑春渲走进来时并没有遇到袁世凯,倒是与外交部长陆征祥照了一面。岑春渲与陆征祥的交情不深,仅仅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跟着侍从官来到花园的贵宾室。

熊希龄穿着一身正经的西装,头发整整齐齐梳理成民国流行的三七分,打上发油之后显得乌黑亮泽。他好整以暇的站起身来迎接,顺便整理了一下穿在里面的马甲下摆,对岑春渲迎着笑容说道:“云公别来无恙,近来可安好?”

岑春渲与熊希龄不算陌生,虽然没有深厚的私交,但熊希龄跟随康有为、谭嗣同等人组织维新运动时,双方有过频繁来往。岑春渲是极力支持维新变革,屡屡上书声援维新派人士,因此这层政治关系颇有渊源。

论资排辈熊希龄在岑春渲面前还要自称一声晚辈,熊希龄当年参加殿试时,岑春渲已经是太仆寺少卿。等熊希龄被钦点至翰林院任职时,岑春渲则升为大理寺正卿。

这些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如今再次相逢,大家身份已有差别,一个是中央政府的国务总理,一个仅仅是地方政府的政务顾问,能有平等的礼仪算是不错了。

“总理阁下客气了,我这副老骨头还算扎实,走南闯北尚且不在话下呢。”岑春渲用自己习以为常的淡笑回应道。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来来来,云公请坐。”熊希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保持着礼仪的笑容说道。他也是一个自视甚高的人物,要不是袁世凯和进步党内部一致要推自己出任内阁总理,自己未必稀罕这个傀儡之职。但在岑春渲面前,他一直都有一种提不起脾气的感觉,这还是昔日留下的影响太深。

两位主要任务落座之后,国务院陪同的几个文职官员也跟着在旁边落座。侍从官端来上号的茶水,又把贵宾室外面的炉子添了新炭火,保持室内暖气不降温。

熊希龄长叹一声,用旧式的官腔感悟的说道:“岑老在上海隐居多年,这次为我中华民国的共和统一大业奔走,吾心甚慰啊。清王朝没了已有两年时间,不得不感叹光阴似流水。然而如今放眼中华国内,虽已有法统之中央政府,可依旧有野心家心怀鬼胎,频频制造动乱。国无完国,这对每一个中国人来说都是一件耻辱之难呀。”

岑春渲表情不置可否,但象征性的点了点头,接过话说道:“国无完国,着实是一件难解心忧的大事。听总理阁下之言,似乎造成如今动荡的罪魁,铁定只是南方那些野心家了?”

熊希龄故意调笑道:“若不然,云公又以为如何?”

岑春渲冷静的说道:“常言道一个巴掌拍不响,官逼民则反,若不是咱们中央政府落下不干净的口实,下面的动乱也不至于闹这么大。总理阁下是明白人,理应知道其中的道理才是,何必还要故弄玄虚呢?”

熊希龄见岑春渲直接捅破窗户纸,脸色略微有几分难堪,心中也有一些恼火。不过身为一个政治场上的人物,这点限度还是有的。他看得出来岑春渲不喜欢讲官面上的废话,这可是对方长久以来的性格。也罢,反正也让自己省省心,不必浪费时间。

“云公还是一如既往的直言不讳。既然如此,我也不与云公说冠冕堂皇的闲话,这次云公北上表面上虽说是请愿,可是不难想象其中肯定与广东的战事有关联。说到广东战事,从北去年七月到今天已经有大半年不得安宁,不过这是大总统志在必得的决定,若云公是想来劝停此战,只怕困难重重。”他不疾不徐的说道。

“其中的道理老头子自然明白,所以这次北上老头子最终还是要多多仰仗总理阁下。”岑春渲一边点着头一边说道,不过他的语态丝毫没有流露出有求于熊希龄的意思。他只不过是把话说得好听一些,两人都是政治人物,能走到一块只能说明有共同的利益驱使。

岑春渲想要利用进步党在北京政府内部疏通停战之事,熊希龄也想要利用岑春渲让广东战事有一个合理的结局。

“云公真是太看得起在下了。”熊希龄哈哈的笑道,听上去是在谦虚,可是却只有上半句话,听上去弦外之音十足。

“我中华民国成立之初,大总统不思息战养民,与各方势力共图国家繁荣昌盛,反而在短短一年之内屡屡用兵,从江西到江苏,从上海到福建,兵灾不断,民不聊生。如今北洋军五万重兵压境广东,南方战火愈演愈烈,中国人打中国人的丑闻咱们还经历的少了吗?”岑春渲郑重其事的说道。

“云公,这话怎么听起来有些不尽其实呀。要说宣布广东独立,闹出什么讨袁起义的人,不正是吴绍霆他自己吗?现在战场上吃不消了,反倒把责任全部都推到大总统身上,未免有些过分了吧。”熊希龄带着几分冷笑说道。

“总理阁下,吴大都督带头打响二次革命的原因,外人不知道情况也就罢了,您身为中央政府的总理多多少少会有内幕消息才是。先前老头子已经说了,常言道*,若不是袁大总统对革命首义的功臣太有忌惮,吴大都督未必会走上这条道路。”岑春渲丝毫不在乎周围那边国务院的官员,直接把话摊开了说。

熊希龄也没有太在意岑春渲的直言,他早就没想过这次会谈能有什么保密措施,迟早是会让袁世凯听到风声。而这次会谈的内容,实际上正是为了说给袁世凯听,毕竟决定广东战事是否继续打下去的主导人还是袁世凯本人

岑春渲现在面临的对话压力,不仅仅是要说服熊希龄,更重要的还是要说服袁世凯本人。当然他已经有自己的一套计划,要想说服独断独行的袁世凯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切还得循序渐进,让袁世凯意识到继续交战的严重性。

“好吧,咱们不说这些谁对谁错的话了,云公您是明白人,对或错有时候并不是问题的主要所在。今日我特意抽空与云公一晤,也很像听听云公究竟有什么见解。诚实的说,战争始终不是好事,尤其还是内战,南方的战火烧到今天,劳民伤财不在话下,更是让新生的共和国动荡不安,余身为国务总理,哪有不忧心的说法?”熊希龄自叹自哀的说道,语气和神态俨然表现出一个政客的作范。

“见解谈不上,老头子这次北上是真正要多多仰赖总理阁下从中翰旋才是。如今在大总统的心理,已经认准大军压境必定能平克广东。可是万一大总统的是错的,不说粤军能够反败为胜,只说北洋大军如果深陷广东僵持不下,大总统当如何应对?中央政府当如何应对?”岑春渲质问道。

“这些问题我何尝不曾深思,可是大总统的决心不是轻易能动摇,如果战事僵持不下,大总统一定会继续增兵广东,直到能彻底取胜为止。”熊希龄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岑春渲的问题只是假设,而这个假设也正是进步党最担心的地方。

“继续增兵只会扩大战事,就算最后吴大都督战败,北洋派只怕也未必胜的光彩。袁大总统在北方悠然自得,殊不知一战下来元气大伤,到时候中央政府的权威还能像现在这样深入人心吗?一个吴都督可以折腾数倍北洋军,殊不知吴都督之后还会不会有唐都督、陆都督、熊都督呢?届时袁大总统还有足够的底气平复这些人吗?”

岑春渲故意把话题牵扯到中央政府的权威上,熊希龄身为国务总理代表的是政府首脑,自然最关心的还是中央政府的利益。袁世凯这个大总统是国家领袖,虽然是中华民国实际的统治者,可在宪法上仍旧区别于国务总理。

熊希龄听了岑春渲的话,果然陷入了沉思之中,不得不承认岑春渲是说到要害之处。

“云公,你说的有道理,可即便如此,若是单凭我的话就能说服大总统的话,年关之前广东的战事早就结束了。”他无奈的笑道。顿了顿之后,他继而又说道,“再说,云公你也太不仗义了,说到停战那是南北双方的事,怎么弄得好像一定要让袁大总统先退步呢?”

“老头子动身北上之前,吴大都督确实对我嘱咐过一些话。吴大都督对发生在省内的战事自有一番看法,战斗打到今天他不在乎*到底,可终究认为北京政府一味心思制造内战,反而放着蒙古叛乱之事置之不理,这是非常不理智也是不顾中华民国主权利益的事。真不知道洋人们怎么看,大总统宁可把精锐部队和大笔经费投入内战,却任由国际野心家们分裂中华领土,这难道不可笑吗?”岑春渲慢条斯理的说道。

第363章,隆重招待

熊希龄微微皱了皱眉头,他隐约猜出岑春渲是要拿蒙古叛乱来做文章。说到蒙古叛乱的事,到今天依然是闹的沸沸扬扬,各省各地不少报纸仍有版面在跟进报道。尤其是前不久王士珍还特意就这件事跟袁大总统闹过矛盾,可是连王士珍都说不服了袁世凯,岑春渲能有什么指望?

岑春渲接着又说道:“吴都督还说了,若是大总统能真正考虑国家主权利益,真心实意的为中华民国共和民主大计着想,他愿意取消广东独立,承认袁大总统的法统地位,接受中央政府的领导。并且希望袁大总统能尽快调兵北上,平定蒙古叛乱。若有需要,甚至抽调粤军参加平叛也在所不惜。”

熊希龄微微一怔,问道:“吴绍霆真是这么说的呢?”

广东取消独立,并且承认袁世凯大总统的法统身份和接受中央政府领导,以这样的结局来收场对熊希龄来说是再好不过。战事可以不用继续扩大,北洋军也算是完成使命,吴绍霆的都督地位也能得以保全,真正是皆大欢喜。

岑春渲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确实如此。”

熊希龄深思了片刻,继而又沉重的叹了一口气,说道:“虽是如此,可是袁大总统的心思是在南北一统上面。北洋军现在有机会打下广东,只怕袁大总统会不惜一切代价达成这次行动。袁大总统的想法正是要以广东开刀,给革命党势力予以重创,奠定北洋军在南方的势力基层呢!”

岑春渲哈哈大笑道:“袁大总统若真要把吴都督定位于革命党一方,那可真是一场啼笑皆非的误会。”

熊希龄脸色一变,诧异的问道:“云公,此言何解?”

岑春渲说道:“这就要看总理阁下如何定义革命党了。吴大都督是一个年轻的军事家,同时也是一个年轻的政治人士。政客追求的是政治利益,不过吴大都督更在乎的是国家利益。一腔热血的年轻人在我们周围可不少见,尤其吴大都督还是推翻清王朝的广州首义功臣,他的性格是什么样,总理阁下应该不难猜测。”

熊希龄想了想,他对吴绍霆并不了解,只知道吴绍霆能跟北洋军打到今天,的的确确有几分手腕。他现在只能以一个名士的想法来度测吴绍霆的为人,继而试问道:“你是说吴绍霆支持孙文二次革命,是站在爱国的立场上?现在吴绍霆主动寻求停战,也是为了拱卫国家利益?”

岑春渲道:“正是如此。吴大都督在乎的是谁更为共和国着想。孙先生有大义,所以吴大都督愿意与国民党合作,但说到实际意义,国民党策动的江西和江苏的二次革命已经失败,继续用二次革命的旗帜打下去,只会误了更切实际的国家主权利益。袁大总统虽然非议甚重,但不代表袁大总统会置一国主权于不顾。只要袁大总统肯做出实际行动,吴大都督更愿意支持中央政府。“

熊希龄不置可否的说道:“云公所言极是,吴绍霆若真有赤诚爱国之心,也算是我中华之幸。”他现在尚且分不清楚岑春渲话里的虚实,只能用不辨虚实的语气回答。

岑春渲停顿了片刻,语重心长的又说道:“大总统认为拿下广东就可以震慑南方诸省,殊不知这一战下来,实力是此消彼长。吴大都督与大总统两败俱伤,其他野心家到底会趁机而起还是甘心臣服,这个问题是显而易见的。”

熊希龄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一直认为北洋派之所以能执掌中央政府正是因为北洋军的实力。尽管广东一战并没有投入北洋六镇的精锐部队,可是中央政府付出的财政物资并非小数额,若吴绍霆真的要*到底、玉石俱焚,广东战事指不准还要拖到什么时候去,就算最后取胜那也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结果。

他叹了一口气,忧虑的说道:“实话实说,现在关键还是要说服大总统才是。”

岑春渲看得出来熊希龄自己是没有信心去说服袁世凯,这是他预料之中的事,自己今天所说这番话,目的就是在于让中央政府的人反过来思考问题。或许有些故意扭曲的意味,可未来的是深不可测的,谁也不能断定结局的影响是什么样。

袁大总统一直标榜自己只要拿下广东,就能震慑南方革命阵营,为南北一统奠定基础。可是谁又能知道这个想法会不会是一厢情愿?岑春渲给出了另外一个相反的假设,就是要消弱袁世凯本意在北方各派人士中的强势印象。

他知道这些话迟早会落到袁世凯耳朵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袁世凯的反应。

这次会谈前后只用了一个小时不到,虽然并没有讨论出什么结果,但是熊希龄和岑春渲冥冥之中算是达成了共识。熊希龄向岑春渲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下次见面算是私人邀请,就定在三天之后的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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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剩下的时间,岑春渲留在招待所休息,再也没有外出。

傍晚时分,内阁办事厅侍从官提前十分钟来到招待所,通知了岑春渲晚宴即将开始。

内阁九位部长依然是赵秉均内阁的旧部,熊希龄继任国务总理之后一直还没有着手组建新内阁,一方面是因为人选的不确定,另外一方面是二次革命战事的耽误,此外正式大总统大选的临近也有影响。

岑春渲拜访九位部长是非正式的会见,不用像下午与熊希龄见面时那样庄重,所以整个会访形式就是以酒宴为主。

宴会设在新华门大礼堂,七点整正式开席。

岑春渲到场时,九位部长只到了三人,开席之后除了还在安徽坐镇的陆军部长段祺瑞之外,其余五人皆陆续到场,大家寒暄客套了一番。

让岑春渲没有料到的是,开席不到二十分钟,袁世凯竟也亲自出现在宴会之上。不过袁世凯仅仅只是向岑春渲点了点头,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喝了一杯酒又说了一阵闲话,之后便离开了大礼堂。

这一晚上岑春渲只与财政部长张謇聊了关于广东战事的话题。张謇跟吴绍霆尚且有几分渊源,就算现在广东张盛霆公司还有张謇的股份。不过张謇对广东战事的看法含糊其辞,并没有说出什么关键的话语来。张謇自认为自己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一味心思做好分内事就好。

整个宴会仅仅是熊希龄牵手安排,为了给足岑春渲面子的活动,只有岑春渲在北京政府的得到重视,才能更好与其合作进行广东停战事宜。对于几位部长来说,最多是来走走过场,真正对岑春渲表示尊敬的人并不多。

散会之后,众人与岑春渲道别,之后各自离开。

袁世凯之所以会出现在宴会上,仅仅是因为偶然路过,考虑到自己身为一国领袖,就算不喜欢岑春渲这个人也必须拿出一副大度的样子。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过回到自己的官邸之后,立刻派人去将徐树铮找了过来。

第364章,徐树铮汇报

徐树铮忙碌了一整天,早已经把今天监视岑春渲一行人的活动整理妥当。

来到大总统官邸,袁世凯正在大客厅一张小餐桌的后面,每天晚上他已经习惯吃一些夜宵。只见餐桌上摆了好几样菜肴,袁世凯挺着自己的大肚腩正在往自己餐盘挑选喜爱的食物,在看到徐树铮走进来时,不等徐树铮行礼,已经迫不及待的先招了招手。

“先坐,让下人多添一副碗筷,一起吃些宵夜吧。”他平静的说道。

“多谢大总统。”徐树铮受宠若惊的说道,同时小心翼翼把一个厚厚的文件夹放在了餐桌空置的一角上。

“今天一整天可有什么发现?”袁世凯问道。

“回大总统,岑春渲早上在角宾茶楼一直饮茶到九点,后来陆续来了几个旧友。这些人的身份属下已经查清楚了,除了张文增是教育部语言管理司的职员之外,其余四人都是京津一带的小商贾小名士。”徐树铮汇报道。

“是吗?他们都谈了一些什么?”袁世凯紧紧追问道,他对岑春渲再了解不过,能跟岑春渲走在一起的人必然都是一些洁身自好之人。岑春渲进京第二天就跟这些阔别好几年的老朋友见面,其中肯定有不简单的原因。

“呃,至于谈话的内容尚且不得而知,不过派人的人回报说,岑春渲与这几个旧友看上去只是谈笑叙旧,并没有提及是什么正经事。”徐树铮连忙说道。

“这可未必!”袁世凯冷冷的哼了一声。

“大总统息怒,属下这次办事不力。”徐树铮赶紧认错。

“算了,岑春渲手下的其他人呢?比如那个于孜县是不是真的去找王士珍了?”袁世凯拿起餐巾擦了擦嘴巴,调整语气又问了道。

“于孜县确实是去拜见王士珍,不过于孜县进到大元帅办事处才几分钟,又被大元帅办事处的警卫轰出来的。接着于孜县灰溜溜的返回招待所。可见王大人压根没打算跟这些人交涉什么。”

“哼哼,冠儒还算是有原则的人。”袁世凯得意的笑了笑。

这时,下人姗姗来迟给徐树铮添了一副碗筷。徐树铮忙碌了一整天,确实有一些饥肠辘辘,但是当着袁世凯的面前依然不敢轻易造次。他看了看袁世凯的脸色,若是袁世凯没有吩咐自己动筷子,自己也只好继续汇报工作。

袁世凯瞥了徐树铮一眼,变换了一下语气,语重心长的说道:“则林,你是芝泉的得意门生,也就是自己人。你现在还年轻,这江山迟早会由你们这些年轻人来处置。只要你对咱们北洋这个班子忠诚不二,以后崭露头角的机会不会少你一份。”他一边说着,一边抓起筷子,亲自夹了一块烤羊肉放到徐树铮的碗里。

徐树铮感激不已,连连道谢道:“多谢大总统,属下一定尽心尽力,为大总统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袁世凯笑着点了点头,叹道:“有你这句话就好。咱们北洋不缺有能力的年轻人,但是缺识大体、全心全意忠于北洋的年轻人。则林我看好你,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徐树铮虽然猜不透袁世凯这番话到底是不是出于真心,但毕竟大总统没必要糊弄自己这个小辈。他坐直身子,郑重其事的答应道:“属下一定不负大总统所望。”

袁世凯“嗯”了一声,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接着问道:“还有什么要汇报的吗?”

徐树铮刚准备拿起筷子去吃烤羊肉,听到问话只好又放下筷子,说道:“早上岑春渲除了派副手于孜县去铁狮子胡同,另外有一人去了西直门外大街,还有一人则去了京师大学堂和教会大学联合会。”

袁世凯不由奇怪起来,自言自语道:“这是要做什么?”

徐树铮解释道:“去西直门外街的人,经过查实是受了岑春渲的指示,特意联络一批京城的报馆。一个钟点前属下派出的人跟这些报馆谈过话,回报说岑春渲明天要在报纸上刊登一个消息,内容就是公布岑春渲此次北上真正的目的,意图与中央议和广东战争。”

袁世凯睁大了眼睛,冷冷的笑道:“岑春渲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角色,他有什么资格跟中央议和?他故意派人到报馆散布这个消息,无非是要预先在民间制造一股氛围,让那些平头百姓和不谙世事的青年学生们对和平充满期待。”

徐树铮点了点头,自以为是的说道:“大总统果明察秋毫,所以属下已经派人不许报馆刊登这则消息,省的让岑春渲有机可乘。”

袁世凯笑道:“你不让报馆刊登消息,这才让岑春渲有机可乘!止的了京城的报纸,止的了全国的口舌吗?到时候岑春渲回南方大造声势,借口中央政府干扰报刊,污蔑我们北方故意扩大战事,不予平和安定的局面,只怕更能掀起一番声浪。”

徐树铮尴尬了起来,本以为自己做了一件大好事,却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他连忙改口说道:“大总统,那这件事…………”

袁世凯罢了罢手,说道:“你再叫人去通知报馆,让他们明天刊登就是。就让岑春渲在北京闹一闹,北方是我们的地盘,谅他也闹不出我的手掌心!”

徐树铮答应道:“是,属下记下了。”他顿了顿,接着又补充道,“至于岑春渲派去京师大学堂和教会大学联合会的人,具体做什么还不清楚,有可能岑春渲是要策动学生团体了!”

袁世凯仔细想了想,摇头说道:“他还没那么大的本事。岑春渲以前有点名气,他离开北京少说也有七八年之久,现在还有多少人认得他这个人物。再说策动学生可不是一朝一日就能成的,他在北京逗留的日程最多只有十天,不可能办成什么事。”

徐树铮伸手将放在一旁的文件夹拿了起来,双手递给袁世凯,说道:“大总统,这是今天下午岑春渲与熊总理会谈的全程记录,一个字都不差。”

袁世凯点了点头,欣慰的说道:“做的好。哼,咱们的熊总理只怕要胳膊肘往外拐了。这次岑春渲北上的安排,都是他一手操办的,今天晚上竟然还让内阁部长出面跟岑春渲会餐,这等待遇真是给足岑春渲的面子了。”

徐树铮又问道:“大总统,要不要属下派人去盯着进步党人。”

袁世凯沉思一会儿,随后微微的点了点头,说道:“你去办,不过你要给我注意,叮进步党可不像盯岑春渲,这伙人虽然没有国民党那么难缠,可这档子我们还是要让他们三分。若走漏了风声,传出去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听明白了吗?”

徐树铮认真的说道:“属下了然,一定办妥。”

就这样,徐树铮连一口夜修都没吃上,先前袁世凯夹的烤羊肉还在饭碗里留着,汇报结束之后即刻起身告辞去了。

第365章,初见袁世凯

正月七日早上的报纸要比平日迟了一个钟头,不过北京城内城外的老百姓并没有太在意,只当是印刷机出了故障,又或者积雪地滑让交通不方便。当报纸拿到手,通篇读完之后,人们忍不住开始议论,广东战争总算要结束了吗?

关于岑春渲北上的报道已经有一阵子了,大部分都是国内时政评论版块做出的推测,对南方持续大半年之久的战火是熄灭还是继续扩大,这已经成为各界人士关心的话题。青年人担忧的是革命事业到底走上什么道路;政客们时常谈论的则是南方战火给各党各派带来的利弊区分;商人一边感叹战争对市场的影响,一边又要担忧政府征收战略物资。

南方战争到底应该不应该结束,在北京民间的口碑并没有得到统一。不少人认为国民党是叛乱的罪魁,而广东是帮凶。但也有很多人将国内局势做了深刻分析,认为内战不应该成为利益争夺的首要,北边蒙古的叛乱才应该严肃对待。

但真正能左右这场战争的力量并不在民间,无论人们怎么讨论,都只是一厢情愿的闲话,是无法推动时局有任何进展。

早上九点钟,岑春渲在招待所吃过早饭,今日的行程则是拜访临时大总统。

袁世凯一大早来到怀仁堂总统办公室,先听取陆军部汇报了一番近来的战事。据汉口司令部发来的电报称,北洋军与粤军在韶关已经僵持了二十多天,依然未能有任何突破。这对袁世凯来说是一个坏消息,当然更坏的是这个坏消息还不是所有坏消息。曹锟一直隐瞒着萧耀南的事故,李纯则隐瞒着北线作战失利的消息。

尽管今早的汇报不尽人意,但并不能影响袁世凯的心情,他知道战事的僵局只是暂时的情况,北洋军承受十倍的压力等于粤军承受百倍的压力。区区一省是绝对不能与举国对抗,就算拖也能把粤军拖死。

昨天晚上他已经仔细看完了岑春渲与熊希龄会谈的记录,尽管岑春渲提出了一些危言耸听的言论,让熊希龄感到忧心忡忡。可是这一招对他可不管用,相反他更加认定吴绍霆是走投无路,所以才派岑春渲北上孤注一掷。

九点半,岑春渲跟着总统侍从官来到总统办公室门口,经过一番通报,他走进了中华民国最高权力办公室。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袁世凯竟然豪不避嫌,当着自己的面对着镜子小心翼翼梳理胡须。

张一鏖在帮袁世凯整理办公桌上的文件,陆建章也在场,正坐在小厅靠墙的座位上。

见到岑春渲进来后,张一鏖先向其颔首示意,接着又转过身对袁世凯提示道:“大总统,岑先生到了。”

陆建章没有起身,一脸漠然,显然没有把岑春渲放在眼里。前清还在时,他时任新建陆军哨官,曾公然带兵勒索乡镇官员,结果让刚好回京述职的岑春渲遇见,立刻抓到大理寺正x法。当时要不是袁世凯以军法不适于大理寺为由,拦下了陆建章,只怕当年已经死在大理寺的牢狱之中了。

这个心结他可一直没有忘记,如今岑春渲身无公职,已无任何官威,自己没必要卖一个有仇的老头子面子。他相信袁大总统也不会怪自己,因为袁大总统不喜欢岑春渲的事,全国上下只要略关心政治的人都知道。

岑春渲只是面无表情的瞥了陆建章一眼,丝毫不在乎陆建章的无礼,或者说在他的眼界之内甚至连陆建章的地位都没有。

袁世凯慢悠悠的转过身来,假惺惺的堆上一副洋溢的笑容,大声的说道:“云阶老弟,真是别来无恙,咱们一别也有十余年了,真没想到竟然还有再碰头的时候。哈哈哈。”他一边说着,一边大步走了上来。

岑春渲轻描淡写的笑道:“是啊,昔日袁项城,今日大总统,你我已是天壤之别,真正是让人感叹颇深。”他这番话一语双关,其中的隐射不言而喻。

袁世凯满不在乎,他现在的位高权重,犯不着为一些隐晦的言论动怒。他依然笑道:“云阶老弟这些年不见,脾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倔。来来来,咱们不用站着说话,先坐。”

他拉着岑春渲的手,请岑春渲在办公桌正面的大靠背椅上坐下。

张一鏖收拾好办公桌上的文件,吩咐侍从官准备茶点。

这时,陆建章很不合时宜的站起身来走上前,对袁世凯说道:“大总统,河南和陕西的事可不能再拖了,要不在下就按照先前的提议去办吧。”

袁世凯没有露出反感的脸色,他慢悠悠的在大总统座位上坐了下来,撑着自己的下巴仔细沉思了起来。

岑春渲有些疑惑不解,袁世凯是故意安排陆建章唱这出双簧的吗?

过了一会儿,袁世凯长长叹了一口气,不过却用十分轻松的语气说道:“朗斋,既然河南匪患严重,都跨省殃及了,那就按照你的意思去办吧。我等下拟一道命令,让你下到第七镇去指挥,无比要把这伙不知天高地厚的刁民清剿彻底。”

陆建章立正,郑重其事的答道:“在下保证完成任务。”

袁世凯挥了挥手,说道:“行了,你先下去准备准备,今明两天决定出发的日期,尽快报到陆军部去。芝泉不在北京,陆军部还真是有些忙乱。”

陆建章就这样退出了办公室。

岑春渲听到刚才袁世凯提及河南的匪事,立刻明白是河南白朗起义的时间。白朗从去年年底到今年年初,已经从几百人的队伍发展到数千人的规模,各地报纸早有报道此事了。他在广州时还听说白朗的行动与上海革命党有联系,但具体是什么情况,自己并没有深入了解。

他的看法跟许多普通老百姓一样,就算白朗再有多大的声势,终归是一群流民闹事,到最后十之八九不会有好结果。袁世凯当着他的面提及这件事,毫不掩饰的透露第七镇南下镇压叛乱的消息,多多少少有炫耀的嫌疑。

这么做无非就是提前告诉他,北洋政府财大气粗,有足够的资本弹压任何的叛乱举措。

袁世凯在陆建章走后,再次换上一副笑容望着岑春渲,主动的发问道:“云阶老弟,听说你已经不在上海闲居,却跑到广东去谋了一份差事。照我说,这又何必呢,以老弟你的资历和才华,那是出将入相之大才,何苦屈尊去地方政府遭罪?更何况广东的情况是什么样,举国上下有目共睹。”

不等岑春渲回话,他顿了顿,畅然叹了一口气又说道:“不过不幸中的万幸,老弟你总算挑对了时候北上,省的我国军大破广州之后状况混乱,要是老弟你有什么闪失,愚兄怕是要内疚几载呀。”

岑春渲听了这话,心中又好笑又气恼,袁世凯在自己面前装蒜真是滑稽,可是最后一句“内疚几载”又是在暗示着自己有什么闪失,袁世凯最多只内疚几年罢了。他不冷不热的哂笑一阵,说道:“大总统的话,老弟我究竟应当明白呢,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第366章,威胁和反威胁

袁世凯十分随意的笑道:“云阶老弟,咱们好歹一场故交,大家也是明白人,索性就把话摊开了说。你此次北上无非就是为了替吴绍霆说话,妄想我放广东一马。不得不说老弟你这次煞费苦心,可惜结果未必如人意。广东是什么情况,老弟你应该心里有数,这次我是势在必得。”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的语气故意加重了几分,显出一股斩金截铁的意味。

岑春渲故作惊奇的看着袁世凯,脸上的表情仿佛是无法理解袁世凯刚才的那番话。他反而诧异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大总统宁可两败俱伤,也一定要满足个人权欲,这种损人不利己之举难道就大总统竟能坦然处之?”

袁世凯冷笑道:“老弟何苦还要说这些自欺欺人的话?什么叫两败俱伤?我中央政府全力支持国军南征,区区广东一省凭什么资格与中央政府抗衡?更遑论两败俱伤。这一仗对我国军来说无非是手到擒来之事,大军势如破竹,破广州指日可待。”

岑春渲不疾不徐的说道:“袁大总统究竟是不清楚韶关战况,又或者是真正不在乎前线损失的情况?北洋大军在韶关陷入苦战,接连折阵数次,军心不稳、士气不振,就连南征军前敌总司令萧耀南都已遭俘虏。难道这就是大总统所说的势如破竹、指日可待?”

袁世凯脸色骤变,冷冷的喝问道:“你说什么?”

岑春渲看到袁世凯变脸,立刻更显轻松,哂笑道:“大总统是武夫出身,理应知道战场风云莫测,就算远在北方坐镇,也应该时时刻刻掌握前线动态才是。看大总统的意思,似乎有一段时间不知道韶关战况的进展了吧。”

袁世凯心中一寒,今天早上他还特意去了一趟陆军部核查近来前线发回的战报,根本没听说萧耀南被俘的消息,也没有任何韶关北线连续挫败的上报。他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岑春渲,一时半会儿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他不知道岑春渲的话是不是危言耸听,或者说他宁愿岑春渲是在故弄玄虚。要知道南征军前敌总司令萧耀南被俘,韶关北线连续挫败,这两件事对整个国军乃至中央政府的打击可不是闹着玩的。可为什么前线送来的战报根本就没提起这些事?究竟是没有,还是故意隐瞒呢?若是后者,那对自己的打击也足够沉重。

他了解岑春渲的为人,岑春渲绝不可能在这种诚和当着自己的面说大话,更何况岑春渲是亲自从广州而来,这要比自己一直遥坐北京更值得可信。

一旁张一鏖神色同样凝重,他向袁世凯使了一个眼神,之后便匆匆离开办公室,径直想陆军部前去了。在这个时候袁世凯当然是无暇抽身,而他要代替袁世凯尽快调查清楚到底有没有岑春渲所说的事情发展。

等到张一鏖离去之后,袁世凯又向其他待命的侍从官吩咐道:“你们也都退下。”

侍从官全部退出办公室,整个房间里只剩下岑春渲和袁世凯两人。

岑春渲好整以暇的看着袁世凯,他虽然料到前线北洋军多多少少会隐瞒军情,这种习惯从晚清那会儿就是中国军队的顽疾,北洋军身为两朝传承的部队,自然也免不了这样的心态。但是他却没料到,湖南、江西两处竟然把这么重要恶劣的消息都隐瞒下来,连自己都为袁世凯感到尴尬纠结。

“云阶老弟,你可不要故作危言,这种混淆视听的伎俩,你以为我会信?”良久之后,袁世凯总算开口说话,他脸上再也看不到先前的笑容,甚至有一种难以抑制的阴沉。

“这个消息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广州发来的电报日期是五天前,也就是正月初二,那时我尚且还在津浦线的火车上。电报是传到北京内大街邮局,随同的还附上一份《广州民报》的新闻通讯。我想吴大都督还没有捏在子虚乌有的必要,反正大总统只要详细追查下去,真相迟早会水落石出。”岑春渲满不在乎的说道,神情显得镇定自若。

“哼,就算没了一个前敌司令又如何?就算进攻韶关损失惨重又如何?我就不相信粤军这段时间未损一兵一卒。在广东境内的国军有五万,湖南和江西后方还有四万大军整装待发。国军在前线损兵折将尚有后续弥补,而吴绍霆就只有手头上的兵力,就算生磨硬耗,拿下广东也是迟早的事。”袁世凯冷森森的说道,他故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很霸道,以此来掩饰自己内心的焦虑。

“哈哈哈哈,先前大总统你还说我自欺欺人,现在真正自欺欺人的岂不正是大总统自己吗?”岑春渲大声的笑了起来,“只要稍作打听,谁都知道湖南和江西现在面临军费压力。两省预留的兵力合计可不止四万,说不定都有八九万之多,可是再多又有什么用?大总统在广东投入的五万兵力,已经消耗了陆军部五成以上的资费,曹锟和李纯现在只怕恨不得裁剪兵力,缩减军费开支,哪里还有多余的钱组织援军开拔南下?”

“哼,你太小看我中央政府的能力了。”袁世凯冷笑道。

他知道自从去年二次革命爆发以来,他又是收买各地海军,又是发兵镇压革命党,在江西对付李烈钧、林虎,在湖南对付焦达峰,在江苏对付黄兴,在上海对付陈其美,这些无一不是要花钱。尤其在广东进行的这几个月战事,战斗规模愈演愈烈,战斗消耗也直线攀升,真正是一个可怕的烧金窟。

“大总统,中央政府花这么大的人力物力,只为区区广东一省,这么做真的值得吗?或者说,大总统你真的以为只要平克了广东,南方诸省就会心悦诚服?”岑春渲直追要害的询问道。他知道这是袁世凯心中的死结,要想说服袁世凯停战,必定要先解开这一死结。

“一开始我并不是这么想,因为我看不出吴绍霆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能有什么做为,不过这段时间他在南方的所作所为,与革命党的明谋暗合,就连孙文还亲自号召捐款为广东助阵,足以证明革命党在他身上所下的重注。孙文所谓的二次革命已经穷途末路,现在只剩下广东一省还在负隅顽抗,打广东就是为了给叛党一次彻底的痛击,让他们再无翻身之余力。”袁世凯振振有词的说道。

“大总统这番话是在说笑吗?先不说吴大都督到底是不是叛党,大总统你拿广东开刀,到底能不能让革命阵营永不翻身,这还是一个极其悬念的事情。从清王朝到中华民国,当权者屡屡打击革命派,可是屡屡都是死灰复燃,广东完了,焉知不会有广西、四川、云南诸省?大总统你大资本的投入广东战争,就算得胜也是元气大伤,其他诸省军阀可不会因此感到震慑,相反正等着趁虚而入,”岑春渲侃侃而谈。

“收起你这一套,你以为我是熊希龄吗?”袁世凯冷冷的“哼”了一声。

“大总统想要打击革命党人,兵戎未必是最佳选择,如果吴都督肯主动归附中央政府,此消彼长之下,对大总统你的敌人来说岂不是更有沉重的打击?”岑春渲顺势更进一步的说道,没有什么比威逼利诱双管齐下更有用的了。

袁世凯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他能坐得上这个大总统的位置,当然不会把个人颜面放在大局利益上来。他听了岑春渲的话,确实感到有道理,这一仗打下来不禁劳民伤财,尽管看上去北洋军的主力并无多大损失,但北洋派内部已经有了内伤。

这层内伤不单单害死指财政困难,更重要的是北洋这个团体出现分裂,王士珍就是典型的例子。看上去现在只有王士珍一人不服气,但王士珍是持老敢说话,背地里到底还有多少人不服气谁也不知道。

可是岑春渲的话不能完全说动自己,因为吴绍霆这个人物是不容忽视的狠角。

他当初企图拉拢吴绍霆,又或者扶持吴绍霆与南方诸省军阀内斗,可是徐树铮南下到广州看破了吴绍霆的野心,吴绍霆几个月之内统一广东全省,甚至连陆荣廷都不及其一二,一看就不是池中之物。

这次就算北洋军在广东境内吃亏,可是吴绍霆显然也不好过。岑春渲北上是为了给吴绍霆求一条后路,表面上吴绍霆可以归附中央政府,但这个弱肉强食的年代,有实力就有话语权,一旦广东缓过劲来,谁知道会不会再起叛乱?

岑春渲见袁世凯不说话,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大总统好好考虑一下吧。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打有打的说法,不打有不打的说法,关键取决于大总统当务之急要处理的对象。大选已经进入准备阶段,大总统可别以为正式大总统的位置那么容易,如今再也不是一家的天下,下面很多人可都在虎视眈眈呢。”

袁世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先前强硬的态度渐渐消失,他用若有所思的口吻说道:“别以为改变我的决定很容易,战争都打到这个份上了,想象看都让人不甘心。”

岑春渲一点也不着急,笑道:“决策权仍然在大总统手上,还请大总统仔细斟酌。”

第367章,酝酿声势

岑春渲早就料到袁世凯不会轻易做出决定,毕竟袁世凯自己说的也有道理,战争都打到这个份上了,现在停手未免会有不甘心。不过对于他而言,既然自己能够说动袁世凯的心,这已经是一次不小的进展。

袁世凯动心,表示他对自己的决定也产生了怀疑和犹豫。

岑春渲接下来要做的,不是引导袁世凯去做出停战的决策,他很了解袁世凯独断专行的性格,对于一个老谋深算的政客来说,更重要的还是要从各个方面逼迫其接受一个改变。早上从总统办公室出来之后,他趁着时间尚早,又去了一趟角宾楼喝茶。

中饭时他没有回到招待所用餐,仅仅是在茶楼简单的吃了一点。

下午时北京又下了一场小雪,为前几天积累下来的雪地更添几分稳固。

岑春渲让茶楼的伙计替自己雇了一辆马车,冒着小雪动身前往京师大学堂。昨天他已经安排一名随员提前去通知京师大学堂的校长严复,递了名片留下约期,今日正是相约之后的正式拜访。

严复原名宗光,字又陵,后改名复,字几道,汉族,福建侯官人,是清末很有影响的资产阶级启蒙思想家,翻译家和教育家,是中国近代史上向西方国家寻找真理的“先进的中国人”之一。

如果岑春渲在上海寓居的这段时间没有受到国民党人的游说,他也不会选择南下到广州发展,更不会打破自己既往的原则,选择站在共和民主的立场上。或许他会跟严复一样,做一个文化界的闲人,对前清依然保留着几分愚忠的念念不舍。

严复不是前清的遗老,他还远远没有到达这种心境。但是他是满清教育体制之下完整培养出来的人物,从骨子里都牵挂着清朝的文化韵味。到了民国中叶时,他还曾以自己能写得一手八股文而沾沾自喜。

岑春渲与严复在京师大学堂喝茶聊天整整一下午。严复是认识岑春渲,就算不认识他也听说过岑春渲的名声,到底两人还是有共同之处,再加上名士之间的默契,这一下午都显得很愉快。岑春渲只是尽量把自己此番北上的目的转告给严复,不过并没有直接让对方从中帮忙,只是请其对南北局势发表一下个人意见。

严复没有想那么多,他只当岑春渲认为自己是学术界的权威,所以想听听学术界对广东战争的意见,于是毫不掩饰的谈了谈自己的看法。

“复不过是喧世中一愚夫,承先师之教诲,所以只求将一身所见所学,不折不扣的传授给下一代的年轻人。若有幸得到下一代的认可,复的学问再传三传,如此方才是毕生的追求。然今日云阶到访,恰好提到国内最引瞩目的大事件,复之前也曾有深思熟虑,窃以为广东之战事南北双方各持一词,实则是各有一错。”严复修养极好,说起话来不疾不徐,不怒不威,俨然是一副大师似的作风。

“哦?还请教南方各自错在何处?”岑春渲认真的问道。他的年龄比严复要小七岁,这个年龄差距让他不得不仰视严复。

“南北开战所持口实,无非是广东吴将军提出广东独立,遵照孙逸仙革命之意图,反对袁大总统法统之实际,而袁大总统则顺理成章要平复南方反叛武力。看上去吴将军是忠诚的革命志士,袁大总统是专横独裁者,可深入去看,吴将军主张讨袁独立,这与蒙古亲王叛乱有什么实质差别吗?仅仅是一个名义罢了。”严复侃侃而谈的说道。

虽然岑春渲来之前已经料到严复久居北方,自然而然会偏向于北方中央政府。这几年中央政府虽然持续用兵,财政经费消耗巨大,可是袁世凯对中国教育事业从来没有拖过半分钱的拨款,无论公学还是私学,但有需要之处,教育部与财政部都会尽一切可能施以援手。

不单单袁世凯如此,几乎北洋派当政期间所有领导人,如吴佩孚、张作霖等,在战场上一副铁面彪悍的面孔,但面对教育人士时都会拿出一副卑微自矜的态度。这也是为什么军阀混战年代的学府,要比几十年后和平安定时期更能培养人才、国际地位更高的原因。

严复对北洋派的中央政府显然并没有太大的反感,他这个前清跨度而来的老书生,一直有北洋政府的关照,自然不知天下局势的细微。

不过岑春渲还是从严复的话中得到关键消息,不得不承认严复所说吴绍霆革命与蒙古叛乱在实质上异曲同工。不过外界在大体上的认识,还是以为吴绍霆的革命是为了国家,而蒙古的叛乱是真正分裂中国。严复这句话给了他一个提示,那就是吴绍霆反抗北洋政府并没有完全获得人心。

“几道兄所言极是,真正是一针见血呀。”他感叹的说道。

“诚实的说,吴将军这次倡导的革命并不是正义之举,反而让原本可以安定的国家陷入内战的困境,更严重的是,吴将军一省督军岂能违悖法统领袖?这可是大逆不道呀。所以,吴将军所谓革命已经是‘错’的。”严复振振有词的接着说道。

岑春渲微微点了点头,没有打断严复的话。

“而大总统阁下已然是法统领袖,追朔到孙逸仙讨伐大总统的原因,应是发生在上海的宋教仁先生遇刺案,这件事前因后果似与中央政府有关,单凭上海方面的片面证据,却无法说明是袁大总统暗中所为,但既然牵连到中央政府,多多少少都是有政治内幕。幸而宋先生安然无恙,不然这可真是国之哀伤。”严复又说道。

“此事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啊。”岑春渲不置可否的插了一句话。

“不管大总统是否有有关系,但大总统位高权重,却偏偏容不下异议,这才导致了宋先生遇刺案的发生。大总统理应秉公执法,实事求是,并以仁义豁达的心怀处理国内敏感的政治事务。只可惜大总统出身武夫,难免不会有武夫冲动的一面。这恰恰是大总统之错所在。”严复不疾不徐的说完了自己的看法,他的表情不卑不喜,不以自己的观点感到信服,也不为自己的观点感到不确。

岑春渲听完了严复的话,心中暗暗叹息:果然还人之见,说来说去都听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不过既然他早有预料,自然不会对严复的话感到失望,淡然沉吟一声之后说道:“几道兄所言果然让人耳目一新,以几道兄在学界的声威,这番言论足以表率典范了。”

严复轻笑道:“不过是书生之谈,诚实的说,复对国家政治不甚上心,不过国家一统、天下太平的理想还是与常人一般。广东的战事打到现在也有半年之久,何苦还要让黎明百姓继续遭这个罪呢?”

岑春渲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跟严复谈了这么久,这句话总算是自己想要听的,他赞叹道:“几道有这样置身事外、心系事内的态度,真正是做到了举重若轻的境界。”

严复笑道:“云阶兄言笑了。复只是了解自己,既然自己无能无力关心的事,也只能听之任之、顺其自然了。”

岑春渲又说道:“在下倒是有一件事欲求几道兄施以援手。当然,这件事也绝不会难为几道兄,只希望几道兄能将今日你我所谈做成文章,择日刊发在报刊上。毕竟和平是咱们中国目前最为迫切之事,哪怕抛开所有政治影响,和平只不过是一个中国人发自内心的愿望罢了,还请几道兄答应。”

严复对政治没有任何敏感和经验,他自然不知道岑春渲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只当是岑春渲想要利用自己的名声来呼吁和平。他是尊重中央政府的地位,同时也很同情南方革命阵营,所以谋求和平统一的想法是真实发自内心。当即,他只作了片刻犹豫,遂点头说道:“云阶兄也是为和平而长途跋涉北上,既然如此,复没有理由推辞,今明两天稍作,便应了云阶兄的心愿,发到报纸上聊作呼吁。”

岑春渲感激不已,连连说道:“多谢几道兄体谅之心,在下必当记下这份人情。”

第368章,袁世凯的怀疑

当天晚上,新华门总统府官邸。

袁世凯重拳砸在了书桌上,力量之大连搁在桌角的一盏茶杯都掀翻过去。他额头青筋暴起,发福的脸上几乎可见肉在颤抖,双手攒成拳头连手背都充血的发红。这几年贴身服侍的几个侍从都不禁感到震惊,他们从来没见过暴怒到如此地步的主子。

徐树铮笔直的站在书房中央,目光战战兢兢的盯着袁世凯,心中忐忑不已。当然他倒不是担心自己会受到牵连,毕竟这件事从头到脚都跟自己扯不上半点关系,只是在雷霆震怒的袁世凯面前,自己不由自主的感到畏惧。

袁世凯一直不说话,整个书房十分死沉,只能偶尔听到袁世凯愤怒的呼吸。在这种情况之下,就连一旁的侍从都不敢上前来收拾打翻的茶碗。

徐数值好几次都想开口打破沉默,不过此时他的还是太年轻,没有那种拿得起放得下的魄力,面部的表情只好是欲言又止,欲止又言。

大约过去了几分钟,袁世凯总算开口了,他用咬牙切齿的口气冷森森的说道:“这帮兔崽子们真是能耐了,能耐了!!这么大的军情都敢欺上瞒下,竟然让我今天在岑春渲面前丢尽了颜面气势,真是该死,该死!”

听到袁世凯开口说话了,徐树铮这才好接过话,他连忙劝说道:“大总统息怒,想必这其中是有误会的,说不定是电报线路损坏,前线的司令们误以为发送过去了,所以………”

袁世凯重重的“哼”了一声,大叫道:“少跟我说这些没用的话,统统是废话!”

徐树铮不禁尴尬起来,后半句全部卡在了喉头之中,吞吐都不是。

袁世凯盛怒的又说道:“我北洋军的威名算是在广东战场上丢的干干净净了。五万人打两万人都打成这样,难道我北洋大军竟迂腐到这种地步?”

徐树铮仔细想了想,这才敢再次开口说道:“大总统,目前只是正式了前线隐瞒部分战况,可终归来说我北洋大军从粤北一直推进到韶关,这总是铁定的事实。至于萧司令的事,这倒是有太多奇怪的地方,另外纵然在北线有所失利这也局部影响罢了。以目前的情况看来,这一仗坚持打下去还是十拿九稳的。”

袁世凯自嘲的笑道:“我自然知道继续打下去迟早会拿下广东,可是这种胜利对我们来说付出的太多太多,甚至已经多到弊大于利。”

徐树铮连忙说道:“可是大总统,要是不打下去,不禁前面付出的都白费,而且结果同样是弊大于利呀。”

袁世凯听到这里,心绪再次纠结起来,再次狠狠的砸了一下书桌,陷入了沉默。他现在要思考的就是究竟该怎么做,才能尽可能的把损失减少到最低,若是能找到扳回局面的办法自然是更好。打下去不利,放弃也不利,从表面上来权衡,这两者几乎都是一模一样。

继续发动进攻,最起码能拔掉吴绍霆这个眼中钉,同时将广东收入囊中。广东是南方重省,衔接西南和东南,对日后深入掌控南方政局极其有利,哪怕要进一步动用武力扫清南方军阀,广东也是一个不错的跳板。

当然,继续推进战争的代价也十分巨大,不仅仅要顶着财政和舆论的压力,而且这一仗打下来之后极有可能伤及元气,总需要一定时间休整。而在这休整的期间,万一孙文跟南方诸省再搞什么动作,轻则让广东得而复失,重则甚至危急中央政府。这种风险可不是开玩笑。

倘使现在停战,很多风险可以避免,而且表面上吴绍霆臣服于中央政府,在面子上好歹也过得去。可是这么久的付出全部白白浪费,所得的利益几乎没有,不仅留下了吴绍霆这个祸患,一统中国的计划又必须因此延期。要想下这么大的决心,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次真是得不偿失,得不偿失。”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了缓心中的怒火,改成一种自嘲和无奈。他因为属下谎报军情而动怒,这是人之常情,不过他并不会因为情绪波动而迷失对大局的掌控。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绝不会因为一时的失败而自暴自弃。

“大总统,依我看,还是应该继续打下去。”这时,徐树铮忍不住再次劝说道。

说到心思,他现在自然不如袁世凯,做做为一个在掌权者跟前打杂的人物,他更期望有建功立业的机会。如果广东战争就此罢休,不仅陆军部和参谋本部前期所有的准备会付诸东流,他的恩师段祺瑞势必也会受到影响,自己也将失去飞黄腾达的机会。

不得不承认,他的的确确好大喜功,尤其是战功,这对年轻一代的军人来说是梦寐以求的拼搏动力。所以在分析问题上,他不自觉的选择了继续作战。

“哼,这个时候由得你来说三道四?”袁世凯狠狠的瞪了徐树铮一眼。虽然他知道徐树铮很能干,可毕竟还是一个年轻人,自己正在心烦时候,一个年轻人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

“大总统……”徐树铮顿时涨红了脸。

“你先下去,这里没你的事了。另外马上发电报到湖南,把段芝泉给我叫回来。”袁世凯斩金截铁的吩咐道。

“大总统,段总长昨天已经乘火车北上了,他是为岑春渲的事情特意赶回来的,若无意外,后天凌晨即可抵达北京。”徐树铮无可奈何,只好恢复一副谦卑的姿态说道。

“算他还有点危机感。”袁世凯冷哼哼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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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整天,岑春渲并无访问的安排,原本打算在这一天去拜会北洋三杰之龙的王士珍,可惜前不久派去联络的人并没有谈妥这件事。他与王士珍的交情不算太坏,若自己没有动身前去广州,今日倒可以与其饮茶闲聊,只可惜如今各为其主,立场不同不与为谋。

他知道王士珍在心里还是很几分埋怨袁世凯,王士珍把清朝灭亡的罪责相当一部分都推卸到袁世凯头上,这是袁世凯与王士珍矛盾的原始因素。最近又听说王士珍因为广东战争的不利又与袁世凯发生口角,这正是一个契机。

可惜王士珍做人原则性太强,就算是广东战争也是就事论事,绝不会站在革命阵营的立场上徇私。

不过岑春渲并不着急,虽然王士珍对于自己来说有举足轻重的作用,可往往大的收获都会伴随着大的困难。除此之外,他今晚还要如约前往国务总理熊希龄的官邸,参加熊希龄私人举办的宴会。

他相信熊希龄今晚肯定会跟自己进一步讨论广东停战的事宜,毕竟正月即将结束,如果在正月之前不能达成停战,对于南北双方来说都将是一个沉重的过渡期。这意味着停战的希望越来越渺茫,极有可能导致前线各路部队再次恢复过来,准备*到底。

中午的时候,熊希龄的秘书特意向招待所打来了一通电话,有意思的提醒岑春渲今晚不要忘记约会。岑春渲见熊希龄这么用心,不禁猜测到进步党人对停战的重视。如果他能与进步党达成好的合作,这要比说动王士珍更有力。毕竟王士珍只是一个人,而进步党是一个政治党派,其中还不乏有能力的大人物。

晚上六点,岑春渲雇了一辆马车前往熊希龄的官邸。

官邸距离新华门不算太远,是一栋新式的小洋楼。刚进胡同时,只见小洋楼大门内内外外已经停了几辆马车,停在洋楼花园里面的都是漂亮的私家马车,而在外面的则是跟岑春渲一样临时雇来的。

在大门口下了马车,门口的侍从认识岑春渲,赶紧上前来迎。一直带着岑春渲来到洋楼正门口,交给一个级别较高的侍从继续引起大厅。

此时大厅里已经有几分热闹,早已来了好几位客人,熊希龄听到管家通报之后,特意起身来到玄关下面迎接。一阵客套的寒暄,熊希龄亲自搀扶着岑春渲的手臂来到客厅,坐在客厅里的客人们纷纷起身表示礼貌。

“云公姗姗来迟呀,来来来,我为云公介绍一下。这位是众议院议员蒲殿俊蒲伯英。”熊希龄以主人之道向岑春渲介绍了道。

蒲殿俊身形略胖,头发稀疏,一脸热情的向岑春渲问好。

“蒲议员,幸会幸会呀。”岑春渲笑着回应道。

“这位同是众议院议员王印川王文象,同时还是咱们北京政府主办《国权报》的主编。”熊希龄指着一位瘦高穿着青袍马甲的中年人说道。

“云公大名,久仰久仰呀!”

“文象兄太客气了,能结识王议员才是老头子的荣幸。”岑春渲客套的说道。

这些众议院虽然在眼下政府里的作用不大,无非是养着一批绅士名流,除了无关痛痒的农林、教育、商务,以及立法方面上能表现出可有可无的全力,几乎不能左右国内任何局势。但是这些人毕竟是中华民国民主的代表象征,也是法统地位缔造者。袁世凯为了当正式大总统,都必须胁迫这批人,甚至后来的直系曹锟也要通过贿选的手段。

第370章,梁启超

这时,熊希龄转向第三个人,对方挺拔的身材,梳着民国流行的三七分头型,一身裁剪得体的西装十分帅气。不过没等熊希龄开口,此人却先一步向岑春渲行了一礼,恭敬的说道:“后学见过岑先生,不知岑先生可还记得在下?”

岑春渲定睛一看,立刻笑道:“大名鼎鼎的梁卓如,老头子就算记忆再差,也不至于忘了你这位故交呢。”

此人正是梁启超,昔日百日维新运动时,与岑春渲在京城结识。不过那时梁启超只是做为康有为的学生,因此并没有太多活跃的机会。

梁启超,字卓如,号任公,又号饮冰室主人、饮冰子、哀时客、中国之新民、自由斋主人,清光绪举人等。汉族,广东新会人,中国近代维新派代表人物,近代中国的思想启蒙者,深度参与了中国从旧社会向现代社会变革的伟大社会活动家,民初清华大学国学院四大教授之一、著名新闻报刊活动家。

梁启超自幼在家中接受传统教育,1889年中举。1890年赴京会试,未中。回粤路经上海,看到介绍世界地理的《瀛环志略》和上海机器局所译西书,眼界大开。同年结识康有为,投其门下,后来,与康有为一起领导了著名的“戊戌变法”。其著作编为《饮冰室合集》,包括影响后世深远的《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中国历史研究法》。

岑春渲与梁启超认识的时候,对方还只是毛头小子,名气并不大。可是晚清末年保皇派和革命党之间的争执,反倒让梁启超一跃成为戊戌六君子之后的保皇领导人,不知不觉之间竟成了一颗新起的政治之星。尤其在民国成立之初,梁启超一手撮合统一党、民主党和共和党的合作,一举成为进步党九大理事之一,并且即将出任熊希龄新组内阁的部长。

就算岑春渲以前没有记住梁启超的名字,最近几年市井传闻和报刊报道频频出现“梁启超”的名字,也足以唤起他的回忆了。

梁启超比岑春渲小十二岁,因此客气的以“后学”自称。这一点让岑春渲在面子上感到很满意,当然也应证了当年自己全力支持维新运动留下的人情。

“岑先生很是别来无恙,后学自维新失败出走日本国之后,甚少与岑先生联络,实在是有愧岑先生昔日的教导之恩。在下在此向先生赔个不是了。”梁启超诚恳的说道。

“卓如此言,让老头子我何以自处啊?”岑春渲感叹的道。

“哈哈,既然都是熟人,确实不用如此客气呀。来来,云公,我再介绍其他人给你认识。”这时,熊希龄笑着说道。

接着熊希龄又把剩下的两位客人介绍了一下,这些人都是进步党的中坚分子。

大家在客厅坐了片刻,闲聊了一些南北轶闻,并没有提及到正经事上来。前后半盏茶还未用完,晚宴即准备就绪。

熊希龄、梁启超两位带头,迎请岑春渲入席,其他客人也跟在其后,由主人家分配座次。

岑春渲是在场众人中年龄最长者,由是今日相约而来的重要客人,熊希龄豪不吝啬的请其上座。岑春渲不是一个喜欢客套的人,简单应付了两句之后,随了熊希龄的殷情便坐下。熊希龄陪同坐在一旁,梁启超在另外一边。

菜肴酒水很快上齐,众人在酒桌上畅快一番。

岑春渲原本以为熊希龄会选在酒桌上与自己详谈有关停战的事宜,没料到从始至终进步党人都未曾开口,一味只在酒桌上谈笑风生,使得这场家宴寻常至极,丝毫看不出政治场上的波诡云谲。

大家喝了少许的酒,直到酒足饭饱罢了,熊希龄才又请众人移步到客厅饮茶。

岑春渲路过走廊时看了一眼大厅里的座钟,此时已经是八点过了。这个钟点在北方不算早,尤其还是这初春寒冷时节,通常晚上没什么事在九点左右都上床睡觉去了。

众人落座之后,熊希龄吩咐下人上茶。

这时,梁启超总算先一步把话题带入正题上,他先试探的说道:“岑先生如今是在广州谋事,说来这让在下十分不解。广东的局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甚明朗,岑先生何必如此屈尊呢?依在下拙见,哪怕先生回到故里广西也比广东要更实在。”

岑春渲知道梁启超的意思,因为广西都督陆荣廷也是进步党成员之一,让自己回广西谋事无非是希望自己站在进步党的立场上。他心中好笑,虽然现在进步党掌握了众议院大部分席位,并且也出了一个国务总理,但在他眼里进步党的希望甚至还不如国民党。国民党虽然屡次遭受打击,但好在在南中国还是有不小的人气,进步党完全是生存在袁世凯篱下,并且内部复杂不一,那些进步党的地方都督无一不是各怀鬼胎,看不出有做大事的潜力。

“老头子一把年纪了,也不计较什么名誉和利益,只希望能在自己有生之年继续发挥余热,多多少少为咱们国家做点贡献。广东吴都督虽然势力不大,可纵观整个南方,有吴都督这样魄力的人实在不多,就算说句不好听的话,广西陆都督都未必能出其右。”他微笑着道。

“原来如此………”梁启超缓缓的点了点头,同时与坐在对面的熊希龄交换了一下眼神,大家都明白了岑春渲的原则立场。

“最近京城的很多报纸都在报道云公北上的原因,事实上我们进步党对南北达成和平同样十分看重。可问题的关键还是在广东方面是否能做出诚心的让步。”蒲殿俊插嘴说道。

“前些日子我与熊总理已经有初步讨论了,既然大家大体上的意见一致,何不直接抛开客套话,详细的谈论贵党所希望的条件呢?”岑春渲镇定自若的说道。

熊希龄早先与梁启超等人已经有过讨论,他知道岑春渲习惯直来直去,把所有政治场上的伪装都抛开,就事论事的谈判。此时岑春渲既然这么说,他当然不会不愿意,毕竟旁敲侧击的官腔官调大家都累。他与梁启超再次交换了一下眼神,并且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梁启超在得到熊希龄首肯之后,马上说道:“岑先生昔日的刚直品性如今依然不变,让在下佩服不已。既然如此,在下就直面与岑先生谈谈关于广东停战的建议。大总统如今对用兵广东决心已久,轻易的是不会答应停战,要想说服大总统就必须以同等的利益来做交换。”

岑春渲点头说道:“这个道理老头子明白。”

梁启超又说道:“前不久您与熊总理所谈时,曾说过广东吴都督会取消独立,归附中央政府领导,并且承认大总统的法统地位。这自然是诚意的一部分,只是还不足以说服大总统做到停战的地步呀。”

岑春渲叹道:“谈判自然是要讨价还价,不知卓如你的建议究竟是什么?”

梁启超不是一个婆妈的人,他直接说道:“我们党内昨天刚刚就此事进行了讨论,大总统要拿广东无非是要震慑南方其他军阀,而最终目的还是希望能让民国真正意义上的统一。虽然这一仗打下来,所谓的震慑作用未必能如人心愿,可是最起码也能收复广东,在南方打下一份基础。岑先生要想说服大总统,那就必须要让吴都督真心实意归附中央,成为中央的一份子,这要才能消除大总统的疑心,并且也完成了大总统在南方奠定势力的心愿。”

第371章,进步党的算盘

岑春渲耐心等待着梁启超开出的条件,当然他听到梁启超这样的口气,已经知道进步党人肯定要狮子大开口。要让广东完完全全、实打实的归附中央政府,这种条件别说吴绍霆不会答应,自己也绝不会代替吴绍霆答应。

“我们的意思就是,广东不仅要取消独立,归附中央政府领导,承认大总统的法统地位,而且还要将全省税政交付中央政府财政部监管,同时还要取消革命粤军的番号,改为国军编制。相信这样的条件大总统一定会答应,而吴都督也能保全自己在广东的地位。”梁启超不疾不徐的列出了条件。

“卓如你的意思究竟是让中央政府财政部监管,还是直接将广东的税政纳入中央财政部?”岑春渲警惕的询问道。

“广东省自然是要上缴全部税收,而广东军政府的开支维系由中央政府直接划拨。广东是中华民国一部分,国家税收原本就应该统一一致,这件事想必岑先生应该理解。吴都督首开地方政府真正归附中央政府的先例,若能做到财政一统,必然是促进国走上统一的大功臣,这也能表现广东对停战议和的诚心了。”梁启超充满期望的说道,语气十分诚恳。

岑春渲当然相信梁启超说出这番话是源自真心,可是梁启超未免也太理想化了。如今不说南方军阀,就算属于北洋政府的安徽、江苏、山东、陕西等省,无一不是自给自足,从来没说过将省内税政全部上缴给中央,再由中央下拨。这不仅仅是一件极其麻烦的事情,更重要的还是直接把全省的命运交给北京政府。万一北京政府有什么贪污腐败、克扣挪用,没有资金下拨到省一级,那省政府岂不是立刻要崩溃?

就算西方民主国家在税政上也分国家税务和地方税务,哪里有一棍子打死的道理?当然,他知道进步党目前在中央政府唯一掌握的实权就是财政,因此这些理想的党政分子恨不得把全国各省的税收全部收归己用,以此壮大自己的权力和地位。

他没有急着表态,故作沉思之后,向在座各位问了道:“老头子我尚且有一些疑惑之处,纵然我答应了贵党的所有条件,可是贵党用什么方法撮合这次停战呢?”

这时,熊希龄呵呵的笑了道:“云公若是真能答应这些条件,我们自然会联名向大总统提议停战的事宜,以我等进步党今时今日在中央政府的地位,再加上广东方面的诚意,提议必定十拿九稳。”

岑春渲慢条斯理的问道:“若老头子理解不错,是我现在跟贵党谈定条件,贵党再去与大总统磋商定论,是否?”

熊希龄不禁尴尬起来,他已经猜出了岑春渲的潜台词,如果归根结底是要去跟大总统磋商,何必还要经过进步党这一环节?进步党无非就是要在这件事当中插一脚,一方面体现进步党的作为,另外一方面也能丛中谋取自己的利益。

梁启超接过话来说道:“岑先生,你与大总统谈只是本意,并不能代表中央政府的态度,到时候大总统开出的条件未必会比我们现在更实在。相反,若是我们进步党丛中翰旋,这是体现了中央政府对待广东战争的态度,在理据和气势上更能说服大总统。”

岑春渲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卓如所言不假。但是卓如有没有考虑过,财政关系一声政权的命脉,如果把财政都交出去了,那跟让北洋军打下广东又有什么区别?”

梁启超等人面面相觑,一时都是一副为难的表情,岑春渲的话虽然说得太过严重,可多多少少是有道理了。掌控了一省财政,正是掌握了一省军政府的命脉,无论是军队、交通、重轻工业的发展,就连市井小贩、学校文化都各个细末环节都有影响。一旦中央政府要针对广东省,只要缩减拨款即可达成目的。

王印川叹了一口气,打破了沉默说道:“云公,虽说如此,可毕竟吴都督能保全自己的地位,广东都督和军政府依然由他来统领,这总比一仗打下来什么都没有要强些。”

岑春渲哈哈笑道:“王议员,你这话让我这个老头子听起来怎么像是施舍给我们?照我说,既然老头子能与贵党走在一起,自然是有共同的利益,如果这件事谈不拢,吴大都督跟北洋军继续*,到头来大家都不好过。”

梁启超叹了一口气,认真的说道:“岑先生,这些条件已经是我们深思熟虑之后才做定论,绝对没有落井下石、趁火打劫之意。政治合作讲究双方共赢,这一点我们还是知道的。一旦谈定下来,吴大都督不仅能保全身份地位,同时也为促进中华一统奠定做出贡献,这是名利皆收的事情呀。”

岑春渲沉思片刻,他心中已经有了决定,交出广东省税政大权是绝对不可能,但是现在也没必要急着向进步党人摊牌,毕竟进步党这个关系是要争取,摊牌只会伤了和气。他稍微调整了一下表情,然后说道:“这样吧,这件事老头子我还真没料到,所以必须得请示广东方面核准。卓如,老头子我是了解你的,也知道你们在这件事上的用心,不管结果如何,老头子都先表示感谢。”

梁启超自嘲的笑道:“岑先生太客气了,我们进步党所作所为,也都是为了国家好。”

熊希龄也说道:“岑先生能明白我们的诚心那是最好不过了。”

岑春渲微微点了点头,正准备起身告辞。

不过在这个时候,梁启超似乎有所感想,忽然又语重心长的说了道:“不过话说回来,岑先生或许还没有真正明白我们的心意。在这个问题上,我们更希望岑先生您的立场。”

岑春渲不禁有些奇怪,问道:“我的立场?”

梁启超深深的点了点头,极为郑重的说道:“就想先生曾经支持先师进行维新运动一样,如今的中国四分五裂,袁大总统是唯一有能力完成天下一统的人物。先生何必要去广东谋求发展,真正需要先生的可是这个国家呀。”

岑春渲脸色陷入了沉思,他并不是在考虑梁启超的话,而是在设想倘使坐在大总统位置上的不是袁世凯,自己会不会选择在北方一展拳脚?他与袁世凯的芥蒂已经不能用利益来衡量,“南岑北袁”这个称号已经很明显定义了他们两个人的角色,正如同水与火不能相容一样,若是袁世凯在北方,他断然会坚持在南方。

他对前清的感情可不是一般,儒家理学思想培养出来的人,忠君报国已经是刻入骨髓之中。他痛恨的不单单是袁世凯欺世盗名,更是因为袁世凯背信弃义、篡朝窃国。之所以宁愿跟着革命一派做事,一方面是他对南方的依恋,另外一方面也是为了跟北方袁世凯作对,当然其中也有受到革命派的影响,改变了一些旧友的观点。

听了梁启超的话,他现在只能无可奈何的笑道:“卓如的好意我心领了,有些事你是不会明白。老头子先前已经说过,之所以从上海再次出山也是想为这个国家做点事,而老头子我在广州所作所为,正是如此。”

梁启超与熊希龄对视了一眼,他们两个人都有些惊讶,难道在岑春渲眼里广州军政府已经足以代表这个国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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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春渲端起茶几上的茶杯,将温热的茶水一饮而尽,之后起身告辞。

梁启超等人并没有急着走,只是将岑春渲送到大门口,看着岑春渲上了马车。之后,众人又返回了客厅里面。

熊希龄叹了一口气,皱着眉头说道:“照我看,云公借口请示,实则根本不想接受我们这一项条件。唉,咱们也是诚心诚意,又不见得占广东的便宜。要不是这样的话,大总统那边岂能答应停战?”

蒲殿俊说道:“照我看,岑先生或许会绕开我们,直接跟袁大总统谈,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岑先生还能用其他条件说服大总统。”

熊希龄哼了一声,冷冷的说道:“袁大总统.独断专行人人皆知,这停战如果轻易就说服了,那袁大总统当初的决心岂不成了笑柄?”

蒲殿俊强调的说道:“我也是说运气好的情况。谁知道袁大总统心里想得什么?今早怀仁堂侍从处不是有消息传出来吗?曹锟的南征军和李纯的江西军双双谎报军情,实际上在广东战场上进行的并不如意,万一大总统权衡利弊,认为继续打下去不划算,选择接受岑先生的条件,那咱们这些日子的努力不是白费了吗?”

王印川赞同的说道:“说的对,岑先生这次北上是我们进步党一首接应,如果没有我们牵线搭桥,只怕岑先生要进新华门都难。现在可好,岑先生如果背着我们直接跟大总统谈,而大总统又碰巧答应了岑先生的条件,我们不仅出了力,反倒什么都不讨好。”

熊希龄深深的点了点头,他说道:“这确实是一个问题,我们必须想一个办法。”

这时,坐在角落的一人突然提议道:“要不,我们先去跟大总统那边谈一谈,要是能说服大总统接受我们开出的条件才同意停战,就算岑先生绕开我们去找大总统也无妨呀。”

蒲殿俊赞道:“这个主意好,袁大总统巴不得能让广东彻底归附中央政府管辖,说不定还会在这个条件之上另外再加条件。”

一直没有说话的梁启超听到众人谈到这里,终于有些忍不住了。他十分严肃的说道:“若真要这么做,岂不是有落井下石的嫌疑?昨天我们已经讨论过了,这次无论如何都是一场保全双方利益的合作。损人利己,吾不为。”

蒲殿俊说道:“卓如兄,你都说了要保全双方利益,可万一岑先生绕开我们,我们的利益从何谈起?”

梁启超坚定的说道:“现在说这些为时过早,袁大总统未必愿意跟岑先生直接交涉,张秘书长都说过袁大总统根本不喜欢跟岑先生见面,就算前天的会面那也只有形式上的一会而已。岑先生也想尽快办妥此事,而跟我们合作是做好的选择。”

众人还要议论,熊希龄伸手打断了所有人的话,他郑重其事的说道:“大家都不要说了,今天就先到这里。不管岑先生如何决定,我相信他事先都会跟我们打一声招呼的,到时候再做决议也不迟。”

他说完这番话,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梁启超,眼神中流露出一种深意。他并不是在帮梁启超,只是在进步党内梁启超的地位是举足轻重的意义,自己只不过是顺水推舟卖一个人情。他自知坐在这里的人都是政客,唯独梁启超是一个道德观念极重的政客,不过真等到岑春渲损害进步党利益时,他相信梁启超还是会做出反击。

第372章,段祺瑞回京

正月初九凌晨五点,天色依然灰蒙蒙,这几天北京已经没有下雪,而化雪时的气温却更加寒冷。从天津开来的火车进入北京朝阳门外的车站。这列火车最后一节车厢加挂了花车。火车站站台上也多了一队荷枪实弹的国军士兵,虽然站台上有一片棚区,可是呼啸的春风依然冻得人们瑟瑟发抖,不停的跺脚搓手。引领这队士兵的人正是徐树铮,虽然他同样感到天气冷得让人不舒服,可依然保持着自己威严的一面。

火车停定之后,站台上的士兵赶紧整队,很快又换上一副严谨的态度,跟着徐树铮大步迎向最后一节花车。

车门打开,先下来几名士兵和军官。段祺瑞走下花车时,神色显得极其疲惫,甚至都没有跟前来迎接的徐树铮打招呼,阴气沉沉的径直向车站外走去。

火车站外早已经等候了一辆小轿车,徐树铮快步上前为段祺瑞拉开了车门,等到段祺瑞坐进去之后,他才在前排副驾驶席上坐了下来。

“段大人,新华门那边还没有开门,不妨先到陆军部军官旅舍先休息一下,我已经吩咐旅舍准备好热水为大人接尘。”徐树铮恭恭敬敬的向段祺瑞请示了道。

“这都什么时候了,我还有意思洗热水澡?直接去新华门。”段祺瑞阴郁的吩咐道。

“可是大人,新华门……”徐树铮还想提醒段祺瑞。

“门关了难道就不能叫开吗?我段祺瑞回陆军部还不让进了是吗?”段祺瑞哼了一声。

“不,不……不是这个意思,可是就算大人您进了新华门,大总统现在还在休息,这几天大总统为南方来的岑春渲的事忙碌不已,心力憔悴,只怕也不希望大人您这么早过去呀。”徐树铮连忙解释道。

段祺瑞沉思了片刻,他现在虽然很想尽快见一见袁世凯,一方面是要阐述自己对广东战争的看法,另外一方面也是想把隐瞒军情的罪过跟自己撇清。现在他一想到隐瞒军情就感到头疼,萧耀南被俘的消息自己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而李纯的江西军在战场上吃亏,这或多或少还是有些风声。不过在他看来,就算江西军损失了一半兵力,可依旧还是能拿下这一仗,毕竟广东的粤军消耗也不小。

报喜不报忧要看时候,如果是一味的急功近利、好大喜功,为了一己之力而隐瞒实情,这是要罪加一等、绝不可赦的。可是这一仗迟早会有结果,而且结果对北洋军来说十拿九稳,在这样的情况尽量避免不利的言论,这也不算是一桩坏事。就算是广东军政府的新闻部,也同样是宣传捷报隐瞒噩耗呢!

不过不管怎么会说,袁大总统现在雷霆震怒,段祺瑞也不想再其他方面多想,首要之事还是要澄清自己的麻烦,严格的说自己是不知详情的。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段祺瑞想到现在去打搅袁大总统未必是好事,索性还是再等一会儿。他对徐树铮吩咐道:“我还是要去新华门,就在新华门招待所给我找个地方落脚,另外我从安庆临走前交代过前线的电报都转到陆军部,这两天我都在火车上,你去陆军部把电报都取过来,我要看看前线有没有进展。”

徐树铮点头说道:“属下明白了。”

车子开到新华门,经过一番周折方才进到总统府内院。徐树铮一边安排侍卫去招待所为段祺瑞安排休息的地方,一边又匆匆赶往陆军部,从值班通讯员那里取来了最近两天转发来的电报,又折返回到招待所将文件都交给段祺瑞。

段祺瑞本打算与徐树铮谈谈最近大总统的情况,可是又觉得徐树只是一个后生,自己没必要跟他谈论这些事情,弄不好反而显得自己有些紧张了。他让徐树铮先回去休息,单独在招待所内阅读这两天转发来的电报。

前线的战事依然没有任何进展,自从正月初三开始,南征军因为萧耀南遭到绑架而陷入混乱之中,江西军也在连续近一个月的强攻之中疲惫不堪。更让人感到可恨的事,吴绍霆已经开始在广东、广西、福建、四川和上海等地,大肆制造南北议和的消息。这个消息虽然让粤军松了一口气,同时也让进攻广东的北洋军也松懈了下来。

前线各路部队早已不想继续战斗,因为北洋军发现进攻广东跟进攻江西、江苏完全是两码事,后者在前者面前俨然好似小打小闹。经过广东战争,北洋军尝到了真正的挫折和死亡,感受到战争的恐怖,谁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明天。正是在这种压力之前,北洋军听说南北开始议和,自然而然把希望全部寄托在议和之上,尽量避免继续扩大伤亡。

到今天为止,韶关战场上只有零星的交火,大部分是敌我双方侦察兵遭遇,相互开了几枪然后撤退,至于大规模的冲锋和阵防已经极为罕见。

段祺瑞把电报文件放了下来,沉重的叹了一口气,不甘心的自语道:“这仗竟然打到这种地步,真是把北洋的脸面全部丢干净了!”

他越想越不服气,只恨得牙痒痒。可是回头细想过来,又觉得事情发展到现在的模样,自己也有难以推卸的责任。毕竟他只是稳坐后方,对前线几乎没有太多直接干涉,甚至也默认了不诚实的军情汇报,最终才导致今天的局面。

他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忍不住有几分自责,昔日自己对北洋军的实力太过自信。可是事到如今还是得做出辩解,他可不想因为这件事还影响自己在北洋内部的地位。

就这样一直熬到快到八点钟的时候,他起身稍作整理,然后一边派人去大总统官邸通知,一边已经动身向大总统官邸前去。

出了招待所的院墙,因为地面结冰,马车不容易前行,段祺瑞与幕僚们步行前往大总统官邸。刚刚饶过南海,却在中海岸边突然遇到了从正门方向赶来的另外一行人。定睛一看,这一行人引头的是国政办公厅侍从处副主任王从文,其后是几个穿着笔挺西装的洋人,这几个洋人为首的正是英国驻华公使朱尔典。

段祺瑞心中不由一怔,这英国佬这么早来总统府做什么?

王从文这时也看到段祺瑞这边,先回身对朱尔典打了一个招呼,然后在前方放慢了步伐,等待段祺瑞这边走过来。

段祺瑞拉了拉自己军披的领子,好整以暇的迎了过去。

“王副主任,公使先生,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呀?”段祺瑞先一步问道。

“段总长好,公使先生昨天下午联系了大总统,约定今日早上在小礼堂见面。也没想到公使先生这么早就来了,在下奉命先请公使先生到小礼堂等候大总统。”王从文解释道。

“原来如此。”段祺瑞慢条斯理的点了点头,狐疑的目光又落在了朱尔典身上。

朱尔典绅士般的向段祺瑞微微欠身行礼,用一口京片子问好道:“段大人您早上好呀。”

段祺瑞颔首回忆,不冷不热的问道:“公使先生究竟有什么重要事,要这么一大早冒着寒冷来拜会大总统呢?”

朱尔典圆滑的笑道:“自然是为了一些外交上的事务,否则我怎么敢轻易打搅大总统阁下呢?不过,我很愿意相信陆军总长大人您找大总统的事情,或多或少与在下是有关联的。”他说完,冲着段祺瑞神秘的一笑。

段祺瑞扬了扬眉毛,心中暗忖道:难道朱尔典也是为了广东战事?他故作沉思了一会儿,并没有回答朱尔典的话,而是转向王文从问道:“王副主任,现在还不方便去见大总统吗?”

王从文尴尬的笑了笑,回答道:“是,大总统身体不适,这些时日颇为操练,只怕还需要一会儿才能接见客人。”

段祺瑞说道:“那好吧,我跟公使先生一起到小礼堂先等候好了。”

说完,他又转身向对自己的幕僚吩咐了几句,让他们派人去留意大总统的传唤。

朱尔典没有建议跟段祺瑞一起等候大总统,相信这最多只是十几分钟的事。

第373章,外国势力的野心

于是,两路人一起前往小礼堂。来到小礼堂之后,朱尔典让自己的随员在礼堂后排坐席休息,段祺瑞也让自己的幕僚留在一边,他们两人则在礼堂最前面的座位上落座。

“公使先生,恕我冒昧,先前您说您来见大总统的目的,与我来见大总统的目的有联系,这倒让人有些匪夷所思了。今天早上五点钟我才刚下火车,似乎与公使先生没有任何交叉之处呢。”段祺瑞明知故问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坦白的告诉段大人吧,”朱尔典呵呵的笑了笑,直言不讳的说道,“在下来见大总统,是希望为大总统出谋划策,解决广东战争的僵局。相信,这也是段大人您仓促北归的原因吧。”

他并不在乎自己提前向段祺瑞泄露外交谈话的内容,毕竟这件事迟早会让段祺瑞知道。

“是吗?我倒是愿意听听公使先生能为大总统带来什么好消息?”段祺瑞扬了扬眉毛,好奇的问道,他一直看不出洋人在中国内战上有什么发言权。

“呵呵,我相信广东战争的影响已经不仅仅局限于中华民国国内了。去年大总统阁下与五国银行团签订的善后大借款,是为了稳定中国局势、恢复和平建设,确保良好的贸易来往而做出的借款依据。可是大总统阁下非但未能兑现当初的承诺,反而让中央政府在南方战场上消耗了大量的资金。这不禁让我们外国使节感到怀疑,大总统阁下这么高调的进行战争,到底有没有能力还清贷款呢?”朱尔典款款而谈道。

“这些公使显然不用担心,区区广东一省的战事,对我中华大局影响不足为道。”段祺瑞不耐烦的说道。

“段大人千万不要误会,在下的意思并不是拿借款的事情催逼贵国政府,只不过做为中国的友邦,我们大英帝国十分关心中国未来的走向。发生在广东的战争或多或少已经影响到我们大英帝国在华的一些利益,所以说在这次广东战争上,大英帝国是全力站在中国X政府的立场上。”朱尔典煞有其事的说道。

“公使先生,听你的意思,大英帝国也希望广东尽快停战了?”段祺瑞皱紧了眉头问道。

“这可并不是我的话,大英帝国是尊重友邦的主权,至于广东战争是和是战,全凭贵国大总统做出定夺。当然,无论是和是战,我们大英帝国都会给予全力的支持,用以确保大总统在广州善后上的主导地位。”朱尔典笑眯眯的说道,这一刻他的心态就像是救世主,专门在中国人困难踌躇之际施以援手,当然援手的背后同样是需要收取“应得”代价。

段祺瑞刚想询问朱尔典英国方面究竟会怎么施以援手,帮助北洋政府在广东取得主导地位,这对于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个很好的出路。广东战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若能经过第三方调解来维护北洋既得利益,真正是一个大希望。

不过他话到嘴边又收了回来,因为他忽然发现朱尔典这只老狐狸是故意虚晃一招。

朱尔典先前说尊重友邦主权,在广东战争上是和是战不过问。倘使现在要询问朱尔典有什么方法帮北洋政府渡过难关,朱尔典势必会先反问北洋政府是选择战还是选择和。这样一来,朱尔典就会知道段祺瑞自己在这件事上的立场。

段祺瑞并不是不愿意透露自己的立场,他这次北上的目的,最主要还是为自己保全一条后路,等自己的事情处理妥当了,他再会分析究竟如何应对广东的局势。

他不喜欢跟英国人打交道,尤其是像朱尔典这样的政客,表扬上装出一副文质彬彬、绅士贵族的样子,心眼里可一直是在贪婪和阴谋。

“真想不到公使先生如此关心我国局势的变化,这份心意我先道一声谢了。”他不带感情的说道。朱尔典想要套自己的话,无非是在面见大总统时更有分寸,自己可不会便宜了这家伙,既然能夸下海口,索性就由得去好了。

朱尔典见段祺瑞没有接自己的话继续说下去,心中已经猜出段祺瑞的态度。他淡然一笑,从自己西服内袋里摸出了精美的金属烟盒,打开烟盒递向了段祺瑞,问道:“来一支吗?”

段祺瑞轻蔑的笑道:“我可不喜欢洋烟。”

朱尔典刚准备解释这是天津的烟草,可就在这个时候,国政办公厅侍从处副主任王从文快步从小礼堂外面走了进来,径直向这边来了。

王从文先向段祺瑞行礼,这才对朱尔典说道:“大总统已经到办公室了,他听说段大人也在小礼堂,所以会面的地点索性改在大总统办公室好了。段大人就先在小礼堂小坐一会儿,大总统要先单独见一见公使先生。”

段祺瑞皱紧了眉宇,脸色很不好看,往常时候袁世凯对他是十分信任,无非是与外国公使见面,现在竟然要让自己回避,可见大总统对自己确实是生气了。不过他也无能为力,只能暗暗不敢的叹息,一言不发。

王从文带着朱尔典离开小礼堂,前往大总统办公室。

段祺瑞在小礼堂等了大约一个钟点,差点都打起了瞌睡,直到徐树铮匆匆的跑进来通知他,朱尔典已经走了,袁大总统正在办公室里面等他。段祺瑞重整了一下情绪,慢吞吞的站起身来跟着徐树铮去了。

来到办公室,袁世凯已经屏退了这里的所有人,正一副苦恼的模样坐在办公桌后面。

徐树铮退在门旁边站定,随时准备出去。段祺瑞走到办公桌前面,沉声对袁世凯说道:“大总统,我回来了。”

袁世凯没有抬起头,阴森森的说道:“芝泉,你打的一场好仗!在北京呆得太久,是不是连带兵都不会了?”

段祺瑞叹了一口气,郑重其事的说道:“大总统,下面的那些混账连我都瞒住了,我也是听到北京的动静才知道广东原来打成那副德行呀。”

袁世凯哼了一声,十分气愤的说道:“要你在安徽坐镇,就是要你看好手下,不然我让你去做什么?喝西北风,看风景吗?芝泉,我这么信任你,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段祺瑞心中有一些不甘心,脸上也写满了委屈,袁世凯让自己坐镇安徽不就是为了协调后方补给和前线统筹吗?再说在人事任命上,他也是一心一意遵照袁世凯的安排,先把李纯派下去,又把唐天喜、傅良佐两人派下去,尤其唐天喜还是袁世凯的心腹。大家都分工协作,谎报军情的环节出错,可不能全部都推到自己头上来。

“大总统,虽然事已至此,可是我们未必拿不下这一仗。如今广东也是穷途末路,很快就要撑不住了,这个月之内一定能让吴绍霆一败涂地,让粤军彻底完蛋。”段祺瑞强调的说道,虽然他的语气显得很坚决,可是内心却一点都不靠谱。他并不是没有政治头脑的人,自然知道为什么广东战事被称为困局。

第374章,日本人初露

“现在说这些都是没用的话,五万国军打两万地方军队,竟然打成这样的模样,你还有脸说继续打下去?就算现在打下了广东,对我们来说还有意义吗?”袁世凯没好气的说道。

“难道大总统就要这么放弃了吗?那我们前面投入的人力物力岂不是白白浪费?”段祺瑞质问道,比起推卸责任,让自己的部下白白流血牺牲,到头来自己什么都没捞到,这更让人难以接受。

袁世凯默然了片刻,他招了招手,让段祺瑞先坐下来。

段祺瑞表情有几分焦虑,虽然他在来之前还没有想过要怎么解决广东的困局,是战是和的选择依然有些局促,可是从自己身为陆军部长的本能上来说,他还是偏向于继续打下去。不单单是不能让前期准备付诸东流,更重要的还是能为自己争取不小的功勋,在中华民国开国时期奠定威名。

袁世凯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徐树铮,微微皱了皱眉头,正在思考着是否让这个年轻人留下来一起听自己的意思。

徐树铮看到袁世凯的眼神,误以为对方是要让自己出去,果断的转身拉开门准备退出。

袁世凯看到这里,心中暗叹:这年轻人还是挺识相的,索性考验一下他。他立刻冲着徐树铮说道:“你也留下来吧。”

徐树铮怔了怔,心中却大喜不已,看来自己真得有机会得到大总统的青睐了。当即,他又带上了办公室的大门,依然恭恭敬敬的站在门口附近。

袁世凯叹了一口气,转向段祺瑞说道:“刚才英国公使朱尔典跟你在小礼堂见了一面,你和他可谈了什么话吗?”

段祺瑞如实的说道:“只是一些闲话,不过朱尔典显然对广东战事很感兴趣,刚才跟他谈话时提到了英国人对这件事的态度。似乎.........英国人想要从中插一脚。”

袁世凯冷冷的哼了一声,轻蔑的说道:“何止是英国人?半个月前日本公使秘书官山田重光也来过,他们都想趁机敲我们一笔。”

段祺瑞沉思了片刻,问道:“大总统,那刚才朱尔典到底跟您说了些什么?”

袁世凯没好气的说道:“还能有什么?不过是炒冷饭罢了。朱尔典去年公历十一月时来找过我,虽然当时你尚在安徽,不过这件事你应该有听说吧。”

段祺瑞立刻说道:“您是指朱尔典提交西藏备忘录的事?”

“没错,就是那件事。今天他又来,无非是换了一个名义把这件事重新提起。英国人可以从香港直接进攻广东,从背后打革命粤军一个措手不及,甚至在革命粤军反应之前一举拿下广州,彻底端掉吴绍霆的后路。”

“这………英国人的条件就是让大总统您签署备忘录?”

“不,他已经坐地起价了。这次可不是备忘录那么简单,是要求我们立刻将川滇联军从西藏撤退,二十年之内不许中国人进出西藏。真是坐地起价,落井下石!洋人没有一个是靠谱的,所谓的国际友邦无非是政治利益的牺牲口号罢了。”

“大总统,眼下的情况已经由不得我们了,英国人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提意见。”

“你糊涂,你的意思是让我签署这项协议,正儿八经戴上卖国贼的称号吗?哼,你以为英国在香港的那点军队真有帮助?万一他们拿不下广州,到头来我找谁去理论?这种事摆明了就是陷阱,我是绝对不会签署的。”

“那日本方面呢?”段祺瑞迫不及待的又问道,既然现在有外力可以借助扭转局面,自然有必要试一试。纵然自己讨厌洋人,但日本同属于东方国家,虽然曾与中国有过很深的过节,在大体上依然有排斥西夷的可信性。

袁世凯瞪了段祺瑞一眼,显然对段祺瑞一味心思求救外国人感到不满。不过他没有出言责怪段祺瑞,随手从办公桌案头上抽取了一份压在下面的文件,扔到了段祺瑞的面前。

段祺瑞赶紧拿起文件看了一眼,正式日本驻华公使馆的外交函书。他打开来仔细过目一遍,第一页和最后一页是简述和详细的声明,内容是日本政府愿意从台湾出兵,封锁广州海湾,并且在中国.政府公开允许的情况,炮击广州城。而第二页则是详详细细列出的条件:

日本国政府及中国.政府,因中国承认日本国在南满洲及东部内蒙古享有优越地位,兹议定条款如下:

第一款,两订约国互相约定,将旅顺、大连租借期限并南满洲及安奉两铁路期限,均展至九十九年为期。

第二款,日本国臣民在南满洲及东部内蒙古,为盖造商工业应用之房厂,或为耕作,可得其需要土地之租借权或所有权。

第三款,日本国臣民得在南满洲及东部内蒙古,任意方便居住和往来,并经营商工业等各项生意。

第四款,中国.政府允将在南满洲及东部内蒙古各矿开采权,许与日本国臣民。至于拟开各矿,另行商订。

第五款,中国.政府应允,关于左开各项,先经日本国政府同意而后办理:

一、在南满洲及东部内蒙古允准他国人建造铁路,或为建造铁路向他国借用款项之时。

二、将南满洲及东部内蒙古各项税课作抵,由他国借款之时。

第六款,中国.政府允诺,如中国.政府在南满洲及东部内蒙古聘用政治、财政、军事各顾问教习,必须先向日本国政府商议。

第七款,中国.政府允将吉长铁路管理经营事宜,委任日本国政府,其年限自本约画押之日起,以九十九年为期。

段祺瑞看完这些条约,不禁皱起眉头,日本人在满洲跟前清的王公贵族眉来眼去,这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很显然日本人早有心思在满洲建立自己的势力圈,而前清的王公贵族就是最好的合作伙伴。这些条约看上去要比英国人提出的要求好得多,可西藏问题是“标”,日本人这些条约可是要在满洲种下“本”,谁知道日本人心里打着什么鬼主意?

他暂时不敢轻易发表意见,试探的问道:“大总统,您的打算是什么?”

袁世凯漠然的瞥了段祺瑞一眼,问道:“你这次北上,难道一点好消息都没带给我?”

段祺瑞怔了怔,心中暗忖:难道大总统是要听我的建议?他刚准备开口说话,可是忽然灵机一动,又感到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如果他说跟英国人或者日本人合作,岂不是把卖国的罪名扣在自己的脑袋上了?他不由对大总统感到心悸,自己身为大总统的心腹,大总统竟然会这样设圈套对自己?但是话又说回来,看来大总统确实有心思借助外国人的力量,只是不方便亲自说出口罢了。

“大总统,现在问题在于咱们究竟是战还是和?战或者和,这都得由您来做出最高指示,接下来我们才能着手安排后续事宜。”他圆滑的说道。

“战或者和,我倒要看看吴绍霆有没有那种决心。”袁世凯喃喃的说道。

一直站在门口不做声的徐树铮,听着大总统跟陆军总长的谈话,心中不由有几分忐忑,虽然他希望大总统能继续打完这场战争,但前提是凭借北洋军的力量,而不是出卖国家利益换取不可靠的援手。对于他来说,这就是引虎驱狼的自毁之策,犯不着做这样的牺牲,毕竟这是中国内部自己的事情。

好几次他都想要开口发言,可是自己能站在门口已经算是不错了,哪里还敢造次。暗暗的叹了一口气,他也只能顺其自然了。

第375章,泄露

北京的气氛突然有了变化,正月初十过后,京城不少报纸都在报道广东战争即将言和的消息。茶楼小肆,饭馆酒店,人们闲其无聊的议论都在广东议和的焦点上。除此之外,不少社会名士也公开发表文章,呼吁南北停止交火,以和平谈判的方式消除误会。在这些名士当中,自然有岑春渲特意前去拜访的京师大学堂校长严复。

严复的呼吁文章由多家报纸转载刊发,不仅仅因为严复是学术教育界的泰斗,更重要的是严复在文章中说的头头是道,甚至认为北洋政府当停止内战,转而调集国军北上入蒙,平息库伦的叛乱。

不少政治评论人士也支持严复的观点,如今正是大总统的大选越来越近,袁世凯大总统更应该收拢内战的不利影响,转而为维护国家权益做实事,这样才能成为人民拥护、国家需要的中央领袖。

一时间,这种忽悠此起彼伏,就连不明事理的老百姓们也都跟风相谈,舆论的势头渐渐一边倒。而北京的舆论直接影响到全国的时事观点,几乎就在这几天的时间内,天津、上海、武汉等地都在纷纷议论,仿佛停战已经是势在必行的结果。

推动这一系列舆论声势的人,岑春渲只是其中之一,他在抵达北京的第一天约见的几位好友,目的就是要利用他们的人际关系买通京津一带的报馆主笔,利用报纸制造这种气氛。但是归根结底最重要的策划人,依旧是远在广东的吴绍霆。

广东军政府成立新闻部的目的就是掌控“舆论”这支无形的武器,吴绍霆与岑春渲南北相应,联手制造了这种故意经营出来的舆论效果。前面十天的准备,正是为了今天做铺垫。但是舆论并不是吴绍霆主要对付袁世凯的手段,真正的目的是让国人从广东战争的焦点上,渐渐转移到总统大选以及蒙古叛乱的事件上来。

在一月份时,吴绍霆已经策划了一系列发达蒙古叛乱的新闻事件,在国内确实起到了一定影响。而今天蒙古叛乱旧事重提,更加在全国人民心中增重了印象。这次的舆论诱导,气氛之浓厚,足以震动北京政府的判断力。

在正月十一日中午,韶关收到了岑春渲加急从北京发来的电报。

邓铿顾不得把饭碗里的饭吃完,匆匆忙忙拿着电报赶到第一师师部大院的侧院,也就是关押萧耀南的独立小院。自从正月初二以来,吴绍霆从北线教导二团团部搬到第一师师部,韶关战事已经越来越有偃旗息鼓的趋势,没必要还要担心北洋军发动反扑。教导二团那边就交给新任教导二团团长何应钦,以及师部参谋官刘永浩负责。

此时,吴绍霆正与萧耀南坐在靠窗的位置,两个人死死的盯着摆放在中间的棋盘。这几天闲暇的时间越来越多,吴绍霆索性就多抽点时间跟萧耀南接触,一则是因为萧耀南好歹是北洋军未来著名的人物,二则也想借机多多了解敌人的情况。

萧耀南被俘已经有一个星期的时间,每天活动的范围有限,同样是无聊至极。因此他跟吴绍霆一拍即合,从一开始的闲聊喝茶,到后来每天要对弈几句。纵然战场上失利,但在棋盘上照样能找回几分信心。

邓铿踩着楼梯来到二楼时,吴绍霆和萧耀南都是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自己的出现压根就没引起他们的注意。

“将军。”萧耀南得意洋洋的挪动了一手棋子,笑着说道。

“啧啧,萧司令是得势不饶人呀!这下难了,难了。”吴绍霆的棋艺并不算精通,这几日跟萧耀南对弈输多赢少,倒是让萧耀南嘲笑了好几次。

“吴都督,丢车保帅吧。哈哈哈哈!”萧耀南心满意足的说道。

“丢是要丢的,关键是丢不丢得起呀。”吴绍霆叹息一声,棋盘上双方的棋子都不多,这一局已经无路可下了。

“真是没料到,吴都督在千军万马的战场上挥洒自如,却在这小小棋盘上屡屡铩羽,真不知道这是不是讽刺。”萧耀南轻蔑的笑道。

“呵呵,下棋不过是陶冶情操、闲情雅致的游戏罢了,这也要在乎个人的爱好。说起来要不是萧司令这几日与我对弈,我早就连棋子的名称都忘的干干净净了。”吴绍霆轻松自若的笑道,他早就习惯萧耀南的冷嘲热讽。

这时,邓铿见两人的棋局差不多了,赶紧迎上前去在吴绍霆耳边小声交代了一句。

吴绍霆知道邓铿担心萧耀南在一旁,不方便查看电报,不过他并不是这么想,萧耀南已经是阶下囚,就算让其知道自己与北方的联络也无关紧要。他直接说道:“把电报拿过来。”

邓铿犹豫了一下,还是递上了电报单子。

吴绍霆接过电报单仔细看了一遍,眉宇渐渐皱紧,不由自主叹了一口气。

萧耀南假装满不在乎的样子,在一旁慢条斯理的收拾棋盘,不过心中还是很关心外界的情况。他现在虽然是阶下囚,就算抛开敌我立场的关系不算,不在乎胜负几何,但被困在这里这么久,也很想知道北洋内部最近有什么决定。

“萧司令,你看看吧。”吴绍霆将手里的电报丢在棋盘上面。

不等萧耀南惊讶,一旁邓铿同样是一副不可理喻的表情,双眼询问的盯着吴绍霆。

吴绍霆没有理会邓铿的质疑,这份电报没有什么好隐瞒,并且其中还有一些消息可以用来试验萧耀南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物。

萧耀南狐疑半晌,最后还是伸出手从棋盘上将电报拿了起来。他没有急着看,反倒是笑着对吴绍霆说道:“怎么,吴都督就这么放心我?虽说我现在只是一介俘虏,可保不准日后还会狭路相逢,今天推心置腹的人情,只怕未必有利。”

吴绍霆乐道:“萧司令太小看我吴某人了,这点坦诚吴某还是负担得起的。”

萧耀南不再多客气什么,打开电报快速的看了一遍,随着目光向下移动,他的眉头也不禁皱了起来,脸色变化莫测。看到最后他甚至禁不住惊呼起来:“怎么会这样?”

吴绍霆笑道:“现在全国上下都认为广东战争刚告一段落了,就连国务总理熊希龄阁下为代表的进步党人,也都在遥相呼应,希望能凑成广东停战。当然,熊总理的意思是希望用我们广东税政做为停战的证明,以表示我广东是诚心诚意拥护中央。”

萧耀南冷笑道:“哼,我敢跟吴都督打赌,你是绝不会答应进步党的这项条件的。”

吴绍霆摊了摊手,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他说道:“现在的重点不是我答应不答应熊总理的条件,而是大总统根本没有放弃继续进攻广东的打算。萧司令你也看到了,新华门里面走漏了消息,大总统打算与英国人签署关于西藏的条约。虽然暂时没有消息说签署条约的目的是什么,但萧司令应该不难猜到,大总统正是要用西藏换取英国人的武力支持,再次调集兵力来对付我广东。”

萧耀南冷冷的说道:“先不说这份电报是真是假,就算真的是从北京发过来的,也不过是道听途说的流言,大总统断然不会分不清利害轻重。”

吴绍霆仔细观察着萧耀南的表情,在他看来萧耀南似乎没有故意做作的痕迹,一切情绪都是发自内心似的。他知道这个消息让萧耀南或多或少有些不能接受,一方面是因为萧耀南本人不幸被俘,影响了整个作战的进度,不得不让袁世凯出此下策,另外一方面则是对出卖国家利益换取内战资本的方式感到十分愤慨。

“萧司令,大总统是什么人,你我都不能一言概之,人有时候会选择极端的手法来处理问题,大总统.独断专行已久,极端的思想早已根深蒂固。这次未必是假呀。”吴绍霆语重心长的说道。

“你对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我是北洋的军人,誓死都会支持大总统的决定,更何况我现在是你吴绍霆的阶下囚,很多事已经是无能为力了。”萧耀南严肃的说道。

“萧司令忠肝义胆,吴某佩服之极。不过恕吴某冒犯,吴某只是想听听萧司令对英国人干涉我中华民国内部事务,究竟是什么看法?最近的报纸想必萧司令你也是读过的,北方有蒙古作乱,西方有西藏隐患,这些都是有损国家主权的问题。大总统一味心思要对付我广东,竟置国家利益于不顾,我吴绍霆业已打算与中央政府言和,正是希望大总统能全心全意处理真正的国事,奈何大总统竟极端到如此地步。”吴绍霆言辞切切的说道,他的表情很庄严,就像是一个热血激情的愤青一样。

“我已经回答你了。吴都督,你从我这里得不到任何帮助。”萧耀南板着脸说道。

当然,他心中还是有几分恻动,若是说北洋军对付粤军,拼死拼残自己也毫无怨言,为何偏偏要出卖国家利益换取洋人的介入,这不单单损害国权,更是自己打了北洋一巴掌,让世人认为北洋军已经弱的要靠洋人来援手。真要是到了这种地步,北洋派日后还怎么稳坐中华民国中央的位置呢?

“萧司令,我相信你心中肯定有一把尺,这把尺做为权衡原则的标准,在这件事上它应该有所触动才是。不过既然萧司令不愿意多说,吴某也不会强求,毕竟你我各有立场。但有一句话我想告诉你,就算你我有深仇大恨,我们依然有一个不可辩驳的共同点,那就是我们都是中国人。”吴绍霆充满气势的说道。

他说完,从萧耀南手里拿回了电报文件交到一旁邓铿手里,然后站起身来,拉了拉自己军服的下摆,然后转过身大步流星向楼下走去。

邓铿紧随其后。

第376章,推心置腹的教训

吴绍霆从侧院出来,与邓铿径直来到师部中堂的指挥所。

韦汝聰、李济深等师部长官们早先已经看过岑春渲发来的电报,此时正在等待着吴绍霆到来。虽然岑春渲在电报里没有说明袁世凯与英国人的联系是确切消息,但在这个攸关的时候,空穴来风的可能性也不大。姑且不论袁世凯出卖国家主权换取英国人的援助,在道德上的耻辱和丧权辱国,关键是广东该如何应对这个威胁。

吴绍霆大步跨进门槛,刚好看到韦汝聰和李济深从座椅上起身迎了过来。

“都督,电报您看过了吗?”韦汝聰脸色十分冷静,问话的语气也是字正腔圆充满严肃。

“是,刚刚看过了。”吴绍霆有些许疲惫,缓缓的点了点头。

“这件事可不容小视,袁世凯这个老贼很难琢磨,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看来这次议和不见得轻松了。”韦汝聰肃然的说道。

“你说的没错,不管如何防范还是要做到周全。”吴绍霆同意道。

一边说着,众人一边来到指挥所一侧的简报室,各自随意找了一张椅子坐下来。

“都督,您有什么打算?”李济深沉着脸色问道。

“实话说,我现在同样感到很困恼。我有决死的信念和觉悟,只是粤军上下的将士们对议和满怀希望,只怕他们未必会有之前的战斗雄心呀。”吴绍霆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十分无奈的说道。制造议和的言论气氛,不仅仅影响北洋军的士气,同样也牵连了粤军的军心。粤军连续作战接近八个月,早已疲乏不已,南北双方几乎都在期待着这一次议和。

“其实都督不用太过担心,兄弟们虽然对停战议和翘首以盼,可一旦让兄弟知道袁世凯丧权辱国的消息,一定能引起不小的震怒。更何况跟洋人干那是实打实的保家卫国,兄弟们绝不会退缩的。”韦汝聰分析道。

听了韦汝聰的话,吴绍霆稍微有几分安心,只是依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他现在有一个应对英国人的计划,当然这并不是自己的本意,如果袁世凯真的不顾国内国外的压力,坚持要踏平广东,自己肯定吃不消。停战议和然后休养生息,静观国内动变,对自己来说才是现在最好的选择。

他沉思了片刻,开口说道:“现在我们首要之事还是迫使北京政府同意停战,但是警惕防范同样不能掉以轻心。英国人如果敢在我们背后打黑枪,我一定让他们后悔一辈子。当然,这也是最后放手一搏的对策。”

韦汝聰立刻追问道:“都督,你的计划是什么?”

吴绍霆深深吸了一口气,没有直接回答韦汝聰的话,相反转向邓铿吩咐道:“今晚去了一份电报到广州,让邹部长拟定一则新闻通稿,咱们先发制人把这件事撑大了。”

邓铿有些担忧的问道:“都督,毕竟这件事只是道听途说,还没有确切的消息,我们现在就发布新闻通稿,这岂不是有失新闻的真实性吗?弄不好还会背上污蔑、扭曲事实的骂名,对云公在北方议和也不见得有好处。”

吴绍霆严肃的说道:“士元,现在是我们广东面临重大危机的时刻,非常之时当行非常手段,更何况这件事交给邹部长处理,邹部长必然会用更合适的措辞,绝不会太过夸大其实。我已经说过很多次,战争不单单只是狭义上的火拼,信息战也是构成战争的一部分。”

邓铿叹了一口气,正色的道:“我明白了。”

韦汝聰和李济深都没多说什么,他们身为军人,做事的准则和底线自然不会那么肤浅。

吴绍霆顿了顿,接着又说道:“另外,明天让广州参谋总部派人准备一条电话专线,我要亲自跟英国驻广州总领事伯力安通话。”

这时,韦汝聰开口问道:“都督,你打算跟英国领事发出警告吗?”

吴绍霆好整以暇的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我必须让英国人先知道,如果他们敢在背后偷袭广州,所付出的代价绝对要超出他们的想象。他们以为从袁世凯哪里得到了一些好处,就可以弥补在战场上的损失,简直就是在开国际玩笑。他们应该料到我吴绍霆最不怕的就是硬碰硬,如果料不到,这一步外交棋子肯定会下在了死穴上。”

韦汝聰刚准备开口询问吴绍霆到底会做出什么样的警告,可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吴绍霆忽然转移了话题,说道:“进步党的人整天只会白日做梦,他们现在以为自己在中央政府有几分地位,所以一个个想要坐地起价。”

韦汝聰将到喉头的话又压了下来,显然吴绍霆没有打算透露自己的计划,既然如此也就无需多问。他沉思了一会儿,顺着吴绍霆的话题问道:“都督,万一把进步党人逼急了,对我们会不会不利?”

吴绍霆叹道:“何止是不利,简直可谓是大不利。这次云公北上,如果没有进步党做媒,云公能住进新华门招待所吗?进步党看上去很松散,很多实力派的成员都各自为政,只有中央的那些老官绅还能团结在一起,但不管怎么说,如果没有他们,云公在北京掀起的舆论声势铁定会半途夭折。”

韦汝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旋儿脸色变得为难起来,说道:“可是都督,难道咱们真要把广东税政交出去吗?税政可是军政府的根基,根基都没了,咱们军政府岂不是风吹即摧吗?就算都督您答应,军政府内的商政派也不会答应,黄埔那些毛小子们也会认为咱们这是等于投降,十之八九到时候会热血满腔的来闹别扭。”

吴绍霆笑道:“军政府的根基不是税政,而是资源。至于答应不答应进步党的条件,关键还要看这件事是否要商议下去的余地,现在袁世凯依然没有表态,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在场的众人听到吴绍霆第一句话,几乎不约而同的联想到了一块。虽然他们不懂财政,可是身为军人自然还是有谋略思维,吴绍霆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一定是打算耍手段制造税政假象,以此来保证广东的利益。不得不承认,这种办法不光彩,可好在是为了大局着想。

之后,吴绍霆又向韦汝聰和李济深交代了一些调动粤军将士积极性的任务,务必要提前做好准备,谨防袁世凯拒绝停战议和之后的仓促。对他来而言,就算停战议和的希望不大,但相信此时此刻在广东境内的北洋军早已毫无战意,这一仗继续打下去的结局是什么样,还是悬而未决的事情。

与韦汝聰、李济深散会之后,吴绍霆慢悠悠的沿着大堂走廊向靠近江边的花园走去。邓铿和王云一直紧随其后。快到花园时,他转过身来对王云说道:“老王,你跟警卫就先在这里,我有些事要单独跟士元谈谈。”

王云身为特勤处主任,时时刻刻都在负责吴绍霆的安全保卫工作,现在深处第一师师部大院的范围,自然要轻松一些。他点头答应了下来,不过还是尽忠职守的一直盯着吴绍霆,不让其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

吴绍霆与邓铿走到花园一处假山附近,他停下脚步,慢慢转过身来盯着邓铿。

邓铿有些疑惑不解,不知道吴绍霆究竟要跟自己单独交谈什么事,他问道:“都督,您有什么吩咐吗?”

吴绍霆换上一副严肃的脸色,沉声问道:“士元,你跟我时间不短,有些话我不妨直接跟你说。我现在很怀疑,你到底还值不值得我信任。近年我一直有心培养你,希望能有一个得心应手的副手,可是你的表现………”

说到最后,他不置可否的叹了一口气,没有把话说的太过明白。

邓铿不禁难堪了起来,心中震动不已,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连忙问道:“都督,这从何说起,我邓铿自革命以来,一直追随都督鞍前马后,从未做过任务背叛都督的事,这……”

吴绍霆缓缓的摇了摇头,说道:“这不是忠诚不忠诚的问题。让我来告诉你,刚才在简报室你提出的质疑,让我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你心中有太多迂腐的观念束缚,一点都不像是一个能做大事的人。”

“都督,这……”

第377章,特殊安排

邓铿脸色尴尬起来,他知道都督是在说关于新闻通稿的事,自己只不过是出于负责任的提醒罢了,没想到都督会变的如此介怀。

“士元,我知道你可能认为我小题大做,可是我要告诉你,刚才在简报室的事只是你的缩影,难道你没发现这几年来我一直没有吩咐一些要事让你负责吗?从始至终你这个副官就是我的公务秘书,帮我处理一些琐碎闲杂的公务,你必须清楚,副官和秘书的区别。都督办公室下属的秘书处、文案处,他们随便派一个人都做你现在做的事,试问我还要你这个副官做什么?”

邓铿脸色难堪到了极点,一时不无言以对,心中冰凉一片。论资历,他跟随吴绍霆的时间不短,在广州首义前前后后,自己一直都在为吴绍霆做事。这些年吴绍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赤裸裸的批评自己,此时已经教训的自己一无是处。这种突如其来的打击,简直让人无法应接和适应。

不过听完吴绍霆的话,邓铿确实认识到一个问题,这些年吴绍霆究竟吩咐过什么头等大事让自己处理?细细数来,也都是一些人人可以负责的工作。他身为都督副官,自然承担别人不能承担的工作才是,这样才能体现都督副官的特殊地位。但话又说回来,归根结底还是吴绍霆信任有限,没有交代一些更深层的工作。

“士元,你一直需要一个像样的心腹亲信,有学识,有胆略,有决心,更有狠心。你确实是难得的人选,可是这几天我发现你几乎没有太大的变化,甚至那种迂腐劲儿越来越严重。我经常在想,像王云这样大字不识几个的人有时候都比你好用,反而你这样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却不行。这是何等的无奈?”吴绍霆改变了语气,语重心长的说道。

邓铿内在的情绪和外在的表情都显得十分纠结,刚想开口辩解什么,可是又觉得辩解只会让自己更加无能,最终欲言又止。

“士元,你是一个有能力的人,只是你心中教条式的约束实在太多了。有原则是好事,但是你更需要的是一种性格,一种真正做大事的性格。刚才在简报室你的话,我可以用妇人之仁和太拘小节来形容。仁慈是人性的一部分,我不是叫你一味心思的心狠手辣,但仁慈也要分清楚状况,对自己人,对弱小者,对黎明百姓,大家都要心怀仁慈,可对敌人你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个到底你不懂吗?”

“都督,我知道了。”

“不,你不知道。你是军人出身,战争是残酷的,军人就应该用铁血手腕和不择手段来应对残酷的战争。你以为这一仗是我吴绍霆一个人生死存亡吗?你可知道在前线卖命的兄弟们,每一天都面临死亡的威胁,他们是这场战争的一份子,是为了保卫广东和革命果实而奋斗,一旦我们这些指挥官有所迟疑和疑惑,你可知道会害死多少兄弟?”

“都督,我……我真的明白了。”邓铿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慨,听完吴绍霆的这番话,他才真正明白自己的错误在哪里。

“士元,你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革命志士,我也是。不过我把所有事情都分得很清楚,革命是信仰、是目的、是前进的方向,而手段、性格和魄力则是态度。这两者并不排斥。”吴绍霆放缓了语气,用一种教育的口吻说道。

邓铿沉思,脸色从彷徨之中渐渐醒悟过来。

“士元,你跟了我这么久,纵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且你的忠心我都看在眼里。我现在再问你一遍,你是否真的明白了?”

“都督放心,属下真正明白了,若都督能给属下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属下一定不负所望。”邓铿深深吸了一口气,坚决的说道。

“很好。”吴绍霆缓缓的点了点头,他从邓铿的脸色上看到一种决心,虽然这离自己的要求还有一段距离,可毕竟邓铿还是需要一段适应的时间。

随后,他向邓铿吩咐了一项任务。

邓铿听完吴绍霆的任务,眉宇紧蹙了起来,不过没有任何异议,果断的答应道:“都督放心,我一定办妥。”

吴绍霆颔首道:“很好,我就是想要你现在的办事态度。”

邓铿不再多说废话,心里盘算着如何执行吴绍霆的命令。

事实上在此之前,吴绍霆并没有打算如此出言教训邓铿,虽然邓铿平日十分低调,做任何事都极少有自己的主见,以至于从始至终都毫无建树,但毕竟是一个兢兢业业、尽忠职守的人。只是他这几天突然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整个广东的军政大局,事无巨细几乎都是自己亲力亲为,着手有些手脚不顾。身为广东都督,掌握大事是情理之中,可偏偏一些琐碎的工作影响甚重,在自己身边能负责处理这方面事情的人少之又少。

好比粤桂战争之前,广西陆荣廷派遣一批细作深入广州策反广东军政府政要官员,为了给陆荣廷一个教训,在处理这些细作时采取了残忍的手段。像这件事吴绍霆自然不能亲自去做,也不方便让外人知道内幕,只能命令信得过的亲信去处理。

王云确实有这样的能力,在这方面也颇有狠心,但这并不代表王云能处理更多的秘密任务,毕竟王云只是一个士兵,充其量只能干这些粗活。

邓铿是一个有能力的人,比王云要强很多,只不过这些年邓铿在吴绍霆的威严压迫之下显得碌碌无为,到现在都没有干过一些值得建树的大事。一方面是邓铿性格的平和简单,另外一方面也是吴绍霆担心邓铿内心深处的革命主义。

一直以来,吴绍霆都在精心维护自己的面具,所谓“革命”只不过是自己棋子,用其来笼络一批人心,为自己的所做所作充当掩护。他的这种想法并不是阴险狡猾,正如南方诸省的军阀一样,每个人都在心怀鬼胎。

但恰恰因为他的面具掩饰的太过完美,团结在自己身边的不少人物是真心实意的革命主义者,比如黄埔军校出来的热血青年,再比如一开始就跟同盟会走的很近的邓铿、陈炯明、邹鲁等人。所以他迟迟无法指示邓铿来分担一些重要的任务。今天找到邓铿说出这番话,多多少少算是在推心置腹,引导邓铿成为真正的亲信心腹。

他知道,随着时间的退役,除了那些不明事理的老百姓之外,很多人都会看清楚革命内在的一面,到时候自己就不用再千方百计佩戴面具。

第378章,让香港成为臭港

次日清晨时,北洋军在沉寂了许多天之后,总算进行了一轮炮击,江西军从后方抽调了不少预备队接替前线的部队,在这一轮的炮火掩护之下发动了一次进攻。而湖南南征军虽然也有小规模响应,但远远不及江西军有气势。

战斗进行了大半个上午的时间,最后还是无疾而终。江西军勉强冲锋了几次,损失了一部分兵力之后,士兵们再也不敢冒出战壕。尽管今天早上进攻的命令来得很突然,让很多人意识到可能南北议和谈判的希望越来越小,可只要一天没有谈崩,所有人都会认为现在出击就是白白牺牲。

到中午时,吴绍霆在第一师师部又开了一次小会,韦汝聰分析今天早上的进攻肯定不建安,十之八九是上面下了强硬的命令,但通过战事的效果来看,北洋军果然是完全丧失战心。另外一方面,既然北洋军上面下了强硬命令,也暗示着中央政府对广东的态度,说明英国人介入广东战争的可能性很大。

小会上吴绍霆再次强调韶关前线的加强境界,并且下达指示,催促各级军官重新振作军心和士气,随时应对北洋军的再次猛攻。此外他让李济深回一趟广州,一方面在广州组织临时防卫队,建立民兵系统,与广东海军协调警备工作,严防香港发生变动,另外一方面与留守都督府的倪映典保障后勤,将广东兵工厂库存的所有重机枪和子弹加进运往韶关,巩固韶关防御力量。

如此大举动的行动,目的自然是为了制造紧张的气氛,不但让前线将士们振作起来,也给安安稳稳在后方的各方人士敲响警钟。北洋军在停战议和的气氛下消极怠慢这是敌人的破绽,但革命粤军和广东全下绝不能露出同样的破绽。

李济深听完吴绍霆的指示,他本人没有任何异议,只是有些奇怪问道:“都督,这个时候往前线输送兵工厂内所有的重机枪,未免太过浪费了吧?并不是说重机枪提供的火力不好,但是在战场上消耗最大的莫过于重机枪和迫击炮这两样,如今后勤运输已经满负荷在执行任务,如果再添加这么多重机枪,只怕后勤没能力保障呀。到时候重机枪子弹不充足,火力无法持久,反倒还会影响全线火力网。”

吴绍霆平静的说道:“就是因为后勤运输有困难,我才把你从前线调回去。你回到广州之后跟倪映典负责处理这些难题,若财政还有余力,你们可以雇佣更多民夫扩充运输线,若财政没有余力,就算是征用也要保证运输。”

这时,韦汝聰不由皱了皱眉头,叹了一口气,说道:“正是开春之际,打量征调民夫只怕会影响春耕劳作,对民生影响颇大呀。”

吴绍霆沉思片刻,严肃的说道:“我之所以要将广东兵工厂所有重机枪都调到前线,正是要向北洋军展示我粤军殊死一搏的决心。既然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重要关头,我绝不会像李侠如那样选择通电下野就仓促了事,袁世凯不顾国家主权利益,一定要坚持内战,那我就要用这场战争好好教训他一番,让他知道他做出了错误的决定。”

在场诸人脸色渐渐肃然起来,吴绍霆的这番话总算点燃了他们内心的热血,一腔沸腾的情绪渐渐爆发出来。为了个人利益而发动战争的人,那是土匪和流寇,为了国家利益而流血牺牲的人,才是真正的军人。革命粤军战斗到今天,真正驱使着他们的已经不再是“革命大义”,正是这种彰显真正军人的使命感。

吴绍霆长叹一声,又说道:“你们都了解我,民生的重要我再清楚不过,这些年我在广东从来没有为老百姓增添负担,就算粤桂战争期间也没有。如今若不是到了迫不得以的地步,我也不会出此下策。百姓们若是理解那是最好,若是不理解,这份罪名也由我吴绍霆一人承担,哪怕留下千古骂名也在所不惜。”

韦汝聰深深吸了一口气,郑重的说道:“我等愿与都督同进退。”

其他众人也跟在韦汝聰后面吩咐表示道:“愿与都督同进退。”

吴绍霆欣慰的点了点头,凝重的笑道:“谢了。”

当天下午,李济深从韶关城内赶到白沙镇,在这里乘船返回了广州。

到了正月十四日,上元佳节的前一天,广州参谋总部总算架设完毕一条外交专线,韶关可以与沙面租界的英法领事馆直接电话联系。在线路架通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吴绍霆即刻从韶关去了电话到英国领事馆,直接要求与英国总领事伯力安通话。

参谋总部在架设电话线时,英国领事馆已经知道吴绍霆要跟他们联系,所电话接通之后,很快就转接到伯力安手里。

北京公使馆的消息,伯力安自然早有耳闻,他对吴绍霆这个篡位都督没有什么好感,反正从吴绍霆身上得不到任何好处,如果香港要出兵进攻广东,自己绝对不会反对。只是话说回来,毕竟英国亲自涉入中国内战不是一件好事,一旦交火太激烈,中国人会不会拿领事馆开刀还是一个悬念,要知道在中国历史上这种野蛮的行为可不少见。

因此,他有必要与吴绍霆建立一定的联系,一边想方设法利用英国本土的威胁从吴绍霆那里套取利益,另外一边也要保全沙面租界的安全。

只是这次长途电话的谈话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虽然他事先考虑过吴绍霆是一个狠角色,这一点从情报人员以及吴绍霆这两年治理广东手段上都能得到应证,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吴绍霆的狠已经大大超出了自己预期程度。

正当他用得意洋洋的口吻问好时,话筒另外一边已经不留情面的传来冷森森的威胁,一下子让自己精心准备的对话全部泡汤,甚至仓促的有些膛目结舌。

“伯力安先生,在这个时刻我也不想跟你绕弯子,想必你已经听说了最近的传闻。我想说的是,不管这是真的传闻,还是的的确确有其事,我有必要提前向你发出声明。英国政府如果胆敢干涉我中华民国内部冲突,不仅要在国际上承受压力,我吴绍霆也绝不会坐以待毙。只要我听到英军有任何针对我广东的行动,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切断内陆与香港的淡水供应,相信你应该知道没有淡水的香港会变成什么样。”

“切断淡水供应?”伯力安额头冷汗涔涔,他极力保持着镇定,用同样不客气的口吻回应道,“吴都督,你不要太告诉你自己的能力,或者太低估我大英帝国的雄威。你能切断内陆到香港的淡水供应,但我相信这种龌龊、卑鄙的手段绝对不会持续太久,你很快就会知道我大英帝国船坚炮利的厉害。”

“是吗?很好,看来你已经承认你们英国政府会采取行动干涉我国内政了。”吴绍霆不疾不徐,冷冷的笑道。

“哼,这只是一个比方,吴都督,你可不要太得意忘形。”伯力安没好气的说道。

“伯力安先生,你听着,既然你们英国政府有信心干涉我国内政,那我们就赌上一把。我吴绍霆若只能坚守十数天,这一局就算我输了;倘若我能坚守一个月,香港就会变成臭港,倘若我能坚守三个月,香港从此改名死港。我吴绍霆敢这么赌,你们英国政府敢跟我赌吗?”吴绍霆气势汹汹的说道。

“你,你真以为你还有足够的实力支撑几个月的战争吗?”伯力安气愤的说道。

“那我们就试试!”吴绍霆冷笑的把话说完,毫不客气的挂上了话筒。

听着耳筒里传来的嗡嗡声,伯力安鼻子都气歪了。可是他很快又冷静下来,毕竟吴绍霆所说的话并不是戏言,香港是大英帝国在远东地区最重要的立足点,也是国际上通行的重要港口,一旦香港有什么三长两短,就算对大英帝国本土经济的打击不甚严重,可是却足以让大英帝国在远东地区地位大打折扣。

他很清楚吴绍霆谣言坚持断水三个月有很严重的夸大其词,可吴绍霆同样也说了,这是一场赌博,关键是大英帝国敢不敢接手挑战。他只是一个驻广州的总领事,在这个严重的问题上没办法做出决定,只能尽快把消息传达到北京公使馆、香港总督府和皇家海军司令部。

第379章,豪赌

吴绍霆之所以敢用淡水供应来威胁英国,这是基于新中国成立之后,中英双方就香港归还问题上的谈判,中方代表在谈判僵局时直接抛出了切断淡水供应的威胁,迫使英国政府无条件归还香港这个外交事例。尽管1912年的香港还远远没有几十年之后那么地位显赫,充当着远东金融中心和世界第一大自由港的角色,但此时的香港直接影响着英国政府在华乃至在整个远东地区的利益,就算退一万步来讲,一旦香港被切断淡水,对于英军进攻广东也会有极大的影响。

威胁英国政府只是吴绍霆应对袁世凯拒绝谈判的第一手棋。

在第一师师部放下电话之后,吴绍霆转身通讯室外面走去,这时正好看到从大门口走过来的邓铿。邓铿手里拿着一份套着封皮的文件,脸上带着严谨的神色,显得十分沉闷的来到吴绍霆面前。

邓铿抬起手里的文件,递到吴绍霆面前,不带表情的说道:“都督,您交代的事情我已经办妥了。这是萧耀南的公开信。”

吴绍霆看了邓铿一眼,赞许的笑道:“士元,做的好。”

邓铿没有任何感到欣慰的想法,甚至内心深处还残留着一些质疑,他尽量不去多想,同时也没有再说什么话。

这是吴绍霆前天在花园教训邓铿之后,特意吩咐邓铿办理的任务。当然,这封公开信自然不是出自萧耀南本人,根据他这几天与萧耀南的相处,萧耀南骨子里是对北洋派死心塌地,因为在其眼中北洋派是中国目前最强的军政集团,做为一个有野心的人理所当然是人往高处走。他交代邓铿找人模仿萧耀南的笔记,按照事先准备好的文字内容誊写一遍。

吴绍霆打开文件封皮,草草的看了一眼信函内容,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很好。另外,侧院那边的警卫工作你吩咐过了吗?”

邓铿正色的回答道:“都督放心,一切我都安排妥当了。”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说道:“等萧司令看到这篇信文刊登在《广州民报》上,只怕一定会雷霆震怒,到时候侧院那边十之八九不得安宁了。”

邓铿试问道:“都督,要不然暂且先不让萧司令知道。”

吴绍霆苦笑道:“纸包不住火,姓萧的早晚会知道的。与其夜长梦多,倒不如让他先知道,也好有一个过度时期。虽然我们是迫不得以,不得不出此下策,但正如我对你说过的,手段是要有的,更何况萧耀南身为阶下囚,同时还是我们的敌人,尽可能的利用敌人是合情合理,不必感到不安。”

邓铿点了点头,坚定不移的说道:“都督无需多言,属下知道这个道理。”

吴绍霆看了邓铿一眼,看来这几天邓铿的的确确做过思想斗争,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他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又叹道:“我们这一举彻底毁了萧耀南在北洋派的前途,就算他事后澄清原由,北洋里面也绝不会再重用他了。希望他在这段时间好好考虑………”

邓铿反问道:“都督,你希望萧耀南考虑什么?”

吴绍霆刚准备开口解释,他是希望萧耀南能够弃北投南,在穷途末路之时为自己所用。不过话到嘴边,他还是没有说出来,或许自己现在说这些太早了,没必要匆匆忙忙的表露心意,弄不好还会引起粤军内部的不满。他罢了罢手,说道:“没什么,你先安排人把信稿送回军政府新闻部,让新闻部的人安排刊登和通电。”

邓铿干净利落的说道:“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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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历三月五日,农历正月十七,东交民巷英国公使馆。

朱尔典在看完广州沙面租界发来的电报之后,原本修养极好的脾性一下子急躁了起来。他连连的破口大骂了道:“rogue,rogue,只有最无耻、最没有道德和行为准则的恶棍,才会用这种方法威胁我大英帝国,而吴绍霆就是这种卑鄙的家伙。要是吴绍霆有点风度,他应该选择跟Charles.Elliot决斗!”

站在朱尔典面前的皇家海军武官查尔斯顿有些不敢相信,他几乎从来没见过公使大人发这样的大脾气,叹了一口气之后,说道:“先生,现在您即便把全世界最恶毒的语言都用在吴绍霆身上也于事无补,真是没想到,吴绍霆竟然想到用切断水源来威胁我们。不得不承认,这个威胁的确够呛。”

朱尔典深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高领衣襟,尽量让自己的神色显得平静下来。他说道:“我觉得我们现在还不应该着急,毕竟袁世凯总统还没有正式跟我们签订协议。”

查尔斯顿皱着眉头说道:“上个星期袁世凯派外交部的陆宗舆跟我们接洽请求介入广东战争的事情,可是第二天这个消息就不胫而走,以至于闹成今天的地步,这其中会不会另有隐情呢?”

朱尔典听完海军武官的话,心中不禁也疑惑了起来。他喃喃的道:“大英帝国介入中国的战争,这本来就是一件十分敏感的外交事件,袁世凯他不会不懂这个道理,所以他应该做好保密工作才是。这么快走漏了消息,我相信责任绝不在我们。难道......”

查尔斯顿怔了怔,接过话来说道:“先生,您的意思是总统府故意放出这个消息?”

朱尔典没有直接回答朱尔典的话,只是一脸沉思的喃喃自语道:“可是……袁世凯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查尔斯顿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连连附和的说道:“是呀,袁世凯没有理由会自己害自己,如果是袁世凯故意泄露与我们合作的消息,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呢?反倒对他在中国的地位更有影响,南方那些将军们会因此得到更多的口实。”

朱尔典摇了摇头,深远的对查尔斯顿说道:“你来中国的时间太短,对这个很有意思的国家远远没有我了解它。总之,虽然现在我说不准原因,但是我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这次有可能我们让中国人给耍了。”

查尔斯顿脸色骤变,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朱尔典叹了一口气,悠长的说道:“等等看吧,时间会把真相一点点揭露出来的。现在我必须跟香港总督发一份电报,我得好好构思一下,该怎么写这封电报。”

第380章,袁世凯的决定

与此同时,新华门总统府内书房大殿内,袁世凯刚刚听完参谋本部的最新情报汇总,得知了广东在听说英国人介入之后的反应。

“这吴绍霆还真有能耐,竟然想到跟英国人硬碰硬。”书桌后面,袁世凯冷笑着说道。

“若是让我说,吴绍霆这只是虚晃一招的伎俩,以广东目前的实力,他在韶关都不能再坚持一个月,还敢扬言切断三个月香港的淡水供应?这真是天大的笑话。”站在另外一边的段祺瑞没好气的说道。

他从安徽回到北京已经有一段日子了,虽然前线还在僵持,但北京方面还有更多要紧的事需要自己处理,自然而然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当然,他心中还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多留在袁世凯身边,一边消除前线作战失利对自己的影响,一边获得更多的信任。

“这可不好说,”袁世凯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凝神说道,“吴绍霆现在是破釜沉舟,如果我不停战,他势必只能背水一战,所以他没有后顾之忧,大不了就拼光老底然后跑路。战死……他还没这个胆量。他也说了,这是在豪赌一把,问题的关键就是英国人敢不敢赌。“

“大总统认为英国人敢吗?”段祺瑞问道。

“换作是你,你敢吗?这对英国人来说就是弃车弃马的抉择,一边是西藏,一边是香港。为了咱们中国的内战,它有理由承担这么大的风险吗?”袁世凯反问道。

“可是大总统,既然如此,您为什么前面跟英国人密谈,后面又紧跟着故意放出消息,现在弄得全国上下人人尽知,也让吴绍霆这毛头小子提前有了应对之策,这岂不是对我们大有不利吗?”段祺瑞认真的问道,他现在还没有弄清楚袁世凯派陆宗舆与英国人密谈的目的,起初只当是大总统真有借助英国人帮助的打算,可是现在看来,自然还有更深层的意思。

“芝泉,你以为我当上这个大总统是为了什么?出卖国家,千千万万世留下骂名,放眼我中华五千年历史,从未有过任何一位开国之主如此这般,我也不会。这些年列强一直都妄图从中国窃取更多的利益,有些事可为,是因为它有回报,有些事不可为,是因为它的代价实在太大。为了对付区区广东,要我跟英国人合作,就算我脑袋被驴踢了也不至于犯傻到这等地步。”袁世凯言辞振振的说道,发福的身躯展现出威严的一面。

段祺瑞陷入沉思,他并不是感到意外,只是对袁世凯这么做的目的还是有些恍惚。他自己曾经也很期待能尽快拿下广东、结束战争,甚至不惜一切代价都能接受,这其中当然包括请外国人介入。可是现在峰回路转,大总统既然说出了这番话,那先前与英国人接触究竟是什么目的,又该如何了结广东的战事?

袁世凯看了段祺瑞一眼,看出了对方脸上的忧虑之色,他说道:“芝泉,我告诉你,我这次故意放出与英国人合作的消息,就是要试探一下吴绍霆在广东还有多大的底气。现在我心中已经了然,吴绍霆要胆子有胆子,要能力也有能力,广东这一仗再打下去,对我们着实不利了。”

段祺瑞很是不甘心,问道:“可是大总统,难道我们就这么算了?”

袁世凯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颇有几分无奈之色,但是却依然冷冷的哼了一声,他冷着声音说道:“当然不会就这么算了,既然吴绍霆要跟我停战议和,那咱们索性就在谈判桌上捞回本。”

段祺瑞暗暗叹了一口气,他可没有袁世凯这种心境,在自己的性格当中唯强势和权力才是解决问题的基准,谈判向来只是弱者的选择。

就在这个时候,内书房大殿门口的侍从官高声唱到:“副总统黎元洪到。”

黎元洪穿着一身副总统礼服,大步流星的从门外走了进来。进门之后,他脱下了礼帽交到一旁侍从官手里,然后才来到袁世凯和段祺瑞面前。他先向段祺瑞颔首示意,继而表情平静的对袁世凯说道:“大总统,熊总理那边有消息了。”

袁世凯没有任何诧异之处,一切都在自己的预料之中,他问道:“是吗?进步党那些人是什么意思,他们跟岑春渲达成协议了吗?”

黎元洪叹了一口气,十分疑惑的说道:“前天晚上岑春渲突然去了一趟熊总理的公馆,当晚梁启超也去了,据说岑春渲是跟熊总理他们进行了谈判。说来也奇怪,岑春渲此次北上应该是与大总统您谈判才是,怎么会跟进步党人眉来眼去呢?”

袁世凯瞥了黎元洪一眼,笑道:“黄陂兄,你也是进步党一份子,党内跟外人谈判的事情竟然还是听别人说的,这有点说不过去吧。”

黎元洪有些尴尬,在革命首义之初,他是以民社改组共和党的身份融入进步党,只是进步党组建成立之后,他极少与熊希龄、梁启超等人往来,在党内也只不过是挂着一个虚衔罢了。进步党标榜着联合各党各派,凝聚统一力量,可实际上内部各个派系的裂痕愈发明显。这些时日熊希龄为首的一派人,积极与岑春渲联络,用以促进广东停战事宜,而黎元洪根本没有受到任何邀请参与此事的消息,同时自己也不希望掺和这种复杂立场的事件上。

对于他而言,支持停战有可能得罪袁世凯,不支持停战又有可能得罪进步党,两头不讨好的事情,索性就置身事外。要不是前几天袁世凯特意吩咐,让他留意一下进步党党内与岑春渲的联系,他才不会趟这浑水。

“大总统,您何必说这样的话,难道您还不了解进步党内的情况?”黎元洪讪笑道。

“好了,先说说,熊总理他们跟岑春渲到底谈了什么?”袁世凯不再调侃黎元洪,认真的问了道。

“具体谈判的经过在下尚不知,不过昨天刚刚听王处长说,岑春渲似乎要以广东税政归属国有,再以取消广东独立,改粤军番号为国军番号,归附中央政府为条件,换取中央政府的停战支持。协议虽然还没有正式签署,想必熊总理那边还要跟大总统您过问一下才会落实。”黎元洪说道。

“是吗?这样的条件吴绍霆都会答应?”袁世凯冷笑了道。

“大总统,吴绍霆这人狡猾难测,要说取消广东独立、更改粤军番号,这些虚设的条件对他来说并无大碍,可是交出广东税政,这无疑等同于让我北洋大军完全占领广东一样,吴绍霆断然不会轻易答应的。”段祺瑞连忙提醒道。

袁世凯并不笨,他当然知道吴绍霆这么轻松的答应,事成之后肯定会另耍手段。

“大总统,段总长所言极是,依我看,这吴绍霆十之八九会有诈。”黎元洪看清楚袁世凯和段祺瑞的态度,不失时机的附和道。

“行了,熊希龄和梁启超他们太天真,在眼下的时局里,如果什么事都能靠合约来达成目的,这个天下早就太平了。谁会这么幼稚,把什么希望都寄托在一张纸上。”袁世凯言辞切切的说道,他的语气听上去很像是在叹息,但又似乎是一种觉悟。

“大总统,那您的意思到底是什么?”段祺瑞迫不及待的问道,直到今天大总统都还没有拿出一个准确的信儿来,这不叫人干着急吗?

“我倒要让吴绍霆占不得任何便宜,还要把熊希龄、梁启超他们都得罪到家。派人去招待所通知岑春渲,今天下午三点钟我要和他商谈停战事宜。”袁世凯阴沉沉的说道。

听到这句话,段祺瑞脸色很不好看,黎元洪却是一脸无所谓。

岑春渲在接到消息之后,略微感到有些诧异。他在前面数天时间里,一直等待机会跟袁世凯正式谈判,可惜等到的消息并不理想,甚至还传出了英国人介入广东战争的风声。他一把岁数了,耐心自然是有的,要不是广东发来电报,吴绍霆决定答应进步党人的条件,他也不会急急忙忙跟熊希龄等人会谈,毕竟进步党人的条件太想当然,而且也未必能促成停战。

吴绍霆在电报里没有做过多的解释,但是却有一些暗示,显然广东军政府已经做好的应对税政问题的办法,索性就直接跟熊希龄谈了起来。

毕竟进步党是这次南北议和的牵头者,对岑春渲来说,面子上总是要卖账的。可是今天袁世凯突如其来要跟自己谈判,显然是要绕过进步党人这一环节,难免不会有所得罪进步党人。但岑春渲也颇为无奈,自己总不能放着这个机会不谈,偏偏要跟没有决策权的进步党人耗在一起吧?相信进步党人也应该知道这个道理,这个人情大不了先欠下,日后再还。

第381章,萧耀南的公开信

《广州民报》刊发的萧耀南公开信很快被其他省各大报纸转发,虽然在民间的反应不甚激烈,可是却在北洋军内部造成了一次震动。

正月十日时,曹锟在听说萧耀南被俘之后,即刻从湖南赶往乐昌稳住军心。而在这天早上,当一份来自湖南的报纸和一份广东本地报纸送到案头时,曹锟当时就震惊了起来。他仅仅只是看到新闻稿的题目,在心中禁不住暗叫不妙,萧耀南被俘造成南征军士气俱损的情况已经够让自己心烦意乱,而今萧耀南竟然公开指责北洋政府无能、丧权辱国,这不是摆明要拉自己一起万劫不复吗?

曹锟拍案而起,在房间内来来回回的踱步,眉宇间笼罩着的阴暗之色愈发明显,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情一笔一划全部刻写在脑门上。可是这些都没有用,他现在找不到任何人为自己分担难处,整个司令部早已是一片乱糟糟,南征军几乎让自己颜面扫地,湖南都督的地位越来越遥不可及。

他妈的……别说湖南都督了,老子的长江上游警备司令只怕都保不住!萧耀南啊萧耀南,老子就不该信任你这个王x八蛋!他在心里愤怒不已的念叨着。

曹锟知道,萧耀南从一开始就不太服自己。在第一镇时,他是第一步兵协协统,萧耀南是副协统,论资历论辈份大家都相差无几,就算是军衔也仅仅差了半截而已。可是自第一协下到湖南之后,曹锟从第一镇独立出来,堂而皇之成了长江上游警备司令,甚至还念念不忘的觊觎湖南都督的位置,相比之下原本只有一级之隔的萧耀南,竟然只能为其打下手。

可即便如此,曹锟万万没料到在这个节骨眼上,萧耀南会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选择。失手被俘也就算了,毕竟是吴绍霆打了一手让人意想不到的突袭行动,等到战争结束之后,好歹还是有解释的余地。可现在萧耀南在被俘之时做出这样荒唐的背叛行为,谁都知道南征军总司令是他曹锟委任的,这让自己颜面何存?

“不行,不行,这件事我可背不起,必须早做打算。”曹锟在踱了几圈之后,冷静的分析了起来,他可不想因为这件事让自己万劫不复。

想到这里时,他忽然又有几分怀疑,就算萧耀南不服自己,也没必要做出这样损人不利己的卑鄙手段害自己,自己可从没有为难过萧耀南,一直以来南征军要什么自己就给什么,对前线作战的支持向来是尽心竭力。这其中会不会另有隐情?

寻思许久,萧耀南这半吊子心里在想什么他暂时还捉摸不透,摆在面前的首要问题是自己绝不能惹祸上身。

他抓起两份报纸比对了一下日期,广东本地的报纸是正月十六日,湖南的报纸则是今天正月十八日刚出来的新报纸。他暗忖:看样子这消息还没有传到北京,看来还是有机会的……

经过短暂的酝酿,他决定做出断腕自保的抉择,马上亲自撰写了一篇辞职通电,反复琢磨了电文内容,将辞职原因全部归纳在战事失利上,半点都不提及萧耀南公开信的事情。虽然辞职与被贬的结果一样,可好歹保留了一个名节,对自己日后东山再起还存有希望。

“来人,把这份电报发出去。另外,把刘泽庆给我找来。”

片刻之后,参谋副官刘泽庆闻讯赶来,他在进们之前听到电报员提及曹锟辞职的事情,心头正在纳闷不已。来到司令室,他甚至没来得及敬礼就仓促的直问道:“大人,您为什么要辞职?”

曹锟没好气的说道:“这件事以后再向你说明,叫你来是让你做事,不是让你问东问西。”

刘泽庆只好叹了一口气,又问道:“大人有什么吩咐?”

曹锟说道:“马上通知长沙、岳阳两地,叫咱们的人赶紧收拾好所有东西,案后雇一艘大船在岳阳等候。另外,再发一封密电到南京冯宣武上将军处,告知我欲东赴投奔上将军,望上将军收容。”

刘泽庆惊愕不已,忍不住说道:“司令,咱们手里好歹还有两万多兵力,哪怕自立门户都比寄人篱下要强。哪怕司令您是因为萧司令的公开信担心北方雷霆大怒,可是只要您手里有兵有枪,大总统多多少少还是会仰仗您,何苦把这苦心积累的基业都抛弃了?”

曹锟冷冷的哼了一声,他说道:“你懂个屁,如果汤乡茗这不自量力的臭小子现在滚蛋了,这两万人就是我曹锟的。可惜汤乡茗绝不会让老子安心坐稳湖南大权,再加上这次萧耀南搞出的糊涂事,大总统肯定不会再信任我,湖南都督必然是让给汤乡茗。到时候汤乡茗把咱们的粮饷给截了,就算老子砸锅卖铁、落草为寇也养不活这两万人。”

刘泽庆脸色为难,心中依然有所不甘。

曹锟又道:“你别太失望,如果冯老将军有能力助我,说不定我还能把以前第一协的兄弟们都带走,好歹是保全了一份实力。汤乡茗这小子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湖南兵根本不认识他,迟早会出乱子,更何况眼看广东战争要结束了,这收尾的烂摊子全部丢给他,老子倒要看看他怎么收拾。”

刘泽庆叹了一口气,说道:“司令,属下明白了,属下这就去办。”

曹锟的辞职通电要比萧耀南的公开信更早一步传到北京,不过袁世凯不是傻子,他在听说萧耀南的消息之后,马上就猜出曹锟这是明哲自保。他没有追究曹锟的责任,既然曹锟要去投靠冯国璋索性就由着他,这也算是一种惩罚,自己现在必须保证北洋集团的整体团结。

但是对于萧耀南,袁世凯可没有这么大方,萧耀南的这份公开信给自己的打击简直太大了,这简直是北洋军的奇耻大辱。他一心一意都希望能够牢牢掌控北洋各派各系的团结,说起来北洋是中国目前最大的集团,可是内部的情况着实让人堪忧,尤其是在二次革命之后,各个在外带兵的将领都已经露出了私心,在这个时候萧耀南的公开信,无疑是刺到自己心头之上,绝不可以忍。

不过话又说回来,萧耀南现在是吴绍霆的俘虏,既然想要教训这个叛徒也无能为力。再者萧耀南竟然写出这样的公开信,十之八九已经是投靠吴绍霆了,真正是让人咬牙切齿。

让袁世凯感到不痛快的不仅仅如此,这段时日他已经与岑春渲正式开始谈判,原本准备的一系列勒索似的条件,可惜突然出现这一幕,着实让北洋政府在谈判桌上矮了一截。他不得不做出一些调整,每一次调整对应的都是利益损失,如何不叫自己愤愤不平。

第382章,停战协约

远在韶关的萧耀南一直被蒙在鼓里,最近一段时间警卫不再派送报纸,他对外界的消息一直局限于道听途说,当然邓铿早已交代过守卫侧院的士兵,绝不能透露有关新闻稿的事情半个字。吴绍霆最近也少有去见萧耀南,一方面尽量避免走漏风声,另外一方面还是自己忙于与北方保持联络。

岑春渲与袁世凯正式开始谈判的消息很快就传到南方,各方势力对这次谈判的态度大相径庭,有人认为是吴绍霆坚持不住,腆颜向北方屈膝求和;有人认为是吴绍霆打的实在太顽强,让北洋军损失惨重,不得不更改策略;当然,也有一些有远见的人,一眼看出一个巴掌拍不响,既然南北双方能坐下来谈判,势必是因为双方都有迫切希望停战的意思。

外人的看法,对吴绍霆的影响不大,毕竟有些人只会评头论足,根本不能带来实际的作用。他已经连续进行了两场战争,如今进入公历三月份,比自己起初预期的日期有所延误,好在从除夕过后敌我双方的交战进入冷冻期,也算是无关紧要。相比之下北洋政府要比广东方面更不好过,从农历新年拖到公历二月底,又从公历二月底拖到公历三月初,别说士兵们越来越失望,就连将官们都感到疲乏和心烦意乱。

不过在广东内部的声音,吴绍霆不得不多留几分心思,起初这些声音只是一些无可奈何的抱怨和失望,自然是来自那些真心实意的革命主义者,但归根结底停战的呼声是大势所趋,广东在战火上煎熬的实在太久,大部分人都不想再打下去了。然而没过多久,当岑春渲从北方转发来袁世凯的停战条件之后,来自广东内部的躁动更加激烈了起来。

这一天傍晚,韶关师部简报室内,吴绍霆与韦汝聰等人静坐在椅子上,邓铿则站在最前面,手里捧着一份电报念道:

“大总统提出以下五项要求,其一,广东在正月二十三日之前取消独立,其二,在取消独立之后的两个月内,整顿革命粤军,取消革命粤军番号,省内一应军队编制听候中央陆军部下达之最终命令,其三,粤军司令吴绍霆主动通电承认归附中央政府任命,并自去都督之衔,等候中央政府裁决;其四,广东海军归属中央海军部直辖,广东军政府无权指挥任何海军舰艇,另原计划编入长江舰队之炮舰‘楚泰’、‘楚同’、‘楚豫’、‘楚有’、‘楚观’、‘楚谦’,以及鱼雷艇‘湖鹏’、‘湖鹗’、‘湖鹰’、‘湖隼’等舰艇,一应遵照中央海军部指示,限期三个月之内开赴镇江等候编谴;其五,韶关以北五处县城划归国军驻防之地,乐昌由新任湖南都督汤乡茗代理,其余四县由江西都督李纯代理,另,韶关改为中央直辖市,境内省方与中央政府皆不得驻兵。”

邓铿念完电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脸色十分沉重,却没有再多说任何话。

听完这些条件之后,吴绍霆眉宇紧锁,一脸沉思之态。一旁的韦汝聰则出手狠狠的砸了一下桌子,但并没有发表任何言论。只是在场第一师师部的其他军官们则一个个坐不住,皆是一副愤愤不平的态度,大声叫嚣着这些条件无疑是不战而自亡省内,与其接受这样不公平的条件,还不如接着跟北洋军打到底。

“北洋政府欺人太甚,这一仗我们根本还没输,他们竟把我们当求和一样讹诈我们,我不服,这条件绝对不能答应。”

“还要让我们交出海军舰艇,楚泰等舰是最新式刚从日本接收回来不久的炮舰,这些可都是咱们广东海军的主力舰,一下子全部交出去了,咱们广东的防卫力量大大缩水呀。”

“这绝对不公平,对咱们来说太不公平了。袁世凯那老贼以为我们好欺负,索性咱们就拼到底,看看袁世凯还能不能得意下去。”

“就是,决不能就这么便宜了北洋政府。”

一时间,众说纷纭,除了沉默的人,大部分意见都是一致的。面对这样的霸王条款,很明显是要让原本统一的广东再度陷入四分五裂,什么湖南代理,什么江西代理,什么直辖市,这一步步都是在削弱广东的实力。虽然这些条件没有之前进步党人提出来的那么夸张,可是毫无疑问,其在性质上几乎没有差别,都是要将广东压迫在北洋政府之下,永无翻身的机会。

众人的目光逐渐落在了吴绍霆身上,在这个时候大家都在期待着吴绍霆拿出决定。

韦汝聰长叹一声,首先发问道:“都督,你有什么看法?”

吴绍霆不动声色,说道:“这些只是北方单方面的条件,既然是谈判,我们自然也要掌握主动权,如果袁世凯铁定要我们接纳这些要求,那我们也可以做出相对这些要求回应的条件。总之,要尽可能的保证我方利益。”

韦汝聰皱着眉头,沉声说道:“袁世凯都勒索到这种地步,咱们再怎么争取和保证,以后粤北还有韶关都是别人的。现在连海军也要分拨出去,指不定袁世凯在大选之后还会有所阴谋动作,若到时候北洋军依据粤北再度发难我广东,我们门户大开,再无防线可守!!”

吴绍霆正色的说道:“韦师长,你太把北洋军当一回事了。我敢打赌,经此一战,北洋军的消耗和损失是我们的三倍,一年之内中央政府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钱再发动一场同样规模的战争。丢掉粤北不可怕,丢掉海军也不可怕,丢掉信仰和信心才是最可怕。”

韦汝聰曾经做过一些分析,广东战争是以粤军为防守方,北洋军为进攻方,理所当然进攻一方的消耗要大得多。他相信袁世凯之所以愿意坐下来谈判,前线消耗过大是其中重要原因之一。可是他没有太大的把握,毕竟袁世凯代表的是法统政府,有外国列强的援助,也能发动举国之力,万一袁世凯不肯死心,故意调走广东海军主力舰,又在粤北屯兵,一有不测,广东将凭何而守?

这时,吴绍霆又说道:“总之,兄弟们打了两场战争都累了,是该好好休整了。虽然这一仗下来咱们吃了亏,但在国内的影响可不小。你想想,咱们我们之前有谁敢正面应对北洋军?湖南谭廷闿吓得背井离乡,四川熊克武一直不敢出兵,浙江朱瑞更是直接投靠了北洋政府,福建孙道仁为了明哲自保,弄得丢兵弃将。咱们这一仗的意义就是迎着北洋军的脸面,狠狠的抽了他们一耳光。”

第383章,吴绍霆的条件

韦汝聰叹息道:“可是说到底,咱们的番号丢了,都督的职衔也无法保证,甚至还要割让省境,这样的结果跟打输了又有什么区别?外人哪里会用胜利的眼光看待我们?”

吴绍霆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外人的看法不重要,重要的是北洋军的看法。我敢说,这一仗北洋军算是认识到咱们粤军的厉害。萧耀南连败两场又遭俘虏,曹锟被迫辞职,唐天喜和傅良佐狠狠吃了大亏,再以后北洋军见了咱们粤军都会未战先寒三分。”

“可是外人只会以为咱们………”

“由得他们去,正好还能掩盖咱们粤军的锋芒,多多少少可以当作是保密军事实力。就让全天下的人都以为咱们粤军一蹶不振,现在有北洋军驻守粤北,量其他军阀也不敢动我广东。咱们就安心发展,慢慢积蓄更强的实力,等到下一次机会时足以震撼全天下。”

“原来如此………”韦汝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不得不佩服吴绍霆的思维方式十分超前,竟可以置个人荣辱于不顾,精心掌握更实力的利益。他暗暗叹道,难怪我这个当老师的要为学生打下手,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呀!

之后,吴绍霆又好言安抚了师部的军官,让大家稍安勿躁,先将情绪克制下去。

可是就在当天下午,又有几份电报和电话来到师部,各个阵地的将官们都要求拒绝这样的条件,哪怕血战到底也比割地求和要光荣许多。这些请愿的军官当中,有相当一部分是黄埔军校毕业的学生,他们虽然希望能够停战,但绝不是像这样不公平、不公正的停战,这简直比战败更可耻。

面对这样激烈的请愿,吴绍霆并没有生气,反倒感到十分欣慰。在他看来,黄埔军校培养忠心于自己的军事人才,这一目的已经很完美的达成。这些有热血、有激情、有信仰的青年军官们,在所有人都巴不得停战休息的时候,表现出与众不同的一面,正是应对了他们独特的信仰和价值观。

在处理这个问题时,他没有言辞命令,只是拿出国家大义来诉说情理,二次革命的意义已经不再重要,真正摆在国家面前的是外蒙古与西藏事件,绝不能因为一时之怒而放弃更为实际的主权利益。他强调之所以宁可接受这样屈辱的条件,亦要尽快达成停战,并不是因为自己畏惧北洋,一是体惜粤军将士大半年奋战,二是希望借此表示广东军政府对中央政府出兵蒙古和西藏的支持。

“在这个时刻,中国人应该一致对外,为了内战而不顾国家领土完整,这是十分愚蠢的事。我吴绍霆不是什么圣人伟人,远在南疆也无力率部北上平叛,能做的就是尽快结束这场残酷的战争,让中央政府能够全心全意应对分裂事件。希望诸君能够理解,绍霆愧而谢之。”

在这样的理由之下,这些热血激动的青年军官们只能选择接受,毕竟他们信仰即源自救国振兴的梦想,国家有难,身在南疆无法尽责,也只好用间接的方式完成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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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几天时间的商讨,吴绍霆与韦汝聰以及躺在病床上的莫擎宇一起拟定了广东方面的条件。在这个问题上,吴绍霆原本应该与军政府以及都督府高层官员一同协商,而不是仅仅是两个师长就决定下来,毕竟这是关乎广东整体利益的谈判条件。

只是吴绍霆觉得停战的事情不能拖得太久,越快解决对广东才越有利,要是自己回广州跟那些官僚们论证商榷,只怕没个十天半个月是出不了头绪的。他身为广东都督,自己一人就能代表全广东的利益,无所谓向军政府和都督府做出交代。

吴绍霆所提出的回应条件如下:

一,首要确保吴绍霆仍旧出任广东都督之职,对广东所辖区域拥有领导权;广东军政府及都督各级人事皆保留不变。

二,北洋政府不许在既有条件之外,附加其他限制条件;广东军政府不对驻粤北洋军负责,驻粤北洋军只限于军事权益,而粤北五县民政权益仍归广东军政府所辖。

三,驻粤北洋军若有任何行动,包括带不限于军事、勘察等动态,皆要提前告知广东军政府,否则广东军政府有权干涉。

四,韶关升为直辖市之后,警政工作仍有广东军政府负责,并北洋政府必须任命原韶关县长陈光壁为市长。韶关除北江漕运税之外,其余税政交付中央政府处置。

五,北洋政府承认刘谷香、刘震寰以及杨希闵再桂北的合法地位。经吴绍霆保举,北洋政府应委任刘谷香为桂林镇守使,刘震寰为漓江警备司令,杨希闵为桂林镇守府大将军。

六,福建漳州地区战事应归纳于广东停战协议之内,在协约签署前后,李厚基停止一切军事行动。协约生效伊始,经吴绍霆保举,北洋政府应委任许崇智为漳州镇守使。

七,此次停战合约不以战胜或战败论处,应以中央政府处理外蒙古事件与西藏事件为基准。因此,在协约停战之后,中央政府需公开承诺平息蒙古与西藏问题。

这些条件在拟出之后,吴绍霆即刻让人分别发往广州和北京。

广州留守的官僚们在看完约条,一个个都疑惑不解,革命粤军在广东火火热热打了这么久,非但没有给自己人讨要官职,反而却为不相干的桂林、福建两地的外人保举,这算是哪门子的道理?

吴绍霆并没有向广州方面做出解释,这些是他与韦汝聰、莫擎宇一起合计出来的计策,如今粤北五县让北洋军控制了,自己绝不可能就这么困堵在南粤一隅之地。趁机拉拢广西和福建的势力,引以外援,就算这几个人不会死心塌地为广东卖命,可照样可以互援声势,让外人认为他们是同一阵线,不敢轻易来犯。

岑春渲在北京接到电报是三天之后,当天晚上他便带着文件来到总统府进行最后的谈判。这天已经是正月二十四日,公历三月十二日,这个日子已经大大超过了袁世凯预期的底线。袁世凯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低估了粤军的实力,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当年就不应该想着去除掉吴绍霆,而是利用吴绍霆与南方军阀互相残杀。只可惜事已至此,虽然为时过晚,可好在结果不是太惨烈,而且自己也还有机会挑拨广东与南方诸省的敌对。

谈判进行了半个小时,袁世凯请岑春渲退避一会儿,他拿着岑春渲的文件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一时就像是吃了苍蝇似的难受。

陪同一起参与这次谈判的还有段祺瑞、徐树铮、杨士琦和张一鏖。

段祺瑞下意识看了一眼袁世凯的脸色,趁机说道:“大总统,这吴绍霆还真把自己当一回事,让他继续做都督已经很不错了,这小子竟然还厚颜无耻要保举其他人,真是狂妄至极。”

徐树铮曾在广州蒙羞,心中还惦记着这个仇,于是也附和恩师段祺瑞的话,连忙说道:“是呀,大总统,您看看这最后一条,‘不以战胜或战败论处’,‘应以中央政府处理外蒙古事件与西藏事件为基准’,他这摆明就是蹬鼻子上脸。”

杨士琦打算说些什么,可是现在看到段祺瑞和徐树铮两人已经把话都说了,自己再说下去只会有趋炎附势之态,索性缄默不语。

第384章,善后

一旁的张一鏖也想开口说话,但最终只是叹了一口气。

袁世凯打量了幕僚们的表情,最后却向张一鏖问了道:“仲仁啊,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张一鏖有点不好意思,不置可否的说道:“大总统,如今广东提出的条件,比起咱们北洋要求的条件,简直是九牛之一毛的事情。这吴绍霆推举了两个镇守使,一个警备司令,一个大将军,细细数来确实数量不少,可这四个人在南方都是成不了气候的小势力,手中拥兵最多的不过是刘震寰和刘谷香二人,合计也才三、四千人罢了。”

段祺瑞打断了张一鏖的话,他只当张一鏖是一个文职秘书,对军国大事根本不懂皮毛,于是冷笑着道:“仲仁兄,军事可不仅仅是看谁手里的兵多这么简单。陆荣廷兵那么多,不还是一败涂地、割地议和吗?吴绍霆摆明是向拉拢这些细碎的人物牵制驻粤北洋军,日后羽翼复原,指不准还会利用他们来夺回粤北呢。”

张一鏖没有气馁,他接着说道:“正如段总长所说,吴绍霆摆明了只是想牵制咱们,这说明什么呢?这说明吴绍霆对驻粤北洋大军是心存畏惧的,韶关成为了直辖市,南粤腹地门户大开,广州防无可防,换做是谁都坐不踏实。吴绍霆这么做,仅仅是自保罢了。”

段祺瑞怔了怔,没想到自己的话反倒让一个文职秘书跟借用过去,心中很是不愉快。

不过不等段祺瑞再次开口辩解,袁世凯已经缓缓点了点头说道:“仲仁的话不无道理。不过我甚是不明白,仲仁你究竟是不是在为吴绍霆说好话呢?”

张一鏖神色一动,大总统竟然怀疑自己?他语重心长的说道:“大总统,粤北战事业已逾半年之久,劳民伤财、民不安生。从开战以来,我北洋军一直是进攻一方,损失必然要远远超过粤军,要不是大总统以举国之力维持战局,这一仗实在是不好说的。如今既然吴绍霆愿意接受停战的条件,何不趁此机会一展大总统大度之风采,告诉天下大总统不是一个霸道好战之人,同样是有怀柔之面,岂不更好?”

段祺瑞心中冷笑道:这姓张的竟然敢直戳大总统的痛处,不想活了吧这是!

在场的人谁都知道大总统最忌讳的就是拿粤军比较北洋军,张一鏖竟然公开说出“要不是大总统以举国之力维持战局”,这摆明就是在说北洋军比不过粤军,甚至还暗示讽刺大总统举国之力还只能打一个平手!这种敏感的话,摆明是不给台阶下楼。

正当一旁众人等着看张一鏖出丑时,没想到袁世凯忽然大笑了起来:“仲仁,你还真是心系天下的人呀!很好,很好。你说的很对,借此机会一展我北洋政府的胸怀,要战能战,要和能和,这才是霸王之道。吴绍霆既然这么喜欢名头,索性就多给他几个名头好了。”

段祺瑞有些傻眼,连忙道:“大总统,这……”

袁世凯伸出手止住了段祺瑞的话,继续说道:“广东之变应是吴绍霆蒙受叛党蛊惑,念在其迷途知返,并心系国家主权大义,中央政府记广州首义之丰功伟绩,特许授予吴绍霆勋一位,一等文虎勋章,领陆军中将军衔,置荣武将军之名。”

段祺瑞等人惊讶不已,北洋军才刚刚与广东大战一番,纵然是停战议和,大总统也不至于奖励敌人勋章荣誉,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让人贻笑?

徐树铮沉不住,急忙问道:“大总统,这合适吗?哪里有给敌人授予战功的?这不是鼓励宵小之徒反抗我中央政府之雄威吗?”

段祺瑞同样也想说两句,不过他的反应比徐树铮快多了,脑海中灵光一闪,立刻知道大总统这一举动的目的。在大总统的这番话当中,后面一系列的勋章、军衔、荣誉都是虚话,真正的关键是在于第一句话上。也就是说,大总统是希望通过对吴绍霆加官进爵,一边加以笼络和安抚,另外一边正是将吴绍霆从革命阵营中区隔出来,彻底弱化吴绍霆在南方的影响力和号召力。他暗暗叹道,大总统的心计果然非同小可。

“大总统,”他赶紧说道,“依我看,这授勋仪式应该由大总统亲自主持,让吴绍霆北上到北京接受勋章才是。”

徐树铮怔了怔,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袁世凯哈哈大笑了起来,伸手指了指段祺瑞,说道:“芝泉,看来你总算是想通了。”

徐树铮还是纳闷,他试问:“可是,这究竟是何打算……”

段祺瑞打断了徐树铮的话,对他说道:“大总统又不是授予作战功勋,只是记挂吴绍霆广州首义的大功,以及心怀维护国家主权的大义。这本来是去年的事了,可惜去年没办成,反倒办出了一场战事。”

徐树铮脸色尴尬了起来,他叹了一口气,不再多说什么。

袁世凯看向一旁的张一鏖,对这个秘书总长问道:“仲仁,都记下来了吗?”

张一鏖点了点头,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记事本,正快速的撰记着,他说道:“大总统,都记下了。这些事是在协议议定之后公布吗?”

袁世凯想了想,说道:“就在下个月月初正式公布,不过这几天先把消息放出去,我倒要看看吴绍霆和孙文是什么反应。”

张一鏖只是机械的记录着,没有再多说什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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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连续的春雨阴郁已经过去了,春风拂过,万物复苏,暖春的阳光终于铺洒在广东的大地上。连续大半年的战争,对广东上下来说已经造成了不可言喻的灾难。唯一值得庆幸的事老百姓多多少少还能有一口饭吃,就算是因为战火而流离失所的人们,同样可以在粤军后勤运输队找一份差事,混几个馒头不在话下。民智初开的平头百姓不懂军国大事,只要不挨饿不受冻,那就是一辈子的希望所在,他们不知道吴都督到底为什么要打仗,但人云亦云都说吴都督好,也只好亦步亦趋的跟着说好。

现在战事眼见就要结束了,对广东各方各阶层来说都是好事。在这个时候又有人说是吴都督体惜民情,又心怀国家大义,所以才愿意委屈议和。于是民间又跟风似的赞美吴都督仁慈大义。当然,他们更期望是吴都督能在战后颁布一些更惠民的安抚善后政策,给人民带来正经的安居乐业。

从三月十五日开始,韶关北面的北洋军接到命令,开始陆续打包行礼,并优先转移重武器,准备从各个阵地后撤。当然,后撤的正式命令还要等到北京协约议和正式签署之后才会下达,不过现在对北洋军士兵们来说,已经可以彻底放松下来了。

韶关城内城外的粤军阵地也在开始整理军务,不过各级军官只接到两个正式命令,其一是将各个地雷区的地雷全部拆除,其二则是尽快将伤员转送到后方。

和平到来之前,第一师和第三师师部同样忙个不停,应付各部请示的电报,协调各个作战单位清点战损和收拾军用物资,几乎不比打一场大阵仗差。

这一日下午,吴绍霆在第一师师部召开了一次指挥系统的全体会议,第一师和第三师师部级以上军官都到场参加。在会议上,他强调正式协约签署之后的几项撤军事宜,任命韦汝聰为韶关善后总司令,妥善处理各路部队撤退后的防区安置工作;成立韶关民生善后安抚委员会,由陈光壁出任委员长,拟定韶关战后重建计划和百姓安抚安置工作,一应费用直接向中央政府索要。

第385章,捧杀

大会一直开到晚上七点,林林总总的问题终于交代清楚,接下来就吩咐到各个单位执行。

散会之后,吴绍霆饥肠辘辘,正要去食堂吃饭,刚刚从会场走廊走到前堂,一个士官匆匆的从后面追了上来。跟在吴绍霆后面的王云拦下了士官,问道:“什么事?”

士官急匆匆的说道:“都督,萧耀南吵着说要见您。”

吴绍霆回过身来,反问道:“最近你们给他看报纸了吗?”

士官摇了摇头,肯定的说道:“邓副官吩咐过,不让我们给任何报纸,这十多天我们什么报纸都没给他看,就连一些书籍、画刊都停了。”

吴绍霆微微点了点头,看来萧耀南现在应该还是蒙在鼓里的才是。他说道:“行,你回去告诉萧耀南,我吃过晚饭就过来。”

半个小时后,吴绍霆来到侧院小楼,见到了萧耀南。

萧耀南刚刚放下晚饭的筷子,慢条斯理的用餐巾擦了擦嘴巴,看到吴绍霆来了之后,神色仍然保持着昔日的傲慢。

吴绍霆淡笑道:“萧司令对最近的伙食还满意吗?”

萧耀南冷然回应道:“你以为这里是大饭店吗?”

吴绍霆慢悠悠的走到萧耀南面前,拉开一张椅子坐了下来,说道:“萧司令有什么事急着找我呢?”

萧耀南冷笑道:“最近吴都督可正是忙得不可开交,以往还有空闲跟我对弈一局,如今七八天都见不到人影。我知道吴都督现在正忙着跟北京谈判,照日子来推算,这谈判也差不多该到尾声了,所有吴都督现在开始着手忙碌善后事宜了才是。”

吴绍霆点了点头,并不隐瞒的说道:“萧司令果然有远见,诚如所说,最近善后的工作的确让我忙得脱不开身。不过无妨,过完这段时日,我请萧司令到广州好好手谈几局。”

萧耀南哼了一声,阴沉着脸色说道:“吴都督,你还真会装蒜。既然南北议和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你还真打算把我一直押着不放吗?如今南北双方各军已经开始打包走人了,吴都督难道不要考虑什么时候放我走?”

吴绍霆佯装恍然大悟,深深点了点头,说道:“原来萧司令找我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吴都督,够爽快的话就给一句话,究竟什么时候放我走。”

“萧司令……”吴绍霆故作沉思,“试问就算我今天放你走,你又能去哪里呢?”

“你什么意思?”

“或许你还不知道,曹锟曹司令早已经辞职,他在南京冯宣武上将军的资助之下,带了差不多两千人,沿着长江去江苏了。曹司令他人七天前刚刚上船,他的手下还在陆陆续续的分批转移。萧司令你是曹司令的人,曹司令对你的安危不闻不问,你回去之后谁来接应和安置你呢?”

“什么?曹司令辞职了?”萧耀南显得很震惊,不过脸上并没有失望之色,双眼反倒熠熠有神了起来。

“是。具体来说,还是因为萧司令的事被迫辞职。”吴绍霆讳莫如深的说道。

萧耀南没有多想,只当吴绍霆是说因为自己被俘,所以才导致曹锟辞职。这对他来说虽然是一个惊讶的消息,但并不是一个坏消息,反正自己对曹锟没有什么感情,现在曹锟走了,自己回去之后更不用再向曹锟交代什么。更重要的是,曹锟离开湖南之后,湖南大权必然归属汤乡茗统管,而汤乡茗是一个海军出身的人,从九江到湖南又没有什么亲信心腹,少不了要仰仗自己来掌控军心,这可是一个出头的大好机会。

他立刻说道:“不管曹司令如何,我萧耀南是北洋军人,无论如何都要给北洋一个交代,既然是停战议和,交回战俘肯定是协约之内的事情,你没有权力继续扣押我。”

吴绍霆笑道:“实不相瞒,大总统在协约之内可没有提及俘虏之事。到目前为止,我也没有接到北洋军任何一则关于释放萧司令的消息,更别说什么正式命令了。”

萧耀南脸色骤变,冷声问道:“你……你在胡说!我萧耀南好歹是南征军总司令,北洋陆军少将,岂会让人遗忘如此?”

吴绍霆长叹了一声,他忽然站起身来,转身向楼梯口走去。

萧耀南见了,同样也站起身来,追问道:“姓吴的,你到底放不放人!”

吴绍霆没有说话,他向站在楼梯口等候的邓铿点了点头,然后头也不回的下楼去了。

这时,邓铿走了上来,来到萧耀南面前,将早已准备好的一份报纸丢在了餐桌上,同样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了。

萧耀南脸色阴晴不定,飞快的抓起报纸在上面仔细寻找线索,目光忽然锁定在一则有自己名字的标题上。他花了一点时间草草读过这篇文章,脸色瞬间惨白,内心之中的情绪在一瞬间激烈涌动,什么愤怒,什么绝望,什么不甘,什么悲恸,融汇在一起之后,竟然无法表达出来。他狠狠的丢了报纸,想要破口大骂,可是这一切都是无济于事。最后,他伸手重重的在木梁子上打了一拳,咬牙切齿的说道:“吴绍霆,吴绍霆,算你狠,算你狠!”

四天之后,京城再次传来消息,岑春渲代表广东军政府与中央政府签署了停战协议。这是三月十七日的消息,而在十八日下午,韶关北洋军接到撤退的命令。随同电报发来的还有一个北京近段时间刚刚出现的传闻,袁世凯要嘉奖吴绍霆勋位和军衔,甚至还详细的提及是要请吴绍霆北上进京,由大总统亲自授衔。

这个消息让一部分广东军政府和都督府的官员感到不安,他们都很担心这是袁世凯故意设计,引诱吴绍霆北上阴谋陷害。

吴绍霆本人听说这个消息是在白沙镇探望莫擎宇的时候,第一师师部把电报转发到临时医院这边。

莫擎宇经过及时抢救,身体恢复的很好,只是因为子弹伤到肺部,日后决不能抽烟酗酒,在寒冷的天气时也尽量不要外出,以免呼吸冷空气有所不适应。他在病床上躺了一个多月,整个人的气色好多了,进入三月开始,每天都坚持关心前线的消息。好在经过除夕的大战之后,北洋军与粤军基本上没有什么大动静,让他省了不少心。

邓铿把电报拿进来,念给吴绍霆和莫擎宇一起听。罢了后,莫擎宇皱眉沉思了起来:“要说袁世凯借这个机会害吴都督,我看他是没有这个胆量的,全国上下关注吴都督与中央政府的事件已久,再加上去年还有宋先生的案子。袁世凯真要对吴都督下手,简直是自掘坟墓。”

吴绍霆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说道:“柱一,你说的很有道理。除非袁世凯想要公开告诉全天下他是一个卑鄙小人,让全国各省督军全部失去信心,否则绝不会傻到这种地步。”

莫擎宇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不过,我敢下定论,袁世凯这老贼绝不会安什么好心,这么做十之八九是有企图的。”

第386章,摆了萧耀南一刀

吴绍霆凝思片刻,苦笑道:“袁世凯也许是故意想挑起我跟南方革命阵营的矛盾。柱一。咱们广东一直都是革命力量的汇聚之地,袁世凯这一招真是居心叵测。”

莫擎宇恍然的点了点头,他说道:“都督说得对。哪都督,您打算如何应对。”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说道:“柱一,凭着良心说,二次革命我们粤军付出的实在太多太多,哪怕把江西和江苏都合起来,都不足我粤军付出的多。你这个堂堂师长都负了重伤,下面的兄弟们也都累坏了,无论如何,咱们该好好休整才是。袁世凯喜欢耍阴谋诡计,大不了由得他去,为了广东的安宁,我吴绍霆可以不顾名声。我相信真正的革命同志是了解我吴绍霆的为人,也会体谅我广东的现状。只有那些心思不正的小人才会在背后说三道四,这样的人,我吴绍霆不稀为伍。”

莫擎宇总觉得吴绍霆的话有些消极,可是实在又挑不出不对的地方。他默然了片刻,无奈的说道:“都督,无论天下人如何误解你,我莫擎宇和手下的兄弟们是绝对信任都督的。”

吴绍霆抓住莫擎宇的手用力的握了一下,感激的说道:“柱一兄,有你这句话,我吴绍霆哪怕千夫所指业已无憾。外人怎么看,由得他们去,只要咱们内部能够团结一致即可保证我们前进方向的正确。”

莫擎宇听到这里,心中也感动不已,没想到自己在吴绍霆心中竟有这样的地位。

三月二十五日,北洋军大部分已经从韶关后撤。江西军行动最快,三万多人基本上只用了十多天的时间,很快就分配好粤北四县的防区,陆续抵达规定的安置地。

南征军则要缓慢许多,萧耀南不在,曹锟也不在,汤乡茗刚刚在长沙宣布出任湖南都督,对前线诸多军务无暇顾及。南征军现在最高军官只剩下团长,大部分高级将领都跟随曹锟去江苏了。这些团长谁也不服谁,你向东我向西,没有一个拿得准的人物,导致两万人马乱作一团,七八天的时间白白浪费,连一个团的人都还没撤出来。

同样是这一天,吴绍霆在韶关正式发表通电声明,取消广东独立,取消革命粤军番号,并且象征性的辞去广东都督之职务。革命粤军在韦汝聰的指挥之下,有条不紊的从韶关南撤,第一师四个团转移至肇庆、清远、云浮、阳江等地,师部设于肇庆。第三师三个团转移至惠州、东莞、新安三县,师部设于广州城内。临时上阵的湖南团返回广州西郊军营进驻。此外,一直活跃在敌人后方的第十一骑兵团也赶回韶关参与整顿,之后接到命令返回广州东郊军营休整。漳州方面业已停战,第二师原地休整了一段时日,接到命令之后陆续撤回广东境内,防区为潮汕一带,师部设于梅州。

在几乎成为废墟的韶关县府大院前发表完声明,吴绍霆向在场的众军官和老百姓们鞠躬道谢,之后行色匆匆的赶回第一师师部。许多军官都发出了叹息,这一仗原本打得不坏,可惜结果却显得十分凄凉。只有那些老百姓一个个面色迷茫,他们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伤心,很多韶关本地人甚至还没弄明白直辖市的涵义,他们一直在期待着吴绍霆能帮助恢复残破不堪的家园。

刚刚回到江边师部大院,韦汝聰的副官韩芳烃早在门卫室等候多时。

“都督,北洋军那边出了一点状况,很是棘手?”

“什么情况?”吴绍霆一边向正厅走去,一边问道。

“南征军到今天还没有撤退,他们十三个团现在只有九个团长,这九个团长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主持大局,长沙那边汤乡茗还在忙着修建都督府和应酬湖南军政府的官员,根本无暇顾及这边的事情。”韩芳烃忧虑的说道。

“汤乡茗这个乡巴佬,让韦师长给我狠狠的催,一直催到汤乡茗出来组织撤退为止。四月之前要是还有北洋军在韶关待着,别怪我不客气。”

“师座这几天一直在催啊,头几天汤乡茗都不回应,前天总算有了回应,可对方说还要暂缓几日。师座他也是实在没办法,所以才急着找您咨询建议。”

“还要暂缓几日?缓他妈的死人头。好的很,汤乡茗不管他的兵,老子帮他管。”吴绍霆气势十足的大声说道。

身后的随员和韩芳烃齐齐怔了怔,吴都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去,把三师参谋长刘永浩找过来,我在休息室大厅等他。另外……也把萧耀南给我请过来。”吴绍霆吩咐道。

“萧耀南?这……我明白了。”韩芳烃有些迟疑,不过不敢不照搬,马上就去了。

吴绍霆回过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副官邓铿,说道:“士元,你跟我一起去休息室,这次也需要你出一份力。”

邓铿果断的说道:“属下明白。”

之后,吴绍霆带着随员直接来到休息室大厅,一边处理手头上后勤方面的公务,一边等待刘永浩和萧耀南到来。过了十几分钟,刘永浩神色匆匆的来到第一师师部休息室,没过多久萧耀南也从侧院被带了过来。

萧耀南自己的精神状况十分不好,一副失去了人生希望的模样,他在见到吴绍霆时根本就没有正眼去瞧一眼,可见心中的介怀已经到了一种根深蒂固的地步。

刘永浩没有理会萧耀南,直接向吴绍霆问了道:“都督,听韩副官说,似乎南征军那边出了一些状况,您需要我做什么?”

吴绍霆放下手里正在忙碌的工作,好整以暇的站起身来,他看了一眼萧耀南,这才向刘永浩说道:“南征军那边乱的一锅粥,十三个团上上下下毫无协调,将近两万人闹得不可开交,这已经十分严重的影响撤军进程。如果南征军在四月之前还不撤退,这就是在践踏我们与中央政府的停战协约,到时候必然会引起很多不必要的事端,也延缓了韶关战后重建的步骤。所以这件事绝不能小视。”

刘永浩连连点了点头,毫不客气的说道:“都督所言极是,南征军这帮不识好歹的家伙,咱们有必要好好教训他们一顿。”他说完这话,故意看了一旁萧耀南一眼。

萧耀南一副充耳不闻的态度,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吴绍霆苦笑道:“我找你们来,是让你们去协调南征军撤退,不是让你们去叫骂。”

刘永浩有些惊讶的问道:“都督,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到南征军之中坐镇指挥撤退之事?这会不会有点太荒唐了,我是粤军军官,南征军那边岂会听我的命令?”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正经的说道:“粤军的番号都取消了,日后咱们就是国军编制。也许是第二十三师和第二十四师,又也许是新三十七师、三十八师和三十九师。南征军的番号或许也会取消,到时候咱们在名义跟他们说不定是一家人,你一个堂堂师部总参谋长,去邻军做工作他们还敢不给面子吗?”

刘永浩脸色不好看,他说道:“都督,咱们跟南征军刚打完,城里的战壕和硝烟都还在呢,我可没心思把这群混蛋当一家人。”

吴绍霆无可奈何的说道:“就知道你是这样,所以我才请萧司令一起去。”

刘永浩愕然,用一种十分怀疑的目光瞅了萧耀南一眼,质疑道:“他?都督,你该不会是想放虎归山吗?”

萧耀南听到这里,稍微有了几分精神,他斜眼看着吴绍霆,冷冷的说道:“吴绍霆你还真会做打算,之前害了我,现在又想指使我,你想得美!”

吴绍霆笑问道:“萧司令你误会了,我可不是指使你。你不是一直想走吗?索性就顺路放你回去。你好歹是南征军总司令,南征军现在如同无头之苍蝇,难道你这个司令就视而不见吗?你把人带回去,说不定汤都督念你是宿老,对你格外开恩呢。”

萧耀南沉思了起来,这对他来说确实一个机会,那份公开信不是自己写的,回去之后只要向汤乡茗好好解释一番,以汤乡茗目前急需人手统制军队的情况,说不定还有转机。

“吴绍霆,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他振作了起来,威胁道。

“都督,这………”刘永浩十分不情愿。

“老刘,不必多说了,萧司令去意已决,强留也不是办法。就由得萧司令去吧。”吴绍霆大度的说道。

刘永浩暗暗叹了一口气,也只好如此。

“吴绍霆,你别以为能让我记你的恩情,你害我够多了。日后要是再在战场上遇到,老子绝不会对你客气。”萧耀南愤怒的说道。

“姓萧的,你别打口水仗,区区败军之将还敢口出狂言,羞也不羞?”刘永浩见萧耀南出言不逊,心中十分不悦,立刻脱口反诘道。

“哼,胜败乃兵家常事,这次是你们走运。”萧耀南大声吼道。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吴绍霆立刻出言制止,他走到萧耀南面前,表情镇定自若,对他说道,“萧司令,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你自己也说了,胜败乃兵家常事,咱们这些带兵的不是以打仗为目的,用不着张口闭口就是下次战场上见分晓。你我好歹相识一场,这是缘分,虽各为其主,可就算俘了你,从始至终我也没有为难你。”

萧耀南没有说话,脸色依然不好看,这些时日吴绍霆确实没有为难自己,无论何时都是“萧司令”前“萧司令”后,不得不说是礼遇有加。至于伪造公开信的事情,尽管他十分愤怒和无法原谅,可从另外方面也应证了兵不厌诈的说法,战场上是没有任何道德标准。

“这次让萧司令回去主持南征军撤退大局,对彼此都有好处。当然,以防万一,我让我的副官邓士元和第三师刘参谋长陪同你一起去。如今已经停战议和,希望萧司令处理好撤退之事后不要为难我的人,要是有任何不愉快的事发生,我敢放出话,南征军十三个团别想安安稳稳的走出韶关。”吴绍霆补充的交代道。

“你放心,我萧耀南可不像你那么卑鄙,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我比你有分寸的多。”萧耀南不屑的说道。

“如此甚好。另外我再多说一句,萧司令如果在北边不如意,尽管到广州来找我。萧司令的将才当用在合适之处方才能一展威名。”吴绍霆最后多说了一句。

“哼!”萧耀南本打算严词拒绝,可是理性告诉自己有必要留一条后路,毕竟自己先是俘虏后又闹出公开信,在北洋内部的信任未必能够弥补回来。他自认自己绝不是一个庸碌之人,正值壮年之时,无论如何都要做出一番大事业来才是。

吴绍霆又向邓铿和刘永浩交代一些秘密事宜,约定明天一早即出发前往南征军营地。

第387章,韶关风波

次日一早,邓铿和刘永浩皆穿上军官礼服,来到第一师师部庭院会合。萧耀南凌晨时就起来开始收拾准备,他现在迫不及待早点赶去南征军大营,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吴绍霆没有多说什么,派了一队士兵沿途护送,叮嘱邓铿和刘永浩早去早回。

邓铿、刘永浩和萧耀南一行人穿过支离破碎的韶关城街道,径直的向距离最近的城西北方向一个南征军营垒走去。在接近营垒时,他们看到有不少南征军士兵在附近废墟里游荡,有的人是指望在瓦砾下来挖出点值钱的东西,也有的人纯粹是百无聊赖,闲其无事的晒太阳。整个前沿道路连一个岗哨都没有,要是在这个时候粤军发动突袭,铁定是一败千里。

当这些散兵游勇看到远处不疾不徐的赶来一行人,为首的三个军官衣着鲜明,还骑着高头大马,一看就知道是大人物。虽然粤军的军服与北洋军有所出入,可是如今的中国几乎各省的军队着装都有差异,毕竟各地军政府的想法不同,有的地方为了节省开支,甚至还保留着前清的军服。不过高级军官的服装基本上如出一辙,尤其是礼服,都是按照统一规格制作,有时候中央政府授予的中高级军官,其军服都是由中央直接派下来。

邓铿和刘永浩的军官礼服几乎与萧耀南形同,当然在领章和袖口纹路上略有等级的出入。因此,在废墟里面瞎逛的南征军士兵见了,大部分都还以为是自己人,就算不是南征军的大人物,也一定是江西军的领导干部。他们只当是看热闹,反正相互不认识也没必要上前去打招呼,基层士兵与军官向来都是有区隔,当兵的只为混一口饭吃,也没有多少人怀有向上爬的心思。

就这样,邓铿等人堂而皇之的穿过营垒前面的大街,直接来到位于街道尽头的南征军前锋大营。大营占据着一座工厂大院,工厂的厂房成了天然的营舍,布局和条理十分清晰,只是大营之内的兵士们混乱不堪。营门口总算见到了四个岗卫,不过其中三个人正聚在一起赌骰子,还有一个头枕在岗座上,正在呼呼大睡。

骑在马上的萧耀南看到这里,心中震怒不已,他在粤军第一师师部软禁的时候,多多少少都是看到过粤军士兵的军容,部队撤退时井井有条,负责值守的队伍也尽忠职守,俨然是一副随时准备作战的姿态。相比之下,他现在看到自己部队的德行,终于明白为什么南征军一直作战不利。

他没有去教训这些士兵,毕竟教训了这几个人也没有用,回过头他们又会现出原形,更何况南征军一万多人,自己能一个个教训的过来吗?这归根结底还是军队根性的问题,北洋军虽然强大,可是根性已经烙在那里,这是短时间内无法改变的事实。

这时,邓铿看了萧耀南一眼,他原本以为萧耀南会站出来问话,既然萧耀南一声不吭,只好由自己上前去了。他轻轻踢了一下马刺,走到大营门口,冲着正在赌博的三个士兵喝了一声:“都给我起来。”

三个士兵原本以为这些大人会直接进营去,不会顾到自己,没想到还是让对方给逮到了。他们连忙把骰子和赌资都收了起来,屁颠颠的跑到邓铿面前立正。

“你们还真大胆,看到我们来了还不收敛,作死吗?”邓铿大骂了一句。

“这……这,大人您您息怒,营里最近没人管,小的们也只是消遣消遣。”一个年长的士兵吞吞吐吐的解释道,在大官面前他可不敢胡来,就算对方不是自己营里的长官,要打要骂还不是说招呼就招呼的。

“没人管?你们是哪个部分的?”邓铿问道。

“啊?大人您……您是打哪里来呀?”年长的士兵多了一个心思,先问了道。

“多嘴,大人问你的话你只管回答。”邓铿怒道。

“是,是……是,小的这边是暂编九团,大人有什么吩咐吗?”

“你们团长呢?”

“团长他到乐昌司令部开会,都去了快八天时间了,最近营里面的长官们都不管事,只等着乐昌司令部那边来消息再做打算。”

“前面带路,去团部。”邓铿不再多说废话。

“啊?这……是是,小的这就带路。”

一行人开进大营,在大营院子里面闲逛的士兵们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他们不知道这些大官是谁,但是却觉得跟在大官后面的一队士兵有些眼熟,那军服怎么跟粤军一样呢?不过就算是粤军也无关紧要,人家都进来了,又没闹出什么事故,反正停战协议已定,彼此双方都能相安无事。

先前那士兵引着邓铿来到一座独栋的工房,这里已经被改成了团部指挥所。不过此时团部里面并没有多少人,甚至警卫连只剩下十个人不到,十之八九是团长前往乐昌时带走了大部分警卫。团部军官也没多少,除了两个电报员和几个文案,大部分军官不见踪影。

带路的士兵小心翼翼跑进去通报了一声,以他的身份是不够资格来团部的。

一个文案官听到通报,匆匆忙忙的跑出来迎接,一眼看见萧耀南,只觉得十分眼熟却不敢肯定。他身为文案,自然要比普通士兵懂得多,认出萧耀南是陆军少将的军服,而邓铿和刘永浩只有领章没有袖纹,心中不禁有些奇怪。

“大人,你们是打哪里来?”他试探的问道。

“这位大人你不认识吗?南征军前敌总司令萧耀南萧司令。”邓铿不打算在隐瞒下去,指着萧耀南介绍了道。

“原来……原来是萧司令,这……这可真是……真是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呀。”文案一下子呆住了,他去年时与萧耀南有一面之缘,不过仅仅是一个侧面,所以没有记得太清楚。然而如今萧耀南站在面前,自己一时也有些唐突,毕竟南征军上下都已经知道萧耀南成了粤军俘虏,现在的萧耀南还是以前的萧司令吗?

萧耀南看了一眼文案官,他知道自己早晚都是要面对这一幕,于是也不觉得尴尬。好整以暇的拍了拍自己的军服领口,他缓步走到团部大堂,用昔日的威严口吻吩咐道:“去,把团里的所有营长全部叫来。”

文案官有些迟疑,小心翼翼的说道:“萧……萧司令,团长他不在营里,这个事小的可做不了主啊……”

第388章,雷烈风行

萧耀南狠狠的瞪了文案官一眼,气势汹汹的大吼道:“怎么,老子被俘了就不是南征军司令了吗?他奶奶的,老子为北洋鞠躬尽瘁,哪怕失手被俘那也是阵仗上的功劳。现在南北停战议和,老子回来了,你他妈的竟然敢小看老子?”

文案官吓得不轻,一句话都不敢多说,连忙转身跑出去了。

刘永浩负着双手一副冷眼,嘴角挂着讥笑,看到萧耀南出尽洋相心中很是痛快,就是要让这个自视甚高的家伙好好受一番委屈。

邓铿倒是不置可否,他走到萧耀南面前劝说道:“萧司令,教训小的也不用这么认真,消消气,怄气最终还是自己的事,不划算。”

萧耀南瞪了邓铿一眼,恨不得把怒火转移到邓铿头上,要不是吴绍霆阴谋陷害自己,今日自己岂能落到这般田地?不过他还是忍了下来,毕竟邓铿是吴绍霆的人,自己目前还不敢轻易跟吴绍霆撕破脸,只好闷声闷气的哼了一声。

在团部等了十几分钟,三个营长这才姗姗赶到。

萧耀南早就等得不耐烦,在人到了之后又发了一通脾气。

三个营长不敢跟萧耀南叫板,纵然萧耀南现在不是以前的前敌总司令,可好歹也是一员中央政府委任的陆军少将,这样的大官可是得罪不起的。弄不好万一以后萧耀南又官复原职,那就更不得了了。

发泄过后,萧耀南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开始询问团里最近的近况,以及附近其他团的情况。结果除了问清楚了本团基本情况,但对周边其他团除了大体位置之外,再无更多的信息。这些营长已经闲散了好几天,整日要么是聚众赌博,要么是在大街上到处搜刮。不过后者情况要谨慎许多,北洋军到现在还十分忌讳粤军狙击手,更何况战事刚刚结束,城里一片破烂,搜刮就跟捡破烂似的,纯粹是吃力不讨好。

“不管那么多了,你们两个现在负责营里的军务整顿,给你们三个钟头,让全团士兵都给我把行李装备打包妥当,谁要是没打包好,正午就别想吃饭。午饭过后,一点钟整,基层部队先行开拔,团部负责通讯和殿后,你们营部自己处理,总之天黑前要全部都行动起来。”萧耀雷烈风行的命令道。

“司令……这,这是要往哪里开拔呀?”一个营长吃惊不已的问道。

“先到乐昌集合,然后等待长沙方面的确切消息。”萧耀南不耐烦的说道。

“可是,司令,这,这事,上头可没有交代呀。团长他们还在讨论,要不,要不……”

“上头没有交代,哪个上头没有交代?他妈的就算老子萧耀南现在不司令,这个命令也是陆军部和大总统下达的命令,哪个上头不服气你叫他来找老子,老子倒要看看谁敢不服中央的命令!”萧耀南破口大骂道,以前他的命令向来只用说一遍,没想到才过了两个月不到的时间,竟然连区区营长都指挥不动,怎能不让自己发脾气。

两个营长听到萧耀南连大总统都抬出来了,当场一声不敢多啃。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萧耀南又催促了道。

两个营长一溜烟就跑出去执行命令。

这时,第三个营长一脸迷茫和紧张,看着另外两人出去了,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过了一会儿之后,他才小心翼翼的试问了道:“司令,那,那小的也去?”

萧耀南瞥了最后一个营长,没好气的说道:“你,给我留团部。从现在开始,团部通讯队和八个传令兵全部交给你负责。你的任务就是组织外联。你现在要做两件事,第一件事协调本团向乐昌转移的路上所有接应工作,第二件事派传令兵出去通知附近友军,让他们现在级别最高的军官马上到这里来开会。”

三营长听了这一大堆话,顿时大眼瞪小眼,他一个半文盲指挥一个营的通讯都勉勉强强,现在萧司令竟然让自己指挥全团的通讯,还要负责跟其他友军联络,电报有几个节数他都不知道,更别说该从哪里着手开始。他哭着脸,连忙央求道:“司令,这,这,小的实在难当此大任呀,要不……小的也去催促兄弟们收拾东西吧……”

萧耀南冷冷的说道:“你当得当不得,你说的不算。堂堂一个营长一点上进心都没有,要是你今天做不好这件事,索性这营长不要当了,去当连长好了。”

三营长无可奈何,这件事可关系自己的前途,不能做也必须硬着头皮做了。

交代完毕之后,萧耀南就在团部里坐等其他部队的军官前来。邓铿和刘永浩只是站在一旁,从始至终都没有插嘴发言,他们的任务是在萧耀南不行时再从旁协助,既然萧耀南有这样的魄力,也省心不少。

萧耀南现在的心情很不好,倘使南征军各团团长没有聚在乐昌瞎开会,自己现在只要把各团负责任找来,办起事一定会更加有效率。更重要的是,他可以借助召开团部级干部的会议,重申自己在南征军中的威信,到时候回到长沙在汤乡茗面前也更有面子一些。只可惜事与愿违,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大约等了半个小时,距离暂编九团最近的第五团来了一个副团长。之后又过了三个多小时,陆续来了七、八个军官代表。不过合计起来,仅仅只有五个前线团来人,后方还有三个预备团和一个后勤辎重团因为各种原因,迟迟不见人来。

萧耀南没有耐心再等了,他决定先把五个前线团撤出韶关,预备团和辎重团都在郊区,比起前线团方便的对,等料理好这边事的再过去处理。

下午三点过一刻,萧耀南召开了一场行动会议,有条不紊的分配了撤退任何,规定行军线路和沿途补给点。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有经验的将领,仅仅只有一个钟点不到的时候,立刻解决了几个团长十几天未能解决的问题。在一边旁听的邓铿和刘永浩,都对萧耀南严厉、一丝不苟、雷烈风行的手段感到佩服。

第389章,南征军内变

散会时,暂编九团已经从驻地开拔走了一大半。其他各团代表看到这里,知道萧耀南这次是要动真格的,不管萧耀南现在还是不是总司令,撤退是早晚的事,索性就在今天开始执行,省得夜长梦多。于是这些代表匆匆返回各自驻地,果断按照既定的计划,开始收拾东西、整顿营务,于晚上九点前陆续开始分队上路。

五个前线团将近一万人,虽然是分批次离开,可是这一晚行色匆匆,一下子竟然有十多支小队在同一时间上路。这些小队尽量严格遵守萧耀南布置的计划,这一晚仅仅只发生了一些小规模的拥堵,但整体行程还算顺利。

晚上十点钟过后,暂编九团的作战部队全部离营,只有一些后勤和通讯队还在做最后的清点。萧耀南没有急着让剩下的人一股脑都撤离,北洋军开拔向来都是要钱,这次回撤也不例外,但是不管回撤的路上用了多少天,开拔费就是按照里程核算的定额,不会多一分一厘,所以一天的时间能送走作战单位已经算是很难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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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耀南在暂编九团团部通讯室外面坐着,此时团部已经显得十分空荡,该搬的东西大部分都搬走了,地面上散落的是一片狼藉。他的神色显得很低沉,有些心不在焉的听着通讯处随时汇报的撤退进展,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出现什么大碍。

邓铿和刘永浩在军营里吃过晚饭,四处走动了一下,看了看还留在军营里的后勤物资,之后他们返回团部。刘永浩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到十一点钟了,索性找了一个干净的地方,准备先去休息。

不过邓铿还不急着睡觉,今天一天他跟刘永浩来到南征军营垒,什么事都还没做。昨天的时候,吴绍霆还特意跟他吩咐了一些事情,趁着此时正好可以应付一些。他来到通讯室外面,看到心事重重的萧耀南,上前来打一声招呼。

萧耀南仍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态度,甚至没有抬头回话。

邓铿并不在意,萧耀南在师部当俘虏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对方的脾气,连吴都督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自己呢?他轻松的笑了笑,从靠墙的地方拉了一张椅子过来,在萧耀南对面坐了下来。

“萧司令,你我以前是敌人,现在停战了,何必还要摆架子呢?要知道萧司令你越放不开,越是让人觉得萧司令气量小,不划算。”

“哼,你说的轻巧。你换作是我,堂堂正正的前敌总司令,哪怕让敌人俘虏了,也不至于落到今天的境况。我萧耀南对北洋、对大总统忠心耿耿,就是让吴绍霆使出公开信的卑鄙手段,害得我今天要委屈在这区区团部。”萧耀南没好气的叫道。

“是,是,吴大都督的手段确实不光明磊落,可是战场之上原本就是兵不厌诈。萧司令是大人物,至多只能算是失了一手,未能多加提防。”

“这叫防不胜防,龟儿子才知道你们伪造老子的笔迹发一份公开信。”萧耀南狠狠的瞪了邓铿一眼。

“如今说这些多没用,好在萧司令可以吃一堑长一智。”邓铿劝说道,他心中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愧疚,毕竟伪造信函的人正是自己。但是他的愧疚仅仅是一闪而过,更多的还是对战争无道德发出感叹。

萧耀南不想跟邓铿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这件事自己是越想越烦。

“萧司令是大才呀。”邓铿沉默了一会儿,继而又发出了一声赞叹。

“你拍我马屁没用,我不是吴绍霆。”萧耀南不客气的说道。

“呵呵,萧司令,我只是就事论事,更何况我们吴大都督可不比北洋军中的将领,他最讨厌的事反而就是阿谀奉承。今日有幸跟萧司令站在一起,看了萧司令整顿军务的手腕十足,不得不感叹萧司令是北洋老将。比起军中的资历,我粤军实在太年轻,从将领到士兵,无不是经验肤浅。要说这一仗打成现在的局面,我粤军不过是占了天时地利人和之优势罢了。”

“少来这一套,你们粤军的素质可不比我们北洋军差。你说这番话,莫不是暗示要拉拢我萧某人?”萧耀南直言道。

“呵呵,拉拢不敢言,若萧司令真是见异思迁之人,此时此刻也不会出现在这里。我们吴大都督最佩服的就是忠贞不二之士,吴都督知道不可能劝降萧司令,索性也就不丢这个人,好歹与萧司令相识一场,日后说不定还有合作的机会。”

“你想太多了。”萧耀南决然道。

“话说回来,北洋军中有萧司令这样整顿军务水准的人,只怕也不多呀。”

“你想捧杀我吗?哼哼,我萧某人几斤几两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你别看今天整顿五个前线团得心应手,北洋基层的士兵最多也就只能到这个份上。如果你要他们从这里直接退回湖南长沙,银子不到手,沿途没人管饭,就是曹司令出面都迈不开一步。”萧耀南不疾不徐的说道,他故意透露了一些信息。

邓铿听到这里,心中隐隐约约得到了一种暗示,萧耀南似乎是有对北洋军不满意的一面。他打算顺着话题深入说下去,以证明萧耀南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这个时候,萧耀南叹了一口气,罢了罢手说道:“不早了,邓副官还是早点休息,三天之内前线五团差不多就会退出韶关境内,你们也可以回去复命了。”

邓铿知道萧耀南不想多说下去,只好不再多问,起身到另外一边收拾好的房间休息去了。

第二天一早,暂编第九团剩下的后勤和通讯队也开始出发。

萧耀南把早上刚刚整理出来的电报拿给邓铿看,表示南征军前线的五个团差不多都在行动,不出几日就会退出韶关境内。他不打算让邓铿和刘永浩继续跟着,看完电报之后,就发出了送客令。

邓铿和刘永浩见这里并没有需要他们的地方,也不想再在敌人的大营里多呆下去,省的有人说闲话。当即,他们简单的收拾了一下,通知警卫队准备返回师部。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团部通讯处收到了一封从酉溪镇发来的电报,电报被译出来之后,通讯员赶紧送到了萧耀南手里。电报发送人正是暂编九团的团长伍卫国。昨天正午伍卫国在乐昌县接到团里发去的电报,得知了萧耀南被粤军释放,正在韶关城内组织各团撤退的军务。

伍卫国马上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同在乐昌县城内的其他团长,这些团长经过一番讨论,意见越来越不一致。有不少人认为萧耀南写了针对北洋政府的公开信,上面对这件事十分恼怒,十之八九是不可能官复原职,现在南征军的事轮不到萧耀南来插手。只有昔日跟随萧耀南最近的第三团、第四团和第六团仍然支持萧耀南。

这三个团是由第一镇派下来的第一步兵协分出一部分人马组成的部队,算得上是南征军中血脉最纯的一支。不过曹锟砸离职的时候,把昔日第一镇带来的骨干都拉跑了,这三个团当中也抽走了两个团长一个副团长,营部以上的干部也走了不少。剩下一个团长和两个副团长,在声势上显得十分虚弱,更别说其他湖南籍的团一致排斥萧耀南,他们能做的也不多。

乐昌县争吵不休,但是伍卫国最先沉不住气,毕竟他的团都让人拐跑了。

南征军十三个团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商讨出撤退的决策,几个团长相互不服是原因之一,而根本原因则是大家都在争乐昌县的防区归属问题。

有了防区就等于占山为王,部队不仅可以从所辖区域之内打捞油水,一有什么不足同样还能向上面索要。更重要的是占据防区,团长的身份都会提高不少,极有可能还混上一个警备司令或者镇守使之类的官衔,既荣光又有甜头,真正是发家致富的捷径。

南征军已经在广东战场上作战失利,停战议和之后,割取的粤北五县有四县归了江西军。南征军兵力虽然比江西军少,但却是最先执行中央的命令进攻广东,好歹也是两万多人的编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对于中央政府的命令,南征军实际上是很不服气也极有怨气,但一场战争刚刚打完,谁也不想再闹出什么大乱子,只好盯着乐昌县这一处内斗不休。

当天晚上,伍卫国和几个前线团团长串谋,绝不能让萧耀南坏了他们的好事。他们的部队从韶关撤了出来,那就是没有威胁长沙的筹码了。大总统和广东签署的停战协议规定韶关不得驻兵,如果长沙方面不解决乐昌归属问题,前线团迟迟不撤退,这个责任中央肯定是要怪在省督头上。

萧耀南接到的电报,正是伍卫国以团长身份下的命令,暂编九团即刻停止后撤,在韶关郊区的乡镇就地宿营。

看完电报之后,萧耀南直接把电报摔在了地板上,破口大骂道:“伍卫国这个乡巴佬,他妈的是要造反吗?哼,他竟敢不撤退,真是能耐了,今天我把话撂在这,这个责任他区区一个团长是当不起的!”

他现在还不清楚南征军各部将领是在争夺乐昌防区,只当是这些将领不服自己,故意从中作梗以示抗议。

此时团部的人已经不多,只剩下留守的一个警卫排和负责通讯的一些人,他们看到萧耀南的愤怒之态,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摆在他们面前的难题是究竟该听团长的,还是该听前司令萧耀南的。总之这两头都不好得罪,现在看来也无法兼顾。

邓铿和刘永浩刚好在收拾东西,听到萧耀南的怒吼,两个人马上赶出来看个究竟。

初步了解了情况之后,邓铿说道:“萧司令,不然我们还是留下来,多多少少能帮上忙。不管怎么说,撤出韶关是双方的事,我们没理由袖手旁观。”

第390章,大起大落

萧耀南沉思了片刻,只好说道:“好吧。不过你们可千万不要自以为是,毕竟你们不是南征军的人。伍卫国他们人已经到了酉溪镇,我现在就要赶过去,你们随我一起去,就当是粤军派来敦促的代表。”

邓铿点了点,说道:“一切听萧司令的安排。”

简单吃了一顿早餐,时间已经是九点多了。萧耀南直接带着暂编九团剩下的所有人员,连同邓铿、刘永浩和一支粤军警卫队,从工厂大营出发,向韶关北面的酉溪镇前去。

酉溪镇是衔接乳源县、乐昌县和韶关三地的交通枢纽,地理上归属于乳源县管辖。不过往往三县相交的地方,三个县都很少理会,以至于酉溪镇发展到今天,渐渐成了一个风气地貌复杂的小镇。

从韶关出发前往酉溪镇仅仅只有五十多里的路途,沿着官道行走,交通十分便捷。萧耀南一行人离开韶关之后,在官道上还遇到了不少开拔到一半的南征军士兵。这些士兵一个个赖洋洋的坐在路边休息,一点赶路的心思都没有。经过一打听,才知道各营中午时又接到新命令,不准随意后撤到乐昌县。

萧耀南知道这肯定是那个那几个团长在作祟,心中愈发的气恼。曹锟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了,新来的汤乡茗又摆着一副官僚作派,一点都不着急管事。这下倒好,放纵之下连那些团长、营长之流都得意忘形。在他看来,没有人约束的军队就是土匪,甚至连土匪都不如。

他现在也顾不得这么多,自知是催不动路边的这些士兵,只能到了酉溪镇之后说服那些团长才能解决根本问题。

下午四点钟,一行人总算抵达了酉溪镇。原本小小的镇子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昨天开始撤退的几个团,除了暂编九团少数人通过了酉溪镇抵达乐昌之外,其他四个团大部分人都被堵在了酉溪镇这边。镇子上只有百余户屋舍,大大小小的街道合起来还不过三五之数,撤退到这里的南征军除了少数高级军官找到屋子歇息,士兵们只能露天搭设行军帐篷。

来到镇子上,放眼看去都是士兵的身影,三三五五聚在一起也不知道做什么,在这个穷乏的小镇里甚至连捡破烂的消遣都没有。从傍晚开始,这些士兵不是睡觉就是赌博,又或者静等开饭的时间,俨然一副混吃等死的作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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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周折之后,萧耀南等人来到了镇长的反府邸,这是镇子上唯一拿得出手的院子。南征军的几个团长昨天晚上赶到这里,直接把镇长一家人从睡梦中揪了出来,强行征用这间院子座位临时指挥所。早上的电报就是从这里发出去的。

门口的警卫看到萧耀南来了,一边派人接应,一边匆匆忙忙跑进去通报。

不一会儿,伍卫国和另外四个团长亲自走出来相应。虽然萧耀南现在不及当日,可好歹是一场从属,礼仪上还是要做周到。

伍卫国来到门院时,正看到萧耀南、邓铿和刘永浩下马,他率先迎了上去,带着笑容客客气气的问好道:“萧司令别来无恙,这些天让萧司令受苦了。属下有失远迎,实在是罪过罪过,还请萧司令见谅呀。”

萧耀南冷脸相待,看着对方虚情假意的面孔自己就不舒服,对于他来说这不是奉承,而是敷衍。不过不管怎么说,他暗暗感到庆幸,看来自己的威严尚且还是有几分保留。

这时,伍卫国又看向邓铿和刘永浩两人,他昨天接到的电报里面已经提及粤军派人来的事情,脸色不是很好看,不冷不热的说道:“想必这两位就是广东方面派来的干事了,咱们南征军的事情竟然劳驾到粤军出面,真是有心了。”

邓铿气度很好,对伍卫国轻蔑的态度充耳不闻。

不过刘永浩却按耐不住,他好歹是师部级军官,对方区区一个团长竟然敢在自己面前造次,着实叫人不痛快。他负着双手,摆出一副领导的模样,冷冷的回应道:“中央政府的命令已经下来了,韶关提升为直辖市,境内不准有任何一方的驻军。这命令都过去快十天的时间,你们南征军赖着不走,难不成另有企图?”

伍卫国冷笑道:“我们有必要另有企图吗?这一仗打下去终归是你们要输的,要不是姓吴的摇尾乞怜求得大总统停战议和,别说这韶关了,广州只怕都由不得你们来做主。”

听到这里,刘永浩勃然大怒,大骂道:“放肆。殊不知你们南征军在粤北作战拾得一丝一毫的便宜?好几次让我们粤军打得屁X滚尿X流。你们三路人马合计六七万人,对付我们两万粤军打了大半年都毫无进展,现在还有脸叫嚣?”

伍卫国气恼的厉害,站在他身后的另外一个团长大步上前,指着刘永浩回骂道:“你们南方人就是一群娘娘腔、屎包子,说什么能耐话都没用,最后还不是求和?不服气咱们再打一场,看看谁笑到最后。”

刘永浩冷笑道:“行啊,有本事就试试看,四月一日之前你们的人还不撤出韶关,老子一定亲自送你们上路。到时候你们可给我记住了,这不是谁笑到最后的问题,而是你们谁能活的更久的问题。”

“谁怕谁,他奶奶的,老子就不走了你能奈我何?”

“败军之将还敢口出狂言?”

“都打了这么久,你们这些南方软柿子,倒要看看你们还有没有力气扛枪呢!”

几个团长撕破了脸,一个接一个的叫骂了起来。

萧耀南终于忍不住了,中气十足的大吼了一声:“都他妈的住嘴,一个个大老爷们,几十岁的人了还他妈的乐意打口水仗?先搞清楚我们现在要处理的主要问题,那么想打仗?不服气的带人回去继续打啊?我倒要看看谁有这能耐。”

门院立刻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气喘吁吁和冷哼的声音。

萧耀南歇一会气,丢下一句话:“都给我进去再说。”

说完,他一马当先的走进了前堂。

众人紧随其后走了进来,南征军的几个团长和幕僚故意站成一圈,把邓铿和刘永浩挡在外围,甚至连座位都不搬过来。邓铿和刘永浩两人心中皆不舒服,不过却没有心思继续闹事,眼下还是尽快处理韶关善后事宜才是重要。他们觉得萧耀南很难掌控眼下的局面,如果这些南征军团长真的服萧耀南,也不会堂而皇之把后撤的士兵堵在酉溪镇了。

“伍卫国,是你下令不准部队后撤的?”萧耀南转过身来,直冲着伍卫国质问道。

“萧司令,这事……说起来也复杂,您前段时间受了苦,还是不要管这些琐事,属下已经安排好了马车送萧司令先回长沙见省督大人。”伍卫国打岔的说道。

“我不管你们在想什么,纵然老子现在不是南征军司令,但是韶关撤退的命令直接来自中央,你们谁敢抗命那就是与中央作对。一个个带了团就得意忘形,以为自己可以一步登天了,别做梦!别以为山高皇帝远就可以任意而为,广东再远,大总统说打就打。你们要是敢造次,别想有什么好果子吃。”萧耀南大声的教训道。

“司令,您就别操这份心了,省督大人都没有发话,着什么急呀?”一个团长漫不经心的说道。

“少放屁!汤乡茗是海军出身,他懂个屁的陆军。你们听好了,不管是什么原因,先把人都给我撤退到乐昌集合,至于日后怎么分配,等汤都督回过身来再料理。”萧耀南发火道。

几个团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没有回答萧耀南的话,也没有人按照萧耀南的吩咐去做。他们刚才听到萧耀南亲口辱骂信任省督,这可是一个天大的口实,不管萧耀南还有没有官复原职的可能,这个小辫子抓住了,早晚都能让萧耀南阴沟里翻船。

萧耀南见自己使唤不动这些人,心情愈发不痛快起来,冷森森的喝问道:“怎么,你们一个个真想抗命?”

伍卫国冷冷的说道:“萧司令,咱们给您面子才称你一声司令,不给你面子你现在什么都不是。你莫名其妙让粤军给俘虏了,还在报纸上写什么公开信,说句不瞒你的话,在咱们北洋里面你萧耀南的名声已经臭了。湖北早有消息传下来,第一师说是等你回来了,马上派人来拿你去北京问罪。都到这个份上来了,萧司令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

萧耀南肺都气炸了,瞪着眼睛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另外一个团长又说道:“就是,咱们曹司令都是因为你而被逼辞职了,要不然咱们现在还不至于没有主事。”

“马车都准备好了,萧司令你还是早点去向省督交代吧。”

“别在这里指手画脚,你们第一镇的人都让曹司令带走了,剩下的都是咱们湖南的人,轮不到你来说话。”

萧耀南胸口剧烈起伏,他虽然料到自己会出事,可是却万万没料到自己会虎落平阳被犬欺。他恨的牙痒痒,这些杂碎还真是见风使舵、翻脸不认人,可怜自己对北洋、对大总统一直是忠心耿耿,竟然落得这般有理说不清的境地!他在心里焦虑着:第一镇竟然要拿自己北上问罪,这个消息肯定不会空穴来风,难道这次自己真的要永世不得翻身了?

第391章,萧耀南之哀

一旁刘永浩看到这里,忍不住嘲笑起来:“真是好笑,堂堂的萧总司令,鞍前马后带领南征军出生入死,转眼间竟然让一些宵小之徒窝里反了。看来你们南征军也就是这块料,打不打都无所谓,迟早内斗就消亡的干干净净了。”

伍卫国大怒道:“你妈个腿,这里有你们南方土包子说话的份吗?”

“就是,这里不欢迎你们,赶紧滚蛋,要不然老子喂你们吃枪子。”

“你们跟着萧耀南一起来的,说不定萧耀南就是跟你们串通好了来搅局!”

“对,萧耀南是叛徒,跟南方土包子混在一起,丢咱们北洋的颜面。姓萧的一起滚出去,要不然咱们可不会对你客气。”

一时间,前堂上大呼小叫,南征军的几个团长情绪十分激动,一个个都把手按在了枪袋上,随时准备拔枪出来干活。

站在前堂中央的萧耀南内心纠结不已,身旁那些昔日的属下现在竟然叫自己滚蛋,还把自己跟粤军混为一谈,这种委屈、冤枉和愤怒岂能是旁人所知的?

邓铿和刘永浩都是一副冷面孔,警惕的盯着四周。在门院待命的粤军警卫队也都提起了精神,手里的步枪攒地紧紧的,与院子里面南征军士兵默然对峙。

情况愈演愈烈,南征军的团长仅仅进逼,似乎都要动起身来了。

邓铿和刘永浩对视了一眼,他们现在势单力薄,要真是发生什么冲突,自己这边肯定会吃亏不少。虽然他们料定对方不敢轻易开枪,最多是动手动脚一番,可什么事都不好预料。略略等了一会儿,邓铿昂首挺胸穿过人群,走到萧耀南面前。

“萧司令,事已至此,不如你先跟我们回师部,一切从长计议。”他压低声音劝说道。

萧耀南还没有来得及回话,伍卫国再次叫嚣起来:“看看,看看,姓萧的果然已经跟了粤军,还有脸在老子们面前指手画脚,羞也不羞!”

萧耀南气得发抖,一半是责怪邓铿不合时宜的言论,另外一半又是愤怒伍卫国等人的嚣张气焰。不过此时他虽然很愤怒,但依然保留着一份清醒的心智,自己现在处于两难的境地,自然两头都不应该得罪,只好把火气压在心头下面。

邓铿转过身怒视南征军众人,大吼道:“你们还有一点良心吗?萧司令带你们的时候亏待过你们谁?大家都是军人,应该有最起码的素质,忘本这种事在军旅之中是为最可耻。”

伍卫国大怒道:“哼,这里轮不到你来教训。来人,把他们都跟我打出去。”

几个南征军军官带着士兵冲了上来,眼看就要动手。

就在这危急关头,门院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大喝:“都他娘的住手,谁要是敢动萧司令一根汗毛,老子枪里的子弹可不认人!”

前堂上的混乱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诧异的把目光投向门外,只见一队士兵已经占领了门院露天的场地,把院子里的粤军和南征军一分为二隔开。接着,一个穿着中校军服的军官,手里攒着一把毛瑟手枪,带着十几个大头兵涌进了前堂。本来前堂上的人已经不少,现在立刻显得更加拥挤了起来。

萧耀南和伍卫国等人一眼认出了这个中校军官,邓铿和刘永浩虽然不认识其人,不过对放的军服是北洋军制式,十之八九也是南征军的人。

“陈嘉谟,你这是什么意思?”伍卫国指着突然出现的中校军长责问道。

“姓伍的,萧司令往日对你不薄,你这个暂编团长的位子要不是萧司令提拔,你还在衡阳放牛种田呢!老子这一生最痛恨的人就是恩将仇报,今天谁要是敢动萧司令一根汗毛,老子说翻脸就翻脸!”陈嘉谟冷着一副面孔恶狠狠的说道。

陈嘉谟(公元1874—1950年),字岘亭,北汉乡后边庄村人。清同治十一年(公元1874年)出生于一个比较富裕的农民家庭,自幼在本村私塾念书,19岁考人北洋速成武备学堂,学习二年。毕业后在北洋军阀直系部历任排长、连长,很受直系首领冯国璋、曹锟等人的器重。二十五岁与冯国璋的侄女结婚,后晋升为营长、团长。二次革命随曹锟部入川,收编熊克武部将。1919年在直系吴佩孚统帅的第二十五师任旅长。1921年,在湘鄂混战中受伤,1922年任二十五师师长。1926年2月14日,湖北督军萧耀南突然暴死,陈嘉谟以副手身份继任湖北督军职务。

在冯国璋指挥汉口战役时,陈嘉谟就在第一镇任职,如今跟随曹锟南下湖南,在南征军中当上副团长一职。曹锟辞职离去时,因为顾虑到陈嘉谟与冯国璋关系深厚,担心冯国璋厚此薄彼,所以没有让陈嘉谟一起走。更何况曹锟能带的人有限,军队是国家的,总不能把人一个不漏都带走,弄不好还会让人以为是集体逃兵。

陈嘉谟与萧耀南的关系不浅,在第一镇时一直就萧耀南麾下的营长,而这曾关系也是曹锟不愿意带走的原因之一。

这段时间陈嘉谟部队驻扎在乐昌,在战时就担任预备团,广东战争直到今天,他的部队还没有真正意义的上过前线。后来南征军十三个团为了争夺乐昌县防区,在乐昌县开会争斗不休,他也从中掺和。不过后来听说萧耀南回来了,他立刻又策动萧耀南的亲信部队,积极支持萧耀南主持大局。

昨天他听说伍卫国和几个前线团团长私下串谋,虽然还没弄清楚串谋什么事,但当天晚上这些人就离开乐昌来到酉溪镇。他不是一个笨人,很快就猜出这些团长肯定是要拦住萧耀南,出了昔日的旧情,他立刻带了一个营的兵力赶了过来,刚好在酉溪镇镇府撞上了这一幕。

萧耀南看到昔日的老部下,心头感触颇多,真是患难见真情,还是第一镇出来的兄弟靠得住,这些地方军头各个都不是让人省心的料。

“陈嘉谟,你要跟我们火并?”伍卫国瞪着眼睛喝问道。

“哼,你以为我怕你?”陈嘉谟趾高气扬的回应道,一点都没有畏惧的意思。

“好啊,好啊,你们三团这是要造反了?”

“你们这几个人才要造反,韶关撤退是中央的命令,你们倒好,一个个以为没人管了就自以为是,等上头要处理你们时,到时候看你们还能像今天这么嚣张吗?”

“用不着你来操心。姓陈的,我劝你赶紧带人走,要硬碰硬满镇子都是我们的人,就你这点人也想神奇?”

“试试看,你敢动一下,老子现在就毙了你。”

一时间气氛僵持住了,毕竟此时在镇府里的人就这么点,而陈嘉谟的人一个个已经攒着枪在手里,万一动起真格的来,只怕南征军这几个头目肯定会吃不消。

这时,萧耀南走到陈嘉谟面前,伸手按住了陈嘉谟的手枪。

陈嘉谟有些疑惑,忙问道:“司令,您这是……”

萧耀南长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岘亭,你还念着我这个司令,吾心甚慰。不过我已是今非昔比,很多事都需要解释,可是又没有解释的余地。索性就算了吧。今日我算是认清楚咱们南征军的底子了。这些无知狂妄之辈不知道事情的严重厉害,由得他们去,等最后尝到恶果时他们就会明白今天这场笑话。”

陈嘉谟听到这里,有些不明所以,连忙问道:“司令,您有什么打算?我陈嘉谟虽然区区一个副团长,手下的兵将不过数百人,但司令您去哪里,我一定追随到底。”他顿了顿,又尝试的说道,“要不然我们也去江苏找冯老将军,曹司令不会不念旧情的。”

萧耀南苦笑的叹了一口气,他缓缓的摇了摇头,什么话都没说,迈步向门外走去。

陈嘉谟不知道萧耀南到底要做什么打算,他自己在北洋军里的前途还是不可限量,毕竟自己跟冯老将军是一家人,走到哪里都会有个照应。他现在有些担心萧耀南的抉择,最好的选择自然是萧耀南去江苏投靠曹锟、冯国璋,这样自己也能顺势跟着去南京。只是现在还说不准,只好走一步是一步。

看着萧耀南离开,邓铿和刘永浩也跟着走了出去。

南征军的几个团长看着萧耀南等人的背影,心中感到了满足,总算把这些讨人厌的家伙赶走了。不过仍有一个团长稍有不安,他小心翼翼的试问了道:“我觉得,咱们是不是有些过分呀。撤退可是中央的命令,咱们这么做,只怕后果会有不妥吧。”

“你怕,那你先撤,反正走一个少一个,到时候竞争乐昌的压力也小一些。”伍卫国满不在乎的说道。

“就是,不缺你一个。乐昌最多只容得下三个团,咱们当中迟早有人要走。”另一人道。

先前那团长面对利益的诱惑,只好咬了咬牙,自己现在可不能打退堂鼓,要不然那就白白便宜眼前这些人了。

第392章,岑春渲南归

萧耀南等人出了门院,又径直离开了镇府,来到了镇子的大街上。

南征军士兵们还是漫无目的的游荡在街道四周,他们不明所以也无所谓,反正只要有饭吃有军饷拿,在哪里都一样。

萧耀南看了一眼这些毫无思想的士兵,总觉得这些人不过是一群行尸走肉,心中一时惆怅万千。邓铿和刘永浩让警卫牵来战马,准备上马返回。虽然这一路上他们什么事都没做,可以说是百白忙活了一场,南征军的团长无法无天,连萧耀南都无计可施,自己这边更是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陈嘉谟的人一直跟在萧耀南后面,大家默不作声先出了镇子,镇子上的人实在太多,哪怕落脚都成问题。来到郊区一处比较清静的地方,萧耀南这才停了下来,邓铿和刘永浩两人也跟着停了下来。

“萧司令,你现在有何打算。”邓铿在马背上问了道。

这是目前大家都很关心的问题,萧耀南好歹是一个人物,经过了先前的挫折,是该认真思索决定自己的选择了。

“岘亭,”萧耀南叹了一口气,没有回答邓铿的话,转而是向陈嘉谟问了道,“湖北方面真有消息要拿我问罪吗?”

“司令……”陈嘉谟一脸纠结,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唉,你不回答,我已经知道答案了。”萧耀南十分郁闷的说道。他原本还抱着几分希望,伍卫国的话要么是道听途说,要么只是故意编纂这番话来排挤自己。可是现在看到陈嘉谟的表情,看来这流言是真的。湖北方面断然不会空穴来风,正如伍卫国所说的那样,他萧耀南的名声在北洋已经臭了,只怕还会是遗臭万年。

“司令,湖北方面只是有传言,但是并没有正式的命令,或许……是有转机的。更何况萧司令您这么多年为北洋出生入死,大总统一定会明白您的心思。退一万步说,大总统就算不原谅,您去江苏投靠冯老将军,向冯老将军解释清楚,以冯老将军的胸怀肯定不会置之不理的。”陈嘉谟语重心长的说道。

“岘亭,难为你一直为我操心,这个情我记下了。你在北洋的前景还有希望,不用因为我而受到牵累。这样吧,你先回你的驻地去,日后若有机会你我再合作吧。”萧耀南叹息道。

“司令,难不成……您要投靠广东……”陈嘉谟吃惊的问道,他看了看萧耀南,又看了看另外一边的邓铿和刘永浩两人。他的思想并不迂腐,战场之上那是你死我活的敌人,战场之外则可以摒弃杂念。

萧耀南没有说话,他现在仍然没办法做出决定。

这时,邓铿说道:“陈大人用不着担心萧司令,就算萧司令不愿与广东为伍,我广东同样可以以礼相待。哪怕萧司令在广州寓居,又或者去上海、去南京,我们都是可以资助和安排的。很明显,萧司令现在犹豫不决,需要一个暂时容身的地方好好思考,去你们北方当然不妥,唯一的选择只能屈身到广州了。”

陈嘉谟先前虽然说过要跟随萧耀南,但是这句话仅仅是基于去江苏投靠冯国璋,他可不想在这个风头浪尖上投靠广东,这岂不是自断前途?

萧耀南见陈嘉谟默不作声,心中已经猜出了大概,他叹道:“岘亭,你还是回去吧。今日之事,我萧耀南永远记你的恩情。我现在真的需要找一个容身之处好好思考一阵子,或许就此下野也不失是一个好选择。”

陈嘉谟惊愕不已,连忙说道:“萧司令,您这又何苦……”

萧耀南苦笑道:“这次我败的太惨了。你去吧,咱们就此别过。若有机会,我萧耀南再还你人情。”

他说完,从一个粤军士兵手里接过了战马缰绳,蹒跚的爬上了战马。

陈嘉谟望着萧耀南,除了叹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这样,萧耀南与陈嘉谟告辞,跟着邓铿和刘永浩返回韶关去了。

回到韶关已经是凌晨三点左右,一行人踏着夜色走在废墟般的城区里,多多少少有一些凄凉仓皇的感觉。不过好在进城之后的道路通畅,很快就赶回江边的师部大院。

邓铿陪同萧耀南进院子,让刘永浩先一步去通报一声。

吴绍霆此时已经睡下了,既然战争结束,该放松还是要放松。不过他在被警卫员叫醒过来,听说萧耀南跟着邓铿、刘永浩回来了,一股脑从床上跳了起来,只披了一件军外套,穿着睡裤就匆匆忙忙迎了出来。

此时,萧耀南心力交瘁,正跟邓铿在休息室煮一壶热茶暖暖身子。

吴绍霆一边从正门外大步走进来,一边向萧耀南问了道:“萧司令,这两天可是辛苦你了,不知道南征军那边的事处理好了吗?”

萧耀南冷冷的瞥了吴绍霆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吴都督这是明知故问吗?要是能处理好,我萧耀南也不会舔着脸回到这里来了。”

吴绍霆看出萧耀南心中怨气十足,索性也不再继续装蒜。他找了一张椅子坐下来,不动声色的说道:“既然如此,萧司令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北边去不了无所谓,别看我广东现在庙小,但是里里外外团结一致。只要有耐心、有能力,在哪里不能一展宏图呢?”

萧耀南哼了一声,说道:“我现在是越来越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吴都督你了,你真以为广东有值得期待的前景吗?”

吴绍霆沉思了一下,他突然一转话题,叹道:“现在天色可不早,咱们就不用坐而论道、高谈阔论了。我知道萧司令现在对我还有介怀,无所谓,萧司令若实在无处可去,又不想为广东军政府效力,索性就先在广州安置下来,等萧司令看清楚局势之后再做打算好了。”

萧耀南怔了怔,他心中十分迷惑,吴绍霆怎么偏偏答非所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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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很快进入了四月,由于南征军未能及时从韶关撤出的原因,吴绍霆推迟了返回广州的日程,同时将几支没有撤退的部队集合起来,摆出一副对峙的样子。四月二日这天,他分别发了两份措辞锐利的电报,一份去了长沙责问汤乡茗,另外一份直接发到北京,追问中央政府是不是要毁约。

与此同时,北京中央政府也在这段时间颁布了针对吴绍霆的勋奖令,并电请吴绍霆北上,由大总统亲自授予功勋和奖章。

到了四月上旬末,南北的电报才各自传达到彼此之手。

吴绍霆对袁世凯的勋奖早有准备,正好利用韶关问题向中央政府发难。他再次致电北方,一边说了一些敷衍了事的感谢言论,一边又以南征军久据韶关不退为由,拒绝北上。

韶关之事很快引起中央陆军部重视,南北协约刚刚签订,长达半年的大战硝烟总算拨云驱雾,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不和谐因素,这对即将开始着手大总统选举的工作是一个不小的瑕疵。段祺瑞与汤乡茗没什么交情,纵然由海军部的一帮重臣策应,可汤乡茗走马上任直到今天,也着实什么事实都没做,反倒还纵然手下在广东乱来,这是何等的可恨。

按照他的话来说:“汤乡茗毛的都没长齐,要资历没资历,要能力没能力,却把官僚作派发挥的淋漓尽致,他凭什么?”

随后,段祺瑞委任陆军部侍从厅副厅长为特派专员,即日南下长沙,严肃处理汤乡茗玩忽职守、南征军抗命不从的事件。

岑春渲在四月十五日总算从北京返回广州,吴绍霆亲自前往码头迎接。

寒暄一阵之后,众人分别乘上都督府准备好的马车,直接向都督府返回去了。

吴绍霆与岑春渲同乘一辆马车。趁着一路上的空闲功夫,岑春渲把一些从北方听说的消息简略的告诉了吴绍霆,主要还是两件事,其一是段祺瑞严惩南征军的命令,其二是进步党人对这次和谈的不痛快。

第393章,北方带来的消息

“南征军的事只不过是一些自以为是的中层军官胡作非为,他们以为曹锟、萧耀南都不在军中,新来的汤乡茗又没有能力,所以一个个眼睛翘到头顶上去了。段祺瑞这次发怒也是情理之中,不过我倒要看看段祺瑞到底能严肃处理到什么程度。”吴绍霆好整以暇的说道,虽然韶关的情况对他有些影响,不过六天前从韶关返回广州,已经足以应证他对这件事的态度不甚严重。

在他看来,南征军这些团长是吃饱了撑着,一群小角色想要演一场重头戏,肩膀上能扛几斤几两都不清楚,只能说是自寻死路。

“不过话说回来,尽快摆平韶关的事,韶关也好快一些进行战后重建。其实说来,大总统把韶关提升为国家院辖市,看上去是要削弱我们广东的实力,限制咱们粤军掌控北大门咽喉,可实际上对咱们未必全是坏事。”岑春渲一路转车转马又转船,几十岁的身子骨不是很好受,但说起话来依然显得精神十足。

“哦?此话怎么讲?”吴绍霆问道。

“院辖市的地位等同于省级地位,就好比我中华民国的那几个院辖市,除了青岛、哈尔滨之外,诸如天津、上海却都是繁华昌盛的大城市。韶关的地理虽然不及广州,可好歹是衔接南北的重要城镇,纵然这大半年来饱受兵灾,可用不了多少时日,必然会引来省内省外的投资建设,到时候说不定能成为广东省内的小上海。”岑春渲分析的说道。

“云公所言极是。只是我仍然有些担心,虽然协约规定韶关城内不得陈兵,可粤北和粤南各执一方,一旦有什么冲突,韶关始终是首当其冲的地方。对此稍微有些远见的商人都能意识到,所以韶关到底能不能有所发展,还真不好说。”吴绍霆叹息道。

“都督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当然,这关键还是要看和平的局面能持续多久。此外,一旦粤汉铁路修筑完成,不管韶关的未来有什么影响,多多少少都会引来新的生机。所以单纯的来看,韶关发展的潜力还是不小。”岑春渲颇有信心的微笑道。

“嗯,韶关对我们广东来说十分重要,我也希望它能发展的很好。”

“都督推举陈光壁为韶关市长,还把韶关的漕运税窜在手里,这两个举动不可不谓是高明。只要韶关有所发展,咱们广州军政府照样能分得一份甜头。”

吴绍霆笑而不语。

岑春渲停顿了一会儿,话题一转,又说道:“都督,进步党那边……您有什么打算?”

吴绍霆一阵默然思索,他自己与进步党人几乎没有任何瓜葛,要说唯一的瓜葛就是跟进步党成员之一的陆荣廷打了一仗。在北京议和谈判的工作,全部都是岑春渲一手在负责。岑春渲从广东出发途径上海时,即与北京方面取得联系,而负责策划岑春渲来京达成广东停战的人,正是梁启超、熊希龄等人。

他不得不佩服岑春渲,即便在广州忙碌的时候也能独到的分析国家政局,看准进步党人企图向袁世凯夺权,利用了这个契机在中央政府面前站稳了脚步。可是事情发展到今天,进步党人苦心经营岑春渲北上,结果大方面的利益一点都没捞到,真正是白费心机一场。

他并不担心进步党会对广东怎么样,毕竟这个松散的党派毫无实权,更何况天各一方鞭长莫及。可是他内心还是觉得进步党尚且有利用价值,毕竟这帮人是代表了中华民国中央政府和参议院的名声,这就好比是汉朝末年的君王,袁世凯即是挟天子以令天下。

岑春渲见吴绍霆苦思不言,知道这个问题很让人纠结。他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北京临行之前,我与梁卓如单独会了一面。我对他做了一番解释,好在卓如虽然是年轻后辈,但对事情分的清楚仔细,知道这件事只有大总统才能做出定论,与任何都毫无干系。”

吴绍霆问道:“梁卓如就是大名鼎鼎的梁启超?”

岑春渲笑道:“正是他,卓如也是广东人,都督竟不知道他的名字?”

吴绍霆自嘲的笑道:“倒是听说过他的大名,因为保皇党跟同盟会有过过节,所以我与他没有任何接触。”

岑春渲点了点头,他知道吴绍霆是一个实干革命主义者,有很多作派是与外人不同,自然没办法跟其他政治思想走在一起。他继续刚才的话题,说道:“梁卓如后来跟我说,他本人不会埋怨咱们广东方面,可是进步党党内的其他人怎么认为,他却不好一概而论。虽然他没有说的太明白,但言外之意无非就是进步党内有对我们不满。”

吴绍霆深深点了点头,他说道;“梁卓如是一个明事理的人,我很佩服他。不过这次和谈就算没扯上进步党,可进步党未必没占得一点便利。首先在大方面上,停战的愿望是达成了,这对财政部张謇张部长来会说减轻了不少压力。再者,一战下来,他们国务院也多了一个院辖市,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拓展一下实权,这可不比收拢我省税政差到哪里去。”

岑春渲苦笑道:“都督是明白人,可是进步党里面明白的人可不多。理想主义的政客都会很容易走上极端,一旦他们把问题想得太直了,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呀。”

吴绍霆说道:“过段时间我会北上去一趟,进京之后我会约进步党人出来再谈谈,谈得拢那是皆大欢喜,谈不拢也是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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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中旬,中央陆军部的特派专员刚刚抵达湖北,还没有来得及乘船南下到湖南,弧度都督汤乡茗已经提前收到了风声。他这些天在湖南上下打好关系可不是白干的。他知道自己资历不够,要想稳坐这个都督的宝座,自然要多花一些功夫。他能有走到今天的地步,可不是单纯的靠运气,前段日子之所以没有功夫理会南征军收拢事宜,只不过是因为忙得不可开交,并且自己心中早有打算,故意欲擒故纵。

等到北京方面还是责问时,他马上回过身来,态度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变。四月十一日一早,他好言好语的先将前线十三个团的负责人从乐昌叫到郴州开大会,协商解决后撤问题的事宜。十三个团长早就等着这一天,在接到命令之后火速赶到郴州。

汤乡茗故意在长沙推迟了两天时间才动身,而在这两天里,他派去负责接待这些南征军将领的人,已经暗中摸清楚这些将领的底细。

十四日一大早,汤乡茗抵达郴州,正午时与众将领一起吃了一顿丰盛的午宴。会餐结束后,他却不急着与这些人商讨撤退的问题,而是一个个单独叫到客房谈话。有的人谈了几句就草草结束,有的人却是长篇大论持续了很久,不过这一切都只在这一个下午处理问题。

傍晚大家又高高兴兴聚在一起吃了一顿晚餐,汤乡茗热情洋溢的跟这些兵头子推杯换盏、称兄道弟,俨然一副自降身价故意讨好这些人的作派。这让在场的南征军将领们甚是痛快,虽然搞不清楚汤乡茗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但打心底没有太把汤乡茗放在眼里,这种没有威望的新官根本不足为虑。

然而次日凌晨,天还未亮,汤乡茗指挥者一队自己从长沙带来的警卫兵,气势汹汹的包围了南征军将领落脚的招待所,直接闯入了其中三人的房间,把三个团长套上麻袋绑走。整个行动闹出的动静十分之大,其他没有被抓的团长一个个都惊醒了过来,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不禁人人自危起来。

他们趴在各自房间的窗户小心翼翼向外张望,正好看到警卫兵押着三个打赤脚的人上了一辆马车,那三个人激烈的反抗,结果迎来的只是拳打脚踢。汤乡茗穿着一身咱新的都督军服,昂首挺胸的站在院子中央,嘴角挂着一丝让人恐怖的冷笑。

马车开走之后,警卫兵依然没有撤退,把招待所大院里里外外读的水泄不通。

汤乡茗故意大声向卫队长吩咐了一句:“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离开这里半步,违令者格杀勿论。”说完之后,他大摇大摆上了另外一辆马车,就这么离去了。

第394章,汤乡茗的手段

整个白天,在招待所里剩下的南征军将领们无时无刻不是惶恐紧张,他们这才看清楚汤乡茗的为人,原来昨天的一切都只是汤乡茗布的局。他们不知道那三个被带走的人会是什么下场,眼下更为担心的还是自己的下场会不会跟这三个人一样。其中一些人难免有些后悔,早知今日悔不该当初,为了争权夺利闹成现在的危机,实在是太不值了。

中午时,招待所的仆从依然准备了午饭,不过没有人还能像昨天那样开怀畅饮。

直到晚上,汤乡茗出现在招待所,把所有人再次着急了起来。

站在招待所大厅的中央,他带着几分傲然轻蔑的表情和一丝胜利者的笑容,慢条斯理的说道:“诸位,汤某这个都督不是花言巧语骗到手的,也不是花钱行贿买来的,而是我汤某人煞费苦心挣出来的。你们别以为我汤某人是后辈,在咱们北洋政府里没什么名气,我平生最痛恨的就是身为下属不尊重上司。这总让我与大逆不道混为一谈!”

在场的将领屏住了呼吸,昨日嚣张的态度荡然全无,一时间所有人竟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让汤乡茗冠以大逆不道的罪名。

汤乡茗又说道:“不过诸位放心,汤某人不才,好歹也学过孔孟之学,懂得是非黑白。你们在韶关鼓动的阴谋,中央已经知晓了,并且十分震怒,特派员不日就会南下至此,人家到时候问起罪来,可没有我今天这么客气了。”

众人心中犯嘀咕:你这他妈的也算客气?

汤乡茗冷冰冰的扫了一眼所有人,故意沉着声音以示威胁的说道:“上面既然要追究,我这边肯定要交几个人上去,早上带走的王凤泉、李志明、戴文珏三人,我知道他们是这次闹事的主谋,但是我不知道只交三个人上去够不够数……”

南征军将领们闻及此言,所有人的脸色齐齐大变,汤乡茗这摆明是在拿他们开刀了!

“汤都督,你,你到底要干什么?咱们……咱们没有及时撤退,还不是因为上面没有命令,无论如何,咱们可都是在等汤都督您的指示呀。”伍卫国故作镇定的说道,然而头上已经是冷汗连连。

“等我的指示?当初萧司令让你们撤退,你们怎么不听话呢?”汤乡茗冷森森的问道。

“这……汤都督,他……他萧耀南不过是被放回来的俘虏,还写过公开信污蔑北洋政府,上面都传言要追究他的责任了,咱们怎么可能听从一个叛徒的命令呢?再说……再说咱们湖南省又不是没有主事人,汤都督您才是咱们省的大都督呀!”伍卫国赶紧说道。

汤乡茗听到这里,心中得意之极,他要的就是这句话。

“伍团长是一个明白人,不知道其他诸位是不是跟伍团长一样明白呢?”他冷飕飕的瞥了一眼其他人,一副慢条斯理的态度问道。

大家听到这里,立刻会意,一个个赶紧表露心意:

“属下明白,属下明白的很,日后属下唯汤都督马首是瞻,汤都督指到哪里,小的们就打到哪里,绝无二话。”

“对,对,对,唯汤都督马首是瞻。”

“这次都怪王凤泉他们擅作主张,他们几个就是罪魁祸首,汤都督惩罚的合情合理,兄弟们心服口服。”

“以后咱们全力拥戴汤都督,绝无二心。”

…………

汤乡茗心满意足,他今天就是要杀鸡儆猴,让这些兵油子们知道自己的手段。经此一举,他知道这些人再不敢乱来,就算放他们回到军营里去,这些人也会时时刻刻服着自己。他身为一省都督,掌握着军饷物资和各地官绅的支持,谅这些大头兵也不敢心有不甘。

几天之后,韶关的南征军全部撤退到乐昌集合。汤乡茗将打得半死的王凤泉、李志明和戴文珏三人绑缚湖北,交给中央特派员处置。当然,为了尽快处理妥当这件事,不会有任何节外生枝的情况,他还故意派了一员心腹同去,用五千元贿赂了特派员。

中央特派员见好即收,这种地方政府内部的问题如果真要调查起来势必会十分复杂,既然现在汤乡茗交了人,索性顺水推舟。他在湖北游玩了几天,然后押着犯人回京去了。

这场风波平息之后,汤乡茗将王凤泉、李志明和戴文珏三个团编为由自己直辖的警卫旅,并遵从陆军部指示,取消南征军番号,将南征军余下十个团与省内预备队整编为三个湖南陆军师,皆调回省内安置。其后他推举自己湖北同乡张道林出任乐昌镇守使,为了缓和与广东的对立局势,只在乐昌设立民兵和警察队,未曾安排正规军入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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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四月中旬,随着广东过战争的议和,二次革命真正划上了句号。

国内上上下下的目光渐渐从南方转移到北方,前不久的闹得沸沸扬扬的蒙古叛乱事件和西藏分裂事件,渐渐又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各方势力都在猜测,袁世凯大总统究竟会不会遵守与广东签署的协约,调兵北上处理国家主权的大事。不少人认为这种可能性不小,毕竟正式大总统的大选已经进入预热阶段,袁世凯势必会做出一些有利于自己名声的事来,为大选赢的一个好的口实。

虽然袁世凯从临时大总统继任为正式大总统,几乎是不可更改的结局,但是从政治上的角度来说,做任何事情都需要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即便袁世凯身上的旧官僚主义气息浓厚,不在乎虚假的名份,但是北洋派内部依然需要为自己在史册上留下浓墨重彩、值得称颂的一笔。总之,收复蒙古对北洋派来说好处总是大过坏处。

于是没过多久,北洋政府内部传来了非正式的消息,大总统正在筹备出兵蒙古的前期工作,并且已经开始先一步的调查和交涉手段。

一时刻,全国上下都对收复国家领土充满信心,这已然成为向世界证明中国自强的标志。

与此同时,远在上海法租界博爱路二十六号公寓里孙中山等人开始坐立不安,国内的时局对他们来说越来越不利。广东战争还在议和阶段时,革命党已经看到了大势已去的苗头,更多人选择了出走他国,暂时避开这段时间的风头浪尖。可是孙中山仍然对吴绍霆抱有希望,又或者是对他自己的信仰抱有希望,俨然选择留在上海直至今日。

上海镇守使郑汝成早先接到北京的命令,要迅速果断的处理在上海盘踞的革命党势力。随着战事的变化和广东停战的达成,郑汝成在上海的搜捕行动愈发猛烈,但是他却一直有一个底线,暂时不方便越过租界逮捕孙文。租界是一道界限,可事实上对郑汝成来说这个道界限的难度根本不足为患,要么与洋人交涉,要么私下派密探执行任务,都能轻而易举的把孙文逮出来。更何况泄露孙文藏身之处的人,正是租界管理局的洋人,很显然洋人也不希望孙文这个烫手的山芋继续留在自己的地盘上,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郑汝成不是傻子,连洋人都不敢亲自动手,自己有必要充当这个冤大头吗?

要知道孙文好歹是前任临时大总统,革命之父,昔日在北京还跟袁世凯合过影、握过手的,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都有极大的名气和影响力。谁要是敢对孙文下手,那真是活得不耐烦甚至嫌自己的名声遗臭万年。

郑汝成知道,命令虽然是出自袁世凯大总统,可一旦自己执行了这道命令,等到国内掀起轩然大波时,袁世凯势必会毫不犹豫的推自己来当挡箭牌,这就跟前任国务总理赵秉钧的下场是一样道理。因此,他宁可去抓国民党中层干部,也不愿意去动国民党总理。

博爱路二十六号公寓最近进进出出的人越来越多,洋人,巡捕房,社会名流,革命党同志,甚至连镇守使府的人都有。一部分是想打听孙文对目前国内局势的看法,提前预知中国革命势力下一步的选择,另外一部分则是来催促孙文赶紧离开上海,广东大势已去,二次革命的结局一目了然。

第395章,陈其美的阴谋

孙文有时会与来访者高谈一番,有时又会闭门谢客。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在这个居室不利的情况下,他心中的压力是多么沉重。随着广东停战的消息越来越清楚,闭门谢客的情况也越来越频繁,到了四月初时,几乎很长时间都听不到孙文的任何消息。

今天一整天门房都没有开门,个别几个客人在门廊处等了一会儿,随后各自散去。

早上十点钟过后,一辆小轿车停在了公寓门口的大街上,从车上下来四个身穿风衣的人,径直踩着台阶走进门廊。其中两人留在了门廊,警惕的盯着外面,另外两人甚至没有让门房通报一声,快步来到公寓二楼,敲开了孙中山的房门。

开门的是一个女仆,她刚想劝说来者离开,可是看清楚来者的模样后,立刻拉开房门让他们走了进来。

“孙先生呢?”为首的一人问了道。

“先生在书房,我这就去请先生出来。”女仆恭恭敬敬的说道,先请两人在客厅坐下,之后便转身去往另外一室的书房。

这两人摘掉了帽子拿在手里,正是陈其美和蒋志清。他们没有把帽子放在衣架上,也没有褪去外套的意思,显然不打算在这里久坐。

过了片刻,孙中山穿着一身白衬衣,罩着一件合体的马甲,带着疲倦的神色走了出来。他吩咐女仆是准备茶水,然后向陈其美和蒋志清二人简单的打了一声招呼。

陈其美和蒋志清起身相迎,等到孙中山落座之后,他们才又坐了下来。

“怎么样,这么多天了,你们跟广东取得联系了吗?”孙中山平静的问道,他的表情似乎不对陈其美等人抱有任何希望。

“先生,派去广东的何云生六号那天刚到码头就被警察局的人铐走了。宋先生那边也没有消息,听说他已经去浙江了。”陈其美叹了一口气,十分无奈的说道。

“唉,怎么会这样……”孙中山忧虑说道。

“先生,就算咱们跟广东取得联系又怎么样?吴绍霆已经向袁世凯投降了,报纸的上消息您不相信就算了,南京和淞江警备司令部的内部消息总该可以证明。吴绍霆是真真正正的背叛咱们革命阵营,沦为了袁世凯的走狗了。就算何云生不在上海码头被抓,等到了广州迟早也会被抓。先生,您还是不要再对他抱有幻想了。”陈其美咬牙切齿的说道。

“英士,我不希望你这么轻易的妄作定论。吴都督倾尽心力跟北洋军作战,就算现在停战议和那也是迫不得已的举措,这不能算是投降,也绝不是沦为北洋派的走狗,或许我们应当看作是吴都督的明哲自保、保存实力。”孙中山严肃的说道,他还没有到那种分不清青红皂白的地步。

“先生,不是我故意诋毁吴绍霆,您想想,他若真心为了革命,何苦还要选择求和?他大可像李侠如、克强先生他们那样通电下野,犯得着跟北方求和,把咱们革命的名声都给糟蹋了。”陈其美没好气的坚持道。他还记得去年在沪宁铁路医院与吴绍霆手下的摩擦,心中对这个毛头小子很是不爽,自然会有一些本能的偏见。

“吴都督的心思用不着我们去瞎猜。要知道,吴都督与北洋军鏖战大半年的时间,比起江苏、江西的战事加起来都要更长久,这也说明他在这场战争中所付出的代价。更何况,吴都督在停战协议上已经表明,此时此刻应该共同维护国家主权,优先处理外蒙古和西藏之事。这可是一种牺牲小我完成大我的大义之举。”孙中山教训道。

“先生,你相信袁世凯这老贼能做到吗?这无非只是吴绍霆保留自己颜面的借口罢了。”

“唉,袁世凯狼子野心,但我始终希望他多多少少能做一些有利于民国的决定。”

“先生你就是太仁慈了,把所有事情都想得那么容易。袁世凯跟吴绍霆是一丘之貉,都只是在惺惺作态罢了。”

“英士,我说过了,我们现在不要妄加评论。”孙中山严肃了起来。

“就算他是真心为了维护国家主权,那也没必要连革命粤军的番号都取消了,北方传来的消息是吴绍霆的粤军改为国军编制,也就是成了北洋军的一份子了。先生,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陈其美加重语气说道。

孙中山沉了沉气,脸色显得很犹豫,他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反驳陈其美,也不知道是否该听信陈其美的言论。不过他总算能确认一件事,那就是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二次革已经彻底失败,自己寄希望利用推翻封建政权大革命之后的余波,推波助澜一举打倒袁世凯的想法彻底破灭,甚至连前路该何去何从都甚是迷茫。

一时间,客厅陷入了沉默。直到这个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蒋志清小心翼翼的开口了:“先生,头山先生和平周先生从日本打来一万日元的旅费,上海镇守使郑汝成也早派人点汇了五千元,并且还派人说只要先生肯离开上海,上海任意码头都不会查检先生。您看……”

陈其美又说道:“胡展堂先生已经在日本安排好了一切接应,只等先生动身。我看,咱们是时候离开了,洋人和镇守使府的耐心都是有限度的,万一要是有什么不测,中国革命大业可就真的完了。”

孙中山现在也没有多余的选择,他沉思了片刻,缓缓的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对,咱们是时候离开了。我原本还希望去一趟广州的……”

陈其美焦虑的道:“先生,你还对吴绍霆抱有怀想?这是何苦呢?吴绍霆既没有加入国民党,也没有坚持拥护先生的决心,他着实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大军阀呀。”

孙中山苦笑道:“世人都知道我们没有兵、没有钱,更遑论权势之说。我辈之革命用的是一颗热血、忠诚和坚定不移的心。军阀在太平盛世故然是不好的,可是如今我中华民国之所以有军阀出现,正是反应了这些掌兵者对中央政府的不满。我们与这些军阀合作,建立起让所有人都满意的中央政府,到时候这天下自然会心悦诚服。”

陈其美知道现在说服不了孙中山,索性不再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他说道:“先生,先不说这些了。您打算什么动身,我和志清尽快安排好上海这边的事,顺便也好提前告诉胡展堂他们。”

孙中山摇了摇头,说道:“这件事还是你来安排吧,我现在正是心力俱疲的时候。唉。”

陈其美点了点头,郑重的说道:“先生放心,我即刻安排好所有事。大约也就在这周之内动身,希望不会太仓促。”

孙中山叹道:“就这样办吧。”

又聊了一下相关事宜,陈其美与蒋志清便起身告辞。出了公寓,上了小轿车,沿着街道开出去之后,蒋志清忽然有些沉不住气,侧身向陈其美问道:“英士大哥,为何你刚才不对孙先生提及你要派人去北京的计划呢,这不是我们说好的吗?”

陈其美瞥了蒋志清一眼,语气很不好的说道:“你刚才也看到孙先生对吴绍霆的态度,他是绝对不会赞成我们的行动,索性还是不要让孙先生知道好了。”

蒋志清有些焦急,连连说道:“可是,既然没有孙先生的指示,我们不应该轻举妄动才是。不管吴绍霆是什么人,他是广州首义的功臣,二次革命他也带领粤军流血牺牲,怎么可以战争刚结束就派人刺杀他呢?”

刺杀吴绍霆的计划是陈其美在月初是刚刚想到的,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积极策划行动细节,已经摆出了非干不可的态度。蒋志清知道这个计划之后,一直犹豫不定,虽然以前组织里干过不少诸如此类的勾当,可毕竟那时候敌人明确、目的清晰,现在竟然要对吴绍霆下手,无论如何都有说不通的地方。

蒋志清前前后后向陈其美劝说了好几次,总算说服陈其美把这个计划告诉孙中山,由孙中山来决定有没有必要。可是刚才见到孙先生时,孙先生的态度十分明确,但陈其美似乎并无打消念头的意思,真是让自己焦急不已。

陈其美对蒋志清来说亦师亦友,是他走进革命大门的牵头人,这么多年来自己从来没有怀疑过陈其美的决定。这也是为什么刚才在公寓里,他没有当着孙中山的面出卖陈其美的原因之一。可是不出卖不代表无异议,就算他再怎么把吴绍霆往坏的方面去想,也想不出必诛此人的理由,陈其美未免太操之过急了一些。

“你难道不懂吗?吴绍霆打着革命的旗号,竟然出卖了革命,这种人要是不严惩,如后任何一个人都敢如此,到那时我们还怎么完成革命大业?”陈其美强硬的说道。

“大哥,可是吴绍霆他未必是出卖我们,依我看,他极有可能是如同孙先生说的那样,只不过是保存实力罢了。”蒋志清反驳道。

“这是保存实力吗?在没开打之前,他什么都不是,都督的职衔还被免除了。你再看看战争结束之后,他不仅得到了都督正式名号,还加封了什么陆军中将、什么荣武将军。何止是出卖,简直从一开始就是在利用我们革命的名义换取一身荣华富贵。这种狗贼,人人得而诛之。”陈其美说的唾沫星子直飞,一副气势汹汹、盖棺定论的态度。

蒋志清看着陈其美,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心里仍然觉得陈其美的话有些强词夺理之处,可是对陈其美本人的信任,又让自己不由自主的偏向到对面。他心中很纠结,或许自己不知道这件事要更好一些。

陈其美见蒋志清不说话,却在脸上写满了自己的情绪,于是又说道:“志清,这件事你索性不要管,我来处理就好。成或者不成,我陈其美一人承担后果。”

蒋志清叹了一口气,迟疑的问道:“大哥,我想……我想真的没必要这么急。不管吴绍霆是不是叛徒,不管他有没有背叛革命,正所谓日久见人心。在这个时候动手,真的太欠缺理智了一些。大哥,您看……”

陈其美斩金截铁的说道:“不行。我们这一走也不知道要过多少时日才能回来,也许一年,也许两年。吴绍霆这种卑鄙小人,我一刻都不希望他过的好。若是就此纵容了,指不准这厮日后会更加张狂,气焰更加嚣张,我们再要下手可就难上加难了。”

蒋志清苦闷的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

陈其美见蒋志清不吭声,只当对方是默认了自己的行动计划。他调整了一下坐姿,目光渐渐转向车窗外面。他心中默默的盘算着自己的计划,其实之所以要对付吴绍霆,并不是简单的因为这厮背叛革命,也不是因为个人喜好,而是关系到革命党人的一项重大利益。

第396章,恢复和整顿

韶关撤军之后,广东渐渐进入战后恢复的工作。战时前往广西、四川等地负责策应革命的朱执信、王长龄都人也正式返回广州。这几个月因为广东战事的缘故,交通不甚安全,吴绍霆索性安排他们留在四川熊克武处,多多少少还能摸清熊克武的底细。

没过多久,吴绍霆指示新闻部在省内营造一片良好的舆论氛围,让全省各界人士都认为战争已经彻底远离,再也不会将临到广东的土地上,大力鼓动人民恢复信心、重建家园和扩大原有经营的规模。四月二十日一早,他在都督府会议大厅召开了一次军政府全体会议,强调广东未来一年的发展走向,一切都以巩固民生、发展经济和鼓励农工商创新自强为主。

在会议上,他将全省的工作做了重新的安排,因为失去了粤北五县,多多少少对广东全局有所影响,而韶关做为衔接南北的重要咽喉,现在也升级为直辖市,脱离了军政府的治理,仅仅只掌握了漕运一项收入。各个部门各司其职,尽量消除所有不利因素的影响,让广东从战争的阴影中彻底走出来。

大会结束之后,吴绍霆又在小会议召开了一次小型会议,与会者是各个部门的正次部长,以及他本人的亲信心腹。先前的大会议只不过是布置框架工作的形式,真正核心问题和命令则集中在这次小型会议上。

“广东这一战咱们打得不差,可结果差强人意,我相信很多*的人们会因此对我们军政府失去信心。皱部长,在新闻事业方面我希望你的部门多多抓紧一些,多请一些站在我们这边的时评家发表文章,最起码要在咱们广东境内制造出大了大胜仗的意思,绝不能让咱们自己人把自己看扁了。”吴绍霆坐在靠前的位置,有条不紊的说道。

这些都是他在这几天总结出来的问题,今日只是简单明了的交代出来。

邹鲁点了点头,在自己的记事本上记下了这一点。

“都督,我觉得请一些战斗英雄出来效果会更好,就像以前那样,人们更喜欢得到真实的消息,这些战斗影响就是真实的代表。”邹鲁提议道。

“很好,事后你跟邓士元联络,这件事你们两个负责。邹先生的文采和思维,放眼全场难处其二,我放心的很。”吴绍霆笑着点头道。

邹鲁脸上露出几丝得意,吴绍霆的话可是大实话。

接着,吴绍霆又转向民政部,说道:“工农商的恢复和发展很重要。这一战打得太久,人民流离失所,又延误了春耕,今明两年的粮价肯定会涨。你们要做的不单单是恢复我们广东的元气,还要在恢复之后有所进步。这方面我会安排联合银行从中协助,以贷款和缩减利息尽快稳定省内的经济。”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除此之外,因为咱们在粤北丢了五个县,应该会有一些躲避站在的流民南下,他们若是返回原籍则好,若是不愿意返回,安置工作也不能掉以轻心。大部分农民需要土地,我希望诸位多多动用关系,疏通一下乡镇上的大地主,跟我们军政府积极配合一下。”

这时,岑春渲说道:“都督,说到对农民和小商小贩的关心,放眼国内绝没有人能出都督其右。都督当政广东之后制订了一套返回红利的计划,每年年底将多余的税款返现给境内之民,虽然因为这两年局势的原因,执行的不算到位,可不得不说此举有开天辟地之意义。”

吴绍霆笑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这才是税的真正涵义。税政一年一结,在发展和维护之后多余的款项总不能放在库房里发烂,更不能进了个别人私人的腰包,既然不知道怎么用,索性直接还给老百姓。以前过年关对穷人家十分痛苦,地租、课税、欠款压得他们喘不过气,一年一度的传统佳节竟然如同过鬼门关一样,这真是国人的悲哀。我希望我的政策或多或少能让父老乡亲们有个盼头,也算是新年新希望。”

众人听完吴绍霆的话,都自叹不已。岑春渲赞道:“吴都督真是我大中华黎明百姓的希望呀。都督放心,我等一定竭尽所能办妥此事,不负都督一片苦心。”

吴绍霆点了点头,欣然说道:“有云公出面,吾心甚安。另外,越南涉外贸易公司的事,如今战事已停,是时候落实一下。我希望尽快建立一条成熟的外贸路线,为我们广东带来更为客观的商业发展。”

岑春渲道:“吴都督放心,老头子已经着手开始安排了。”

吴绍霆知道岑春渲的办事能力和效率,这件事交给其来负责一定不会有错。接下来,他又转向军事代表,由于从韶关和漳州大规模撤退,三个师的部队依然还在忙碌之中,各师师长都要坚守岗位,只派了部分代表回到广州参加会议。

“为了促成这次停战,咱们革命粤军的番号是要取消的。当然,诸位不要太过伤心,‘革命粤军’这四个字原本是为了推翻满清政权所定下的名称,如今大革命已成,虽然现况不尽人意,可我们依然还是要向前看,对咱们祖国充满希望才是。至于正式的番号还要等我去了北京,与中央政府商议之后再做定论。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是要尽快把编制整顿清楚。”

“都督,说到整顿编制,第二师的部队是由第一师和第三师抽调组成,原本的四团和五团现在都没了,总不能一直把第一师和第三师的团交给第二师吧!”刘永浩发问道。

“你说的没错,这也是我接下来要交代的问题。以前是因为财政困难,没有多余的资金扩编军队,如今海军要分出一部分交归国家海军部直辖,虽然我心颇有不舍,可每一艘战舰原本就是国家的资产,若占为己有那太说不过去了。正好,交出了部分军舰,大大减轻了财政压力,多余的资金可以用来扩充兵员。先将四团和五团这两个老字号部队填满,跟第二师把其他两个师的部队替换下来。至于其他扩军工作,等我从北京回来再另行安排。”

“明白了。”

第397章,海军送别

四月二十五日,番禺广东海军大本营的军港码头上早早集合了大一队海军官兵,他们正在进行做后的出操和勤务。军港外围的泊位已经清空,护湾航道上整齐的停靠着几艘即将起航的军舰,依次是炮舰“楚泰”、“楚同”、“楚豫”、“楚有”、“楚观”、“楚谦”号炮舰,在这些炮舰的侧翼,还有四艘“湖鹏”、“湖鹗”、“湖鹰”、“湖隼”鱼雷艇。

这些军舰正是广东停战协议上要交代出去的十艘舰艇,而今天正是它们离开广东前往镇江报道的日子。

其他不需要离去的战舰官兵们,一大早也都跟着集合列队,准备为这些同袍战友们送行。

对于这样的离别,很多海军将士们都不知道该置于什么样的感情。海军留在广东一直以来都是一种尴尬的境地,他们原本是国有财产,是用来保家卫国的利器,而不是偏安一隅参与军阀之间的混战。但不管怎么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既然广东海军选择了广东军政府,并且一直以来都拿着广东军政府的薪金,自然要听命于广东军政府。

至少在这两年的时间里,广东军政府并没有滥用海军力量,这一点让广东海军各舰十分欣慰以及欣赏。

这么多年在一起生活,袍泽之情自然难舍难分,这即将离去的十艘舰艇或许以后都很难再次相见,甚至再次相见时有可能还会是炮口相指的悲剧。

在晨操结束后,高广征又亲自带领官兵登舰执行日常勤务,海军士兵们把军舰上上下下都打扫了一遍,没有一个人缺席,也没有一个人马虎敷衍,每一寸每一段都是仔仔细细。就连高广征自己也动身擦拭甲板。

其他舰的官兵在码头上肃然立正,望着忙碌不已的袍泽兄弟,他们只能默默在心里祝福。

到了正午十一点时,一队马车开进了海军大本营,正是广东都督府前来进行交接和送行的人。车队开进大本营的小广场上,海军基地的下级士官们上前来接应。吴绍霆从第二辆马车上走了下来,随同前来的还有总参谋长何福光、副官邓铿、总顾问岑春渲等等广东军政府的高级大员,可见对于这次送行是何等的看重。

海军部副部长任光宇听到通报,匆匆忙忙从军港码头赶了过来。

吴绍霆见到任光宇之后,用沉重的语气问了道:“高部长呢?”

任光宇回答道:“高部长正在带领麾下执行军舰勤务。”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他看到军港码头上站满了海军官兵的身影,随即又问道:“兄弟们都集合起来了?”

任光宇点了点头,深沉的说道:“是的。兄弟们在一起生活有一段时日了,今日相别也不知道何日能再见,大家自发前往军港送行,以表心意。”

吴绍特颔首叹道:“也好,也好。走,咱们过去看看吧。”

任光宇做了一个“请”的收拾,说道:“都督请。”

吴绍霆领着都督府一众官员,跟随任光宇来到军港码头。码头上的海军官兵们在各自长官的唱令之下,按照队列依次向吴绍霆敬礼,吴绍霆一一回礼。

来到码头最前沿,吴绍霆抬头向停泊岸边的几艘楚字系炮舰望去,只见船上船下都是忙忙碌碌的身影,想到这即将阔别的场面,他在心中不免有几分凄凉。自广州首义以来,他原本以为自己得到最宝贵的财富不是一省地盘,毕竟地盘随时能有、随时能无,恰恰是广东水师的三十多艘军舰才是重中之重。

回望整个中国近代史,没有任何一个军阀能掌控一支海军为己用,这是多么值得耀武扬威的事呀!海军这种兵种按照二十一世纪国防大学一位教授的定义,它属于一种进攻性兵种,没有一个国家发展海军不是为了对外拓展。当然,考虑到眼下中国的情势,也只有中国的海军是用来巩固本土防御之用。

虽然这两年他几乎没用动用这支海军力量,其中的原因一言难尽。可是有海军坐镇的广东,无论如何都能让外人感到震慑。今日送走了这十艘主力舰艇,广东海军的实力大打折扣,多少都会让人心寒。

不过也罢,他心里有数,对海军的依赖只不过是一种感情作用,这两年广东军政府的财政有一半是消耗在海军维护上,反而海军付出的作用不甚很大。如今没有了这批军舰,虽然感情上若有失,可真正能腾出一笔资金来,好好发展陆军和军事科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这时,任光宇试问了道:“都督,要不我派人上去通知一声?”

吴绍霆摇了摇头,不疾不徐的说道:“不急,让高部长他们精心执行在广东的最后一次勤务吧。今日为他们送行,我时间充足的很,哪怕到天黑,哪怕到明天都无所谓。”

任光宇叹道:“都督,唉。”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快到十二点时,十艘舰艇总算完成了全面勤务,各舰舰长在甲板上集合麾下官兵,之后依次有序的从军舰上退了下来。这些海军将士们紧挨着送行同袍旁边的空地停了下来,快速的开始整队集合。片刻之后,以各舰为单位列成的方阵,整整齐齐的呈现出来。

高广征做了最后的检阅,然后迈步向吴绍霆这边走了过来。

“都督。”他向吴绍霆郑重其事的敬了一礼,表情肃然,不苟言笑。

“高部长辛苦了。”吴绍霆同样庄重的还礼。

“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见,更不知再见之时会是如何情形。但不论未来如何,广征都要感谢吴都督这两年对我等的照顾和帮助,这份恩情广征绝不敢忘。”高广征铿锵有力的说道。在他刚毅坚强的外表下面,此时此刻的心情十分复杂和纠结,身为中国海军,对国家的忠诚和对故交的情谊,这都是很难做出抉择。

“行了。说到底,我倒有些愧疚,或者说也不应该愧疚,毕竟你们是中国海军,我吴绍霆区区广东都督是不可能把国家资产占为己有。若不是时局变动,中央政府黯弱无能,财政入不敷出,让你们这些海军将士们夹在中间,相信我也不会有此私心。”

“都督千万不要这么说,这两年承蒙都督照顾,我们这三十多艘战舰才得以维持至今,反而我等这些年未曾为都督真正出谋策力,今日就这么一走了之,实在是有愧于心。”

“我吴绍霆反抗的不是中央政府,仅仅是不满袁世凯这个欺世盗名的大总统罢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够换来中国的希望。你等身为国家海军,屈居于广东一隅,不得不说是大材小用,今日你等远行正是履行保家卫国的军人天职,我吴绍霆感到庆幸和欣慰。虽然你们分道扬镳,但目的地是为相同,因此你我都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都督说的是。都督深明大义,广征开悟不少。”高广征长叹一声,虽然嘴巴上这么说,可是脸上的神色并没有多少好转。他顿了顿,挺起胸膛大声的说道,“请都督放心,只要我高广征还是‘楚泰’号舰长,‘楚泰’号绝不会向粤军和广东开火。”

“谢了。”吴绍霆感激的握了握高广征的手。

之后,都督府的众官员与即将远行的海军将领一一说过几句勉励的话。十二点整,吴绍霆亲自主持了这场送别仪式,他没有过多的虚情假意,只是即时的讲出了自己的心情,又说了一些祝福的话。

演讲结束,任光宇与高广征完成旗舰旗帜交接,吴绍霆特意安排剩下的时间,让海军官兵们解散,方便同袍之间做最后的道别,关系好的还趁此机会交换了纪念物。半个钟头后,大家在海军食堂吃了一顿便饭,随后高广征带领楚字号舰艇的将士们登上战舰。

下午两点整,随着旗舰“楚泰”号拉响汽笛,其余五艘炮舰也陆续响应。

“呜呜”的汽笛声沉重而悠长,仿佛在代替着舰上的官兵大喊:“再见了,兄弟们。”

码头上的海军官兵和都督府官员们望着渐渐远去的五艘战舰,有人甚至忍不住哭泣了起来,不过大部分人依然是一脸严肃。正如他们心中所想,高广征带领这些战舰踏上了履行海军职责的道路,大家都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直至五艘战舰离开军港,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那悠长的汽笛声仍然回响在每个人的心中,久久不能散去。

吴绍霆暗暗感叹:近代中国的海军们……你们受苦了!

第398章,求婚

张直敲开了都督办公书房的门时,吴绍霆正在向邓铿交待一些北上进京的事宜。

“就先这么办,我去北京少数也要一两个月的时间,到时候扩军和整编的事让韦师长、莫师长和何参谋长他们来负责。等我去北京回来时,差不多都忙好了,直接把新的番号挂上就好。”吴绍霆对邓铿交待道。

“明白了。”邓铿回答道。

“你先去吧。”吴绍霆罢了罢手,让邓铿退下去,同时起身迎向大门口。

张直拄着一根手杖,先向出去的邓铿颔首示意,然后才慢悠悠走进了书房。

吴绍霆一直走到玄关的地方,伸手搀扶了张直一把,笑呵呵的说道:“张老先生最近辛苦了,整个冬春两季都没让您老人家好好省心,怕是坏了您的身子骨了。”

张直连忙说道:“都督哪里的话,这把老骨头能为军政府效力,再苦再累都是值得的。”

吴绍霆请张直在书房小厅的茶座坐下,然后打开小火炉的炉盖子开始烧水。

张直放好手杖之后,这才问了起来:“都督请我来有什么吩咐吗?”

吴绍霆一边清理茶具,一边缓缓的点了点头,表情若有所思,说道:“是一桩严肃的私事向与涨老先生好好谈一谈。”

张直仔细揣摩了一下吴绍霆的脸色,一时猜不出是什么事,只好问道:“还请都督明示。”

吴绍霆长叹一声,感慨万千的说道:“有一些话不妨诚实的告诉张老先生,在现在这个都督府里,与我吴某人相识最久的人不是其他人,就是张老你。记得我与张老第一次见面时,尚且还是区区旧军哨官,一转眼四年过去了,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呀。”

张直心中不禁担心,他虽然老,可不算糊涂,自然是记得当年的情况。当年他在广东是叱咤一时的官商人物,确实没有把一个小小的旧军哨官放在眼里,没想到几年的时候,这个年轻人的变化突飞猛进,甚至连平步青云都不足用来形容。他忍不住开始怀疑,吴都督旧事重提的原因,是不是要翻旧帐呢?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放眼整个广东,做让人难以琢磨的人就在自己的面前。

吴绍霆一味心思摆弄着茶具,没有留意到张直的脸色变化,他接着说道:“当初能认识张老先生,还是多亏了张老先生的千金。我一直认为张小姐可称民国第一奇女子,小小年纪接触中西文化的双重熏陶,在显赫的门楣之后却有一颗自强不息的心,着实让我佩服。”

张直苦笑道:“都督实在是谬赞了,都怪老头子以前忙于商事,疏于管教,以至于让小女成日没谱,一副疯疯疯癫癫的样子,一点大家闺秀的举止都没有。说起来我就生气,除夕之夜这疯丫头不知道发什么神经,竟然私自跑到前线去………真是家门不幸呀!”

他顿了顿,又改了一下语气说道:“好在多亏了都督照顾,这野丫头总算平安回来。”

吴绍霆不知道该笑还是该严肃,恰好这个时候小茶壶的水烧开了,他拧起茶壶把茶具烫了一遍,然后开始泡茶。

“这样吧,我吴绍霆不喜欢拐弯抹角,张老先生也不是外人,所以就摊开了说。绍霆与张家渊源颇深,如今张家小姐年逾十九,尚且待字闺中,绍霆也正值盛年,身为一省都督的身份也不会玷污了张家的名声。因此,我想向张老先生提亲,订下与张小姐的婚事。”

“啊?这……”张直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吴绍霆的话题也转的太快了一些。

“张老先生是明白人,我吴绍霆自然会明媒正娶张小姐,绝不会亏待她。”吴绍霆再次说道,他知道这个时代不用讲什么两相情愿之类的话,只要长辈乐意,一切都好说。

“都督,这……会不会有些太仓促。广东战事刚刚结束,很多事业百废待兴,都督怎么会想到在这个时候关心儿女情长呢?”张直连忙张了一些话接上口。

他知道吴绍霆身为一省都督,手握千军万马,同时经过广东一战之后名声大噪,更重要的是至今还是单身一人,换作是谁都巴不得有这样的乘龙快婿。可是他的想法并不简单,自己愿意巴结吴绍霆是一个商人趋炎附势的正常心理,但这不代表一定要把关系套死。套死的风险很大,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商人可不会冒这样的风险。

更何况,他知道吴绍霆不是一个军阀这么简单,这个年轻人有一种隐藏的疯狂,敢挑战中央政府,敢威胁洋人,指不准日后真的干出什么逆天的大事,到那时的后果可不是自己愿意分担的!为了保险起见,他宁可放弃一时的荣华富贵,跟吴绍霆保持目前的距离是最好不过了,至于嫁女儿还是另外再议。

“怎么,张先生似乎不赞成这门婚事?”吴绍霆依然慢条斯理的神态,他已经泡好了茶,给张直和自己都满上了一杯。

“呃,这,话不是这么说,都督您是大富大贵之人,是英雄也是伟人,小女生性刁野,实在不成体统,可不敢妄攀都督这门亲事呀。”张直连忙解释道。

“张老先生,我真不明白,到底是你认为张小姐配不上我,还是我配不上张小姐呢?只不过一句话的事,张老先生何必借口掩饰?”吴绍霆脸色露出了几分不好看,他端起了茶水慢慢的吸了一口气,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张直。

他不知道张直肚子里在想什么,可是自己身为大都督连一门婚事都办不下,这不是让人耻笑吗?如今中国的风气,有权有势者三妻四妾十分正常,今日他只想明媒正娶一个心仪的女孩,这是自己这一生第一桩婚姻,竟不得顺利,简直太让人不痛快。

张直意识到吴绍霆的态度变化,也感觉到吴绍霆这次是认真的,如果他还要坚持自己的原则,别说一时的荣华富贵和日后的危机四伏,只怕从今天开始张家就没好果子吃了。

“都督切莫误会,实在是……这件事太过突然,老头子我毫无心理准备,答话难免有些唐突,还请大都督见谅,见谅。”

“这么说,张老先生需要一段时间考虑?”

“倒不是考虑,毕竟关系到小女终身大事,我也要先回去告知小女,也好有个准备。”张直找了一个很塞牙的理由说了出来。谁都知道他是一个传统观念不浅的人,儿女婚姻岂能由儿女自己做主?不过不管怎么说,还是先挡过这一劫再说,自己确实需要好好斟酌一下。

“我明白了,”吴绍霆没有拆穿张直,他说道,“五月一日我便启程北上了,我的计划打算在北上之前先把订婚的宴席置办出来,等我从北京回来,不日即正式迎娶张小姐过门。”

“这……这,好吧,我一定尽快答复。”张直一阵无奈,听吴绍霆这口吻显然是早已决定,容不得自己再有任何异议了。

第399章,订婚宴上的合作

没过多久,广东都督府传出了吴都督即将迎娶张家小姐的消息,街头小巷纷纷谈论这件事,好歹吴大都督是一个叱咤风云的大人物,一些私事八卦理所当然成为了茶前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而就在四月下旬的一天,《广州民报》果然刊发了一则通知,吴大都督将于四月二十八日晚上在德丰大饭店举行订婚宴,诚邀各界朋友光临。

报纸刊登的消息是给不认识的人,至于认识的人吴绍霆已经派人发下去精美的请帖。当然要想参加大都督的订婚宴,贺礼是必不可少,无论是想巴结或者出自真心祝福的人,这场订婚宴实在是一个难得机会。

订婚宴的前一天,王云带领特勤处到达德丰大饭店,把饭店上上下下都检查妥当,各个重要的岗位直接派人连夜值守。

次日凌晨时,广州城防警备司令倪映典和警察局一起派出军警三百人,在德丰大楼附近持枪警戒。这些参加警戒工作的军警们,出发之前每人收到了吴绍霆派下的一百块钱红包,表示他们也是参加订婚宴的一份子。

八点开始,饭店工作人员紧张的忙碌起来,一边进行最后的布置和检查,一边迎接先一步到来的客人。最先到的自然是邓铿、王云、倪映典等人,他们穿着光鲜的礼服,也准备好了各自的贺礼,不过即便是参加婚礼他们也不能忘记责任。

到了十点左右,城内各界的大人物们陆续抵达,警卫和饭店工作人员有条不紊的接待,并把姓名和贺礼都记了下来。

张小雅早上六点时就睡不着了,她在床榻上辗转不已,心中的紧张和甜蜜不言而喻。虽然只是订婚,但对她来说还是如同人生第一次一样值得重视。一直煎熬到八点左右,大哥张志诚跑来敲了一次门提醒媒婆和女宾到前厅了,让妹妹快点梳洗打扮。

几个贴身丫鬟帮张小雅梳洗了一遍,然后等送来新衣服上身后再行化妆。

订婚既然选择在洋人的大饭店,也说明这次仪式将以西方的方式进行。送来的订婚礼服是专门赶制裁剪的白色长裙礼服,经过吴绍霆的吩咐,故意裁去了洋人蓬松宽大的裙笼,以正常的晚礼服裙摆为主,这样方便女士行走坐立。

换上礼服之后,女宾们终于冲到卧室来嬉闹了一阵,张小雅不再想以前那么活泼开放,反而显得羞羞涩涩,倒像是一个封建大家闺秀似的。

媒婆是财政部长李煜堂的妻子,她趁着女宾嬉闹还没化妆之前,端来一碗蜂糖珍珠羮,让张小雅先喝下去,充作是早点。她告诉张小雅等下的时间还长得很,就算宴席开始了,吴都督跟她还要一一敬酒致礼,现在不吃点东西垫一垫,到时候会受不了的。

张小雅没有经历过这种事,顺从的听了李夫人的话,把汤羹喝了下去。

半个小时后,都督府派来马车迎接张家的人前往饭店。张直自己有一辆小轿车,不过为了表示对都督府的尊重,他把小轿车用去载乘亲朋,自己跟着都督府的马车一起上路。

吴绍霆没有穿上自己的军装礼服,而是换了一身裁剪得体的西式黑色礼服,领口扎了一个漂亮的领结,胸前佩戴者好几枚荣誉勋章,整个人既挺拔又神气。他早早来到饭店,一直站在门庭处等待自己的未婚妻。

当张小雅的马车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开进大饭店的院门时,他与一些男宾迎上前去,亲自拉住张小雅的手,将其引下了马车。张小雅在见到吴绍霆时,精心打扮的小脸蛋立刻通红起来,轻轻的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吴绍霆故意借着下马车的功夫,凑到张小雅的耳边小声的说道:“你今天很漂亮。”

张小雅只能以笑应对,想不出该怎么回答。

两人在众宾客的簇拥下,挽着手款款的走进了饭店大堂。这一刻,早在饭店里等候多时的客人们纷纷起身,热情洋溢的鼓起掌来。踩着红地毯一直走到大堂最前面的礼台上,吴绍霆环顾了一眼全场的客人,又低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佳人。未婚妻仍然很紧张,努力鼓起勇气让自己正视前方,以免让吴绍霆没有面子。

吴绍霆挥了挥手,全场渐渐安静下来,他将早已准备的好一些话讲完,然后正式宣布与张小雅订婚。订婚仪式没有神父,而在场的各位来宾都是见证人。仪式简单而隆重,很快便开始了宴席。

正如早上李夫人告诉张小雅的那样,吴绍霆挽着她的手向在座宾客敬酒。当然也并非全部酒桌都要走过,这次订婚到场数百人,酒桌都摆下了三十多张。两人仅仅是向熟悉的客人敬酒,至于其他人则一概代之。

宴席一直持续到下午亮点方才结束,一部分宾客打道回府,另外一部分宾客则留下来玩桥牌、打麻将,反正晚上还有宴席,大家索性就打发了下午的时间,等待晚上的热闹。

张小雅因为空腹喝了几杯酒,头晕得不行,吴绍霆让几位女宾扶着直接到饭店的客房休息。他留在楼下,于大厅和雅间之间走动,招呼到访的客人。

原本以为今天会轻松愉快的过去,可是没想到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了一个小意外。

吴绍霆正在一旁观看张直、李煜堂等人打麻将,邓铿快步走了进来,他多贪了几杯酒,脸上有些上色,不过整个人还保持着清醒。他在吴绍霆耳边小声的说了一句:“都督,德国人想见您。”

“领事馆的安德烈?”他记得自己向各国领事发了请帖,邓铿既然说是德国人,那肯定就是德国总领事安德烈了。

“是的,他在外面的走廊上,说是有要紧事。”邓铿说道。

“哼,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要紧事。”吴绍霆冷笑道。他没有打搅宾客们娱乐,转身悄悄的走出了雅间,邓铿紧随在其后。

来到走廊上,只见安德烈挺着胖乎乎的啤酒肚正站在吸烟区抽烟,当他看到吴绍霆走过来时,马上把半截香烟掐灭,快步迎了过来。

“啊,我亲自的朋友,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我真心的为你感到高兴。”安德烈用德语阳声调夸张的说道。

“谢谢你,安德烈爵士,既然是要紧事,咱们到房间里去说吧。”吴绍霆不冷不热的说道。身后的邓铿拉开了一间没有人的雅间房门,请吴绍霆和安德烈进去。

关上门之后,吴绍霆找了一个靠背椅坐了下来,安德烈也像在老朋友面前一样不拘小节,随便的坐了下来。

“说说吧,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安德烈爵士会有什么重要的事要找我呢?”

“实话实说吧,我前段时间就想找你这个老朋友叙叙旧,不过广东停战之后身为大都督的你忙得不可开交,我也不好叨扰。今日是你大喜之日,直到下午这个空闲我才好意思来找你,真的是一件比较严重的事。”安德烈压低了语气,似乎想故意制造出凝重的气氛。

“请恕我打断一下,您所说的严重的事,是对你而言还是对我而言?或者……是对德国而言还是对中国而言?”吴绍霆不疾不徐的问道。

“呃………显而易见,这些都是有必然联系的。请相信我,这次对吴大都督你而言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安德烈狡猾的说道。

“好吧,愿闻其详。”吴绍霆不置可否的说道。

“是这样的,吴都督您应该留意到最近几个月欧洲的局势变化吧?”安德烈严肃的说道。

“以前是有关注,最近您也知道广东的事让我无暇顾及其他琐事,不过我愿意听听安德烈爵士带来的最新消息。”吴绍霆立刻坐直了身子。他听到这里时,已经猜出这是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欧洲紧张关系的问题,既然安德烈特意跑来找自己,说不定自己真有机会插足其中大赚一笔。

“这件事说来话长,不过开头总是要先提一提法国的懦夫们。您应该知道,四年前埃米勒??弗朗索瓦??卢贝卸任法兰西第三共和国的总统,这对我们德意志帝国来说不是一个好消息,吾皇威廉二世一直希望老卢贝能够继续参加竞选获得连任的机会,没想到这个老家伙早已对政治不感兴趣,卸任之后竟然跑到奥斯陆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安德烈叹息的说道。

埃米勒??弗朗索瓦??卢贝(émileFran?oisLoubet)(1838年12月31日-1929年12月20日)。法国政治家、法兰西第三共和国58届总理(1892年2月27日-1892年12月6日)、第8任总统(1899年2月18日-1906年2月18日)。

1885年进入参议院,成为蒂拉尔政府的公共工程部长(1887年12月至1888年3月)。1892年出任总理并组阁。同年8月,法国南部卡尔莫煤矿工人举行大罢工,他在其中担当仲裁人的身份,在许多方面给予工人更多的权利,使得罢工获得平息。11月,因巴拿马丑闻爆发,他的政府受到外界的批评和指责,12月宣布辞职。

1899年2月,他当选为法兰西第三共和国第8任总统。1900年,在他的支持下,巴黎博览会成功举行。1906年2月任满后过着私人生活直到去世。1904年被挪威国王奥斯卡二世封为“挪威狮子骑士(KnightoftheNorwegianlion)”。

吴绍霆对法国历史不太熟悉,也不知道上一任法国总统与德国之间的关系,不过既然这件事从弗朗索瓦??卢贝身上说起,自然与第一次世界大战是有关联的。他耸了耸肩膀,示意安德烈继续说下去。

第400章,买卖还是交换?

“老卢贝是一个老好人,他做事兢兢业业,从不大胆冒险。就算他的政治生涯当中有一些污点,可依然难当这头挪威狮子的光彩。如果他能继续连任,法国政府肯定不会在记得当年普法战争留下来的阴影,最起码不会像今天这样愈演愈烈。老卢贝的继任者克莱芒??阿尔芒??法利埃,他就是一个老流氓,一个懦夫,一个不敢面对失败的胆小鬼。”

“哦,哦,哦,真不知道让法国领事听到这句话,他会不会揪掉你的大胡子。”吴绍霆苦笑的说道。

“我才不怕他,日耳曼民族都是天生的铁血战士,我敢打赌,法国领事可不敢跟我决斗,我一定戳烂他的肠子。”安德烈欲欲一试的说道。

“好了,你继续说吧。我知道普法战争对你们两个国家的影响,跳过这些不新鲜的话题,说一些正经事吧。”吴绍霆劝说道。

“是的,是的,没错。法利埃上任以来竟然与英国、俄国结成了联盟,而他从始至终都在维持着这层关系,并且还在国内不断鼓吹收回阿尔萨斯和洛林。真是该死,阿尔萨斯的居民可都是说德语的,他们是日耳曼血统的后裔!你相信吗?就在上个月法利埃签署了参议院的一项提案,允许在教科书中强调阿尔萨斯和洛林的归属,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吴绍霆对此没有发表任何言论,他知道追溯一片土地的所属是一件很复杂的事,不过阿尔萨斯和洛林可以好比中国的东北一区,那里照样有说朝鲜语的人,却也没表示东北就是朝鲜的领土啊?

“我明白了,德国和法国的关系恶化了,这就是您要告诉的事?”他问道。

“不光如此,英国人也在从众挑拨离间。就是他们在背后撑腰,法利埃这个老混蛋才敢如此嚣张。”安德烈咬牙切齿的说道。

“好吧,我想问一下,这些与我个人到底有什么关系?与我们中国又有什么关系?”吴绍霆知道安德烈是故意在自己面前演戏,装出一副热血愤青的样子,真正的外交家是不会轻易得罪他国时节。就好像刚才的宴席上,他明明看见这个德国胖子跟法国领事夫人相谈甚欢。

“大概有十多年的时间了,欧洲局势一直动荡不安,我们德意志帝国和奥匈帝国,为了对抗英国、法国和俄国,这十几年来一直在疯狂的扩充军备。无畏舰、航空兵团还有重炮部队,这十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扩编之中。”安德烈说道。

“这些我都知道,在东方我们管欧洲这十年的发展叫军备竞赛。”吴绍霆耐着性子说道。

“没错,就是这样。您应该知道我们德意志帝国与吴都督联合开发的自动步枪,整整一年的时间,军事委员会都在论证自动步枪的价值。显而易见,这种持续火力在战场将会拉开崭新的一幕,甚至还会随之而生许多新的战术体系。只可惜持续火力伴随而来的是高消耗,这对后勤将会造成十分巨大压力。可是面对英法俄三国的嚣张气焰,新式步枪装备军队是迟早的事,关键还是要解决生产线的问题。”安德烈极为认真的说道,甚至说到最后还故意压低了声音,显得神神秘秘。

“我同意贵国军事委员会的结论,自动步枪确实十分考验后勤。不过说来说去,这也与我无干,难道你希望我派一批工人远赴德国充当后勤队?这不是大笑话吗?”吴绍霆其实已经隐隐约约猜出了安德烈的意思,只不过故意装疯卖傻的这么说。

“不不不,我亲爱的朋友,这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但是我们希望大都督您能提供另外的帮助,要知道自动步枪的技术目前只有德意志帝国和吴都督的广东军政府掌握,甚至说不定我们都已经在架设生产线了。”

“呵呵,你说的没错。不过自动步枪制造过于精细,到目前生产线尚且还没有完工,更何况就算完工也仅仅只有一条生产线,每天最多只能生产三支自动步枪。我相信以贵国的工业技术,在国内开设几十几百条生产线都不成问题,该不会贵国还想征用我这条半斤八两的生产线吧?”吴绍霆冷笑道。

“实不相瞒,这次来找吴都督确实是讨论借用生产线的事情,不过制造枪械不是重点,真正是生产子弹和枪支配件。”安德烈摊开了说道。

“哦?哈哈,真是想不到,我甚至都不相信这是德国军事委员会的主意,身为欧洲列强,竟然会想我一个地方军政府租界生产线,太离谱了吗?”吴绍霆忍不住戏谑的笑道。

“吴都督,不管您相信不相信,毕竟自动步枪的技术只有我们知道,我国不可能在欧洲轻易的找另外一个相邻的国家来委托生产,毕竟我们更在乎的是技术优势。这是一个出乎意料的决定,连吴都督都想不到,那些英国佬和法国佬们就更不会想到我们会在远东地区埋下伏笔。一旦发生战事,我德国境内的工厂必然会承受巨大的压力,为了以防万一,吴都督这里的伏笔是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吴绍霆沉思了片刻,对他来说这不是一件坏事,如今广东战争刚刚结束,未来一两年内只怕都不会再有战火发生,广东兵工厂生产的武器正是对外出售的大好时机。正如一战时美国利用军火外售赚了一笔飞来横财一样,他同样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发一笔财,虽然不可能及得上美国那么大捞特捞,但对于广东一省的发展已经足矣。

“原来安德烈爵士是要跟我谈生意?有卖家愿意卖我的商品,我又有什么利用不卖呢?这样吧,你们德国方面先拟定好买卖的详细计划,等我从北京回来时我们再深入讨论价格和运输。你是我的老朋友了,自然会给你一个满意的折扣。”

“呃……吴都督,难道你真的把这件事看作是一笔……买卖?”

“要不然呢?”

第401章,北上前

“您看,你我是好朋友,先前我告诉你的是德国与法国积怨已久的原因,它的意义不亚于你们中国的大革命!也就是说,多多少少你我都能算得上是同志。如果在这件事上您能帮上忙,德意志帝国和大皇帝威廉二世阁下一定会记住这份人情。”

“安德烈爵士,请恕我直言,你真不是一个合格的演讲者。你先前告诉我的法国前总统老卢贝和现任法国总统法利埃,这些故事对我来说都是废话,一文不值,更不用说拿这些故事跟我们中国大革命相提并论。你应该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安,做任何事都是要有代价的,我说过给你一个优惠,这已经是站在朋友的立场上考虑了。我希望安德烈爵士你不要忘记,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曾奢望凭借中德共同研发计划的附属条约向贵国贷款,可是结果呢,德意志帝国无情的拒绝了我。”吴绍霆严肃的说道。

“这……这,我敢向您保证,贷款的事我个人已经尽出全力,这样的结果是谁都不想看到的,我以我儿子的名义发誓。”

“过程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安德烈爵士如果你打算让我免费为你们生产枪支弹药,我只能说这真的是痴人说梦。工厂的工人都要养家糊口,机械是需要维护,更何况我又不欠贵国一毛钱,凭什么做这个冤大头?哦,哦,我也绝不会相信威廉二世殿下会因为广东的一条生产线而对我感恩戴德,这简直太可笑了。”

“我明白,我明白。好吧,那我换一个方式跟你谈。军事委员会自然不是看重广东的一条生产线,以中国生产的技术,一条线一天只能生产最多五百发子弹,还不够我们一个士兵训练的消耗。我们打算利用德国工业技术,为广东兵工厂和中德厂扩建自动步枪生产线,最起码会有八个生产车间。这些车间的机械设备、工人技术,都由我们全权负责。”

“等等,你们还打算帮我们培训工人?”

“没错!当然,正如你刚才所说,做任何事都要有代价。机械设备、工人技术培训,到时候统统都归你所有,记住,是你,而不是中国x政府所用。只要这些车间能为我们德意志帝国提供十年的服务,就这么简单。”

吴绍霆恍然大悟,换一个角度去理解,德国人就是想要利用技术来充当钞票。不过他有些不明白,德意志帝国国富民强,何必要用宝贵的科技技术来交换一些子弹和人力呢?这简直是太不划算了。当然,他也能猜出一些苗头,现在是1912年4月,距离第一次世界大战只剩下两年的时间,或许正是因为长达是多年军备竞赛的原因,德国经济已经出现了不足。

“哈哈,安德烈爵士我的老朋友,你可真是一个幽默感十足的人,”他忽然发出了笑声,伸出手煞有其事的在安德烈肩膀上拍了拍,“你看,现在不就好了吗?既然有明码标价,那咱们就有谈下去的基础了嘛。”

“是,是,就是这个意思。那您看……”

“诚实的说,今天真不是谈这件事的好日子。这样吧,回去之后我会好好研究一下,明后两天我会让我的副官,也就是这位先生,”他指了指站在门口的邓铿,“负责与你进行详细的交涉。下个月初我会去北京,不过你放心,我的副官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好的,好的,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安德烈眼珠子转了转,马上答应下来。他知道吴绍霆是一个精明的人,若是跟吴绍霆谈难免会占不得任何便宜,换做是副官来谈的话,那就有机可乘了。

送走安德烈之后,邓铿马上说道:“都督,您真的要我负责谈这件生意?”

吴绍霆点了点头,笑道:“士元,你是我的副官,自然有权代表我负责都督府所有事务。我连你都不信任的话,我还能信任谁呢?”

邓铿很感动,自从在韶关师部花园一番谈话之后,他已经有所改变自己处事准则,而自此以后都督果然更加重视自己,可见以前一直都是受性格所制约。他思索了一会儿,之后又为难的说道:“都督,这件事关系可不小,毕竟是我们地方军政府跟德国政府的交易,我怕我万一走错一步,会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吴绍霆哈哈笑道:“士元,对自己有点信心,我相信你能办好的。我会先告诉你我们的底线,这样吧,到时候你尽量跟他们谈,把十年缩减到五年,然后生产的原材料必须由德国人供给,或者德国在中国采购然后交给车间生产。”

邓铿点头记了下来,问道:“都督,就这些吗?”

“没错,就这些。原材料最重要,咱们帮德国人生产好几年,要是原材料也由我们出,那这可真是得不偿失的买卖。”

“万一德国人不答应怎么办?”

“这样,你记住,原材料是务必不能退让,至于时限可以放宽。他们提出十年,你一定要把这个数字压下来。其实这就跟菜市场一样,讨价还价,为自己一方争取最大的利益。如果还是谈不拢,你就故意在谈判桌上拖延,等到我从北京回来再做打算。”

“都督,我明白了。”

“很好,我告诉你的就这么多,其他的就要看你的谈判能力和技巧了。我对你有信心。”

“多谢都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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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最后一天,吴绍霆一大早起来就忙着收拾行礼,他知道自己这次北上一定会待上一段时间,所以要带的东西也不少。一大早,张小雅也从家里跑到都督府,帮吴绍霆忙上忙下的收拾、虽然已经订婚,但正式的婚礼要等吴绍霆从北京回来之后再落实,而在此之前两人依然没有同居。

一边收拾,张小雅一边叮嘱吴绍霆在北京多多注意身体,毕竟南北相隔甚远,水土不服是在所难免之事。对于张小雅小小年纪竟有了婆妈的开端,吴绍霆感到无可奈何,不过还是笑着答应了下来。

中午吴绍霆与张小雅共进午餐,下午他便先派人送张小雅回去。

张小雅刚走没多久,大门警卫营匆匆跑来通报,称张家大公子张志诚来了。

吴绍霆已经很久没跟张志诚见面了,就连在自己的订婚宴上都不见张志诚的样子,后来听未来的老丈人说张志诚这些天一直很少回家,吃住都在兵工厂,张家别墅也只能隔三差五带一些煲汤和换洗的衣服过去。他知道张志诚是一个干劲十足的青年,尤其是扎进了军工业的车间里,简直都到了忘我的境界。虽然张志诚性格有些孤傲和自以为是,但不得不说是一个很好的研发人才。

张志诚突然来都督府,十之八九是广东兵工厂有了新进展。张志诚有一个值得人尊敬的地方,那就是他从来不诉说困难和抱怨,一旦遇到了问题只会一个人去解决,只有等到有好消息的时候才会趾高气扬的到处宣传。

“快请进来。”吴绍霆马上说道,他满怀期待张志诚这次又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好消息。

片刻之后,张志诚依然是一身脏兮兮的工作服打扮,疲倦的脸上带着兴奋的笑意,布满血丝的双眼显得神采奕奕。大步走进客厅之后,还没等吴绍霆请自己坐下来,他已经畅然的大声说了道:“大都督,真是好极了,这两天真正是双喜临门呀。”

吴绍霆不在乎一身邋遢的张志诚,热情的伸手拉着张志诚的胳膊,请他到客厅落座,然后吩咐侍从准备一些热水毛巾和热茶。他说道:“双喜临门的话,我倒是能猜出几分,其一自然是你妹妹跟我的事,其二也是十之八九是广东兵工厂的事。”

张志诚哈哈大笑道:“果然让大都督猜着了。”

吴绍霆故作埋怨的说道:“你啊你,你让我说什么好,我跟小雅订婚那天你小子都不出现,这不是不给你未来的妹夫面子吗?”

第402章,新式武器

张志诚连忙说道:“哪里哪里,我正是为了给我未来的妹夫面子,所以才专心致志的做好手头工作。这不,今天我特意补上一份大礼给你。”

吴绍霆道:“是吗?快说说,究竟是什么大礼?”

张志诚说道:“经过我大半年的改造,轻机枪已经正式问世了。无论是造型还是结构,无能是子弹口径还是故障机械,我全部做了改良,保证能在战场上大放异彩。”

吴绍霆恍然大悟,上次见到张志诚的时候,对方就提到用导气式枪机改造麦特森轻机枪的想法,没想到几个月之后这个工程竟然真的实现了。他欣喜不已的说道:“是吗?你还真是一个机械天才,就几个月的时间你竟然制造出比麦特森更稳定的轻机枪,这可真是中国军事工业的大创举。具体说说这枪的特点。”

张志诚兴致勃勃的说道:“麦德森轻机枪对我们中国军队来说主要有三个缺点,其一是制造工序复杂,因此生产起来比较困难,成本较高;其二是射速太慢,比起马克沁重机枪来说相差太远,无法起到持续火力压制的作用,这是因为麦德森机枪的自动原理比较特殊,是枪管长后坐式,枪管后退的行程较大,自动机往返时间也较长,因此射速较慢;其三弹匣在上方,不利于瞄准射击。”

吴绍霆点了点头,没有打断张志诚的话。

张志诚接着说道:“我把这些问题都进行了改良。更换导气式枪机之后,自动机往返时间缩短了不少,不仅精简了枪身内部机构,同时还将射击速度从原来的理论四百发一分钟提高到了六百发以上一分钟,理论上已经超过了马克沁。此外把上装式弧形弹匣改为下装式圆形弹鼓,增加了弹容量和稳定性,最高可以容纳六十八发子弹,不过标准还是定在四十八发。”

吴绍霆听完张志诚的话,提出了自己的疑问:“麦特森轻机枪结构复杂是出了名的,不过正因为结构精细所以稳定可靠,而且弧形弹匣出现的卡壳故障几率会降低许多,而弹鼓是出了名的容易卡壳。从此之外,导气式枪机采用大口径子弹,威力巨大,现在射速提高了,射击后坐力肯定也会增加,这样一来岂不是影响了命中率和操作性吗?”

张志诚点了点头,认同的说道:“没错,不过这些问题我都考虑到了。精简了制造机构,新式轻机枪的性能略微有些下降,但用在中国战场上我相信这已经足矣,就拿目前广东兵工厂的生产水平,就算不精简,制造出来的枪械依然会有质量上的问题,也就是说这是无可避免的。除此之外,提高了射速理所当然需要大容量的弹匣,要不然按照麦德森已有的二十五发子弹和三十发子弹的弹匣,根本不够用。弹鼓确实容易出现卡壳,但相比弧形弹匣来说,弹鼓也更容易修理,一个熟练的士兵只需要二十秒到三十秒的时间就能完成弹鼓故障的排除工作。这也是折中之后最好的办法了。”

吴绍霆听完张志诚的话,不得不说这些都是有道理,中国军队目前装备马克沁重机枪的都少,更不用说自己能装配更为先进的轻机枪,将来在对付战壕攻坚战时一定能大有作为。

张志诚拿起了茶几上的茶杯大大的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之后又说道:“至于射速和威力的增加致使影响后坐力,我也做了相应的调整。我射击了三种不同的支撑架和三种不同的枪托,搭配起来可以适应任何环境下的作战,提供了更好的稳定性,极大的消减后坐力造成的偏差。只要战前做好准备,这些都不成问题。”

吴绍霆知道张志诚今日竟然来见自己,肯定是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到,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力的拍了拍张志诚的肩膀,赞叹道:“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既然如此,我稍后就组织军事部去兵工厂试枪,然后具体论证轻机枪的装备。”

张志诚笑道:“那是最好。我也很希望尽快让它派上用场。”

吴绍霆想了想,又道:“既然这支新式武器是你一人费尽千辛万苦研制出来的成果,索性就以你的名字来命名,称其为‘志诚式’轻机枪。”

张志诚十分兴奋,他可一直在等着这句话呢,这是当初吴绍霆答应过的承诺。他十分渴望自己的名字能跟德国毛瑟、美国勃朗宁之流平肩而论,让全世界都能记住自己的成就。

“对了,自动步枪的事情有什么进展了?最近我正要跟你谈一谈这件事,差点给忘记了。”吴绍霆继而又问道。

“生产线应该没问题,不过我突然发现德国人制订的弹匣有问题,所以这段时间也在思索着如何改进弹匣。”张志诚叹了一口气说道。

“哦?什么问题?”吴绍霆关心的问道。

“德国人的枪型弹匣容量只有九发子弹,自动步枪射击频率很快,在战场上九发子弹恐怕一眨眼的功夫就打光了。既然是弹匣装填,为了节省换弹时间提高作战效率,必然是要装备后备弹匣,这样以来后备弹匣的使用和供应将会形成很大的规模。大都督你试想一下,一个弹匣的造价是多少?一个士兵配备七个备用弹匣的话,其成本价足以让我们再制造一把自动步枪了,更何况还成为行军负担。”

“你说的很对。我建议将弹匣容量扩充为十五发到二十发。”吴绍霆说道。他这时想起了著名的半自动步枪加兰德M1,难怪加兰德M1选择内置弹仓,采用弹板将八发子弹连在一起,大大节省了制造弹匣的费用。

“我也这么想过,可是弹匣的增加势必会影响原有枪身结构的平衡,可能还要进行更多的改动。”张志诚叹了一口气说道。

“如此一来,可真是一桩麻烦的事。志诚,这件事还得有劳你来处理,希望尽快拿出可以用的方案来。自动步枪的计划都已经有两年多了,咱们在上面投入的人力物力也不小,绝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吴绍霆语重心长的说道。

“我知道,我会尽快解决这个问题。”张志诚说道。

午饭的时间虽然已经过去,可是张志诚忙碌的早已忘了作息时间,与吴绍霆谈完话之后立刻感到饥肠辘辘。吴绍霆立刻吩咐厨房准备了一些食物,让张志诚在这里填饱肚子。快到三点钟时,他派人叫来何福光和尚在广州城内的粤军师长们,一同前往广东兵工厂检验志诚式轻机枪的性能。

因为明日一早吴绍霆即将启程前往北京,所以轻机枪的论证工作交给军事部来负责。他的意思以目前广东的实力,可以开始适当装备军队,对于轻机枪运用的战术参谋总部也应该着手开始探讨和制订。

第403章,陈炯明在檀香山

就在吴绍霆动身前往北京的时候,远在重洋之外的陈炯明经过近一个月铺路架桥,总算来到檀香山的唐人街,以*身份拜访了洪门安良总堂。他是二月初从广州动身,经过一个月的远洋旅行,总算抵达了大洋彼岸的美利坚合众国。虽然当年孙中山下船之后受到本地华侨热力迎接,可是他毕竟不是孙中山,只好独自带着一个英文翻译随员,在这个陌生的异国大城市里慢慢摸索。

在刚到檀香山唐人街的那段时间,陈炯明对洪门的组织机构十分迷惑。正式与洪门建立联系之前,他还特意花了一些时间了解洪门,这才发现原来洪门是一个大的组织框架,而致公堂是这个组织框架下的分支机构。至于安良总堂,则是新任洪门大佬司徒美堂在致公堂内部又开设的一个直属组织。

安良总堂虽然是以“锄强扶弱、除暴安良”为宗旨,但实际上成立的目的是为了有效的团结致公堂乃至整个洪门。

洪门做为美国最大的华人帮会,这一路走来的历程并不容易,甚至可以用血泪辛酸来形容。最早的洪门又叫三合堂,是由洪门三个堂口广德堂、协议堂、丹山堂联合起来的帮会。然而随着华人赴美越来越多,各式各样黑帮性质的组织和堂口林立丛生。不过那时候的华人黑帮只是为了团结华人,提高华人在美国的地位,保障华人不受本地黑帮的欺负。

在这些黑帮堂口当中,绝大多数堂口都是打着洪门的旗号,而他们的创始人也基本上都是由广德堂、协议堂、丹山堂此三堂出身。几乎在美国的每一个华人,都是这些堂口的成员,也有人甚至身兼多个堂口的身份。

随着华人帮会的日益棚长,美国地方政府感到了它们对社会带来的潜在威胁,因此地方政府开始采取以华制华的手段,通过警察局和本地黑帮的联络,将手枪、子弹大量的贩卖给这些华人帮会,并暗中挑拨这些帮会自相残杀。这正是洪门历史上长达三十多年被称为“堂斗”的惨剧。

1894年司徒美堂加入洪门致公堂,当时的致公堂是众多堂口中的一份子,并且也并没有多么深厚的实力。同年冬天司徒美堂与致公堂骨干阮本万、李聖策商议,联手在致公堂内另立一个咱新的系统,也就是现在的安良总堂。

所有安良总堂的成员皆来自致公堂,以安良总堂为核心,团结致公堂共同发展,很快便在美国华人帮会中脱颖而出。

到了1904年,孙中山以大陆洪门大佬的身份抵达檀香山,司徒美堂等人负责迎接,并亲自担任孙中山的保镖和厨师。孙中山在致公堂这段日子,与司徒美堂和致公堂领袖黄三德一起,联手整顿致公堂和安良总堂的纲领,将革命思想成功注入帮会会义。也正是在这个契机之下,诞生了民主革命十六字政纲,“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创立民国,平均地权”。

孙中山先生革命思想的导入,使致公堂组织得到了较好的整顿与改造,民主革命十六字政纲的确立,使致公堂由一个封建帮会改变成了一个具有民主主义革命性质的进步组织,有了历史性的进步,开始走上了民主革命的道路。

司徒美堂(1868年4月3日-1955年5月6日),原名羡意,字基赞,广东省开平人,著名旅美侨领,中国致公党创始人。1882年3月赴美谋生,加入“洪门致公堂”。1904年,孙中山赴美活动,两人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其后,司徒美堂多次发动筹款,支持国内的革命。为支持抗日,司徒美堂发起成立“纽约华侨抗日救国筹饷总会”。1948年,司徒美堂公开声明拥护中国共x产党及召开新政治协商会议、组建人民民主政府的主张。1955年,司徒美堂因脑溢血逝世。

从反封建革命到反侵略战争,洪门一直都在为中国贡献人力、财力,这些身在异国他乡的华侨同胞,即便甚至从没有回到过故土,但他们依然秉承着爱国之心,从未忘本。这些没有中国国籍的中国人,要比许多有中国国籍的中国人更值得尊敬。

当地时间下午二点,陈炯明和英文翻译随员乘坐出租车来到唐人街,道路两旁都是古典的东方建筑,大部分是广东一带的牌楼,也有一些闽南地方风格的楼宇。这里的道路很拥挤,道路两旁停满了小摊位,贩卖着各种商品,从杂货到肉食,从成衣到地方特产,一应俱全。穿着不同衣装的华人穿梭不息,大部分都是南方口音,偶然才能听到一两句英文。

出租车拐了一个弯,在一个路口停了下来。黑人司机回过头来,战战兢兢的说道:“很抱歉,我只能停在这里,再往前开的话那些三合会的人会收我的保护费的。这里的帮会实在太多了,我是没办法把所有保护费都交清的。”

英文随员把司机的话翻译给了陈炯明,陈炯明点了点头,付了车资,下车时有问了一下具体的道路。虽然他来唐人街有一段日子,可是今天还是第一次前往安良总堂。

“下车之后您向前走,靠右边看到第一个巷子走进去就是。如果您实在找不到的话,在路边随便找一个人打听一下,这里的东方人都知道安良堂的。”黑人司机说道。

下了车,陈炯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然后带着随员沿着街道向前走。

就在这时,马路对面忽然传来一声尖叫:“抢东西呀,快来人呀。”

这是一个妇女的叫声,而且还是中国白话。

很快,一个黑影飞快的穿过马路,撞倒了好几个行人,匆匆忙忙的向街道这边逃跑。仔细一看他是一个黄发碧眼的洋人,手里仅仅拽着一个提包,脚下如同打了油,速度十分快。

陈炯明眼见这抢东西的洋鬼子是向自己这边来,正在犹豫着是不是要上去帮忙。随着对方越来越近,他索性也不再多想,凭着一股本能就拦了上去。可是还没等他抓住这个贼,道路两旁从天而降似的突然出现七、八个魁梧大汉,斜插出来一拳就把那个抢包贼打翻在地。

“扑街,不想活了,竟敢跑到这里*,看看他身上有没有纹身,是不是外面帮会的人?”为首一个青年大声的命令道。

几个人立刻上前,先从洋人手里把包夺了下来,那个在街对面的妇女匆匆赶了过来。这几个大汉虽然看上去凶神恶煞,可是却没有难为这个妇人,把包原封不动的还给了对方。妇人一番千恩万谢,然后赶紧走开了。早有人翻开那贼人的袖子和胸口,查看身上的纹身,可最后什么都没找到。

“哼,还以为是哪里来的狂徒,一个无名小卒罢了。拉出去,把手砍了。”为首的汉子冷冷的命令了道。

那洋人一副绝望的样子,连忙求饶道:“No,No,Please,letmego,Ijustwanttofillthestomach。”

为首的汉子也不理会这人,挥了挥手,那几个手下便把人拖下走了。

陈炯明站在一旁,脸色有些惊愕,他竟然没想到这些黑帮成员会如此残忍。

这时,那为首的汉子回过头来,看了陈炯明一眼,对其颔首示意了一下,然后不闻不问的转身走了。

随员叹了一口气,对陈炯明说道:“大人,在广州时我经常阅读外文报纸,虽然美国是列强之一,可是国内依然有穷苦的老百姓,他们被逼走投无路,为了填饱肚子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唐人街这里一直是受华人帮会保护的,华人也只有在这里才能安心生活,要是在其他地方被抢了,甚至连美国警察都不会受理。刚才那人只能算他倒霉!”

陈炯明想要说什么,可是最终化作了一声叹息。

第404章,洪门

来到司机所指示的第一个巷子口,站在路口往里面看去,只见巷子深处别有一番天地,巷道中部有一面古色古香的牌楼,两座石狮子坐立在牌楼左右。正中间的牌楼上面有四个斑驳的刻字,写的是“顶天立地”。穿过牌楼继续向前走,一栋三层楼高木结构东方建筑映入眼帘。这建筑的形状看上去有点像是闽南式的土楼,但又有江南园林棱角风格。

正大门十分宽阔,有几分衙门的味道。大门口的台阶上有好几个披头散发的青年,正在给几个灯笼刷油漆。还有一个穿着考究长衫的中年人,像是监工似的坐在一旁加了薄毯子的藤椅上,一边抽着旱烟,一边盯着那些年轻人用工。

陈炯明迈步上前,大声的请教了道:“敢问这里可是安量堂口?”

一个青年站起身来,带着狐疑的脸色问道:“请教贵姓?”

陈炯明说道:“在下姓陈,五天前与贵堂口张干事……”

不等陈炯明把话说完,那青年又问道:“请教贵姓?”

陈炯明微微一怔,心中惊奇起来,这人年纪轻轻难道耳朵有问题?他沉了沉气,加重声音又答了道:“姓陈。”

青年脸色稍微有变化,不过还是点了点头,再次问道:“请教贵姓?”

陈炯明与自己的随员面面相觑,这人到底怎么回事?是人傻了还是故意捉弄?他皱着眉头,有些不高兴的说道:“这位小兄弟,你何故一个问题要连问三遍,要是你听不清楚我大可写给你看,要是存心戏弄这可说不过去了。”

那青年听到这里,反倒冷笑了起来,说道:“哼,你竟然听不懂我的话,还敢来这里叫门,看你是华人的份上今日不追究,你赶紧走吧,这里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

陈炯明气不打一处来,刚要上前继续理论,这时,一直坐在大门口台阶上那个长衫中年人缓缓站起身来,笑呵呵的说道:“金福,退下,这位可是咱们大佬的客人,不得无礼。”

那叫金福的青年有些好奇,连忙问道:“师叔,他可不是咱们自己人呢?”

中年人罢了罢手,说道:“这事你不用多管,四海之内皆兄弟,不是一个屋里的人也能成为兄弟朋友,你先忙你的去。”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台阶上走了下来。

陈炯明耐心等着这中年人走来,然后拱手行了一礼,说道:“在下广东陈炯明,前几日与贵堂张干事有过期约,今日特意到贵堂拜会。张干事事前应该有所交代才是,若是先生不知,但可差人去问一问。”

长衫中年人微笑着拱手还礼,说道:“敝人安良堂青刚执事常正,屋里排行老五,先生称我常五就好,正是张三爷交代在此迎接陈先生。现在小辈有所冒犯,敝人一时未曾反应过来,实属得罪,还望陈先生见谅。”

陈炯明听到这里,心中总算舒了一口气,他说道:“哦,既然是一场误会,索性不必再提了。先前在路上有所耽误,怕是误了与张三爷的见面,还有劳先生带路。”

长衫中年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引着陈炯明和随员走进大门。

在穿过前院小道时,陈炯明忍不住好奇的问道:“敢问常先生,先前那青年不像是染有耳疾,为何一个问题要反复问上三遍?”

常五哈哈笑道:“刚才那小辈是在盘问先生的底子,他问话的方式是咱们洪门由来已久的江湖切口。都是陈规陋习了,在美国基本上早已不用这一套,也只有这些新进屋的小字辈刚刚学到手里,总想跃跃一试罢了。”

陈炯明恍然大悟,接着又问道:“既如此,那我当时应该如何作答?”

常五说道:“陈先生是故国革命志士,曾经与孙逸仙先生并肩作战,也算是咱们自己人,咱们洪门的切口不妨告诉陈先生好了。先前那小辈的问法,在咱们屋里头叫‘三请教’,第一请教是问你本人的尊姓,第二请教是问你拜山兄弟的姓,第三请教则是问咱们洪家家姓,也即回答姓洪即可。”

陈炯明感慨的点了点头,自嘲的笑道:“洪门历史悠久、博大精深,先前真是献丑了。”

常五摇了摇手说道:“陈先生太客气了。陈先生不是我们洪门中人,不知道其中典故那是情理之中。更何况这些陈年的旧习大部分都不再使用,很多洪门年轻一辈的兄弟甚至都不知道,也只有一些还记挂着传统的堂口会专门教授这些琐碎,权作保留典故而已。”

边说边走,他们已经来到前堂的大厅。常五请陈炯明和随员先坐一会儿,又吩咐了下人准备茶点招待,之后他便进到后院去通报了。

刚喝了半盏茶,常五与另外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先生走了出来,那老先生同样穿着一身长衫,质地上甚至要比常五更朴素一些。此人正是陈炯明前期接触的张三爷。洪门致公堂和安良堂虽然有过注册,并且还兴办了一些公司经营实业,经济实力十分雄厚,但很多老一辈的成员是踩着血泪一步一步打拼过来,对来之不易的今天十分珍惜,所以日常生活依然简朴平庸,毫无破张浪费的习惯。

陈炯明起身相迎,问好道:“张三爷别来无恙,今日要多多仰仗张三爷了。”

张三爷微笑道:“陈先生太客气了,司徒总理尚在后面处理一些公司的事,稍后便会出来接见陈先生。咱们先坐着聊聊,都是自家人,陈先生千万不要拘礼才是。”

陈炯明笑道:“多谢张三爷。”

落座之后,张三爷沉吟了片刻,说道:“陈先生之前与我谈的事,这几天我已经转告司徒总理了。不怕实话跟你说,总理对陈先生的提议有些犹豫,咱们洪门单单在美国就有七八十个堂号,这些年各堂号之间依然矛盾重重,虽然我们致公堂一直致力于翰旋调节,促成洪门的统一团结,可是毕竟势单力薄,收获甚微。”

第405章,司徒美堂的想法

陈炯明知道洪门内部“堂斗”的情况,他顺着话题说道:“正是因为如此,洪门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堂口在主持大局。致公堂和安良堂虽然是两个堂口,可实际上却是如出一辙的血脉,如今在整个檀香山洪门堂口中可以算得上是最大势力。如果这个时候贵堂口与我们军政府合作,将帮会堂口转化为政治团体,不仅能再添声势,更能将数百年的洪门从幕后转为台前,堂堂正正撑起龙头的大旗。到时候致公堂和安良堂一起出面整顿洪门,完成大一统的重任,岂不是两全其美?”

张三爷苦笑道:“陈先生太想当然了,我们洪门的渊源只怕陈先生不太了解,要想统一洪门可不是哪个堂口势力大就能完成的。洪门旗下本来就不止一个堂口,但凡秉承洪门意志和誓言者,即是洪门一份子。我们看不是美国本土那些犯罪团伙,为了争抢地盘和利益一定要吞并和消灭其他团体。”

陈炯明叹了一口气,说道:“在下并不是这个意思,要想解决分崩离析的局势,必定要有一个强大的势力带头建立和维护统一的秩序。这就跟眼下的中国一样,北洋政府趋炎附势洋人,对统一大业力不从心,更是不得民心。吴都督是广州首义的领导人,他迫切希望能够取得国内国外各方势力的支持,以此完成振兴中华的大业。”

一旁的常五忽然说道:“最近美国的报纸报道,似乎吴都督已经与北洋政府停战议和了。”

陈炯明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个消息我也是前天刚刚知道的。不过在下在动身之前,吴都督已经对我交代了一些事,议和停战是广东战争最好的解决,无论这一仗是北洋军胜利还是革命粤军胜利,结果都不利于我中华民国。吴都督一直很关心蒙古和西藏的变局,宁可选择向北洋政府妥协,也要将国家主权的大义放在首位。”

常五听完了陈炯明的话,叹声说道:“我等虽然远在大洋彼岸,可是吴都督的威名早已听说,没想到吴都督这个广州首义的大功臣真正是心怀国家大任呀。”

张三爷同样赞叹的说道:“吴都督少年英雄,革命楷模,不愧是我大汉男儿的一腔赤诚。若是说到支持革命、缔造共和,让我中华大国走向繁荣富强的道路,这是每一个中国人义不容辞的责任,我们海外华侨同胞同样当仁不让。出钱,出力,但凡国内革命志士一句话,我们砸锅卖铁、抛头颅洒热血都绝无二话。”

陈炯明对洪门支持国内革命的态度绝不怀疑,昔日同盟会策划的一系列武装起义,如果没有洪门赞助经费,只怕连半步都能迈出。不过他听到张三爷这么说,已经知道下面的话会有急转弯,心中不禁有些担忧。

“两年前大革命成功之时,孙先生曾发过一份电报到檀香山,不知道陈先生知道此事吗?”张三爷接着说道。

陈炯明当时就在南京,自然知道这件事。大革命成功之后,孙中山先生请司徒美堂回国担任监印官,但司徒美堂却以“功成身退”和“不会做官”为理由,婉言拒绝了。他已经猜出张三爷的意思,只能默默的点了点头做出回应。

“为国尽心为国尽力,是我等江湖儿女不可推脱的事。只是若要我们参与政治,这便是在我们责任之外了。”张三爷说道。

“在下了然。可是与贵堂合同,是希望借助贵堂在国内国外的影响力,为吴大都督振兴中华的大计摇旗呐喊。宋教仁先生曾经提出过政党政治的国体方针,所谓政党政治指的是一个国家通过政党来运营和管理,而非单一的国家领袖或者单一的政府首脑来执掌国家命运。政党由人民选举,代表人民的意愿,这才是真正的民主。”陈炯明不肯放弃的坚持说道。

“这些……对我们而言并没有多大的干系。”常五无奈的说道。

“是的,正是因为洪门的兄弟不愿意参加政治,所以可以选择参加政党。政党是执政的团体工具,但是政党成员不一定需要亲自去经营、去管理这个国家,他们可以把自己的意见、愿望和心声表达出来,在政党内部形成声音,去引导高层完善管理制度。洪门的兄弟为中国革命付出了这么多年,这表示他们心系祖国、关心祖国,有权力也有义务继续为国家发展出谋划策,要不然诸位兄弟这么多年的付出算什么呢?”陈炯明越说情绪越激动,仿佛就是在做战前的鼓动演讲似的。

常五和张三爷对视了一眼,陈炯明这番话多多少少说到了一些重点上。

这时,后堂传来了一个浑厚的声音:“陈先生这番话掷地有声、有理有据,老夫佩服。”

话音刚落,一个年逾半百、身形魁梧的中年人,昂首挺胸大步流星的走进前厅。虽然已经是接近花甲之年,但司徒美堂气宇轩昂、脸色红润,看上去精神也十分饱满,甚至比一些青壮年都要健康,不得不称之为老当益壮。

司徒美堂自幼习武,直至壮年时依然勤加锻炼,因此练就了现在这样的好身板。跟在他身后走出来的还有几位安良堂和致公堂的核心人物。先前他们确实在后堂处理一些公司事务,就在几分钟前才忙完工作,匆匆的来到前厅迎见客人,正巧走到前厅后门走廊上时,听到陈炯明一番激烈的感言。

陈炯明虽然没见过司徒美堂,但是看到这位的气势也猜出了对方的身份。当即,他列站起身来,礼貌的行了一礼,问道:“想必尊驾就是司徒老先生了?”

司徒美堂客气的笑道:“陈先生好眼力。陈先生进门是客,用不着这么客气,请坐吧。”

随后,他向陈炯明介绍了一下致公堂和安良堂的核心骨干成员。陈炯明一一与众人问好。

“刚才碰巧听到陈先生的大论,心中感慨万千,陈先生不愧是见识颇深,仅仅一番话即疏导了我等心中的死结。我自诩洪门是江湖闲野之人,讲的是江湖道义和民族气节。正如先前张三爷所说的那样,为国尽心尽力义不容辞,可是从政文官怕是力不从心呀。然而陈先生把事情调换了一个角度,立刻让我们明白了更深层的道理,真正是要感谢陈先生了。”司徒美堂中气十足的说道,表情充满了江湖人士的坦诚和真挚。

“司徒老先生深明大义,在下感动不已。吴都督在广东战事还未停息之前即派在下远渡重洋拜会洪门,这等心意和诚意希望司徒老先生能够接纳!”陈炯明看到了希望所在,立刻又把话题带入了正题。

“陈先生的意思前几日老三已经跟我详细说过,今日与陈先生见面,本来是体谅陈先生一路远渡大洋不易,所以由我亲自出面婉拒陈先生。但刚才听了陈先生的一席话,我决定改变主意,认真思考陈先生与广东吴都督的建议。”司徒美堂十分果断的说道。

他的话让陈炯明心头一喜,却让在场的致公堂和安良堂众人有些惊讶,显然司徒美堂的临时变卦让他们有些措手不及。

“多谢司徒老先生,我中华振兴之大计,司徒老先生必然功不可没,国人不会忘记司徒老先生和洪门兄弟的付出,历史也不会。”陈炯明赶紧说道。

“呵呵,陈先生言重了。不过陈先生也不要急着道谢,这件事非同小可,可谓是我洪门致公堂和安良堂成立以来面临的最大改变。我虽然身为堂口总理,但无论如何,上要对得起列祖列宗,间要对得起门誓堂规,下要对得同门众兄弟,所以这件事必须从长计议。”司徒美堂语气认真的说道。

“在下明白了,无论如何都要先多谢司徒老先生对广东革命的支持。”陈炯明真诚的说道,他知道现在急不来,这是一件大事,广东军政府和洪门都要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对待。就算近期之内能取得司徒美堂的同意,但是彼此的磨合和探讨也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既然如此,那还有劳陈先生在檀香山多担待几日。我答应陈先生,一旦我们内部商议出结果,一定尽快做出答复。”司徒美堂郑重的说道。

“在下静候佳音。”陈炯明点了点头说道。

在送走陈炯明之后,张三爷转向司徒美堂问道:“大佬,你真的改变了主意?”

司徒美堂不置可否的缓缓点了点头,喃喃的说道:“这未尝不是一个出路。”

在场的致公堂和安良堂众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他们固然明白大佬这句话的意思。如今无论是在中国还是海外,洪门已经走到一种发展和延续的瓶颈地步,从“堂斗”到支离破碎的大框架,从国内洪门到国外洪门的隔阂,无一不是在考量这一批真心实意的洪门传人。虽然致公堂经过孙逸仙的协助整顿之后已经重获新生,可是致公堂只是庞大洪门的其中一份子,还有成百上千大大小小的堂口需要纠正歪曲的信仰。这是一项大工程,就宛如现在的中华民国,内忧外患让人困扰不已。

纵然致公堂发展至今,在檀香山唐人街甚至美国其他大城市都有一定影响力,可毕竟不能覆盖整个洪门,也不能凝聚所有洪门人精诚团结、维护信仰。司徒美堂不是一个野心家,也不是一个政客,他从十三岁赴美谋生直到今天,大半个人生所经历的种种事情,足以坚定自己的性格和信仰。

他不奢望自己能统一洪门,但却渴望所有洪门人能团结一致,维护华人的尊严和利益,就像渴望祖国能够全民一心、团结一致,走向繁荣富强一样。

“可是司徒大佬,孙先生那边……我们该怎么交代?这几天我已经派人打听了陈炯明和广东方面的底细,这位陈先生曾经追随孙先生,还带兵亲自参加进攻南京的作战。而广东吴绍霆大都督年纪轻轻、独霸一方,虽然一直响应革命的号召,可听说他对孙先生还是保留距离。陈先生现在没有跟孙先生一起,反倒跟了这位吴大都督,这会不会……”致公堂总堂黄三德带着几分疑虑说道。

“黄二爷,咱们这些人远在国外,国内的情况不可妄自猜测。孙先生是革命领袖,可毕竟手里没有兵,吴都督是革命悍将,有兵有势又有革命之心,他们或许是有出入,但始终是走在一条道路的人。”司徒美堂缓缓的说道。

“好吧,不管如何,我黄二始终站在司徒大佬一边,司徒大佬怎么说,我黄二就怎么办。”黄三德铿锵有力的说道。

第406章,进京

随着火车的汽笛声尖锐的鸣响,火车的速度渐渐放慢了下来。从天津开往北京这列火车,尾巴后面加挂了两截花车,这是历来少见的情况。火车头喷了一口水蒸气,仿佛老头子抽了一口烟吐出烟雾,之后慢吞吞的爬进北京火车站。站台上只有为数不多的旅客,或等待上车,或等候迎接亲属朋友。而在站台末端,还有一队制服鲜明、荷枪实弹的士兵,将小半个站台横断隔开,不让闲杂人等进入这片区域。

火车停稳之后,普通乘客车厢的人们纷纷下车,看着眼前的架势知道有大人物抵站,有人为了省下麻烦匆匆离去,有人则停下来好奇的跌脚张望。

最后一节花车车门最想打开,三十多名是和四名军官很快走了下来。接着倒数第二节花车车门才打开,一位身穿鲜艳军装礼服的年轻将军率先下车,紧随其后的是七、八个着装不一的随员。年轻将军走上前,与在站台上等候多时的另外一方人打了招呼。

“吴大都督别来无恙呀!”说话的是一个三十多岁北洋军官,穿着一身笔挺的中央政府武官礼服,脸上挂着揶揄十足的笑容。他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荣升中央参谋本部一等参谋官的徐树铮。大总统派他前来迎接吴绍霆,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安了什么心眼。

吴绍霆对徐树铮前来迎接自己多多少少有些意外,想当年徐树铮出使广州时,自己可没有对对方客气,简直是地地道道羞辱了徐树铮一番。要说促使广东参加二次革命的直接原因,与徐树铮出使广东有莫大的关系,现在两人再次重逢相遇,虽然南北地点调换,可不得不说是有微妙的气氛。

好在吴绍霆和徐树铮都不是省油的灯,两个人的脸上都能挂着笑容,哪怕这笑容是虚情假意也能给彼此一个台阶下。

“原来是徐兄,真是让吴某始料未及,大总统竟然会派徐兄前来迎接,受宠若惊呀。”吴绍霆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如今吴大都督声名远扬,区区徐树铮能为吴大都督接驾正是莫大的荣幸,说到受宠若惊应该是在下才是。”徐树铮官腔官调的笑道,豪不掩饰的一番阿谀奉承。

“徐兄太客气了。没想到在南方呆得太久,突然北上,这气候着实让人不适应。咱们就不要站在这里了,徐兄打算如何安置吴某呢?”吴绍霆不想再跟徐树铮说客套的废话,听起来都感到肉麻恶心,索性主动切入下一个环节。

“吴大都督这是哪里的话,此次大总统诚邀吴大都督北上,是为了给吴大都督颁发勋位和荣誉,这是莫大光荣之事迹,自然是要盛情招待吴大都督了。车站外已经备好轿车,直接送吴大都督前往总统府国宾招待所下榻,吴都督请。”徐树铮侧了侧身子,假模假样做了一个恭恭敬敬的姿态。

跟着徐树铮出了火车站,车站外早已准备好三辆小轿车和不少马车,徐树铮请吴绍霆上了中间一辆小轿车,其他天津和广东来的陪员、随员分乘另外两辆小轿车,军官们乘坐马车,至于两队士兵只能跟在其后跑步前进。

政府车辆招摇的穿过西直门,大半个钟头之后抵达新华门总统府。

总统府门前的仪仗队立正敬礼,国宾招待所的干事们早早前来迎接。

众人下车之后,徐树铮请吴绍霆先前往招待所安顿一番。来到招待所大门口时,除了那些干事之外,国务院总理助理也其中等待迎接。徐树铮向吴绍霆介绍了道:“这位是熊总理的政务助理,林雪丘林先生。”

吴绍霆有些拿捏不准,广东议和之事进步党人出力最大,结果捞到手的利益最小,就连岑春渲也听梁启超说过,熊希龄对广东的态度极为不好,怎么今天还会特意派了一个助理来迎接自己呢?他心中猜不透,不过还是带着笑容问好道:“原来是林大人,连熊总理都对在下此番进京如此重视,真是诚惶诚恐啊。”

林雪丘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文人,虽然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带着一副金丝框眼镜,不过一身封建礼教的书生气息依然难以遮掩。他温和的笑了笑,回应道:“大总统原本吩咐熊总理亲自前来迎接吴大都督,然而不巧今日一早熊总理身体不适,无法亲自来迎,只好委托敝人代为前来,不便之处还请吴大都督见谅才是。”

吴绍霆听到这里,又看了一眼一旁的徐树铮,后者嘴角挂着一丝讳莫如深的笑容,他立刻明白原来袁世凯对自己这次进京是下了功夫重视,特意让熊希龄负责招待迎接,正因为广东战争议和的事情让熊希龄十分不痛快,今天才假借身体不适不来迎接。他不禁有些自嘲,人家不给自己面子,自己反倒以为给足了面子,真是滑稽之极。

“言重了,言重了,”他依然保持客气的态度,丝毫不在乎其中的原委,笑呵呵的说道,“熊总理操劳国务是为国尽心,在下一介武夫岂能劳驾熊总理,这本来就不合适。再者前段时间广东停战一事,多多仰仗熊总理丛中翰旋,这份人情和恩情在下绝不敢忘,过些时日等清闲下来,在下一定会亲自登门拜谢熊总理。”

他故意把这句话放出去,希望通过林雪丘带给熊希龄,无论如何先把好话说出来,让熊希龄知道自己的心意,暂且稳住进步党人对广东一事的偏见。他知道这些人的价值可不像袁世凯理解的那么简单,日后迟早会有大用场。

一番客套之后,众人进了招待所。徐树铮和林雪丘以及天津的陪员在大厅与吴绍霆一起喝了一杯茶,闲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而吴绍霆的随员则趁着这个机会收拾房间、整理行囊以及安排周围的警卫工作。

一盏茶罢了,徐树铮说道:“今晚大总统在礼堂设宴为吴大都督接尘,届时九大部长和各级大员都会到场为吴都督做正式的迎接。晚些时候总统府那边会派专员前来接应,吴都督先在这里安心修理,一路舟马劳顿着实辛苦,但有什么需要只管与这里的经理吩咐。”

吴绍霆笑着应道:“多谢徐兄。”

送走这些人之后,吴绍霆上楼洗了一个热水澡,好好休息了一下。将近二十多天的行程,这一路上可真是折腾人,再加上南北气候不通,刚下火车时就有一些不舒适。仔细一想,他生平二十多年一直没有到过北京,纵然北方还有一些吴氏宗族的亲戚也都失去联络,如果这次有机会倒要与这些旧亲见上一面。

第407章,会袁世凯

傍晚,总统府派来专员邀请吴绍霆前往礼堂。

吴绍霆已经换上了洗刷一新的都督礼服,广东军政府军事联席会议秘书长王长龄、特勤处主任王云、侍从长马锦春等人陪同一起出席这次晚宴。虽然大家都是第一次来到中华民国最高权力中心,也是第一次面对这么多国家领导人,但毕竟在南方经历过惨烈战争的风浪,早已了解北洋的底子,因此并没有显得任何拘谨和紧张,就连大字不识一个的王云都挺起胸膛显得十足气势。

来到礼堂时,专员并没有请吴绍霆等人直接进入礼堂,而是从侧面的走廊来到了礼堂后方休息室。在休息室门口,专员告诉吴绍霆等人,大总统和副总统很快会先来这里与吴都督见面,等宴会正式宣布开始,大总统亲自带领吴都督进入会场。

这让吴绍霆联想到《建国大业》重庆谈判记者招待会时,蒋委员长和毛先生一同走下楼梯的场面,袁世凯和黎元洪一起来见自己,又一起引自己进入礼堂,这可真是十足的礼遇和隆重。他暂时没有完全猜出袁世凯这么做的用心,但袁世凯是一个权谋深重的人,无论做什么动作都会有另外的意图,更何况还是如此招摇的大动作。

他在心里暗暗的想:或许袁世凯真要把自己挖到北洋派的一边去,哪怕仅仅是名义上。

专员拉开休息室的大门,请吴绍霆等人进去小坐,又象征性的奉上茶点。

大约等了几分钟,只听到侧门外传来警卫的唱令:“大总统、副总统到。”

侧门打开,袁世凯步履稳重的迈了进来,黎元洪个子要比袁世凯矮一截,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堂堂副总统,倒像是袁世凯的一个跟班而已。要不是跟随在两位正副总统身后还有一些陪员,只怕还真会让人误解。

吴绍霆等人起身,向前迎了两步,他拿出礼仪性质的恭敬态度,向袁世凯和黎元洪立正行了军礼,大声说道:“向中华民国大总统、副总统敬礼。”

这是一种模棱两可的说话方式,他故意在前面加上“中华民国”,若隐若现的强调自己的敬礼是向大总统和副总统这两个职衔的敬礼,而非是袁世凯和黎元洪二人。当然,也可以理解为地方政府首脑面见中央政府首脑时的区隔。

袁世凯和黎元洪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我还以为风云一时的青年都督吴绍霆不承认我这个大总统呢?”袁世凯狡猾的说道,看似是在开玩笑,又隐含着试探的意味。

黎元洪在一旁不置可否的笑着,一句话都没有接口,倒是斜眼瞥了吴绍霆一眼,要看看这年轻人怎么应对。

“对绍霆而言,大总统若能以国家大义为前驱,纵然区区吴绍霆不承认,天下人也会拥戴爱护。然则绍霆虽然年少轻狂,但大义和明辨是非的心还是有的,天下人皆往之,吾若不往岂不是逆天而行?”吴绍霆镇定自若的说道,袁世凯既然问自己承认不承认他这个大总统,自己索性就打一个太极,把问题推给天下人去回答好了。

“哈哈哈哈,说的好,说的好,吴都督不愧是少年俊杰,不仅能说会道,更有纵横捭阖之大才。不过我尚且还有疑惑,那吴都督你说说,如今天下人都向往何处呢?”袁世凯笑着又问了道,他知道吴绍霆在耍花腔,故意穷追不舍。

“就算过去的大总统不得人心,但绍霆相信只要日后的大总统能多多顾全国家大事,民心所向那也是迟早的事,到那个时候纵然民不知情,我吴绍霆也一定会支持大总统。”吴绍霆毫不犹豫,把先前的话又反着说了一遍。

“这么说,吴都督今时今日仍然不赞成我这个大总统了?”袁世凯嘴角拉深了起来,笑的有些毛骨悚然。

“大总统是明白人,所以绍霆也不能装糊涂。但绍霆可以向大总统保证,绍霆刚才所说的话句句属实,绝无虚言。大总统若真心实意维护共和民主和国家尊严,引导我中华民国走向繁荣富强,绍霆这条命甘为大总统前驱。届时若还有宵小之徒为非作歹,绍霆击之。”吴绍霆语气郑重的说道。他给袁世凯放出了一些暗示,表示他们未尝没有合作的交叉点。

“吴都督这番话,不得不让人佩服啊。真正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我们都老咯,这天下终归还会交到你们年轻人手里,到时候你们这些年轻人才会体谅到我们当初的难处。哈哈哈哈。”袁世凯故作豪放的大笑道。

“大总统,吴都督远道而来是客人,要不,咱们先坐着在聊?”这时,一旁一直吭声的黎元洪总算开口说话。

“是,是。震之,来来来,先坐。”袁世凯拉着吴绍霆的胳膊,热情的招待吴绍霆坐了下来,甚至连先前的“都督”都改为“震之”,借一步拉拢的意味十足。

众人分宾主落座,一旁的侍从又添了新茶点,之后黎元洪会了袁世凯的意,挥手让所有侍从都退了出去。吴绍霆知道袁世凯先前的一番试探只不过是皮毛浅试,既然是亲自来休息室相见,势必会有一场可重可轻的谈话。

袁世凯拿起茶碗先慢慢的尝了一口,北方人喝大茶杯的习惯与南方截然不同,不过吴绍霆并不是一个太过讲究的人,也跟着拿起茶杯小酌一口。

舒坦一声之后,袁世凯说道:“震之,你我打了大半年,今日是第一次见面。说出去都让人好笑,转眼之前是死敌,转眼之后又和好,真是可笑的很呐。不瞒你说,广东这一仗咱们打得都不好,如今在回头细细想一想,又突然觉得这场战争完全可以避免。谁都知道震之你是革命首义的大功臣,也是坚定不移的爱国青年,这中华民国刚刚成立不久,正是需要你们这一辈发扬爱国之心,何必还要跟着乱党起哄呢?”

吴绍霆侧目看了袁世凯一看,心中又是惊疑又是感慨,这袁世凯是心怀鬼胎还是老道成精了,竟然把这么敏感的话题说得如此泰然自若?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带感情的说道:“大总统明明是一个明白人,何故还要装糊涂呢?只要革命一天尚未成功,革命的旗帜一天也不会落下。正如绍霆先前所说,大总统真想成为万民拥戴的领袖,单靠强硬的手段是不行的,因为爱国之心是绝不会妥协。哪怕软硬兼施也比穷兵黩武要好的多。”

袁世凯还没来得及反应,一旁黎元洪心中徒然一睹:这吴绍霆还真猖狂,竟然敢当着大总统的面说北洋是穷兵黩武!狂,太狂了……

袁世凯眯了眯眼睛,脸上闪过一丝寒光,随后又笑着问道:“震之你似乎颇有见解呀,那试问如何软硬兼施呢?”

吴绍霆笑道:“大总统这是在戏弄绍霆吗?国家大事大总统自然比我一个年轻晚辈更加了然,缘何还要询问于在下呢?其实在停战协约上已经表达的很清楚,眼下摆在大总统面前的机会不可不谓没有,蒙古和西藏,这可是近百年来我中国第一次从列强手中夺回权益,此事之重,大总统不可能比我一个晚辈还不明白吧!”

袁世凯哈哈大笑了起来,说道:“震之你果然是一个实诚的人,心中一直惦记着平复蒙古、收复西藏的国家大事。你有这等心值得赞赏,可是在这件事上不是单单有心就行。”

吴绍霆心头一怔,这袁世凯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打算让自己从发兵平息蒙古?从广东到蒙古路途十万八千里,北洋政府肯定不会提供任何协助,以中国目前的状况,还没有任何一个单独的势力能把后勤线和兵线拉得这么长。他不动声色的问道:“大总统,敢问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打算调我粤军出征?”

第408章,虚情假意

“震之你不是一直心怀爱国之热忱吗?爱国可不是嘴巴上说说就是,这个道理你我都明白。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倘使我决心平复蒙古、收复西藏,委任震之为前敌总司令,震之你敢接吗?”袁世凯深意的说道,眼神咄咄逼人的盯着吴绍霆,似乎要把吴绍霆整个人都看穿。

吴绍霆很清楚,袁世凯这是要借刀杀人。广东一战让北洋军颜面尽损,就算外人看不出这一点,袁世凯身为北洋掌门人心里在清楚不过。他现在已经成为袁世凯的头等敌人,广东停战协约看上去虽然北方占了便宜,可是广东的实力和根基依然顽固,用不了多久还会膨胀起来。为了遏制广东的实力,借力打力是最好的办法。

这一仗打赢了,广东元气大伤,北洋政府也赢的名声,不可不谓是一举两得。就算因为粤军长途跋涉战力不足,导致作战失利,倒头来粤军可能从此一蹶不振,而北洋政府也有理由拿吴绍霆问罪。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北洋都稳赚不赔的买卖。

他的脸色渐渐冷酷起来,袁世凯抓住自己的软肋,若真的下令粤军北上平复蒙古,自己根本没有理由拒绝。国内的老百姓不是政治家也不是军事家,他们才不在乎政治局势和作战环境因素,一旦拒绝发兵,他吴绍霆的名声彻底完了。

不得不说,袁世凯这一招十分歹毒!

“只要大总统下令,绍霆莫敢不从。但是请大总统你扪心自问,究竟大总统是为了维护国家大义还是为了维护一己私利。别人不明白,绍霆心里清楚。与国家的敌人作对,拼光了打光了没得说,我们粤军有这样的觉悟,试问北洋军有吗?”

“好你个吴震之,一张嘴巴比一门大炮还厉害,一点都不留情面的。”袁世凯冷笑道。

“大总统若真有心让我粤军北上,其他不说,绍霆只求一件事,望中央政府能保障后勤供应。”吴绍霆脸色坚毅的说道。

“哈哈,震之啊震之,你还真是一腔热血。你不用紧张,我老袁就算心眼再坏也不会拿国家大事来耍阴谋,让你们广东军大老远开赴到北方来,只怕黄花菜都凉咯。”

“那大总统究竟是何意思?”吴绍霆心中没有放宽,他不相信袁世凯是故意戏弄自己。

“我的意思只是想让震之你明白一个道理,平复蒙古和收复西藏,看上去是维护国家主权的丰功伟绩,可是背后却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不是说老虎的屁股摸不得,俄国红毛鬼和英国佬也要受其他列强所制,我所担心是放眼环宇之内,那些地方投机分子无一不是在伺机而动,我对付他们尚且心力不足,若他们趁着我北洋动作时再起波澜,你说我这个国府中央还能坐的稳吗?”袁世凯拿出一副推心置腹的口吻,语重心长的说道。

“大总统,你顾虑的太多了。中央为维护国家大义而动干戈,举国上下只会万众一心,一致对外。倘使这个时候有大总统所说的投机分子,那可就是天下人共击之的大罪人。”

“震之你今日能坐在这里与我谈话,让我多多少少看到了一些信心,也总算知道下面那些人当中是有真心实意为国效力。不过,若震之能帮我一个忙,出兵外蒙和西藏指日可待。相信这对大家都有好处。”袁世凯慢慢的说道。

“请大总统吩咐,正如在下先前所说,只要是为了国家大义,哪怕真让我粤军挥师北上,在下也在所不辞。”吴绍霆斩金截铁的说道。

“好,很好。不管怎么样,震之你始终是一个革命派,但是你的革命思想与那些乱党是不同的,你一百个心思都用在国家大义之上,谁能给这个国家带来利益你就认可谁。孙文之流已经不可同日而语,昔日他们为了推翻清王朝、缔造共和之民国花了不少心思,可是如今也变成了争权夺利之辈。就说宋教仁吧,诛心之言,他在上海发生的意外我委实不知情,而孙文竟然拿这件事挑起战争?试问这是何居心?”

“大总统,这些话你用不着向在下解释,大家各执一词,真相总是入云见雾,索性不追究过去的痛苦,转而展望未来的希望。”

“既然如此,我要请震之帮的忙,正是希望震之你能趁着此次北上,公开声明你的立场。”

“大总统是要让我宣布归附北洋派?”

“不,是中华民国中央政府。这原本在停战协约上已经有过明文,不过我更希望吴震之你能在这个时候发表正式的言论,这么做不为其他,只希望让天下人都知道你吴震之是支持我北洋政府挥师外蒙和西藏。倘使真有宵小之徒在此前后闹事,吴震之你也应该有明确的应对态度才是。”袁世凯语气有力的说道,像是在威胁,又像是诚恳,更像是歪曲真实意图。

吴绍霆略微沉思了片刻,他终于彻底明白了袁世凯的意思,从一开始的隆重招待,到刚才的拿自己与孙文区分的言论,再到最后的摊牌,原来袁世凯是要挑拨自己与革命阵营的关系。让他公开发表拥护中央政府的声明这并不难,自己也早已做好这方面的准备,但是要在北洋军出兵蒙古和西藏之后,死心塌地为北洋派卖命,对付与北洋派作对的势力,这可就是十分危险的事情了。

他很清楚袁世凯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看出了广东军政府的实力,一个能与北洋政府抗衡的力量,既然不能完全根除,也只能拉拢之后慢慢消磨。

这一招对北洋派来说百利而无一害,北洋军挥师蒙古和西藏大赚名声,让广东军政府在南方牵制或者威慑叛乱分子。就算收复蒙古和西藏的时候国内一片支持,几乎不需要广东军政府做任何事,但经过这次公开声明之后,势必挑起了广东军政府与南方军阀的对立关系。日后再想策动熊克武、杨希闵等人那就难了,弄不好还会成为西南军阀集体的眼中钉。

不过他不能不答应,袁世凯既然已经决定出兵外蒙和西藏,这无论如何都是好事,自己再有什么野心和欲望终归是中国人的身份。往大的方向说,前不久的广东停战已经铺垫了今日的抉择,这是势在必行之事;往小的方向说,袁世凯要一个声明总比要粤军代替北洋军出征好的多,更何况出兵外蒙和西藏这段期间,对自己也没有太大的不利,反倒更能安安心心大力发展和积蓄实力。

“大总统此言当真,北洋军真要出兵蒙古和西藏?”他没有急着回答,先是情绪振奋语气强调的附文了一遍。

“第四师、第六师和西北边军已经在抽调人马,不日即可组成平叛大军北进蒙古。外交部还忙着跟列强们谈判,尽一切可能阻止他们干涉这次中国国事。有些事可为,有些事不可为,我老袁心里有数。”

“我明白了,今日与大总统一言,绍霆心中宽慰至极。从前只以为袁大总统是一个野心家,但自我当政广东军政府以来,我才明白任何一个政客都应该是一个野心家。所以野心家不是衡量一个人的好坏标准,关键还是要看他的所作所为。大总统以维护国家利益为己任,这才是中华民国需要的大领袖。绍霆能为大总统出兵外蒙出一份绵薄之力,这是绍霆的荣幸,绝不敢推辞。”

“吴震之这番话,老袁心中同样宽慰至极呀。”

第409章,初见蔡锷、蒋百里

八点钟,礼堂的晚宴正式开始,虽然侍从官的唱令,袁世凯和黎元洪大步从正门走进,吴绍霆跟在中间,其余随员则在最后。走进礼堂时,这里已经是歌舞升平的场面,中华民国中央政府的高级官员,以及外国顾问和特邀嘉宾早已到场,起初乐队演奏的只是舒缓的小调,等到大总统等人走进来时方才增添了气氛。

袁世凯来到礼堂中央,说了一些冠冕堂皇的开场白,又将吴绍霆介绍给众人。

全场的反应十分温和,并没有显得激烈和热情。到场的大部分都是北洋宿老,或者进步党士绅,他们对一个刚刚挑战北洋政府权威的人并没有好感,早先接到消息今晚宴会是为其接尘,无非只是奉命行事凑个热闹罢了。至于外国顾问和使节对中国人内部情况不便表态,也只好跟着全场的感觉走。

吴绍霆表情自然,虽然在场的都是国家政要,但严格的说这些人与自己并无直接利益关系,就算是进步党人也是要在特定条件下才能发挥作用。相比之下,他虽然只是区区一个广东地方军政府的领袖,可掌握在手里的实权要比这里很多人都多得去。北洋政府无非就是一个更大一点的军阀罢了。

开场白结束之后,宴会随即开始。这是仿照西方自助式宴会,穿着考究的侍应端着托盘到处穿梭,会场边缘有各色各样的食物,厨师站在一旁随时恭候服务。一时间灯红酒绿,气氛从开始的平淡中渐渐热闹了起来。

袁世凯与黎元洪陪吴绍霆到处走动,与内阁九位部长一一见识,除了段祺瑞冷着一副脸色之外,其他几位政客都有极好的修养,就算不给吴绍霆面子,也要给大总统面子。宴会上没有谈及什么要紧事,都是一些风花雪月的闲散之话。

财政部长张謇与吴绍霆有故交关系,其兄弟还在广东军政府担任财政部长,因此两个人倒是好好攀谈了一下,交换了一下彼此近况,又说了一些勉励之言。

袁世凯只喝两杯葡萄酒,身体有些不适,向众宾客告了不是,又亲自对吴绍霆叮嘱明日下午三点,在蓬莱阁举行授勋仪式。之后,他让黎元洪好好陪同吴绍霆,便在侍从的搀扶之下告辞。吴绍霆相信袁世凯不是故意如此,毕竟年华不再,身染病症也是情理之中。

黎元洪在为吴绍霆介绍了几位外国顾问之后,接着又将他拉到一边休息厅,刚进休息厅就听见一阵莺声燕语。定睛一看,只见一个身穿陆军上将礼服的青年将军,正在与几个衣着鲜艳的年轻女士调笑。在休息室的角落留,还坐着一个更为年轻的军官,只是身着的是中校礼服,手里拿着一只见底的酒杯,醉色十足,显然喝了不少。

“吴都督这边请,我来为你介绍,这位——云南蔡锷蔡松坡,我中华民国最年轻的陆军上将军,与吴都督一样,少年俊杰,民国军事界之新星。”黎元洪笑呵呵的引着吴绍霆走了过去,热情洋溢的介绍道。

“原来这位便是鼎鼎大名的蔡松坡蔡将军?失敬失敬。”吴绍霆脸上露出了笑容,没想到自己今天竟然见到了未来护国大英雄蔡松坡。

蔡锷没有站起身来,一脸浑浑噩噩的样子,勉强从几位美女中间探出头看了一眼。他的目光先落在黎元洪身上,不过很快又飘忽到吴绍霆身上,接着酒气熏天的大笑着说道:“黎副总统也太殷情了,堂堂副总统怎么为一个地方小军阀的带路呢?我蔡锷可不是什么大人物,当不得吴都督的失敬,更当不得黎副总统的郑重介绍呀。”

听到这句话,在场诸人脸色皆变。跟在吴绍霆身后的王云心头大怒,立刻作势要冲上去,王长龄赶紧拉了他一把,狠狠的使了一个眼神,这才止住了冲动。

黎元洪脸色略微一变,不过很快又恢复了过来,他和和气气的说道:“蔡锷,你身体不好,大总统都交代让你少喝酒,你看看你,宴会还没结束就醉的没谱了都。”

这时,坐在角落的年轻校官晕乎乎站起身来,快步走上前拉了蔡锷一把,他对黎元洪说道:“还请副总统见谅,松坡将军确实是喝多,属下先扶他回去休息。”说着,要拉蔡锷离去。

蔡锷挣脱了一下,笑嘻嘻的说道:“谁说我喝醉了,这叫酒不醉人人自醉,我是醉在牡丹花从中,得意,得意啊。”

黎元洪也分不清楚蔡锷到底是真醉还是故意借醉针对吴绍霆,既然这蔡松坡不给面子,也省得让其再在这里喧闹了。他对那年轻的校官说道:“百里,赶紧拉走,赶紧拉走,都醉成这样了,去吧去吧。”

吴绍霆一听原来这年轻的校官竟然是蒋百里,顿时忍不住仔细打量了一眼。

蒋百里,原名蒋方震,字百里。中国近代著名军事理论家、军事教育家。早年留学日本和德国,是日本陆军士官学校首位获得日本天皇赐刀的中国留学生。回国先后任保定陆军军官学校校长及代理陆军大学校长。蒋百里最重要军事论著集《国防论》中首次提出了抗日持久战的军事理论,日后白崇禧、毛x主席等人的相关言论、理论均有百里的影子。

此时的蒋百里由昔日浙江都督府总参议直接提拔为总统府一等参议,平日与蔡锷来往颇为密切,也是日后蔡锷打响护国战争的得力助手之一。

吴绍霆本来向上前与蒋百里打一声招呼,好歹是一代中国军人的骄傲,可是他发现蒋百里从始至终都没正眼瞧过自己,就连刚才替蔡锷道歉的时候,对方也只说“请副总统见谅”,压根就没替到自己的名号,可见这两位对自己是一致有意见。他心中很是不解,蔡锷和蒋百里好歹都是正直的人,难道在他们眼中,自己是邪魔外道?

暗暗的叹了一口气,他只好一言不发,眉宇微微皱起,冷眼以对蔡锷和蒋百里。

蒋百里一边抓住蔡锷的胳膊,一边劝说道:“蔡将军,少说两句,少说两句,你真的喝得太醉了,卑职先扶你回去休息。”

蔡锷大呼小叫起来:“谁说我醉了?我有醉吗?我有罪吗?我没罪(醉)!正所谓众人皆醉(罪)我独醒,百里啊,你看看,他们才醉了。”他指了指黎元洪,又指向吴绍霆,“副总统醉了,吴大都督更是罪得不轻!他们才要回去好好洗把脸呢!”

蒋百里也不再多劝说什么,赶紧强拉硬扯把蔡锷带了出去。两个人出了休息室的侧门之后,走廊上又传来蔡锷的高呼声:“百里,我不想回去,走,走,去青云阁,小凤仙还在等我呢,再去喝两杯………”

望着蔡锷和蒋百里离去的地方,吴绍霆心绪万千,一时又有一些惆怅,这两个人究竟在装糊涂还是故意有所暗示?他很愿意与蔡锷和蒋百里结识,可惜现在看来,这件事恐怕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了。

黎元洪咳嗽了一声,尴尬的笑道:“吴都督千万别放在心上,蔡松坡这人平日就神经兮兮,又是喝酒又是逛青楼,除了大总统他就没看人顺眼过。那蒋百里也是,他以前是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第一名毕业,把同期日本学员都比了下去,才气十分了得,后来还去了德国柏林留学,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吴绍霆缓缓点了点头,叹道:“我读过此人的著作,听说蒋百里今年刚满而立,已经被大总统委任为保定军官学校校长了,可有此事?”

黎元洪笑道:“吴都督消息还真灵通,下个月他就正式走马上任了。”

吴绍霆叹道:“大总统还说绍霆是少年才俊,依我看,这蒋百里才是正经的少年才俊啊。”

黎元洪打了一个哈哈:“各有所长,各有所长嘛。”

之后众人又回到宴会厅,刚好熊希龄姗姗来迟。今晚的晚宴袁世凯有吩咐熊希龄到场,不过一开始时熊希龄借故迟到,大家都没找到他的人影。没想到前脚袁世凯离开,后脚熊希龄就到了。虽然大家都知道熊希龄本人不是故意如此,但他却满不在乎,在袁世凯面前就有一种自视清高的态度,更何况在袁世凯背后?

黎元洪带着吴绍霆去跟熊希龄见上了一面,熊希龄态度冷漠,一点都不在乎吴绍霆是这次晚宴的主宾,反倒把自己置于主人家的角色。吴绍霆知道熊希龄因为广东停战的事心有不快,他也没放在欣赏,只是客套的说了一些场面话。

在宴会即将结束时,熊希龄莫名其妙又晃到了吴绍霆面前,用一种奇怪的语气说道:“吴都督难得北上,过几日在下打算举办一场私人的家宴,到时候还请吴都督赏脸参加。”

吴绍霆虽然有些错愕,对熊希龄突然的邀请感到唐突,不过还是笑着答应了下来:“总理阁下的盛情邀请,在下不敢推辞,唯恭敬不如从命了。”

宴会在将近十点钟时结束,众宾客各自散去。

吴绍霆乘坐总统府专门安排的小轿车返回居所。轿车抵达招待所,众人走进大厅。

这时,王长龄赶快了几步上前来,压低声音向吴绍霆问道:“都督,你不觉得今日袁大总统有些怪异吗?”

吴绍霆不动声色的说道:“我觉得今天晚上所有人都很怪异。”

王长龄怔了怔,有些没有明白,他接着说道:“都督,我说的是袁大总统在休息室里跟您谈话的内容,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吴绍霆轻笑道:“在我看来,这才是袁世凯的高深之处。一个老成精的权谋家,无论何时何地,无论对方是什么人,只要一开口说话就好像在跟你推心置腹、坦白直言。能做到这种境界可不容易。”

王长龄问道:“那都督您真打算答应袁世凯?”

吴绍霆缓缓的点了点头,说道:“都到这份上了,能不答应吗?更何况答应也无妨,对我们来说并没有太大的损失。说到底这也是袁世凯的精明之处,他把条件拿捏的很准,让人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第410章,授勋仪式

次日早上,因为北方气候不适应,吴绍霆睡了一个懒觉。整个一上午都没有人来打搅,这一觉也算是睡的很踏实很舒适。晌午时分起床,熟悉过后简单吃了一些米粥。中午之前总统府派来礼仪官,告诉下午三点钟授勋仪式的步骤和礼仪,虽然都是俗套的繁文缛节,不过对于吴绍霆本人来说并没有太大影响,到时候现场依然会有专员负责指引。

正午时,总统府秘书处又派来人,就连秘书长张一鏖和主任王从文都到了。他们将做为授勋仪式的陪员,与吴绍霆一起站在台下,形成一种拥护的气氛。当然,在此之前午餐也由他们负责招待,大家在招待所餐厅简单吃了一顿,还小酌了两杯白酒。

中午没有休息,一直闲聊到下午两点钟,大家动身前往总统府。

瀛台早已经布置妥当,俨然是一派浓重庄严的派场。蓬莱阁大殿门口整齐的列着十二名仪仗队军士,一些侍从官和文职人员正在进进出出忙碌,做着最后的准备。两面中华民国五色旗已经悬挂了起来,在微风中猎猎而作。受邀前来观礼的来宾陆续抵达,不过全部安排在后院休息,等待典礼的正式开始。

吴绍霆在张一鏖等人的陪同下先来到后院,与来宾们打了招呼。这些来宾大多在昨晚的宴会上见过面,至于那些没见过面的,此时此刻都热情洋溢的凑上来道贺。

三点整,吴绍霆随同来宾一起入场。

蓬莱阁大殿装点一新,简直就好比过节日一般。吴绍霆不知道其他人授勋时是否是同样规格,但就他个人此时此刻的感觉,觉得这场面就仿佛自己当选了中华民国大总统似的。

袁世凯、黎元洪、段祺瑞等大员随着侍从官的唱令步入大殿之上,在左上方入座。

仪式的典礼官不是别人,正是蒋百里。他上前宣布典礼开始,全场逐渐肃静,然后开始宣讲开场文词。几分钟后,轮到大总统亲自主持,袁世凯缓步走上前,接过蒋百里的位置,将早已准备好的讲稿掏出来诵读。内容都是一些冠冕堂皇的话,先是授勋的原因,已经置荣威将军名号的出处,之后又是一堆对吴绍霆功绩和事迹的赞扬。

这段讲话持续了十多分钟,对于听众来说却如同十多个小时一般煎熬,毕竟一边听这些老掉牙的话,一边还要装出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实在太过伤神。吴绍霆与众人一样,陈腔滥调加上官腔官调,等于废话中的废话。

最后,吴绍霆被请上前台,袁世凯笑眯眯的亲自为其佩戴勋位金制牡丹花纹四角十一珠勋位勋章,接着是一条崭新精美的绶带斜挎在肩膀上。吴绍霆只感到这勋位勋章十分沉重,都快把自己领口拉下去了,好在最后绶带格挡了一下,总算没有当着众人的面献丑。想想这勋一位类似于西方侯爵尊誉,一年中央最起码要派发一万多元的津贴,就算下辈子什么都不做也能丰衣足食的过日子。

勋位颁发结束,袁世凯后退一步,蒋百里又宣读文虎奖章文词。这次并没有人再发表什么长篇大论,袁世凯之前的演讲已经把所有内容都带上了。

文虎奖章由副总统黎元洪授予,黎元洪脸上的笑容更灿烂,走上前之后还煞有其事的跟吴绍霆握了握手。虽然现在是开放的民国,但握手礼依然并不常见,在北方还是以拱手礼为主。黎元洪这么做算是给足了吴绍霆面子。

一等文虎奖章不比勋一位勋章小,但是好在文虎奖章的装饰不多,不算很重。黎元洪拿起奖章别在了吴绍霆胸口偏下的位置,比起勋一位勋章要略矮一截。

勋章、奖章颁发完毕,又陆军总长段祺瑞上前来授予陆军中将军衔和荣武将军官印、关防、军官籍证。段祺瑞还是一张老黑脸,上来之后一句话都不说,把军衔、官印等物一一递给了吴绍霆就算完事。

在中华民国将军称号之中,“威”字号是第一等称号,就像段祺瑞本人是建威上将军,以及最年轻的昭威上将军蔡锷。而“武”字号是仅次于“威”字好的第二等称号,如宣武上将军冯国璋。在段祺瑞看来,蔡锷是袁世凯颇为器重的人,年纪轻轻获得昭威上将军多多少少说得过去,自己也不太觉得难受。可是吴绍霆是什么人?一个敢跟北洋军作对,一战打得自己颜面扫地,要资历没资历,要忠诚没忠诚,凭什么就成了与冯国璋并肩的将军称号?

“诸位,大总统提议,我们为吴大将军祝贺。”在蒋百里的高声唱和下,在场众人齐声欢呼了一句,随后就是热烈的掌声。

一番周折,整个仪式总算结束。客套寒暄之后,袁世凯、黎元洪和段祺瑞等人先行离去,吴绍霆则留下来与到场政要宾客们攀谈了一会。

经过广东战争之后,北洋派对吴绍霆仍抱有敌意,但文治派和旧官僚们只知道吴绍霆现在身份地位扶摇直上,而且又坐拥敢与北洋军争锋的南疆劲旅,理所当然要趁这个时候多巴结巴结。尽管大家很有可能八竿子打不到一块,但好言好语日后也好相见,指不准在北方混不下去了,到时候也多一条路子。

好不容易熬到散场,都快是五点钟了。

在张一鏖等人陪同之下,吴绍霆走出蓬莱阁大殿,准备从瀛台上岸之后乘车离去。

过桥的时候,张一鏖又好心的提示了一下,说道:“吴都督,下日午后三点钟陆军部会有专车前往招待所迎接,到时候烦请吴都督再来一趟总统府陆军部,磋商广东军队的整编和番号变更事宜。”

吴绍霆点了点头,说道:“有劳张秘书长提醒,我记下了。”

过了桥上了岸,碰巧看到蒋百里正跟着几个军仪官走过来。

吴绍霆思索片刻,快步迎了上去,微笑着打了一声招呼:“百里兄咱们又见面了。”

军仪官们向吴绍霆和张一鏖问了一声好,然后识趣的又向蒋百里告辞,他们便先走一步。

蒋百里脸色平淡,微微向张一鏖颔首示意,也向吴绍霆不冷不热的点了点头,之后才慢条斯理的开口道:“吴都督这话就有趣了,你我刚刚都在蓬莱阁,在这里又碰面也不足为奇。”

张一鏖暗暗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该怎么插嘴说话,只道这蒋百里的性子实在让人难堪。

吴绍霆自然没有介意,他轻笑道:“昨日本打算好好结识百里兄一番,却没想到见面的不是时候,正遇松坡将军与百里兄酒醉。先前大殿上也无甚机会,故而这里巧遇上前来打一声招呼。”

蒋百里带着几分不遮掩的轻蔑,笑道:“昨日礼堂上,在下与松坡将军皆未醉,只不过有人眼力不好,偏偏说我们醉了。唉,正如松坡将军昨日之言,众人皆醉我独醒。醉的只怕是吴都督你吧。”

张一鏖和吴绍霆的随员们听着这话,每个人心中都有一股焦躁,这蒋百里区区一个校官连最基本的礼貌都不懂,好歹吴都督现在是陆军中将呢!

吴绍霆看出蒋百里对自己确实有成见,虽然不知道原因是什么,可现在也不方便询问。他索性换了一个话题,说道:“我以前读过百里兄的大作,《国魂篇》和《民族主义论》。”

蒋百里稍微有了几丝兴趣,不冷不热的笑问道:“是吗?这些都是在下年少不知轻重时的小作,也不知道竟能入吴大都督的眼,惭愧惭愧。”

吴绍霆平静的笑道:“百里兄太自谦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我倒是对百里兄这两部大作确有一些拙见,可惜不巧今日无暇,改日有空再好好向百里兄讨教一番。”

他知道蒋百里自视清高,以前在书院读书时又是出了明的辩论高手,既然有人敢挑刺,理所当然心中会有不服气的地方。他故意吊了蒋百里的胃口,说今日没空,让蒋百里欲辩不能,或多或少保留了下次见面的余地,同时也好搓搓蒋百里的锐气。

蒋百里果然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冷冷的哼了一声,故作不屑一顾的说道:“正好,在下今日也没空领教,等他日清闲了,倒要听听吴大都督的见解。”

相互道了一声告辞之后,大家便各自离去。

第411章,陆军部会议

当晚又是一个清闲的日子,不过这似乎是最后的悠然。

从第二天开始,一大早就有客人陆续前来拜访,大部分是北京城的社会名流,也有一些军政界的头脸人物和报纸记者,拜访的目的各有不同,有的是直接前来道贺,有的则是以探讨时局为理由,至于记者大都是来打探南方局势的走向和对出兵蒙古的看法。

吴绍霆自己都感到奇怪,为什么前两天一点动静都没有,反倒在加封勋位和将军位之后却一下子变得热门起来。或许一个人增加了诸多头衔之后,会显得更加耀眼瞩目。他没有把这些访者拒之门外,尽量与所有人见了一面。当然毕竟时间有限,到后来只好同时与多人一起见上一面。记者是安排在最后,直接在招待所开了一场小型记者招待会,简明扼要的回答了各种问题。

这些记者的问题显然不一而同,而吴绍霆恰恰两天前刚刚在袁世凯面前表达了自己的态度,正好就此搬出来应付了下去。

下午按照行程要去一趟陆军部,午饭过后他便休息了一会儿,不再接见任何客人。

两点钟刚过,陆军部派来专车迎接,稍加整理之后他跟着专车再次去了一趟新华门。

段祺瑞与陆军部诸位高官早已经严正以待,虽然约定的是三点钟正式开会,不过既然人都到齐了,于是即刻进入会场开始研讨。刚一开始,段祺瑞就用咄咄逼人的语气讲了一些陆军部对广东军队的分析,说话的态度就好像广东军队千了陆军部几百万大洋似的。

“根据广东停战协议,广东军队三个师的编制必须全部更换国军番号,至于什么湖南团、城防团和海防团之类无正式军籍的部队一律撤销。根据这段时间陆军部的论证和商榷,以前广东二十三镇和二十四镇的番号不适宜再用,二十四镇番号现在已经调归东北军了。”

吴绍霆一边看着手里的文件,一边听着段祺瑞的讲话,基本上没有任何反应。

这倒让段祺瑞感到有些纳闷,吴绍霆这样的态度似乎没有讨价还价的想法,而陆军部这次正是要利用番号来加以限制粤军的发展,以吴绍霆的强势怎么可能轻易就范?

“吴将军,现在各省编制不一,系统较为复杂,所以我们陆军部已经奏报大总统,决定将广东三个师的部队编为新番号,定位新三十七师、新三十八师和新三十九师。大总统已经正式签字,番号所属的旗帜、证件、官印和委任公文等等,都准备的差不多了,相信在吴都督返回广东之前就能交付。”

新三十七到三十九师的番号,自然是续接在光绪年新编陆军三十六镇之后。三十六镇新军当年练兵处预计在全国训练的数量,但真正编成的只有十六个镇。这是因为各省督练公所在成立新军之后不久,经过裁撤和淘汰,番号各有下降。就如同当年广州暂编二十四镇,申请检阅未能通过,被降格为混成协。

陆军部虽然知道国军编制还没有三十六个师,但因为民国成立之处,原有的北洋六镇不断分兵自立门户,诸如曹锟、李纯等人皆是自立番号,以至于很多番号无故被占用。中央政府无心也无力去统计这档子事,索性在原有的系统后面追加三个新番号。

“真是有劳段总长了。”吴绍霆缓缓的点了点头,很客气的说了道。

“吴将军,你还有什么疑问吗?”段祺瑞狐疑的盯着吴绍霆问道,他可不相信这么简单就了解此事了!

“三个师、十二个团的番号,合情合理,与我粤军之前的出入也不大。不过在下倒还有一些不情之请,以团为编制的作战单位实在太过繁琐,不知道陆军部可否批一两个旅部番号?”吴绍霆不疾不徐的说道。

“独立旅还是师部下辖旅?”段祺瑞冷笑着问道。

“自然是师部下辖的旅,我打算仿习江西军的编制,师部以旅和团混搭而成。”

“吴将军如此热衷提高师级作战单位的指挥效率,难不成最近还有用兵的企图?”

“段总长这是什么话?我粤军即将编入国军,身为国军自然要以保家卫国为己任。广东是南疆重镇,精炼军政也是为了更好应对突发事件。在下前日已经答应大总统,在北洋军出师蒙古之际于南方遥相呼应,以策备宵小之徒作乱。怎么,段总长就这么对在下有偏见?”吴绍霆淡然自若的笑问道。

“我岂敢。”段祺瑞言不由衷的笑道,“只不过吴将军应该知道,之前陆军部已经拿出定案,现在又要附加修改的话,只怕程序上会很为难。”

“要是照段总长这么说的话,在下这次何必还要来陆军部开这场会议?段总长只要把既定的命令派下去,岂不更省事?”

“话不能这么说……”

“换句话说吧,既然今天在下受邀来陆军部共同协商更改番号之事,理应有交换意见的余地,如果段总长认为为难,那在下索性直接与大总统会商解决的办法了。”吴绍霆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将袁世凯搬出来应付。

“旅部的番号不是不给,关键是广东战事刚刚停息,吴将军即刻整顿编制、扩充兵员,多多少少说些说不过吧。”段祺瑞不冷不热的说道,心里甚至还有些好笑,吴绍霆还真把自己当一回事,也不看看袁大总统是哪一方的人。

“段总长此话何解?”吴绍霆明知故问道。

“吴将军你看看,三个师十二个团的编制是按照广东军队目前的情况所订制,若是再加上旅的番号,外界不知情的人岂不会把吴将军当作宵小之徒来看待?依我的意思,吴将军要一个旅不难,但总得按照既有的定制来办事,旅和团总该有所取舍。”段祺瑞抛出了自己的意图,好整以暇的说道。

“既然如此,那段总长您就直言,怎么一个取舍法。”

“一个旅大约也是三个团的编制,吴将军若需要一个旅的番号,自然而然得取消三个团的编制。”段祺瑞说道。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什么要紧事,实不相瞒在下一开始正是如此打算。要一个旅必然是要代替团的指挥系统,不可能把旅和团放在同一级上。段总长既然这么说了,那索性就按照段总长的意思来办。”吴绍霆露出一个笑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答应了下来。

他并非是向段祺瑞妥协,只不过自己的心思要比段祺瑞放的更远。在会议桌上的一套未必就是一定要执行的一套,国军番号只不过是一个空头衔,除了给一个中央陆军部的注册军籍和国家承认的编制之外,其他什么都没有,枪、饷、粮原来怎么来现在还是怎么来。

等回到广东之后,他可以按照陆军部给的番号整编部队,但是在正式番号之外依然还能组编地方军部队,就好比现在的江西和湖南一样,国军和地方军同足而立。段祺瑞以为能靠番号来限制广东的发展,这简直是痴人说梦。今天他吴绍霆可以承认中央政府,但明天、后天未必如此,一切都要看利益的走向。就好比袁世凯死后的北洋派系,利益使然连北洋团体都可以分裂,更何况自己根本不是北洋系统。

段祺瑞微微皱了皱眉头,心头总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吴绍霆答应的实在太轻松,足以见得这家伙私底下早有盘算。他不是傻子,但也不是万能的人物,这次会议本来就只是一个形式,陆军部能做到的极其有限,与其在这件事上怄气,还不如想想日后怎么制衡广东。

他缓缓的吸了一口气,平静的说道:“吴将军有如此的释然,咱们陆军部也就好办事了。要说旅的番号,上个月山西阎百川刚好来京汇报省内军务,把原来的第四十九旅的番号整顿了出来。若是不出差错,这第四十九旅的番号是能拨给广东的。”

吴绍霆知道这阎百川就是阎锡山,没想到自己弄到手的番号竟然是出自此人!不过无妨,番号本来就没有二手、三手之称,正所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此外,他还能从阎锡山的举措中推论出几点,阎锡山如今还不是日后的山西王,这段时间故意向北洋政府输诚,正是为了韬光养晦奠定自己日后的“王”位。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所有人都在阴谋着自己的鬼胎。这也是为什么历朝历代开国之君都会用铁血强硬的手段清除隐患,正是因为阴谋的人实在太多。相比之前,北洋政府还算是心慈手软的了,这与北洋团体内部的实力大有关联。

第412章,进步党和解

前三天办理完毕所有公事,吴绍霆没有急着启程返回广东,毕竟袁世凯还在安排自己发表公开声明的事宜。接下来的几天里,他每天早上会与不少来访者见面,下午则去拜访京城里的贤达,俨然摆出了一副旧式名流的作派,广结人缘、经营派场、打造名气。当然,这些都不过是障眼法。

在袁世凯面前该摆出什么谱因人而异,像阎锡山韬光养晦,像蔡锷故作糊涂。吴绍霆的情况自然要复杂的多,他是跟北洋军硬碰硬过的人,没必要隐藏的那么明显,只需要按照自己的人格继续伪装下去就好。

经过广东战争再到北京授勋,无论是南方的报纸还是北方的报纸,不约而同的将吴绍霆塑造成一个一心一意对国家忠心的年轻将军,甚至还有一些西方评论者称其为临近安那其主义的国家和民族利益至上者。往往带有“主义”色彩的人或者物都有狂热的潜质,就好比布尔什维克,就好比纳粹,也好比共x产主义。因此,吴绍霆不在乎别人对自己定位何主义,但既然与主义沾边,就要表现出坚持拥护主义的原则性来。

这几天整日忙得不可开交,接见和拜访的人名列满了整个行程。内阁的几位部长都一一见上了一面,虽然每个人的态度不一样,所谈话的内容也不一样,但归总起来都是无所谓的事。唯独在与财政部长张謇见面时,吴绍霆与对方交心的叙了叙旧,又把自己与张謇侄女张小雅订婚的事亲自告知,并答应正式结婚时一定派发请帖。

张謇骨子里依然是一个商人,从清朝的官商到如今的国商,他往往看重的不是政治利益,还是更为切实的经济利益。而他的爱国和民族心,依然是保留着旧派官僚的那一套,甚至有时候比起梁启超等人的思想都有脱节之处。

他对吴绍霆的看法已经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从前在广州认识吴绍霆时,只当其是一个有头脑有潜力的年轻人,可是现在看来,显然当初估算的有头脑和有潜力太保守了一些。在广东战争爆发之前,他依然很看好吴绍霆,毕竟自己的兄弟张直也在广东军政府谋职,偏心是在所难免。可是当吴绍霆公然与北洋政府作对,率先打响二次革命时,他不禁感到很失望,挑战中央政府的行为不仅不理智,更是大逆不道。

两人单独见面时,张謇就这个问题还言辞的批评了吴绍霆。不过好在吴绍霆这次进京接受中央政府授勋,也算是迷途知返。

吴绍霆没有做过多的解释,只是拿出一副多愁善感之态应付了过去。

再后来,吴绍霆还去了一趟北京大学堂,拜访了北京大学堂校长严复,对严复声援广东停战、促成国内和平的大举表示感谢。

吴绍霆一直想找机会与蔡锷和蒋百里好好结识一下,最起码要搞明白这两位针对自己的原因,正愁没有合适的机会。碰巧第五天早上,国务总理熊希龄派人送来一张请帖到国宾招待所,邀请今天晚上前往其官邸赴宴,稍加打听后得知蔡锷和蒋百里也会参加这次宴会,或许是一个会面的好机会。

熊希龄的这份请帖发来的很蹊跷,宴会请帖从来都是提前几日派发,可这封请帖竟然是在宴会开始之前十几个小时送来,显然十分无礼。

吴绍霆知道这肯定是熊希龄故意如此,这也算是一种态度的表示。对于这点气量他当然还是有的,吩咐王长龄和王云做好准备,傍晚便前往熊希龄官邸赴宴。

白天的时间按照原来的行程照旧,接见了几名参议院议员,又去东交民巷拜访了一些外国使节,下午四点回到招待所准备了一下,之后借了招待所的小轿车前往熊希龄府邸。

下车后,府院管家将吴绍霆等人迎进大门,熊希龄正在客厅与先到场的宾客们谈笑,听到管家通报之后,不疾不徐走到门庭相迎。

“吴大将军姗姗来迟呀。”熊希龄虚笑着打了一声招呼。

“实在是对不住,这几日在下一直盼着总理阁下的邀请,几乎到了搔首顿足的地步,今日早上总算等到了熊总理的请帖,哪里知道竟然是今天!这不,在下已经是尽快赶来了。”吴绍霆故意反讽的说道。

“都怪我一时疏忽,还请吴大将军见谅。”熊希龄冷冷的笑道,心中很是不痛快的“哼”了一声,这姓吴的还真不客气。

“哪里哪里,总理阁下能见谅在下来迟才是呢。”吴绍霆不疾不徐的说道,对方怎么出招自己就怎么应招。

“来来,咱们先进去说话,站在这里可不好呢。”熊希龄懒的在耍嘴皮子,转身先一步向客厅走去。

来到客厅,熊希龄大声向到场的宾客做了隆重的介绍,又将到场的宾客一一介绍给吴绍霆。这些宾客有一部分在大总统晚宴上见过,有一部分则在授勋典礼上见过,至于没见过的人反倒属于少数,基本上全部是进步党内部的代表成员。

梁启超也在场,不过对吴绍霆来说不算陌生,昨天下午他还特意拜访了这位历史名人,虽然只是浅谈即止,但起码了解到梁启超这个人对广东方面的态度还算温和。今日在这里又见面,吴绍霆倒是与梁启超好好谈了谈话。

熊希龄在相互介绍完毕客人之后,随即去招待其他宾客,自由吴绍霆与梁启超在一起说话。很显然进步党内部是刻意安排梁启超这个折中的人物来与吴绍霆交涉,虽然广东停战已经过去了,但进步党人依然要趁着这个机会试探吴绍霆的态度,甚至奢望着能挽回一些损失。

吴绍霆权衡之下,知道自己现在没什么可以答应进步党人,于是在跟梁启超对话时,尽量采取一种倾向立场的态度,表示自己对政党政治十分拥戴,若在时机成熟之时,会尽可能推动或声援政党政治代替总统权力制度。他相信像梁启超这些革新派官僚集团是很喜欢听这样的承诺,革命派往往代表着理想主义,而官僚阶级又喜欢坐享其成,故而迎合这些人只需要说一些迎合的话即可。

果不其然,梁启超对吴绍霆的态度立刻改善了更多,他拉着吴绍霆大谈特谈自己的政治理想,认为中华民国既然要讲究共和、讲究民主,总统势必只能成为国家象征和代表,真正的权力不能掌握在一个人手里。

“梁先生所言极是,我始终相信少数服从多数,这是最简单的民主道理。就好比美国和法国,就算总统犯了错误,他们的政党也能很快纠正这个错误,从而大大避免了国家走上偏差的道路。中华民国现在是非常时期,大总统大权独掌也是奉行非常之事,但一切总会过去,等这个天下彻底平定,国家的权力始终要交给代表国民利益的团体来执行。”吴绍霆故作肯定的点了点头,煞有其事的说了一大通话。

虽然他自己也在着手准备组建政党,但政党政治就目前而言只能是一个空架子,用来笼络一批爱幻想的政治阶层罢了。他相信不管是袁世凯还是孙中山,又或者是日后的蒋委员长和毛太祖,他们都会认识到放权于民是不可能的事,或者说短期之内是不可能。军政、训政和宪政,翻译过来就是独裁、半独裁再到民主化,这是近代中国国情所决定的事实。

民主革命的只是口号,跟“阿弥陀佛”没有太大的区别。当时的中国百姓大字都不识几个,什么叫民主、什么叫共和根本不明白,在加上五千年封建时代的余孽,中央放权只会导致国家涣散、四分五裂。

这个道理吴绍霆懂,但梁启超不懂。梁启超总是把目光放在前面,认为新的就一定是好的,可新旧交替也应该有一个过渡期。

听完吴绍霆冠冕堂皇的话之后,梁启超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仿佛找到志同道合的同志似的。他连连的说道:“吴将军此话正合我心意,我进步党这些年的奋斗,全部都是为了这个目的,中华民国要想实现真正的民主,一定要有一套可行的政党制度才是。”

吴绍霆叹道:“希望这一天能早日到来。”

第413章,梁启超眼中蔡锷

梁启超忽然问道:“听说吴将军一直没有加入国民党,既然吴将军与我等政见相投,不妨考虑加入我进步党,一起为缔造新中华的民主事业而奋斗,岂不更好?”

吴绍霆听到这里,不禁心中哭笑不得,梁启超这不是摆明撞到乌龙枪口上了吗?当然,当着梁启超如此热情的面前,他也不能把话说得太直接,毕竟自己这次受邀前来参加熊希龄的宴会,就是要与进步党人化解之前的不和。他略微沉思片刻,缓缓叹了一口气,说道:“梁先生的盛情在下感激不尽,但只怕在下恕难从命呀。”

梁启超奇怪,追问道:“这是为何?”

吴绍霆故作疑虑和为难的说道:“梁先生有所不知,在下虽然支持政党政治,但是无论是政还是党,对我来说都太为陌生。在下虽出身望族,然家道不济,辗转走上了从戎的道路,在德国留学时我即深受熏陶,军人有军人的职责,是不应该走出自己的职责范围。实不相瞒,在下向来很忌讳军阀误国,之前打仗是为了救国,可回头一想打了大半年非但没救国,反倒一直在祸国殃民。”

梁启超留意过吴绍霆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整日仿佛生怕静下来似的,到处在中央政府上层和北京绅士名流之间走动,这是典型的沽名钓誉。他当然不是看不起沽名钓誉,只道是吴绍霆虽然是一个先进的留洋生,但骨子里还有一些旧派的作风。

“吴将军洁身自好,出污泥而不染,这等风范不得不让人敬佩。”他缓缓的点了点头,附和着吴绍霆的意思说道。

“其实……”吴绍霆凑近了一步,故意压低了声音说道,“在下现在尚在风头浪尖之上,袁大总统看似对在下礼遇有加,甚至还是处处提防。如果在下在这个时候加入进步党,十之八九会引起不良之徒的非议。于公于私,在下只能心领梁先生好意了。”

“了然,了然。”梁启超无可奈何的叹道。

“不过梁先生放心,绍霆说到做到,等到那日贵党推出政治革新,绍霆无论身处何地都会摇旗助威。”吴绍霆再次强调的说道。

“有吴将军这句话,吾心甚慰呀。”梁启超很高兴的赞道。

就在这时,门口的仆从高声唱了道:“蔡将军、蒋参议到。”

吴绍霆顿时来了兴趣,心道:原来我还不是姗姗来迟,这两位才是姗姗来迟呢!

他随着众人的目光一起向大门口望了过去,最先走进来的是穿着一身笔挺将军礼服的蔡锷,过了一会儿之后蒋百里才跟着走了进来。蔡锷步履不是很稳重,甚至还有些轻飘飘的,脸上的表情也是故意憋出一股正经之色,但眼神却显得很是迷糊,就好像刚刚是一个吸过毒的人似的。蒋百里神色有一些不快,抿着嘴唇,似乎正在押着一股愠火。

熊希龄缓步迎了上去,笑容满脸的问道:“蔡将军这是怎么搞的,来的这么迟,我正打算派人上门去催请呢。”

蔡锷十分随意的打了一个哈哈,说道:“熊总理太客气了,我这不是来了吗?”

熊希龄闻到蔡锷嘴巴里有一股酒气,不禁追问道:“咦,蔡将军你之前去哪里喝酒了?”

蔡锷笑嘻嘻的毫不掩饰的说道:“唉,真是有些对不住,今日小凤仙的姐妹生辰,一定邀我前去捧场,一下午我就在那边。不过我当然知道熊总理的晚宴更加重要,这不,马上就赶到了吗?还请熊总理千万不要见怪呀。哈哈!”

不禁熊希龄闻言震惊,在场其他宾客听到这里,各自都露出了或嘲或笑的表情。熊希龄简直有些想要翻脸的冲动,这蔡锷素日留连烟花之地、行为极其不检点,大家都是知道的,呃只当是风流成性罢了。可是再怎么风流成性也要看场合、看时间呀!拿一个风尘女子的生辰跟堂堂国务总理的私人宴会来对比,这不是把狗屎拍在紫禁城大门上吗?

熊希龄脸色变的很快,阴云密布,狠狠的瞪了蔡锷一眼。他心情十分不痛快,哪怕蔡锷随便编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也好,竟这般口无遮拦、直言直语,你蔡锷不要面子就算了,我熊希龄还指望着这张脸面治理国家呢!

蒋百里之所以不高兴,也正是因为他知道蔡锷肯定会闹出这一幕来。虽然他平日与蔡锷相交甚厚,深知蔡锷是韬光养晦、心有抱负的人物,可就算韬光养晦也要有一个度一个点才是,犯得着这么夸大其词吗?当然,他同样知道这是蔡锷心中憋屈的一股怨气,有时候故意借着疯疯癫癫的状态来讽刺那些光彩十足的人物。

熊希龄没有再跟蔡锷说话,转而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向蒋百里问好道:“蒋参议,你怎么也来的这么迟,该不会是跟着蔡将军一起去喝酒了吧。”

蒋百里叹了一口气,答道:“方震岂敢?方震本来已经出门,哪里知道接了一通电话,说蔡将军喝酒伤着身子,所以赶紧又去接蔡将军。送蔡将军回去梳洗了一番,这才一起赶到总理阁下的府上赴宴,还请总理见谅。”

熊希龄缓缓点了点头,他知道蒋百里这人平日也甚是自傲,但比起蔡锷的放x荡不羁,蒋百里这人要顺眼的多。他罢了罢了手,无奈的说道:“可惜咯,今日准备了窖藏三十年的好酒,蔡将军喝了别人家的酒,怕是无福在喝我家的酒了。”

这句话要是有点心思的人就能听出逐客的意思,偏偏蔡锷有心思却没这心,他哈哈大笑着说道:“总理有好酒,我蔡锷岂有不喝的道理,太小看我蔡某人的酒量了。”

熊希龄也不再多说什么,请蔡锷和蒋百里进客厅,甚至连介绍都免了。

蔡锷和蒋百里显然有些不合群,进来之后便挑了靠边的座位先坐下。蔡锷嚷了一声,让下人先沏一壶好茶,自己自顾自先润了润脾胃。蒋百里则一言不发,表情笃定而生硬。

吴绍霆一直留神这两人,看着蔡锷不醒不醉、不清不楚的状态,又看到蒋百里鹤立鸡群、秉守一心的表情,他真不知道该发表什么意见才好。

“唉,昔日英姿飒爽、叱咤西南的蔡将军变成今天的样子,其实也是怀才不遇、时运不济所致呀。”这时,一旁的梁启超发出了一声感叹。

“哦?此话怎讲?”吴绍霆故作好奇的问道。他不知道梁启超一个革新派政治家怎么会了解一个军人,自己记得二十一世纪历史书上记载的是蔡锷故意装出一副不堪的样子,用以迷惑袁世凯的监视,或许这一幕让梁启超都所有误导了。

“吴将军久居南方,自然不知道京城里的一些政场轶事。要说起来,蔡将军之才华,只怕未必在吴将军之下,相信吴将军也是听过当年蔡将军的事迹。民国成立之后,蔡将军为了促成国家和平、南北止戈,毅然接受大总统的命令只身北上。大总统对蔡将军也颇为器重,一直希望借助蔡将军的能力帮助整顿北洋军内部的松散之气。只可惜大总统虽然有心,蔡将军也颇为有意,可北洋军内部岂能容下一个外人指手画脚?尽管大总统在背后力挺蔡将军,这件事终归无疾而终。”梁启超语重心长的说了道。

“还有这等事?”吴绍霆颇感意外,没想到历史课本上写成宿敌的蔡锷与袁世凯,竟然还有相互信任的一幕,看来历史课本也不尽然是完全对的。

“我想,蔡将军也想在中央政府一展拳脚,为国家为民族做一些贡献。可惜大条件不允许,最终只能无可奈何。到如今于是就变成这副自暴自弃的样子了。唉,北洋内部始终是……”梁启超大发感慨的说道,不过说到最后觉得这个场合不对,赶紧又止住了后半句牢骚。

吴绍霆当然注意到了这一点,梁启超乃至进步党已经看出北洋的迂腐和消沉。也许正是经过了广东战争,让很多人都看出北洋的迟暮只态,再也没有昔日的强大和鼎盛。而这也是他所期望的效果。

由于今天蔡锷和蒋百里都不在状态,甚至都惹毛了熊希龄,吴绍霆只好暗暗叹了一口气,决定不在这里跟两位历史大人物攀谈。

宴会很快正式开始,大家把盏言欢,气氛甚是热闹。红墙高门之内的奢华糜烂生活,一味的崇尚洋人那一套社交方式,结果因为骨子里还有传统思想的作祟,很多花样学又学不像,弄的不伦不类。但宾客们是高兴的,虽然千篇一律的红酒、自助餐和三五结伴闲聊,可这些是“上流社会”的“标准”,攀龙附凤、提高身价,自然是乐得其所。

第414章,青云阁见蔡锷

两天之后的下午,吴绍霆换上一身不新不旧的便装,乘坐招待所的小轿车去了一趟前门附近的琉璃厂,在这里随便看了一会儿古董字画和一些前清遗老的营生。他对古董和老北京文化并不感兴趣,只不过是在这里借了一个位置消磨时间。大约半个钟点后,他又上了车,直接前往位于西珠市口大街和铁树斜街之间的八大胡同,这才是今天出门的真正目的地。

八大胡同一直是烟叶花柳巷的代名词,从明朝到清朝,这里积淀了好几个世纪的风花雪月。“八大胡同”由西往东依次为:百顺胡同、胭脂胡同、韩家潭、陕西巷、石头胡同、王广福斜街、朱家胡同、李纱帽胡同。其中陕西巷堪称八大胡同之首。

前门距离这里不远,小轿车很快就开到路口,而隔着八大胡同一条街之外的地方,正是北洋政府内务部办公场所,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一种讽刺。当官的和有钱的饮宴时要妓女陪酒、奏乐、演唱,叫做“叫*”,在妓女一方,则叫““出*”,据说这两种说法也正是从内务部里传出来。

下了车,吴绍霆只带了两个便衣警卫员向胡同内走去。刚到转角处,这里早已等候了一个人,匆匆忙忙的就迎了上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都督府特勤处主任王云。

“怎么样,什么情况?”吴绍霆问了道。

“蔡将军二十分钟前刚进去,是属下亲眼看到的,保准没错。”王云点着头说道。

“周边没什么情况吧。”吴绍霆又问了道。

“属下刚刚转了一圈,没发现有尾巴。蔡将军来北京都有一两年之久了,就算大总统要监视他,也不至于时时刻刻都盯着不放呢。”王云说道。

“行,就这样,咱们先进去吧。”吴绍霆点了点头说道,随后在王云的带路下,迈步前往陕西巷青云阁。

青云阁在陕西巷不算出名,比起大名鼎鼎的上仙林馆相差甚远。不过京城的人都知道,这两年来大将军蔡锷频繁出入青云阁,他一个人的花销几乎把青云阁抬到了与上仙林馆并驾齐驱的地位。当然,自从响当当的赛金花人老珠黄之后,上仙林馆的生意大打折扣,全靠的是十几年的老人缘撑着门面。

八大胡同的院馆大同小异,除了装潢和布置所有区别之外,整个建筑风格是典型的老北京木楼,与后世电影电视剧里的形象相差无几。进门是一个小院,大约数十几步的距离,有水池楼亭、假山林石,沿着大道直走便出现一面风墙,绕过去便是正厅。一楼是大堂,有好几处侧门,四通八达的连接着各个小院子。

吴绍霆在走进前门时,已经有几个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孩迎了上来。这些风尘女子虽然生活范围狭窄,可是见过的人不少,眼力十足,即便吴绍霆今日打扮不甚出众,可年纪轻轻有着老练的气场,又有几个随员在身旁,一看就知道不是寻常人家出身。更何况,似乎在最近的报纸上出现过与其长相相似的人物。

来到大厅,因为此时正是下午,北方人习惯午休,厅里面几乎一个客人都没有,就算有客人也是在包厢里抽大烟睡大觉。

一旁的女孩子们叽叽喳喳,争相示好,一边询问吴绍霆喝什么茶、抽什么烟,或者要不要洋烟?一边忙上忙去张罗前面的招待,有排名的女孩子指示着雏妓端茶倒水,自己则蹭在客人身边一脸奉承。

吴绍霆没有说话,向王云递了一个眼色。

王云立刻大声的说道:“请你们掌柜子出来说话。”

一个年纪较大的女孩子笑吟吟的问道:“大爷来这里是找乐子,姐妹们保管让大爷您满意就是,掌柜子虽比不上大爷们日理万机,可也不是什么时候都在这里。况且现在时辰尚早,妈妈十之八九还在歇息呢,大爷真有什么特别交代,也可以吩咐姊妹们呀。”

王云嘿嘿一笑,说道:“找你们妈妈,自然是有特别的交代,既然是特别的交代,自然、是你们不能担待的呢。”

那女孩子不高兴了,快着嘴皮子说道:“大爷您这话就没意思了,要说来找乐子,终归还是我们有脸有皮的姊妹们来照顾,妈妈们也都是陪陪过场、客套欢迎罢了。难不成是什么了不得的要紧事,一定过不了妈妈这一关?”

王云回头看了一眼吴绍霆,觉得这姑娘伶牙俐齿、态度坚定,看来掌柜子确实不方便出面,于是请示了一下意思。

吴绍霆拉开一张椅子坐了下来,好整以暇的笑了笑,说道:“说来也不算什么要紧事。只是听说大名鼎鼎的蔡锷蔡将军经常光顾贵地,因此慕名前来谈一谈其中玄妙。盖因蔡将军与此间一名唤小凤仙的女子颇有情谊,故而想见一见这位姑娘到底有何传奇之处,竟能让堂堂大英雄折腰。”

那女孩子立刻笑了起来,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听这位爷口音不似北方人,又是慕蔡将军大名前来拜访,十之八九与蔡将军一样是官场中人。可惜这位爷来之前未曾打听仔细,小凤仙虽不是我们这里的头牌,但常年只与蔡将军要好,其他人概不接见。正所谓君子不夺人所爱,更何况还是蔡将军的所爱,我看这位爷还是趁早消了这份心吧。”

吴绍霆哈哈笑道:“你叫什么名字,嘴巴倒是厉害。”

这女子见吴绍霆似乎对自己有意思,忙不迭的迎笑道:“奴家桂馨。大爷您一看就不是寻常人,何必要寻一个有主之花来高兴呢?我们青云阁好歹是这巷子里的老字号,各式各样的姑娘有的是,即便大爷仰慕蔡将军之名,不妨也学着蔡将军一样,在咱们青云阁找到一位红颜知己常伴,岂不更好?”

吴绍霆一副并不在意的样子,侧身对王云说道:“今日算是长了见识,京城果然是藏龙卧虎之地,什么行当都有厉害的角色。既然见识了,少不得要赏,每人都赏,这位桂馨姑娘多赏一倍。”

周围簇拥着的女孩子们闻言大喜,刚进来就赏钱,这样的主最讨人喜欢了。

王云取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北洋政府银券,每人赏了十块钱,那桂馨姑娘独赏了二十块钱。

拿了赏钱,这些女孩子们自然更巴不得早点巴结上这位财神大爷。不过吴绍霆的心思全然没有放在这些粗脂俗粉身上,在她们刚开始献殷勤不久,马上又说了道:“好了,既然你们已经得了赏,也算是没有白忙活,不过大爷我今日认定了是要见一见小凤仙,谁若是能代为引见,大爷我再赏一百银元。”

大家听到这里,虽然赏钱更多了,而且仅仅是举手之劳,可是没有人显得很高兴。她们倒不是因为得不到财神老爷的欢心而不悦,而是都知道这笔赏钱根本没办法到手。

那名叫桂馨的女子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很是失望的说道:“这位爷,您可真是不太识趣。咱们姊妹虽然没什么地位,可人家蔡将军好歹是堂堂上将军,您是明白着要向人家叫板吗?”

吴绍霆没有回话,一旁王云十分配合的冷哼了一声,故意扯着嗓子说道:“你怎么说话的?你这是在拿蔡将军来压我们家大人么?你区区一个窑姐儿,拿了好处就去办事,谁准你这么婆婆妈妈?你赶紧去,惹怒了我们家大人未必有你的好果子!”

桂馨脸色骤变,不过这种场面她见得多,还是应付下来。她没有急着发脾气,毕竟还不知道对方的来头,要是一个寻常的暴发户还好,凭着内务部和蔡将军常年光顾这里,拿下一个小地主、小老板还是不在话下。可万一对方也是一个有头有脸的角色,那事情可不敢闹大。

“爷,好歹您听奴家一句,小凤仙外人是碰不得的。”她好言劝说道。

“谁说我要碰她?我来此只为见识,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奇女子能让蔡将军神魂颠倒。”吴绍霆不冷不热的冒了一句。

桂馨一脸无可奈何,知道自己是撑不下去了,刚要把蔡将军在这里的消息说出来。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二楼栏栅处忽然传来一个慢条斯理又冷冰冰的声音:

“这是什么风啊,怎么把吴大将军吹到这里来了?”

吴绍霆等人寻着声音向上看去,只见蔡锷不知不觉已经站在二楼栏栅后面,身旁还有几个随员,正用一种冷漠和不悦的眼神盯着下面。先前楼下的吵闹声让蔡锷的随员听到,故而进了包厢通知了一声。吴绍霆心中笑道:总算把你给印出来。他即刻站起身来,拿出一副不重不轻的笑容,故作惊讶的说道:

“还真是巧,蔡将军人竟然在这里,真是多有失礼之处呀。”

“怎么,一心为国为民、以民主共和为己任的吴大将军竟然也有兴趣来这种烟花之地?难道就不怕坏了名声?”蔡锷冷笑道。

第415章,一谈

“同样是一心为国为民、以民主共和为己任的蔡将军都来得,在下有何来不得呢?”吴绍霆借着蔡锷的话直接反问了道。

“呵呵,吴将军你可真是大大的滑头呢!”蔡锷十分轻蔑的说道。

“不说这些碎言,今日赶的巧,能与蔡将军在这里巧遇,不知道蔡将军可否请小弟喝一杯水酒?”吴绍霆直截了当的切入正题。

“实在不巧,今日没什么雅兴。”蔡锷毫不客气的回拒道,“不怕告诉吴将军,你想见小凤仙的心我看还是趁早死了罢,小凤仙是我蔡某的人,蔡某再如何无能还是知道该怎么保护自己的女人。”

“蔡将军不请小弟饮酒无妨,那小弟请蔡将军饮酒如何呢?小弟也不怕告诉蔡将军,这场烟花柳巷之地小弟是平生第一次,今日抽空前来,的的确确是想见一见这位小凤仙。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是祸国殃民之妖姬,还是英雄美人之绝配。”吴绍霆正色说道。

“吴绍霆,你什么意思!”蔡锷顿时大怒,伸手狠狠的砸了一下栏杆。

“蔡将军息怒,小弟不过是有感而发。今日小弟来此一场不容易,不管是蔡将军请小弟,还是小弟请蔡将军,我想今日这杯酒若是不喝的话,只怕才是真正扫了雅兴!”

“哼,我蔡某人喝酒从来不是为了雅兴。”蔡锷冷冷的丢了下一句话,头也不回的转身走回了包厢。

看到这里,王云赶紧向吴绍霆问了道:“大人,现在怎么办?”

吴绍霆笑道;“上去。”

王云惊愕不已,连忙说道:“可是蔡将军好像没说请咱们……”

吴绍霆笃定的说道:“他也没说不请呀。”

来到二楼,沿着外走廊走到先前蔡锷出现的包间门口,房门已经带上了,门口的几个蔡锷的随员一个个抱着胳膊,用一种戒备的眼神盯着吴绍霆一行人。王云想上前开路,不过吴绍霆拦住了他,吩咐他跟随员另开一间包间喝茶去。王云不敢违命,只好带人离开了。

吴绍霆没有理会蔡锷的随员,径直绕过他们来到大门前敲了敲门。蔡锷的随员毕竟还是不敢动吴绍霆,对方好歹也是中央政府委任的正式将军,甚至比起蔡将军更有实权在手。

房门无人应答,吴绍霆伸手推了推,却发现门是虚掩着的,索性迈着大步就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三合一的房间,左中右三个厅,茶桌椅榻样样齐全,但依然是按照普通房间的规格装点,看不出什么独到别致的地方。房间里有一股幽幽的清香,混合着焦炭香薰的味道,汝鼻即有一种热量扩散全身,用在北方驱散干燥和生冷再合适不过。

蔡锷正躺坐在中间一个厅的一张睡椅上,一边摇晃着椅子,一边鸣鸣自得的哼着小曲。

吴绍霆环顾了一下另外一个厅,却发现整个房间只有蔡锷一个人,那传说中的小凤仙压根就不在这里。他不禁有些好奇,难不成蔡锷每次来青云阁找小凤仙只是幌子,真正是想独自一个人静一静?可是这也说不过去呀,小凤仙可是确有其人其事的。

很快他又发现,原来这个房间三个厅每一个厅都另外一扇后门,有可能那小凤仙从后门出去了。他不再多想什么,故意咳嗽了一声,叹道:“蔡将军,为何只有你一个人在此?”

蔡锷没有起身,早就猜到吴绍霆会不请自来,他冷冷的说道:“吴绍霆啊吴绍霆,你还真是够死皮赖脸。”

吴绍霆轻描淡写的笑了笑,说道:“蔡将军,不瞒你说,老早我就想找个机会与你好好谈一谈。索性趁着今天这个机会,咱们都抛开虚情假意的话好好的说说话!”

蔡锷一点不感兴趣,依然冷冰冰的说道:“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吴绍霆心头有些揶揄,他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偏偏蔡锷的强硬程度超过了自己想象。不过他没有半途而废,仍然说道:“蔡将军,咱们在大总统宴会上第一次见面时,你说过众人皆醉我独醒,我知道这句话不是醉话,是你的真心话。”

“与你何干?”

“蔡将军与我并无多大的干系,终归说来,只不过小弟对蔡将军颇为敬仰。蔡将军是有经国治世的大才,也有为国为民的大心,小弟不敢说与蔡将军同出一辙,可身为一名有责任心的军人,小弟或多或少也希望改善这个国家。”

“你也配?别以为你在广东干的那些勾当我不知道,纸包不住火这句话始终是有道理。你不是一个有责任心的军人,你是一个有私心的军阀。”蔡锷仿佛换了一个人,将自己以往不正经、装糊涂的形象全部丢掉,本性直露的说了道。

刚才两人在楼上楼下对话时,他已经知道吴绍霆不是一个等闲之辈,自己装模作样的那一套没必要继续演下去,更何况此时此刻就只有他们两人在这里,更不用担心忌讳。

吴绍霆皱了皱眉头,他不知道蔡锷这番话究竟什么意思,自己在广东做过什么勾当了?

“蔡将军,你这话我听不明白。”

“好你个吴绍霆,自己做过的事竟然忘得干干净净?你在广东商界难以服众时,用过什么卑鄙手段镇压商人,你忘记了,广东人是永远不会忘记的。”

吴绍霆怔了怔,他镇压广东商人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而且这是广东省内政治风波,新闻部和各县政府都掩饰的很好,怎么会无端端传到北京这边来?蔡锷在北京的时间不短,并且一直都在韬光养晦,身边可用的人及其有限,无论如何都不会有这么神通广大的耳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蔡将军,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这么说你是承认了?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总之我跟你道不同不相为谋,也不稀与你这样的人认识。”

“蔡将军,你要仅仅是因为这桩事还断定我吴某人的是非,我反倒也不稀与你这样的人认识。试问蔡将军,若彼时彼刻换做是你面对这样的情况,你又会作何打算?说句不好听的,我们都是一介武夫,杀伐果断的道理没有谁不懂,一切都以大局为重。”

“吴绍霆,我已经给足了你面子,是你自己不知好歹。你要我告诉你凭什么来辨你是非,那好,我就用你刚才的话来说,你说一切都以大局为重,可恰恰你带头打响的二次革命才是最不顾全我中华民国的大局。孙逸仙主持二次革命尚且有他的道理,你八竿子打不着干系的人一定要凑一脚,而且还是打得最凶的一个,试问这是何居心?”

第416章,交心

吴绍霆这下才明白过来,原来蔡锷对自己的不满意归根结底还是在二次革命上。他隐隐约约记得曾经有人提过,历史上二次革命时蔡锷虽然保持中立,但事前依然极力的为袁世凯做过辩解,奉劝孙中山不要把事情闹大。他也相信二次革命若不是后世教科书进行宣传,其影响力也不至于那么大,正如同当年维新变法一样,在国内国外根本没有多少人支持。

不过他之所以掺和这场战争,根本原因并非是响应革命,而是自己不想步张振武的后尘。广东战争对他来说分两层意思,前期的战事归附在孙中山革命旗帜之上,目的是紧靠革命阵营,借助革命声势以战自保。到了后期江西、江苏、上海相继沦陷,革命势力已然风烛残年,几乎仅仅依靠着广东一省独撑大局。而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清楚的意识到,这一仗自己不可能像李烈决、黄兴等人那样一走了之,势必要打一场硬仗,彻底挫掉北洋军的锋芒锐气。

二次革命后半段已经让国内国外各势力看清楚中国的局面,北洋军的能力并没有众人估测的那么高,区区一个广东省能让北洋军难缠到如此地步,中国未来局面的走向已经不清楚了。同时,经过这一仗吴绍霆也成功把自己推销了出去,国内国外各方势力只要稍有预见性,都能看出吴绍霆可以成为候选代理人。

看上去,广东战争如果未能达成停战,相反继续打下去,吴绍霆的势力必然会土崩瓦解。而签署停战协议之后,粤北五县遭到割让,北大门韶关沦为直辖市,海军还交出去十艘舰艇,怎么看都好似广东军政府亏大了。但事实上并不是这样,地盘的重要性要分时间和环境,以粤北五个县交换发展空间和投资机会,一点也不亏。地盘可以再打回来,但机会是打不来的。至于海军更不用说,这一直是广东军政府的鸡肋,趁着这次机会交出十艘舰艇,大大减轻了财政负担,为广东大发展腾出了足够经费。

因此,这场战争事实上吴绍霆没有输,反而赢的十分漂亮。对比之前他是一个没有名号的“伪都督”,现在他依然稳坐都督的位置,还获得诸多名誉和头衔,以及袁世凯再也不敢轻易动自己,这已经足以说明问题。萧耀南选择留在广州,因为他也看出了这一点,德国人决定在广东开设自动武器生产线,也是他们从这场战争看到了吴绍霆的合作潜力。

吴绍霆相信以蔡锷的见识不难看不出这些,当然也许蔡锷始终被蒙在鼓里,很多内部并不清楚,无论如何从蔡锷现在的态度可以看来,其是绝对站在袁世凯一边。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脸色显得很无可奈何,沉重的说道:

“我与蔡将军相识不久,彼此不了解是情理之中,蔡将军认为广东战争是祸国殃民,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做出辩解。但是我试问蔡将军,你真认为我吴绍霆是一个战争狂人吗?”

“不,你不是战争狂人,你是一个地地道道的野心家。你从始至终都是在利用革命的外衣,满足你个人的利益。你根本不配谈爱国爱民,因为你从来不是。”

“我从来不是?难道广州首义也是我吴绍霆利益熏心?蔡将军你只知道我在广东镇压商人,可是你可知道为什么我敢一省之力对抗北洋军吗?广东全省上下为何心甘情愿为我卖命?没错利益是所有事情的根本性质,但是我吴绍霆可以把利益分给支持我的人民,所以他们才会响应我的号召。”

“你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自己对镜子说吧,迟早会有人揭穿你的真面目。”

“蔡将军,你可知道一句俗话,什么样的时代早就什么样的人。请君放眼四顾,我泱泱大国之内有多少掌权者不是谋私者?你尽可彻查我的资产,我敢打赌,我个人资产甚至比你蔡锷都少得多。没错,我谋私,但我谋的绝不是我个人的私心,而是中华民族的私心。”

蔡锷听到这里,一时竟不知道该作何对答,他当然不知道吴绍霆到底有多少私产,但吴绍霆竟然敢义正严词的把话撂出来,十之八九不会有虚。他不是愚昧迂腐的人,自己竟然能知道吴绍霆在广东镇压商人,当然也会知道其在省内的其他做为,可以说吴绍霆对钱财的看法几乎不想是一个大都督。不过这并不能说明什么,不爱财的人未必是清廉的人。

“蔡将军,或许我该表露一下心意了。我煞费苦心的跟你说这些话,并不是求你能理解我,你理解不理解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关系。”吴绍霆语重心长的又说了道。

“那你还死皮赖脸?”蔡锷冷哼了一声。

“别人不知道,我吴绍霆还没有眼拙到那种地步。”吴绍霆平静的说道,他向前迈了一步,随后压低了声音,“你蔡锷整日疯疯癫癫,但是你自己也说了,众人皆醉我独醒,你根本从没醉过。往往有才华的人就会有抱负,你蔡锷绝不例外。”

“你想说什么?”蔡锷一点都不紧张,反而冷笑起来。

“你有你的救国之道,我有我的兴国之志,就算道不同,但目的一样,总该是有殊途同归的时候。”吴绍霆含沙射影的说道。

蔡锷笑而不语,脸上尽是轻蔑,虽然他现在没有那么浓烈的厌恶情绪,可对吴绍霆的话还是没有信任感。

“蔡将军,我只想告诉你,我吴绍霆绝不是你的敌人,最起码在大方面不是。在北京我不会呆得太久,最多七八日之后便会返粤。或许我很多方面都不如蔡将军,唯独有一点我敢打包票蔡将军你不如我,那就是我可以随意离开京城,而蔡将军你呢?你先前说我不该打广东战争,恰恰因为我打了,所以我现在比你有优势。振兴中国要有施展拳脚的机会,试问蔡将军你现在有吗?”吴绍霆脸色带着肃然,说话的语气也暗含着咄咄逼人之意。他欣赏和仰慕蔡锷,但绝不会在蔡锷面前低三下四!

听完吴绍霆这番话,蔡锷忽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暗暗的叹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让对方看得太过透彻。整日韬光养晦、故作无为的表演,对他来说其实可有可无,所以不在乎吴绍霆揭穿这一点。可是在他内心深处还隐藏着一些难言之隐是不为人所知,那正是自己无法施展抱负,空有以国防振兴国家的想法却连遭挫折不得实现的悲伤。

他的的确确有过自暴自弃的想法,却还在梦想和绝望两头边缘挣扎徘徊,这才是自己这段时间真实的内心世界,而所谓的“韬光养晦”反倒是真正的幌子。他曾经相信过袁世凯,而袁世凯也曾经寄希望于自己,可在遭到北洋那些陈腐官僚们重重阻碍之后,袁世凯最终竟然选择妥协,甚至还有意限制自己另寻出路。

不得不承认,他现在无法再看清楚吴绍霆这个人,这个年轻人是野心家,是权欲者,甚至还是一个大阴谋主义的信徒。这些都不是什么好形容词,可偏偏吴绍霆这个人是那么真实。或许真如吴绍霆自己所说的那样,道不同,但殊途同归。

他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向来是以事论事,以人论人。在他看来,就算吴绍霆不是在扮演坏人的角色,但这也不能改变自己对二次革命的态度。

“蔡将军,今日就到此为止。说来颇有遗憾,我倒真想见识见识这青云阁传奇女子小凤仙究竟是什么人物,竟能与蔡大将军厮守如斯。不过也罢,你我都是做大事的人,大不可不必为一只女子拿放不下。另外弟真心的嘱咐兄一言,兄之身已许国,自当不再许其他!”吴绍霆郑重其事的做出了结论。

蔡锷抬眼盯着吴绍霆,心中有一种晃动,刚才吴绍霆在点破自己的心境时已经让自己很震动,而这句大气磅礴的“兄之身已许国,自当不再许其他”更是切中要害。他不能理解,自己与吴绍霆相识不深,何故对方把自己了解的这么清楚?

吴绍霆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准备告辞。不过刚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又转回过身来补充了一句:“弟听说兄有肺疾,这种病千万拖不得,更是要戒烟戒酒。弟不是婆妈,也不是蔡松坡的亲朋长辈,本是无权告诫这些话。但正如弟先前所说,你的七尺之躯是国家的,理所当然要为国家珍惜。告辞。”

第417章,北伐新闻会

很快到了六月,北方的天气渐渐春天的干燥中走了出来。

上旬的一天,中央政府冷不防的发布了一次记者通传招待会,固定名额邀请了几个比较靠谱的报馆来到新华门,由军事部部长助理代表中央政府发表正式声明,与外蒙古的谈判宣告失败,袁世凯大总统为维护国家领土完整,不顾任何艰难险阻,毅然决定编谴北伐军入蒙。

整个招待会更像是为袁世凯大总统歌功颂德的游园会,到场的无论是宾客还是官员,这个消息本身的意义并不在乎,仅仅把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发起北伐壮举的人身上。大家都不失时机大放赞词,一时间将袁世凯捧成中国唯一的救星。

不得不承认,袁世凯这一决定确实负担着极其沉重的压力,对近代中国的影响也有非凡的意义。在广东战争之前,袁世凯一心一意都把目光锁定在国内,他的大思路就是一定要先稳定国家内部的裂痕,而为了完成这个的大目标,甚至可以放弃和牺牲很多国家利益。可是在广东战争之后,一战彻底把袁世凯打醒了过来,他着实没料到自己引起为傲的北洋军已经难堪重任,地方军阀的实力大大超乎想像。

虽然袁世凯内心很忧虑也很失望,但好在他大风大浪熬到今时今日,自己手里掌握的大权依然还有很多可以利用的优势。因此,他不得不重新思考北洋军与地方的关系,“强硬”可是一种原则和风格,可未必是一如既往的手段。就好比在应付广东战争的事情上,无论如何吴绍霆是自己的眼中钉,但这个钉子刺入的太深,贸然拔掉只会伤及本身,所以强硬在这个环节上是绝不可为。

既然之前的大思路行不通,袁世凯也不会固步自封、坐以待毙。他虽极不情愿在这个时候开罪于列强,毕竟这个国家还太年轻、太脆弱,很多方面反倒还需要仰仗列强的支持。但在这个时候,一方面必须弥补广东战争造成的失利阴影,尽量弥补北洋军丢失的威信,另外一方面权衡这次战争的预测,总之是利大于弊。因此北伐蒙古是势在必行。

就在记者通传招待会结束后不久,总统府派人来到国宾招待所,将安排在六月六日的国务院新闻发布会的消息通知了吴绍霆。虽然派来的人并没有说的太直接,但吴绍霆心里很清楚,袁世凯是希望自己在这次正式发布会上兑现诺言,公开发表支持北洋政府的言论。

让吴绍霆感到颇为欣慰的是,袁世凯并没有强制要求自己公开发表言论的措辞,至于演讲稿完全是由他个人来自行安排。当然,不管怎么样,这次公开发表支持言论对他来说只是一次作秀,所以原则上还是要给足北洋政府面子。他将这件事交给王长龄,好歹对方跟了广东将军很多年打副手,这点文职能力还是不在话下的。

转眼到了当日,总统府派来一辆小轿车迎接吴绍霆前往发布会现场。

场地就设在怀仁堂大门口的小空地上,布置的虽然没有授勋仪式上那么庄严,但好歹有规有模、有板有眼。主持这次发布会的人并不是总统府秘书长,也不是陆军部的干事,而是外交部长陆宗舆。

陆宗舆,字闰生。浙江海宁人。日本早稻田大学毕业。曾任清政府奉天洋务局总办兼东三省盐各使、交通银行协理、印铸局局长。1912年任北洋政府财政部次长、总统府财政顾问。1913年底任驻日公使。1916年后任交通银行股东会长、中华汇业银行总理。在段祺瑞指使下,与曹汝霖、章宗祥勾结,出卖国家主权,向日本大量借款,承认其在中国山东的特权,激起全国人民的愤怒。1919年五四运动爆发后被免职。1925年后任龙烟煤矿和铁矿公司督办。抗日战争爆发后寓居北平。曾任汪伪政府行政院顾问。

近代中国的外交人物大多是悲剧性质,可以说每一个外交界的中国人都是才高八斗、满腹经纶,可惜出生在一个贫弱的国家里,始终无法实现自己的才华。这些外交人士与中国海军有异曲同工的凄凉之处。他们身在其职,难免不要思前顾后,外交谈判桌上并非不竭力力争,而是争无可争。

陆宗舆便是这样的典型人物,他半辈子都是庸庸碌碌,唯一借助时运当上了国务总理,可惜又让参议院看不起。就算在代表北洋政府与日本人谈判签署《二十一条》时,他也不过是北洋政府推出来的一个棋子罢了。巴黎和会之后,他与曹汝霖、章宗祥一起被抨击为卖国贼,甚至在家乡海宁县也被决议开除乡籍,并通电全国。

虽然这些外交官员多多少少负有责任,但绝不应该负主要责任,因此沦落到这样的地步是有太多的冤屈。弱国无外交,这句话是近代中国外交人士们含血含泪所应证的事实,可是那些狂热的学生、青年、工人等等,他们何尝有过换位思考?

在发布会正式开始之前,陆宗舆特意找到吴绍霆,带着几分认真提醒道:“吴将军,之前没有来得及跟您做交代,这发布会还有十分钟就开始了,毕竟是面向全国的通告,由不得咱们有疏忽。待会儿还请吴将军稍加注意一些语气和措辞,千万不要太过激烈和针对,以免造成不必要的外交麻烦。”

吴绍霆看了陆宗舆一眼,对方在最后四个字上显得煞有其事,不愧是专业人士说专业术语。他不疾不徐的问道:“陆总长,您这话我该怎么理解?”

陆宗舆看了看四周,见并没有闲杂人等,于是压低声音说了道:“吴将军你是明白人,外蒙古的事情幕后是俄国毛子在捣鬼,上个月大总统与外蒙古的交涉其实就是在跟俄国老毛子交涉,结果双方没有谈妥。但是不管怎么说,俄国人始终不敢撕破这层纸直接分裂蒙古,而我们也不能撕破这层纸把老毛子惹毛了。”

第418章,公开言论

吴绍霆故作恍然的点了点头,不过他认为陆宗舆的担心完全是没必要的,不仅是因为历史上俄国人最终没敢明着干涉外蒙古的军事,更重要是眼下这个时机选择的十分精妙。第一次世界大战已经进入倒计时,协约国和同盟国的军事竞赛正是白热化阶段,列强都把注意力放在欧洲,根本无心也无力理会外蒙古这档子事。

更何况,就算俄国人想要凭借分裂外蒙古,增加自身在远东地区与德、日抗衡的能力,在这个敏感的时候也绝不是好机会。俄国人扩张必然会牵动日本人的利益,而日本人的利益又直接影响英美远东战略的部署。英国人为了对抗同盟国,现在与俄国是缔结协约,这种不和谐的矛与盾的问题,正是英国和俄国都应该极力避免的。

“我明白了,要不然陆总长先帮我看看演讲稿,把把关、润润色?”

“哎呀呀,吴将军说笑了,大总统都没有要求什么,在下又岂敢造次?我也是职责所在,总该未雨绸缪才是,只恳求吴将军自己斟酌清楚才是。”

“既如此,我自然不该让陆总长为难,一定尽量避免。”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很快,发布会正式开始。陆宗舆先发表了开场陈词,之后又请陆军部、参谋本部和北洋督军团代表依次做出发言。前两者部门主要公布外蒙古事件的详细消息,从起因到发展,再到目前的状况,并明确表达了北洋政府的应对态度。督军团代表则是以地方军政府名义,表对平复蒙古叛乱的决心和支持。

按照这样的发布会程序来算,轮到吴绍霆发表公开声明时,到场的各方记者都误以为吴绍霆也是督军团成员之一。

吴绍霆一开始的态度就很明确,既然是逢场作戏也就不必拘于太多,按部就班的把自己演讲稿念完即可。在陆宗舆的介绍之下,吴绍霆步履稳重的走上发言台,将自己的演讲稿摆放好位置,随后清了清嗓子,不亢不卑的念了道:

“自共和民国伊始,我中华适逢五千年未有之变局,然,国运不济,虽祛封建之陈陋,尚无国泰之民安,共和之大业望及痛心,实乃我中华大国任一国人所不幸。吴某深居南疆,昔日未尝不肃然思索国家振兴宏愿、捷径。以至广东之役与后,痛定思痛,国家内部尚无安定之日,何谈举国上下之共和一统?何谈国富而民强,民强而民族独立,不受外侮,不卑外民,不以自弃?幸而,国富民强道路其路漫漫,应以我辈之蹉跎而探索求问。昔日吴某不自知,以为革命是为救国兴国唯一途径。诚以为,革命为大道,关键在其法。方法不对,大道亦无可行之处。

盖因,余深思熟虑,自恃往日过于自以为是。一介武夫不敢妄自窃议国家政事,亦不可独断专行、只凭一时之勇而误解革命真谛。身为军人,理所当然更应执行职责所在。广东战争不论对错,是国家内伤之耻,自消国力民生,而无以助力国家昌盛。实为亲者痛仇者快,大为不是,悲哉、哀哉。

此次来京,深有其省,窃以为军人不谈国政、不理主义、不问制体,此三项即可。唯一需谨记者,是为一定要做‘实事’。当此国家虚弱之际,做实事才是求事实,不论实事大与小,与国家有进步,与人民有利益,每达成一件事实,便是国与民之进步。

今日,大总统袁世凯阁下摒弃前嫌,及时止内戈而扬国威于域外,此乃实事,更是大实事!此一举是中华民国开国以来,首尝正面与列强压力之下肃然维护国家应有之主权,实为我中华民国史册头等大事。

余不才,虽心系国军北伐之大事,却只能以绵薄之言予以支持与声援。在此谨以军人身份,为国军同胞北伐安定疆土奉上吉言,预祝马到功成。诚心希望,此次国家战事,上下国民予以同心同力,共同捍卫国家之大义。”

完毕,吴绍霆略略欠身,随后大步流星退了下去。

一旁陆宗舆仔细斟酌了吴绍霆的言辞,觉得无甚不妥之处,心中总算坦然下来。

场下的记者们机械的记录着,他们当然不可能把每一个人的演讲一字不漏全部记下,只能尽量选择着重的语句。在这次发布会开始之前,大部分记者都很关注吴绍霆的言论,毕竟这位新晋升的年轻陆军中将刚刚与北洋政府打了一场硬仗,正是风头正盛的时候,更何况停战刚不久又成为北洋政府摇旗呐喊的一份子,着实有耐人寻味的地方。

本以为吴绍霆会借着这次发布会,为广东战争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台阶走下去,可是结果让人颇为失望,没想到吴绍霆根本没打算做任何解释,仅仅一笔带过。

发布会后面还有一些零散的过场,不过与吴绍霆已经无关。吴绍霆私下找到陆宗舆交代了一声,随后便准备离场返回。

来到前门内道停泊的小轿车时,只见负责警卫工作的王云正跟总统府秘书处主任张一鏖在闲聊。张一鏖见吴绍霆出来了,快步与王云一起迎了上去。吴绍霆一见是张一鏖,知道其肯定是奉了袁世凯的指示要来找自己。虽然张一鏖这个人有自己的思想,但是从来不轻易表露出来,凡事都兢兢业业、恪守规范。

“张先生,怎会有闲工夫来这里呢?”吴绍霆笑着先一步问了道。

“在下特意在此等候吴大将军,未曾事先通知,不便之处还请吴大将军见谅才是。”张一鏖十分客气的说道。

“无妨无妨,张先生可有什么要吩咐?”吴绍霆问道。

“大总统听闻吴大将军已经拟定返粤的日子,心中难舍吴大将军之大义勇为,因而特吩咐在下前来转告一声,明日傍晚在总统府礼堂设宴,为吴大将军饯行,聊表心意。还请吴大将军切莫推辞一番赤诚才是。”张一鏖微笑着说道。

“大总统真是太热情了,绍霆诚惶诚恐啊。既然是大总统盛情,自然是无可推辞的,明日傍晚绍霆准时赴宴,还请张先生代为转告,多谢大总统好意。”吴绍霆坦然答应了下来,无非是吃一顿践行宴,袁世凯喜欢做戏给足自己面子,自己又有何不能授?

“好说好说,明日自有专车前来迎接。在下要交代的事情已经交代完毕,就不叨扰吴将军了,先告辞。”张一鏖和和气气的点了点头,然后行了一个拱手礼,转身离去了。

等张一鏖背影消失之后,吴绍霆准备上车,王云连忙帮吴绍霆拉开车门。这时,王云有些好奇的问道:“都督,你说大总统这是安得什么心啊,来时是宴请,咱们走时又是宴请,真是太大方了一些吧?”

吴绍霆半开玩笑的说道:“北方大老爷们喜欢阔绰和派场,又有什么不好的?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吃他家的宴席,不必拘谨。”

王云皱着眉头,脸色有些发难,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可最终欲言又止。

吴绍霆坐上车之后,留意到王云今天不太对劲的地方,追问了道:“这是怎么了?说什么话就直接说,要是想憋在肚子里那就别先摆在脸上才是。”

王云有些为难,吞吞吐吐的说道:“都督,说来……这也算不得什么正经事,只不过是属下最近颇有疑心,可能是来了北方水土不服,又可能是见不得这种大场面,所以才会这样。昨天下午开始,属下一直………跳眼皮,总感觉………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样……都督千万别见怪,可能真的是多疑了。”

吴绍霆皱了皱眉头,喃喃自语的说道:“跳眼皮?有这等事?”

他虽然不迷信,也不相信历史故事上每当发生什么重大事件是会有什么奇怪的预兆,但王云既然把这件事说出来了,难免不会在自己心中留下阴影。他沉默了一小会儿,随后笑着罢了罢手,说道:“我看你真是有些多疑,咱们做事要讲究实事求是,不能因为一些无凭无据的迷信来断言。不要多想其他,赶紧上车咱们回去吧。”

王云只好不多说什么,拉开前车门上了副驾驶席。

第419章,遇刺

小轿车从新华门开了出去,绕道前往位于北海的国宾招待所。虽然招待所在地理上仍然属于总统府的一部分,可是总统府盘踞中南北三海的林园,占地甚广,内部大多还保留着清王朝的旧式门庭,小轿车无法畅通无阻,所以只能开出来绕到街上再去。

沿着新华门前的长安街一直向西走,很快来到西单街十字路口。

清末民初国家政府的办公地点大多设在西城区,为了迎合朝廷政府老爷们的需要,西单街渐渐发展成为包罗万象的商业娱乐汇聚地。不过如今的西单还远远没有后世繁华华丽,街道两边都是小楼小宇,行行业业都在其中。小轿车就从这里拐上了北大街。

这条路吴绍霆并不陌生,他从居处前往总统府,如果不是坐轿子或者步行的话,基本上都要从这条路绕行。现在正值下午,临街夏季时长,街面上的行人不算多,只看到几个刚刚酒足饭饱的官员,摇摇晃晃的从饭馆转去烟馆。

到了灵境胡同,小轿车再次转弯东行,可就在这个时候胡同口忽然横出一辆马车,马车拖拉着一车布袋货物莫名其妙挣断了绳索,一下子从车上全部掉了下来。顿时,胡同路口的道路被这马车和货物挡住了。

轿车司机拍了拍汽笛喇叭,很不耐烦的把头探出窗外吆喝道:“看没看路,怎么驾车的,谁让你在这条道儿上走货?赶紧拾到拾到,别他妈的挡着路。不知好歹的奴才!”

马车上跳下了三个人,他们一言不发,只是匆匆忙忙的去把那掉下来的货物一件一件抬起来放回车上。小轿车无奈,只能停在这里等着。吴绍霆也并没有在意,出门在外遇到一些意外那是极为平常,总不能人一生都是顺顺利利。但是坐在副驾驶席上的王云心情很是古怪,他总觉得这场意外发生的太蹊跷了,当然他现在也不能做什么,只能冷冷的盯着前面。

大约过了几分钟,突然后面又出现了一辆小轿车,而却行驶的十分急切。后来的小轿车猛的一刹车,整辆车都横在了胡同道路的中间,竟然被后路也给堵上了。

这一幕来的十分突然,吴绍霆和王云等人即便再有多稳重,也不得不感到事情的怪异。

王云一只手已经按在了腰间,回过头来连忙说道:“都督,情况不对劲。”

吴绍霆脸色沉着,心中飞快的寻思着出路,因为他从国宾招待所到总统府距离不算太远,而且经常来往已经很熟悉,所以今天出来只带了王云和包括司机在内两名随员,算上自己只有四个人。现在前路和后路都被封死,更不清楚对方到底什么人、又有多少人,居室显然大有不利。他赶紧透过车窗观察四周,判断这里的地理环境,以求在最短时间里找出突围路线。

就在这时,堵在后面的小轿车上飞快的出来三个人影,每个人手里都有两支毛瑟手枪。

还没等车里的人反应过来,枪声已经噼里啪啦的响起来了。后面的三个人最先开枪,随即马车那边的三个人也开火。虽然马车这边的枪声要弱一些,可是他们当中有一人握着步枪,威力要比毛瑟手枪大多了。

吴绍霆的轿车转瞬之间就被打成马蜂窝,车窗玻璃全部爆开,好在铁皮车身能经得住子弹的穿透。车里的人把头压在身下,丝毫不敢抬头,在这样近距离的驳火和密集射击的情况下,任何多此一举的动作都会引起子弹的招呼。

“都督,车座下面有一支手枪!”王云大喊了道。

吴绍霆伸手在座位下面摸索了一阵,果然找到了一支毛瑟手枪。这枪并不是王云安排的,而是这辆小轿车本来就有的,载送重要人员的车辆肯定会有防备搓手。可是就目前看来,一支小手枪的防备措施显然可有可无,以这帮杀手的火力来看,自己根本找不到反击和突围的机会。如果再没有任何反击,等增援闻讯看到之前,这辆小轿车已经被打得稀巴烂,车上的人也会跟着小轿车一起稀巴烂。

王云突然踢开了车门,利用车门挡住了马车那边的火力,然后拔出手枪探出手朝后方小轿车猛地一阵开火。虽然是没有瞄准的盲射,可是依然起到了一定压制作用,后方的火力一下子弱了下来。

趁着这个时候,他大声的喊道:“都督,咱们必须冲出去。”

吴绍霆深吸了一口气,他刚才已经观察过这里的地形,胡同道路两个路口都被堵住了,唯一能够利用的地形就是左边一所民房。他必须冲进民房,如果有后门自然最好,没有后门也必须破窗而出。现在可以选择的机会不多,只能硬着头皮一搏,他咬了咬牙,马上说道:“集中火力压住后面,把车门全部打开挡住前面,然后冲到那边民房。王云你去把门踹开,我们三个人掩护你。”

王云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小轿车的车门马上打开,四支手枪从各个缝隙开始反击。

王云刚准备冲出轿车,却听到后面那辆轿车传来一声怒吼:“别他妈的再拖了,快点拿炸药直接炸死他们。”

听到这句话,车里的所有人都为之一振,这帮悍匪果然是心狠手辣、早有预谋,甚至连炸弹都准备好了。吴绍霆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一旦炸弹投掷过来,爆炸的杀伤力极其之大,别说整条街道都有可能在破坏之内,说不定就算躲进民房里也会受到影响。

“不能等了,就现在,冲!”他大喊了一声。

趁着后面轿车的人正在准备炸弹,火力有所消弱之际,吴绍霆这边立刻展开行动。

司机和另外一名警卫先跳下了车,对着两头猛烈的射击。

王云一个侧身滚从副驾驶席上飞快的闪身出来,一边开枪一边又从车头绕到另外一边。这时,吴绍霆也钻了出来,三支手枪喷射着怒火,借以掩护王云向民房冲了过去。

“啊!”一声惨叫,司机腹部中了一枪栽倒在地上。

吴绍霆等人实在无暇分身去顾及,此时自保都难,更别提照顾伤员。他与仅剩下的一名警卫员压低身形,一边开枪一边快速的向民房靠近。而王云已经冒着枪林弹雨跑了过去,飞起一脚贯注全身的力量揣向房门。门框震动,但是门仅仅是松动,并没有应声破开。

王云暗暗大骂了一声,赶紧提脚再踹。

可是就在这时,身后的警卫员惊恐的大喊了起来:“炸弹,炸弹!”

吴绍霆已经看到从后面汽车那边抛来了一包捆绑在一起的炸药,粗略的算去最起码有四根黄色炸药筒,原本拉得很长的引线已经燃烧了一大半儿。虽然炸药抛了出来,前后两路杀手都赶紧找隐蔽,而这爆炸前的一瞬间反倒有了空隙的机会。他有一个念头就是赶紧接过炸弹再抛回去,可是很快又发现炸弹是投向了轿车那边,而自己现在距离轿车已经有八、九步之远的距离。

“快撞门。”他果断的大喊了一声。

王云卯足了力气向房门踹了第二脚,房门总算破裂开来。

“都督,快进去。”王云没有急着进去,他先拉了一把吴绍霆,把吴绍霆推了进去。

等警卫员转身向房门撤退时,炸弹“轰”的一声爆炸了。

爆炸产生的强烈冲击力最先扑了过来,一下子把警卫员和王云都狠狠的推了一把。这一推反倒让两人更快的避进房屋之内。紧随着冲击波而来的是一阵炙热的热浪,同时爆炸的火光和轿车碎片接踵而至。

吴绍霆进屋之后很快卧倒在地,他忽然感到背后压力徒增,压的自己差点喘不过气。他愿意为是王云或者警卫员在护着自己,可是很快这股压力越来越沉重,也越来越热,显然不是一个人的身躯。他刚要挣扎着侧翻身,结果匆忙之中脑袋不知道磕到什么东西,人一下子失去了意识。

第420章,风波暗起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四周黑暗突然闪过了一丝光亮,吴绍霆紧紧盯着光亮,想要尽快掌握自己身体的支配能力。很快,那光亮越来越浓烈、越来越明显,随之而来身体的官能渐渐有了知觉。虽然这知觉很微弱,可起码让他明白自己还活着。

眼皮跳动了一下,视线从模糊慢吞吞的变得清楚。

吴绍霆发现,原来那光亮是一盏电灯,而眼皮的跳动也不是自己在控制,而是有人在用手翻动眼皮。大约过了十多秒,他总算看清楚面前的人,是一个穿着白色医护服的人,碧眼黄发,还是一个洋人。

没一会儿,这洋医生松开了手,吴绍霆的眼皮虚弱的搭在眼球上,多多少少有一些感觉。

“病人已经醒过来了。你可以出去通知外面的人,让他们放心。”洋医生用憋足的中国话对一旁一个小护士吩咐了道。

小护士连忙点了点头,转身匆匆的离开了。

吴绍霆喉咙十分干涩疼痛,好像很久都没有喝过水,他强忍着不舒服,挣扎着用虚弱的声音问了道:“我这是………这是在什么地方………”

洋医生赶紧回过头,顿了顿,一字一字的问道:“你说大声点,我听不太清楚!”

吴绍霆有些懊恼,自己也想把话说清楚,可是显然力不从心。他索性不再问一些废话问题,自己在哪里这只是本能反应,缓过神来之后立刻就能猜出是在医院。他努力提高嗓门,唤了道:“水……给我水……”

这次字数比较少,洋医生立刻明白了过来,他先将吴绍霆虚扶了一把,在其脑袋下面多垫了一个枕头,然后才去倒了一杯水。吴绍霆虽然意识有所恢复,可是身体虚的厉害,手脚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挨着水杯一点点蹭着水。

水还没喝完,病房的门已经打开,几个人神色匆匆的走了进来。除了刚才出去通报的小护士之外,跟在她身后的人不少,除了王长龄之外,还有张一鏖等总统府的官员以及北京警察局的人——从他们的制服辨认出来。

王长龄焦急不已,最先凑到前面问道:“都督,你怎么样了?大夫,我家大人可有什么大碍,严重不严重?”

洋医生摇了摇头,微笑道:“放心吧,他现在的状态很好,只不过是遭到一些撞伤导致昏迷罢了。要说严重的话,还是他背上有部分灼伤,虽然没有生命危险,可是一方面会容易引发感染的病症,另外一方面只怕会留下很不好看的疤痕。”

听到这里,王长龄等人总算松了一口气,对于他们来说吴绍霆现在性命才是最重要,其他细枝末节可以日后再慢慢斟酌。

这时,张一鏖带着凝重的神色走到吴绍霆身边,关切的先问了一声:“吴将军感觉怎么样了?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医生就在这里,吴将军你大可放心,我等一定竭尽所能医治好你身上的伤势。”

吴绍霆虚弱的摇了摇头,面无表情的说道:“死不了就好,其他都是琐碎……”

张一鏖犹豫了片刻,随后沉着气问道:“吴都督,不知您现在可还记得发生什么事吗?”

吴绍霆瞥了张一鏖一眼,他怎么都感到对方的问话很奇怪。冷笑一声之后,他说道:“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张先生以为我头部受伤会失去记忆吗?”

张一鏖怔了怔,连忙解释道:“不不不,吴将军您误会了,在下只是想问问吴将军是否还记得什么线索,以便我们尽快抓拿行凶之人归案。这件事实在太重大,竟然有如此狂妄的歹徒在总统府附近阴谋暗杀吴将军,是可忍孰不可忍,大总统已经勒令警察总长和参谋本部联手,限期抓拿凶徒归案。”

吴绍霆听得这番话,总觉得似曾相熟,仿佛与一年前的宋教仁遇刺案颇有相似之处。

“就算我记得案发经过和细节,可是那些人的样子我根本就没看清楚!大总统若真要尽快抓拿凶徒归案,只怕要多费些神了。”

“吴将军,这件事……大总统一定会给吴将军一个交代的。”张一鏖有些着急,连忙解释的说道,他听得出来吴绍霆对这次遇刺很有怨念,甚至似乎把矛头指向了大总统袁世凯。

“有交代就好,如果没交代……那大总统可就要向国人交代了。”吴绍霆语气虽然虚弱,但是态度却有一种令人不敢正视的严厉。

“请吴将军放心,这件事一定从严处理。大总统本打算亲自来探望吴将军,正是因为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所以此时此刻已然坐镇新华门,主持调查和缉拿工作。还请吴将军先安心疗伤休息,警察总部半个钟头前加派了人手在周边警戒,王长官也将您的警卫队带到这里,我们已经安排驻扎的事宜,保证万无一失。”张一鏖快速的说道,生怕少说了一个字似的。

“驻扎?张先生真是有心了……”吴绍霆苦苦的笑了笑,脸上有几分不屑一顾,“在总统府门口都能遇到炸弹袭击,我看这北京是呆不住了。老王,你马上着手安排一下,我们尽快返回广东。”

“可是都督,这件事难道……”王长龄十分诧异的问道。

“老王,既然大总统亲自主持追查此案,难道我们还有不放心的吗?大总统就算不给我吴绍霆一个交代,也会给国人一个交代。怎么,你不相信大总统的决心?”吴绍霆冷冷的说道。他虽然刚刚苏醒,可是大脑思维早已清楚的列出了条条框框。

虽然他不太相信袁世凯会策划暗杀自己,毕竟广东战争刚刚议和,而且还是在公开声援国军北伐的新闻发布会之后。如果他在北京出了什么意外,对袁世凯的影响绝对不亚于宋教仁遇刺案的凶险,甚至比宋教仁遇刺案有过之而无不及。毕竟宋教仁案已经闹得沸沸扬扬,袁世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把一个完全没必要的shi盆子扣在自己头上,只能说吃力不讨好。

当然,他知道袁世凯一个旧派军阀,讲究的是实权效应,一旦真要拿自己开刀拔掉这颗眼中钉,自己也是无法预知的。既然袁世凯要杀自己,那自己留在北京肯定不安全,尽早返回广东反而会更能保全性命。

假使这件事真与袁世凯无关,幕后黑手另有其人,尽管他很想知道是哪一派势力从中作祟,可无奈北京不是自己的地盘,人生地不熟实在难以施展拳脚。更何况从这次行刺的情况来,不仅有预谋,而且动作颇大,轿车、炸药一应俱全,更重要的还是在堂堂总统府门口下手,不得不说这帮人置自己于死地的心十分可怕。

他不知道这些人还会不会有一下次,既然他们能从总统府门口行刺之后全身而退,可见单靠北洋军来保护自己是十分不靠谱的。

他相信只要这件事不是袁世凯幕后主使,袁世凯是一定会竭尽所能侦查真相。这不仅仅是要还吴绍霆一个公道,更重要是先把自己给撇清楚。无论如何北洋政府是不可能再背上又一个暗杀国家要员的名声,这不但会让北洋政府彻底丧失信誉,说不定还会再掀风波,直接将北洋政府推到崩溃的边缘。

因此,他留下来无济于事,还不如返回广东更加安全,权衡之下自然是要走的。

王长龄见吴绍霆态度坚决,只好不再反驳什么,马上转身对自己的副手交代了下去。

张一鏖对吴绍霆的这般态度不知道该作何感慨,很显然吴绍霆已经对北洋政府产生不信任,所以巴不得尽快离去。他当然不可能阻止吴绍霆,同时也认为吴绍霆留在北京未必有利于事情的进展。暗暗叹了一口气,他说道:“吴将军既然去意已决,在下稍后即转告大总统,大总统一定会为吴将军安排安全的回程路线。”

吴绍霆微微的点了点头,表情不置可否,没有再回答张一鏖的话。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又转向王长龄问道:“王云他们怎么样?”

王长龄叹了一口气,有些悲恸的摇了摇头,说道:“司机当场被炸弹炸死,警卫员小李受了重伤,双腿被炸得不成形状,大夫说只怕熬不过这几天时间。至于王主任肩膀受到重创,怕是左胳膊保不住了......”

吴绍霆同样叹了一口气,哀怨道:“真是让人痛心疾首。王云的疗伤就安排在北京,如果我们先返回广东的话,也要留一些人在北京照顾,等人恢复过来了再安排接回广东。”

王长龄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了。”

第421章,北洋政府的嫌疑

随着吴绍霆遇刺案如同传染病似的席卷北方,这位年轻的将军再次成为全国上下瞩目的人物,一种冥冥之中的剑拔弩张笼罩在刚刚太平不久局势上,继宋教仁案之后又一场惊天阴谋的政治谋杀很快被闹得沸沸腾腾起来。无论是北方还是南方,无论是北洋政府内部派系还是地方各个势力,在获悉此事之后无一不是震动和紧张。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广东战争不是已经达成和解,袁世凯究竟要唱哪一出?

袁世凯应该不会那么傻大帽,在这个时候动手除掉吴绍霆,简直是狂胆弥天了?

若是说另有其人,究竟是什么人要杀吴绍霆?

一时间种种猜测纷争不息,虽然谁也不敢轻易下定论,但这次行刺案带来的波动效应已经让各方势力坐不稳。表面上所有人都不发表言论,拿出一副观望和等待真相的态度,可私底下的串谋和小动作早已是愈演愈烈。

仅仅才过四、五天时间,南方诸省甚至开始讨论是否借着这个口实大干一场。陆荣廷、李纯、刘显世、刘存厚、唐继尧,甚至新官上任的汤乡茗,就在这几天里,他们相互直接的电报联络已经超过一年合计的数量,彼此之间先是试探,随后直接切入正题。他们都有大干一场的欲望,但这一场绝对不是针对北洋政府,而是重新划分南方诸省的势力分配。

不过在事实尚无定论之前,他们依然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在等待着机会的到来,或者其他人率先煽风点火。

没过多久,民间的舆论先一步起了声浪,虽然很多人不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可吴绍霆在北京遇刺,而且还是总统府附近,这怎么能不让人有所遐想?无论是有心机的,还是纯粹胡诌乱弹的,一时间添油加醋,让这件事炒的轰轰烈烈,而矛头虽然没有明示,可不管从哪个角度去看都与北洋政府脱不了干系。

虽然民间声势的*,北洋政府前不久刚刚经营出来出兵北伐平定蒙古的气势,顿时全部被掩盖了过去。有人甚至在推测,会不会北伐蒙古的事只是虚晃一招,目的就是诱使吴绍霆北上进京,然后加以暗害!

到了六月中旬,国内舆论的苗头越来越不妙,新华门内的每一个人都感到压力倍增。

怀仁堂后殿大书房,袁世凯纠结着脸色阅读手里的电报,这是今天一早刚送来各省情况的汇报,表面上看来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没有任何大的动作。可他心里很清楚,有动作那才是顺理成章,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一点反应没有?

放下电报之后,他一边伸手解开自己礼服的领扣,以便让自己的呼吸更舒畅一些,一边准备开口训话。可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侍从官高唱了一声:“外交总长陆大人到!”

大书房内的所有人目光全部转移到门口,陆宗舆满头大汗的大步迈了进来,往日他还会十分讲究的拿着一根手杖,可是今日别说手杖不见了,就连头发都让汗水弄得凌乱起来。

袁世凯豁的从座位上站起身来,直勾勾的盯着陆宗舆问了道:“东交民巷那边是什么态度?洋人们都说什么了?”

陆宗舆一边掏出手巾擦着额头的汗水,一边长叹了一口气,十分凝重的说道:“情况不妙啊,英国人和俄国人只说了冠冕堂皇的话,让咱们赶紧把凶徒绳之于法。芮恩施(PaulSamuelReinsch)没见到人,听说昨天晚上喝醉了,到现在还没起来。法国佬说不干涉这件咱们国家内部的政治事件;但是德国公使法宾斯态度很强硬,他说这件事太可耻了,如果大总统您不能给出一个交代,只怕……”

他没有把话说完,而袁世凯也没有问下去。虽然袁世凯对洋人威胁自己很是不痛快,可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些细末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必须相处解决问题的办法来。很显然这次事件已经闹得很严重,就连洋人们都不希望继续扩大影响,甚至惟恐避之不及。

这时,一旁的段祺瑞忽然向陆宗舆问了道:“日本人是什么态度?”

陆宗舆正想提及这最后一丝还算不错的消息,他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日置义公使的态度较之其他公使的态度算得上最好了,他说无论发生什么事,日本一定会力挺大总统阁下的立场。”说完,他脸色稍微恢复了几分镇定,自以为这个消息多多少少能缓解一下目前紧张的气氛。

然而陆宗舆失算了,袁世凯冷冷的哼了一声,脸上的愁容一点都没有消散。

“日本人也只会嘴巴上说说,总之一句话,这件事已经闹的很麻烦了,洋人们的态度不言自明,他们是很不喜欢这件事的。气死我了,气死我了,究竟是什么人要栽赃陷害,他奶奶的就算要动手最起码也要挑远一点才是。”他发福的脸上涨红了一片,这是典型的生气模样。他早就知道吴绍霆是一个麻烦的人物,可偏偏没料到麻烦这么快就惹到自己头上,真是十足的晦气。

“大总统,眼下我们还是要尽快缉拿凶手归案,以澄清我们北洋政府的嫌疑。警察总局已经有线索了,他们从案发现场找到不少目击证人,大致已经可以勾勒出凶徒的模样,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了。”杨士琦劝慰的说道。

“他奶奶个腿,这句话你昨天刚说过,他妈的就是没任何进展。”袁世凯大骂了道。

“大总统,缉拿凶徒是要紧事,但当务之急我们也应该做好周全的准备才是。”段祺瑞沉了沉气之后,试探性的发言道。

“周全的准备?你还打算准备什么?芝泉,你别告诉我你的意思是让我陈兵湖北,各省警戒?这都什么时候了,这种馊主意也想得出来,事情还未水落石出,咱们北洋则已经开始着手其他防备,这不是欲盖弥雅、不打自招吗?”袁世凯气呼呼的说道。

“可是大总统,要是有人趁机作乱,吃亏的可是咱们呀。”段祺瑞语重心长的说道。

“咱们现在已经吃大亏了!其他废话都不要多说,都好几天了,怎么着也要给我想出办法来,要是抓不到人,这件事打死也不能沾在我们北洋身上!”袁世凯大声的说道。

大书房顿时失去了言语,在场的诸人一个个只能哎声叹息。

袁世凯看到这一幕,心头愈发生气,堂堂的北洋政府竟然陷入如此尴尬难解的境地,难道北洋派会栽倒在一句流言蜚语上面?

正在这时,寻思许久的张一鏖勉强上前一步,尝试着的说道:“大总统,依目前的局势来看,解铃还需系铃人才是!”

众人的目光落在了张一鏖身上。袁世凯皱了皱眉头,脸色虽然依然不好看,可一股戾气总算有所消弱,他很快就明白了张一鏖的意思,喃喃的问道:“你是说,要想解决这件事还得靠吴绍霆出面?”

张一鏖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段祺瑞立刻反对道:“这简直是天方夜谭,现在连吴绍霆他自己都拿不准是谁要暗害他,如今他急急忙忙要离开北京返回广东,可见他心底里也是在怀疑咱们。要他出面替咱们解围,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杨士琦连连点了点头,附和的说道:“段总长此言极是,咱们现在的麻烦就在吴绍霆身上,吴绍霆岂能轻易就站出来替我们做解释?”

袁世凯一脸凝重,一言不发,仿佛在坐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张一鏖再次说道:“大总统,吴将军虽然对这件事有怀疑,但我相信吴将军绝不是分不清青红皂白的人。在这个时候只要大总统愿意表露诚心,吴将军绝不会不领情的!更何况若吴将军在这个时候咬定大总统是嫌疑人,对他自己也没什么好处。”

袁世凯微微的点了点头,他从张一鏖的话中听出了重点内容,既然自己没打算要吴绍霆的命,而吴绍霆如果坚持认为是自己所为,反过来对其是没有任何好处的。从这个角度出发来看,事情未必没有转机。

段祺瑞看到袁世凯动心,心情十分不痛快,立刻说道:“大总统,吴绍霆这人绝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他都已经安排好三天后的火车去上海,咱们要想请他出来解围,那可不是诚心诚意这么简单,更重要的是给他实质上的利益。”

袁世凯眼睛微微一眯,仿佛在自言自语似的说道:“他还有心思从这件事上捞好处?他的命差点就丢在这里了!”

张一鏖说道:“大总统,不妨让我去试一试,到底是一次机会,说不定就成了。”

袁世凯沉默了一会儿,试探一下确实有必要,而且试探对自己又没有损失。他点了点头,决定的说道:“行,你明天就先去一趟……不,你还是下午就去,越早办妥我心里越早踏实一些,这件事拖不得。”

段祺瑞本来还想继续劝说,但心里有一种很不满的情绪在作祟,既然大总统认为吴绍霆可以帮上忙,索性就让大总统真正见识到吴绍霆的奸诈之处,等到吴绍霆趁着这个机会勒索北洋政府时再回头来看看谁说的对。

第422章,压力之下

两天前吴绍霆已经从医院搬了出来,回到了国宾招待所,而同样是在这几天,国宾招待所的警备工作加强了不少,总统府卫队与广东都督府卫队将院内院外布置的水泄不通,任何进出的人必将经历最严格的安保检查。

这几天陆续有人前来拜访慰问,吴绍霆心情不是很好,能推的尽量推辞,不能推的也只是简短的会上一面。如今外面盛传的风风雨雨十分激烈,可是严格的说大家都不过是在瞎猜,事实真相是什么样谁也不清楚。去年的宋教仁案好歹很快查到了“证据”,可现在总统府虽然全力追查,可进展不容乐观,实在是很难形成统一的见解。因此,在这个时候吴绍霆本人的言论有着很大的重量,这些前来拜访慰问的人物,大部分也都是抱着套口风的目的。

吴绍霆知道这件事不能轻易发言,首先他的的确确猜不出真相是什么,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任何偏向性的言论都会带来截然不同的结果。

风声越闹越劲,北京这地方越来越坐不踏实,他现在只想尽快返回广东,先彻底解决后顾之忧才是要紧。

张一鏖是在六月十九日下午匆匆来到国宾招待所,前段时间一直是他在负责吴绍霆遇刺后的善后工作,相互之间都很熟悉了。因为已经临近返回广东的日期,所以张一鏖这次到来,吴绍霆并没有考虑到其他事,只以为对方是来处理行程上的安排。

吴绍霆背部有伤,虽然体能恢复的八九不离十,但每日起居仍然有难受之处,坐不能靠背,躺只能侧卧。他背上灼伤的范围足足有两个手掌那么大,直到现在都没能彻底止住流血,一天要换好几次药,每一次换药时也必须更换上身内衣,因为内衣上面总会沾有大面积的药渣和血迹。

张一鏖从楼下踩着楼梯上来时,吴绍霆正躺在特别安排的病床上换药,一个医生和两位小护士细心的为伤口做清理,用过的止血棉布一片片丢进一旁的回收桶,看着上面斑斑的血痕周围每一个人都触目惊心。

王长龄听到门外通报,快步来到吴绍霆面前交代了一句:“都督,总统府的张先生又来了,现在正在门口等着。”

虽然背后的伤势看上去很吓人,但对吴绍霆来说除了护理很麻烦之外,根本已经无甚大碍,就算此时此刻正在换药的疼痛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听了王长龄的通报,他不疾不徐的说了道:“张先生一把年纪了,这几日也有劳他忙上忙下的,就别让人家在外面等着,我这换药也要一些功夫,不好让他等那么久。”

王长龄点了点头应了一声,然后转身返回到外面的客厅,把张一鏖从走廊上迎了进来。

张一鏖来到卧室,看见吴绍霆正在换药,脸色微微有所变化。虽然他曾经在医院见过吴绍霆的伤口,可现在再一见总觉得比上一次更加吓人了。他不敢怠慢,连忙堆上一副关切的表情,好声的问了道:“吴将军近日可好些了吗?悄悄,这伤的可真不轻啊。大夫、护士,你们可要好好的照顾着,出了什么岔子这罪名咱们谁都担当不起。”

医生和护士只好应付了一句。

“张先生,不巧正在换药,无法起身相迎,还请包含包含。”吴绍霆趴在病床上,身体压着胸腔,说话使不出力气来。

“吴将军太客气了,无妨无妨。”张一鏖连忙客气回道。

吴绍霆让王长龄取来一张椅子,请张一鏖在面前不远的地方坐下来。

“张先生今日前来,是不是总统府那边有什么新进展了?”他试探的问道,不过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没有显出什么兴致来。他知道总统府到今天肯定还是没进展,张一鏖一进门的表情就能证明这个推测。

“确实有进展,警察司已经找到了好几个目击证人,很快就会制出凶徒的画像。如今火车站、城门、官道等等,都增派了哨卡检查,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抓到这些贼子。”张一鏖对吴绍霆的问话有所唐突,不过好在事先准备了一些措辞,这时正好派上用场。

“听张先生这么说,也就是还没有进展了。”吴绍霆冷冷的笑了笑,他现在不必要给总统府的人任何好脸色,

“当然……话也不能这么说的……呵呵。其实今日在下前来,倒是有一些重要的事要跟吴将军谈了一谈,希望吴将军不要太见怪。”张一鏖含糊其辞的转移了话题。

“张先生直说吧,我听着呢。”

“这……”张一鏖原本打算与吴绍霆单独私下的交谈,这样多多少少更利于言辞,没必要把话说的太复杂。可是他现在看到眼前的情况,也知道吴绍霆多有不方便,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想必吴将军这段时间听说过外面的风言,大家可都在关注着吴将军的情况和案子的进展。诚实的说,这次事件实在是骇人听闻,也不知道是哪一个阴谋家妄图加害吴将军,不仅仅是毁我中国之长城,更是陷我国府于不义。等到真相水落石出,凶犯一一归案,不管是幕前还是幕后,一定重罚不饶。”

吴绍霆当然听得出张一鏖这席话当中的关键词,不过他却故意不搭理,只是顺着话答道:

“本应该如此!这等猖狂之举若再不得到警醒,世道可就彻底乱套了。”

“那是,那是,”张一鏖心中微微有些着急,他接着又道,“深入调查、严办不法之徒是国府责无旁贷,但吴将军应该知道最近国内的言论似乎有所歪曲,也不知道都是一些什么人,一传十十传百的跟风遥相,实在让人匪夷所思。虽然都是一些流言蜚语,但三人成虎以至于危言耸听,实在是让人防不胜防,对调查本案也有极大的影响呢。”

“所以,越早抓到凶手,大家也就越早安心。”吴绍霆装蒜的说道。

“话虽是这个理儿………但是吴将军您看在这个时候您是不是先站出来说两句,哪怕是发一则通电,告知您现在的身体状况也好。”

“张先生,敢问大总统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呵呵,吴将军您是明白人,其中的道理不会不知道的。”

第423章,另外一场谈判

吴绍霆故作沉思,假如张一鏖真是奉了袁世凯的命令来请自己出面为北洋政府澄清的话,这极有可能说明真的与袁世凯无关。在案发之后才过了八、九天时间,袁世凯已经十分敏感的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巴不得尽快跟这件事撇清关系,而且还真的做出大动作,又是调兵封锁、又是增派护卫,怎么看都不像是幕后主使。

不过这仅仅是较大的可能,疑点依然不能完全消除。

因为他实在想不通在这个时候何人要置自己于死地,用利益倒推法来揣测,自己死后能够获得直接利益的人只有北洋政府。就算不是袁世凯所为,也极有可能是北洋派其他人所为,比如段祺瑞,又比如陆建章,这些人都是有能力又有条件布置行刺计划。

就目前而言,不管是不是袁世凯所为,既然国内的舆论都在针对袁世凯,对北洋派的气焰有极大的创伤,这件事未尝不是好事!最起码从眼前来看不是坏事。既然他搞不清楚真相到底是什么,何不借着这个机会让北洋派有点压力呢?

“张先生,我吴绍霆现在还活着,不代表这件事就能草率处理。当年在上海宋先生同样是幸免于难,可宋先生事件所带来的后果,我相信大家都没有忘记。”吴绍霆语气没有任何感情,一下子像是跌入冰窟之中似的,有一种若隐若现的咄咄逼人。

“吴将军,您这么说可就不对了!您拿当年宋先生的案子来对比这次的事故,只怕有所不妥吧。更何况时至今日,也没有十成十的断言表明宋先生遇刺与大总统有直接关联,吴将军这般含沙射影,实在是在下难以接受,只怕也会给吴将军这次北上的目的带来影响呢!”张一鏖虽然是来求吴绍霆帮忙,可人是有限度的,尤其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吴绍霆竟然一点都不留情面,理所当然是要义气争执。

“怎么,张先生是在威胁我?我吴绍霆现在躺在这里养伤,就不怕还有更阴狠的加害!”吴绍霆毫不示弱的说道,他虽然是武夫出身,但绝不是一个没有头脑的人,什么时候可以硬碰硬自己心里有数。在这个环节上,虽然涉及到他的性命攸关,可是死磕下去照样是鱼死网破,袁世凯不会用他几十年的心血来做交换。

吴绍霆的这番话让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甚至连正在换药的医生和护士都吓了一跳,这件事与他们无关,他们也不想跟这件事扯上什么关系,可是人微言轻实在是无可奈何。

张一鏖脸色阴晴不定,内心的情绪复杂难解,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不亢不卑的说道:“吴将军,如果您打心底已经有自己的想法,只怕对大家都有不利。好歹大总统这些天为这件事操劳不已,又是担心吴将军的人身安全,又是竭尽所能缉拿凶徒,吴将军不念其好也就算了,何苦还要恶意中伤?若真的要闹得两家不欢,我看大后天的火车吴将军是要延期了。”

在场所有人听到这里,立刻变了脸色,整个房间的气场更加急迫了起来。

一旁王长龄冷冷的哼了一声,怒道:“张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一鏖丝毫不为所动,冷笑道:“吴将军不仁,谁还敢讲道义?再者,吴将军你这次北上本着谋和平、促共和、御外敌的大义之名,若吴将军现在听信了外面的风言风语,一旦事情调查清楚,真相大白于天下,结果是吴将军的大错,试问到时候吴将军的颜面何存?吴将军的大义何存?孰重孰轻,吴将军是明白人,不用在下这个小人物来解释了吧。”

吴绍霆听得张一鏖口若悬河,脑海里也在不停的做着分析,对方的这番话虽然是旁敲侧击,可力道绝对不小,对自己造成的影响未必不会严重。他脸色渐渐舒缓起来,大笑着说道:“张先生真是伶牙利嘴,要说袁大总统有张先生捉刀,足以胜过十万雄师。”

张一鏖不喜不怒,说道:“客气了。在下不过是就事论事,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两虎相斗必有一伤,吴将军在这个时候应该做出明智的选择,万万不可轻信一些阴谋言论才是。若吴将军能站出来与国府站在一起,不仅大事化小,更能让那些阴谋家不攻自破。”

吴绍霆淡然的说道:“这件事我自然心里有数,熊总理昨天还特意派人来试我口风,大前天黎副总统也来过,就连广西陆都督的三公子早上都特意来慰问。张先生你是明白人,不是吴某能说什么,而是这些人打心底想听到什么,这才是关键。在这个敏感的时候,吴某只能避开风头,相信由大总统来破案才是最为合适最为折中的办法。”

张一鏖调整了自己的语气,用一种试探的口吻说道:“在下知道这件事极为敏感,吴将军如今的地位和影响力不可小视,一举一动都会带来极大的风波,稍有不慎就会陷入众矢之的。不过……若大总统愿意弥补吴将军的损失,不知吴将军可否给与方便。”

吴绍霆眼前一亮,看来袁世凯是打算给自己一些好处,以求自己能站出来为北洋政府澄清此事!他看出其中的利益所在,对自己而言之所以不肯为北洋政府澄清,最重要的一点还是不确认是不是北洋派内部人策划了这次谋杀,至于什么黎元洪、熊希龄、陆裕璋都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借口罢了。

袁世凯愿意拿出条件来做交换,一方面可以换取更多的信任,另外一方面也是更为切实的利益,两者合计起来对吴绍霆都是有利无害,未尝不可达成交易。无论如何,多多少少也算是他在北京虚惊一场之后得到的补偿。

他露出了一个笑容,看着张一鏖说道:“我看,这件事咱们是要好好磋商一番才是。这样吧,今明两天若大总统有空闲,我愿意前往一会。”

张一鏖松了一口气,看来跟政客对话还真是要更直接一些才是。他点头答应了下来:“既如此,就不多叨扰吴将军。在下先回去告知大总统,下一次再细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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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4章,在日本

六月二十三日,日本横滨郊区内田书院。孙中山一行人已经在这里住了有一阵子了。

二次革命失败之后,从上海转折而来的国民党成员人数不少,有的人去了东京,有的人去了大板,还有的人往返于香港、台湾和日本等地。孙中山最初的计划是前往东京,胡汉民等人也早在东京安置妥当,只等着孙中山抵达。不过火轮在途径长崎时,日本人平山周和头山满另外发了一份电报,请孙中山先到横滨见上一面。自见面之后,一行人便留在了这里,没有继续前往东京与胡汉民等人碰头。

头山满没有亲自来,不过平山周倒是亲自前往码头迎接了孙中山。在内田书院举行了一场小型的会议,除了短暂的寒暄和接尘,平山周与头山满派来的弟子肥元土之助主要是想从孙中山这里获取中国革命目前的现状,用以搜集有用的情报,一方面方便日本对华政策的调整,另外一方面也好策划扶助*的下一步计划。

孙中山对平山周等人毫无防备,更何况此时此刻他也急需寻找另外的援助,用以挽救中国革命的大业。他将二次革命的前因后果、经过和结果做了详细的整理,甚至还没有保留的把自己的总结也告知了出来。

平山周和肥元二人做了详细的记录,不过会议结束之后他们并没有急着向孙中山做出什么承诺,只是好言安慰了几句,让孙中山暂且留在横滨住几日,方便日后联络。孙中山知道做大事不能急,但是内心还是十分渴望能够得势再起,索性就没有前往东京,而是留在横滨等候平山周等人的回应。

随同孙中山的陈其美和蒋志清二人也一起留在这里,不过偶然也会乘船前往东京,与其他革命同志见面。横滨至东京的直达火轮来回不过几个钟头的时间,这点行程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这天中午,懒懒的阳光覆盖大地,陈其美穿着一身短袖日本衫从内田书院后门走了进来,两只脚上的木屐踩着石板路“啪啪”作响。刚进到后院,在长亭正好遇到了闲其无聊的蒋志清。蒋志清看到陈其美回来,连忙起身走出亭子迎接。

“大哥,你都打听到什么消息了吗?”蒋志清迫不及待的问道。

“嗯,自然是有消息的,要不然这几天算是瞎折腾了。先生他正在休息吗?”陈其美表情很淡定,不过双眼中闪动着奕奕神光,显然内心中正隐藏着一股兴奋。

“刚刚睡下,夏天时长,先生总有一些熬不住。要不,我去叫醒先生?”蒋志清试问道。

“嗯,你去吧,这件事我也很像尽快跟先生谈一谈。”陈其美点了点头。

蒋志清转身要沿着长亭跑进屋舍,不过就在这时,陈其美忽然又唤了一声:

“等等,我看还是先别叫醒先生了。不管怎么说,做大事是急不来的,就让先生先休息着。你跟我去一趟,咱们去见一见内田先生。”

蒋志清停下脚步,脸色不禁有些疑惑,陈其美一会儿说是大事,一会儿又不打算先跟孙先生谈而是找日本人谈,这究竟是什么事呢?内田先生是这间书院的主人家,但当地人都知道这个书院背后也有黑龙会暗中操控,而内田先生更是头山满在横滨最重要的信徒之一。他不难猜得出来,陈其美要跟内田先生谈实际上就是想跟黑龙会谈,而跟黑龙会谈也就预示着即将有大行动发生。

虽然他没有出言违背陈其美的意思,可内心里还是觉得大哥这么做有不对之处,毕竟革命行动是大事,如果没有孙先生指导和参议,实在是有所不妥。最终他暗暗的叹了一口气,从长亭走了出来,跟在陈其美身后转而向中庭走去。

“大哥,究竟有什么新消息了?”蒋志清试探的问道。

“国内出大事了,很大的事。”陈其美暂时还不想告诉蒋志清,不过他内心隐藏着的一股激动却让他不得不说些什么。

“大事?究竟是什么事?”蒋志清好奇的追问道。

“哼哼,你等下就会知道的。不急于这一时。”陈其美用一种教训的口吻说道。

蒋志清只好缄默不语。

过了衔接中庭和后院的走廊,来到了内田平三的茶室门口,通常这个时候内田先生都会在茶室休息。门外的小厅有一个小姓正跟一名穿着和服的侍女调笑,见到陈其美和蒋志清来了之后,两人匆匆忙忙的分开,侍女从另外一边迈着碎步走了。

“内田先生在吗?”蒋志清曾经留学日本,懂得一些日语,他主动上前问了道。

“院长好像刚刚卧下了,两位客人有什么吩咐吗?”小姓客客气气的说道,对于上面交代过的重要客人,他自然不敢怠慢。

“我们有重要的事情希望见一见内田先生,还请你去通传一声。”蒋志清说道。

“可是院长已经休息了,这……”小姓显得有些为难。

就在这个时候,茶室里传出了一个略带嘶哑的声音:

“什么人在外面?是蒋志清君吗?”

“正是在下,现在叨扰内田先生休息实在是抱歉,可是我们有很重要的事希望与内田先生交流,还请内田先生不要见怪。”

“进来吧,今年的夏天来得太早,热的我没有睡着呢。”

小姓连忙为蒋志清和陈其美拉开了木门,蒋志清和陈其美在门口脱掉了木屐,赤脚走进了茶室。茶室面向小院子的木门都打开了,让空旷不见任何装饰的房间显得更加单调,房间里只有三、四个坐垫和配套的茶具,甚至连搁放茶杯的茶几都没有。内田平三原本就平躺在木塌地板上休息,不过刚刚合上眼又让外面的声音吵醒,出于礼貌只好借口天气热。

一番寒暄之后,内田平三请蒋志清和陈其美落座,自己退到茶具附近,开始烧水配茶。他的年纪已有四十来岁,精神面貌不是很好,黑白相间的头发梳着日本古朴的发髻,混搭着一身道服活像是一个落魄的武士。

“蒋君,陈君,二位是有什么要紧事呢?不妨说来听听吧。”内田平三不疾不徐的问道,一点都没有显出热情来。他并不是不给蒋志清和陈其美面子,而是越是要紧的事,越要保持稳重的态度,这样才能在谈话中占得上风。

陈其美不懂的日语,只好通过蒋志清来翻译,不过他们心中其实都知道,内田平三的汉语还是不错的,但对方竟然一直没有说汉语,自己这边也只好先搁下来。

“内田先生最近不知道有没有关注过中国国内的消息,如今我中国发生了一些大事,这对孙先生东山再起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哦?愿闻其详。”

“北京总统府发生了一件十分严重的刺杀案,广东都督吴绍霆前往北京出访袁世凯时遭到了不明身份的刺客严重袭击,而且事发地点就在新华门附近的街道。浙江方面已经传来消息,我国舆论声势对袁世凯政府十分不利,与去年宋教仁先生遇刺案颇有为妙的关系,这或许可以成为我们利用的优势!”

蒋志清帮陈其美翻译了这番话之后,心头忽然一跳,立刻在脑海里联想到一些事情。他忍不住把目光挪向了陈其美,脸上是一种询问和质疑的表情。陈其美只是瞥了蒋志清一眼,什么都没有说,等待着内田平三的回话。

“是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内田平三稍微提起了几分精神,连忙问了道。

第425章,返回广州

虽然这里是日本,要想获得可靠的消息易如反掌,但是他的职责是看护孙中山等人在横滨的生活,换一个角度来说也是在监视孙中山一行人的一举一动。这些日子他确实没有留意中国方面的讯息,如果黑龙会有必要让自己知道新的进展,势必会派人通知下来,而既然没有人前来通知,自己也没必要操这个心。

“广东都督吴绍霆遇刺的时间是九日,消息传到东京时大概是十三日,只可惜我们的消息来源有限,所以才拖到这两天才获知。”陈其美说了道,蒋志清随后翻译了一遍。

内田平三皱了皱眉头,今天已经是二十三日了,从中国传来消息最迟不过两三天,可这段时间上面一直没有人联系自己,显然头山满等人并没有行动的打算,最起码没有急着草率行动。他看了看眼前的陈其美和蒋志清,显然这两位中方友人的态度大不一样,国内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就想兴风作浪,殊不知真正的大事是急不来的。

“真是太惭愧了,事件发生了这么久,我竟然一点都没有收到风声。不知道孙逸仙先生是什么看法?”他不打算直接表露自己的心意,旁敲侧击的问了道。

“陈大哥也是刚刚才回来,还没有来得及去通知孙先生。不过不管怎么说,孙先生现在的状况内田院长您应该很清楚,就算我们有心思利用这个机会再造革命声势,在此之前也需要借助贵方的资助。”这句话是蒋志清自作主张的言论,他虽然还是一个愣头青,可跟了孙中山、陈其美这么久,对革命形势的分析能力多多少少还是有的。

“呵呵,原来是这样,在下还真是要先感谢蒋君和陈君的信任了。试问一句,你们真打算就这样大刀阔斧、正大光明的返回中国,然后振臂一呼营造革命的新声势?”内田这个时候不再用日语对话了,而是用自己不太娴熟的汉语说道。他的目光盯着陈其美,似乎是想直接从对方身上找到答案。

“内田院长,您应该知道去年宋先生遇刺案带来的反应,这次广东都督吴绍霆的遇刺比起宋先生的案子要更加严重,也更能揭露袁世凯北洋政府肮脏的嘴脸。孙先生的二次革命刚刚告一段落,虽然是失败,可国内的余热犹在,若在这个时候推波助澜,我们能得到的效果一定会大大超过上一次革命声势。这次,一定能给北洋政府迎头痛击!”陈其美在听到内田平三开始说汉语,马上撇开蒋志清,自己慷慨激昂的发表了一通言论。

“陈君,你应该明白,正是因为二次革命刚刚结束,你们才来到日本还没几个月的时间,如今又要仓促的展开行动,只怕各个方面都会有所欠缺。我认为这件事不可说动即动,一定要从长计议才是。”内田一字一顿的说道,尽量让自己的汉语表达的清楚一些。

“院长先生,正所谓时不我待,如果这个机会错过了,日后谁还能说得准?”陈其美态度坚持的说道。

内田平三沉思了片刻,随后说道:“

“既然如此,晚上我会与孙先生详细探讨一下。过一会儿我也会发一封电报到东京,向我的兄长内田良平咨询一下意见。不过有言在先,即便这次机会我们不能错过,但也绝对不能急功近利。错过机会不可怕,可怕的是糟蹋机会。”

“多谢内田先生,请您放心,珍惜机会的道理我们都懂,这次我们一定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到,争取让革命的火焰大放光芒。”陈其美信心十足的说道。

在送走蒋志清和陈其美之后,内田平三果然发了一封电报到东京。然而事实上他并没有被陈其美激动的言辞说服,*有一腔热血谁都知道,但也仅仅只有一腔热血而已。做为国际友人,他们日本方面能做的除了给与物质和经济上的援助之外,其他并不能太多。他发的这封电报,目的仅仅只是咨询头山满先生的意思,不论是什么态度,好歹自己在这边可以找到应付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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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底,一艘英国太古公司从上海发往广州的商船上,吴绍霆正在甲板的凉棚下面,一边吹着海风、喝着咖啡,一边仔仔细细的斟酌着手里的一份文件。这艘商船经过上海海事局的从中协商,以全舱位票数的八折优惠包给了吴绍霆一行人,费用自然由北京总统府报销。如今整艘船上除了太古公司的船员之外,其余全部都是广东都督府的警卫和随员。

经过月初的刺杀案之后,国内国外给北洋政府的压力每日剧增,直到今日依然没有任何缓和。前天在上海时有传闻北洋政府已经缉拿了两名嫌疑人,不过在逮捕行动中一人被击毙,另一人重伤昏迷,目前还在医院抢救。至于下文恐怕还要再等一阵子了。

此时此刻,尽管吴绍霆背部的伤痕依然妨碍着平日生活,但最近的心情已经好了许多。安然从北京离开只是其中一部分,最重要的还是与袁世凯达成了另外一项协议,用以帮忙澄清北洋政府在自己遇刺案当中的清白。不得不说这份协议等于是袁世凯白白让利,吴绍霆自己除了站出来发表公开言论之外,没有付出任何代价。

王长龄沿着船舷来到甲板,手里还端着两盘厨房刚刚做好的牛扒和炒饭。来到凉棚下来,他先将其中一盘递到了吴绍霆面前,然后拉开椅子坐下,别扭的用刀叉开始吃自己的一份。

“都督,这么说你真要照着这份文本来发表声明?咱们帮北洋政府澄清也就罢了,袁世凯还拿这样肉麻的文稿让都督照着念,这哪里是澄清呀,这完全是为袁世凯歌功颂德嘛!”王长龄瞥了一眼吴绍霆手里的文件,有些不太乐意的发着牢骚。

吴绍霆手里的这份文件正是几天前在与袁世凯单独会面之后,由总统府秘书处整理出来的讲稿。他起初只是草率的看了一遍,并没有太在意其中的措辞内容,无非只是证明北洋政府与此案无关,充其量多为北洋政府处理此案的态度说两句赞言。“形式”这种东西虽然可有可无,但仍然要分情况,这几天仔细看过文稿,当中有太多腔调让人不舒服,简直都有奴才的嘴脸了。

好在现在并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袁世凯一直希望吴绍霆在北京发表这份言论,但吴绍霆多了一个心眼,坚持要先回到广州之后再做公开通电。当时做出这样的决定并不是因为文稿的内容,而是他担心袁世凯会不会爽快的兑现这次的协议。

“等回到广州,让邹先生再帮我润润笔好了。”他轻松的叹了一口气说道,之后将文件信手放在了一边。

第426章,索回粤北五县

“我也觉得应该改,但是……万一到时候北洋政府收到通电不满意,变卦拒绝把粤北五县交还给我们,咱们又该如何应对呢?到那时都督您已经公开发表言论了,而您跟袁世凯的协议又属于保密,粤北五县的移交也不会公之于众,北洋政府说变卦就变卦,咱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吃哑巴亏呀。”王长龄担忧的说道。

“你说的有道理,毕竟北洋政府前几天已经抓到嫌疑人,案情没有突破好歹也有进展,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不过,我相信袁世凯还不会因为几句措辞跟咱们闹翻天。未来一年里北洋派都会忙个不停,又是大选又是北伐蒙古,袁世凯应该很清楚在这个时候得罪我,我一定会趁他北伐蒙古时让他后院起火。”吴绍霆好整以暇的说道,说完之后,端起已经半凉咖啡小喝了一口。

“都督说的有道理。不过话又说回来,袁世凯竟然有到手的粤北五县来交换,这口气还真是大的厉害,让我简直都有些不敢想。”

“袁世凯他是一个很有远见的人。当初拿下粤北五县是担心咱们粤军日后发展的太厉害,可是现在他更明白,就算北洋军在粤北五县驻军也挡不住广东的势头。他现在的策略已经改了,硬碰硬让他吃了大苦头,为了保全北洋国府的地位,只能换以怀柔的方式。这次把粤北五县还给咱们,也算是一种安抚了。”吴绍霆缓缓的说道。

“不管怎么说,这样咱们得了利就好。”

吴绍霆没有再接王长龄的话,虽然这次是得了利,但只要自己回到广州发表了这份公开通电,广东算是真正让北洋政府“招安”了。他并不是觉得不好,毕竟未来一段时间广东可以好好修生养息,可日后自己的任何行动都将失去名义上的优势。

罢了,日后的事日后再算,先走好眼下的步子吧!他在心中暗暗的念着。

“老王,有件事我还得找人去办一办。”

“都督有什么事?”王长龄立刻问道。

“王云还在北京养伤,都督府特勤处缺人来管事,你先过来接手吧。这几年一直让你闲职,并非我不信任你,只是昔日你跟将军太久,我手底下那些革命心重的人怕是多有不服,所以才一直压到现在,老王你可不要埋怨才是。”吴绍霆语重心长的说道。

“都督,你这话就见外了,我王长龄是知分寸的人。”王长龄爽快的笑了笑。

“你昔日对我有恩,这一点我吴绍霆绝不会忘。等回到广州,你马上与上海情报站的人取得联系,安排人手暗中调查究竟是谁策划了这次刺杀。这对我来说很重要,连谁想杀我都不知道,还真是被动到家了。”吴绍霆严肃的吩咐了道。

“我明白,一定不让都督失望。”王长龄郑重的答应了下来。

七月二日下午,商船抵达了广州码头。广州城防司令倪映典早已安排卫队等候迎接,回到都督府之后,吴绍霆立刻召开军事会议,一时间让所有人都有些担心,误以为大都督是要就遇刺之事采取报复行动。不过会议结束之后,所有军官都是一脸和颜悦色,在这次会议上所交代的不是军事行动,而是对粤北五县的接管工作,以及粤军番号的撤换事宜。

没过多久,收回粤北五县的消息便在广州城内传开了。不过为了遵守秘密协定的要求,吴绍霆的都督府一直没有正面做出公开回应,任由民间自己去传说。

当天下午,广东军政府与粤北五县进行了电报接洽,约定双方具体商谈的时间地点。

吴绍霆还在返回广州的途中,北京总统府的命令已经传达了湖南和江西。湖南都督汤乡茗的注意力一直没有放在区区乐昌县上面,而且一个对自己鞭长莫及的县城,攒在手里也没有什么意思,索性做个顺水人情直接交还给吴绍霆。不过李纯却没有汤乡茗这般豁达,江西军拼死拼活打了大半年,结果才到手四个县城,原本就不够分,这才过了几个月的时间竟然又要还给广东军政府,说什么都不能心甘情愿。

但是李纯在处理这件事上也有两难的境地,一方面是袁世凯的压力,另外一方面是吴绍霆的压力,权衡之下他自己可以做出割舍,但是手下们却不好交代。

吴绍霆在接到江西都督府的电报,从措辞中分析到李纯的态度,他自然不想再起争端,但既然粤北五县能搞到手,保全一个完整的广东省,自己没有理由不去争取到底。他暂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一边把江西的情况发到北京,故意拖延公开通电澄清北洋政府嫌疑的事,一边大刀阔斧的整顿粤军,借着撤换番号的名义,把主力军全部调到韶关南面,拿出武力威胁的态度来。

李纯虽然不甘心,但也不敢因为四个县城再跟吴绍霆打一仗。

广东战争已经让李纯吃苦头了,经过上次的大战,北方的军队再也不敢小瞧南方的军队。更何况大总统在这件事上的态度肯定会向着广东,一旦打起来,没有中央的支持,他就算有十万人马也顶不住半个月。

七月五日,五县交接工作会议在韶关举行。湖南驻乐昌代表仅仅是过来凑人数,仅仅一个半天就完成了手续工作,反正湖南没有在乐昌驻兵,办事处套上车直接走人。广东代表与江西代表的谈判却是实打实,大家各执一词,丝毫不愿意退让,总归一句话,要想江西军撤总得拿点好处,要不然李督军是没办法向手下交代。

“你们李督军不好向手下交代,那要不要向大总统交代?”负责谈判的马锦春气势也不弱,扯着嗓子一副死磕到底的态度。

“咱们不说其他,只说一个明摆着的道理,要想咱们江西军撤,可以,这开拔费算谁的?好歹几万人的军队,这夏天暴雨又暴晒,出个什么山洪泥石流的乱子,谁来负着责任?咱们李督军不是不讲道理,打仗时咱们南北是死敌,打完仗你们换了番号咱们也是自己人,既然是自己人那就更应该相互体谅了你说是不是?”江西代表软硬兼施,先前来硬的,现在又换上讲道理的一面。

“既然自己人,咱们不说两家话。这开拔费是开拔谁呢?能算在我们广东头上?这不是明摆着勒索敲诈吗?要开拔费你们也是向上面要,这命令可是上面下来的。”

“话虽然这么说,上面下来的命令是你们广东跟上面的事情,我们江西这边顶多是执行。总之咱们今天就把话撂在这里,没钱兄弟们是走不动的。终归是把地盘还给你们广东,你们是占了大便宜的,难不成还在乎这点开拔费?”

马锦春看出这些江西代表是抱定态度,好在对方不是蛮狠霸着地盘不放手,无非是想讨要一些好处弥补一下心中的不甘。他从广州来之前已经得到岑春渲的叮嘱,必要的时候可以做出让步,先把谈判的局势稳住对大家都有好处,如果谈判到了没得谈的地步那才是既损了人又不利于己。

“好,既然贵方一定要把开拔费算在我们头上,咱们不妨各退一步你看怎么样?开拔费我会请示我家吴督军,到时候核对出来的费用咱们跟中央政府各摊一部分。”他故作沉默了一阵子,随后摆出一副让步的样子说道。

“既然有得谈,那咱们自然也乐意谈。也不说咱们江西人讹你们吴督军,粤北四县的驻军有多少,开拔的路程有多长,前前后后的辎重需要多少,到时候你们广东可以派人去合计。开拔费该多少是多少,不管是你们拿大头还是上面拿大头,反正银子到手咱们立刻走人。”江西代表总算看到苗头,马上先把自己的诚意摆出来,生怕这到手的利益又跑了。

“如此甚好,我即刻请示广州方面,一有下文咱们再细谈。”马锦春官腔官调的说道。

傍晚,这些刚刚在谈判桌上拼得面红耳赤的人又坐在了酒宴桌上,大家推杯置盏、谈笑风生,各自把家乡的荤段子、土笑话都扯出来当谈资,转眼之间一下子都成了无话不谈的亲兄弟似的。马锦春跟江西代表好好攀了几杯,后来又聊到关于交换粤北四县的事,喝醉的情况下大家都尽量往好话去讲,江西代表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说,只要银子到了,五天之内保证撤空,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

第427章,整编全军

第二天一早,广州发来回电,岑春渲与吴绍霆经过商议之后,决定用联合银行的通用纸币拔出十万元开拔费,另外又把广东兵工厂积压下来的一千支旧货翻新的毛瑟步枪送给了李纯。虽然这笔款子差强人意,用江西军的话完全是打发要饭的,但广州给出了明确答复,江西军合计下来的开拔费最多不过三十万,另外一笔去找北洋政府讨要。

李纯对这件事很不痛快,但如果还是继续拖下去的话只怕会更不痛快,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这件事过去,把粤北境内的部队陆续抽调了回来。

根据吴绍霆与袁世凯达成的秘密协议,虽然收回粤北五县,但广东一方依然不得在粤北屯兵,只允许进驻警察维护治安。吴绍霆早在韶关交接谈判还在激烈讨价还价时,已经从各地警察局、警察学校以及新兵营抽调了一千八百多人,按照正规军的配备,重机枪、轻机枪、迫击炮等等一应俱全。

一开始准备为这一支部队派发清一色的黑色警服,毕竟做戏也要做到底,这叫敬业精神。可是后勤部库房的警服数量太少,临时赶制警服太过麻烦不说又是一笔浪费。吴绍霆索性由敬业精神改为务实精神,直接给这支部队套上正规军军服,又制作了一千只袖章,上面大大写着“治安警务”四个字,就算是一支堂堂正正的警察编制了。

调集这一千八百多人只用了三五天的功夫,按照的吴绍霆意思,他是先把人派到粤北五县驻扎下来,然后再根据驻扎的情况进行编排。为了不让北洋政府有什么口实,他将这支部队命名为“第十二边防警务大队”,负责粤北的维安和本地防务工作。大队设置总指挥一人,其职责和级别相当于少校团长,由马锦春调任任职。警务大队各级军官从教导一团、教导二团、黄埔军校以及警察学校分配安排。

面对这样的安排,北洋政府即便知道其中的内幕也无可奈何,更何况现在北洋政府手头上要忙的事情多不胜数,也只能任由吴绍霆违背协议内容了。当然吴绍霆还算是留了不少情面,没有直接把现役团调到粤北,仅仅是拉了一批新兵和警察混编而成,多多少少没有让局势显得过于担心和紧张。

到了七月底,粤北五县不仅仅交接完毕,革命粤军的番号也整顿结束。

随着新番号的贯彻落实,吴绍霆也根据广东战争的情况,对麾下三个师的各级军官做出了相应调整。战争是残酷的,但经历一次战争对每一个士兵和军官来说也是难得的经验磨砺,一次铁血和硝烟的洗礼总会为全军上下带来新的升格。这次人员的调整不仅巩固了全军指挥系统,同时也调和粤军内部各个派系的立足关系。

原革命粤军第一师更改为国军第三十七师,辖下第四十九旅和教导一团、第十炮兵团,算上师部直辖的一个警卫营一个炮兵连,和旅部直辖一个警卫营,以及辎重后勤部队,全师满编一万一千九百五十五人。师长仍是韦汝聰,授予陆军少将军衔,副师长兼参谋长李济深,授陆军上校军衔。

辖下第四十九旅旅长暂且空缺。该旅由原第一团、第二团和第二师第三团组成。之所以把第二师第三团调到第四十九旅麾下,一方面是考虑编制序号的方便,另外一方面也是为了让新编第二师的战斗力得意均和。早先革命粤军的编制是一个师三个团,第一师编成时是第一团、第二团和教导团以及炮兵团,所以第三团的番号轮到了第二师下面。后来随着军队人数的扩增,以及作战单位的需要,又新编了一个第六团到第一师。

除了第三团团长龙济光暂时抽离,由黄埔军校新晋军官陈铭枢出任团长之外,另外两个团长职位不变,皆获得中央政府授予的正式军衔。

原革命粤军第二师更改为国军第三十八师,辖下第四团、第五团、第六团,以及新编的第十三机炮团。机炮团配备了大量战马和工程兵系统,以迫击炮和小口径克虏伯炮为主要火力输出。全团迫击炮三十六挺,M1906式克虏伯75MM步兵炮四门,M1908式仿克虏伯77MM野战速射炮两门。

机炮团是吴绍霆动身前往北京期间,由韦汝聰、莫擎宇和关仁甫三位师长共同参考论证,之后又投入极大的人力、物力和财力着手进行组建编制。炮兵的运用是根据广东战争和粤桂战争总结而出的定论,无论是攻坚战、阵防战还是对垒战,炮兵带来的杀伤力几乎占了全军火力的一大半。

为了克服炮兵的机动性能差,所以经过讨论之后提出了机炮团的理念。

以中国目前的军事环境,很多地方军队甚至连像样的炮兵都没有,就连号称精锐的北洋军,所配置的火炮也只能算得上勉勉强强,更不用说大口径重炮、高密度火力覆盖了。因此,轻型火炮的运用在中国战场上已经足矣,不需要什么80MM、90MM甚至更大口径的大炮。当然机炮团除了轻型快速之外,更重要的还是减少装备大口径火炮的经济负担,所以吴绍霆从北京回来之后,看完这份报告马上签字落实。

第十三机炮团目前还未正式编制完成,除了基本框架和配套的杂项工作准备就绪之外,大部分技术人才还在培训和网罗之中。如今在广州新兵营和黄埔军校里,每一届炮兵科成员的合格率是最低的,再加上民间盛传炮兵是高危作业,报名的人数本来就少,因此短期内很难完成团的编制。

不过吴绍霆并不着急,广东战争结束之后所带来的安稳日子还很长,机炮团的人员可以慢慢培养和挖掘,总有一天会正式编成。

原革命粤军第三师更改为国军第三十九师,辖下第七团、第八团、第九团、教导二团以及湖南团。湖南团原本在编的人员不足一千人,广东战争结束后,军事部按照吴绍霆的指令将广州临时暂编的城防团与湖南团合编,促成了完成的战斗团编制。“湖南团”只是外号,合编之后的正式番号是广东陆军十四团。

第三十九师师部辖下一个警卫营和一个炮兵连,除此之外还设置了特别作战指挥中心,专门负责训练特种作战人员以及执行特种作战任务。所有特种作战队员隶属于师部警卫营额外单位“特别任务连”,战时可以单独调派出来受命于指挥中心。指挥中心由第三师参谋长刘永浩亲自负责,教导二团团长何应钦担任教练处主任。

三个师是广东全省的主力部队,而第一师是主力部队中的精锐部队。全军上下包括非战斗人员在内,一共两万八千余人,已经超过革命粤军时期的两倍兵力。

当然,在这三个师的主战部队之外,尚且还有一些隐蔽的作战部队,比如没有编入第一师的第十一骑兵团,还有为了应付英国人背后偷袭时在江门、新安、中山等地成立的海防团。海防团不过是临时凑成的虾兵蟹将,没有太大的发展前景,所以吴绍霆决定将他们裁撤或者分编。至于骑兵团,他是故意留了这一手,打算等过一段日子直接扩编骑兵团。

从粤桂战争的骑兵快速侦查和机动偷袭,到广东战争的破袭战、敌后游击,骑兵这种高机动性能的兵种越来越让吴绍霆看中。他知道破袭战是一种小成本的大战斗,运用得当那就是四两拨千斤,纵然破袭失败,即打即走也不会有太大的损失。

北洋政府陆军部虽然只给了三个师的番号,不过对广东军政府的约束力是捉襟见肘。吴绍霆之所以现在不大刀阔斧的扩军,无非是为了给战后的南方局势留下缓冲的时间,没必要让南北双方都搁不住面子。更重要的是,战后重建是一桩大事,他自然不可能把经费一个子不剩全部那来增添武备,民间的力量才是自己实力的基础。

对于扩编骑兵部队,他已经有了具体计划,等到时机成熟之后,他会直接将骑兵团扩编为骑兵师,成为庞大的机动作战部队。甚至连代号都拟定了下来,正是粤桂战争时的演讲取词“光荣骑兵”。他设想过将骑兵师的番号一直延续下去,二十年、五十年,纵然在未来战场上也能看到机动部队的身影,就好比美国的游骑兵和第一骑兵师,无非是更换了先进的作战载具,但名号和荣誉永远不变。

在整编番号的这段时间,吴绍霆已经安排后勤方面开始购进战马,并且也加大了对官方马场的投资,争取在一年之内扩大两倍的合格产量。

第428章,军屯运动

为了配合兵种的扩招,黄埔军校和新兵营的招募工作特意在炮兵和骑兵上下了大功夫,不仅在宣传上增加声势,同时还列出了全新的优待政策,大幅提高了炮兵和骑兵的饷银。

整顿军备只是吴绍霆在战后恢复实力的一部分,不过这几个月因为是春夏交替之际,又因为军政府在军备工作上的着重,一时间在广东掀起了一轮从军热。战争刚结束,总有一些流离失所、破产失业的人,为了养家糊口最简单最便捷的方式就是从军,以至于全省好几处新兵营都提前爆满起来。

看上去这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大家积极响应军政府号召,投身行伍、保家卫国。但对军政府来说未必是一件十拿九稳的好事,岑春渲让民政部进行了统计和预测,这几个月的招兵工作已经对今年的秋收和明年的春耕造成不小的影响。老百姓们都贪图一时的安逸,不思回到原籍重建家园、恢复农作业,一股脑都跑来从军,结果必然是大片土地荒芜流失和战后重建计划受阻延迟。

很快,这份报告就被岑春渲送到了吴绍霆的案头。

吴绍霆在看完了报告之后,同样微微皱起了眉头,带着几分熟虑说道:“这还真是一件大问题,军队可不是圈养闲人的地方,咱们招收的士兵必须是有理想和信仰的军人,再也不能是前清那会儿混吃等死的德行。如今广东的境况还算如意,各行各业都能填饱肚子,何必非要混到军队中来呢?”

岑春渲叹了一口气,说道:“归根结底,还是老百姓根子里面的惰性。广东战争给粤北带来的创伤实在太严重,老百姓的家园饱受兵灾,如今他们无力也无心重建自己的家乡。现在军政府扩招兵员,给出的条件也不差,民间还风传都督与大总统握手言和,日后不会再有战争,现在当兵正是合适的时候。”

吴绍霆沉思了片刻,严肃的说道:“这个问题要认真对待。我记得军事部下达的招兵命令都是有限额的,而且条件也都明文规定,兵员择优录取,凡事不合格者皆会筛退,不至于会到现在这么离谱的地步吧?”

岑春渲摇了摇头,苦笑道:“都督有所不知,虽说各地征兵单位有大体的限制,可征兵的单位多得去,广州太严格,这些人索性就去梅州、潮州。就算入不了正规军,他们也可以申报加入辎重后勤的队列,照样吃的是公家饭。再者,三个师的师长各有驻地防区,要求也各有不同,或多或少都有尽量满编的情况。虽然财政上支出还在范围之内,但造成的壮丁流失可日益严重呀。”

吴绍霆在心中仔细盘算了一会儿,他知道从军热带来的影响可大可小,不过就目前军事部征兵的定额,结合三个师缺员的情况,算上非作战单位在内也顶多只需要招募一万多人。严格意义上来会说,这一万多人并不会对广东民生带来影响,可恰恰现在的大环境是战争刚刚结束,粤北很多地方都百废待兴,一万多壮丁的流失会极大的影响重建工程。

再者青壮都从军了,家里只剩下老弱妇孺,因为战事的影响春耕本来就缩减不少,今年对这些老人妇女孩子们来说无疑是最难熬的一年。他们都期待着青壮能回来重建家乡,可是结果大失所望,势必会造成一股民间的怨气。

“说到底,这是青年人思想作风有问题。不过如今军队编制已经在进程上了,现在若是勒令复员只怕会更麻烦。”吴绍霆语重心长的说道。

“可是都督,老百姓为广东战争付出了很多,这个时候可不能不管呀。”岑春渲认真的提醒道,“粤北五县没交回来之前,咱们有心无力,现在粤北五县已经回来了,总不能有力无心吧?”

“有力无心?”吴绍霆喃喃自语的说道,他脑海里已经浮现了一次大举动的框架,“嗯,云公你说的很对,这件事不能不管。既然要管,咱们一定要拿出真正的魄力和手段,好好大干一场,尽快让广东全省从硝烟中恢复出来。”

“都督您有什么计划?”岑春渲眼前一亮,知道吴绍霆肯定有想法了。

“古来今往,蓄养军队都是国家头等大事。兵士保家卫国、坚守岗位,自有自的天职,但他们同样是有血有肉的人,要吃饭要休息要顾家。很多时候咱们把兵士看得太刻板,认为他们履行自己的天职,每年领应得的俸禄,这是天经地义。可是军队不是工厂的工人也不是大公司里的职员,他们不能有拿工资过日子的想法,否则这个国家就彻底失去了保障。”吴绍霆言辞振振的说道。

“都督所言极是,国家军人正是这个道理。”岑春渲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暂且还没弄明白吴绍霆到底想说什么。

“军饷我照发,但身为政府的军队,必须懂得为政府承担压力。战时,他们承担的是战场上的流血牺牲和奋勇拼搏,非战时,他们承担的是保境安民和固卫警戒。绝不能因为没有战事而变得碌碌无为。何为保境安民?保境是治理安防,安民是护理民生。士兵们吃的、喝的、穿的、用的,无一不是公家资产,每个月还要领一份军饷,付出是要有回报的,政府养他们正是为了用他们。所以,我打算在省内掀起一场大运动,军队要自力更生,为百姓和政府排忧解难。”

“都督,难道您打算……”岑春渲在听到“大运动”和“自力更生”两个词之后,心头立刻联想到了一些线索。

“我决定由都督府直接领导,三个师师部负责落实执行,全军开展垦荒屯田的大运动,各师各团各营就在本地防区划分土地,哪里最荒就垦哪里,哪里条件最差就屯哪里。此外战后重建的工作,各县各镇人力不足,直接由最近的司令部调派预备役和驻军协助。我要让全省乃至全国人民都知道,咱们粤军骨子里是真正的军人,心系国家与百姓,绝不是坐吃山空、占山为王的兵痞。”吴绍霆气势浑厚的说道,拿出了一副一定要干到底的决心态度来。

岑春渲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自打进入民国之后,军屯的做法已经渐渐让各省军阀们遗忘了,有兵有枪就可以轻松的捞到金子银子,谁还去费人费时间的去做军屯呢?此时此刻,他看到吴绍霆一副雄心壮志的姿态,知道这件事是一定会办下去,心中禁不住的有几分感慨,或许放眼国内各省,也只有广东有这个魄力开展全军的垦荒军屯了。

当然,广东军队目前是有这个条件的,这才是最主要的因素。

第429章,全省振兴

从广州首义到黄埔军校成立,再到两次大型战争,每一个粤军士兵经过这些洗礼和沉淀,已经再也不是以前混吃等死的土兵了。正如吴绍霆自己所说的那样,他现在征召士兵都是有条件限制的,根本不像其他省的军阀需要补充兵员时还得去强拉壮丁。一个是良性循环,士兵的素质越来越好,民间的气氛越来越安稳;另外一个则是恶性循环,壮丁的只是一个空壳子,没有灵魂没有思想,为了吃饱饭可以胡作非为、践踏民生。而受到欺负的人民失去土地失去粮食,只好又沦为被拉的壮丁,跟着继续去欺负其他人。

“都督这个主意好,十分之好。咱们军队不扰民反能助民,军民团结,我广东足以形成万年的磐基。粗略的估算,若全军上下积极投入军屯运动,两年可自给自足,三年或可盈余,五年则大成气候,实在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岑春渲赞叹不已的说道。

“就是这样,云公,这件事还请您老人家亲自捉刀,一定要办的风风火火、有模有样。这一举若是顺利达成,我广东军队的素质必然会有一个新境界的提升,老百姓们也会感恩戴德,从此军民一家亲,万事皆可事半功倍。”吴绍霆做出指示的说道。

虽然开展军屯是他临时想出来的计划,不过他相信就算今天没想到,日后也会想到。毕竟扩建编制之后,广东军队的数量翻了两倍,哪怕海军经费转移到陆军开支上,过不了多久广东财政也会显露疲态。他一直认为军队吃公家、穿公家、用公家,自然应该为公家排忧解难,而不是单纯的在战时起到冲锋陷阵的作用。

军屯运动一旦开展,军队可以拿出身先士卒的表率,前往那些荒芜的地方进行开垦,不仅不扰乱现有土地的秩序,还能发扬吃苦耐劳的精神,磨砺士兵们的意志。相信战斗结束之后,士兵们总会有偷懒的情绪,新兵在结束训练之后分配到各部也会有一些无所事事。怠慢诱发消极,消极等同于消弱。军屯则大大避免了这种惰性思维的传染。

不单单如此,军队战斗力值得欣赏,而军队的生产力更加让人期待。生产力虽然不能代表战斗力,可最起码有一个映射的层面。开垦军屯不一定只用来耕种农作业,甚至还能进行其他轻工业、手工业等等的事业,调动士兵和后勤部队的所有动力,从各个方面入手扩大创造和生产。两万多人的纪律部队,这种生产力能解决多少基层问题啊!

除此之外,如果把目光放的更长远一点,今天的军屯运动是为明天的大战打下牢固的基础。广东战争打了七个月,对于南北人民来说都已经算得上长远的战,可是想想日后打了八年的抗战,后勤物资补给困难,战事艰难困苦,若是各部作战单位不能自力更生,那战争可就真的没办法打下去了。

岑春渲连连点了点头,积极的说道:“都督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吴绍霆忽然又考虑到一件事,未雨绸缪的先说了出来:“云公,另外有一件事我也打算安排在这次军屯运动之中,也得劳烦云公你来承办。”

岑春渲这人最怕没事可做,这样反倒无法体现他的价值所在,现在吴绍霆既然处处需要自己出力,恰恰暗合了自己的心意。他豪不拖拉,爽快的笑着说道:“都督尽管吩咐,老头子这把身子骨哪怕累死在任上,好歹也能沾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美名,值得了。”

吴绍霆笑道:“云公要是累死在任上,绍霆就算不紧随其后的哭死,也会郁郁不得解脱的内疚而死。这件事说来不算新鲜,云公刚从上海南下到广州那段时间,曾经是特意向我提出过建议的,只不过碍于当时的大环境,不得不搁置了下来。”

岑春渲略略沉思的想了想,很快就知道吴绍霆说的是什么事了。这将近一年的时间,他在广州所有做为吴绍霆大部分都全力支持,反对的事例少之又少,所以很容易便想到。他不动声色的问了道:“都督是说关于反腐倡廉之事?”

吴绍霆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当初我与云公有过初步探讨,也达成了一些共识。只可惜因为战争的影响,很多事情都没来得及落实,不可不谓是遗憾。”

岑春渲问了道:“都督你认为现在是时候一扫歪风邪气了?”

吴绍霆叹道:“现在是我们迈出第一步的时候。我打算先从军队入手,一定要先把咱们广东所有部队的纪律都整顿清楚了。军队是军政府的基础,经过两次战争之后,正好可以趁热打铁,只有有一支纪律严明、作风清白的部队掌握在手里,我们才有底气走出反腐倡廉的第二步。云公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岑春渲缓缓的点了点头,从这一点他能看得出吴绍霆做事的风格,这位年轻的将军对实权的把控十分严格,也随时做好了采取强硬手段干涉任何事的准备。他虽然对此没有任何异议,可是心底总有一股不太放心的担忧,吴绍霆的强势心理会不会陷入一种独裁呢?

“我明白了,都督你的想法很有道理。那么,都督打算怎么入手?”他暂时没有多想,只是先把侧重点放在眼前的问题上。

“我打算加大宪兵在军队中的执行力以及规范相关的军法条例制度。黄埔军校可以开设宪兵军官培训班,或者直接另外成立一所专门培养军中执法单位的学校,聘请国内国外一应有经验的军法人才来任教,一定要把军队的品性作风治理妥当。至于相关军法条例,我相信云公你是有经验的,交给你主持我放心。”

岑春渲略微有些惊诧,为了肃清军队的风纪,吴都督竟然不惜代价创办一所专门的军法学校,还要聘请国内国外的行家来任教?要知道被誉为粤军心血的黄埔军校至今也没有聘请洋教,所有师资力量都是广东旧有军校的人力。他自然有些看不懂,为什么吴都督对军队的风纪看重到如此地步?就目前而言,广东军队的素质已经相当不错了,有必要这般大刀阔斧的下重手吗?他宁愿吴都督把心思多放在全省各级行政单位的整顿上,相比之前,官场的风气才是最需要整治的污源。

吴绍霆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最重要的依据还是因为即将开展的军屯运动。军队有了自己的土地,有了自己的生产作业,迟早会有盈余出来的价值。理论上说,这些盈余出来的价值应该归附政府所有。可在利益面前,人都会露出贪性的一面,更何况军队上下级关系十分清楚,等级和权力的运用甚至比官场还要严明,这正好为一些邪魔外道提供了便利。

如果一个营长想要贪污,必然会利用职权剥夺或者强压下级,为自己谋取更多的利益。这在历史上不算常见,明朝时期的军卫制度发展到最后,军官成了鱼肉黎明百姓的大地主,士兵要么当上富农、要么变成打手、要么成为农奴。贪污腐败处处可见。

不仅仅如此,吴绍霆必须利用严格的执法制度校准军队的思想。在后世和平年代里,各地驻军已经完全变质了,后勤部变成了大公司,作战单位成了大公司的帮凶,处处可见隶属于军区的房地产公司、娱乐公司、大饭店大酒店等等。这正是在步明朝军队的后尘,直接的影响是军风不整、战斗力下降,官兵失去信仰和思想,一味的唯利是图,至于结果不言而喻。

“都督,这么大的手笔,合适吗?”岑春渲小心翼翼的试问了道。

“云公何出此言?昔日云公对付贪污腐败向来是狠抓狠打,军队虽然与官场不同,但不良邪风带来的后果绝对比官场更可怕。这件事不得不下重手。”吴绍霆严肃的强调道。

岑春渲自然不能多说什么,只能怀着几分不置可否的心思点头答应了下来。

第430章,陈其美的心态

当吴绍霆在广东酝酿着大发展计划时,日本横滨的内田书院正在经历大起大落的变化。

两天前,内田平三将东京发来的电报交给了孙中山过目,陈其美和蒋志清自然也凑上前敲个仔细。电报的内容正是内田平三的兄长,孙中山的好朋友内田良平转发的中华民国最新的局势,北洋政府已经在天津火车站抓获了两名吴绍霆行刺案的凶徒,虽然一死一伤,可用不了多久案情就会由此得到突破。不仅如此,内田良平还转发了一份来自广东的新闻通电,吴绍霆在七月六日已经发表公开声明,澄清北洋政府与遇刺案无关。

陈其美苦苦等了半个多月时间,几乎每天都要与内田院长谈一谈关于资助革命党东山再起的计划,内田平三虽然愿意与陈其美谈话,但所做的一切无非都是在敷衍和应付。陈其美错误的领会了内田平三的意思,以至于这几日都是满怀希望,甚至还与孙中山高谈阔论,开始商议革命党人重返国内再起声势的计划。

可是在读完了这份电报之后,陈其美一下子跌入了冰谷之中,自己满怀信心所期待的一切,转眼间竟然成了泡影,而这全部都要算在吴绍霆这个狗贼头上。

这两天里,陈其美依然坚持不懈的说服孙中山和内田院长,不管怎么说革命党都要做点什么才是,岂能眼睁睁的看着北洋政府在国内一点点做大?

直到今天,孙中山将陈其美找到内田书院后院的书房,语重心长的对其做出了明确训话:“英士,你有革命的积极性这是好事,但绝对不能太过于盲目冲动。这些年冲动给我们带来的灾难还少了吗?我们从上海来日本才短短几个月,你一直坐立不安想要返回国内再举大事,前不久吴震之遇刺案或许是一个机会,但这件事吴震之已经公开通电撇清了北洋政府的嫌疑,你说说吧,现在我们还能有什么理由回国反对当局呢?”

他说完话,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脸色露出了无比忧虑。

革命是头等大事,可是革命的浪潮向来都是顺势而行,从来没有逆流之上的特例。

袁世凯是野心家,是独裁分子,是共和民国的头等大害,他未尝不是这么认为的。可是当务之急国内已经失去了相互呼应的波澜,现在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更重要的是,摆在他面前的问题不仅仅是革命夭折,而是所有秉承革命之心的同志们到底还有多少信得过的。

这几个月他同样在思索着出路,其中一项大问题就是革命组织出现了涣散。他虽然是名誉上的国民党总理,可事实上宋教仁一派一直有着独立的政见,与自己的核心思想大有出入。他不知道还能不能信任这位昔日的革命同仁,或许自己是无法与他们这一派达成共识,这是心头最沉重的遗憾。

前天读过内田院长的电报之后,他彻底打消现在回国的打算,决定在日本重新整顿革命组织。这也是现在要好好跟陈其美谈明白的原因,绝不能再草率的行事了。

陈其美没能理解孙中山现在的想法,在听完这番话之后,他心中更加失望了起来。他阴郁着脸色,闷声闷气的说道:“先生,我知道我们现在一无所有,要枪没枪,要兵没兵,要钱没钱,可前清还在的那会儿,咱们依然不是一无所有吗?我们能做的固然不多,但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声势不是等来的,我们可以一点点推波助澜呀。”

孙中山叹了一口气,苦笑道:“英士,你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枪、兵、钱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众望’。国内已经平静了,咱们现在回去推波助澜那不叫制造声势,那叫胡搅蛮缠,不仅赢不得‘众望’,还会把咱们革命的大义给败坏下去。这是不好的。”

陈其美这些日子一直在劝说,但到了今天他才明白,自己再怎么劝说也是无用的。虽然他做事欠缺思考,但目前摆在自己面前的局势再清楚不过,国内的苗头已经完了。就算他现在不甘心,谁会料到闹得沸沸扬扬的遇刺案竟然就这么收场,实在是太搞笑了!

“孙先生,不管如何,最起码让您看清楚吴绍霆这个人的真面目,他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这个死赤佬,先是跟打着革命的旗号当幌子,故意提高自己的身价,转过眼来看到革命大势不行了,立刻就把自己卖给了北洋政府,还卖了一个不错的好价钱。什么狗屁荣武将军?他是拿咱们革命志士的鲜血换他一个人的荣华富贵。”

“英士,我已经跟你说过很多遍,不要自以为是的妄下定论。说句不好听的,吴震之在广东流血牺牲你我都是看在眼里,他要跟袁世凯议和自然有他的难处所在。”孙中山严肃的打断了陈其美的话。不过他表面上虽然义愤填膺的维护吴绍霆,可是内心之中依然有几分保留。他没有把吴绍霆想的那么不堪,但就像自己最近在思考的问题,吴绍霆这个人还值不值得信任已经很难说了。

“先生,咱们姑且不论停战。前天您也读过东京来的电报了,吴绍霆现在跟袁世凯眉来眼去的不止一般,自己在总统府大门前遭到炸弹袭击,回过头就发表通电为袁世凯说好话,他这是什么人?他这是彻彻底底跟袁世凯同流合污的人。”陈其美振振有词的说道,说话都忍不住咬牙切齿起来。

“好了,我们身在日本,连最起码的消息都不灵通,更别说这些政治大事的真实情况。英士你也不要太焦躁,革命的信念人人都有,就算此一时风平浪静,等到彼一时轩然大波,总会有我们的用武之地。我相信袁世凯这只国贼是藏不住尾巴的,迟早国人会看出他的真实面目。”孙中山勉强带着几分信心说道。

“我懂了。唉,孙先生说的对,我是太焦躁了。现在幡然醒悟,还是不能莽撞行事。那我先告退了。”陈其美有些泄气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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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1章,绝不善罢甘休

从书房出来之后,陈其美脸色再次有了变化,先前在孙中山面前的诚恳态度一下子变得冷酷起来。他心里想的很清楚,现在事情已经发展到不是自己当初预料的地步,一旦继续失控,到时候只怕会反噬其身。

他沿着走廊来到另外一边的小院子,正好看到蒋志清坐在门廊上看书,于是走上前去打了一声招呼:“志清。”

蒋志清放下手里的书,看到陈其美之后马上站起身来,问道:“大哥又去见先生了?”

陈其美叹了一口气,不好的心情立刻浮现在脸上,说道:“总之,之前的事情已经全完了,日本人不会资助我们,孙先生也不同意,真是太背运了。说来说去,都是吴绍霆这个赤佬背信弃义,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让他代替展堂当广东都督的。”

陈其美到现在还沉浸在南京中华民国成立典礼的梦幻之中,他不了解广东的情况,也不了解吴绍霆的实力,想当然的认为凭借当初的政令就可以控制地方大权。在他看来,当初若不是看在吴绍霆是首义功臣的份上,大家根本不会把这个毛头小子放在眼里。

蒋志清听出了陈其美语气中的怨恨情绪,他开劝的说道:“大哥,您现在发火也没什么用,咱们既然已经在日本了,索性就一心一意听从孙先生的吩咐。虽然咱们在国内的革命失败了,但孙先生不是轻易就会放弃的人,这段时间正是我们重新酝酿革命道路的重要时刻呢。我相信孙先生一定会找到革命的出路!”

陈其美冷冷的说道:“志清,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们都是革命志士,孙先生是革命领导人,所谓革命大业应该是我们大家齐心协力才能实现的宏图大愿。不是说我们不该遵从孙先生的意志,但是志清你身为革命一份子,不为寻求出路谋一份力,相反只把责任推在孙先生身上,这种想法很不好。”

蒋志清怔了怔,听了陈其美这番话,他忽然觉得自己来日本这么久,似乎什么事都没做出来,整日出了吃饭、喝茶、看书、下棋之外,再无任何建树。他不禁有些自卑,打心底里认为陈其美的话是对的,革命大业应该联手共进,不能把所有难题都压在孙先生一个人身上。

“大哥,你说的对,我……我不应该这么想。”

“你有这样的反思就好。先不说这些了,你马上帮我安排一下,明天我要去一趟东京。”陈其美见蒋志清被自己说动,马上吩咐了道。

“去东京?大哥是要去见展堂先生他们吗?”蒋志清本没有放在心上,反正陈其美又不是第一次动身去东京,只不过是随口问问罢了。

“展堂他们怕是不顶用,我要去见见侠如先生。另外,听说烈武先生也到日本了,是上个星期的事情。我打算顺道一起拜访一下。”陈其美不是一个心直口快的人,但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把蒋志清当自己人,什么都话都不隐瞒着,如今早已养成了一种习惯了。

“柏先生到日本了?”蒋志清倒是第一次听说。

柏文蔚(1876-1947),字烈武。生于安徽寿县南乡柏家寨一个世代书香门第。幼年习读《山海经》、《尔雅》、四子书、七经等,还常常带领小伙伴们模仿军人摆阵操练,他边指挥边对大家说:要杀尽一切恶人及贪官污吏。年龄稍大后,他研究农学,虽“胼手胝足,处之夷然,不以为苦。16岁时,代父到私塾馆授课3年。柏文蔚父亲望子成仕,多次要他参加科考应试。父命难违,21岁那年他前往应试,从州试、府试、到院试,得心应手,一发即中。父母高兴,乡里羡慕,而他自己却认为:“经国大计,不在此雕虫小技也。中日甲午战败后,柏文蔚与孙毓筠、张树侯等人在寿城内创立了“阅书报社”,同时改良藏书楼,创立天足会,把改良思想付诸初步实践。

“是这样的。你先去安排吧,明天你跟我一起去。最烦乘船下船时候要说日本话,这方面我不在行,没你可真不行。”陈其美点了点头说道。

“大哥,您突然要跟侠如先生和柏先生会面,难道……”蒋志清多了一个心思,他知道陈其美与李烈钧、柏文蔚两人的并不算熟络,而恰恰这两位又是昔日的省督,在革命阵营中算是颇有实权的人物。纵然李烈决和柏文蔚因为二次革命的事情被迫下野,但做过都督的人都会有自己的余威,只消振臂一呼,一定还是有响应的声音。结合陈其美这一个月来一直不曾放弃回国再图的情况,不难猜测肯定是有私下展开行动的企图。

“你先不要多问,到时候你跟着我一起去,自然会知道是什么事。”陈其美盯着蒋志清,用一种告诫的口吻说道。

“大哥,不是小弟多嘴,可是现在国内的情况已经对我们不利了,大哥若是一意孤行,只怕不仅不能帮助革命,反而还会惹祸上身呀。孙先生不知道就算了,可是小弟是知道大哥你做过的事情,无论如何都有必要提醒大哥你小心才是!”蒋志清见陈其美这幅态度,已经可以确定陈其美的企图,他不顾惹怒陈其美,强调的劝说了道。

“我要小心什么?哼,哼,吴绍霆他若真有能耐,也不会白白浪费我这次机会。哼,他这种趋炎附势的小人,人人得而诛之。”陈其美勃然大怒起来。

“大哥,北洋政府都抓到人了,只要躺在医院的那个人一醒,迟早会把您供出来。在这个节骨眼上大哥您应该想办法洗脱嫌疑,要不然您不仅惹到了北洋政府,还把吴绍霆也给得罪了,这可不是儿戏呀!现在倒好,大哥您非但不想办法,还要继续惹是生非,这不是步步在向绝路上走吗?”蒋志清十分诚恳的继续劝说道。

“你别瞎操心思!我告诉你,我这次去东京,就是要想办法解决这件事。你以为我去做什么?问李都督和柏都督要兵要枪?纵然我要,他们拿的出来吗?”

“原来大哥您早就想到了,那大哥你打算怎么做?”

“路上我在告诉你。”陈其美深沉的说道,但是他眼神中已经闪过了一丝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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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日,德国总领事安德烈在邓铿的引领下走进了都督府的办公大书房,吴绍霆早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之前吴绍霆前往北京,特意交代让邓铿负责与安德烈商谈代理生产子弹的事宜,只不过安德烈认为邓铿太年轻,可以趁机好好占一把便宜,可是没料到邓铿早就有自己的底线,于是两个人一直谈到七月初依然没有任何进展。

前几天吴绍霆刚刚从北京回来时,邓铿已经把这件事告诉了他。不过那时候他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这件事上,索性就拖延了几天。显然安德烈对架设生产线的计划也不着急,甚至咬定这桩买卖对吴绍霆最为有利,或迟或早吴绍霆都会来找自己。

事实上直到今天吴绍霆手头上的许多要紧事依然尚待处理,比如军屯大运动的细则,又比如战后重建的筹款,再比如遇刺案的余波处理,等等等等,摆在这里的每一件事对吴绍霆来说都比帮德国生产自动步枪子弹要重要的多。在北京的那段日子里,他曾花工夫思索德国人到底是在盘算什么,出设备,出技术人员,出机械,有这些条件为什么不干脆在本国或者同盟国设置生产线,哪根神经有问题非要跑到中国来设置一所秘密工厂呢?

起初,他认为德国人只是看中广东战争之后广东一派的发展潜力,可是回到广州细细一想,如果德国人真想扶植广东做代理人,只需要借枪、借炮、借帝国马克即可,何必这么大方送一堆生产技术和人才?

要知道生产一千发自动步枪子弹,充其量只需要几十快钱的成本,然而一旦加上货轮的运输费,只怕要到达上百块。虽然表面上只增加了十几块钱,但换算到每一批货物那就是几万甚至几十万。就算德国人钱多的用不完,完全可以把这比钱做为贷款给吴绍霆,这样反倒更经济实用、更低碳环保。

正是因为一直没想通这个问题,吴绍霆总觉得心头有一片梗块,他不喜欢被人耍,尤其是被洋鬼子耍。

第432章,德国人的又一谈

走廊上传来脚步声和谈笑声,大书房的房门很快就被敲响了。

邓铿打开门走了进来,对正在看公文的吴绍霆提示道:“督军,领事先生到了。”

吴绍霆没有放下手中的文件,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不疾不徐的应了一声:“嗯,请进吧。”

邓铿闪过身,将跟在身后的安德烈请进了大书房。

安德烈穿着一身白衬衣,领口还扎着一朵领花,常年滋润在啤酒里的大肚子十分挺拔。正直盛夏的广东温度可不低,让他这个体型不合适的人一路走来,已经是满头大汗、汗流浃背了。他迫不及待把手杖丢在一边,然后拉开书桌前面的椅子大大咧咧坐了下来,顺便拖起领花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够呛,这鬼天气,热死我了。真可惜吴将军您这次不是到那边作客,否则我冰镇的大主教黑啤酒保证你让这该死的天气变得可爱起来。”

“安德烈爵士,咱们还是不要浪费时间拐弯抹角了,对您来说,这次合作的商谈已经拖了两个多月了,对我来说,广东战争结束之后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所以,我们更应该尊重时间才是。”吴绍霆语气没有任何热情的地方,隐隐约约甚至还有几分不耐烦。

安德烈微微怔了怔,自己脸上原本热情的样子一下子僵持了起来。他十分诧异吴绍霆今天的态度,自己提出的合作项目对吴绍霆来说可是千载难逢的大好事呢!

“吴将军你说的很有道理,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言归正传吧……”

“前段时间你跟我副官所谈的条件,原材料需要我们广东承担一半的经费,然后供应时限必须在七年以上?安德烈爵士您是明白人,如果这个条件我们能接受的话,咱们的商谈也不至于拖延到今天。”

“您说的对,那就让我先听听您的建议。”

“原材料这种事完全就不应该成为条件,广东可以成为贵国自动步枪的代产点,不收取一分钱的劳务费已经很近人情了,若是为了一堆五年、十年之后还不知道能不能用的机械设备,还有不知道是不是混吃混合并且奇技自踞的技术人员,他们能全心全意为我培养人才吗?看看现在咱们中德张盛霆军械公司的情况,我相信您应该知道我的怀疑是有道理的。”吴绍霆缓缓放下手里的文件,拿出一副咄咄逼人的态势说了道。

“吴将军,咱们可是长期合作,若我方真有违约之处,吴将军完全也可以中止继续合作。您是有这个主动权的。”安德烈被吴绍霆一连串的问话弄得阵脚大乱,仓促的做出了回应。

“这样吧,我完全看在你这个老朋友的面子上再做一些让步。十五年的义务生产,原材料全部由你们承担。若是能答应,咱们就继续谈。若是不能答应,今天也算是给咱们彼此一个交代了。”吴绍霆没有理会安德烈的解释,直接切入正题。

十五年看上去十分长久,比安德烈提出的十年计划更为划算。但这只不过是吴绍霆耍的一个小心眼罢了。十五年的生产合作,也就意味着德国方面要确保生产设备有十五年以上的寿命,并且提供长达十五年的维护,而那些技术人员多多少少也要延期驻留。

当然,这些小便宜可有可无,关键还是在吴绍霆知道一战即将爆发,纵然历史或可改变,比如德国下血本投入自动步枪使用,在某一场决定性战役上走了狗屎运压垮了敌人,最终扭转局势成为战胜国。若是德国胜利,在欧洲捞足了利益,自然不会再在乎区区广东的一个生产线;若是德国依然战败,战后的凡尔赛条约会限死德国军工业,以广东代理生产线的运营成本来看,势必会首先放弃。

所以,时间限制对吴绍霆来说并不算什么,除非一战迟迟不开打,一旦开打无论胜败对自己都有好处。关键是还是更实质的利益。

“十五年?吴将军,你可要想清楚?”安德烈惊讶不已,连连追问道。

“我希望能跟德国保持长久的合作,生产子弹不过是一部分,若是能靠着这份合作项目而衍生出其他的合作关系,那对我来说就是大赚一笔了。”吴绍霆故作深沉的笑道。

安德烈听到这里,心中立刻有几分得意,看来这位吴大将军果然是亲德人士,日后未必没有更深层次的合作呢!他哈哈大笑了起来,畅快的说道:

“哈哈,吴将军这份友好的心思实在值得赞赏,我一定会如实转告给公使大人和帝国内部相关人士。我相信只要吴将军能一如既往的保证这种友好,我敢打赌,日后您与大德意志帝国的合作一定会越来越多。”

“如此,那我就先多谢了。不过就眼前这件事,安德烈爵士您有什么看法呢?”吴绍霆随意的笑了两声,接着又说道。

“吴将军既然都规定了死条件,那我还能再说些什么呢?不过还得请吴将军再等几天,容我把这件事上报到青岛方面,一有消息一定尽快答复吴将军。”安德烈微笑的说道。

“那好吧,我就恭候爵士先生的答复了。”吴绍霆答应了下来。

“既然今天公事交代结束了,我就不多打搅吴将军,告辞了。”安德烈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准备去拿自己的手杖。这里实在太热,早点回去美美的喝上一口冰镇啤酒那才痛快。

“不急,我倒还有一些要紧事要请教一下爵士先生。士元,去拿两杯冰镇酸梅汤来,虽然没有德国啤酒那么痛快,好歹是祛暑消热的好东西。爵士先生不妨先喝上一杯,我们再谈一谈关于代理生产子弹的事。”吴绍霆忽然出言拦下了安德烈爵士,脸上带着几分认真的神色,仿佛真有一件十分严重的事情要立刻解决。

安德烈爵士有些奇怪的打量了吴绍霆一眼,合作的事情不是已经谈完了吗?现在还要谈什么?他重新落座下来,心里不断的嘀咕着,不过看情形接下来的话题必然不会轻松。

这时,一直站在书房大门旁边的邓铿接到吴绍霆的吩咐,立刻拉开门走了出去,也不知道是真的去拿酸梅汤了,又或者是故意离场,好让安德烈和吴绍霆两人进行密谈。

“吴将军,您还有什么事吗?”

“安德烈爵士,现在这里只有你我两个人,索性就把话说得再直接一些好了。我一直想不明白,德国军事委员会是资金多的发慌了,又或者是某位委员脑袋中暑了,横渡印度洋只为了让我们广东生产子弹和自动步枪?是,工厂在广东很隐蔽很安全,可是运输船经过印度、苏伊士时,你以为会那么轻松的蒙混过关?一次可以,两次可以,可是总会有倒霉的时候,德国不考虑风险也要考虑成本,这个道理安德烈爵士应该比我更懂。”吴绍霆一针见血的说道,既然自己猜不透德国人此举的意图,索性就开门见山直接询问,就算安德烈不肯透露,最起码也能套出一些线索。

安德烈扬了扬眉毛,他万万没料到吴绍霆会在这个问题上较真,以他对中国军阀的了解,但凡有利益的事情抢先接在手里即可,无所谓要问得那么清清楚楚。他真是越来越搞不懂眼前这个年轻将军,对方不好好当他的一省霸王,把目光看得那么远作甚?

“吴将军,总之这件事对你们有利,运输方面就不需要您来操心了。”他想推辞。

“听你这么一说,看来贵国果然是另有打算了。”吴绍霆冷笑了起来。

“我想,这些与吴将军没有直接联系。唉,这天气实在太热了,酸梅汤怎么还没送上来,我可要加双份的冰块。”安德烈故意避开话题。

“如果我猜的不粗,广东代产的枪支弹药不是送往德国本土,十之八九应该是青岛。”吴绍霆慢条斯理的说出了自己的见解。一开始他并没有想到这一点,直到刚才安德烈准备起身告辞的时候,说过会向青岛请示,这倒是点化了自己。

安德烈脸色微微一变,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这吴绍霆是怎么猜出来的?

对吴绍霆而言,安德烈向青岛做请示并不能说明什么,毕竟德国在远东军事机关就在青岛,有关军备方面的事请示青岛方面合情合理。他不过是借着这个灵光一闪,随口说出来试探一番,没想到还真让自己试探出来了。

这个消息如果是真的,那就意味着第一次世界大战局部会发生重大变化,不会再按照历史的走向顺利发展下去。德国开始重视青岛军备发展,甚至下血本的秘密在广东安排军火供应,十之八九是要在青岛开辟一场战役战场。

第433章,广东内部小派系

吴绍霆不知道德国这么做的战略意义是什么,可是青岛战场如果僵持不下,对远东格局必然会造成极大的影响。他知道协约国负责进攻青岛德军的正是日本,虽然掺杂了一些英军,但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历史上青岛战争前后不过八天的时间,德国在青岛修筑了五座大型碉堡,各式各样重武器齐全,结果却仓皇失败。

日本在这次进攻中调遣一个师团五万人兵力,英军只有区区两千不到的人数,而德国方面据说战前已有四万五千人,后来几艘主力舰趁夜突破胶州湾封锁撤离,最终日德在陆面交战时德军固守堡垒的士兵只有五千不到。

战前德国已经打算放弃青岛,并正式提出将青岛归还中国的外交交涉,因此德军士兵一开始就无心作战,直到主力舰突围之后更是无所牵挂,再加上战前弹药不充足,所以未能坚守的太久。

倘使现在德国决心在青岛打一场狠战,那结果肯定会大有不同,就算最终还是失败,但最起码也会让日本和英国尝到苦头。

吴绍霆暂时还不能确定这件事有利可图,毕竟战争是发生在中国领土上,大前提就是不好的。但世界大战即将发生改变,如果他能好好把握这次机会,说不定真的会有四两拨千斤的大收获。他是绝不会放弃这样的好机会。

“吴将军,我劝你不要操心这些与您无关的事。否则,对大家都没有好处!”安德烈爵士冷冰冰的说道,语气之中带着十足的威胁味道。

“安德烈爵士,如果你能给我一些暗示,我保证这次合作会很愉快。您应该对我放心,我是一个做事有分寸的人,德意志帝国是我的合伙人兼利益同盟,我自然会站在你们这边考虑问题。如果你依然坚持对我见外,虽然我能理解,可是在合作细节上难免会出差异,这一点是你我都不想看到的。”吴绍霆一点都不感到紧张,带着占上风的笑容慢条斯理的说道。

安德烈爵士犹豫了一下,他知道既然吴绍霆已经猜出大概,自己再隐瞒也无济于事,弄不好这家伙到处宣扬透露,反倒对德意志帝国的军事布置会有大影响。他缓缓的吸了一口气,平静的说道:

“我只能告诉你,你确实猜对了一点,广东兵工厂生产的武器弹药不会送往我国本土。至于其他的事情,我真心的奉劝你不要多掺和。德意志帝国只会选择聪明人合作,希望吴将军不要让我失望。”

“你放心,刚才的谈话只有你我二人得知,我有责任保密下去。”

“这样最好不过了。”

这时,房门敲响了,邓铿非常合时宜的端进来两碗冰镇酸梅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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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德国人的合作谈妥之后,吴绍霆知道安德烈会答应自己提出的条件,毕竟他已经知道了不少情况,这笔生意已经到了不做也得做的地步。之后的几天,吴绍霆把剩下的交涉工作交给邓铿处理,自己则忙着粤北重建的计划。

岑春渲最近也忙得不可开交,或者说这位老名士自打来广州之后就没有歇息过。他一方面与民政部、军事部讨论军屯运动的详细计划,另一方面又要顾着越南刚成立的贸易公司,除此之外关于吴绍霆提出的军法、宪兵制度也不能搁下。

七月中旬这十来天,吴绍霆几乎每天都要跟岑春渲谈上一两个小时,把近期要落实的公务条条款款都理清楚。他原本还打算让岑春渲到广西、浙江走动走动,拉动一些外省的资金投资省内,利用这笔投资尽快恢复粤北的元气。只是看到岑春渲白头发越来越多,每日操劳不已,他知道不能再多加负担,只好改派李煜堂和张直负责这件事。

这两位虽然都是老手,可是论名气和威望远远不及岑春渲。但只能一步步来,慢一点总比不做的好。

战后重建最先开始落实的自然是韶关。五月下旬便已经开始动工。陈光壁这个老滑头市长还算有点能耐,竟然派人去了一趟北京说服国务院拨了一笔款项,虽然不多,但有胜于无。到七月的今天,韶关城中心已经有了明显起色,一批新楼宇拔地而起,新落地的市长官邸和市政厅更是恢弘无比。但是四周郊区依然是瓦砾废墟,后续工程正急需上面的拨款。

广州军政府刚刚结束战争,两批公债都还没偿还结束,再加上刚刚扩编军队,财政上的现款着实有些捉襟见肘。不过现款没有不要紧,好在停战之后和平已经成为主调,商人、大地主、资产阶级也都希望尽快恢复市场,纷纷联手组织民间力量,协助军政府战后重建。不仅如此,经过广东战争的真章,不少外国势力也看出吴绍霆的潜力,私人财阀和各大洋行明着暗着伸来“援助之手”。

当然,本土商人、大地主和资产阶级的帮助是实打实的,最多只求能得到军政府的政策便宜。而洋人断然不会那么好心,无论是贷款还是合资,都是要谋求更大利益。

不过迫于需要,吴绍霆在七月十五日与花旗银行签署了一笔贷款协议,以广东联合银行部分股权做抵押,贷款了八十万美元。他将这八十万美元全部投入战后重建,在款项到手之后,即刻下令第一师和第三师部分临近驻军开赴粤北,与第十二警务大队一起,协助地方政府执行重建劳作,诸如清理瓦砾、搬运建材、铺路修桥等等。

军政府新闻部积极的对军队协助重建进行了大量报道,一时间老百姓们切身实地的感到政府的关照,这可是广东乃至全国都罕见的举动。往年就算遇到自然灾害也极少有这样规模的官方介入,有点良心的官员顶多是组织本地军民或者开仓赈粮,没有良心的直接熟视无睹。不仅如此,为了保证军不扰民,军政府军事部还特意派出直辖军官团到各县设点值勤,监督各部工作并接受老百姓的举报,坚决对这次军队参与重建工作做到全心全意。

付出总要有汇报,吴绍霆特别交代,所有参加重建的士兵按照出力和特殊事迹,经上级长官推荐可获得战功奖章。不仅如此,参加重建工程的全军将士派发消暑降温补贴,后勤供应加餐的伙食和饮品,让这些出力的士兵们都能得到优待。

一时间,军民一心,政商齐力,轰轰烈烈的战后重建工程进入了白热化。

粤北地区的老百姓在劳作一天之后,总会坐在一起乱谈,而最近的谈资都离不开军政府和吴督军。打仗不是好事,这是平头老百姓咬定的死理儿,可是打完仗能踏踏实实为老百姓排忧解难,这才是难能可贵的地方。

“八十万美金,知道不?美金,绿油油的票子,别说在咱们中国值钱,放在洋人哪里都乐呵呵的。前几天听陈老爷说,他去市里的大饭店吃饭,打赏消费给银元,人家还不乐意。要是打赏的是美元,啧啧,保准跟哈巴狗似的。就是这笔款子,吴督军连眼睛都不眨全部投在咱们粤北了。”

“谁说不是呢?上个月我家还揭不开锅,乡里乡亲借都借不出来。这不,这个月县府张贴了招工启示,包吃包住每个月还发十块钱。要说咱们好歹是修咱们自己的家乡,出力是没话说的。现在咱们出力还能有吃有住有钱拿,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呀。”

“瞧你哪点德行,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就止这些?”

“就是,要我说,这八辈子修来的最大福气就是赶上吴督军在咱们广东当政。”

“是啊是啊,听老一辈的说,以前林老爷在广东时做了几桩大实事,可惜惹到了洋鬼子,害的咱们广东也遭殃不少。要说咱们的吴督军虽然也打仗,可好歹是一个负责任的督军,打仗之前打仗之后都会照顾咱们这些平头百姓。当初我还打算去广西投靠老丈人,幸亏最后没去,要不然可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不管怎么说,咱们这辈子是心甘情愿为吴督军卖命的了。”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

随着战后重建进入规模阶段,粤北的情况一天比一天好。军政府为战争中失去家园的老百姓圈划了临时安置区域,以帐篷、木板房暂时容身,避免造成流民和混乱的局面,所有没有工作的人都能在重建工地上找一份工作,包一日三餐外加月薪,一户人哪怕只有一个人干活,也勉勉强强可以养活三口之家。

吴绍霆没办法在短期之内让这些老百姓恢复以前的生活条件,现在唯一能做的便只能是解决最基本的温饱。同时他还做出保证,所有因为战争而损毁房屋的人家,可先到县府、乡府核对户籍,只要有户籍,军政府出钱出人为其修复屋舍,实在不能修复的人家,则集中另起新屋舍,以旧房折算购买。

即便如此,老百姓们甚少有怨言,这段时间军政府所作所为大家都是有目共睹,大家不饿肚子有地方容身已经是不幸中万幸。再加上新闻部的积极宣传,营造良好的舆论氛围,民间对吴绍霆和军政府只有歌功颂德、感恩在心。

就在这样的大环境里,吴绍霆于七月底正式公布军屯运动计划,下令全军自力更生,士兵们积极创造生产力。新闻部与省内诸多报纸再掀舆论浪潮,一方面把军屯运动描绘成军政府重大意义的事迹,另外一方面把军屯自力更生与正在进行的战后重建联合在一起,将广东军队的士兵塑造成亲民护民的子弟兵。

就连外国记者都纷纷聚焦广东,很快就有外文报纸刊登这一报道,将吴绍霆评价为中国近代地方领袖的新典范。

第434章,清数

吴绍霆本人只会偶尔关注这些新闻,很多时候他心知肚明,有相当一部分新闻舆论是由新闻部一手策划,没有必要再去研究。至于外国人的报纸,虽然有一定提高知名度的作用,可毕竟篇幅太小,题材太局限。眼下,他更关心广东现在的实际问题是否得到解决。

重建工程从五月开始,到七月进入白热化,已经浩浩荡荡走了三个月,预计年底之前或可全线告成。当然,这关键还要看后期的投资是否顺利,好在吴绍霆对此很有信心。

解决了这件头等大事,接下来要关注的自然是军屯运动。

事实上吴绍霆对军屯运动本身并没有太多意见,岑春渲和军事部把条条款款规划的十分详细,甚至连每一个营所分配的土地尺寸、生产分类都有大略的框架。对于他来说,现在要亲手抓的还是军风军纪问题,哪怕现在三个师还算安稳,可难保不会溃败在糖衣炮弹之下。

七月底,他召集黄埔军校各部门干事,决定先在黄埔军校临时开办宪兵特别班,学员可以由在读黄埔学员申报,利用业余补习专业知识。同时,他还派了朱执信、周震麟等人前往上海,聘请外籍顾问来粤执教。

岑春渲也在月底时正式成立广东军法条例研讨会,开始着手编制广东特属的军事法规。立法之事看上去十分复杂,不过对岑春渲来说并不算难,当年在广东任上时,他曾经主持过警例和军规整顿,早有一套草案拟定在手。如今只要将草案重新取出来,结合实际情况修改一番即可,甚至连论证都免了。

八月初,吴绍霆派出倪映典再度北上,一方面是接应在京治疗的王云返粤,同时还兼顾着与北洋政府陆军部、教育部协商,由中央与广东省军政府共同出资,在韶关成立一所国立政法大学,取名为国立南洋政法大学。即使申请不成功,吴绍霆也决定将以省府名义开办这所大学,大不了改国立为公立。

成立南洋政法大学的目的,正是凭借一所综合性大学落户韶关,增加韶关的社会档次,引来更多的投资发展。当然,政法大学的初衷也包含着当年吴绍霆与岑春渲的想法,凭借一所先进清洁的大学培养一批新型的政治人才,以新血液替换旧血液。不但如此,等到南洋政法大学正式落成开班时,吴绍霆也会将黄埔军校宪兵特科班移往该校,成为大学的附属学院,定名为南洋政法大学军法与宪兵学院。

这些属于长期发展的项目,吴绍霆只是利用这段时间拟定了开头,一旦前期准备工作都落成,他自然成立专门办事处负责跟进处理。

八月五日下午,广州都督府给驻扎在外的三个师的师长、副师长、参谋长以及其他编外部队的长官发去通知,约定两日后返回广州召开军事大会,商讨一些军事事宜。

邓铿将电报一一发出之后,返回吴绍霆的办公室汇报了一声。

吴绍霆点了点头,忽然多问了一句:“士元,最近下面有什么消息吗?”

邓铿有些疑惑不解,反问了道:“下面?督军大人您指的是……”

吴绍霆索性直接的说道:“最近我听说军中有许多私下议论的事,大部分都是关于第四十九旅旅长的任命,好像还有拉帮结派的现象。可有此事?”

邓铿这才明白了过来,这段时间他有自己的任务在身,所以并没有太关注军中的议论,只是偶然听到过一些风言风语罢了,但最终没放在心上。现在听到吴绍霆问起,他立刻把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原来是这件事,最近倒是时常有人提起,好些人还特意来询问我,不过我都打发去了。”

吴绍霆显出了几分兴趣,说道:“是吗?你是我的副官,他们不好意思来找我问消息,自然打算从你嘴巴里套点口风。你说说吧,都是哪些人来找得你,或者你都是听到些什么情况?最近也打算落实一下第四十九旅旅部的事,毕竟军屯运动已经开始,四十九旅总得有人统筹指挥才是。”

“何总参谋长昨天刚问过我,岑先生的秘书于孜县也来问过,其他的好像没有了。不过我最近还听说何总参谋长跟黄埔军校教育长梁鸿楷来往颇密,也不知道与这件事有没有关系。另外在大东街闲居的萧耀南大前天接见了几位广州的乡绅,具体是什么还不清楚,我是听财政部李部长在闲聊时说的。如果猜的不错,这位萧司令只怕是坐不住了。”

吴绍霆听完邓铿的话,心中暗暗核算了一下,与自己最近收到的风声相差无几。

“士元,我让你分析分析,从你这几天听到的情况里,你能总结出几条信息?”他平静的问了道,并不是自己要考验邓铿,只不过是想听听另外的意见,方便自己做参考。

“总的来说,第四十九旅旅长的位置不少人都翘首以盼。督军大人先前说这件事有拉帮结派的迹象,若真有此事,只怕大家争夺这个旅长就是为了扩大自己派系的势力。我一直奇怪一件事,广东战争刚结束,督军大人竟然把龙济光从团长任上撤了,只怕一开始都以为会让他来做四十九旅的旅长,可等到了这么久没有消息,难免不会想入非非。总之,督军大人一天不把旅长委任下去,咱们粤军内部的争议痕迹会越来越明显。”

“呵呵,如果我马上把旅长派下去,这争议只怕会变成争斗了。”吴绍霆自嘲的笑了起来,他现在已经意识到,随着广东实力的发展,内团反倒越来越不和谐。当然,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种情况终归是避免不了。

邓铿听了吴绍霆这番话,表情陷入了沉思,暂时一言未发。

“仔细算算,咱们广东军政府内部的小团体不少了,以前二十三镇革命派算是我的老班底,诸如倪映典、李济深、孙继直还有你邓铿;但是真正出大力的反而是二十三镇的老臣一系,韦汝聰、莫擎宇还有老王都是难得的人才;再者是同盟会出来的革命军,这就数关仁甫、陈炯明了,邹鲁、王和顺也可以算在这一派;另外你可别小看岑先生,他和龙济光一文一武,一师一徒,都是广西人,利益关系可不浅。”吴绍霆缓缓叹了一口气,慢条斯理的数说道。

“照这么说,黄埔军校的军官俱乐部,似乎也算是一个团体了。”邓铿微微皱着眉头,神色堪忧的说道。

“你说的没错,我刚准备提到黄埔军官俱乐部。千万别小看这些人,他们现在虽然没有多少高层人物,可是中下层军官几乎全部都是黄埔军校出身。不过我很放心他们,有信仰、有思想、有火力,咱们粤军的班子迟早会由这些年轻人来接替,也只有他们才能彻底改变粤军的性质。”吴绍霆充满信心的说道。

“那督军大人,萧耀南算什么?”邓铿又问了道。

“萧耀南跟孙武、焦达峰差不多,都是地地道道的外来人,龙济光好歹还在广东混了这么多年。孙武、焦达峰这些湖南革命派虽然势力薄弱,但在内有周震麟、章士钊、徐佛海等人,在外好歹还有一个湖南团,实力基础差但有胜于无。咱们萧司令确实是孤家寡人,这几个月他寓居在广州不走,显然是待价而沽。萧耀南沉得住气,是因为他知道我迟早会用他,要不然也没必要花那么大的功夫把他从北洋派挖出来。”吴绍霆进一步细说道。

“督军大人,您真打算重用萧耀南?”邓铿疑问道。

“萧司令好歹是一副将才,不能说因为跟咱们打了一场败仗就看不起人家了。南征军闹事的时候,他还能引来陈嘉谟相助,可见在军中颇有威望。你也说过,他整军很有手段,这证明他是有能力的。有威望又有能力的将领,这年头不好找啊。”

“唉,听您这么一说,我倒觉得咱们广东的情况十分复杂了。要想均衡这些派系的势力,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邓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

“错,不是均衡,而是分配得到。就好像你们这些跟我的老班底,虽然没多少人在军中掌握大权,但大部分都放在只可有而不可无的位置上。倪映典掌握着广州城防又兼有后勤部部长,你邓铿是我的副官,这些位置都不容小视。老臣一系与咱们最亲,也值得信任,所以让他们掌军没什么不放心的。又比如新晋的黄埔系,这些年轻人一定要一步一步培养,就算值得信任也不能一下子全给提拔起来。”吴绍霆解释的说道。

“唉,真不容易啊。”

“没错,我坐在这个位置上不仅要处理公务,更要中和各个派系的关系。有派系不要紧,要紧的是找到团结一致、共荣共利的核心。美利坚是合众而成为强国,我中华民国也有这么多省份。只要能精诚团结,沙子也能变成磐石。”吴绍霆十分认真的说道。

邓铿仔细想了想,觉得现在的情况还是因为第四十九旅旅长引起,既然吴督军能头头是道的分析出广东内部的各个派系,自然是对这种情况早有考虑。他忍不住多问了道:

“总的来说,这件事还是大家在计较第四十九旅旅长的归属问题,大人您到底有什么打算呢?您刚才说了不能拖下去,好歹要有一份准备才是?”

“我自有分寸,正好在军事大会上顺便把这件事解决了。以前大家是没得选,现在广东战争打出了名堂,大家都想得更多了。”吴绍霆缓缓的叹了一口气,虽然才二十五岁的年龄,可脸上再也看不出年轻的样子来。

“另外……”他又补充了道,“刚才我跟你的谈话千万不要说出去,这种事只可意会,不可摆在台面上来说。要真是传出去了,只怕下面拉帮结派的现象会越来越明目张胆,这是很不好的事。”

“大人放心。”邓铿郑重的点了点头。

第435章,军事论证会议

两天之后,广东全省各级作战部队的高层指挥官尽数赶回广州,随风军屯运动风风火火的展开,这些指挥官每日也都忙碌不堪,甚至还要亲自下到基层参与生产运动。对于他们来说,今天回到广州开大会还是一次难得的休息机会。休息了一日,于次日早晨来到都督府军事部会议大厅,会场早已布置妥当,大家相互也都是熟络的人,没有太过拘礼,有说有笑的就走进会场各自落座。

几分钟后,吴绍霆带着总参谋长何福光、广东兵工厂总办张志诚以及自己的副官邓铿走进了会场,侍从官高唱了一声:“督军大人到!”会场诸位将领忙不迭站起身来行礼。

“都坐,都坐,在外面有这一套形式做做样子即可,在里面都是自己人,不用搞这一套虚。茶水都准备好了吗?那好,咱们不要浪费时间,直接走正题吧。”吴绍霆一边挥着手让众将领落座,一边示意邓铿把会议的资料派发下去。

昨天众人抵达广州之后,军事部的官员多多少少是透露了这次大会的内容,这次大会最主要的议题还是关于新式武器装备广东军队以及军屯运动第一阶段的汇报。当然,也有人放出了消息,吴绍霆会在这次大会上宣布第四十九旅长的任命。

邓铿派下去的资料文件正是关于新式武器的详细参数,关于已经开始投入生产的“志诚”式轻机枪以及刚刚完成改造定型的自动步枪,在场的所有将领或多或少都有耳闻。虽然他们对这些新型武器的关注度不高,可新枪总是让人充满好奇和期待,若是军队装备新枪之后大大提高战斗效率,自然更是利好。

会议开始,吴绍霆让张志诚详细介绍新枪的性能和预测出的问题。

在场对新枪了解最多的人,不外乎韦汝聰、关仁甫和莫擎宇三位师长。吴绍霆动身前往北京时,军事部对新枪的论证工作已经展开,而主持论证工作的正是他们三人。

张志诚介绍完毕之后,吴绍霆又让韦汝聰将前几个月的论证情况向其他将领做了汇总。

“志诚”式轻机枪的问题已经不多,关键装配部队的基数和密度问题。而自动步枪最大的问题还是子弹消耗和后勤供应。根据军事部在上个月做出的调查,粤军士兵真正懂得合理运用子弹的人只有百分之九,而在这百分之九当中狙击手又占了相当一部分份额。除此之外,军事部与后勤部经过两次战争子弹消耗的统计,推测出粤桂战争时平均四千发子弹才能击中一名敌人,广东战争时更是攀升到平均五千八百发子弹才能命中目标。

这个数据看上去十分惊人,当然大部分是重机枪的输出份额,相对来说步枪的消耗或许会占到一半。一旦轻机枪和自动步枪一起投入作战部队,军事部调查会初步估测,日后在战场势必会到达每七千发子弹才能击中一个敌人。

众人年听完韦汝聰的汇总,禁不住议论纷纷起来,虽然这些将领大多没有先进的科学意识,但听到这样一份简单明了的数据,只要稍微懂得一点数学知识的人都能看出困难所在。一时间,有人认为不应该装备自动步枪,最起码现在完全没必要;另有人认为自动步枪在攻坚作战时能起到非常大的作用;还有人犹豫不决,只能跟风建议。

“说到攻坚战,咱们已经有轻机枪了,张总办也说过这种武器就是消除了重机枪的机动性差,攻坚战用轻机枪压制敌人火力足矣,何必还要多出自动步枪。”有人说道。

“话不能这么说,这只是自动步枪其中一项优势,阵防战也能大有发挥呀!军事部调查会的资料我是看过的,广东战争韶关战役,我军进行阵地防御时,就是因为步枪补充弹药太过拖拉,以至于让敌人找到了突击空隙,屡屡攻进战壕里面。若换上自动步枪,这种情况必然会极大避免。”第三师参谋长刘永浩说道,他是亲身经历韶关北线阵防战,那种惨烈让自己永远不能过忘。

“刘大人,大家都知道自动步枪的火力优势,可我们还要看看后勤有没有能力保证供应呀?我敢打赌,只要咱们粤军装备了自动步枪,我们粤军必然成为全中国甚至全亚洲最昂贵的兵种。下面那些士兵们是什么素质,大家都心知肚明,外面风传咱们粤军比北洋军素质好多了,那是,北洋军会瞄准开枪的那就是精锐,咱们粤军在这方面比他们要强多了。可是比北洋军强有社么用?打起仗来大部分小兵还是胡乱开枪,步枪浪费的子弹比重机枪浪费的子弹更不值,好歹重机枪一响打不中也可以吓唬敌人。”

这时,莫擎宇叹了一口气,大声压过了在场诸人的议论,说道:

“其实自动步枪本身没什么问题,关键是用它的人有没有问题。现在自动步枪装备咱们粤军确实有些浪费,士兵们战斗素质不够,后勤供给力量也有所欠缺。可是若把自动步枪这么有优势的武器搁着不管,那真是暴殄天物。我的意思,首先不是要更正自动步枪的缺陷,而是要更正人的缺陷。短期内或可先将自动步枪装配部分精锐部队,比如第一师四十九旅三个团,再比如两个教导团。也可以装配更合适的部队,比如广州警备团和骑兵团。”

“莫师长的提议很有道理。我觉得可以这么一试!”有人思索了之后,点头称是。

“这确实是一个折中的办法。”刘永浩也连连赞成道。

“轻机枪和自动步枪都是导气式枪机,装配子弹的口径是一样的,这方面可以减轻部分后勤供给的压力。”张志诚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虽然依然有部分将领没有表态,但莫擎宇的提议是目前唯一合适的办法,要么放弃自动步枪的使用,要么先装备给合适的部队使用。

邓铿看向首席上的吴绍霆,问了道:“大人,您怎么看?”

吴绍霆思索了片刻,做出了结论,说道:“我赞同莫师长的建议,眼下也只有这个办法行得通。既然如此,我们可以讨论一下,究竟哪些部队最合适使用自动步枪。”

从上午到下午,再到晚饭过后,会议连续开了三场。之前军事部调查会做足了论证参考,因此大家也不是坐而论道,所有问题都摆在眼前,只要一条条理清楚即可。

晚上八点左右,军事大会总算制订了自动步枪装备定案。所有师部直辖警卫营全员装备自动步枪,着重保障高层指挥系统;第一师第四十九旅一团、二团装备自动步枪,三团暂且不必要;两个教导团各装备一千支自动步枪,主要是为了培养下级军官掌握自动步枪战术;骑兵团全员装备自动步枪,方便机动作战时保持输出火力。

粗略的算下来,广东军队三个师一共需要更换七千支自动步枪,占全军四分之一份额。

商议结束后,吴绍霆宣布散会,明日召开第四次会议探讨轻机枪的使用。

次日一早,会议准点召开。讨论轻机枪没有像昨天讨论自动步枪那么激烈,无非是在轻机枪编制上下了一些功夫。中午散会之前,已经有了初步的草案。广东各作战部队按照连为单位,每一个连可以配备四到六挺轻机枪,加强火力连和先锋连可扩编到八挺。轻机枪与重机枪会有一个比例,装备过多轻机枪的营、团级部队,有必要降低重机枪的数量,避免造成过多的火力浪费。

一天半的时间,总算把这些压在案头的事情解决清楚。

第436章,刺杀案的新线索

在下午的会议上,除了将上午未能解决的细碎全部拟定下来,之后又讨论军屯运动初期的问题。各部队将定下来的生产分类和土地做了上报,并且也提前汇报了详细计划和方案。

毕竟军屯运动刚刚开始,能汇报和该回报的东西不多,很快就过了这一环节。

临街傍晚,会议差不多该结束了,不过众人还在等待着吴绍霆进行另外一项重要的议题。

虽然之前这个议题并没有正式公布在会议议程上,但既然都督府有风声放出来,事情又拖了那么久,今天大家伙好不容易凑到一块儿,势必要给出一些明确的话才是。

吴绍霆好整以暇的端起茶杯先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环顾了一眼会议室内的众人。他沉着声音开口说道:“自广东停战之后,我粤军遵照国府命令执行番号整编,虽然大的变动已经按部就班的完成了,但是还有一些人事安排没有到位。”

众人听到这里,立刻聚精会神起来,知道吴督军要谈正题了。

吴绍霆停顿了一会儿,接着又说道:“这几天我有过详细的思虑,决定时候先把人事分配清楚。我的意思,第四十九旅旅长由龙济光担任,孙武从参谋总部升任第二师副师长,另外请萧耀南出任第二师参谋长,这三项比较重要的决定。”

他换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此外,黄埔军校教育长梁鸿楷也会兼任第二师第四团团长,孙继直从第七团调任第四十九旅副旅长,七团团长由副团长苏贡接任,原第八团副团长龙靓光调任第五团担任团长。十三团机炮团还得再斟酌,毕竟要找一个会指挥炮的长官不容易。”

大家凝神听完了吴绍霆话,好一会儿竟然没有人有异议。

吴绍霆在做出这样的调任命令之前,是仔细衡量过团部各方势力的情况,虽然不能做到十全十美,但最起码能让每一方都心安理得。

这时,总参谋长何福光终于在沉默一阵后开口说了道:“吴督军,龙济光有岑先生担保也就算了,可是萧耀南这人……会不会不太可靠?”

吴绍霆笑道:“可不可靠日久见真章,萧耀南现在也无处可去,总不能接下来的大半辈子都碌碌无为吧。我给他提供一处用武之地,他珍惜也好不珍惜也罢,机会一错再难得。就算他想在我们广东搞什么鬼,凭他一个人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何福光只好不多说什么。

吴绍霆最后说道:“就先这么决定,明后两天军事部会正式布告调令。不管熟悉不熟悉,既然能走到一起那就是缘分,我不希望收到诸如勾心斗角、排挤外人的风声,这种破坏团结的事我一定不会轻易放过。”

军事大会散场之后,吴绍霆又与韦汝聰、关仁甫和莫擎宇三位师长谈了一会儿军屯运动的细碎之事,然后才陆续散去。刚刚从会场走出来,沿着走廊返回都督办公室,在南厅门口遇到了张志诚。张志诚做为这次参加会议的武器研发专家,昨天会议结束之后已经没有什么事了,不过他一大早还是跑到都督府凑热闹。吴绍霆看得出张志诚是特意在这里等自己,知道对方肯定有话要说,于是走上去打了一个招呼。

“志诚,今天又什么特别的事,你还留在都督府做什么?”他笑着说道。

“自然是有私事要找你了。”张志诚神神秘秘的笑了笑。

“哦?那你现在说吧。”吴绍霆一点都不见外,反正他跟张小雅已经订婚,吴张两家日后必然不分里外。

“其实也不是我有什么事,最近我爹跟我妹妹老是烦我,尤其是我那妹妹,早中晚肯定都要跟我说上几句话。震之你从北京回来都有一个多月了,虽然大家都知道战后很多事情要忙,可好歹要给点消息才是呀。”张志诚说道。

听到这里,吴绍霆立刻明白是什么事了,他笑了笑,说道:

“我了解你的意思,这段时间确实有些忙,所以很多私事倒是忘在了脑后。这样吧,过几天我亲自去一趟你家里吃顿饭,到时候就把该定下来的事都定下来好了。”

“真的吗?那咱们可就说定了,我中午回去后也好有交代!哈哈。”张志诚笑着说道。

“放心吧,就这么说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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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中旬的一天凌晨,虽然是盛夏天长之时,天边仍旧灰蒙蒙。

王长龄在都督府南厅外等了很久,不停的摸出自己的怀表看着时间。他半夜时突然接到一条线报,看完之后一直犹豫不决,究竟要不要立刻向督军汇报。等到凌晨四点钟时,他总算还是来到都督府,找到侍从处主任去通报。如今天色刚亮,时间尚早,吴督军正在休息之时,若没有重要之事前来打扰必然是有不妥。

关键是王长龄自己也不能确定这条线报算不算重要,毕竟事情还没有定论,只是初步得到了些许线索。

侍从处主任忐忑的来到都督官邸的卧房,一番周折之后,总算叫醒了吴绍霆。

吴绍霆一听是王长龄急着要见自己,虽然睡眼惺忪,但心神早已震动了一下。他穿着睡衣走了出来,让侍从处主任直接把王长龄请到官邸小书房,自己顺便用凉水洗了一把脸。

很快,王长龄来到了官邸小书房,在这里见到了吴绍霆。

“这么急,是不是刺杀案有什么线索了?”吴绍霆先一步开口问了道。

“是的,五个钟点前上海刚发来的急电,情报站查到了一些眉目。这件事说起来很复杂,归根结底上海情报站也没有真凭实据。”王长龄表情严肃的说道。

“先说说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吴绍霆直接的问道。

“北洋政府抓获的两名嫌疑人照片已经发往各省比对,上海情报站查看过照片,通过本地线人得知这两个人都是上海青帮的成员,两年前上海光复时他们还参加过革命军。目前线索只跟进到这里,暂且没有其他的证据了。”王长龄简洁的说了道。

吴绍霆立刻皱紧了眉头,上海青帮的人跑到北京来行刺自己,这是什么道理?更重要的是这两个青帮成员还与革命军有关系,十之八九就是会党内部的人士,为何他们要对自己下毒手呢?很快,他的脑海中又联想到一个大名鼎鼎的人物,这个人正是上海青帮的大佬,前任上海都督陈其美。

他渐渐明白王长龄为什么这么着急来找自己,虽然现在没有十足的证据征明这件事与陈其美有关联,可是种种迹象都表明与陈其美是脱不了干系。这是一个可怕的信号,革命党人竟然会拿他开刀,显然自己已经成为革命党的敌人,而且还是必须死的死敌!

如果真是陈其美策划指使的暗杀行动,吴绍霆绝对不相信是因为自己与北洋政府握手言和的关系,仅仅因为与北洋政府握手言和就得置之死地而后快,那蔡锷、黎元洪等人早就没命了。更何况广东战争坚持了那么久,也算是为二次革命鞠躬尽瘁,革命党没理由也没资格拿这件事来决定他吴绍霆的生与死。

可是,说到是陈其美的话,这个人绝对干得出来这件事的!去年宋教仁案未尝没有他的嫌疑之处,只不过袁世凯的负面实在太招摇了,以至于掩盖了革命党内部阴暗的一面。现在疑问就是陈其美为什么人要杀自己!

吴绍霆凝神沉思许久,可是百思不得其解。假设幕后真凶真是陈其美,除非陈其美是因为个人原因要除掉自己,否则还真扯不上什么革命阵营的战略意义。他暂时不敢做出定论,真件事的影响非同小可,自己必须慎重的做出决定。不过他在内心深处给自己埋下了一道狠心的决定,不管这次行刺是谁主使,一定会让其十倍百倍的偿还。

“大人,你看……该怎么办?”王长龄等了好一会儿,见吴绍霆一直沉默不语,有些按耐不住的试问了道。

“继续查,一定要给我查出真凭实据。不行就派人去北京,躺在医院的那个刺客如果醒不来,无论如何也要抓到其他嫌疑人。这件事非同小可,绝不能就这么算了。”吴绍霆表情带着几分凶狠,十分严厉的说道。

“我明白了。”王长龄点了点头答道。

“查的时候不用忌讳什么,哪怕弄得人人尽知也无妨。如果真是革命党内部的阴谋,我不怕跟这些混蛋翻脸。好歹我吴绍霆是广州首义的领袖,国内都不支持二次革命时我却坚持打到最后,为革命就算没有鞠躬尽瘁也是仁至义尽,万万没想到最后却让口口声声的‘同志’摆了一刀。不可忍,绝不可忍。”吴绍霆强调的说道。

王长龄看得出来这次督军大人是真的动怒了,不过换作其他人面对的话,也绝对会是同样的情绪。如果这次刺杀案真的跟革命党有关系,那可真是莫大的背叛。

天亮之后,吴绍霆给正在上海招募外籍顾问的朱执信、周震麟发了一封电报,让朱执信转道去一趟浙江拜访宋教仁,打听一下国民党对刺杀案的看法。又吩咐周震麟去一趟日本,与胡汉民、李烈钧等人会上一面,试探一下这些人的态度。

没过多久,这个消息从广东不胫而走,上海、天津、北京等地再次关注吴绍霆遇刺案的始末,不过这次人们并没有再把矛头指向北洋政府,而是十分惊讶的开始怀疑是革命党。二次革命在国内的口碑远远没有推翻清王朝的革命那么响亮,各省老百姓大部分都受到北洋政府政令的影响,将革命党视为祸国殃民的乱党,就算保守一些的人也认为此事大有不必。因此,当吴绍霆遇刺案有了新眉目时,民间对革命党的看法再次发生了改变。

不过目下的消息十分混乱和复杂,无论是地方政府还是中央政府都没有做出回应,民间的舆论声音也仅仅虚有其表。大家都想不通,广东督军吴绍霆明摆着是革命人士,为何革命党人要自己人暗害自己人呢?

对此,也只有一些官场上知道真实状况的人才理得出逻辑,而此时此刻这些人各怀心思,有的人黯然伤悲,有的坐等好戏,也有的蓄势待发。

时隔两个月之久,吴绍霆遇刺案起起落落,可终究已经形成了一股暗流,一旦流向不对,必然会撞出汹涌的波涛。

第437章,越南生意拓展

几天后,吴绍霆如约去了一趟张家别墅吃晚饭,这是他从北京回来之后第一次去探望未婚妻。这段时间实在太忙,恨不得学会分身术来应付手里的公务。刚回来的那段时间张小雅托人来都督府问候了一番,后来张直也亲自跑来打听,不过得到的回应几乎一致,督军大人忙得连自己都照顾不了,更别说与张小雅的婚约。

张直和张小雅这对父女虽然有不同程度的埋怨,可好在都是明晓事理的人,广东目前的情况他们都心知肚明,男人为了事业打拼也值得支持。因此,父女二人再也没有去打搅吴绍霆,只能偶尔在家里发发牢骚,或者从副官邓铿那里旁敲侧击一番。

直到前不久听说要召开军事大会,张志诚也被请去参加会议,张小雅忍不住缠着自己的哥哥去问一问吴绍霆。

今日吴绍霆到来,总算是解了张家人的怨气。虽然只是吃一顿便饭,但好在吴绍霆做出了郑重的承诺,决定定在下个月二十八日黄道吉日,正式举行与张小雅的婚礼。婚礼前的准备时间虽然不长,可是张家已经等的够久,接下来的一个月哪怕每天都起早贪黑的忙也巴不得早点完成这次大婚。

晚饭过后,吴绍霆跟张小雅单独聊了一会儿,临走时他还亲了一下张小雅,让张小雅害羞的不得了。

就在第二天,岑春渲的助手于孜县与张直本人一起来到都督办公室,告诉了吴绍霆一个好消息,张盛霆越南贸易公司上个月月底刚开业,最近刚刚接了一宗大买卖。

“这么快?法国人那边都疏通好了?”吴绍霆立刻露出几分惊讶的表情来。

“公司是位于越南中圻的归仁港,中圻的环境相对要好一些,法国人总要给越南国王留点面子。除此之外,岑先生还通过广西的故交结识了一位越南本地的权贵,此人从中帮了不少忙,让咱们的公司从筹备到开业总算都还顺利。这笔大买卖正是这位权贵的订单。”于孜县笑呵呵的解释了道。

“权贵?越南国王都让法国人架空了,还有什么权贵这么厉害?”吴绍霆疑惑不解。

1885年,中法战争结束,清朝与法国缔结和约,承认法国对越南的保护权。法越双方通过《第二次顺化条约》,确立了法国的保护统治。至此,越南彻底成为法国的囊中之物。此后,不仅北圻与南圻沦为法国的直属殖民地,即使在阮朝朝廷所在的中圻,阮氏皇室也仅仅是在名义上保有皇位,已无主权行使可言。

1887年,法国殖民者将越南三部分越南分割为南圻(交趾支那)、中圻(安南)、北圻(东京)三个部分。并把南圻作为“直辖领地”,东京为“半保护地”,中圻为“保护地”。并将这三个地区与柬埔寨一起组成所谓的法属“印度支那联邦”。法国总督为联邦首脑,驻河内。1893年老挝也被并入联邦为保护领。

甚至在1899年时,法国强租中国广州湾(今广东湛江),亦被纳入印度支那联邦的范围。这件事在吴绍霆心中很有印象,他身为广东督军,最不喜欢就是自己地盘让人切割了一块,尤其还是外国人。

“具体情况我尚且不清楚,但昨天听岑先生说,这位权贵手里确实有点权力,而且还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大财主,就连当今越南国王都不放在眼里。传闻说此人是西山阮朝的后人。”于孜县补充的说道。

西山朝又称作西山阮朝,是越南在1778年至1802年间存在的朝代,由西山农民起义军建立。因起义发生在越南南部归仁府西山邑(今越南平定省符离县安溪村),故名。

因不满广南阮王政权的黑暗统治,1771年阮文岳、阮文侣、阮文惠三兄弟发动西山起义,攻城略地,势如破竹,推翻了广南国的统治。1785击退了广南王侄儿阮福映引来的暹罗武装干涉,阮福映本人再次亡命暹罗。1786年大军进据升龙城,灭亡北方的郑主统治集团。1787年再次进军升龙城,灭后黎朝,黎昭统帝黎维祁逃入保禄山中。西山起义军基本上统一了全国,结束了几个世纪之久的封建割据局面。

不过这次农民起义与中国太平天国起义颇有类似,农民翻身当上了掌权者,经不住权与利的诱惑,再次沦入腐败堕落的深渊,三兄弟争权夺利互相厮杀不说,国内仍旧民不聊生。之后没过三十年,很快又让前朝王室阮福映与法国军队联手彻底推翻,广南阮朝再次复国。

吴绍霆听于孜县这么一说,一时不知道该喜该忧,叹了一口气说道:“西山朝的后人,这会不会太明目张胆了?法国人跟当今越南国王岂能容下这些余孽?只怕到时候非但不利于我们外贸的发展,还会连累我们公司吧!”

于孜县笑了笑,说道:“大人您多虑了,这人到底是不是西山朝后人还不确定,在下只是听岑先生的广西故友提到这个情况,而这位广西故友曾明确的说过,他本人也是道听途说。更何况,如果这位越南权贵真的没有两下子,西山阮朝都灭亡这么久了,他做为后人岂能存活到今天呢?”

吴绍霆缓缓的点了点头,觉得于孜县的话有道理,不管怎么说外贸公司总算绕过法国人这一关在越南开业了,这多多少少说明那位越南权贵是有能耐的。再者,就算他不相信越南人,也应该相信岑春渲,以岑春渲办事的作风绝不会做太有风险的决定。

他沉吟了一声,开口说道:“有道理,既然公司已经顺利开业,终归是迈出了第一步,有本地权贵帮忙自然是好,但我们自己也要多留几个心思。对了,第一笔大买卖究竟是什么,你们还没告诉我呢?”

沉默已久的张直立刻说道:“是军火和船只。”

吴绍霆扬了扬眉毛,大有兴趣的说道:“咱们结识的这位越南权贵竟然要购买军火和船只?军火倒是有,可是船只似乎都是一些内河的小渔船,黄埔船业公司现在还没有生产武装快艇的能力吧。”

张直笑着说道:“越南人要的就是小渔船,他们那边内河不少,大船只反而开不进去。至于武装快艇就算咱们有,越南人也未必敢购买,法国人的铁甲炮艇可不会让武装快艇开进越南水域的。”

吴绍霆同样也笑了起来,说道:“还真是这个道理。既然这位权贵帮了我们的忙,咱们又是开业第一笔大买卖,索性多给一些优惠好了。我想越南人所谓的大买卖也不过是几百支步枪几万发子弹而已,送给他们都没问题。”

在他看来,越南人始终是一个遭受压迫的穷国家,如今的中国已经够穷了,比中国还穷的国家情况可见一波。假使这位越南权贵真的只购买几百支步枪的话,他倒真有心思免费送给对方,赚点小钱还不如打好人际关系,送一个人情给当地人,日后办起事来必定更有效率。

张直连忙提醒的说道:“岑先生口中的大买卖,这可不是越南人口中的大买卖呀。”

于孜县接过张直的话,又补充的说道:“对方要订购咱们广东兵工厂和中德军械公司生产的新武器,就是志诚式轻机枪和迫击炮,步枪的话也必须是全新的汉阳造或者仿毛瑟。开口要的真不算少,轻机枪一百挺,迫击炮十五挺,步枪八百支,子弹五十万发,炮弹一千发。”

吴绍霆有些惊讶,八百支步枪不算多,但关键是搭配了不少新式武器。他立刻质问道:“志诚式轻机枪我们广东军队都还没配备,越南人是怎么知道的?”

于孜县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说道:“是岑先生告诉对方的。那人一开始便找岑先生谈购置军火的事情,口气还不小,所以岑先生把咱们广东生产的新式武器放出去了。不过大人放心,关于自动步枪的事岑先生只字未提。”

吴绍霆沉思了起来,轻机枪这种武器在这个时代不算陌生,好歹还有麦特森在军火市场上流通。他不会奇货自居,军工厂生产的武器用来装备本省军队只是目的之一,军火同样是商品,能为军政府带来不菲的收益。尽管轻机枪还没有装备到广东军队,可越南人订购的数量不算多,恰好还能利用这个机会把新型的轻机枪推广出去,赶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说不定还能做更多桩大买卖。

他微微的点了点头,平静的说道:“也好,就先做成这笔生意。不过说来奇怪,这个越南人一下子购买这么多武器,这可是小半个战斗团的编制,该不会是要搞什么起义吧?”

于孜县说道:“应该不是。岑先生说越南现在有很多山寨和水贼,这位越南权贵十之八九是打算转手把枪再卖给这些人。”

第438章,一段时间的发展

吴绍霆“嗯”了一声,叹了一口气说道:“既然如此,就由得他们去吧,咱们做的是生意,管不了异国他乡的情况。这件事就听岑先生安排,好好跟人家谈,说不定还能长期合作。优惠就按照我先前说的,第一笔生意重要的是人情,多让一些也无妨。不过新武器不能让多,咱们要学会保值,日后还要做其他人的生意。”

张直颔首表示同意,他是有经验的老商人,知道其中的道理。

于孜县马上答应道:“我明白了。另外还有一件事要向大人您交代一下,这位越南权贵十分仰慕大人您的威名,近期打算派亲信出访广东。岑先生希望大人您能赏脸见上一面,好歹是一层关系。”

吴绍霆笑道:“这个容易,你回去告诉岑先生让他安排就是,抽个空见一见邻邦友人也是一桩幸事,我吴绍霆可还没那么金贵傲然。”

于孜县听到这里,心中总算释然,之后跟吴绍霆讨论一下军火出售的价格。

之前广东兵工厂和中德军械公司对各自生产的武器都有明码标价,不过这次是对国外销售,还要考虑中间环节的税务杂费。简单的讨论之后,吴绍霆规定志诚式轻机枪九百元一挺,与平价的马克沁重机枪相差无几,迫击炮五千元一挺,汉阳造一支五十五,仿1888委员会步枪六十元(德国人用委员会冒充毛瑟),炮弹每十五发算一个基数,一个基数一百五十元,步枪弹和机枪弹按厂家销售。这些都是明码价,至于优惠的比例由岑春渲自己做主。

这些价格未必比法国人流通在越南的武器便宜,但法国人不会给精良的武器,只会用次货冒充制式装备诈骗殖民地军火商。越南人既然宁愿到广东订购军火,自然是知道一分钱一分货的道理,更何况法国人是两分钱一分货,他们早就受够了这种压榨。

转眼间到了月底,广东省内各项发展计划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

战后重建已经不再是热门的话题,粤北恢复的情况进入规模式阶段,军民齐心,工作态度热情饱满,各方面的援助和支持也准确得到落实,以至于所有工程都在计划之内,更有不少超额超速的案例。既然一切都在计划框架之内,自然也就没有社么担心的地方,广州方面除了做好规范和调控之外,其余的事务放手交给地方政府去做。

军屯运动大张旗鼓的开动,新闻部和广东各大报纸跟踪追进了几期报道,将这场军队自力更生的大规模运动塑造的十分生动。民间各界团体随着最近的热点报道,也做出了不同的分析和评价,有人认为军队能够在和平时期投入生产作业,自耕自足,极大的减轻军政府的财政负担,间接的缓解政府对民间的压力;也有认为这是粤军自我培养的素质体现,也是广东督军吴绍霆的英明领导。

虽然这场大运动才刚刚拉开帷幕,而且又是放长线的作业,但是既然迈出了第一步,无论是军政府的决心还是民间的期望,势必会让这桩大好事走出一个漂亮的效果来。三个师的上下官兵们也经常关心外界的声音,有些士兵一开始不太情愿那是情理之中,毕竟刚打完仗,又是高温的大夏天,难免不会有懒散的一面。正是因为各方面热烈的反响,让所有官兵都感到自己正在从事一件伟大的事业,于是很自然的燃起了干劲。

民政部和军事部经过小半个月的统计和整理,总算将一份完整详细的军屯运动报告送到了吴绍霆办公室的桌面上。吴绍霆在看完这份文件之后,对岑春渲的安排十分满意和佩服,尤其是在各部队分配作业任务的这一点上,做的合情合理、切合实际。

军屯不一定是让所有士兵都去种田,五千人农耕的收成足以养活五万人,没必要太过浪费。岑春渲按照各部驻地的不同,因地制宜,相互搭配,有的以农耕为主,有的以种植为主,有的以养殖为主,这些都属于主要基础作业。在主要基础作业饱和的情况下,又投入剩下的人力到矿业、制造业和轻工业上。

当然,军屯运动不是无本万利,前期的各项投入都不小,统计下来甚至与粤北战后重建的资金不相上下。毕竟开垦需要工具,士兵不可能用枪炮、工兵铲去开荒,耕牛、马、犁耙等等需要购买;各种作业的种子、肥料、设备等等,也不可能凭空变出来;除此之外,尽管军中不少士兵出身农家,可工种太多,不能一应俱全,自然还要另聘专业人士指导。

吴绍霆没办法再为军屯去向洋人银行贷款,但是他有自己的办法。先是把北洋政府拨下来修建荣武将军府的二十万公款,一分不剩全部归在了财政部的账本上,他不喜欢扩张浪费,有了都督府何必还要将军府?

此外利用越南外贸公司的销售渠道,他提前向张盛霆各个分公司,以及省内其他商家的公司收取渠道费和海关押金,把这笔钱投在了军屯运动上。这并不是强行勒索,军政府只是提出合作方式,各大商家全部出于自愿。商人们都知道吴绍霆是一个讲信誉的人,因此绝大多数都愿意先支付这笔费用。

更何况,越南外贸公司的销售渠道可是淘金的热门,虽然越南现在是法属殖民地,可总有一些东西就连法国人都得从中国引进。广东商人可以从中国国内聚集各种商品,如瓷器、茶叶、烟土、丝绸、药材等等,往越南市场上投放。这些商品大部分不会直接卖到越南商人手上或者其他国家,而是先到法国人这里,转一手之后再卖出去。只有少数有点能力和权力的越南商人,才能从法国人抓不过来的缝隙里找到便宜。

越南仅仅是一个交通集散地,建立了一条全新的从南亚到中东再到欧洲的陆面贸易线路。在这条线路上,最终买单的要么是大富大贵的人,要么是最下层的穷人,整体的结构并没有发生多大的变化。

起初法国人对越南张盛霆公司的建立很有敌意,可是很快他们发现,这家中国外贸公司把很多中国货物都送到了越南,反倒省了他们跑到中国去采购,有时候价格还更便宜,自然乐得慌。对于他们来说,只要中国人能确保第一手货物到他们手上即可。尽管这让很多在中国本土落脚的法国人不爽,可是他们在越南的同胞总会在必要的时候出手疏通关系。越南张盛霆外贸公司就这样游走在两只法国人的中间。

有卖自然有买,越南张盛霆公司不仅是销路,也是采购的大道。越南本地诸多廉价的货品通过公司的成批采购,以低于市场价的价格引进到国内。诸如大米、木材、原品鸦片、橡胶等等。除了本地产品,从中东、欧洲流进的货物也能收购到不少,由于南亚人力廉价,运费比起走丝绸之路或者海运要便宜的多,因此这类货物的进价经常会有优势。

自从越南张盛霆外贸公司的成立,引起了广东本土不少商业的振兴。比如新起了几家自行车厂,多了几所烟草公司,药材行业也越做越大,各大米行更是突然崛起。

从越南引进的橡胶,变成自行车的轮子连同自行车一起卖回越南,一下子就能赚三倍多。烟草公司有正当的也有不正当的,前者出售到越南的卷烟物美价廉,销路很好;后者把越南上好的原品鸦片加工成烟土,国内国外到处卖。值得一提的是米商,他们不是为了造福人民,做的是投机倒把的生意,广东省内查的严,可以在这里收米,然后到外省去投机。

正是因为靠着这条外贸通道,商人们赚的钵满盆溢,理所当然乐意交钱给军政府。于是吴绍霆也有钱来到处打太极,一推一收,营造出生机勃勃的局面。

第439章,见面

这天傍晚,王长龄神色匆匆的走进吴绍霆书房时,吴绍霆立刻知道关于刺杀案又有新的消息。他正在与邓铿交代黄埔军校宪兵特训班和德国人签订生产合作事宜的公事,简单快速的交代几句,便先让邓铿退下去办事。

王长龄在邓铿离开后,上前一步说道:“大人,北京的线索断了。”

吴绍霆皱了皱眉头,立刻问道:“怎么断的?”

王长龄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的说道:“躺在医院的那个凶手二十五日凌晨断气了。北洋政府也感到措手不及,不过他们又顺着咱们放出的消息开始调查,上海镇守使把青帮的几个头目都叫到一起开了一场会,总算把这两个人的身份弄清楚。”

吴绍霆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沉着脸色说道:“弄清楚身份有屁用?上海情报站不是早就弄清楚这两人的身份了吗?现在要弄清楚的是,这两个人到底受何人指示!郑汝成还真他妈的客气,竟然只把青帮头目叫来开会,要是我就一个个吊起来打,打出线索来!”

王长龄听到这里,心中难免不会有一些唏嘘,显然吴督军确实是恼火了,竟然连条理都分布清楚,青帮在上海的情况可不是武装分子在广东,哪能说打就打、说杀就杀呢?他暗暗的寻思了一阵,随后又出言劝说道:“大人,北洋政府未必是不重视。北京传来消息,北伐军前不久刚刚集结完毕,现在已经由原来的三万多人增加到两个师三个旅大约六万人了,下个月必然会开拔。大总统两头都不好顾得。”

吴绍霆冷笑了两声,说道:“袁世凯可不是两头都不好顾,他还巴不得煽风点火,让这次刺杀案跟革命党扯上关系。只不过他现在没有实际证据,不好做的太明显罢了。”

王长龄看着吴绍霆的态度,已经知道吴督军早就下定决心,不管这次刺杀案的幕后主使人是革命党还是其他人,都会一视同仁的打击报复。他是能够理解这种做法,可是从心情上依然担心督军大人会做的太过分、太笼统,以至于不分青红皂白。革命党只是一个大框架,阵营内还有各方势力,自然不可能所有人都与刺杀案有关。

这时,吴绍霆又说道:“你多盯着点朱执信和周震麟他们的情况,一旦他们一有什么回报,立刻送到我这里来。”

王长龄点了点头,马上答应道:“明白了。”

对吴绍霆现在而言,上海青帮是不可能查出什么线索,但是既然自己知道上海青帮与陈其美有一层关系,大可跳过中间的环节,直接开始调查陈其美。只不过他一个广东地方政府的领袖,远渡重洋到异国他乡去执行秘密调查,困难程度是不言而喻。这件事只能一步一步慢慢的来,哪怕拖得再久也绝不会罢休。

书房的门敲响了,一个侍从官从外面说道:“于孜县先生来访。”

吴绍霆看了一眼王长龄,说道:“你先下去吧。等等,倪映典下个月会从北京回来,王云也会跟着他一起回来,到时候你负责迎接。特勤处这块我仔细想过,是时候分成特勤和情报两个部分,你不用太担心自己的位置。”

王长龄笑了笑道:“大人怎么安排,我们就怎么做。”

王长龄退出去之后,顺便带了一句话告诉侍从官请于孜县进去。

几分钟后,于孜县从南厅来到吴绍霆的书房。

“于先生来了。”吴绍霆客气的问好道。于孜县是岑春渲的幕僚,在军政府内并没有实际的职衔,往往只向岑春渲一个人负责,所以对吴绍霆来说此人是一个外人。对待外人当然要拿出客套的一面。

“打搅督军大人了,大人您百忙之中抽空相见,在下感激不尽。”于孜县笑着寒暄了道。

“于先生请坐吧,是不是岑先生那边又有什么新进展?”吴绍霆直接问道。

“督军大人料事如神。前些时候跟督军大人提及过,咱们越南公司结识的那位本地权贵意欲拜访督军大人,昨天上午人已经到江门了,今天刚刚转道抵达广州。岑先生知道督军大人今日忙,所以没有安排在今日会面,特意派在下前来询问督军大人明日中午是否有空。”于孜县了解吴绍霆的习惯,于是加快了语速说明来意。

“明日?”吴绍霆觉得时间过得挺快,略略思索了一会儿,他说道,“既然客人远道而来,我这个督军自然要一尽地主之谊,那就明天正午见上一面吧。”

“大人这么说定了,那在下着手去安排明天的会面。不多叨扰大人了。”于孜县连忙道。

“行,就这么定了。”吴绍霆索性答应了下来。

越南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国家,对广东或者整个中国来说都带不来大利益,可好歹是一个下游国家,日后总有用得着的地方。

当天晚上吃过晚饭,吴绍霆又去了一趟黄埔北岸,视察了一下与德国人签订的生产线厂址。这里距离广东兵工厂有点远,但是离中德军械公司还很便捷,整个北岸大约二十亩的土地已经被圈划了起来,预计在六个月之内搭建好所有厂房。基础的动工才刚刚开始五、六天的时间,因为正式合约昨天下午才签订,之前的工程缓慢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邓铿走上前为吴绍霆介绍一下这一区的厂房划分。与德国人谈判到签约都是邓铿一手在跟进,吴绍霆除了做出最高决策之外,其他细节基本上再无过问。

听完邓铿的简单描述,吴绍霆微微点了点头表示满意,他说道:“不能因为合约签了咱们就能放松,第一期厂房完工之后我们要故意拖一阵子。德国人从欧洲把设备运过来需要点时间,这些洋鬼子总是看不起咱们中国人,咱们不拖他们也会拖,索性先把这个谱儿摆出去,让洋鬼子自己斟酌时间章程上的代价。”

邓铿问道:“大人,这有必要吗?”

吴绍霆罢了罢手,说道:“总之这件事我们不是无本生利,建厂房、招技术工人等等,都是要出钱的。洋人不可尽信,多一个心思总没错。第一期工程结束之后拖一拖,也能缓解一下我们财政上的压力。”

邓铿只好点了点头,说道:“明白了。”

吴绍霆又说道:“另外,让同文馆赶紧挑选一些拔尖的人才,等这十条生产线都建立起来之后,一定要尽快把德国人的技术学到手里。”

邓铿郑重的说道:“大人您放心吧,这件事我早就安排下去了。”

吴绍霆赞许的看了一眼邓铿,看来自己这个副官越来越管用,这是好事,在自己身边总得有一些有用的人才行。话锋一转,他接着说道:“明天中午云公要介绍越南人跟我会面,这件事说麻烦不麻烦,说不麻烦也麻烦。明天你跟着我一起去,若没什么事则罢了,有什么事的话你或许可以帮我挡一挡。”

邓铿有些奇怪,一时间没明白吴绍霆是什么意思,他问道:“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吴绍霆并非是看不起越南人,只不过觉得更应该清楚双方彼此的关系,没必要走的太近。那个所谓的越南权贵在刚合作不久就急着要到广州来拜访他,姑且不论究竟有没有另外的企图,一旦真有什么无利可图的谈话,推到自己副官身上肯定不算敷衍,大家都有一个台阶可以走下去罢了。

当然,这些话他自己一个人心里知道就可以,没必要告诉邓铿。他故作深沉的叹了一口气,说道:“也没什么大不了,我只是担心这些人会登鼻子上脸,省的到时候大家都不开心。也算委屈你了。不过这些都是细末小事,明天去了才知道到底面对的是什么人。”

邓铿点了点头,没有多想什么,说道:“了解了。”

第440章,引荐人才

次日一早,吴绍霆仓促处理了一些公务,到晌午时岑春渲、于孜县便来到了都督府。

吴绍霆知道岑春渲是来提前告诉自己关于会面的情况,他把手头的公务交代到各个部门,随后在南厅的茶室先与岑春渲等人闲聊了一阵。

岑春渲将越南来客的情况做了简单介绍,此次到访的并非越南权贵本是,而是其次子,名叫阮玲志,随同前来的还有一名法籍军事顾问,此人为这位越南权贵服务多年,在印度支那联邦总督府有不少的关系。张盛霆外贸公司能够在越南顺利开启,与其说是这位越南权贵帮忙,还不如说是这位法籍军事顾问利用自己的人脉疏通了各方面关系。当然,此人从中照样捞取了不少现利。

吴绍霆听到这里,不禁有些奇怪,连忙打断了岑春渲的话问了道:“军事顾问?云公,这位越南权贵到底是什么来头,又是购置军火,又是聘请外籍军事顾问,这条件说起来都比我们广东军政府要强些,到现在咱们广东除了军校之外,政府内部可并没有外籍顾问呢。”

岑春渲呵呵笑了笑,解释的说道:“这都怪我之前没有向督军介绍清楚。咱们这位越南朋友是活跃在北圻与中圻的一个大家族,算得上是越南本国数一数二的大地主了。他们家在北圻和中圻许多乡下都有土地,拿到咱们中国来说,就是一个圈地为王的土藩。”

吴绍霆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原来这人来头还真不小。

岑春渲接着说道:“如今越南的时局看上去很安定,实则国内各地治安都不好,所以这些有钱人家自然会蓄养一批家兵,这在咱们广州都不算罕见了。由于土地多,而且分布在各省各地,所以他们家的枪手也不少。具体多少人我尚且不清楚,但不用多猜也是有一定规模了,所以才要聘请洋人来教习基本兵法,以免不至于连土匪都应付不了。”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不置可否的说道:“没想到越南还有这样的大家族。”

岑春渲苦笑道:“越南让法国人几乎独占了,国王没有实权,对地方的约束力自然有限。法国人虽然有一个总督,一来印度支那联邦地域甚广,法国人也管不过来,再者毕竟他们不是越南人,很多风俗习惯和处事方式不能强求同一,所以还是采取以越制越的策略。这样以来,越南地方势力只要跟法国人巴结上了关系,弄到手的权力甚至比国王还实在。”

吴绍霆渐渐明白了过来,他恍然的点着头说道:“原来是这样。好在是咱们生意场上的伙伴,今天中午我就跟这位朋友好好喝上两杯,把这层关系打牢实了才是。”

岑春渲赞同道:“正是这个道理。”

吴绍霆看了看茶室的座钟,已经是十一点一刻了,不过他看到岑春渲和于孜县依然不疾不徐的态度,想必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段空隙。

这时,岑春渲含笑沉思了片刻,用一种试探的口吻对吴绍霆说道:“督军,今日除了这越南来的客人之外,老头子还打算另外引荐一人于督军认识一下,还请督军务必赏脸。”

在岑春渲面前,该给的面子自然是少不得的,吴绍霆立刻笑着道:“竟是何人,有劳云公亲自出面引见,这等人物我吴绍霆势必是要见上一见的。”

岑春渲听到这番话,心中欣慰了不少,他忙不迭的说道:“督军此言实在是抬举老头子了。说来此人与咱们并非没有渊源,这次能与这位越南权贵搭上线,正是仰仗了他们家的关系。他的父亲是我在广西的旧交,是广西名门望族,本家姓于,也是孜县兄的同族。”

吴绍霆仔细的寻思了一阵,他冥冥之中记得历史上岑春渲的亲家姓于,后来郭沫若的第二任妻子于立群以及情人于立忱(于立群胞妹)都经常以岑春渲外甥女的身份来介绍,难不成岑春渲现在介绍的于家正是自己的亲家,又或者是即将成为亲家的世交?

“这样啊,要见的,要见的。不管怎么说这位于先生为咱们越南公司牵线搭桥,越南公司能发展的这么顺利,这个人情肯定是要铭记在心的。”他故作热情的客套道。如果真是他猜测的那样岑春渲是引见自己亲家来认识,这未尝不是一个需要严肃对待的苗头,因为岑春渲打算发展自己的势力。

“督军大人切莫误会,这次来的不是先生,而是一位公子。算起辈份来,此人是在下的堂侄。名叫于承欢,字宪实,去年刚过弱冠之年。”坐在一旁的于孜县立刻出言介绍了道。

“承欢这次是代表他父亲前来拜会吴督军,他的父亲与我交情不浅,托我好好照顾一下这位世侄。吴督军放心,老头子我做事向来有分寸,承欢虽然年少,可不得不说是少年英才,要不然可不敢随便什么人都引荐给督军大人呢。”岑春渲隐隐约约捕捉到吴绍霆的脸色变化,于是又补充的说道。

“那是,信不过谁也不能信不过云公您呐。呵呵。”吴绍霆一边点着头笑,一边说道。他觉得于承欢这个名字还真够武侠味道,不过从表字“宪实”又能推测出,于家并不是一个守旧的封建大家族,最起码于承欢的父亲不是。

不管怎么说,他现在未见其人,于承欢到底是什么德行自然不能单听岑春渲一面之词。就目前而言,于承欢只是一个富二代。联想起岑春渲长子岑德固火山孝子(具体访问度娘)的名号,他可不敢掉以轻心。

“承欢这孩子自幼在乡县都被视为神童,十二岁跟着祖家学经营生意,十四岁就能把账目做得工工整整,同时还兼顾学业,成绩颇优,本来已经被县府保送秀才试,直到共和民国成立,这桩事就不了了之了。后来他便一直在祖家商号做事,广西联合银行成立时,还是他一眼看出潜力所在,极力游说几个叔叔伯伯赶紧参上一股。如今广西联合银行他们于家占了一成三的股份,是广西省方排名第二的大股东,他现在就在广西联合银行出任会计经理。”岑春渲详详细细的把这个少年英才的事迹介绍了一遍。

听完介绍,吴绍霆倒真有几分感到欣赏,小时候学经营、能读书这算不了什么,但是从这小子积极耸动家族入股广西联合银行这一举,不得不说对方真是有眼光。

银行这种东西在近代中国太普遍,几乎每一个县都能自己成立一家,无非就是昔日的钱庄摇身一变即可。任何一个地方有势力的人都能开一家银行。可是于承欢能如此迅速的在粤桂战争前后做出分析,料定广西联合银行势必会走广东联合银行的路子,完成一省统一的机制,与军政府相辅相成控制省内经济命脉。虽然广西的情况与广东大有不同,遍地还有多如牛毛的小银庄,可迟早会被广西联合银行一步步蚕食,而这个依据就是粤桂战争的失利。

“这年轻人真是不得了,很好很好,那今天中午就一起见上一面吧。”吴绍霆欣然的说道。既然这位于承欢通过岑春渲来见他,十之八九是希望得到自己的赏识,而岑春渲也正好可以借机拓展个人的势力。这是一个错综复杂的关系,但不管怎么说,若于承欢真是一个能为自己所用的人才,未必不能仔细斟酌。

归根结底,岑春渲想扩大他个人的势力,这也要一分为二来对待,并不能一味的认定岑春渲是有阴谋诡计。

岑春渲心情很好,他看了看座钟,于是说道:“督军,时间差不多了。我昨天安排承欢负责招待越南客人,他们现在应该从招待所动身前往在下的寒舍。若督军没有其他交代的话,那我们现在就动身吧。”

吴绍霆笑问道:“怎么,云公在自家设宴呀?”

岑春渲笑着应了道:“一头是贵客,一头是领导,岂能随便找一家饭店就敷衍了?今日正午有几道南方名肴,老头子献丑亲自下厨。”

吴绍霆叹声不止的大笑道:“难得啊,难得啊,就算今日不去见识客人,也必须要去见识云公手艺呢。咱们这就去吧。”

第441章,岑春渲家宴

岑春渲在广州的公馆是昔日几个本地商户与广西籍士绅联名赠送,以前是广州农林局的办公地,三层小洋楼外带前后两处庭院。虽然外观斑驳剥落,从院墙到楼墙皆已泛黄,可是恰恰应了岑春渲的作风习惯,不求外在风光,但求内心充实。这半年来,尽管岑春渲整日忙得废寝忘食,可当吴绍霆乘坐马车进了前院时才发现,原本光秃秃毫无点缀的前院竟然垦出了一片小菜园和花圃,而且看样子还不是请园丁栽培出来的。

从马车上走下来,吴绍霆兴致勃勃的看着菜园子和花圃,虽然面积不大,但在整个前院里算是唯一一片绿色景观。岑春渲、于孜县从另外一辆马车上下来,他们看到吴绍霆正在欣赏院子里的小种,不由带着笑容凑了过来。

“怎么,督军大人对种菜也有兴趣?”岑春渲笑问道。

“我对此倒是一窍不通,但是对云公您种菜倒是大感惊奇呢。”吴绍霆感叹的说道。他只知道岑春渲出身云贵总督之名门,平日丰衣足食、无忧无虑,就算现在再有多悠闲,但种菜好歹也是一门学问,哪能无师自通呢?

“督军大人误会了,这花圃几个盆景确实是我闲时养起来的,无非是图个心灵清静,陶冶一下境界罢了。至于这小菜园子,是开春时朋友从南洋送来的几颗香兰叶和玉米种子,早先种下了,但一直没有理会,后来还是屋里的下人偶尔来照顾一下,也没料到竟能长成今天这般。”岑春渲笑呵呵的说道。

听到这里,吴绍霆反倒释然了,岑春渲要是会种菜,那这世道可真就变化大了。

众人随意的笑谈了一阵,之后便由岑春渲迎进洋楼。刚刚来到玄关时,公馆的管家连忙跑出来接应。于孜县代岑春渲向管家问了一句,越南那边的客人到了没?管家摇了摇头,同样有些苦闷,说是到现在还没来。

吴绍霆和岑春渲都听到了这番话,两人对视了一眼,各自有不同的表情。

“云公,照理说客人们应该先到了才是。”吴绍霆不动声色的问了道。

“真是奇怪了,早上我还特意去了一趟招待所,让承欢到点了赶紧把客人请过来。这孩子......唉......督军先请进,我马上派人去招待所催一催。”岑春渲脸色略有变化,他可不希望自己精心准备的招待出什么差池。

众人先进了洋楼,在客厅里落座,下人忙不迭的送上茶点。

岑春渲让管家赶紧派人去一趟招待所,又看了看时间都快十二点了,拉着管家说了几句严肃的话,务必把人都带来。宴请是有讲究的,十二点那是开宴的时间,过了这个钟点不能到的客人那就意味着到不了,对主人家是极其不礼貌的行为。

正在气氛有些郁闷,管家吩咐的人还没来得及出门时,大门口忽然传来马车行进的声音,先前正准备出门的下人赶紧折返回来,压低声音在管家耳边交代了几句。随后,管家又匆匆来到岑春渲面前,转告道:“老爷,于公子他们来了。”

岑春渲总算松了一口气,但心里还是咬定要找个机会好好教训一番于承欢。他罢了罢手,自己连亲自出去迎接的打算都没有,只让管家出去应付一下。纵然越南人是外客,对他而言也是可有可无的角色,不需要特意奉上什么好脸色。

他走到客厅,带着责备的态度叹了一口气,对吴绍霆说道:“真是准备不周,督军大人千万不要见怪才是。”

吴绍霆淡然的笑了笑,说道:“云公千万不要这么说,既然是一场家宴,重在大家都高兴,至于其他细枝末节自然不用全放在心上。正好,我们前脚进他们后脚就来,勉强也算得上不约而同嘛。”

岑春渲微微点了点头,哂笑着说道:“还是大人好见解啊。”

正说话时,公馆管家引着一行人走进了玄关。虽然岑春渲没有动身到门口迎接,但这个时候于孜县很识趣的站起身来,移了几步来到门口。为首走进来的人是一个年轻男子,二十来岁,虽然穿着一身上等丝绸材质的夏杉,却因为身材清瘦、个子较矮,不仅显不出人的精神来,也衬托不出衣衫的高等。

于孜县立刻来到年轻公子身旁,压低声音责问道:“承欢,不是叮嘱你早点到的嘛?怎么现在才来?之前你还迫不及待要见一见吴督军,今日却连这点礼节都不懂,别辜负了岑先生的一番用心。”

这年轻人正是于承欢,听到堂伯的教训,他脸色不甚好看,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也急啊,关键是阮玲志他们非要先去一趟东郊军营看一看武器,结果可好,东郊军营的人让我们吃了闭门羹不说,现在还迟到了。”

于孜县立刻皱起了眉头,纵然自己平日修身养性,不轻易动肝火,现在也禁不住要在心里大骂了一通:这些越南人还真是太自以为是了,刚刚付了首款就迫不及待要见军火,连这点时间都不放过!他暂时没有多说什么,毕竟现在都已经在岑春渲的家里,一些麻烦能免即免,省的大家都不开心。

紧跟在于承欢身后走进来几个人,大热天竟然都穿着京族特有的春装,为首一个瘦瘦高高的人还围了一条丝制的围巾。一眼看去,虽然这些人身高不同、发型不同、棱角不同,可若不仔细辨认,依然很难分清楚每一个人的面孔,黝黑的皮肤和近乎一样的着装实在让人记不住特征。

虽然跟越南人交涉已经有段日子了,于孜县甚至还受岑春渲指派亲自去了一趟越南,可至今他还是没能学会分辨这些人的模样。不过好在他知道,走在最前面而且始终戴着围巾的就是此行领头人物阮玲志。他勉强带着几分笑容,上前与阮玲志颔首示意,打了一声招呼。京族人的见面礼十分普通,甚至因为受法国人影响还出现拥抱礼,不过对依然有笼统思想的中国人来说自然还是能免则免。

阮玲志略略点了点头回礼,表情显得很木讷,并没有开口说话。

于孜县与对方打交道不是第一天,知道这位越南大地主的公子哥性情冷淡,平日都不怎么爱说话,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

跟着阮志玲的几个随员,除了四名护卫之外,另外还有三人都是家族里的得力干事。于孜县也向他们三人简单的打了一声招呼。

“丹尼士先生呢?”于孜县发现阮玲志的军事顾问没有出现,不禁有些纳闷。在他看来与其说这些越南人重要,还不如说是这个法国人更重要,在这个世界上列强总有一种优越的人格地位,而往上看又是站在下面的人最习以为常的习惯。

不等这些越南人开口回话,门外的院里传来一声憋足汉语喊话:“终于找到了。”

很快,一个穿着亚麻衬衣和长筒皮靴的中年洋人大大咧咧的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一枚单片夹镜,正一边走一边穿插夹镜的金属链子。那链子闪闪发光,十之八九是黄金制品。

法国人来到于孜县面前,腾出一只手像是一个老朋友似的跟于孜县用力的握了握,接着又去穿插着自己的夹镜。他笑呵呵的说道:“唉,刚才下马车太不小心,把眼镜给弄坏了,这可是我祖父留给我的东西,当年在色当战役时都没坏过,我可背不起这罪名。”

他谈起话来十分轻松愉快,让人觉得就像是一个没有心机的人,甚至很轻而易举的就与别人称兄道弟,一点架子都没有。不过有点见识的人都知道,如果真是一个不谙计谋的人物,他在越南绝对不可能混到今天的地位。

于孜县呵呵的笑着说道:“要不等下找一个精干的工匠,帮丹尼士先生修好它吧。”

丹尼士捣鼓了一阵,竟然把链子接好了,他滑稽的挑了挑眉毛,摊开手给于孜县看自己的夹镜,大笑道:“哈哈,看来是没机会请于先生帮忙,我已经修好了。”

于孜县点着头附和道:“甚好,甚好。来来来,诸位里面请。”

一段小插曲过后,于孜县和岑春渲的管家引众人走进了客厅。

坐在靠近玄关位置的邓铿向吴绍霆使了一个眼色,表示客人已经到了。在吴绍霆对面的岑春渲也稍微移动了一下步子,作势准备过去迎接。吴绍霆不疾不徐的站起身来,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衬衣袖口,然后才转过身走到岑春渲所站位置稍微前面一点的地方。

于孜县和岑春渲出面为双方做了介绍。越南人似乎汉语不精通,态度显得很平淡,倒是法国人丹尼士积极的上前做自我介绍,还说一大堆客气奉承的话。至于岑春渲特别引见的于承欢在见到吴绍霆时,显得略微拘谨,但依然拿出了少年老成的一面,说了一些过场话。

此时距离十二点已经只剩下几分钟,岑春渲先张罗完客人先坐,又让于孜县陪在一旁照料,以免谈到军火生意上的事时吴督军不甚了解。之后,他微笑着说了一阵客套话,然后亲自去厨房整理中午的菜肴。

丹尼士一点都不认生,完全就像是宴席上的主角,在越南人和中国人两头凑合气氛。他煞有其事的说道:“岑先生亲自下厨?这简直太荣幸了,哈哈。”

第442章,奇怪的越南人

吴绍霆知道自己才应该是这里的核心人物,不过现在丹尼士抢了风头也无妨,自从阮玲志一行人一进来,他立刻就有一种生吞了冰块似的感觉。不论是这次代表越南大权阀出访的大公子,还是另外几个干事,一个个板着脸,仿佛被人下了巫蛊似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而这个丹尼士显然是在调节这种僵硬的局面,不至于双方第一次见面就冷场。

至于于承欢,虽然其貌不扬,浑身也缺乏一种大牌的气质,可好歹分得清楚场合,不该自己说话的时候绝不开口插嘴,这对于一个二十出头、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来说很难得了。往往有才华的年轻人都有两种表现,要么恃才傲物,要么大识时务。

“丹尼士先生,你在越南生活了多久时间了?”吴绍霆等丹尼士对于承欢说完自己亲自动手做饭的经历后,平静的发问了道。

“差不多有二十年了吧,我父亲是法克斯军团的陆军少校,一直驻扎在印度。我就出生在印度军营,后来回祖国念书,十七岁那年参军,被调到印度跟着父亲生活了一段时间。再后来我父亲退役,我也服役结束,从他哪里拿到了一笔现金,我就决定来东方来闯荡一番。一开始我去了日本,京都你知道吗?”丹尼士侃侃而谈起来,他说起话完全信手拈来,好像对很多人都讲过同样的故事。

“京都?我以前在东京换乘过去欧洲的轮船,似乎京都距离东京不算远吧。”吴绍霆凭着自己的记忆说了道。

“不不不,你说的那是东京都,不是京都。京都是在日本关西,那可真是一个古色古香的地方,全城都是古典的建筑。可惜这样一个美丽的地方却容不得我发展,我很快花光了身上的钱,却没有赚到半个子儿。经过我父亲的战友推荐,我又来到上海租界管理局谋生,在哪里先待了大约两年,机缘巧合被调到印度支那联邦总督府当武官,自从开始了我在越南的生涯,一直到现在。”丹尼士兴致勃勃的说道。

吴绍霆知道这个时代外国人出行十分方便,不管有钱没钱,都能轻松的弄到一张船票,然后漂洋过海到各个有殖民地盘的国家,因此丹尼士有这样的经历一点都不算传奇。

“原来如此。你的中文比我想象的要好多了,不知道比起越南话会不会更好一些呢?”他见缝插针的说道。

“哈哈,吴将军您这句话可说对了,其实到现在我能说的越南语不超过十句。也许您没去过越南,在越南有两大通用语,第一是法语,第二是汉语。这样会其中一门语言,你就在越南畅通无阻。”丹尼士笑呵呵的说道。

吴绍霆相信这是一句实话,他看得出阮玲志一行人当中根本没有翻译。再说要不是法国人横插一脚,越南至今还是中国的附属国,追溯到汉朝越南还是中国的一个省,越南人不学会汉语还怎么抱中国大腿?

顺着丹尼士的话,吴绍霆故意转向一旁一直莫默不作声的阮玲志,直言问道:“这么说,这位阮公子的汉语也应该不错了,为何从始至终都不说话呢?”

那阮玲志听闻此言,立刻抬起头盯着吴绍霆,目光一下子锐利起来。

一旁另外一位上了年纪的随员马上说道:“我们公子还是很注重本家语言,所以对外语很少了解,还请吴将军见谅。”

吴绍霆不代感情的笑了两声,说道:“原来如此。这次我们张盛霆公司能顺利在越南开业,还真要多谢贵方的协助,不管怎么说,既然大家能走在一起也是朋友,日后赚大钱的事自然不会亏待大家。有钱大家转,这可是至理名言呀!”

表面上他是故意在拉拢这些越南人,可是言语中却另有一种难以掩饰的态度,就仿佛是集团主席在向下属子公司讲话一样,俨然把越南人当作是自己的下手。他向来都不喜欢夜郎自大的人,应付这样的人甚至都不愿意笑而不语,一定要针锋相对,让这些人在梦里面自诩伟大的机会都不给。

阮玲志依然不说话,先前那位中年人又说道:“多谢吴将军的好意,日后若有更大买卖的合作,我们东京阮家一定欢迎。”

吴绍霆笑道:“那咱们就一言为定。诸位似乎才到广州不久,最近可住的习惯吗?”

那中年人淡然的笑了笑,似乎开玩笑似的说道:“除了晚上时有点冷,其他都好。”

吴绍霆知道这是地域气候的差异,越南属于热带气候,纵然广州现在是三伏天,对于他们这些在热带生活十几年以上的人,一下子肯定会有不适应。所以这些越南人都穿的是长裤长袖,甚至还围围巾。

一想到围巾,他心里更加奇怪起来,就算再多么不适应,也不至于冷到要围围巾的地步吧!他仔细打量了阮玲志一眼,总觉得此人很奇怪,对方肤色有些黝黑,再加上围着围巾,猜不出具体年龄,身材倒是很拔高,不过太瘦了一些,看上去比对面的于承欢更不协调。他忽然发现阮玲志的头发比其他人要细得多,而眼睫毛很长,阴柔的味道实在太重。只可惜围巾围着脖子,挡住了喉结部位,要不然一定要辨上一辨。

该不会是......虽然越南距离暹罗(泰国)不远,但是没听说过越南人有这一好吧!他在心里禁不住泛起了嘀咕。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些越南人实在太没热情,既然都不说话,何必还要煞费苦心的到广州来一见呢?

大约十分钟后,公馆的下人将餐厅准备妥当,管家代替岑春渲出来请客人门入席。

趁着从客厅到餐厅的功夫,于孜县凑到了吴绍霆身边,将越南人早上去了一趟东郊军营吃闭门羹的事情说了一遍。他原本不想提及这件事,可是刚才客厅里谈话的气氛很不对,索性还是提前告诉吴绍霆,省的吴绍霆摸不着头脑。

吴绍霆听了这件事,脸色有了为妙的变化,不过最终什么都没说。

第443章,提防丹尼士

餐桌上已经摆放了不少佳肴,而岑春渲亲自下厨的几道菜暂时只上了一道,另外几样尚且还在厨房中准备。管家请吴绍霆上座,丹尼士和越南人按照身份依次落座。虽然风俗习惯上大家有所出入,可入乡随俗的规矩谁都明白,就这么遵从主人家的安排坐定。

因为岑春渲还没到,大家不急着动筷子,于孜县先以越南京族见面请酒的礼节起了一巡酒。吴绍霆十分配合于孜县,一尽地主之谊,毫不吝啬的与所有客人请了一杯。在请丹尼士、于承欢和越南几位有年纪的客人时,所有人都很客气的回敬,可唯独敬阮玲志时,对方淡然的饮完一杯酒,抱拳拱了拱手,之后再不饮酒,甚至连回敬都省了。

越南人的习俗是第一杯酒无论男女老少都必喝,而喝过第一杯酒之后若不愿意再喝,便拱手向右边抬一抬,表示自己酒量有限不能再饮。在场知道这个习俗的人不多,可就算知道这个习俗,如今在中国的酒桌上也不适用,更何况敬酒的还是堂堂广东督军,不回敬也不说一些推辞的话,实在是太无礼。

吴绍霆心情不甚好,但他有这样的气量,尤其还是在酒桌上,没必要给阮玲志翻脸。索性接下来他也不再去理会所有越南人,倒是与于承欢、于孜县、邓铿以及丹尼士推杯置盏。这下子反倒让越南人陷入了孤零零的境地。

第一巡酒刚过,第二巡酒才起,岑春渲终于置好了几盘小菜,从厨房来到了餐厅。上酒桌之后,他才发现整个气氛的不对,虽然看得出来是越南人不合群,可这场宴席是自家摆的,绝不能在自己这里扫了兴。于是他借着酒杯在两边不断的撮合,与人来疯似的丹尼士一起,一下子又把尴尬的局面扭转了几分。

不过吴绍霆还是很少跟越南人谈话,他卖了岑春渲一个面子,倒是跟于承欢这年轻人攀谈了起来。喝几杯酒后,于承欢拘谨的一面一扫全无,头脑一时发热,当着大家的面向吴绍霆大抒己见,把自己对广西联合银行和广东联合银行的看法和建议一股脑都说了出来。虽然这些看法和建议当中难免会有一些不宜外泄的内容,可若不是对这一行深有了解的人,未必能察觉到倪端。

一开始吴绍霆以为于承欢是喝醉了说废话,可是听了没多久,他忽然发现于承欢的分析十分尖锐,把广西联合银行和广东联合银行现有的弊端一一指出,并大力抨击。什么人利用这个弊端可以贪污,若能改善某个环节可大幅提高银行收益,修改现行规章和法例能规避三成的借贷风险,等等等等。

一个能找出问题所在的人可以被称为有能力的人,而找出问题同时又能解决问题的人那更是能人中的人才。吴绍霆看得出来于承欢是一个年轻人,经验不多,却十分有才华,对金融和银行运营破有钻研。他暗暗将于承欢的话记在心里,等这段时间清闲下来,自己一定要找这个年轻人好好谈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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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结束之后,吴绍霆知道这些越南人心里惦记着那批武器,索性也就不婆婆妈妈,直接提出带大家去兵工厂验货。于承欢不是这次生意的参与者,因此他留在了岑春渲的公馆休息。大家在酒桌上多喝了几杯,每个人都有不同程度的醉意,但所有人都没有拒绝吴绍霆的安排。越南人早就迫不及待要见识一下属于自己的武器,于承欢不胜酒力早就想躺上床休息一会儿。

在前院准备上马车时,吴绍霆故意的对丹尼士说了道:“你们早上还真是不客气,竟然跑到东郊军营去验货......我都不知道你们是听谁说的,竟然是商品军火,怎么可能放在军营里面呢?就算要去也应该去兵工厂呀!是不是?”

他说话时是板着脸,然而说完之后立刻又露出一副哈哈大笑的样子。

丹尼士先是愣了愣,随后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这样一来大家都以为只是说笑。

吴绍霆没有去看越南人的脸色,大大咧咧的就钻进了马车。

众人陆续上了各自马车,随后开出岑春渲公馆的院子,打道前往东郊的广东兵工厂。

来到兵工厂大院,吴绍霆让邓铿先带着众人直接前往试验靶场等候,坚决不让这些人参观车间和厂房,自己则与岑春渲稍后了几步。

“云公,这些越南人看上去不太客气呀。”吴绍霆深沉的说道,虽然他中午多喝了几杯,但是脑子依然十分清醒。

“说来真的很奇怪,孜县兄在越南跟他们谈时一直很顺利,前天我跟他们见面时,谈话也很和气。真不知道今天这些人是怎么了。或许是今天上午他们吃了闭门羹的缘故,督军应该知道,毕竟我们是第一次合作,多几分担心也是情理之中。”岑春渲叹了一口气说道。

“闭门羹?哼,我看他们是自取其辱!谁告诉他们武器是在东郊军营的?一群蠢货。”吴绍霆有些气恼的说道。

“可能是没交代清楚,一开始我们提到武器是在东郊,怕是这些人误以为是军营里面了。”岑春渲连忙解释道。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罢了。这笔买卖早点做成,先把步枪给他们带回去,轻机枪和迫击炮按照合约分批次送到越南。”吴绍霆冷冷的说道。虽然他的话听上去只是在生气,可隐隐约约还有更一层的意思没有说明。

“您的意思.........”岑春渲听出了吴绍霆话中有话,试探的问道。

“千万别小看丹尼士这个洋人,我总怀疑这次来访都是丹尼士在操作,越南人不过都是一些次要的角色罢了。丹尼士看上去是在为越南大地主工作,可是仔细看看他的履历,他一家三代都是军人出身,无论何时何地都会把法国的利益放在第一。”吴绍霆肃然的说道。

岑春渲默然思索起来,他对时局有自己的掌握方式,如今广东军政府与德国人走得很近,这一点谁都知道。而欧洲的局势德国与协约国早就水深火热,按照吴督军的意思来推测,丹尼士这次要么是间谍身份来试探广东与德国究竟在搞什么,要么是中间商身份打算跟德国抢合作关系。不管是什么情况,总之这次来访绝不简单,若广东方面应对的不妥当,只怕会招来诸多不利。

”丹尼士这人确实不简单,这个洋人身上有太多疑点了。”岑春渲喃喃自语的说道。

“现在我们还只能猜测,但提防之心绝不能没有。回头我会让老王派人盯紧点这些人,若他们还敢自以为是的耍小动作,别怪我翻脸不客气。”吴绍霆冷酷的说道。他不是不想跟法国人建立一定关系,只是不喜欢这样的方式,若能像安德烈那样直接摆在桌面上谈,利益至上的原则才能体现。

岑春渲暗暗叹了一口气,没有在说什么。

第444章,推广新武器

来到靶场,广东兵工厂的工人已经把各式各样的样品武器送到这里,越南人和丹尼士正兴致勃勃的翻看检查。这些样品武器并不单纯是越南人订购的那几样,除了仿毛瑟步枪、轻机枪、迫击炮之外,还有仿马克沁重机枪、八八式汉阳造、毛瑟手枪、勃朗宁手枪、手榴弹以及各种地雷等等,几乎广东兵工厂生产的所有军火都汇聚于此。

吴绍霆走到阮玲志面前,带着随意的笑容说道:“阮兄弟,怎么样,这些可都是我们广东广的热销货,先试试吧。”

阮玲志立刻向自己的随员点了点头,丹尼士也走上去跟那些随员站在一起。邓铿指派了两名兵工厂的工作人员上去指导,很快靶场上就传来各种各样的枪声。越南人对步枪和手枪能够很快上手之外,就连马克沁重机枪都觉得有些困难,更不用说新式的轻机枪和迫击炮。工厂的工作员亲自上前示范时,几个越南人赶紧围上去,其中一人还拿出笔和本做记录。

丹尼士虽然也在观摩,但他的领悟能力显然比越南人强多了,仅仅看上一遍再亲自上去试一把,很快就摸清楚武器的操作原理。

吴绍霆看着越南人土包子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开口说道:“阮兄弟,叫你们的人不用记录了,要真是弄不懂我大可派人跟你们到越南去,手把手培训使用。这也是我们服务的范围之内。”

阮玲志回头瞥了吴绍霆一眼,并没有说话,那个正在做记录的随员则笑呵呵的回答道:“吴将军真是有心了,其实我们也只是以防万一才做一下记录,关键不是在操作,而是记下这些武器的特点。这次我们只购买了一部分武器,等日后需要时,可以按照上面的记录再选购其他的武器。”

吴绍霆点了点头,笑道:“原来如此,希望我们很快能再做一笔更大的买卖。”

那随员一边打哈哈一边随意的应付了几句。

这时,丹尼士在亲自试了两次轻机枪后,一边拍打着手一边向吴绍霆这边走了过来。

吴绍霆先一步笑问道:“怎么样,丹尼士先生,有什么感想吗?”

丹尼士煞有其事的点着头,赞叹道:“真没想到,简直是万万没想到,你们广东兵工厂竟然改良了麦特森轻机枪。”

吴绍霆故作惊奇的问道:“丹尼士先生您是怎么知道,我们的轻机枪是由麦特森轻机枪改良而来的呢?”

丹尼士笑道:“丹麦可是我们法国密切的贸易合作伙伴之一,我们法国军队现役的麦特森轻机枪可不少,只要看一样它独特的枪管和枪托设计,足以让我下定论了。”

吴绍霆于是说道:“丹尼士先生果然见多识广。没错,这种轻机枪正是改良于麦特森轻机枪,虽然经过了不少取舍,但我相信现在这架轻机枪的实用型必然大过麦特森轻机枪,不然也就不用叫‘改良’了。”

丹尼士停顿了一下,之后压低声音问道:“吴将军,我看保证您的轻机枪很快会在军火市场上大放异彩,但是我更相信您现在缺一个领路人。如果您愿意给我更低的......我的意思是说,只有我一个人独享的价格优惠,我保证一年之内能让它成为欧洲的畅销品。”

吴绍霆看了丹尼士一眼,随后笑着伸出手搭在丹尼士肩膀上,仿佛亲兄弟似的说道:“既然是做生意,互惠互利那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实不相瞒,我还有很多除了军火之外的生意希望能在越南发展,若丹尼士先生能给我便利,我自然也会给丹尼士先生便利。我保证,丹尼士先生拿到的价格是绝无仅有的。”

丹尼士露出一个沾沾自喜的笑容,十分愉快的说道:“我很愿意相信,很快我跟吴将军会再次达成合作。”

吴绍霆笑道:“无比期待。”

越南人在见到武器之后,原先一个个板着的脸立刻发生大转变,不过他们的头领阮玲志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不说话。

吴绍霆对越南人已经没有什么兴趣,现在能直接跟丹尼士搭上话,这些深山里面的土包子自然能舍即舍。从广东兵工厂出来之前,他吩咐兵工厂把越南人订购的武器都打包,等越南人走时让他们带走,轻机枪现在生产数量不多,只能先拿去两挺,剩下的军火等尾款到手后再慢慢发货。

晚上岑春渲不打算在公馆里招待,仅仅安排在越南人下榻招待所附近的饭店。吴绍霆直接推辞了,让岑春渲和于孜县去招待就是,然后打道回府。

在都督府下了马车,吴绍霆找来邓铿,对他说道:“明天吩咐兵工厂和中德厂,把所有生产线都改为生产轻机枪,尽快到达量产规模。”

邓铿没有疑问,点头答道:“明白了。”

过了一会儿后,邓铿又尝试的问了道:“督军,今天这些越南人简直太无礼了,您难道一点都不觉得过分吗?”

吴绍霆笑道:“过分?我恨不得把这些人赶回山沟里去。由得他们去,小客户也是客户,不能因为钱少而不赚,这可是总生意的大忌。反正他们迟早要滚蛋的,没必要跟他们计较。”

邓铿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是督军,这样未免会让越南人得寸进尺,太有失我们中国人的威风了。”

吴绍霆不屑一顾的笑道,他看了邓铿一眼,问道:“你知道土包子和土财主的区别吗?”

邓铿怔了怔,显然有些不明白吴绍霆的意思。

吴绍霆接着说道:“土包子,你打了他他会知道错;土财主,你打了他他只会更恨你。我虽然骂这些越南人是土包子,但有了钱的土包子就是土财主。没必要为这些小人物懊恼,就算他们得寸进尺,现在不还是法国人的奴才吗?咱们跟他们主子搞好关系,其他一切都不用当作一回事。”

邓铿恍然的点了点头,叹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按照越南人自己的行程,他们在广州还要多呆上几天,不过从第二天开始吴绍霆便不再理会这些人了,甚至岑春渲也懒的再抽空去陪伴,完全交给于孜县去应付。当天上午,岑春渲来都督府见吴绍霆,把最近越南张盛霆公司的账目做了简单汇报。

听完之后,吴绍霆说道:“云公,日后这种事完全没必要亲自向我汇报,我放手给下面的人做生意,只需要知道结果赚了多少或者陪了多少即可,过程交由下面的人处理,省的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

岑春渲微微笑了笑,说道:“也只有吴督军有这样大方的魄力,这些账目虽然是细碎之事,但毕竟都有重要的意义,慧眼者甚至可以从中分析出更多的信息。”

吴绍霆自嘲的笑道:“带兵打仗我或许有这个慧眼,生意上的事还是交给专门的人才好了。其实云公你也是的,该放下去的事情索性就放心去,没必要什么事都亲自打理。您老人家可是我广东全省的民政总理,要真是事事如此,那可不累坏了?”

岑春渲苦笑道:“多谢督军关心。其实需要老头子我亲力亲为的公务恰恰是下面无人可托付的公务,真要事无巨细的照料,老头子也是有心无力。这越南公司新近开业,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放下去,所以才得亲自看着。”

吴绍霆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越南公司的发展战略意义不小,确实应该认真慎重的对待。他慢吞吞的说道:“我看于孜县先生一直都在负责这件事,不如直接任命他为外贸公司总经理,云公可舍得这员得力助手?”

第445章,越南人突然再访

岑春渲确实想过安排一个自己的亲信来管理越南外贸公司,毕竟这家公司从计划到执行,从人脉到运营,无一不是他一手打造出来的,吴绍霆只不过是给了军政府的后方保障和启动资金而已。他一直没想过要把于孜县放下去,毕竟于孜县跟了自己那么多年,是难得的得心应手的帮手。可是细想来,眼下着手没有合适的人选,好不容易是吴督军主动提出来,倒不如先把于孜县派下去的好。

“督军大人既然这么说,这也是孜县的造化,老头子岂会有舍不得?”

“既然如此,那这件事云公你来安排,什么时候方便就让于先生走马上任去。也省得云公什么事都要操心。”

“呵呵,老头子尽快安排。”

“对了云公,你上次说引见认识的于承欢,昨天在酒桌上听了他一番言论让我着实惊叹。我还没请教云公,这位于公子来广州与我见面,究竟是打着什么样的心思?”吴绍霆话题一转,又问了道。于承欢委托岑春渲引见,按照常理来说自然是希望得到吴绍霆的赏识,可毕竟这件事没有说清楚,有必要仔细问问。

“原来督军还记挂着承欢这小子,昨日他在酒桌上一番胡言乱语,还以为触怒了大人。实不相瞒,承欢这次好言来求我,是希望能到广东联合银行谋一份差事。”岑春渲忙不迭的说道,他现在心情大好,听吴绍霆的话就知道于承欢这次对上路子。

“怎么,在广西联合银行不如意吗?”

“唉,这个人原因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听他自己的口吻似乎是觉得在广西联合银行有些难以施展拳脚,比较广东联合银行是广西那边的上家,人往高处走的道理大人您应该了解。”岑春渲笑着说道。

“原来如此......说来,咱们联合银行是官商合办,但这几年一直都是交给商人们在打理,我们政府安排在里面的人实在太少,也确实必要做一下调整。不过我想问问云公,这于承欢到底可靠不可靠?我和他相识不深,更不希望把一个外人放在重要的位置上。”吴绍霆颇有深意的说道。

岑春渲很容易的就听出了吴绍霆的意思,在吴绍霆的眼里是不分广西、广东间隔,也不计较军政府内部的小派系,但所有人必须有一个大局原则,这个大局就是吴绍霆为首的权利圈子。在这个圈子之内便是自己人,反而则是外人,这是一条简单和清晰的准则。他很佩服吴绍霆有这样的大局观,更能佩服吴绍霆年纪轻轻能把圈子内的小派系调控得当,这样的权利圈子才有发展的潜力。

“督军放心,承欢是我的世侄,若督军看重他的才华,我愿意为其担保。”

“既然如此,抽空我与于承欢单独在见上一面,倒是要好好谈一谈。不如就明天吧。”

“好,回去之后我便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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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于承欢接到都督府的通知便赶了过去,邓铿在南厅出来迎接,之后直接来到了书房与吴绍霆见面。前天在岑春渲公馆的酒桌上虽然谈了不少,但毕竟不是正式的言论,只能算是出路皮毛。吴绍霆仔细询问了于承欢几个问题,都是关于广东联合银行和广西联合银行目前经营的情况,而于承欢几乎不假思索,对答如流。

仅仅半个小时,吴绍霆已经确认于承欢对广西和广东两家联合银行有深入了解,这对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来说真是难能可贵。

“听完宪实兄的大论,让我受益匪浅,不可否认你在银行界是出类拔萃的行家。不过有一点我还是感到奇怪,你们于家在广西也算是名门望族,照理说你留在广西谋事一定会更加容易一些,为何还要跨省来广东寻求发展呢?”吴绍霆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若是在北方,自然要投靠在北洋政府门下做事才有前途,若是在南方,也只有广东有长远发展的前景。这就是在下一定要来广东的目的。”于承欢态度诚恳、语气坚定的说道。

“哦?是吗?哈哈,这话你是听谁说的。”吴绍霆乐了起来,这种回答还真让他感到意外,竟然拿广东与北洋政府做比较,不愧是有眼光的人。

“这是我自己说的,不过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其他人也会这么说。”于承欢肯定的说道。

“哈哈,士元,看来咱们这位朋友对广东评价很高呀。”吴绍霆笑着对站在一旁的邓铿说道,此时他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

邓铿也附和着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笑罢了之后,吴绍霆对着于承欢点了点头,说道:

”云公对你的评价也很高,虽然你我认识才两天时间,不过就算不念在云公的面子上,我也会跟你合作。你可是第一个慕名来投广东的人,这份热情我吴绍霆都会重视。既然如此,你先回广西把手头上的工作都交接清楚,然后即刻返回广东,我会委任你为财政部的会计主任,过段时间再派你到广东发展银行全权署理账目。你如果有什么发展计划,可整理成文件直接交给财政部李部长,好的意见我一定会接纳。”

“果然没看错,果然没看错。很多人都说吴督军年少有魄力,实属我辈学习的楷模。在下一定竭尽所能,为吴督军贡献每一分力量。”于承欢没想到仅仅一次谈话就如愿以偿,一时间十分激动,迫不及待的做出承诺。

“很好,我期待你的表现,也预祝我们合作愉快。”吴绍霆站起身来,郑重的伸出手。

于承欢兴奋无比,也连忙站起身来,大力的与吴绍霆握了握。

这一次握手的意义吴绍霆和于承欢都大有低估,他们两个人都没有料到,看上去是一次常见的人才投靠明主,却成为日后于氏家族入列中国五大家族之一的开端。

本以为这次越南人来访的事情会就此结束,就算有下文那也是广东军政府与丹尼士的合作,至于越南人要做什么小生意小买卖,直接交给外贸公司处理便是。可是让吴绍霆意外的是,就在与于承欢谈完话的下午,阮玲志毫无预兆的直接找到都督府要见吴绍霆。

吴绍霆中午午睡了一会儿,起来之后就见邓铿来找自己,听完邓铿的通报后,他显得有些奇怪,问道:“云公和于孜县没有跟着他们一起来吗?”

邓铿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吴绍霆又问道:“那丹尼士呢?”

邓铿直接说道:“就是越南人他们自己来的,阮玲志、蔡差还有另外两个人,他们现在就在南厅外面,说是有重要的事情希望能跟督军单独谈一谈。”

吴绍霆隐隐约约意识到这次越南人来找自己才是真正的目的,撇开了军事顾问丹尼士,又不通过于孜县或者岑春渲来指引,直接就这么找上门来了。他慢慢的吁出一口气,然后说道:“你先带他们到南厅的小会议室,我洗把脸就过去。”

稍适整理了一下,吴绍霆来到小会议室。

这次越南人倒是十分客气,在见到吴绍霆走进来时,一个个都站起身来以示礼貌,就连平日冷冰冰、爱理不理的阮玲志也不例外。

第446章,一场密谈

“哦,真是稀客,几位莫不是打算增加购买一批军火吗?”吴绍霆半开玩笑半随意的说道,他示意大家都先坐下来,自己也找了一张靠前的座位坐下来。

邓铿反手将会议室的门带了上,然后自己就站在门口的位置。

蔡差就是前天在岑春渲家里那位上了年纪的人,此时他调整了一下坐姿,带着奉承的微笑说道:“事先没有提前预约,冒昧前来打搅吴将军,失礼之处还请吴将军见谅。”

吴绍霆笑道:“这话说的太见外了,好歹咱们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就算是普通朋友经常串个门拜个访那也是情理之中。蔡先生和阮公子不用太客气,有什么话就直说,咱们之间不需要拐弯抹角。”

蔡差与阮玲志对视了一眼,虽然阮玲志依然围着围巾,看不清楚表情,不过从眼神上还是能觉察到几分欣慰。接着,蔡差客客气气的说道:“既然吴将军这么爽快,那我们也就不再多说闲话。其实这次我们家公子来访广州,除了拜访大名鼎鼎的吴将军和查看订购的军火之外,还有两件重要的事情希望能与吴将军商量,如果商量可行的话,我相信我们东京阮家与吴将军能达成更有利益、更长期、更密切的合作。”

吴绍霆仔细的斟酌了蔡差用的三个形容词,合作自然是为了利益,可是他不觉得能与这些越南人达成什么样的长期、密切的合作关系,如果说只为了购买几百件军火,或者购进几百石大米,在越南随意找一个商家都能成交。

他平静的点了点头,带着几分好奇的问道:“这倒真是新鲜事,我愿闻其详。”

蔡差沉了沉气,极其认真的说道:“这两天我们特意去了一趟黄埔军校和陆军特殊士官学校,对此深有感触,贵国军事培训的学校不愧是数一数二。我们家公子有一个想法,或者说是请求,希望吴将军能够接纳我们越南学员报名参加广东省的军校。”

吴绍霆有一些意外,阮玲志怎么突然有这样的想法?虽然近代历史上越南人到中国军校求学的例子不多,但也并非没有,对于越南来说去中国留学,那就好比中国学员去日本留学一样。当年武元甲、胡志明都先后在中国留过学。

“原则是黄埔军校和陆军特殊士官学校的招生是没有籍贯要求。可是如今我中国的情况比较特殊,尤其是我广东省目前的局势,对军事人才的需求已经有了一定的建制。假若越南学员毕业之后能留在中国效力,或许我可以安排他们单独的入学考核。”吴绍霆故意说道。

“这,吴将军,我们之所以派出人员来贵国求学,正是希望能从贵国学到先进的理论和知识,然后返回祖国效力。中国的学员去外国留学学成,也没见过他们留在外国谋事呀?”蔡差连忙说道。

“我先前已经说过,原因就是目前局势比较特殊,我们广东省做为地方政府,没有那么多人力物力和财力来培养不能为我所用的人员。再者,请恕我不明白,为何阮公子突然有这样的想法,你们不过是地主之家,雇佣一些枪手看家护院即可,更何况你们已经聘请了丹尼士这位军事顾问,何必还要如此认真的派人到国外军校求学?”吴绍霆追问道,东京阮家这么大费周折的培养军事实力,要说是为了看家护院打死都不信,唯一的可能那就是打算发动规模性的军事行动。要么起义,要么与其他大地主集团争夺,其他就想不出来了。

“有些事确实不方便多说,不过一旦与吴将军建立更深层次的关系,到时候说不定能如实告诉吴将军原由了。一切都要有一个开始,换作是吴将军也不会轻易相信第一次见面的人。至于吴将军刚才说的人力物力财力,其实这些都是小事,吴将军只要开一个学费价格,哪怕让我们的人自理食宿都没关系,我们必然不讨价还价半分钱。”蔡差进一步说道。

吴绍霆已经可以推测出这些越南人打算干一场大事业,他们撇开丹尼士,那就说明不信任丹尼士,又不肯把真实原因说出来,也就表示这件事十分重要和必须隐蔽。种种迹象都表明,东京阮家有某朝篡位的迹象。

当然,不管东京阮家要做什么事,关键是他能从这些事中获得什么好处。就目前看来,帮越南人培养几个到几十个军事人才,哪怕把学费定的再高,也不过是一锤子买卖的事情,根本赚不到什么大甜头。就算他有心思与东京阮家达成更密切合作,甚至帮助东京阮家推波助澜,可目光广东的实力根本无法跟法国人分庭抗衡,到头来要么是失败,要么好处还得让给法国人来赚,太不划算。

“这件事,容我先考虑考虑,毕竟这是我黄埔军校和陆军特殊士官学校建立以来,第一次面对的外籍招生。我会尽快跟校方组织一次讨论会,一有结果我们可以再接着谈。”他先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下。

蔡差自然没办法,只能客客气气的说了一些好话。

“那么,第二件事是什么呢?”吴绍霆又问道,他现在已经有些兴趣索然了,越南人来找自己谈的合作实在是风险太大。要是目前中国有日本的实力,这桩放长纤钓大鱼的事必然抢着揽下来。

“说起第二件事,或许吴将军会更方便一些。吴将军的外贸公司设在归仁港,其实这个港口在整个越南只能算是小港口,要不是南部和北部航线需要中途补给,这个港口根本没有任何开发价值。但是吴将军既然选择了这里,我们东京阮家也准备在这个港口购下几片土地打下基础。”蔡差带着几分信心十足和得意的笑容,不疾不徐的向吴绍霆描述道。

“哦,是吗?你们究竟有什么打算呢?”吴绍霆不动声色的问道。虽然外贸公司的事他没有具体负责,可一眼能看出岑春渲选择归仁港的目的,尽量避开法国的势力范围,同时又兼顾海岸运输线的便利。

“我们希望吴将军能派一些得力的军官到归仁港,帮助我们培训一批枪手。”

“什么?这种事我觉得你们应该找丹尼士才是。”吴绍霆有些哭笑不得,又是培训军官,又是军官培训,就算傻子也知道东京阮家要做搞什么。

“丹尼士先生主要负责我们家族在东京的军事指导,甚至连安南地区的几个庄园都管不过来。我想我们聘请吴将军的手下来协助训练枪手,丹尼士先生也不会太在意,更何况也仅仅是归仁港这一处而已。”蔡差尽量好言的说道。

吴绍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随后陷入了冗长的沉默思索之中。他在思考越南人找自己所谈的这两件事的联系,两者联系是再明显不过了,而问题也就出在这里,如果自己答应了其中一件事,那另外一件事也变得可有可无,为何不一起答应了?现在摆在他面前的还是利益和冲突问题,往往这种军事合作可不会依靠几万块培训费来做核心利益,更多的是长远的收获,比如借机操作越南局势变化而从中谋利,可法国人怎么办?这才是关键。

蔡差看着吴绍霆沉默的样子,心里总算还是有几分察觉,他立刻说道:“吴将军,如果您愿意与我们达成这次合作,我敢说贵公司在越南的生意一定会蒸蒸日上。越南的情况您或许还不太了解,几乎每一段马路都有人拦路设卡,这些人要么是大地主,要么是土匪,要么是刁民,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东京阮家一定要在每一个地盘都培养枪手的原因。只要吴将军肯帮我们,我们也会帮助吴将军,以后贵公司在越南中部和北部的运输,我们担保不会出任何差池。除此之外,日后我们东京阮家所有军火全部交给贵公司出货,而贵公司需要我们越南的货物,我们也以最低价格并且优先出让给吴将军。”

吴绍霆抬头看了蔡差一眼,蔡差的这些条件其实也是自己希望从丹尼士身上捞取的,一边是被殖民地的权势,一边是殖民地的中间人物,两者之间确实有不少取舍的地方。如果他选择跟丹尼士合作,合作的价格或者代价肯定不低,在洋人眼里现在的中国也是半斤八两,绝不会有平起平坐的时候。至于越南人,虽然条件很好,可是保障性不足,没办法避免与法国人发生冲突。

见吴绍霆依然不说话,蔡差忍不住问了道:“吴将军,您是不是在担心......法国人那边会有什么感想?”

吴绍霆看了蔡差一眼,又看了一旁阮玲志一眼,忽然发现这个冷漠的大公子同样正盯着自己,目光充满了一种庄重似的期待。他缓缓叹了一口气,反问道:“你说呢?”

第447章,南洋政经大学

蔡差立刻说道:“如果吴将军真是担心这点,我觉得完全有办法解决。”

吴绍霆哈哈笑了起来,冷冷的说道:“是吗?如果真能解决法国人的问题,我想你们也不会坐在这里跟我论道了。”

蔡差有些尴尬,不过依然继续说道:“吴将军,这次来找您我们也死故意避开丹尼士先生的,这个目的您是明白人,应该不会不知道。我们东京阮家早先已经做过周全计划,正是打算从归仁港开始,慢慢发展独立于法国人的势力。在时机成熟之前,我们会做好掩护措施,也希望吴将军能协助保密。这样以来,起码有一段时间不用担心法国人的看法。”

吴绍霆认真的问道:“你们真的要撇开法国人?”

蔡差深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开口说什么,可是欲言又止。

吴绍霆知道蔡差还是不能完全相信自己,不过这是情理之中,换做是自己也绝不可能轻易把话全说透彻。他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既然你们有这样的决心,那我就放心了。我可以和你们暗中合作,除非到了时机成熟的地步,否则我不希望你们的事情会给广东军政府带来麻烦。明白了吗?”

蔡差连连点了点头,欣喜的说道:“吴将军放心,我们做事一定会有分寸。”

送走蔡差之后,邓铿回到小会议室,只见吴绍霆依然坐在那里一脸沉思。

“大人,您真打算跟越南人合作?这种事可是很复杂的,牵扯到列强的利益关系,以我们目前的实力是吃不消的。”邓铿语重心长的说道。

“士元,我问你,我觉得这帮越南人打算做什么?”吴绍霆没有回答邓铿的话,反而提问了道。

“看样子,他们打算某传篡位呀。听于孜县先生说,东京阮家是西山朝的后裔,他们想要重新夺权是有这个动机的。”邓铿推测的说道。

“你说的有道理,可惜未必是完全。照我看,他们不止想要某朝篡位,更希望能把法国人从故土上赶出去。”吴绍霆说道。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反而觉得这次合作更危险了。法国人在南亚已经有很强大的殖民势力了,在整个越南海湾附近还有海军。要说东京阮家借助法国人的力量某传篡位那才可行,若单凭一己之力,又是推翻现在的国王,又是与法国人为敌,这摆明了是自寻死路。我们卖武器给他们已经不错了,还帮他们培训军事人才,直接抢丹尼士的饭碗,势必要得罪法国人的。”邓铿脸色露出了忧虑,切声说道。

吴绍霆当然考虑了这一点,对于他来说这一点是唯一的死结。不过他做好了两手准备,在之前自己不过是以一个生意人的身份,越南人出钱,广东军政府出货。就算东京阮家事情败露了,法国和越南国王采取镇压,到时候广东军政府及时抽身,用不知情来推脱。除此之外,他更看重的是第一次世界大战即将爆发,就算不影响法国人在越南的势力分布,但官方的目光势必会被吸引在欧洲,顾不得那么多细枝末节。

“这件事你不用太担心,我自有分寸,无非是做一笔生意而已,只要我们把它当生意来看,法国人没必要大动干戈。”

“这......那大人,要不要先跟云公商量一下,毕竟越南的事他也有份。”

“云公只负责公司的事,而这件事不属于公司的范畴。我会另外派人去负责。”

邓铿沉默不语,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服吴督军,自己跟了吴督军这么久,似乎从来没有一次说服过对方。他尽量把事情往好的一面去想,只要督军大人不去贪图太多越南的利益,这件事或许只能不是那么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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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最后一天,越南人和法国人带着订购的首批军火,乘船离开了广州。

当然,在此之前吴绍霆与阮玲志又私下会谈了一次,粗略的订下了合作方式。他告诉阮玲志,一个月之内会再派人前往越南洽谈。

阮玲志自然不会全心全意去相信中国人,对于越南人来说,法国人和中国人都一样,从这些国家获得援助,付出的代价要比援助的本价高达几十倍。不过有时候为了谋取大局利益,不得不做出这样的牺牲。他在两次与吴绍霆的谈话当中,多多少少意识到吴绍霆的态度,虽然看上去不情愿掺和这档子事,可正好迎合了自己的心理。这意味着一旦东京阮家行动成功,中国人肯定不会得寸进尺。

一个广东省军政府,还能得寸进尺到什么程度呢?

进入九月,炎热的天气依然没有消退,对吴绍霆而言也越来越繁忙。

最主要的事情已经不是关于刺杀案的幕后真相,而是逐渐临近的大婚。

婚礼由都督府和张家一起张罗,不过出力最多的自然还是张家,印请帖、购礼品,新婚宴席的菜式、宾客名单,等等等等,无论是大事还是小事,大部分都让张家包揽下来。吴绍霆并不是不放在心上,毕竟自己一个年轻人,祖家又不在广东,身边一个亲戚都没有,婚姻传统的规格方式一窍不通,理所当然是交给懂得人去办。

这次婚礼吴绍霆是十分重视的,尽管都督府这边没什么可忙,但同样尽量做一些事。他派人花了一笔重金,将都督府内的官邸大院重新装修,将昔日衔接办公与官邸的南厅扩建了两百多平米,用两条短走廊连接官邸和办公场所。

好在南厅是土木结构的建筑,工程不会太久,婚礼之前一定能完工。

张家派人来询问吴绍霆是否要发电报到祖家,请几个家族里面的亲戚前来。吴绍霆想了想之后,认为这不是什么不方便的事情,自己现在贵为一省都督,请同宗同族的亲戚来参加婚礼反而还显得更风光一些。于是便答应了下来。但说到祖家还有那些亲戚,他自己也不知道,只能在祖家的报纸上刊登一则启示。

就在婚礼如火如荼的筹备之中,倪映典和王云从北京返回。吴绍霆派邓铿前往码头迎接,之后直接来到都督府见上了一面。王云的左胳膊从手肘处没了一截,空荡荡的袖子有几分凄凉,这段时间在北京治疗也颇为吃苦,整个人反而没调养出什么好的状态。吴绍霆对王云说了一些勉励的话,让王云好好休息几天,等精神和身体都恢复过来,再到都督府来报道。

倪映典带回了教育部的消息,关于南洋政经大学申请国立的事情为能批准,不过教育部长蔡元培十分支持广东军政府振兴教育事业、培养高等人才,以个人名字捐赠十万,又主动向袁世凯索要了二十万,一共三十万经费一分不少电汇至广州花旗银行。蔡元培还让倪映典带回了一封亲笔信,希望吴绍霆暂以省部公立大学的条件办学,并承诺会推荐几位著名教授、学者前往南洋政经大学指教。

吴绍霆对这个消息不觉得算坏,好歹获得了一笔捐款。他决定就先以省部公立大学的形式筹办这所大学,为了凑齐办学的款项,他还是决定以筹款募捐的方式来解决大头,军政府财政部分担余额。对于捐款多的人,甚至可以用其名字来命名学校的教学楼、图书馆、体育馆乃至食堂、宿舍都可以。

这件事先不急,他打算等朱执信回来后与其详细商议,毕竟朱执信是广东军政府教育部部长,搞教育此人才是行家。

九月二十日,朱执信总算从浙江回来了,下船之后他便直接来到都督府,把自己此行去见宋教仁的结果做了汇报。

”宋先生最近正和于右任先生他们商量如何凝聚国民党,重振党内的力量,大概有一段日子没有与上海方面联系了。宋先生听说震之你在北京遇刺,同样感到震惊不已,还曾号召浙江社会团体联名呼吁大总统尽快查明真凶。”朱执信绘声绘色的说道,显然已经认定宋教仁与此事没有半分关系。

“那你有没有把青帮的消息告诉循初呢?”吴绍霆不动声色的问道。

”有,不过只是影射的提及了此事,我相信宋先生应该是明白的。宋先生当时只是沉默了,似乎也感到很震惊,但终归没有发表任何言论。”朱执信说道。

“我明白了。我从来就没有怀疑过渔父,这次派你大老远走一趟,关键还是想从渔父哪里套出点口风。既然渔父什么都不知道,这件事就罢了,咱们还是等周先生从日本回来吧。”吴绍霆长叹的一口气,神态沉重的说道。

“也只好这样了。”朱执信看得出来,吴绍霆对这件事仍然耿耿于怀,他可不希望这件事真的与陈其美或者革命党有关联,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呀。

“对了,你有没有告诉渔父我这个月结婚的事情?他会来吗?”吴绍霆转而又问道,好歹宋教仁与自己是多年的朋友,哪怕政见略有不同之处,可论私交总还有情面。

“有的,我刚准备说这件事的,”朱执信连忙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宋先生也代话让我先聊表祝愿。至于来广州,他说他会尽量做好这个打算,但毕竟现在国内的风头不太平,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来。”

“好吧,希望渔父能来,我正好有一些想法打算跟他好好谈一谈。”

接着,朱执信又简单描述自己在上海的情况,他最先奉命去上海招募宪兵军法之类的顶尖人才,中途又接到命令要去见宋教仁。不过在见完宋教仁之后,他又去了上海多待了几天,搜集了一些宪兵军法人才的资料。到目前为止,他带回来了七份简历,三名德国退役宪兵军官,两名日本军人,一名美国人还有一个中国的国际法学博士。

第448章,周震麟的消息

吴绍霆让朱执信直接把日本人的简历都丢掉,自己绝不会雇佣日本人。这不是民族情绪,而是这个年代日本人故意提前退役了一大批军人,让他们以侨民的身份进驻中国,一边搜集情报,一边伺机而起。等到战时,这些所谓的侨民拿上枪转身就变成了士兵。他可不想在自己的地盘上养两个间谍,这简直太愚蠢了。

”等我婚礼结束之后,再落实这件事吧。”他说道。

然后两个人简略的谈了谈韶关南洋政经大学事宜,吴绍霆希望朱执信能全权负责这件事,从学校承建到筹款,能尽快则尽快。他告诉朱执信,建立这所大学是势在必行,自己绝不会只是纸上谈兵那么无聊。

朱执信对这件事十分有动力,并非是因为他对教育业情有独钟,而是自己早就有一套办学的思路,正渴望有机会试一试。当即,他信誓旦旦的答应了下来。

周震麟从日本回来的日子,正好是吴绍霆大婚的前一天下午。

整整一天吴绍霆都在张家别墅,听着张直和一些女宾介绍明天婚礼的程序,同时还要去赶着把新订做的七套礼服一一试过。下午他还跟未婚妻张小雅单独待了一会儿,两个人亲亲我我的聊了一阵。张小雅显得很害羞和拘谨,到临走时,她羞羞涩涩的主动亲了一下吴绍霆的脸颊。吴绍霆并不急着与未婚次发生什么关系,等到大婚之日,一切都能顺理成章。

刚回到都督府,侍从处跑来通报周震麟在南厅等候。

吴绍霆立刻赶了过去,见到周震麟时,却发现周震麟左眼圈有些发黑,嘴角红肿,手背上包扎着绷带,好像出了一场意外似的。他赶紧问道:“周先生,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故?”

周震麟苦闷的叹了一口气,脸色有些懊恼,他没有避嫌的说道:”让人给打的。”

吴绍霆顿时严肃起来,认真的说道:”什么人动得手,简直太没狂妄了。周先生你说出来,我吴绍霆一定为你讨一个公道。”

周震麟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没用的,在东京遇到几个流氓打的,一提起来就可恨。”

吴绍霆拧紧了眉头,脸上一片冷酷之色,追问道:”日本人?他们为什么打你,周先生你把前因后果告诉我,若这件事有内幕的话,我一定不会就此罢休。”

周震麟跟吴绍霆在休息厅坐了下来,他把自己去日本的经历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

到了日本之后,他是通过驻日公使馆找到胡汉民的下落,于是立刻就去了一趟东京先与胡汉民、胡毅生、廖仲恺等人见了一面。这次见面他没有拐弯抹角,直接把北京发生的遇刺案线索说了出来,希望他们能告知一些有用的消息。胡汉民等人确实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倒是廖仲恺说了一些不知有没有用的消息,那就是最近几个星期陈其美经常到东京来找李烈钧和柏文蔚,有可能是希望这两位出面帮自己澄清嫌疑。

与廖仲恺会谈的第二天,周震麟盘算着去一趟横滨,但在去之前还是先就近拜访了李烈钧和柏文蔚。他先是见了李烈钧,只不过因为双方不太熟悉,还是多亏了廖仲恺的介绍信才顺利的见上了一面。李烈钧对吴绍霆遇刺的案子一口咬定是北洋政府所为,就跟一年前宋教仁遇刺一样。

吴绍霆听到这里,插嘴问了道:“侠如先生竟然如此?那他有没有谈过跟陈其美见面的事情,是陈其美说服他这么认为的,还是他本人这么认为的。”

周震麟说道:“侠如先生有提到过陈其美多次来找过他,但并不是像廖仲恺先生所说的那样,是请侠如先生出面帮自己澄清。侠如先生说,陈其美虽然没有直接透露来意,可是侠如先生很容易就看出陈其美是希望他能就督军大人遇刺案做出‘回应’。”

吴绍霆脸色一片疑惑,喃喃自语似的说道:“回应?”

周震麟点了点头,说道:”当时侠如先生就是说的这两个字。”

吴绍霆顿时反应过来,陈其美是想借自己遇刺的事情,重返国内大呼革命的旗帜,再次向北洋政府挑战。从表面上来看,似乎陈其美是想为他报仇,同时坚定不移的拥护反袁革命的路线,但是仔细去往更深层去看,这未尝不是一种得利的表现。换句话说,陈其美不仅有刺杀的能力和条件,更是有动机和利益了。

周震麟见吴绍霆沉默不语,他只好继续说道:“侠如先生还说,他确实有打算重返国内,还想与大人您见上一面,看看能不能达成共识,联手发兵对付北洋政府。不过这件事孙先生始终没有消息,他还特意发了电报到横滨询问孙先生的意思,孙先生却一直没有复电。”

吴绍霆面孔越来越冷了下来,他生硬的说道:“看得出来,这件事果然有些眉目了。”

周震麟又道:“之后我去拜访柏武烈先生,武烈先生刚到日本不久,陈其美也确实去过两次他那里。但是武烈先生的态度与侠如先生截然不同。”

吴绍霆提起精神,立刻问道:“有什么不同?”

周震麟神色渐渐认真起来,叹了一口气后才说道:“陈其美去找武烈先生的意思,跟找侠如先生差不多,都是希望促使这两位回国重振革命军的声势。但武烈先生说话时似乎遮遮掩掩,我一时没有搞懂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唯一一句话,那就是我准备告辞的时候,武烈先生说陈其美向来不过是孙先生的助手,诸如这种革命大事陈其美还远远没有资质来主持,就算要行动也得是孙先生亲自出面筹谋才是。所以武烈先生觉得陈其美的举动反而有些奇怪。”

吴绍霆寻思了片刻,深沉的说道:“武烈先生还算是一个有心思的人。”

周震麟脸色更加难堪,十分郁闷的说道:“我刚从武烈先生家里出来,还没走出小街就让几个日本浪人围住,他们叽里咕噜说的鸟语我听不太懂,就这么让他们揍了一顿。但是这些浪人走的时候,对我说了一句话,好像是汉语,说让我不要多事,还抢走我所有现金。无奈我是向廖先生借了一笔钱,这才回到广州。”

吴绍霆很快就把周震麟遇袭的事情与陈其美联系在一起,在这个时候他已经不能不这认为了。虽然手头上没有任何证据,但无论怎么推测,这件事已经再明显不过。对于他来说,证据只不过是公开反击的工具,即便没有证据也不能阻止自己复仇的想法。反正现在已经心知肚明,对陈其美和革命党人的态度必然会因此开始改变。好在现在敌人在明,自己在暗,还是有很多采取行动的机会。

“周先生,这次真是辛苦您了。请您放心,您在日本受委屈的事情我吴绍霆绝不会忘记,不管这些日本人是受谁指使,就算我不揪出幕后黑手,也一定把这笔帐算在日本国头上。”他极为严厉的说道。

“吴大人的好意我感激不尽,不过断然没必要如此大动干戈,反倒让我过意不去。”周震麟有些诚惶诚恐。

“周先生不必多虑,我自有分寸。总之我说到做到,无非是迟与早的问题。”

“吴大人,那陈其美的事您到底看?”

“明日便是我的大婚之日,这几天也不方便理会这些。等过了这段时候,我会好好理清楚这件事。周先生先回去休息吧,最近韶关南洋政经大学已经开始筹办了,在这方面倒是希望周先生能协助朱部长。”

送走周震麟之后,吴绍霆回到书房沉思了一阵,心中越想越恼,陈其美竟然拿自己的性命要做筹码换取再起革命的口实,这已经不能用愚蠢来做解释。唯一的可能那是陈其美自己还有私心!他不知道与陈其美有什么过结,唯一的见面还是去年宋教仁北上时在上海,可前后也没有任何大冲突,除非陈其美这个人睚眦必报、斤斤计较的厉害!

他不想让自己现在不开心,毕竟明天就是大婚了,暂且先把这些是都搁下来。

第449章,黄埔班的侄子

第二天天色刚刚微亮,吴绍霆便起来准备。都督府从凌晨开始就已经热闹了起来。侍从官和特勤处最为忙碌,张罗着婚礼的安保措施和其他杂项准备。好在有订婚宴的经验可以借用,对他们来说也算是轻车熟驾。倪映典代替王云成为这次安保的总负责人,王长龄带领特勤处做暗中策应,当然他们两位做为吴绍霆的部下,也是参加婚礼的宾客之一。

吴绍霆起来之后,侍从官匆匆派人送来了礼服,同时开始重新布置官邸,保证晚上的洞房有喜庆和焕然一新的格局。只是谁都没有料到,今天过后,新娘子将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法住进这里。

简单的准备了一阵,吴绍霆还抽空去了一趟张家,不过却没见到即将过门的妻子。八点钟后他又返回都督府,反而变得无事可做,仅仅与提前到都督府祝贺的宾客打招呼、闲聊了起来。过了九点钟,军政府的几位部长和前几天刚回到广州的粤军将领陆续赶来,因为他没有嫡亲在广州,所以只好以这些官绅部将做婚车的陪宾,一路簇拥着自己直到走进礼堂。

韦汝聰、莫擎宇、岑春渲、李煜堂等人也乐得其所,一来是图个热闹,另外也能彰显自己在广东军政府的地位。

吴绍霆与这些宾客们一直谈笑到晌午时分,婚车在都督府外面准备妥当。开路的是一辆小轿车,是前不久赚了大钱的伍广廷从上海买来的一辆,这次专程借给都督府做婚车。后面是十两双驾马车,正中间还有一辆十分显眼的崭新的白色四驾马车,就连拉车的骏马都是精挑细选的上等大马。

街道外面已经由广州城防团、警察总局和都督府警卫营派兵分段戒严,广州市民都跑出来观看这次大婚,一时间陆面显得不是那么宽敞。广东老百姓大部分都是很拥戴吴绍霆的,以往有大人物结婚,他们跑去凑热闹无非是希望能抢几个红包,可是吴大督军的婚礼却不一样,大家都以共享喜悦、参与热闹的心态,想一睹这位年轻督军与未来督军夫人的风采。

老百姓们有闲工夫来观看一场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婚礼,也间接反映了广东省的民生情况。如果大家填不饱肚子、穿不暖和衣服、住不起房子,都一味心思钻到赚钱的事情上去了,谁还有功夫理会大老爷结婚呢?只怕看着都会生红眼病。

吴绍霆与众陪宾上了马车,车队向石室圣心大教堂前进。

石室圣心大教堂是广州最大的基督教教堂,为了在这里举行婚礼仪式张直也费了不少心思说服法国人。不过就吴绍霆而言,他更希望在大饭店里进行仪式,既方便又不用考虑自己面对这所洋人大教堂的心理。在这座大教堂下面,原本是两广总督府的署衙,中法战争战败之后这里被法军士兵夷为平地,后来让法国传教士看中。

说到建立大教堂的经过,中间还有一则让人痛心疾首的耻辱。

当年法国传教士向两广总督劳崇光提出索要这片土地修建大教堂的要求,两广总督劳崇光是严词拒绝。为了得到这块土地,法国传教士竟然请驻广州法军司令出面威胁,限期一天之内无条件交出土地,否则法军施行全城戒严。这件事还惊动了咸丰帝,最终咸丰帝亲自下诏批准移交土地、修建大教堂。

要不是张直坚持婚姻需要隆重庄严的见证,担心张小雅也认为自己不够认真,吴绍霆绝不会同意在这里举办婚礼,简直是一种荒唐。不过现在细想过来,他觉得自己没必要有那种狭隘心理,甚至可以引以为鉴,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驱除洋族、恢复主权。

婚车车队穿过热闹的大街,在石室圣心教堂前面的路口与新娘的车队会合。

两支车队就这样来到大教堂正院门。教堂的院墙外面已经布满了负责警戒的军警,周围的胡同小巷围过来许多观看的老百姓。不少宾客早在教堂里面等候,而教堂的前院除了警卫之外,还有张家前来接驾的亲戚,也有几位吴绍霆祖家闻讯赶来的族亲。

吴绍霆先下了马车,然后走到新娘的马车前,拉着张小雅的手接她下了车。

张小雅穿着一身裁减得体的婚纱,衬托着她娇小轻盈的身躯,看上去十分可爱和漂亮。

在走下马车的一瞬间,面对周围无数目光的聚焦,她立刻又生产了羞怯之态。

吴绍霆带着微笑,凑到张小雅耳边轻轻的说了一句:“今天应该高兴才是,我喜欢的张大小姐可不是这样经不起场面呢。”

张小雅佯装生气的瞪了吴绍霆一眼,随后鼓起勇气,挽着吴绍霆的胳膊,在众宾客的簇拥之下走进了大教堂的大门。

张直和张家的亲戚赶紧上来迎接,若是换作普通的女婿,他肯定会上前严肃的叮嘱几句诸如“好好待我女儿”、“切不可辜负了她”之类的话,可惜这次女婿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广东一省督军,只好把这些嘱咐的话变成了祝福的话。

吴绍霆祖家的亲戚大部分是安徽来的,有几个还算有头有脸,算得上是当地的地主,故意跑到广东来跟这个民国风云人物攀实关系。其余的则是一些不太如意的族亲,好不容易在安徽凑了一笔路费,拖家带口来到广州,借着这个机会打算沾一沾富贵。这些人唯一的特点,那就是吴绍霆一个都不认识,不过特勤处都逐一核对了身份,同是安徽吴氏家族不假。

经过这些祖家亲戚时,那些站在前面的有身份的族亲自然先一步上前问候,趁着今日大喜之日,吴绍霆也客客气气与这些人打了招呼。有身份的人过了,后面就是一些比较寒碜的族亲,为了参加这次婚礼,竭尽所能把自己打扮的光鲜一些,顾得了上面顾不了下面,看上去颇有几分别扭。

吴绍霆并没有嫌弃这些人,好歹身上流着同一血脉,他还是一视同仁的与他们问好。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这些族亲当中还有一个穿着军服的年轻人,仔细一看这军服没有军衔和肩章,但是领口还别着一枚十分熟悉的徽记,正是黄埔军校的学员军官。

这青年学员军官显得十分局促,似乎不请愿出现在这里,他的人一直没有往前面站。但是在他身旁一对年长的夫妇却是一个劲儿推搡着他,让其赶紧上前来打招呼。

见到这里,吴绍霆略微停下了脚步,越过人群问了过去:“你是黄埔军校的学员?”

那青年军官怔了怔,显得很尴尬,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不过没等青年军官开口,他身旁的那位乡下妇女赶紧迎笑的抢先说道:“是是是,大将军只怕不记得我们这些穷亲戚了,按辈分我可是你的大嫂子,”她指了指站在青年军官另外一边的汉子,“我夫家就是大将军的大堂哥呀。”

这位“大堂哥”显然是老实巴交的角色,只是憨厚的笑着应承了一声。

吴绍霆看着这对夫妇年龄比自己大了不止十几岁,连儿子都跟自己差不多,这辈份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当然,这种大家族的支脉繁多,发生这样的情况多不胜数,没什么好奇怪的。他现在唯一奇怪的是,眼前这位青年军官既然是自己的堂侄子,为什么到广州来从没联络过自己。

他先向两位亲戚问了好,又向青年军官问了道:“你叫什么名字,黄埔几期的?”

青年军官挺起胸膛,严肃的回答道:“学生吴复甄,黄埔四期步科班。”

吴绍霆见对方这副态度,不得不佩服黄埔军校教学的严格,他笑着说道:“今日是我大婚之日,不用这么严肃。黄埔四期是去年夏季开班,到现在都有一年多了,你来广州都这么久了,从没有听说你来找过我,是不知道有我这个亲戚吗?”

吴复甄怔了怔,想要开口解释,但又觉得太刻意了。这时,那位大嫂子从吴绍霆话里听出了苗头,赶紧又插嘴说道:“哪里哪里,我们家复甄早就想联络大将军这个叔叔了,就是觉得大将军是大忙人,一直不好见.........”

吴复甄听了这阿谀奉承的话,立刻大声的打断了道:“娘,你做什么要这么说。我从来就没打算找过校长认这个亲戚,我堂堂七尺男儿一定要靠自己的努力做一番成就出来,攀权附贵算什么真本事。校长以前也是旧军哨官出身,他就是一步一步打拼到今天的地位,我要以校长为榜样才是。”

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话出来,那位大嫂子顿时气的膛目结舌。

周围的其他宾客也都露出了不同程度的惊讶,纷纷在心里责怪这毛头小子太不懂事,竟然在吴督军的婚礼上说吴督军以前的出身,这不是故意不给面子吗?

吴绍霆反倒哈哈大笑了起来,赞叹的说道:“好,很好,有骨气。不枉黄埔军校把你栽培出来,果然是有志青年。你继续努力,我很看好你。如果十一月毕业时你能拿到步科第一名,就算你不认我这个叔叔,我也会认你这个侄子。”

吴复甄听到吴绍霆的赞叹和期望,心中激动不已,再次立正挺胸的说道:“保证不负校长所望,必取第一名。”

这一个小小插曲结束后,吴绍霆与张小雅继续走进了大教堂。

第450章,婚礼上的爆炸

圣心大教堂几乎具有哥特式教堂的所有构图元素,既有早期建筑风格的彩色玫瑰窗、透视门等,又具中、晚期建筑风格的双钟楼尖塔等。最具艺术风格的尖顶拱券、飞扶壁、石束柱等构件运用得得心应手,构图的完美,比例的准确,使其成为屹立于东方的一个非常纯正的欧洲中世纪天主教堂。刚刚走进大厅,一种古典气氛就融入在前后左右,踩着彩色玻璃映射的阳光,总算感到了庄严和举世瞩目的显赫。

教堂里早已落座一部分宾客,另外在外面迎接的亲朋也跟着新郎新娘身后,有条不紊的走进教堂,在预先准备好的座位前站立。

典礼台上奏响了管风琴进行曲,穿着大礼袍的教堂神父站在典礼台边上,笑呵呵的望着即将接受自己见证和洗礼的新人走来。

一番前奏,该发言的发言,该讲话的讲话,该祝愿的祝愿,总算轮到神父出面正式主持婚姻的仪式。吴绍霆拉着张小雅的手来到神父神父面前,听着神父念着既陌生又熟悉的词语。他不知道为什么,昨天晚上自己还觉得这场婚礼十分期待,可现在却忽然感到一切都那么平淡无奇,再也没有任何激情。

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张小雅,小美女是一副真挚、激动和充满希望的神态,全然没有任何杂念。他在心里向自己发问,自己到底爱不爱张小雅,答案是肯定的。可为什么突然失去了那种感觉呢?

没有来得及想明白,神父已经说完了结束语,请新人交换结婚信物。这个时候西式婚礼还没有流行交换订婚戒指,由双方选定一样最珍贵的信物做为寄托。张小雅将一枚小荷包交给了吴绍霆,吴绍霆还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吴绍霆则按照自己的习惯命人打造了一枚白银戒指,上面还有自己与张小雅的名字,他亲自为张小雅佩戴了上。

不管如何,仪式已经完成,吴绍霆和张小雅结为夫妻,他抛开了脑海中的杂念,紧紧的拉着张小雅的小手,俯身准备去亲吻自己的妻子。

谁都没有料到,就在这原本最美好的时刻,偏偏转眼间演变成大灾难。

在场的宾客和典礼台上的教堂工作人员,都带着赞美的目光聚焦在新婚夫妇身上。管风琴也奏响了激动人心的曲子,然而曲子仅仅只开了一个头,整座管风琴忽然发生爆炸。一声恐怖的轰鸣巨响,将和谐美好的曲子打得魂飞魄散,带来的是惨不忍睹的死亡咆哮。

主持台的位置距离管风琴只有三十步,爆炸的第一时间强大的热浪就扑了过来。神父最先被掀翻在地上,随着热浪袭来的管风琴碎片飞溅的到处都是,其中几块碎片击中了吴绍霆和张小雅,两个人应声栽倒在地。

吴绍霆只感到自己头部、肩膀、腿部都受到重创,可是却没有任何疼痛,他从最后一丝意识里判断出这不是好事,正是因为创伤的十分严重直接导致伤口麻木。他想要在自己昏迷之前抱着张小雅起来,找一个可以掩护的地方,但很快双眼一片漆黑,耳朵满是振鸣,什么都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只有双手还在用力的将张小雅搂紧自己怀里。

大教堂的管风琴十分庞大,甚至琴身部分直接与教堂融为一体。

爆炸不仅摧毁了管风琴,更是牵动整个教堂为之一震。短短十几秒钟过后,高耸的管风琴气管发生断裂,直接从墙壁上脱落下来,上百支气管和无数墙壁土石就这样砸向典礼台。轰塌的声音很快盖过了爆炸声,转眼之间大半个典礼台都被各种碎片压在了下面。

宾客们乱作一团,尖叫、惨叫和怒吼搅在一起,谁也分布清楚是谁的声音。最前排的客人有不少受到了影响,受伤、扑倒、痛嚎者不计其数。十几秒前的欢声笑语此时荡然无存,和谐场面现在只剩下支离破碎的混乱恐慌。

教堂外面也听到了爆炸声,距离近的还看到了爆炸产生的灰尘。围观的老百姓们顿时吓得不轻,有的想继续看个究竟,有的则生怕惹事身上赶紧逃跑,还有的则是不知所措。士兵和警察一时间也乱了阵脚,谁也没料到会发生这么严重的事故,但很快就有军官组织他们赶紧去教堂抢救,同时封锁街道,清出一条畅通的道路,准备应急马车。

九月二十八日,广州城本应是喜气洋洋、欢声笑语,为庆祝吴大督军婚礼而上下齐乐的日子,却在婚礼现场发生了突然爆炸。这一天注定成为令人疼痛的哀悼日,并且也在历史上留下了极为重要的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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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绍霆做梦都没有想到,他会遭受两次刺杀,而且一次比一次更严重。

当他从昏迷中醒来时,已经是九月三十日下午,整整昏迷了四十八小时。

在这四十八小时里,石室圣心大教堂的爆炸案早已漂洋过海传开了。不仅整个中国都轰动,就连外国人也大感惊讶。尤其是法国人,被称为“东方巴黎圣母院”的石室圣心大教堂因为爆炸受到不轻的损失,一名管风琴师当场死亡,神父重伤未脱离危险,这简直是骇人听闻的惨案。广州城在最先的十二个小时内已经戒严,码头、火车站、各个城门要道,全部封锁。到了凌晨时戒严的范围扩到了全省,甚至连梧州都受到影响。

都督府通讯处的电报机几乎超负荷运转,各省前来询问始末的电报如同秋天的落叶,不是一封接着一封,而是一把接着一把。从南方到北方,这个消息的传递速度打破了近代通讯技术的记录,几个小时后就送到了袁世凯的大总统办公桌面。

任谁都没有料到,大家都以为北京遇刺案已经不了了之了,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又来了一条重磅新闻,引得举国目光再次聚焦在这位年轻的将军身上。

然而,这些都不是吴绍霆醒来后关系的事,他睁开眼睛过了足足几分钟时间后,才颤抖的张开嘴巴发出了声音。

“张小雅......张小雅......”

他发现自己的声音十分嘶哑,仿佛喉咙管里全部填满了铅体,既沉闷又疼痛。

陪在病房里的是邓铿、岑春渲和何福光三个人,何福光胳膊还吊着绷带,当时他在第二排,让爆炸的一枚碎片打中了手臂。对于何福光来说,这已经算是幸运的,坐在第一排不少宾客比自己伤得更严重。

早先吴绍霆刚睁开双眼却没说话时,护士忙不迭请三位进了来,而在病房外面起码还有三十多名军政府的高官在等候探望,无奈为了不妨碍病人的休息,只能尽量从简。

此时,在听到吴绍霆的声音,岑春渲、邓铿和何福光三人带着沉重的脸色相互对视了一眼,一时间竟然没有人敢站出来回答这个问话。看到这里,躺在病床上的吴绍霆心头一急,挣扎着要坐直起来,可是腿部、胸部和额头同时传来一阵疼痛,一下子又将他的力气全部打散。吴绍霆渐渐发现,自己已经被绷带包成了木乃伊似的,呼气不舒服,身体又痒又疼却无计可施,真不知道这次伤势到底有多么严重。

为了稳住吴绍霆的情绪,岑春渲不得不站出来说话:“吴督军稍安勿躁,现在保重身体才是。至于张小姐.........张夫人,她现在情况还算稳定,不过仍然在昏迷之中。吴督军也不必担心,医生已经诊断过来,应该很快就会醒过来。”

第451章,醒来

吴绍霆知道岑春渲是故意把话往好的方向去说,可是自己现在这副样子,还能怎么办?

想到这里,一股气恼渐渐涌上心头,为什么会是在戒备森严的婚礼上出现这种事?到底是谁非要下这样的狠手!

“士元.........去,去把王长龄,去把倪映典给我.......给我找过来,我......我要问清楚......”

这句话是邓铿、岑春渲和何福光三人最不愿意听到的,吴绍霆刚刚苏醒过来,身体受创十分严重,此时的苏醒并不代表身体的没事。若是在这一刻就要开始追究责任,只怕会很不利于疗伤和恢复。

邓铿凝重着脸色走上前一步,十分为难的说道:“大人,请您现在务必不要多想其他事,一定先养好身上的伤势才是要紧。医生已经说过了,大人您的伤势非同小可,如果段时间内调养不好,只怕......只怕......”说到这里,竟然有些说不下去了。

吴绍霆虚弱的追问道:“说,会怎么样!”

邓铿沉重的叹了一口气,只好说道:“只怕左腿从大腿处要截肢......”

听到这个消息,吴绍霆一时有些震动,但是很快又释然开来。他知道现在生气什么用处都没有,反而还会伤了自己的身体。这次爆炸案十之八九与北京遇刺案同出一辙,但从规格和阴谋上来看,显然要比北京的更厉害了。从本能的推测来看,他不得不把这次事件再次联系到陈其美身上,唯一的疑点就是陈其美如何能安排如此周密的刺杀,凶手竟然在戒备森严的大教堂神不知鬼不觉的安置炸弹,到底怎么办到的呢?

见吴绍霆默然不语,何福光又开口劝说了道:“督军,王主任和倪司令已经深感愧疚,这两天他们一直忙个不停,想法设法查出究竟是什么人所为。昨天上午,他们刚刚从宾客名单中找到了线索,有一个宾客被冒名顶替了,爆炸案发生后那人便消失无影,特勤处和城防团正在全城搜查。”

吴绍霆艰难的说道:“无论如何,不写一切代价,一定要......把人个我.......出来。两次了,这是第二次了,这些宵小之徒......以为我吴绍霆不追究便是自认倒霉吗?好的很......既然他们想要惹怒我......我一定要让他们知道后果!!”

三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们现在最挂记的还是吴绍霆的身体,至于查出幕后行凶者那也是势在必行,但好歹分一个轻重急缓。事情发生到这种地步,已经不能用恶劣来形容。在北京遇到的意外好在可以推说是政治原因,可如今在广州自己的地盘上再次发生意外,除了个人情绪的私仇之外,实在没有其他解释。

沉默了一会儿,吴绍霆积蓄了一股元气,再次说道:“去,去把王长龄和倪映典找来。”

邓铿怔了怔,再次劝说道:“大人,这件事还是稍后再议吧。”

吴绍霆坚持的说道:“你们以为我是要发脾气吗?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去,去把他们给我找来,我有要紧事要吩咐他们去做。”

邓铿一时拿不定主意,他看了看岑春渲和何福光。

何福光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默许的点了点头,示意邓铿遵照吴绍霆的意思去办。

于是邓铿转身走出了病房,在病房外面等候消息的人们一拥而上,开始问长问短。

何福光神色严峻的说道:“我同意大人的看法,这次作案实在太狂妄了,若是不做出强力的回应,不仅吴大人您的尊严有失,我们广东军政府的颜面也不保。等大人的伤势有所好转之后,我们再讨论该如何报这个仇。”

吴绍霆脸色一片冷漠,若是等自己伤势好了才行动,指不准还会有第三次袭击,更何况即便自己躺在病床上,日子就了只怕也咽不下这口气。所以,该采取行动的时候,绝对不能优柔果断,更不能心慈手软。

他没有回答何福光的话,沉默了一阵后,转而问道:”这次爆炸,究竟有多少损失,一一的说给我听吧。”

他很清楚爆炸的威力,再加上管风琴的坍塌,现场受伤的情况肯定很严重。单单看吊着手臂的何福光也能猜出当时的惨况。

何福光沉了沉气,语气低落的说道:“情况不好。炸药的威力不算大,但炸坏了教堂的大管风琴和墙壁,连天花板都被震下来好一些。管风琴师当场死了,神父重伤不醒,前排好几个客人都受重伤。张老先生现在还躺在病床上,医生正在输血;韦师长肩膀被砸烂了,诊断出来的是肩骨碎裂;龙旅长......唉,左边耳朵缺了一半;张家有两个亲戚昨天刚刚断气,您祖家的一个亲戚也遇难了。至于其他还算安好。”

吴绍霆听完了何福光的话,心中一片沉痛,原本是自己的婚礼大典,坐在前排的不是自己的好友就是自己的得力部下,这次炸弹真是凶狠至极,把整个广东军政府的领导班子都给波及到了。他尽量让自己往好的方向去想,现在不能动怒,无论如何要先保住自己的身体,这样才有复仇的资本。

“一边抓人,一边从炸弹开始追查,找到炸弹的出处,或许可以直接揪出幕后凶徒。”他用嘶哑的声音再次说道,虽然每一次开口说话都是一种难受,可有些话不得不立刻说出来。

“我记下来了,回头就通知特勤处。”何福光点了点头。

“另外,崇石,你是参谋总部的最高指挥官,越是在风头浪尖时,越是要掌控好省里的军队。你明天就回去坐镇,把姿态给我摆出来,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不是好惹的。绝不能在这个时候漏出空子,让外面的人有机可图。”吴绍霆再次说道,因为两次说话隔得太紧,气虚跟不上,刚说话便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原本说话已经很痛苦,而这咳嗽时更痛苦,就好像有一把刀子从胸腔往上捅,腥甜的味道涌进了口腔。

“吴督军,你赶紧少说两句,这些事我们都懂,我们都懂。”何福光连忙说道。

“医生说你现在不能喝水,尽量留一份元气吧。剩下的事你放心,我们一定都办妥。”岑春渲也哎声叹息的说道。

这时,邓铿又回了来,不过王云和倪映典并没有来。

吴绍霆没有力气再说话,只好用询问的眼神盯着邓铿。

邓铿走近一步,尽量让自己脸色显得平静,说道:“大人,王主任的人正在东莞,我已经发电报叫他回来了。倪司令现在海军基地组织封锁海湾,排查船只,大概要两个小时的路程返回。您看......不如等明天再见吧。”

吴绍霆暗暗的叹了一口气,他现在着实的太虚弱,就算王长龄和倪映典他们来了,只怕自己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再说话。他缓缓的点了点头,表示就按照邓铿的意思去办,随后沉沉的闭上了双眼,分布清楚究竟是睡觉还是又昏迷过去了。

第452章,北洋的反应

石室圣心大教堂的爆炸案随着时间的推移,反而越来越吸引人们的瞩目。这次事件比起北京遇刺案更让人难忘,过往的政治谋杀都能很快“查明”凶手是谁,可是广东督军吴绍霆遭到两次袭击之后,无论是官方还是小道消息都没有笼统的说法。就算北京遇刺案抓到了上海青帮的凶徒,让人们大致上以为与上海同盟会有关系,然而革命党方面照样能找到漏洞反诘这一猜测。所有人都在迫不及待的期盼着“证据”的出现,看看这连续两次针对吴绍霆的谋杀幕后究竟是什么人。

广州爆炸案给北方同样带来的一定影响,虽然没有北京刺杀案那么显著,可毕竟是一桩重大的政治和外交事件。新华门总统府怀仁堂后院大书殿,袁世凯在今天特意召集了自己的幕僚,对这次发生在广州的惨案商讨对策。

前清时留下来的大书桌后面,袁世凯正在背着身子,看上去似乎是在看书架上的书籍。

大殿中央,段祺瑞、杨士琦、张一鏖、陆宗舆以及黎元洪等人早已到齐。

这时,袁世凯没有回过身,有一种十分疑惑的口吻发问了道:”到底是什么人,非要鬼迷心窍的去动吴绍霆呢?这姓吴的现在是烫手的山芋,一边是香喷喷的,一边又是要人老命的。难道就不能消停消停,等我们把蒙古收拾了再闹?”

他似乎是自言自语,而这番话越说到最后反而越有一种滑稽的味道。

大殿上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他,先用眼神交流了一阵,最后发现眼神表达的意思不充分,又改为窃窃私议。

过了一会儿,段祺瑞走上前一步,说道:“大总统,我认为,不管是什么人要对付吴绍霆,这件事摆明了与我们毫无关系。这个月月底大选就要正式开始了,我听说浙江方面又有动作,虽然只是一些宵小之徒,可赶不走苍蝇也讨人嫌呀。如今大总统还是赶紧把蒙古的事办妥,让军队先到陕西、甘肃、察哈尔就位,声势起来了,一切都好办。之后的大选也就顺理成章,省得还有不必要的麻烦。”

做为北洋军事一派的人物,段祺瑞现在最希望的就是袁世凯能去掉临时大总统的前缀,虽然这只是一个形式,可极大的关系到北洋内部的利益。很多人还指望着沾上堂堂正正的名号,不能载入史册无所谓,起码是一份现世光荣的事。

黎元洪也走上前来,诚恳的说道:“段部长的话言之甚切,南方爱怎么闹就让他们闹去,闹得你死我活、鱼死网破,对咱们未尝不是有利。大总统何必操这份心呢?”

杨士琦本来也打算劝大总统不要理会这档子事,最多发表一下公开言论,聊表关心即可,然后再也出兵外蒙无暇南顾为借口,坐山观虎斗。可是偏偏让段祺瑞捷足先登了一步,他可不想像黎元洪那样当跟屁虫,简直是恶心。

袁世凯虽然没有露过正面,可是他仔细听着属下们的话,心中不禁有些冷笑。这些人跟了他没有上十年也有三年五载,真正能了解自己的有多少?当然,做为一个掌权者,他也不希望别人那么轻易了解自己,所以一直就是这样的得过且过。

在吴绍霆这前后两次遇袭上,他看出的不是与自己无关,反而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什么临时大总统,什么正式大总统,无非是一个头衔罢了,就算他今天宣布辞职,这个天下依然还能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虚名什么时候都可以有、什么样的都可以有,他真正想要的是实实在在的东西——是完整的中国!

把实在的东西掌握在自己手里,别说大总统,就是大皇帝也未尝不可。

之前北洋军没能顺利的拿下广州,铲除这个最顽固的军阀,同时给与那些所谓的革命叛党一个沉重的打击,对袁世凯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而现在因为吴绍霆的遇袭案引起多方面关注,尤其在第一次遇袭案过后还传出了这是革命党所为的风声,这难道不是一个契机?

既然吴绍霆自诩是革命志士、忠诚的爱国人士,如果说这两次袭击真是来自革命阵营内部,这无疑是给吴绍霆沉重的打击。袁世凯不关心革命阵营为什么要对付吴绍霆,也不关心事情的真相是不是如此,只要自己认为这件事十分有利,假的也可以变成真的,虚的也可以变成实的。

他慢吞吞的转过身来,拉开书桌后面的椅子坐了下来。看了一眼大殿上的部下们,他表情带着几许严肃,说道:“你们真以为这件事与我们无关?咱们多年来最头疼的,首要的就是持兵自重的军阀,其二则是那些无孔不入,喜欢推波助澜的革命叛党。现在好了,一个让我最放心不下的大军阀,跟革命党闹翻了脸,这难道与我们没关系?”

大家听到这里,每个人的脸色都各有所变,难道大总统要趁着这次事件再起行动?可是细细想来,广东战争结束还不到四个月,那一场战争给北洋政府带来了极大的消耗,再加上为了北伐蒙古调兵遣将,哪里还有多余的力量去顾及南方?

段祺瑞对袁世凯的态度感到很为难,要说打,他是地地道道的主战派,能用武力解决的事情那就没必要再用其他方式。可是摆在他面前不是说打就打这么容易。他现在最迫切的事情还是大选,其次是蒙古,最后才是吴绍霆遇刺案,真不知道大总统哪根筋不对,大选就这么几天的事情,难道不能先把这件事办妥了?

黎元洪看了一眼段祺瑞,只见段祺瑞沉默不语,他只好先开口说道:”大总统所言极是,要说机会这确实是一个机会,不过......似乎......现在也没有证据说明是革命党所为呀。如果真有证据,只怕吴绍霆早就已经动手了。”

不等袁世凯说话,一旁的杨士琦冷笑的说道:“副总统,你觉得这件事需要证据吗?吴绍霆在北京遇刺之后,或许还很纳闷,需要查明证据。可是这次闹得这么严重,法国人的大教堂都给炸了一个大洞,听说他的妻子现在都未脱离危险,换做是你,你需要证据吗?”

黎元洪脸色很不好看,他最讨厌的就是杨士琦这种自以为是的刻薄,在哪里都不给人留任何情面。不过他忍了下来,反正不是第一次第二次,自己没必要跟杨士琦计较。

袁世凯颇为赞许的点了点头,说道:“杏诚这句话说到点子上了。当年宋教仁遇刺案,所谓的证据不也是一下子冒出来的吗?既然国内有这个风声,咱们为何不能再放出一些流言呢?让所有人都把矛头指向革命乱党,说不定我们反倒还帮了吴绍霆一个忙,他正愁着没真凭实据去报仇,索性咱们就助他一臂之力。”

这时,段祺瑞总算开口问道:“可是大总统,就算吴绍霆对革命党动手,于我们又有什么直接联系?革命党的势力已经所剩无几,根本谈不上两虎相斗,何来两败俱伤?”

袁世凯冷冷的笑道:“芝泉啊芝泉,你做事情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按部就班了?吴绍霆对革命党动手,他打的不是革命党的实力,而是打的革命大义。一旦丢掉了大义,吴绍霆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土军阀。到时候我们再暗中操控,把矛头调过来针对广东省,那些还有革命大义的就会群起围攻,趁此机会我们再出手,吴绍霆必亡。”

段祺瑞追问道:“可是大总统,那大选呢?外蒙古的事呢?”

袁世凯罢了罢手,淡然的笑道:“大选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参议院和国会难道还能选出第二个人来当这个大总统吗?若有人唱反调,大不了就是要钱,舍给他,再不行就派人去给点教训,全票通过难道会很难?外蒙古,现在全国上下都关注广州,咱们现在出兵还有什么噱头,把大军先缓一缓,外交部再去谈一谈。”

众人听到这里,也不知道该作何劝说,很明显大总统是心意已决,谁也无法动摇了。

段祺瑞有些懊恼,陆军部轰轰烈烈策划了北伐作战的行动,眼看就要执行了,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对于他来说,前阵子的忙碌是付诸东流,更重要的是大总统不珍惜名声,偏偏还要掺和到不应该掺和的事去。

黎元洪一脸不知所谓,他本来觉得段祺瑞的意思很对,大总统转正了,他这个副总统也跟着沾光。更重要的是他知道进步党人现在最不想见到的就是打仗,不管是北洋军打还是地方军阀打,终归是影响中央权威的事情。但他什么话都不说,要打是北洋军的事,出钱也是北洋军出,与自己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袁世凯见众人不说话,渐渐心安理得起来,他说道:“公绂,过几天安排一次新闻发布会,我要亲自发言,痛批革命党人的胡作非为。你好好安排一下,演讲稿也帮我润色润色,一定要言之有理,更有言之有力。”

张一鏖脸色有些为难,尝试着说道:“大总统,我认为这件事一定要从长计议才是。”

袁世凯脸色骤变,冷冷的说道:“你照我的意思去办即可。”

张一鏖暗暗唏嘘了一声,大总统.独断专行的一面再次显出,他也无能无力了。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陆宗舆小心翼翼的开了口,说道:“大总统,还有一件事只怕很棘手。法国人一直在催问石室圣心大教堂的事情,他们死了一个管风琴师,连神父都重伤不醒,如果再不回应的话,只怕洋人们要怒了。”

袁世凯想了想,大手一挥,说道:“推,都推给广东去应付,这件事在广东发生的,自然要由广东军政府来给一个交代。洋人要找麻烦尽管让他们去找吴绍霆,我倒到看看吴绍霆怎么处理好这些是。”

陆宗舆有些焦虑,大总统什么时候对这么敏感的国际外交事件如此掉以轻心,要知道当年德国人借口两个神父的案子,直接把整个青岛都割了去。现在要是这么草率处理,万一法国人不认账,硬是要拿这件事做文章,只怕又会是一场外交灾难。

第453章,孙中山的考虑

十月份的日本天气渐渐有了转凉,横滨内田书院最近显得十分清静,前段日子孙中山每天都在苦思冥想中国革命的出路,可是想来想去都感到有纠结难解的地方,索性趁着气候的舒适,让自己彻底放松了下来,顺其自然的等待灵感爆发。

直到这天午后,蒋志清风风火火的从外面跑进后院,总算打破了原本宁静的内田书院。

孙中山刚好与内田平三在后院散步闲聊,看到蒋志清神色匆匆的样子,顿时都有些好奇起来。不等蒋志清走近,孙中山先一步问了道:“志清啊,这么急是要去哪里?”

蒋志清刚才没有看到孙中山和内田平三,一时竟有些慌张。他支支吾吾了一阵,年轻人还是缺少了一些灵活,竟然说道:“呃,先生,呃,没什么,我落了一件东西在房间里,赶着回来取,等下还要出去买一份报纸。”

他心里面藏着一些消息,正急着要去找大哥陈其美问个明白,在此之前他不想出卖陈其美让孙中山提前知道这个消息。但是他没有考虑到,自己能得到的消息,迟早孙中山也会得到,一时的隐瞒根本无济于事。

孙中山倒是没有多想什么,微微点了点头就让蒋志清去了。

蒋志清赶紧来到侧院陈其美的居所,此时刚刚过了午饭的时间,陈其美正在房间榻榻米上午睡。他顾不得什么礼节和尊敬,直接拉开了木扇门,连鞋子都忘记脱掉,一头冲到了里面。陈其美睡得不算太深,听到动静一股脑惊醒过来,很快从榻榻米上坐直身子,用一种带着戒备和疑惑的目光盯着蒋志清。

好一阵过后,陈其美才醒过神,责备的问道:“志清,你这是要做什么?”

蒋志清脸色十分严肃,直接的问了道:“大哥,广州的事情是不是安排的。”

陈其美沉默了很久,表情反而越来越疑惑,他有些生气的说道:“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广州的事情是不是我做的?我这些天不都在内田书院吗,我做过什么你难道还不知道?”

蒋志清觉得陈其美在欺骗自己,他大声的说道:“上个月二十八号,吴绍霆在石室圣心大教堂举行婚礼,大教堂突然发生了爆炸。到目前已经有六个人丧生。大哥你说吧,究竟是什么原因,你一定要跟吴绍霆过不去,非要置他于死地呢?”

陈其美听到这个消息,一下子振奋了起来,赶紧追问道:“你是从哪里得来这个消息的,吴绍霆他死了吗?他本人死了吗?”

蒋志清看到陈其美这个样子,心中更是有些恼火,看来这件事真的是陈其美暗中指使了。他虽然不是站在吴绍霆的立场上,但也不觉得吴绍霆有什么该死的地方,要说是为了重振革命,反而孙先生现在更需要拉拢吴绍霆的支持才是,到底是什么原因大哥一定要让吴绍霆死呢?北京的刺杀他是知道内幕,但却没有发表任何异议,这关键是自己出于对陈其美的信任。可如今发生在广东的事大有不同,这完全是在激怒吴绍霆,对革命一点好处都没有。

“大哥,你到底是怎么了?难道你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吗?第一次就算了,国内的声音好不容易平息下来,您现在可好,又闹出更厉害的刺杀。吴绍霆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他又急又怒的说道。

“志清,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倒要看看吴绍霆能怎么样?你先告诉我,他到底死了吗?”陈其美让自己的小弟这么训斥,若是换作别人,早就一耳光招呼过去了。

“没有,消息没有说他到底死了没,现在我们也不清楚。大哥,这到底是为什么?”蒋志清深沉的说道。

“什么为什么?志清,难道我做什么事还会跟你隐瞒吗?我实话告诉你,这件事我压根就不知情。就算我想吴绍霆死,也会量力而为,广州是他的地盘,倒是你教教我怎么去把一颗炸弹放进婚礼的大教堂里?用用脑子。”陈其美恼火的说道。

蒋志清怔了怔,他很了解陈其美的性格,既然第一次刺杀行动都让自己知道了,自然没必要隐瞒第二次行动。可是随之而来他又更疑惑了,如果不是陈其美所为,究竟是什么人要对吴绍霆下毒手?

“可是......可是大哥,那这件事到底是......是怎么回事呢?”他很局促的说道。

陈其美沉思了片刻,他自己也想不通,不过对自己而言,吴绍霆在北京公开发表支持北洋政府的言论,势必会得罪昔日同盟会的很多热血同志,说不定是他们所为的。

“不管是谁,反正是做了一件大好事。真希望吴绍霆给炸死,也算是为咱们出了一口恶气。”他亢奋的说道。

“大哥,话可不能这么说。北京的那次刺杀已经走漏了风声,如果找不出这次广州爆炸案的人,只怕很快舆论会把矛头指向大哥你的。再说,我真看不出吴绍霆死了算出哪门子的恶气。这件事会很麻烦的。”蒋志清看着陈其美若无其事的样子,更是焦急万分了起来。

“哼,他有什么证据?别说北京那次我不怕他,这次发生的事情与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会怕他?哼,走着瞧,我巴不得他早点死。”陈其美痞性十足的说道。

“唉!!大哥,你怎么......”蒋志清真不知道该怎么向陈其美解释。

“志清,其他事情你别管,你赶紧去打听清楚,吴绍霆到底死了没有。”陈其美抛开所有杂念,认真的说道。

“好吧。”蒋志清十分无奈,不过他觉得即便现在着急也没什么用。既然广州爆炸案不是大哥陈其美策划的,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有,根本是无计可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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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孙中山也得知了广东发生的爆炸案。

晚饭还没有吃完,他直接找来了蒋志清和陈其美,简单的谈了谈这件事,然后三个人一起去见内田平三。

见面之后,孙中山把这件事告诉了内田平三。

内田平三显得很惊讶,但是这种惊讶隐隐约约又有几分做作,仿佛他是知道这个消息,但是又故意装作是第一次听说似的。

“会有这样的事?我一定要把这个消息发到东京去询问一下,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他煞有其事的说道。

“这次爆炸案实在太严重,当务之急我希望能尽快得知吴将军的安危情况。”孙中山十分关切的说道。

“我明白了,我相信明天或许就会有更详细的消息。”内田平三一边点着头,一边说道。

“怎么会这样?究竟是什么人要对付吴将军呢?”孙中山颇为忧虑的叹了一口气,语气凝重的问道。

内田平三有意无意的向陈其美瞥了一眼,陈其美察觉到这股目光,脸色十分不好看。北京发生的刺杀行动他就故意隐瞒到现在,一直没有向孙先生做交代,多多少少是有一些心虚的,毕竟自己的计划完全没有见到效果,所有努力都变成了白费。至于这次广州事情,确确实实与自己没有关系,但是在此之前他曾经跟内田平三单独的谈过,故意透露了一些北京刺杀案的内幕,很显然内田平三现在是在怀疑自己了。

最终,内田平三什么话都没有说,似乎是愿意为陈其美保密似的。

陈其美心中很郁闷,他意识到蒋志清说的很对,因为北京的行刺行动,现在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广州案也是自己所为。他并不是担心什么,只是不喜欢受这样的委屈。

这时,内田平三沉吟了一声,然后转向孙中山说道:“孙先生,依我看,不管是什么人所为,现在您在日本也无法处理那么多事情,索性还是不要多去理会。最近听说您有计划重新整顿*的组织,我个人认为这是很好的事情。一旦你有具体的计划,我会第一时间通知头山先生和平山先生,我相信他们多多少少都会给与支持。”

孙中山缓缓的点了点头,不过眉宇间依然有忧虑,他语重心长的说道:“现在我所担心的还是国民党,循初他们都还在国内经营国民党,如果我贸然进行改组,只怕会造成革命大局的分裂,这很不好。”

第454章,抓住嫌疑犯

内田平三却说道:“我认为,革命是一个大方向,大家朝着这个方向走,不管是走阳关大道,还是走独木小桥,只要目的地不变就好。参与革命完全是出于个人的信仰和意志,就算孙先生与宋先生各有各的方针,革命同志难道没有自己的选择权吗?”

孙中山听出了内田平三的意思,很显然对方是希望他不用理会国民党,另外再建立一个革命组织。他脸色很是为难,犹豫的说道:“这样很不好。当年成立同盟会,就是希望把全国上下的革命力量凝聚在一起。现在又要分出来各立门户,岂不是溯流逆行吗?中国革命的情况只怕内田先生不太了解,我们的力量实在太薄弱,必须紧密团结在一起才行。”

内田平三淡然的笑道:“孙先生,虽然我是一个日本人,但与兄长、头山先生和平山先生的交往不浅,从他们那里我也能了解到不少中国革命的情况。宋先生的国民党现在已经是山河日落,北洋政府早已把他们列入乱党,宋先生苦苦坚持的不过是一个空架子而已。国民党迟早会撑不下去的。孙先生如果不提前做好准备,只怕中国的革命之火会很危险了。”

孙中山沉默了起来,表情显得很彷徨。过了一会儿后,他说道:“容我再考虑考虑。另外还请内田先生联络东京的时候,顺便告诉平山先生,我想跟他见一面,详细的谈一谈。当然,如果头山先生也能在场,那是最好不过的。”

内田平三点了点头,说道:“我一定会如实转达孙先生的意思。”

从内田平三那里出来之后,孙中山一路上沉默不语,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

一直以来困扰他的就是宋教仁的国民党,这个组织始终不是自己的。如果没有一个由他来领导的革命组织,自己的理想和抱负还怎么去实现呢?

陈其美和蒋志清一声不吭的跟在后面,他们两个人的脸色也是各有所思。广州爆炸案和未来革命的出路,始终是一片阴云。

他们并三个人不知道,就在离开了内田平三的院子后,内田平三接通了一个电话,与东京黑龙会高层进行了一次不为人知的会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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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绍霆一直等到十月五日才与倪映典、王长龄见上了一面,在此之前并不是忘记了这档子事,原计划是在自己苏醒过来的第二天见面,可是不料当天要进行一场腿部伤口的接筋手术。手术进行了六个小时,吴绍霆整个人几乎到了虚脱的地步,一直休息了三天时间才算缓过元神。到了十月三日,爆炸案案情突然有进展,经过这几天的侦查特勤处确定了嫌疑犯的藏身处,于是又展开了一场逮捕行动。

十月四日凌晨两点钟,特勤处经过两个小时的围捕,总算在广州与东莞交界处成功抓获嫌疑犯。这是一个重大的突破,倪映典和王长龄顾不得时间和环境,立刻在最近的县城警察局开始审问犯人。然而就在这个期间发生了意外,一开始犯人什么都不肯说,除了挨打时的惨叫声和喘息声,再也没有其他声音。

王长龄连夜将特勤处几个拿手的审讯专员调来,把所有手段都用尽,犯人几乎每隔五分钟会昏迷一次,然后被冷水泼醒继续折磨。几个回合下来,从牢房里走出来的审讯专员满身是血,一个个都精疲力竭,仍然没有套出任何消息。

一番商议之后,王长龄不得不又打了电话到广州,把王云直接请了过来。

王云来到县牢房时已经是早上七点,他从几个审讯专员那里了解了情况之后,并没有急着动手用刑,很开分析出了一个结论。他虽然大字不识几个,可是折磨人的手段却颇有心得,所以对人的承受限度有很清楚的认识。什么样的人能承受什么样的力度,在他心里是有一个等级划分的。这个嫌疑犯能够熬到现在,可见绝不是简单的人,而是受过极其严格的训练才有现在的效果。

他把自己的分析告诉了王长龄和倪映典,两人听了之后都觉得很有道理。就算没能从嫌疑犯本人口中获知什么消息,可单凭这种推测则能联想到更多情况。

现在外面都在风传这件事与北京遇刺案是同出一撤,可上海青帮的流氓跟现在这个经过严格训练的人完全是两码事,这种训练程度就连第三十九师特别任务连的成员,只怕都远远不及。再者,就算是同一个幕后黑手策划的两次行动,那为什么第一次不派这样的精英,争取一击必杀,反倒还要分两个档次来执行任务?

到了中午,广州参谋总部已经打来好几次电话催问,王长龄和倪映典饱受压力,只好请王云赶紧使出点手段,多多少少逼出一些话向上面交代。

第二天,也就是十月五日的早上,倪映典和王长龄匆匆忙忙赶到了吴绍霆所在的病房。

何福光昨天已经把抓到嫌疑犯的消息提前告诉了吴绍霆,因此吴绍霆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审讯的结果。可是当吴绍霆看到倪映典和王云的脸色时,立刻意识到似乎事情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顺利。

“到底怎么回事?”吴绍霆刚刚拆掉额头的绷带,整个人的气色依然不好,但是他尽量用严肃的声音问话。

倪映典跟王长龄对视了一眼,最后王长龄叹了一口气,说道:

“大人,情况不太好,犯人已经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审讯时打死的吗?”不等吴绍霆发问,站在一旁的邓铿抢先一步惊讶的追问道。

“也不算是。我们受训了七八个小时,到下午犯人还是不张口,后来趁看守不注意,那犯人突然爆发了一阵力气,整个人弹动了一下,直接把行刑架拉倒,他的后脑勺着地,不料装载一块石头上,挣扎了大半天断气了。”倪映典把当时的情况描述一下。

“拷问了八个小时?他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人能经得住这么久的刑讯?”吴绍霆立刻意识到这一点,他脸色瞬间有了变化。

第455章,爆发前的沉默

“大人,这也是一个疑点啊。不过好在我们并不是一无所获,这个犯人临死之前一直在不断重复的嚷着一句话,不过因为他脑袋受创,嘴巴里都是血,听起来很模糊,音调又很怪,刚开始我们根本不知道这是哪个地方的方言。碰巧县府的一个师爷在旁边,他以前去东洋留过学,大致听出了这句话好像是日本语。”王长龄急着又说道。

听到这里,在场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吴绍霆没有开口说话,相反是一副沉思的姿态,如果说是日本人所为,考虑到能经受得住那么残酷的拷问,未尝不可能是一个受武士道精神熏陶并且在日本特务机关受过培训的人。种种推测都说得过去,但如果真是如此,能指派特务执行行动的人,绝对不可能是陈其美这样的角色,保守的估计也应该是日本高级军政人物。

他很快又联想到周震麟在日本被一群浪人围攻,这虽然不能直接说明什么问题,但足以证明日本人一直是在监视着广东的动态。提到日本浪人,又不得不联想到臭名昭著的黑龙会,这个被称为“世界浪人组织”的阴谋团体,从资助同盟会到分裂满洲,从大东.亚共荣圈到侵x华战争,处处都能看到他们的阴影。要说石室圣心大教堂爆炸案是他们一手策划,他敢拿八成的把握来相信这个事实。

日本人为什么要杀自己?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这次袭击与北京的袭击到底有什么关联?吴绍霆在心里不断的寻思着这些问题,只不过所有疑点来的实在太突然,一时半会根本无法理出任何头绪。

邓铿等了一会儿,随后脸色严肃的向吴绍霆问了道:“大人,您怎么看?”

吴绍霆思索过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双眼眯了起来,闪过一丝凶狠的光芒,他不疾不徐的说道:“这件事先搁一搁,既然嫌疑犯已死,广东的戒备可以先撤了。”

邓铿很奇怪,着急的问道:“大人,难道您就不追究?”

吴绍霆看了一眼邓铿,反问道:“你让我追究谁?日本人?”

邓铿想了想,现在确实有些复杂,唯一的线索断了,这次爆炸案的内幕究竟是什么样谁也不知道。尤其还是日本人牵涉在其中,不管日本人扮演什么角色都不能掉以轻心。不过如果就这么算了,他岂不是太自损尊严,被人炸成这样,无论如何都要做出回应才是。

他再次说道:“大人,或多或少我们应该把这个消息公布出去,让北洋政府和列强向日本施压,这都比什么不做的要强。您已经受到两次袭击了,若真的什么都不管,大督军您的威严和广东军政府的颜面何去何从?”

吴绍霆冷冷的笑道:“我有说就这么算了吗?我让你们先搁一搁,等我能离开医院了,到时候一定会把两次袭击的账算得清清楚楚。另外,关于嫌疑犯是日本人的事情,等过天我能走动了,让新闻部安排一次正式的发布会,我会亲自把这个消息公布出去。”

大家听完吴绍霆的话,都感到吴督军的态度十分奇怪,好像在发布日本人是刺客的这件事上有所保留,为什么不立刻发布出去呢?不过转念又想,如今督军伤势刚刚有所起色,正是需要好好疗养的时候,把这件事暂且搁一搁也未尝不是要紧事。

吴绍霆在听到这件事与日本人有关时,除了惊讶和疑惑之外,一种本能的仇恨反应同时在心中油然而生。尽管他不确定日本人的行动目的何在,但推测出来或许与日后皇姑屯事件异曲同工,又或者是黑龙会为了帮助孙中山一派的革命党东山再起,故意制作国内混乱的局面。总之这笔帐既然是日本人欠下的,自己肯定要从日本人头上算回来。

在先前的沉思之中,他还从这次爆炸案中看出一个极好的机会,不管这次广州爆炸案与革命党有没有直接关系,但北京的那一次已经有很严重的苗头。从历史上来看,孙中山一派的革命党人终归是有太多不可信之处。他现在身为广东督军,昔日又坚定不移的站在革命阵营一边,弄不好日后孙中山真会跑到广东来指手画脚,到那时候或许就会演变成1922年陈炯明事件。他绝不会让这群人颠覆自己建立的势力,与其等到事情发展到那种地步,还不如直接利用现在这个契机,彻底跟革命党划清界限!

至于日本人,这个仇肯定要报,而且要十倍奉还。不过就目前而言,明刀明枪跟日本人斗肯定是不理智,所以只能背地里使坏。总得来说,这件事务必要从长计议,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在德日青岛战争时让日本人尝到恶果。

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个时候就先让革命党来背着个黑锅,反正革命党跟日本人来往那么密切,也算是打击日本在中国的代理人。

过了两天,邓铿和岑春渲再次来到吴绍霆的病房。

邓铿带来了一份刚刚从北京发来的电报,署名是总统府通讯室,由大总统袁世凯亲自拟文发出。吴绍霆接过电报草略的看了一遍,原来是袁世凯的慰问信,不过在信文中有几处十分明显的字眼,无论是明着还是暗着,语气都好像是在代替吴绍霆强烈谴责乱党。

吴绍霆看完了这份电报,几乎没有多想立刻就猜出了袁世凯此举的意图,无非是想借着两次遇刺案大做文章,争取让自己与革命党闹翻。正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就算他跟革命党闹不出什么天翻地覆的局面,但对袁世凯来说最起码能利用广东势力来牵制革命党,百利而无一害。

这时,邓铿问道:“大人,您怎么看?”

吴绍霆觉得这不是一件坏事,正好自己也有心思把声势闹大,跟革命党一刀两断。他淡然的说道:“就让大总统推波助澜,我正好可以名正言顺的去报仇。”

邓铿十分苦闷,叹了一口气说道:“大人,外面还有消息,大总统似乎按兵不动,不打算北上平复外蒙古了。”

吴绍霆立刻觉察到不太妙的信号,他抬头盯着邓铿,追问道:“这消息可靠吗?”

邓铿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说道:“只是道听途说罢了,北京还没有任何官方消息公布。不过按照陆军部的计划,上个月月底到这个月月初应该是发兵的日程,可是北方至今没有任何动静,连报纸都没有再跟进报道了。”

吴绍霆冷笑道:“这种事,还指望北洋政府做回应?看来袁世凯是打算一心一意来关注我们南方的动态了。”

邓铿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应对。”

第456章,安德烈的探访

吴绍霆慢条斯理的摇了摇头,平静的说道:“眼下我们不必理会北洋政府的举措,袁世凯现在玩的是四两拨千斤的手段,他是不会直接插手这次事情的。你回去后安排回电,表示一下谢意,做做样子。”

邓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虽然他觉得来自北洋政府的压力不容小视,但还是觉得吴绍霆说的很对,经过广东战争之后,袁世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根本没能力再掀波澜。

等吴绍霆与邓铿的谈完了话,这时岑春渲才开口说道:“督军,洋人那边最近一直吵个不停,若是我们再不应对的话,只怕洋人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闹什么事?”

“自然是石室圣心大教堂遭到破坏的事,还有法国神父和管风琴师的伤亡情况。”

“法国人真是不分轻重,一定要在这个档子事上插一脚。”吴绍霆冷冷的哼了一声。

“不管怎么说,督军应该严肃对待才是。但凡涉及到这种可小可大的外交事故,洋人一向都会狮子大开口。如果应付的不好,后果......”

“大人,我看,我们还是把责任都推到日本人身上,不管怎么样好歹可以先转移视线。”邓铿建议道。

“关键是,法国人会信吗?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人都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不说,更何况日本人也绝对不会承认。”岑春渲叹了一口气,十分不耐烦的说道。

听着邓铿和岑春渲两个人的对话,吴绍霆略微思考了一下。他现在之所以没有把日本人的大肆鼓吹,就是担心会影响自己与革命党洗清关系的行动。不过话又说回来,也许他可以把日本人跟革命党绑在一块,让舆论都认为是革命党买通了一个日本特务来执行刺杀。就算没有证据证明,好歹可以转移法国人的视线,再不行哪怕伪造一些证据出来也可行。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副大义凌然样子,说道:“这个时候法国人如果要追究,我们还能怎么办?趋炎附势、阿谀奉承的去赔偿,去道歉?哼,这种事我吴绍霆绝对不会做。要知道这个什么破教堂,建在咱们中国的土地上,用的是咱们中国的人力物力,凭什么算是他们法国人的东西?”

岑春渲虽然认为吴绍霆的话有道理,可这个时候是义气用事的时候吗?

没等岑春渲开口说话,吴绍霆紧接着又说道:“士元,明天派人去见法国总领事,跟他说明白这件事是日本人的责任。如果他们要证据,就直接把话都说明白了,人已经死了,没办法证明,但这么大的事我们不会凭空捏造。”

邓铿点了点头,说道:“如果法国人用点脑子,应该会相信我们不会凭空捏造的。”

岑春渲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忍不住说道:“洋人就是太有脑子了,柿子捡软的捏,这个道理他们最明白不过。他们现在不能拿日本人怎么样,只会从我们身上捞好处,这么跟他们说是没用的。”

吴绍霆镇定自若的说道:“我没指望洋人会理解我们,只不过是找个借口先拖延一阵。所有的事情等我能起身了,一定会一件一件料理清楚。”

岑春渲和邓铿对视了一眼,如果是几天前,他们倒是会觉得很不对劲,很多事情都迫在眉睫了,而吴督军却一定要坚持等自己伤势好转之后亲自料理。可是今天再次听到这样的话,他们隐隐约约感到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吴督军再三强调要亲自处理,不难想象这即将是一场地动山摇的大举动。

次日,广东又接到袁世凯以大总统身份在总统府发布新闻会,强烈谴责广州爆炸案的元凶,言辞激烈不亚于是自己遇袭似的。在这次发布会上,袁世凯还列出了几项无关痛痒的证据,用推测性口味把罪责都指向了革命党。他没有明确指出是陈其美所为,一句笼统的“革命党”便把所有人都概括了,居心叵测的意图昭然若揭。

但是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他们看不出更深层的意思,既然北洋政府是法统政府,袁世凯是合法达总统,这么庄重的发布新闻会,揭露的自然是真相。于是就在短短的一天时间里,从北京到天津,在从天津到上海,一时间道听途说、街评巷论,所有嘴巴都在讨论这件事,所有脑子也都相信了这件事。

吴绍霆在听说了这件事之后,几乎没有任何表态,就像上次袁世凯发来慰问信一样,简单的应付了过去。当天晚上,他在医院进行了苏醒过后的第二场大手术,一直到凌晨才结束。医生对手术的进展感到很满意,告诉了陪护在病房外面的军政府官员,三天后再进行一次小手术,督军大人便可以借助工具下床行走。

这是一个好消息,吴绍霆一直在等着这一天。

十月十日,在最后一场小手术的前一天,德国总领事安德烈总算找到机会来到病房探望吴绍霆。早在爆炸发生的当天,安德烈做为受邀嘉宾同样是在现场,不过外交人士的位置没有那么显著,发生意外时仅仅受到一些轻伤。而在第二天,他急急忙忙的亲自到都督府,要求立刻探望吴绍霆,可惜当时吴绍霆尚在昏迷之中,最终未能如愿。

等到吴绍霆苏醒后,不巧法国人又开始大吵大闹,安德烈在这个时候不方便卷入这件事,毕竟欧洲的局势已经够紧张了,任何一个小小的摩擦只怕都会引起极大的后果。一直等到今天,外面的风声转向了爆炸案的幕后指使革命党,他才找了机会跑来见吴绍霆。

吴绍霆今天的气色很好,大前天的手术结束后让他看到了快速恢复的希望。听说安德烈特意跑来看望自己,他反而并没有任何感动,跟这个时代的外交官当上交心的朋友,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他还是请安德烈进来一见,毕竟自己很想知道德国人在这个时候有什么想法。

安德烈走进病房,先是一阵装出来的热情,对吴绍霆嘘寒问暖了一番。

吴绍霆不动声色的应付了下来,同时也客客气气的对安德烈的探望表示感谢。

“唉,这简直是大不幸,好在吴将军你能逢凶化吉,要不然只怕中国又要不太平了。”安德烈唉声叹息的说道。

“爵士先生,不知道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虽然吴绍霆知道安德烈这次来见自己,肯定是有事情要交代,但是他故意先发问了道。

安德烈怔了怔,他现在最不想掺和的就是这件事,偏偏吴绍霆一定要针锋相对的问这个问题。不过既然吴绍霆开了口,他总得要回答才是,于是说道:

“吴将军,你遇刺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在北京发生的遇刺案已经让所有人都感到很惊讶,而这一次显然要比那一次更加严重呢。不过前几天贵国尊敬的大总统先生不是已经发布了正式声明,依我看,一定要严惩乱党才是。”

吴绍霆脸上不带任何表情,他听得出来安德烈是故意在回避,既然如此自然是不可能再从对方口中套出什么话来,更何况现在自己已经很明白德国人的立场了。

趁着吴绍霆沉默这一会儿,安德烈又开口说道:“吴将军,这次我前来除了看望您的病情——当然,这是最主要的事情——另外,我还有一些小事情打算趁着这个机会也一起说出来,呵呵,也省得下次再来叨扰吴将军。”

第457章,德国人的帮忙

吴绍霆深意的笑了笑,问道:“爵士先生有什么事?”

安德烈于是说道:“最近听说吴将军你似乎在跟法国人做军火生意,而且还是新式的武器。我想有必要把吴将军和法国人的关系理清楚一下。”

吴绍霆露出了一丝冷笑,淡然的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原来爵士阁下处心积虑就是为了这件事。敢问爵士阁下,你到底想要理清楚什么关系呢?”

安德烈有些不舒服的说道:“吴将军,您应该知道我们德意志帝国对于广东军政府合作的重视,您也完完全全清楚欧洲目前的局势,哪怕你不清楚,不久之前您的订婚典礼上我也详细的告诉过你了。可是现在,吴将军你却背着我们跟法国人交易,要知道他们拿到的武器很有可能会在欧洲使用,到时候流血的可是我们德意志帝国的勇士。”

看到安德烈的语气越说越激烈,吴绍霆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用一种很认真的口气说道:“安德烈爵士,我想你完全搞错了一件事。我从来没有直接跟法国人谈过军火出售的合作,这一点我可以用我的人格向你保证。前不久我确实卖了十几支轻机枪,但买家是越南的一个地主罢了。至于您所说的法国人,应该是指这位越南大地主的军事顾问。做为一个经营军火的人,难道有人买我还不卖吗?”

安德烈知道如果把话往这个方向去说,就算说到明天天亮也说不清楚。

“吴将军,你是明白人,何必还要说这样的糊涂话。越南是法国人的地盘,军火到越南人手里跟到法国人手里有区别吗?当然,从生意的角度上我确实没有任何权力约束吴将军,可是从长期合作伙伴的身份上,吴将军您是不是要考虑一下我们的立场?”安德烈越说越激动,他精心打扮的胡子都吹得翘了起来。

“照爵士阁下这么说,那我的生意可就没办法做了。”吴绍霆冷冷的说道。

“那可未必。法国人都是一些虚伪的混蛋,跟他们做生意吴将军只怕赚不了多少钱。再者现在法国人给吴将军带来的麻烦还少吗?他们不一直在吵闹着石室圣心大教堂的事情吗?既然他们不给吴将军面子,吴将军何必还要给他们面子。”安德烈煞有其事的说道。

“听爵士阁下的口吻,似乎贵国对这批军火很重视呀。”吴绍霆话锋一转,故意说道。

“呵呵,”安德烈爵士皮笑肉不笑起来,他咳嗽了一下,似乎是要过度一下情绪,“做为全方面合作的伙伴,吴将军有这样新式的武器理应先向我们德意志帝国推销才是,怎么会给那些越南人得了第一手资料呢?用你们中国话来说,这就是暴殄天物。”

“我明白爵士阁下的意思了。我还是那句话,既然有生意哪里有不做的道理,爵士阁下跟我交情非浅,理所当然自然应该有惠遇。不过最近我可没心思处理这些琐事,等过段时日所有烦心事都料理完了再说吧。”吴绍霆应付的说道。尽管他知道轻机枪是一笔大买卖,可眼前终归不是做买卖的时候。

安德烈眼睛转了转,他一直以为吴绍霆是一个见到利益就会立刻行动人,没想到这次失算了。当然,他知道现在吴绍霆要面对的事情实在很麻烦,但或许自己也有机可乘。他在思索片刻之后,继而又说道:”吴将军,做为你的朋友,在你面对现在这样处境的时候,理应是应该帮忙的。我想如果我能帮吴将军摆平一些麻烦,吴将军会不会在一些生意上做出必要的回报呢?”

听到这句话,吴绍霆忍不住发出了笑容,问道:“这叫要看安德烈爵士阁下能帮我解决什么难题了?”

安德烈从容的说道:“就目前吴将军所面临的困扰,大方面我自然是无能为力,不过却能在两件事上略尽绵薄之力。”

吴绍霆道:“愿闻其详!”

安德烈立刻说道:“法国人现在追究石室圣心大教堂的责任,我想我可以帮吴将军解决这个难题。我最近听说爆炸案的凶手是日本人,法国人未必会相信这个谣言,而吴将军你现在也没有任何证据。不过,我可以亲自出面,站在吴将军这一边证实这个谣言。”

虽然安德烈不想卷入与法国人的纠纷当中,但是在这件事上却是例外,毕竟他只是发表一些言论,代表个人的名义评论这次爆炸案。更重要的是,一旦法国人与日本人吵起来,反而对德国十分有利。就算吵不起来,最起码也能间接的降低法国人对广东军政府的威胁。

吴绍霆扬了扬眉毛,说道:“这倒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安德烈接着又说道:“另外,关于吴将军两次遇刺的事故,我相信吴将军一定会做出反击,到时候不管吴将军您把矛头指向谁,我一定会尽全力站在吴将军这边,给予声援和支持。”

吴绍霆缓缓的点了点头,安德烈帮的这两个忙虽然不能用感恩戴德来形容,可确实都帮在了点子上。他感叹的说道:“我非常感谢爵士阁下的帮助。做为回报,我可以答应爵士先生,日后我们广东兵工厂研发和生产的新式武器,第一时间以最优惠价格出售给德国。除此之外,我也保证不向德国的敌人提供军火商品。”

安德烈笑逐颜开起来,哈哈的说道:“就等吴将军这句话了。”

尽管吴绍霆在与安德烈谈话的时候很愉快,但安德烈在兑现承诺的效率上却显得不尽人意,毕竟在答应帮的忙上要先让利给吴绍霆,之后才能慢慢赚回本钱来,这可不是身为列强一贯做事的风格。不过不管怎么说,安德烈始终还是办到了他答应的事情。

吴绍霆一直坚持等自己恢复过后,再把之前的所有事情一一料理,因此外界暂时没有受到任何关于日本人插手此事的官方消息,仅仅是之前放出去的一些流言罢了。可是当安德烈与法国领事谈话之后,又在好几个社交场合大肆鼓吹,短短几天之后整个广东省都开始相信爆炸案的凶手就是日本人,不需要什么证据,也不需要官方发布什么公告。

在与英国人签署的协约条款上,法国人与日本人也属于挂钩似的联盟关系,但是法国与日本无论如何没有直接的利益往来,相反他们还很讨厌日本人在南洋的政策,或多或少对印度支那联邦有所影响。本来法国不愿意把石室圣心大教堂的事情车到日本人头上,毕竟比起中国来说,前者要好欺负的多。可现在情况发生了逆转,一时间舆论和德国人的鼓动,让日本人陷入十分局促的局面。

各国领事馆之间的电报数量每日遽增。英国人认为在欧洲如此严峻的时候,不应该因为一座教堂的破坏而分裂协约关系;日本人则一个劲儿的对外宣布,绝对与广州石室圣心大教堂爆炸案无关;俄国的势力还没有辐射到中国南疆的能力,所以在这件事上看不到任何有利可图,索性以大局着想,站在英国人的立场上来做和事佬。

一番纠缠下来,法国人也感到心烦意乱,索性不了了之,当然他们向广东军政府提出了最基本也是最底线的要求,广东军政府必须承担大教堂的修复和神职人员的医疗费、安葬费。吴绍霆在听得到这样一个结果之后,也不想再在这件事上闹心,自己还有更重要的计划要执行,于是让财政部支付了五万元现款。

五万块自然不是法国人的理想数字,甚至还不够重新买一架合适的管风琴。但之后不管法国领事派人上门索款,甚至亲自去找吴绍霆,结果都是一样,吴绍霆就是不多给一分钱。最后闹得不欢而散,法国人无计可施,只好先在心中记下这笔帐,日后再算。

经过北洋政府的新闻发布会,再加上广州流传出来的消息,原本婚论的舆论渐渐理清楚了头绪,刺杀吴绍霆的幕后真凶正是在日本的孙文一派革命党。这个结论让很多人都感到震惊,正如吴绍霆一开始感到惊讶一样,谁都知道广东军政府与孙文关系密切,二次革命要不是广东军队坚持到最后,哪里会有今天这么翻天覆地的影响效应?

不过老百姓们只能把这些疑问拿出来当茶前饭后的谈资,谁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谁也不关心这内幕到底是什么。对于他们而言,现在最担心的还是广东军政府会不会采取大规模的打击报复,到那个时候又会不会爆发战争!

第458章,准备行动

十月十九日,在医院疗养了整整二十天,前后经过三次手术,吴绍霆终于可以拄着拐杖走下病床。在这二十天的时间里,他一直没有进行任何运动,整个人几乎都快退化了,甚至连拄着拐杖的力气都有所欠缺。不过他没有感到任何担忧,反而有一种十分迫切出院的欲望,有些事是该出手了。

在离开医院之前,吴绍霆亲自前往了张直和张小雅的病房探望伤情。

张直受的伤比吴绍霆和张小雅都要轻得多,可是因为上了年纪,身体的负担十分严重,因此到现在还是住院调养。再加上张直最近的情绪很不好,毕竟是头一遭遇到这样的大事,心中难免会有一些后悔把女儿嫁给吴绍霆,这原本是自己早就有所预料的。

在见到吴绍霆后,张直虽然有很多怨言想要发泄,但最终还是不敢造次。

就算吴绍霆猜不出张直的心思,但从张直的表情上也能看出一二,若是在平常之时他或许会好言安慰,可是现在却不同。他才是这次爆炸案最大的受害者,心中的仇恨和愤怒还没发泄,哪里容得下别人再添油加醋。

于是,他简单的与张直说了一些安慰的话,随后便离开了病房,前往张小雅的病房。

前几天医生已经把张小雅的伤势告诉了吴绍霆,张小雅身子太薄弱,遭到的创伤又不轻,恢复速度比吴绍霆要差上许多。尽管经过二十天的治疗和调养,张小雅已经渡过了危险期,可是医生却告知了另外一件十分不妙的消息,那就是张小雅有可能会永远失明。

这个消息对吴绍霆来说是很沉重的,他虽然没有经历过失明,可是一个年仅十几岁的少女,从此以后就要活在黑暗之中,这种心情只怕不是常人所能个理解的。

他能做的不多,只能尽一切可能让张小雅在日后的生活中快乐,自己也一定会真心实意的去看这个小女孩,毕竟她的双眼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而造成。

来到病房外面,陪护的人说张小雅刚刚打完吊针,已经睡过去了。

吴绍霆推开房门向里面看了一眼,只见那娇弱的身躯蜷缩在病床上,隐隐约约似乎是在发抖。他心中有一种悲怆的感觉,原本大喜的日子竟然变成了今天这般情景,如果没有发生那场意外的话,张小雅早应该躺在翻新的官邸卧室里。

他迟疑一下,最终还是走进了房间。

张小雅似乎并没有完全睡着,又或者因为紧张和低落的情绪很容易被吵醒,当她听到吴绍霆拐杖笃地的声音时,很快苏醒了过来。她轻轻的扭过头,向着黑暗里问了一声:“谁?”

吴绍霆暗暗叹了一口气,回答道:“是我。”

张小雅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立刻挣扎着要坐起身来。

吴绍霆加快了脚步迎上去,跟在后面的邓铿也赶紧扶了一把,又取来一张椅子让吴绍霆在床边坐下来,之后他很识趣的退出了房间。吴绍霆拉住了张小雅不断摸索的双手,让她重新躺了下来。

“医生说,你的腿坏了......”张小雅带着哽咽,声音颤抖又虚弱的说道。

“我没事的,我的腿已经好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你没事。这次,真的连累你了。”吴绍霆看着张小雅洁白的脸颊,对方的额头还包裹着厚厚的绷带,一时间心绪万千。

“只要你没事就好......我什么都看不到了......都已经好多天了,如果还是没有好转......”

“不管有没有好转,你现在是我吴绍霆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会照顾你一生一世。你看不见东西,我帮你看,你拿不到东西,我帮你拿,你想读书,我念给你听。”吴绍霆充满真挚的说道,这一刻他恨不得将张小雅拥入自己的怀里来安慰。

听到吴绍霆的这一番话,张小雅心里感到很温暖,眼眶激动的泛起了晶莹的光泽。

“这是你说的,你可不准反悔哦。”她故作淘气的说道。

吴绍霆凑近了一步,轻轻的在张小雅眼睛上亲了一下,然后郑重的说道:

“这就是我说的,我一定不会反悔。另外,我一定要让伤害你的人付出千倍万倍的代价,这次我绝不会饶恕任何一个参与阴谋的人。”

“震之,其实我不喜欢打打杀杀,尤其是你在外面做这些事情,我会很担心的。”张小雅紧张的说道,捏着吴绍霆的手更用力了一些。

“你不用担心,有些事我必须去做,你只要安安心心在这里养伤就好,千万不要想太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我会经常来看你,直到你伤好出院,我接你到新房子里去住。”吴绍霆十分认真的说道。

“好吧,你,不管怎么样,你一定要多加小心才是。”张小雅知道自己一个女孩子是不可能管那么多事情,她也只能在心中暗暗祈祷自己夫君万事平安顺利。

回到都督府之后的第一件事,吴绍霆立刻召集了王云、王长龄、倪映典和第三十九师特殊作战指挥中心总指挥刘永浩、总教练何应钦,这些人齐齐来到都督府秘密会议室,由吴绍霆亲自主持了一场秘密行动的策划会议。

会议桌后面,吴绍霆气血仍旧有几分虚弱,可是脸色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和冷酷,仿佛是要在广东战争之后他即将再掀起一场更恐怖的战争。在邓铿念完了爆炸案的伤亡统计,以及全国上下目前的舆论声音分析之后,吴绍霆不冷不热的开口说了道:

“大家应该都明白,我吴绍霆向来只与国家的敌人作对,从来没有因为私人原因而与人结仇。北京的遇刺再到我大婚之日的爆炸,这是有人一定要置我于死地。若我吴绍霆该死,好歹也要给我一个死的理由,可是这两次刺杀的幕后黑手一直不敢现身数落吴某的罪状,这只能说明这个幕后黑手从来只是一只缩头乌龟,而他要我死的目的只是满足他个人的利益。”

在场众人听了这番话,脸色都严峻了起来,其实就算吴督军不做这样的推测,他们也认为两次行凶的幕后黑手实在可恶,无论如何都要报仇雪恨。不仅是为了吴督军,更是为了广东军政府的威严。

吴绍霆保持着恒定的声量,虽然语气不激烈,可是却带着不言而喻的威严,他接着又说道:“外面传言这件事跟革命党有关,而这次广州爆炸案的嫌疑犯竟然是一个日本人,这两条线索合在一起是最让我不能接受的结果。我不得不相信,这件事与现在日本避乱的革命党人有关联,我甚至不得不接受孙中山先生也涉嫌其中。”

邓铿、何应钦和倪映典三人脸色都不好看。邓铿和倪映典昔日与孙中山有过来往,他们到现在还自认为自己是忠贞的革命党一份子,至于何应钦这些年轻黄埔军校军官,一直受到革命思想的熏陶,对孙中山也敬若神明。他们都不希望孙中山真的与这件事有关,更不希望吴绍霆在采取报复行动时会对孙中山下手。

吴绍霆环顾了一下在场所有人的脸色,多多少少从他们脸上看到了一些信息,正如同他所预料的一样,这些人也不愿意看到自己所说的那样的结果。他缓缓的叹了一口气,加重了几分语气,再次开口说道:

“我吴绍霆不是一个残暴的人,也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也许革命党是因为我前不久前往北京接受北洋政府受训和任命的原因,所以才会突然逆转态度,要置我于死地。我只想说一句,任何革命都是有崇高的目的,绝不能因为一己私利而歪曲革命的真义。我吴绍霆与北洋政府握手言和是时势所趋,总不能把广东和诸位拼光拼完!更何况停战议和的大前提是为了维护国家主权,平定蒙古和西藏的乱子。”

这时,刘永浩一脸肃然的说道:“督军,如果凶手真是因为我们广东与北洋政府签署停战的原因而要对您加以迫害,这种狗屁不通的理由我刘永浩第一个不服,不管是谁,用这种胡说八道的借口来施行政治阴谋,我跟他没完。”

倪映典也咬着牙说道:“我相信孙先生不会不讲道理,一定是另有其人非要钻这个牛角尖。但无论如何,这两次行刺太过分了,实在是令人发指,督军大人若是要采取行动,不管多严重多狠心,我倪映典绝无二话。”

吴绍霆要的就是这样的支持,只要手下们能摒弃与革命党同流的关系,他接下来的行动就会走的更安然、更理所当然。他说道:“我知道诸位与我一样,此时此刻面临着既尴尬又困扰的局面。我不会让诸位为难,但也不什么事都不做,所以我打算先一步一步的把事情调查清楚,一定要揪出这个幕后黑手,让这伙人自食其果。”

第459章,两路人的两路行动

听到这里,众人稍微松了一口气,庆幸吴都军没有因为报仇的怒火而迷失了理智。报复行动是必须的,可一定要找到目标,不能把所有革命党都列入死敌,这样不但不能直接有效的打击敌人,相反还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伤,到时候对广东军政府在国内的政治地位会有极大的影响。

不过吴绍霆的考虑并非如此,他只不过先用这个幌子来安抚手下们,让手下们有一种自我安慰的心理,做事的时候不会迟疑不决。他现在复仇的欲望非同一般,不仅要借此达成自己的政治目的,更要让这些阴谋小人知道厉害。

“北洋政府曾经让上海镇守使去调查青帮,结果郑汝成这孙子碍于上海的势力瓜葛,不敢深入去调查。这是我们现在入手的第一个线索,郑汝成不敢做,我们来做,从这些青帮老大嘴巴里掏出证据,不计任何手段。一旦拿到切实的口供,我会立刻呈报北洋政府,公开声讨这些逆贼。”吴绍霆句句铿锵的说道,说完这番话,他大大的喘了一口气,总算恢复了胸口的剧烈起伏。

“大人,您打算怎么办?”王长龄问道。

“从特勤处和特别任务连挑选精锐秘密前往上海,上海情报站负责接应,一切都采取暗中行事的方式,一一拷问所有青帮的老大以及跟青帮有密切关系的商团老板。北京的刺客既然是青帮出来的,青帮的老大们一定知道内幕。何应钦和王云你们两个负责挑选行动成员,到了上海后,何应钦负责情报,王云负责执行。”吴绍霆吩咐道。

王云和何应钦立刻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这时,王长龄觉得自己也应该参与行动,他连忙问道:“大人......”

不等王长龄把话说完,吴绍霆已经伸出手打断,他说道:“老王,我会另有任务安排。”

王长龄只好什么话也不多说了。

吴绍霆又转向倪映典说道:“行动队出发之前,倪映典你来负责所有的物资装备供应,已经来往交通的安排,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兄弟们怎么去,也要怎么回来,咱们不过对付几个泼皮无赖,断然不可发生什么意外。”

倪映典郑重的答应道:“大人放心,我一定竭尽所能,力保万无一失。”

之后几个小时,吴绍霆与众人在会议室里讨论了行动细节,很快就拟定了这次前往上海搜集证据的行动方案。整个方案由刘永浩来负责统筹,同时他也留在广州保持与上海行动的联系和策应。会议结束之后,每一个人都清楚了自己的任务和职责,除了王长龄。

散会之后,吴绍霆让邓铿去通知王长龄来一趟自己的书房。

王长龄正在纳闷,刚才吴督军明明已经说了会分配自己任务,可是直到会议结束依然没有任何消息。当然他没有着急,既然吴督军说过了,那必然是会有安排的。他来到书房之后,只见吴绍霆正在吃药,督军办公桌上搁放了好几样西药,每一次吃的药丸都不少,可见对方身上的伤势调养起来十分困难。

将一样样药丸取出来,按照数量分配好,依次送进了嘴里,没吃一份药便喝一口水,结果一大杯水就这么随着药喝完了。吴绍霆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脸色显得十分难受,再强壮的人要吃这么多药,还要忍受时时发作的伤痛,都会有吃不消的时候。

王长龄赶紧问了道:“大人,你没事吧。”

吴绍霆缓了很久,总算开口说道:“这点小事,不足挂齿。其实我很习惯你们叫我大人,当初还在二十三镇的时候,大家都是旧相识,老王你对我也颇有照顾。以前我唤你大人,如今听你唤我大人真不习惯。再者,像云公是长辈,像韦师长又是昔日的授业恩师,什么督军什么大人的称呼,很不妥。”

王长龄呵呵的笑了笑,说道:“这是敬畏的称呼,既然云公和韦师长没有怨言,也说明他们对吴督军是心悦诚服的。”

吴绍霆缓缓的摇了摇头,叹道:“始终是不好。不过广东的根基是我一手打造起来的,我又是广东全军的最高指挥官,不如平日就摒弃了督军、大人之类的旧称,以军中的礼节来应对,大家也都更亲切一些。”

王长龄立刻说道:“那不妨叫大帅?”

吴绍霆笑道:“我年不过三十,称之大帅未免太老气了一些。”

王长龄寻思片刻,接着又说道:“若是唤作震帅未免有些不好听,倒不如就称呼为霆帅。”

吴绍霆点了点头,这个称呼还算中规中矩,日后也省的那些老臣们叫“大人”不耐烦。他道:“很好,就这样吧,日后便由你始,不用再称呼什么督军大人了。”

王长龄连连的笑道:“雷帅关心这等细节之事,可见对广东对军政府已经到了体恤入微的地步,不得不让人佩服。”

吴绍霆罢了罢手,说道:“这种客套话就不用多说了。言归正传,我现在就要安排一项特别的任务交给你来执行。其他人都不行,我只能相信你!”

王长龄听到这里,眼前一亮,迫不及待的问道:“霆帅请吩咐。”

吴绍霆换上一副严肃的面孔,不疾不徐的说道:“我要你从警卫营和特勤处单独挑选一批精锐的弟兄,组成一支隶属于特勤队并直接受我指挥的特遣队。”

王长龄有些疑惑不解,连忙问道:“可是霆帅,不是王云和何应钦他们已经组织了行动队吗?为什么还要我另外组织一支特遣队?”

吴绍霆微微叹了一口气,深沉的说道:“他们的行动队是临时的,而且主体还是由第三十九师特别作战指挥中心领导,这次任务结束之后,行动队又会解散。而我现在要你组建的另外一支特遣队将会编组为常备部队。我要求是这些队员必须到达特别任务连的水准,甚至要比特别任务连更厉害。”

王长龄没有问原因,他知道只用吴绍霆心里明白即可,自己负责办事而已。他缓缓的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说道:“这......这恐怕要训练很久啊。”

吴绍霆说道:“警卫营原本就是全军中的精锐士兵挑选而出,至于常规理论训练留在日后,我即刻需要他们执行一次实战任务。从实战中训练相信更能得到磨砺。”

“我明白了。霆帅是不是要这支特遣队参加这次上海行动?”

“没错,何应钦始终是有革命理想的人,我不是不相信他,只是担心他下不了狠手。一旦行动队查出了证供,证实两次行刺案与陈其美或者其他革命党有关,这个仇我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所有知道行刺内幕的人,不管是青帮老大还是商团老板,一律都可以视为从犯。老王,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吴绍霆冷酷的说道。

”霆帅,你的意思是以牙还牙?”

“不仅如此,斩草要除根,我要让他们付出十倍的代价。”

“斩草除根?”王长龄惊愕的重复了一遍,他用一种诧异的眼神打量了一番吴绍霆,只看到昔日正大光明的大督军,此时此刻竟然犹如一只嗜血恶魔一般。

“老王,换做是你被人连续刺杀两次,而且还是在自己新婚大喜之日,你的妻子你的岳父还有许许多多亲朋好友无故受累,你会宽恕凶手吗?他们可以冲我一个人,但没必要把我的亲人也连累其中。一个男人连家人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保家卫国?这种心情,老王你应该明白的!”吴绍霆看出王长龄的迟疑,于是加重了语气说道。

“霆帅放心,我一定会让这些王x八蛋不得好死。”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你即刻回去着手执行,回头派人把特遣队的编制和组织框架拿给我过目一下即可。”

“是。”

第460章,上海行动

何应钦与王云用了三天时间从特别任务连和特勤处挑选出了五十名精锐士兵,所有人装配最新的“绍霆式”自动步枪和原厂毛瑟手枪,倪映典还提前安排了一批包括两挺轻机枪和一挺迫击炮的军火到上海,交给上海情报站保存,以备不时之需。行动队的成员除了在军事素质上拔尖之外,同时在政治思想上也极为忠诚,绝不会因为一己之念或者个人信仰原因而影响任务的执行过程。

又经过了两天的详细布置,在第六天早上时行动队更换着装,以各种平民身份分乘了当天三个不同航班,动身前往上海。

王长龄要比何应钦等人晚上几天,一方面他需要精挑细选特遣队的成员,另外一方面他的任务也不用那么着急,等到行动队执行完成之后才轮到他们登场。前后一共用了八天时间的筹备,总算将特遣队组织和框架拟出了一个大概。

一直特殊部队的组建不是这么简单,像第三十九师的特别任务连那是经过了长达一年的实战历练,这才凝聚了有规范有体系的特种部队。不过王长龄也十分无奈,毕竟霆帅那里要求的紧,只能先把队伍凑齐,之后的制度规范再慢慢的进行完善。

草案送到吴绍霆这边之后,吴绍霆花了一点时间过目,并且凭借自己的经验做了一些修改,并且亲自制订一套暂行规章制度。除此之外,他还给这支特遣队安排了正式的番号,既然隶属于特勤处,而特勤处分为特勤和情报两个部门,索性这支部队为第三个独立部门,即称其为“第三特战大队”。

十月三十日,王长龄亲率这支特战大队动身前往上海。

何应钦和王云抵达上海是十一月一日,上海情报站站长亲自到码头迎接,陆陆续续集齐了队伍,在公共租界租了一栋公寓安置了下来。上海情报站成立已经快有两年的时间,核心成员都是隶属于广东都督府特勤处,在外围也雇佣了一批第三方间谍,大肆搜集各方面情报,已经在上海奠定了不小的基础。

早在何应钦带领行动队启程之前,上海情报站接到了广州的消息,开始将上海青帮以及与青帮有关联的各方势力一一摸清底细,把所有资料汇总整理完毕。直到今日见了何应钦,直接把整理过后的情报递交上去,并派出特工协助何应钦等人展开行动。

青帮听上去只是一个帮派,不熟悉青帮历史的人也只会认为青帮是一个黑帮门派罢了。但实际上,上海青帮与洪门有异曲同工的地方,那就是在青帮内部同样有许多团体派系。与洪门不同的是,青帮的组织结构和章法要比洪门严密许多。尽管青帮内部有不同的势力,可并没有像洪门那样的松散,甚至还发生堂斗的情况。

有言道:“清帮一条线,洪门一大片”。说的就是青帮与洪门的具象化不同。

青帮入门是按照拜师的关系,一层层师弟、徒弟、徒孙之分,形成一个庞大的上下直线关系。而在青帮里面辈份较高的几个人,也是势力最大的几个团体,他们之间的关系便是同脉不同支。这几个老大便成为青帮高层人物,各自管理各自的地盘,互不侵犯,一旦一方遇难,另外己方一定会鼎力相助。

所有青帮团体枪口一致对外,从而奠定了他们在上海的黑帮龙头地位。

有实力的商人原本与青帮没有直接利益关系,因为青帮自己也会经营一些生意,双方甚至还会因此发生冲突。只有那些实力甚微的小户商人,才需要依靠青帮,定期交纳规费,受其保护,以免遭到其他黑帮或者商人的排挤。

陈其美之所以能够成为青帮的领头人物,并非是因为他们在青帮出身的地位高,而是昔日为了拉拢会党参与革命,他借助同盟会的经费和孙中山的影响力,大肆在上海拉线搭桥,扩充人脉关系。没过多久,他与青帮各个老大混的熟络,又有同盟会做后盾,很快被推为青帮领头,一时间是上海叱咤风云的人物。

陈其美在青帮唯一的大作为,就是以革命身份拉拢了青帮与大地主、大商团紧密的联系在一起,青帮兄弟与商团武装共同组成了一支势力武装,在上海起义和日后陈其美统制上海期间起到了极大的帮助。而自从以后,上海青帮与大商团之间也有了一定联系,互帮互助,争取更大的利益,冥冥之中已经成为活跃在上海的庞大势力。

北洋政府在调查北京遇刺案时,郑汝成之所以不敢轻易拿这些人青帮老道讯问,正是处于这个原因。青帮不仅仅与大商团有关系,还充当着租界洋人的爪牙,无论是商人还是洋人,郑汝成都不敢贸然得罪。

何应钦在把所有资料了解清楚,又派人对各个老大、有关联的商团老板等等进行了实地侦查,忽然有了一个十分大胆的想法。青帮与商团武装能够让本地军阀郑汝成都不敢动弹,必然是有个中原因的,单凭上海情报站和行动队这点人,万一发生正面冲突只怕很难应付,最好的办法还是拉拢上海本地的其他帮派,或者青帮内部某一个可以合作的老大,一边可以照应,一边可以搜集到更多的证供。

这听上去似乎是异想天开,但其实并非无计可施。

陈其美从上海逃亡日本已经有三四个月之久,上海青帮早已经是群龙无首,只是几个下面的老大一直在相互掣肘,总算维持了青帮稳固的局面。可是难保青帮的老人们不是在觊觎头领的位置,权力欲望就像是无形的铁钳,就算是铁打的硬汉都能扯得动。

相互掣肘是因为势力均衡,一旦有外界势力介入其中,打破了这种平衡,必然就能掀起一番惊涛骇浪。

当然,何应钦并没有忘记这次到上海的首要人物,不管怎么说,一切还得按照之前的计划来入手,至于策反青帮老大必须小心慢行才是。与王云商议过后,按照之前吴督军的安排,何应钦坐镇上海情报站统筹,王云带人行动。

根据上海情报站的罗列,第一步便从青帮码头老大谭晓生和漕运老大叶林星下手,这两人昔日与陈其美关系最密切,北京行刺案的凶徒之一正是叶林星的门生。

第461章,夜闯

两天之后的深夜,王云带领行动队兵分两路,一路直取谭晓生大宅,另外一路则得到了消息,知道叶林星今晚在淞江边上的一家青楼留宿,于是前往了这边。

行动之前,王云早就摸清楚了谭晓生大宅的情况,因为是上海老大的,平日过的就是呼风唤雨的生活,纵然大宅里有不少守卫,但也都是缺乏戒备之心的人。行动队换上夜行衣,之前已经把整个大宅的地形摸清楚,守卫的位置、换班的时间、谭晓生的卧房,等等全部了如指掌。趁着月黑风高,轻而易举的干掉了几个外围护院,翻入院墙,打开后门,众人鱼贯的进入了谭晓生大宅。

从后院到大宅里面,再从大宅一楼来到二楼谭晓生上房,整个行动仅仅用了七八分钟,所有守卫全部是一击毙命,绝对不留活口。王云没有何应钦那么需要考虑道德原则,吴绍霆曾经告诫过特种部队的重要准则,凡事以完成行动为最高目标,阻碍任务的因素一律铲除。他带的人不多,不可能把守卫打晕或者控制,万一守卫突然醒过来或者挣扎,从而暴露了这个行动,那真正是自己担当不起的责任。

悄悄打开了谭晓生的房门,王云从门缝里向里面看了一眼,确认谭晓生的确正睡在房间里,这才闪身快步走了进去。两个士兵把住门口,其他士兵早已把整个大宅到后院都扼守著,确保撤退和支援的道路畅通无阻。

王云来到床边,谭晓生五十多岁的人了,怀里搂着不知道是第几房姨太太,鼾声如雷,根本不知道大祸临头了。他一把掀起了薄被毯子,揪着谭晓生的头发拽到了地上。遭到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谭晓生和他的姨太太大惊失色,房间里没有点灯又看不到袭击者的模样,只有一个劲儿的大呼小叫。

“谁要再叫一声,我就切了谁的耳朵。”王云将一把一尺长的砍刀亮了出来,直接砍在了谭晓生面前的床头柜上。

谭晓生和姨太太立刻闭嘴噤声,只能在黑暗中瑟瑟发抖。

“今天上门来找你,不为其他事,也不想害了谁的性命,你只要回答我几个问题,我保证你们很快就没事。不过你若回答不上来,或者不老实的回答,我可以撂下一句话,这一晚会是你最痛苦的一晚,从前到往后再也没有比今天更痛苦的时候。听明白了吗?”王云阴森森的威胁道。

谭晓生和姨太太赶紧点头。谭晓生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一眼就看出来者不善,能不声不响闯进自己大宅院,而且先前自己还尖叫了几声,到现在都没看到自己的手下反应,十之八九整个大宅已经沦入敌手了。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王武你认识吗?”王云发问了道。王武就是在北京行刺吴绍霆后来被俘的二人之一,这是上海情报站搜集到的消息。

“王武?哪个王武?”谭晓生睡的迷迷糊糊,人又上了年纪,一时反应不过来。

“在兴武船队上管船的王武!你给我仔细想想,想清楚了再回答,我不想听废话。”

谭晓生立刻反应过来,要说他是堂堂的老大,自然不会去认识一帮小混混的头儿,可是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吴绍霆遇刺案,王武竟然是凶犯之一,这早已经在整个青帮里面传遍了,就算不认识也听说了这名字。他抬头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王云,只可惜王云背着窗户,一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但在自己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对方竟然是来追查吴绍霆遇刺案的,而且还带着广东口音,傻子也知道是什么来头了。

“王武......听你这么一提起,我还真有点印象,他......他好像是叶老大的门生,他的门生帖就是叶老大亲自撰的。这件事我着实不知情,好汉,好汉,你,你还是去找叶老大吧。”谭晓生连忙把责任推了出去,虽然青帮讲究的是义气,可死到临头了义气能顶半条命吗?更何况谁让叶林星捅出这么大的窟窿,谁的责任谁来负。

“昨天老子已经去拜会了一下叶老大,他已经把事情都交代了,是陈其美安排的杀手,一共八个人,五个人动手,三个人策应,在策应的人里面还有你谭老大的手下呢。”王云冷笑的说道。见叶林星的话是诓谭晓生,至于刺杀的人数和安排则是上海情报站搜集到信息之后,做出的一番推测。

谭晓生虽然是老江湖,若是说王云昨天跟叶林星见了面,自己绝对不会相信。广东派人来调查刺杀案,这么大的风声叶林星肯定会派人通知全帮上下,可是昨天他根本没收到任何风声。可是话又说回来,对方怎么会把刺杀案的布置说的那么清楚,难道真是叶林星跟广东人坦白了,然后故意栽赃?

他一时拿捏不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王云将床头柜上的大砍刀拔了出来,架在了谭晓生的脖子上,喝道:“说,都到这个时候了,不说也没用。说了,我可以饶你一命,我们这次来只打老虎、不拍苍蝇。”

谭晓生咽了一口口水,极力保持着冷静说道:“你们要是见过叶老大,早已经知道真相了,何必还要来问我......”

王云冷笑道:“这么说,你也知道是谁指使人暗杀广东督军了?”

谭晓生耍了一个滑头,硬着脖子说道:“我只知道叶老大肯定知道内幕。”

王云手中砍刀一横,直接在谭晓生脸上割了一刀,鲜血飞溅,惨叫顿起。

谭晓生捂着脸上的伤口,鲜血从他的指缝里溢了出来,倒在地上不停的挣扎着。他的姨太太看到这一幕,一下子被吓晕了过去。

“再叫,可就不是削你脸皮了!”

谭晓生苦不堪言,只好咬紧牙关不吭声,苦水和血水一起往肚子里面咽下去。

“不要再说废话了,我也不要你拿出什么证据,只要你说一声,是谁指使行刺广东督军的即可。一句话的事情,何必弄得大家都不开心?”王云阴森森的说道。

“好汉,好汉,我是真的不知情,我都说了......叶老大,叶老大肯定知道消息。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要找也要找对人呀。”谭晓生赶紧说道。他知道这种事就算自己知道内幕,也绝对不能扯上半分的关系。广东人既然下定决心要查明真相,之后必然会打击报复,这种飞来横祸避之不及。

第462章,口供

王云可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他虽然拿不准谭晓生到底知不知道内幕,可自己心中有一种感觉,这个老油条肯定知道些什么。他可不着急离开,今晚若不折腾出什么线索,那真是白来了这一趟,更何况从明天开始未必会像今天这么容易,一旦谭晓生、叶林星把自己的遭遇在青帮内部传开,其他的老大和大老板们肯定会提高警惕。

他向站在靠门位置的一个士兵递了一个眼色,那个士兵马上走了出去。

谭晓生看到这里,心中立刻有不妙的感觉。

王云冷森森的说道:“谭老大,你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我知道谭老大你是一条好汉,闯荡江湖这么多年,自然不会贪生怕死。不过我听说谭老大的老父亲尚且在府上,你的几个公子、闺女,还有八位姨太太也都在。从你身上挖不出话来,那我只好拿他们下手了。”

谭晓生脸色大变,青帮的帮规即以孝顺为先,不仅是为了让门生孝敬师长,同样是了发扬传统百善之先的作风。现在他听到要对自己的老父亲和亲人下手,这种威胁比起刚才那一刀要严重几千倍。

“好汉,你这么做算什么意思,我家人不过都是普通人,此事与他们断然是没有关系的。你......你可不要乱来呀!”谭晓生连脸上的伤痛都不顾,赶紧大声的说道。

“现在还来得及,你把话都说了,老爷子他们都不用吵醒,我们立刻就走,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王云软硬兼施的说道。

谭晓生脑门冷汗连连,他知道这些人既然能闯进自己的大宅院,必然什么事都能做出来,要是再坚持咬牙不说,只怕真会闹出天大的的不愉快。他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只好松口说道:“是,是,是陈老大离开上海前往日本之前,特意交代派人去北京行刺吴将军。但这件事我起初并不知情,之前只是听说陈老大要人,这点小事我根本没放在心上,于是就把李阿金介绍了过去。后来北京的事情传开了,有一天李阿金突然跑来找我,告诉我整件事的前因后果,我这才知道原来是他们做的。好汉,我所言句句属实,之前我真是不知情,若有半句谎言,天打雷劈!”

王云听到这句话,心里总算有了底气,这件事果然是陈其美所为。他又问道:“既然是陈其美临走时吩咐的,那这两次行刺到底是谁负责谋划和筹备的?”

谭晓生连忙说道:“好汉,我都已经告诉你了,这件事是我事后才知道的,究竟是什么人筹谋,我哪里有这个闲工夫去打听?这件事闹得举国上下沸沸扬扬,谁还敢沾惹上半分关系?这可是谁沾谁倒霉的事,我惟恐避之不及呢。”

王云将手里的砍刀再次架到谭晓生的脖子上,冷飕飕的问道:“你到底说不说?”

谭晓生苦不堪言,连连说道:“好汉,我连陈老大的事情都说出来了,难道还会隐瞒其他事吗?我是真的不知道。再者,我只能断定北京的行刺是陈老大所为,可是前不久广州的那件事,我着实一点消息都不知道,也许是陈老大在日本另有安排,不是说凶手就是日本人吗?反正我是真的不知道那么多。”

王云觉得谭晓生说的有道理,既然谭晓生都把陈其美供出来了,自然是不可能再隐瞒其他,除非谭晓生自己是主谋,现在为了自保所以才不敢承认。都问到这个份上,他知道不可能再从谭晓生嘴巴里掏出什么话,至于应证谭晓生是不是主谋,等叶林星那边有结果了,对比一下两人的供词便可得知。

“谭老大,这次我姑且相信你,不过很快我就会知道你说的到底有没有假,咱们下次再见面的时候只怕不会像今天这么客气了!”

王云说完,将谭老大打晕,然后带着人从预先布置好的道路撤退。

秘密潜回安身之处,王云把所得到的消息全部告诉了何应钦,所有人心里都点燃了怒火,没想到这刺杀的事情还真是陈其美所为,这下可真是要撕破脸皮了。

两个小时之后,另外一队去找叶林星的人也顺利返回,他们的行动要比王云见得多,进出青楼简直如入无人之境,进展的十分得心应手。只不过叶林星比谭晓生要硬很多,行动队折磨了很久什么话都不招,最后还是叶林星最宠幸的青楼女子惊慌失措之下,把自己知道的消息说了出来。

这青楼女子经常陪侍叶林星,多多少少知道叶林星的一些秘密,关于北京刺杀吴绍霆的事情叶林星是知情人之一。她还透露了事发之前叶林星还跟王武有密切往来,不过他们谈论的什么话却一概不知。

何应钦听完了汇报,与在场的情报站站长一起分析,很快得出了一个结论,叶林星什么话都不说,态度十分坚硬,反而更加应证了他是除陈其美之外的头号从犯。

不管怎么说,今晚大获全胜,总算得到了确凿的口供。单凭这些口供已经完成了这次行动的目的,至于吴督军接下来会怎么处理那就另当别论。在这个时代,证据不是最重要的,只要大家心里明白即可。

剩下唯一的一个问题,那就是第二次发生在广州的爆炸案,究竟是不是同样出自陈其美之手?就目前看来,除了凶手是日本人这条线索,隐隐约约暗示着幕后真凶来自日本,其他线索皆没有表明与陈其美有关。

接下来的凌晨,众人在一起进行了商讨。按照上海情报站搜集的情报,与青帮有关系的中国东方常恒贸易公司的老板王常发,在最近三个月里一直在向日本横滨汇款,虽然每一次汇款名字不一样,可有几个名字就是陈其美的化名。因此,行动队暂时还不能返回广州,决定三天之后再潜入王常发家里,逼问王常发是否知情。

第463章,黄埔第四期

就在上海暗流汹涌之际,吴绍霆在广州又处理了几件两个月前沉积下来的事情。

因为发生了爆炸案,导致整个广东省上下紧张了许多天,直至今日也未能说完全放松下来,毕竟所有人都在猜测大督军会做出怎么样的反应。也因此,九月之前交代下去的公务多有中断,这今天才渐渐恢复过来。

吴绍霆从十月二十日到十月三十日,看完了大约两百份积攒下来的文件,分清楚轻重急缓之后依次序做出了批示。先是关于陈炯明在美国与致公堂会商的详细信文,将整个组建政党的讨论和摩擦一一记录下来,希望广州方面尽快做出指示。

自从陈炯明三月份启程赴美,至今有大半年时间,主要是因为大洋彼岸交通极为不便,无线电不能保证电报确切,所以只能用国际邮件的形式慢慢传递。八月份之前的信文,吴绍霆都仔细看过,并且与岑春渲、何福光、李煜堂、张直等人做了深入的探讨,探讨的结果也及时的发去美国。

八月之后因为种种原因,事情渐渐被耽搁下来,再加上九月底发生的惨案,更是打乱了全部章程。事情过了这么久,相信美国那边早已经传开了消息,只怕陈炯明现在最担心的还是吴绍霆的安危。

在组建政党的条文和框架上,吴绍霆确实花了不少心思,当框架拟定下来之后,他便将剩下的事情全部交给岑春渲来完善。对于建党的消息,广东军政府上下早就有了先知先觉,大家都期待着这次建党成功之后,能够更有力的提高各自身份地位,因此岑春渲是乐得其所担任政党的元老之一。

之后,吴绍霆又继续关注了军屯和粤北重建的工程,简单的做了一次工作动员会,鼓励军民继续保持干劲。

除此之外,两个月前与越南人达成的协议,吴绍霆也决定立刻着手落实。

不过落实之前,他没有忘记广西于家的大公子于承欢,特意发了一封聘书给于承欢,邀请其赴粤共事。于承欢因为广东发生的爆炸案,一直也忧心切切,后来听说吴绍霆没事,但又预示到吴绍霆肯定会掀起一场复仇的血雨腥风,前景颇为堪忧。

在收到来自广州都督府的聘书之后,于承欢还是犹豫了一阵,最后还是岑春渲发来电报询问迟迟不动身的缘故,他才做出最后决定,毅然赶赴广州到职。吴绍霆先让于承欢在财政部出任公职,打算过一两个月之后再下派到广东联合银行。

处理好这些小事,为了准备派赴越南常驻的事宜,挑选合适的人员担任常驻军官,吴绍霆挨着身上的伤势,义无反顾的前往黄埔军校,参加第四期正则班的毕业典礼,打算从这一期学员中指派优秀人选。

黄埔军校做为广东军队中下级军官培养之所,同样也是军中舆论的发源地。

广州爆炸案在黄埔军校盛传不断,从教官到学员,无一不是义愤填膺。虽然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表示是何人所为,但对他们来说,只要查出真相,不管幕后黑手到底是谁,都应该予以最严重的惩处。吴绍霆做为校长和广东督军,在黄埔军校基础的思想政治教育里一直是被奉为精神领袖,所以校长的安危与荣辱跟黄埔军校一脉相连。

报复无故行凶的歹徒,一是为了校长的荣辱,二是为了黄埔军校的尊严。因此,黄埔军校的学员军官在这次事件上的立场无比坚定,百分之两百的拥护吴绍霆。

当典礼的前奏一一结束,吴绍霆拄着拐杖走上典礼台时,台下的第四期毕业学员们无比激动,愿以为校长身负重伤无法参加这一期的毕业典礼,可是没想到校长还是遵照了历届传统,坚持亲自主持毕业典礼。这不仅给所有第四期学员带来了鼓舞和信心,更是加深了拥护校长的决心。

站在典礼台上,吴绍霆保持着乐观的态度,笑着对台下众人说道:“我吴绍霆又一次让阴谋家们失望了,我还没死,今天依旧能跟诸位未来的栋梁之材站在一起。”

严肃的气氛一下子得到了缓和,所有即将毕业的学员听了这句开场白,都感受到校长强大的魄力所在。

吴绍霆继续说道:“到现在,还没有任何一方人站出来指责我吴绍霆必须死,所以我可以相信,我所经历的两次刺杀都是阴谋分子的私利行为。如今外面传言很厉害,这件事似乎与革命阵营有关系。我不怕当着诸位的面来谈及这个问题,如果真相真如传言那样,我只能说有一伙所谓的革命人士已经发生了变质,他们把革命当作借口,以求达成个人利益的目的。对于这种人,我是绝对不会置之不理。

在这里跟大家说这些话,其实我很不开心,我也不希望把自己的不开心带给你们。但是,我有必要借助这件事告诉在场的诸位,革命是一种信仰,这种信仰的前提是大公和国家,绝不是个人的野心和私利。

我吴绍霆不敢自称是革命志士,但起码也为革命奋斗过、努力过、拼搏过。而你们这些即将走进军队的人,也都抱定一颗真挚的革命心和崇高的军职理想。我希望你们在做每一件事之前都能认真的思虑,你们那时的革命心和理想还是不是现在的革命心和理想!

诸位,闲话我就不再多说,只希望你们每一个人在心里有清楚的标尺,时时刻刻来衡量自己的想法。我现在宣布,广东陆军军官学校第四期正则班六百五十五名合格学员,正式毕业。是你们为国家、为人民、为理想效力的时候了。”

一番简短的讲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有一种新的收获,他们都知道要保证自己的革命心和理想不走上岔路,决不能像行刺校长的那些小人一样,打着革命的借口而谋取私人的利益。

典礼结束之后,又到了晌午时分。

吴绍霆没有急着返回都督府,来到黄埔军校教育长办公室,跟梁鸿楷、蒋光鼐等教职人员一起闲聊了一会儿。直到吃午饭的时间,因为吴绍霆腿脚不方便,只好不去食堂,让人把饭菜送到办公室简单的吃了一顿。几位教职人员自然要陪在旁边,于是他们也去食堂打了午饭,然后回到办公室或站或坐。

“景云啊,这第四期是正则班,与前三期速成班大有不同,相信正则班出来的学员必然军事基础更扎实一些。在这一期学员里可有什么出类拔萃的人?”吴绍霆一边吃着饭,一边闲聊似的问了道。

“出类拔萃倒是不敢断言,毕竟这些学员刚刚出来,大部分还都是年轻人,日后还得在战场上见真章。不过要说值得一提的学员,倒还真有一两个。今年炮科班第一名胡宗南,他不仅军事科目成绩优异,文化科目更是了得,尤其是地理和国文,闲暇时还听说他在指导其他学员补习文化科目呢。”梁鸿楷擦了一下嘴巴,兴致勃勃的说道。

胡宗南(1896~1962),别名琴斋,字寿山,曾化名秦东昌,汉族,浙江镇海(今宁波市镇海区)人。陆军一级上将,黄埔系一期生,是蒋中正最宠爱、最重要的军事将领,其一生历经黄埔建军、东征、北伐、内战、“剿共”、抗日战争,直到1947年指挥进攻占领中国G产党的首府延安,转战西北,官至第一战区司令长官、西安绥靖公署主任,成为手握几十万重兵、指挥几个兵团的二级上将与名震一时的“西北王”。

胡宗南有五个第一,黄埔学生在国军中的第一个军长(1936年4月);第一个兵团总指挥;第一个集团军总司令;第一个战区司令长官;第一个跨入将军行列、也是唯一一个在离开大陆以前获得第三颗将星的人。

不过历史上对胡宗南带兵的能力很有质疑,甚至有人扬言胡宗南充其量只是一个团长。

吴绍霆都名人效应有所保留,他希望现在的这个胡宗南不要真得北上大草包的骂名,或许留在粤军中历练,将来会有不同的出路。他缓缓的点了点头,赞叹道:“文化基础一定要掌握牢靠,这很好,没有文化就没有素质,军队的风纪也会不成体统。小胡这人要好好栽培,或可先留其在军校先任教一两年。还有其他值得一提的学员吗?”

梁鸿楷接着说道:“工科顾祝同,此人原本刚刚中学毕业,本已经被保定军校录取,可是后来犹豫再三之后,毅然选择南下广州。虽然今年工科他不是第一名,但是他在毕业前的战地作业考核上表现十分刁巧,简直是又刁又巧,让考察管实在不知道该做和评价。”

吴绍霆心头一乐,又是一位历史名将,相信顾祝同的能力要比胡宗南强一些。

顾祝同(1893.1.9-1987.1.17),字墨三。江苏省安东(今涟水)人。保定军校第六期毕业。曾任黄埔军校教官、教导团营长,国民革命军第一军师长,素有“驭将之才”声誉。先后参与东征、北伐、军阀混战,“围剿”红军。抗战期间,任第三战区司令长官,兼江苏省主席,奉蒋介.石密令,制造震惊中外的“皖南事变”。在黄埔嫡系将领中,顾祝同初为“八大金刚”之一,后又列名“五虎上将”,国民党军政高层“军中圣人”。

第464章,新生力量

“是吗?有多刁巧?”吴绍霆问道。

“战地作业考核是实战演练工兵挖掘任务,限时六小钟头连通水平线一百二十米的散兵坑,这个顾祝同带领所有工科学员,不按照既定的章法挖掘战壕,反倒用跳坑的方式,借助现有的地形挖通连接。结果只用了五个钟头就完成了连接,虽然坑道实际防御效果达到标准,但却漏掉了两个散兵坑,违背了考核的原则,实在是让人哭笑不得。”梁鸿楷详详细细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顾祝同这一手确实让人意料,我们几个教练官商讨了很久都拿不出主意。要说这战壕确实达到了标准,可是顾祝同没有按照既定的考核规定来执行,即便提前完成任务,也很难给他下评论。战地作业考核的不仅是工程技术和地理思维,同时也是考核执行人的体能素质和执行力度,综合水平不过关,着实让人为难。”蒋光鼐感叹的说道。

吴绍霆听了两人的话,心中对这顾祝同确实有几分另眼相看,往往有特立独行的思维的人都会创造奇迹。他没有对顾祝同的行为加以评价,毕竟这种纪律和效率的辩证关系很难说清楚谁对谁错。他在点了点头之后,遂又问道:

“今年步科班第一名是谁?”

他一直还惦记着自己的侄子吴复甄,相信这年轻人是有骨气的,既然当初答应自己向第一名拼搏,理所当然不会让自己失望才是。

“步科班第一名名叫韩玉国,字彰武,是山东来的学员。他今年的表现中规中矩,是一个恪守纪律的人,虽然比不上顾祝同那么有刁钻的想法,但确实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规范军人,相信把他安排在宪兵、后勤之类的岗位上,一定能做得出色。”蒋光鼐主要负责的就是步科,他对自己手下的学员十分了解。

听到这里,吴绍霆多多少少有些失望,难道这吴复甄是因为爆炸案在现场受到了影响,所以才后面两个月的学习陷入瓶颈?当然,他不会帮吴复甄去找借口和理由,相信以吴复甄自己的性格也绝对不会希望有人为其开脱。

“步科班有一个叫吴复甄的学员,他的表现和成绩如何呢?”他还是关心的问了一下。

“吴复甄是步科班第二名,比韩玉国略差了几分。”蒋光鼐不假思索的说道。

“嗯,”吴绍霆总算有一些欣慰,看来这吴复甄果然是努力过,只不过稍欠火候罢了,“我最近有一项特别的任务,需要从这年毕业的学员里面挑选合适的人来负责。虽然各科都有优秀的人才,但这件事还是适合步科出身的学员。等过几天军校正式放假后,你们让这个韩玉国和吴复甄到我都督府来报道。”

“霆帅,您这是要作何打算啊?”梁鸿楷好奇的问道。

“具体的事情日后你们会知道的,现在说了也没用。”吴绍霆应付了一句。

“明白了,稍后我会安排好这架势。”梁鸿楷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话,连忙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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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上旬末,黄埔军校第四期正则班正式解散,毕业学员分配到广东各个军政单位任职。同样在这一天,步科班的状元和探花一大早就赶到都督府报道。在北厅过了手续,之后由侍从官带领前往中厅的总参谋部,何福光与韩玉国、吴复甄两人先聊了一些话,多多少少透露了要将他们调往越南的消息。

韩玉国是一个坚决执行命令的人,即便要把他调到福建、广西甚至更远的地方都不会说一个“不”字。对于吴复甄来说,他心情有些复杂,虽然自己没能兑现当日的诺言拿到步科班第一名,但依然有信心留在广州本地干出一番事业来。现在听说要去越南,那地方根本不是广东的势力范围,前途实在堪忧。

吴复甄甚至在想,会不会正是因为自己没能拿到第一名,让叔叔吴绍霆生气了,所以一怒之下才调到越南去呢?

与何福光谈完话之后,都督副官邓铿亲自前来,将韩玉国和吴复甄二人引到了南厅。

来到南厅的一间小客厅里,邓铿让二人稍等片刻,他随后前去通报吴绍霆。

几分钟后,吴绍霆住着手杖,与岑春渲、于孜县一起来到了小客厅。韩玉国和吴复甄见了,连忙起身敬礼。吴绍霆微笑着罢了罢手,说道:“不必多礼,都坐吧。”

吴绍霆向韩玉国和吴复甄介绍了岑春渲和于孜县,这两位刚从军校出来的学员,平日里可能听说过岑春渲和于孜县的名号,但真正见上一面的机会并不多。大家各自客套的一句,然后各自落座下来。

于孜县本来已经被委派到越南打理外贸公司,后来因为广州爆炸案,一直留在岑春渲身边处理一时之急,直到今天仍然没有动身前往越南。不过这次吴绍霆特意把韩玉国和吴复甄安排与于孜县见面,正是希望这两位刚毕业的青年军官到时候与于孜县一起启程,一路上大家更方便熟悉一些。

“先前何总参谋长应该已经跟你们谈过了,这次派你们到越南去可不是流放,所以你们千万不要多胡思乱想。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去越南,参与这次行动的人,必须是我吴绍霆可以十分信赖,并且有脱衣而出的能力。”吴绍霆先说了一句不痛不痒的开场白。

“校长吩咐,万死不辞。”韩玉国挺起胸膛,什么疑问都不提,先把决心喊了一遍。

“请问校长,此次去越南究竟是什么任务?”吴复甄在韩玉国喊了口号之后,显得有些局促,可还是多了一个心眼先问了道。

吴绍霆呵呵的笑了笑,没有急着说话,而是看了一眼岑春渲。

于是,岑春渲把这次前往越南的任务详详细细的告诉了韩玉国和吴复甄二人。虽然与越南人达成的合作协议之中,只包括帮助越南人培训枪手,可是在培训枪手的同时,广东军政府还要考虑外贸公司在越南的安全和其他可利用的事宜。韩玉国和吴复甄两人是仅有中国军人身份的特派员,然而随行的还会有大约两个连的士兵,这些士兵都会隐瞒军人身份,仅仅以外贸公司员工的身份在越南活动。

第465章,清理

具体说来,韩玉国和吴复甄主要负责四个任务,其一帮助越南人培训,其二保障外贸公司的安全,其三在越南搜集各方面情报,其四是接纳广州特种部队进行秘密训练和其他保密研究任务。前三项很容易理解,唯独最后一项让韩玉国和吴复甄想了半天都找不到解释。

吴绍霆对他们解释了道:“你们应该知道,经过粤桂战争和广东战争之后,我们广东军方很注重特殊作战的发展。第三十九师的有一支特别任务连,特勤处辖下的有第三特战大队,我也不妨先向你们透露,日后骑兵团、海军都会建立诸如此类的精锐小队。特殊作战必须有敌人想不到的战术能力,为了保证这些特战队的神秘,一些机密不被外泄,所以我决定出其不意安排一些训练项目放在越南。”

他只是说了一些大概,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利用越南复杂的地形,培训特殊环境作战部队,正如同二十一世纪俄罗斯的雪域特种部队一样。中国不缺山林,在越南这种恶劣的热带原始山林里磨砺,日后回到中国山林战场上,必然会更加得心应手。

韩玉国和吴复甄缓缓的点了点头,大致上明白了吴绍霆的用意。

“除此之外,为了避免外国的细作,一些需要特别注意的军事科研项目,到时候也会有选择性的安排在外贸公司那边进行。所谓的安保,不仅仅是保护外贸公司,也要保护这些机密不被外泄。这可都是重中之重的任务,若不能信任你们,那可真是白瞎了我的眼睛。”吴绍霆又补充的说道,虽然听上去像是在开玩笑,但却有一种明显的严肃意味。

韩玉国、吴复甄听到这里,立刻都明白了他们即将肩负的任务的重要,不由的信心十足。吴复甄更是明白吴绍霆的一番用心,这位叔叔上次说过一旦自己拿到第一名就委以重任,说了自然是这件事,看来叔叔果然是对自己这个侄子信任有加。

“校长,我们明白了,我们绝对不负重托,以性命保证完成在越南的所有任务。”韩玉国铿锵有力的说道,只差没有站起身来拍下胸膛发誓了。

吴复甄也连连的点头表示决心。

“很好。你们放心,我是故意从军校毕业生中挑选合适的人选担当此任,在越南不仅对你们能力上的是磨砺,更是培养日后的资历。等到功成身退,返回广州之时,你们必然可以担当大任。年轻人要沉得住气,只要不是要你们的命,所有挫折都是一种锻炼。”吴绍霆鼓舞士气的说道。

之后,岑春渲和于孜县又跟韩玉国、吴复甄聊了一些细节,交代了启程前往越南的日期。吴绍霆陪了众人一会儿,随后觉得没有自己的什么事了,于是把剩下的事件交给岑春渲他们负责,自己先回到大书房处理其他公务。

刚刚离开小客厅,一个特勤处的侍从官快步走了过来,递上了一份电文。

吴绍霆只看了一眼电文的封皮,标注是上海来电,立刻知道是何应钦、王云他们的行动有消息了。他计算了一下日子,今天才是十一月十日,前后不到十天的时间,要不是有了收获上海那边绝不会这么快发电报回来。他拿着电报回到书房,仔仔细细看完了上面的内容,脸色很快阴沉了起来、

“果然,果然!!”他气愤的大吼了一声,把电文扔在了桌子上。

邓铿看在眼里,心中已经猜出了几分原由,十之八九行动队搜集到了口供,刺杀的事情正是陈其美一手策划。他暗暗叹了一口气,忍不住在心底骂了一句:这他妈的到底怎么了,陈其美为什么、凭什么向霆帅下手?就因为霆帅跟袁世凯握手言和?扑你老母这简直就是混扯淡,难道要让咱们广东拼光了?

“去,去把总参谋长、新闻部邹部长找来,快去。”吴绍霆气得浑身发抖,咬着牙向邓铿吩咐了道。

“是,我这就去。”邓铿马上照办。

很快,何福光和邹鲁来到了吴绍霆的书房。吴绍霆把电文拿给了他们看,两人相继看完了电文,脸色都有愤怒和无奈。

吴绍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可依然无法缓解心头的怒火,他直直的盯着邹鲁,豪不拐弯抹角的质问道:“邹部长,我不妨跟你直说,现在什么事情都清楚了,要害我的人竟然昔日并肩作战的革命同志。我不管陈其美是什么借口,这件事已经触及了我的底线。昔日你,朱执信还有周震麟等人,都是地地道道的革命志士、同盟会成员,所以我有必要跟你摊牌,在这件事上你们究竟是站在我这一边,还是站在陈其美那一边。”

邹鲁心里十分明白,吴绍霆肯定会拿这件事跟革命党决裂,而自己也即将面临抉择的分水岭。不过这个抉择对他来说不算太难,自广州首义伊始,他没有跟胡汉民等人前往南京中央就职,选择留在了广东发展,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他虽然有革命理想,但人总有现实的一面,如果没有用武之地,像孙中山今天这样流亡海外,何谈革命大义?

他仅仅思索了片刻,带着庄严的脸色说道:“霆帅,这件事再明显不过了,先不说其他的对错,就说陈其美毫无正当理由加害霆帅您,这已经是大不该。就算要讨论是谁背板了革命阵营,背上这个骂名的肯定不是霆帅您。在这件事上我邹鲁必然全力站在霆帅这边,跟陈其美势不两立。”

吴绍霆点了点头,说道:“很好,有邹部长这句话,我吴绍霆也心安理得了。邹部长,你立刻着手安排一次新闻发布会,我要就我遇刺的事件正式公开的对外宣布真相。从今天起,我广东军政府与陈其美所在的同盟会、革命党派彻底决裂,所有站在陈其美一边的人,就是我吴绍霆的敌人。”

邹鲁知道吴绍霆现在心情十分上火,不过他是能够理解吴绍霆现在的态度,当即郑重的点了点头,一咬牙说道:“霆帅放心,我一定尽快安排好所有事情,务必让全天下所有人知道这一真相。”

吴绍霆又对何福光说道:“你们都是明白人,知道我现在的愤怒,所以我即将下达一项十分严厉的命令,也希望你们能够理解。”

何福光看着吴绍霆冷酷的表情,隐隐约约已经猜出了大概,不自觉的暗暗吸了一口气,做好心里准备。

吴绍霆接着道:“崇石,稍后你就去一趟城防司令部,跟倪映典仔细谈一谈这件事。倪映典如果像邹部长一样明事理、识时务,那你便跟他一起,对我广东全省展开肃清行动,从官到兵,从兵到民,把所有不支持我与陈其美一派决裂的人,统统逮捕。”

何福光凝重的点了点头,随后又问道:“若倪映典.........”

第466章,上海的混乱

吴绍霆知道何福光的意思,马上说道:“那就卸了他的职务。不过我相信倪映典是识时务的人,在这件事上应该不会做出错的选择。”

何福光又问道:“逮捕那些人之后,该如何发落?”

吴绍霆说道:“之后再说。这是一件大任务,怕是要花大半个月的时间才能把整个广东省都肃清个遍。崇石,你我是昔日二十三标的老同僚,这件事交给你我放心。”

何福光郑重的说道:“请霆帅放心,我一定做到滴水不漏。”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敲响了。邓铿拉开门看了一眼,外面站着一个侍从官又送来一份电文。邓铿接了过来,他先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随后回到书房里面把电文交到了吴绍霆手上。

“什么消息?”吴绍霆问道。

“电报是孙中山先生从东京发来的。孙先生决定在东京组建中华革命党,希望邀请霆帅您担任中华革命党副总理之一。”邓铿不带感情的说道。

“笑话,我还没找他们算账,他们还想拉拢我加入所谓的中华革命党?孙先生本来是国民党总理,渔父还在浙江维持国民党的大局,现在又冒出一个中华革命党,这置渔父的国民党于何地位?”吴绍霆冷冷的说道。他知道孙中山是要摆脱宋教仁、于右任等人,自立门户掌握大权,可是这么做反而把原本统一的革命党阵营又弄得四分五裂,真不知道这个消息会引起革命阵营有什么反应。

“霆帅,不过这似乎也能间接证明,孙中山先生对您的遇刺之事并不知情,否则现在也没必要还来邀请您加盟中华革命党。”邹鲁觉得这是替革命党澄清的好机会,连忙说道。他虽然反对陈其美的无故刺杀行为,可对孙中山依然有一些感情,并不希望吴绍霆一棒子把所有人都打死。

“我不关心中山先生是否知情,可陈其美是他得力手下,就算流亡日本他们也在一起,对于这件事中山先生势必要给我一个交代。”吴绍霆毫不留情面的说道。

“霆帅,这件事您打算怎么回应?”邓铿问道。

“用不着去回应,等到广州新闻发布会召开之后,我倒要看看孙先生该怎么回应我。”吴绍霆果决的说道。“先就这样,你们下去开始布置吧。”

众人离开之后,吴绍霆脸色渐渐有了缓和,他在心中暗忖:这次势必要做的彻底,一旦广东从革命的旗帜下走出来,自己才能彻彻底底、完完全全的掌握大局。

傍晚,他发了两封电报到上海,一封是回复何应钦,同时交代他负责配合王长龄的行动,另外一封则单独发给王长龄,命令王长龄开是执行报复行动。拿上海青帮势力开刀虽然有些偏离正题,但上海青帮以及周边的商团是陈其美的根基,消灭了陈其美的根基,不仅陈其美苦心经营的势力荡然全无,他本人也变得一文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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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应钦收到电报时,已经是十一月十五日。

自从去了谭晓生、叶林星还有王常发家里闹过事情,如今整个上海已经是一片飓风暴雨的局面。谭晓生和叶林星把这个消息通告了青帮上下,所有青帮的老大都加强了护卫,毕竟派人四处搜寻这伙广东来的刺客。上海是他们的地盘,由不得广东人来闹事,这个仇肯定要报,除了报仇更要自保,所以消灭这些人之后晚上睡觉才能安心。

青帮势力在上海几乎有连通天地的能耐,上到镇守使府的官僚,中到租界巡捕房,下到市井流氓地痞,已经是无孔不入的人脉关系链。

只可惜他们这次没有逢对时候,也没有看清楚国内大局的走向,最终是碰到了硬钉子。青帮再多厉害也只是一伙黑帮团体,这次来上海闹事的广东人幕后是广东军政府的支持。地方帮派与地方政府作对,最后只能是死路一条。

青帮一开始还仗着自己是地头蛇,不怕广东军政府这条强龙。可是偏偏北洋政府正希望看到吴绍霆跟革命党闹内讧,互相斗的一片热闹,好从中坐收渔翁之利。月初谭晓生、叶林星和王常发被人秘密用私刑的消息传到北京后,北洋政府很快做出批示,命令上海镇守使郑汝成不准干涉这件事,甚至还有必要进行煽风点火。

失去了镇守使府这一条“天线”,租界的洋人们也见风使舵,决定袖手旁观,甚至还决定适当的放宽租界法规,只要中国人不骚扰本国侨民,哪怕在租界内发生小规模械斗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来应付。

“天线”和“中线”的断绝,青帮只剩下地下这一条可有可无的线,各个老大很快意识到情况的不对劲,想要派人到广东去做详细的解释,最起码不要惹祸上身。可是一切都已经太晚了,王云带领的第三特战大队在十六日下午即刻展开了血洗行动。

叶林星一家最先遭殃,傍晚时三、四辆轿车从天而降似的冲进了叶林星的大院,轻机枪和自动步枪响声盖过了毛瑟手枪和土步枪的声音。交火进行了十多分钟,随后就演变成一场屠杀。大院里的男女老少全部遭殃,当时并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但次日的报纸上却做了详细的统计,叶林星一家三十五口,包括当时在大院内的下人、保镖,合计七十四人,除了两人重伤未死,其余全部毙命。

不仅叶林星本家被血洗,在晚上九点到凌晨四点,叶林星在乡下的几栋别业、淞江上的漕运公司、外滩的仓储、船只以及五个得力门生的家院等等,全部遭到了袭击。整个一晚上,上海的枪声陆陆续续响个不停,经营了两代人的叶家势力被彻底根绝。

滑稽的是,事后上海和江浙一带的报纸竟然称这是黑帮驳火事件。

叶林星被灭门的事情让整个青帮震动不已,换做平常的时候,上海各方势力都会高兴不已,因为又有新地盘可以接收了。可是现在不同,所有老大根本没有心思去理会抢地盘,第一时间还是赶紧增派人手看家护院。就连不是青帮的黑帮也受到牵连,唯恐这次复仇会波及到自己,有些人索性变卖家产,先到浙江去避一避风头。

两天之后,商人王常发一家也横遭灭门,手段与叶林星家如出一辙,不仅本家被灭,连公司、商号武装甚至娘家都全遭血洗。

上海彻底震动了,叶林星灭门最多是给青帮敲响了警钟,而王常发的遭殃则引起了依附青帮或者与青帮有关联的商团的紧张。这些商人在王常发灭门的消息传开后,不约而同跑到上海总商会商讨对策。这些人都担心受怕的要命,连出门都要跟七、八个保镖。

“这到底是造的什么孽?又不是我们得罪了广东人,他们下手也忒狠了吧。”国富社的大老板哎声叹息的说道,一边说着还一边顿足捶胸。

“就是就是,我还以为天下狠毒的人就咱们上海黑帮厉害,做事的手段毒辣非常。没想到这伙南方的赤佬更狠,听说连王老板家的狗都不放过,全部跟砍了!”时兴证券公司的大当家啧啧不断的说道。

“砍了?用刀砍的?不是枪杀嘛,怎么会是用刀砍的,那也太残忍了吧。”

“管他是用枪用刀,反正死的够惨!”有人大声的叹了一口气。

这时,站出来一位四十多月的中年文士,正是上海第一次家储蓄银行信成银行的总经理、上海总商会的议董沈缦云,他大呼了一声:“大家别吵了,七嘴八舌的,何时能理出个头绪?咱们今日在这里不期而遇,必然是有共同的目的,还是赶紧想出对策,免得城门失火,殃及咱们这些池中之鱼啊!”

这一声大呼,立刻止住了全场的混乱。

第467章,唐绍仪出面

沈缦云,江苏无锡人。清末举人。早年入培雅书院学习。1906年,接办沈家商业,在上海合资创办中国第一家商业储蓄银行。1909年被上海商界推为上海商务总会议董。1910年冬,加入同盟会,利用信成银行接收华侨捐款,资助《民吁日报》、《民立报》的创办和购买武器。曾经受孙中山委托赴南洋宣传革命主张,又曾代表上海总商会赴北京参与速开国会请愿活动。还曾创办商团,组织全国商团联合会,并当选为副会长。在上海光复前夕,倡议建立商团武装,作为起义的准备。

沈缦云与陈其美关系十分密切,可以说没有他的帮助,陈其美很难完成青帮与上海商团的互助互利联盟。叶林星和王常发灭门之后,他立刻看出广东人做事的轨迹,但凡与陈其美关系密切者都是下手的对象。因此要说今天在场最着急的人,他必然名列前排。

“对策?还能有什么对策?青帮老大们打算派人去广东讲和,事情都闹成现在这样子了,还怎么讲和?”

“要不,咱们联合一起,组成武装商团,再聘请洋人的洋枪队,跟他们拼到底!”

“拼?自古民不与官斗,现在连镇守使府都不敢管这件事,洋人也是卷起袖子隔岸观火,就我们这些人去拼,拿什么拼?今天早上我们家好几个护院请假回乡,广东人下手实在太狠了,连佣人都不放过。别说雇洋枪队,再过几天只怕连自家的保镖都跑得干干净净了。”

众人乱说纷纭,一点主意都没有,正所谓一山还有一山高,权势和金钱比起来,很多时候还是权势说的算,甚至掌控了权势之后,金钱到底有多少价值都能操控。

就在无奈和失望的气氛笼罩在总商会大厅之际,大门外忽然大步走进来了一行人。这些商人们的保镖都在玄关处守卫,一见进来的人是陌生人,赶紧上前来阻挡。这一行人当中,为首的三人穿着讲究,其余十几个跟班摸样的则都是一袭黑衣黑帽,肩膀上挂着武装带,清一色的毛瑟手枪大盖盒显摆在外面,颇像是黑帮的来头。

“起开,起开,别挡着道。”一名跟班大声的吆喝着,把玄关处那些商人保镖轰开。

在场的所有人一听,只觉得这跟班的口音十分不对劲,似乎是南方的口音。

顿时,商人和保镖们都紧张起来,他们知道上海黑帮大部分以本地人为主,就算有外地人也轮不到当大人物的跟班,更没有统一的行头。这口音不对,再联想到最近连连发生的惨案,不由自主认定来者不善。

不过在剑拔弩张之前,沈缦云一眼认出来者当中走在最前面的一人,赶紧上前打了一声招呼:“唐大人,您怎么来了,这些人是......”

那唐大人四十多岁的光景,一身雍容之气,即便没有光鲜的打扮也能让人看出绝非俗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蛰居上海许久的前清重臣、南北议和北方代表唐绍仪。

唐绍仪(1862-1938),汉族,又名绍怡,字少川,1862年1月2日生于广东珠海唐家镇唐家村,是清末民初著名政治活动家、外交家。自幼到上海读书,1874年官派留学美国哥伦比亚大学,1881年归国。曾任驻朝鲜汉城领事、驻朝鲜总领事、清末南北议和北方代表、民国第一任内阁总理等,为中国主权、外交权益及推进民主共和作出了重要贡献。与孙中山政见分歧后,政治消沉,后任中山县长。上海沦陷后,与各方暧昧不明,引起多方揣测,置自身于险境。

“原来是沈兄,这下好办多了。”唐绍仪神秘莫测的笑了笑,客气的向沈缦云行了一个北方的拱手礼。

“唐大人,此话何解?”沈缦云连忙追问道。

“唐某此番受人委托,特意前来为各位商界魁首排忧解难。敢问虞会长可在此?若虞会长也在的话,那唐某这个和事佬便更加安逸了。”唐绍仪气定神闲的微笑道。

听到这几句话,从人堆后面走出来一位上了岁数的中年人,此人不像其他商人喜欢穿一身洋装,而是依然保持着古朴之风一副长衫打扮。他来到前来,沈缦云赶紧过去搀扶了一把,然后先一步对唐绍仪说道:“虞老在此。”

这长衫中年人正是上海总商会会长、大名鼎鼎的江浙沪大商人虞洽卿。

虞洽卿,名和德,早年到上海当学徒,1894年后任德商鲁麟洋行买办、华俄道胜银行买办。1903年独资开设通惠银号,发起组织四明银行。1905年上海发生大闹公审公堂案,与组织当局交涉获胜,遂名闻沪上。1908年创办宁绍轮船公司。1911年上海光复后任都督府顾问官、外交次长等职。1914年独创三北公司。五四运动期间上街劝说开市。1920年合伙创办上海证券物品交易所,任理事长。1923年当选为上海总商会会长。抗战时期坚持抗日爱国,日军占领租界后赴渝经营滇缅公路运输,支待抗战。1945年4月在重庆病逝。

在年龄上,虞洽卿与沈缦云相差无几,只不过虞洽卿是白手起家,少年时当学徒辛苦了一阵子,所以如今看上去颇为显老。在江浙沪一带的大商人当中,虞洽卿绝对有资格算得上有爱国公心的志士,虽然在政治意见上始终支持蒋中正的国民政府,可并不能因为声援了“四一二”政治风波而否定其对抗战的贡献。

唐绍仪在见到虞洽卿之后,连忙上前抱拳行礼,笑道:“虞老别来无恙啊!”

自南北议和结束之后,唐绍仪看出袁世凯不肯放权,于是拒绝出任内阁总理一职,一直留在上海寓居。在起初的那段日子里,他倒对从商有了几分兴趣,于是筹资创办了一家保险公司。那时候他经常与江浙沪一带的大商人来往交情,其中自然有虞洽卿这位大人物。但是没过多久,他又开始关心时局发展,渐渐把商业上的事搁下来,保险公司也盘了出去,与这些大商人的来往自然没以前那么密切了。

虞洽卿客气的还礼,笑道:“唐大人今日来访,不曾远迎,见谅见谅。先前听唐大人说,今日受人所托,特来为我等排忧解难,不知这话从何说起?”

第468章,消灭和扶持

唐绍仪呵呵笑了笑,侧了侧身子,将紧随其后的一位年轻人向虞洽卿介绍了道:“这位是广东三十九师教导团团长何应钦,字敬之,特奉了广东督军吴绍霆之命,委托在下来向诸位商界魁首做一个澄清。”

众商人见来者果然是广东人,顿时都变了脸色,不过好在有唐绍仪在场,再加上唐绍仪先前所说的话,或许这次正是一次摆脱困扰的好时机。

何应钦走上前一步,向虞洽卿和沈缦云行了一礼,说道:“两位前辈有礼了。”

虞洽卿和沈缦云尴尬的应了一下,随后虞洽卿又转向唐绍仪问道:“唐大人,这究竟是何意思?当作何解释?”

唐绍仪没有急着说话,他看了何应钦一眼,何应钦于是开口说道:“近日上海发生了一些事情,在下知道已经惊扰到各位商界人物。这件事说来话长,若诸位要我立刻做出回应,只怕很难从命。此次在下特意邀请唐大人出面做一个中保,为诸位前辈消除一些误会,如此大家在面子上都好过一些。”

沈缦云忍不住问道:“这么说,叶老大和王老板真是你们所为.........”

何应钦抬了抬手,止住了沈缦云的话,他说道:“沈老板,有些上不得台面的话,索性还是不要捅破这层窗户纸得好,省的大家都有芥蒂。”

虽然何应钦这么说,但在场所有人已经有一百个心可以断定,广东军政府这次是来真的了。不过广东军政府来不来真的,对他们来说都无关重要,毕竟谁让有些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人非要去惹这个大麻烦上身?他们现在关心的还是自己的利害,这件事说到底与他们是没有直接关系的,真不想无缘无故做了池中之鱼。

“既然如此,不妨大家先坐下来再细谈吧。”虞洽卿保持着镇定自若的风度,依然是客气的语气说道。说完之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让唐绍仪、何应钦等人到商会内里的一个雅间里小坐,又命人上了好茶果点招待。

雅间容不下那么多人,何应钦的随从都留在外面,只有唐绍仪、何应钦还有另外一个一直没介绍的随员一起进了来。商会这边只进来三五个人,都是在商会里地位显赫的老板。众人简单寒暄一句,落座之后气氛却一下子变得僵直起来,所有人竟然不知道从何开口。

这时,唐绍仪这个中间人却笑着先拉开了话题,他道:“这几天上海发生的事情确实不小,前后才三五天的时间,已经弄得满城风雨、人人惶恐。虞老,沈老板,张老板,诸位,不过咱们将心比心,两个月前在广州石室圣心大教堂发生的爆炸案,难道就没有在当地引起类似的局面吗?大家都是明白人,也用不着唐某说三道四,不是吗?”

虞洽卿跟沈缦云等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商人们都各自叹了一口气,听完唐绍仪这番话,谁都知道唐绍仪是站在广东的立场上。

“川公,这等事我们何尝不明白?可是话又说回来,我们只是一些地地道道的商人,就算生意场上没那么干净清白,但与政治是丝毫没有关联的。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我们现在担心的就是自己会无缘无故遭殃。好在今日川公出面,想必这件事是有回旋之地,还请川公明示。”虞洽卿开门见山的说道。

“虞老放心,何大人既然请唐某出面做保,已经是先表示了诚心。”唐绍仪笑道。

“那敢问何大人,您这次到访可有什么指教?”沈缦云迫不及待的向何应钦问道。

“在下既然到此,自然是给诸位前辈报信,希望诸位前辈安心。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谁做了对不起我们吴督军的事情,我们吴督军心里清楚的很。吴督军虽然恼怒,但不至于失去理智,没必要弄得整个上海鸡犬不宁。”何应钦认真的说道。

“听了何大人这番话,吾等宽心不少。”沈缦云稍微松了一口气。

“不过......”何应钦话锋急转,在场众人不禁又提紧了精神,“相信诸位前辈多多少少知道,王常发之所以有此下场,并非是因为他跟青帮陈老大关系密切,更重要的是一直以来他在暗中资助陈老大谋事。北京总统府的刺杀案就是他幕后提供援助,甚至逃走的几个刺客还是他一手安排掩护。诸位前辈,你们应该明白在下想说什么。”

虞洽卿等人脸色骤变,一个个都有不同程度的紧张。尤其是沈缦云,他上个月还收到陈其美从日本发来的电报,向他借一笔款子。第二天他就从自家银行向横滨正金银行电汇了两万块钱。要是何应钦拿资助陈其美来说事,那自己也难逃责任了。

除了沈缦云,但凡上海有名望的商人都跟孙中山有过来往,多多少少是资助过革命的。按照广东人这种办事的手法,只怕这是难逃大祸呀。

“何大人,你这话我们还真不太明白。”虞洽卿生硬的说道。人固然都怕死,他也不例外,但是他更不会选择屈辱的活。身为一个有责任心的商人,他对自己曾经资助革命事业从不后悔,要是广东人这么蛮横不讲理,索性豁出性命跟这些南蛮子拼到底!

“在下的意思,相信诸位昔日都曾经资助过同盟会和其他革命组织,这些都是为救中国,是值得钦佩的爱国之举。可是诸位前辈现在应该看到了,有些自称为革命志士的人,拿着诸位慷慨捐赠的革命经费,不为国家人民谋利益,却做出了满足个人私利的阴谋行径,这难道不可耻吗?这难道不是真正革命大业的蛀虫吗?”何应钦郑重其事的说道,表情显得极为愤慨和激动。

众人听到这里,不觉的恍然大悟,原来何应钦要说的是这件事。

在场的大老板甚至在外面翘首以盼的其他商人,经过这次惊恐之后,相信都会做出深刻的反思,再也不要冒这种吃力不讨好的风险。当然,就算是像虞洽卿、沈缦云这样都中国革命实业有感情的商人,也会重新考量目前的革命环境。革命,究竟是在革谁的命?是为了国家民族,还是为了个人欲望?

“何大人,听你这么说,我们心中已经有了几分了然。”虞洽卿缓缓的点了点头。

“前辈了然自然再好不过。在下不能强求诸位的意愿,更不能阻扰诸位一腔爱国的赤诚,只希望前辈们以后能够多加谨慎一些。正所谓世态炎凉、人心不古,今日的革命志士未必不会一尘不变。若真是无意之中铸成大错,到时候后悔也为时过晚。”何应钦语重心长的说道,然而眼神中却有一丝凌厉的光,仿若是有威胁的意味。

虞洽卿等人相互议论了一下,各自有都叹息一声,显然是有懊恼之意。

片刻后,沈缦云立刻说道:“何大人放心,日后我等一定会审时度势,绝不会再发生这样不愉快的事情。还请何大人你拨云见日,千万不要伤及无辜。”

何应钦微笑道:“还请诸位前辈宽心,先前在下已经说过,只要诸位看清楚现实,不与奸人为伍而误入歧途,自然不会惹祸上身。”

虞洽卿、沈缦云等人总算了大大松了一口气。

这时,何应钦又说道:“此外,索性借着今日的机会,与诸位引荐一位人物。”

他一边说着,一边转向坐在一旁一直没介绍的那人。

虞洽卿等人这才注意到跟着唐绍仪一起来的另一人,先前只顾着跟何应钦谈话,也没有多在乎此人,只当是唐绍仪或者何应钦的副手罢了。众人打量了这人一番,却见这人体形富态,圆鼓鼓的脸颊如同弥勒佛,虽然一直是一副笑呵呵的态度,但依然难挡一股痞气,怎么看也不像是唐绍仪或者何应钦的副手。

虞洽卿问道:“这位是.........”

何应钦刚想开口介绍,不过那人却抢先一步笑呵呵的说道:“在下租界巡捕房警长黄金荣,昔日与虞会长有过照面,没想到虞会长贵人多忘事,可能不记得在下了。”

虞洽卿听到这名字,很快有了几分印象,他连忙说道:“听你这么一说,倒是记得了些许。你在角北大街开了一家聚宝楼,生意还不错,据说也入了咱们上海商会的行当。不过黄警长公私兼顾,平日自忙无暇,所以见面的机会甚少。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黄金荣连连陪笑的说道:“岂敢岂敢........多仰仗诸位的照顾才能入得商会。”

沈缦云与青帮关系不浅,聚宝楼他是听说过的,那里可不是简单的茶楼酒肆,据说是开过香堂的黑帮地盘。他虽然不知道聚宝楼幕后是黄金荣这个租界警长,但今日见了,心中总算通顺了下来,难怪聚宝楼能耐非凡,敢在上海滩黑帮林立的局面下站得一席之地,原来老板是替洋人办事的。

不过他转念又想,黄金荣虽然没有拜过青帮的师傅,但其开香堂收门徒的路子完全是按照青帮的传统,严格的说这黄金荣也算是青帮的一个堂口,只不过名气和势力还没有那么大,现在青帮当权的几个老大并不认识罢了。可为什么广东人一边在对青帮下手,一边又跟青帮的人走在一起呢?

何应钦在黄金荣自我介绍完了之后,加重了几分语气说道:“正如在下先前所说,如今上海正在发生的风波都是有针对性的。青帮里面有该死的人,但也有值得合作的人,总不能让上海的秩序从此乱了章法。从下个月开始,黄老大将会接管青帮的一些地盘,今日特来与诸位前辈支应一声,一则希望诸位前辈一切照旧,二则也希望诸位前辈能跟黄老大多多亲近亲近,有什么能合作的地方可以详细一晤。”

商人们当即会意,沈缦云更是在心中惊呼:原来广东人是要扶植黄金荣来做青帮老大!这些人还真是够狠,消灭了站在陈其美一边的青帮势力,又建立起站在广东一边的新青帮,这可是在觊觎上海这块肥肉呀!

尽管沈缦云内心里感慨万千,可是对此也无能为力,反正只要不触及到自己的利益,上海的黑道势力是谁家的都一样。

黄金荣向在场所有人商人拱了拱手,客客气气的说道:“日后还请诸位大老板多多提携,重要的是大家都能发财嘛,哈哈哈哈。”他笑起来的时候,更像是一尊弥勒佛了。

虞洽卿等人自然不能多说什么,一个个还礼客套的一阵。

第469章,血洗结束

何应钦、唐绍仪和黄金荣等人从上海总商会大楼出来,黄金荣看到天色刚好到午后,于是热情的要请何应钦、唐绍仪二人去前面的和平大饭店吃下午茶。正好何应钦有些事要单独跟唐绍仪谈一谈,索性答应了黄金荣。而唐绍仪虽然不喜欢跟黄金荣这种人有什么瓜葛,可是看来何应钦的面子上,还是应承了下来。

众人步行来到距离上海总商会大楼不远的和平大饭店,黄金荣殷情的去张罗席位。一切都办妥之后,黄金荣看出何应钦又要事跟唐绍仪谈,于是很识趣的请二人去包间先坐,自己则又去安排何应钦的一众手下。

何应钦拿起银茶壶亲自为唐绍仪斟上了一杯红茶,同时还客气的说道:“这次真是有劳唐大人出面作保,洗清了不少误会,我们吴督军必然会承唐大人这份人情。”

唐绍仪呵呵笑道:“太客气了,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何应钦又给自己倒了半杯红茶,接着说道:“昨天刚接到我们霆帅的电报,有劳请动唐大人出面。唐大人在上海已经小住了快两年时间了吧,我们霆帅在电文里十分感叹,以唐大人这样的大才,何必要自折尊严,当一个两袖清风的闲人呢?”

唐绍仪看了何应钦一眼,已然明白何应钦的意思,或者说是吴绍霆的意思。

他淡然的笑了笑,说道:“两袖清风,自娱自乐,这样心无杂念、人无牵挂的日子岂不乐得其实?呵呵。没办法,这日子已经过习惯了,也真的有淡然出世的心境。”

何应钦叹了一口气,故作无奈的说道:“唐大人之才,那是中华民国之需,纵然唐大人不为自己所想,也应该为国家堪忧呀。晚辈一介鲁莽武夫,没有经世济国的能耐,但也觉得大丈夫不报家即报国,家和国总要顾上一头。晚辈诳言,造次之处还望唐大人见谅。”

唐绍仪态度祥和的罢了罢手,不急着说话,慢条斯理的先端起红茶喝了一口。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后,他颇为无奈的说道:“何大人,你看看这茶,原本是咱们中国地地道道的好东西,让洋人折腾之后,竟变成这副德行。和平饭店的红茶说的是进口红茶,一壶要七八块,实则是咱们中国出口的茶叶在外面转了一圈,然后又送了回来。你可知道这转了一圈意味着什么吗?”

何应钦十分疑惑的摇了摇头,不解的说道:“这......怎能知晓?”

唐绍仪脸孔渐渐露出了严肃之态,咬着牙说道:“一进一出转一圈,等同于过了两道关税。咱们中国的货物出口国外,本应该是贸易顺差的好事,无须缴纳关税。可是咱们中国欠了洋人的钱太多,关税让人家霸占着,该怎么收税还不是他们说的算?这两道关税落的银子,我们中国分文拿不到。”

何应钦感慨的点了点头,他听说过北洋政府完全是建立外债的基础上,政府用海关关税来抵押还款,以至于洋人操持海关大权巧立各种名目。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唐绍仪要跟自己说这些话呢?思索片刻之后,他索性还是顺着唐绍仪的意思说道:

“列强欺凌我中国已久,北洋政府黯弱无能,一味心思的向洋人俯首献媚。要说国难当头也不为过。正因为如此,唐大人更应该为国家为民族尽一份力量。”

“我何尝不是这么想。可惜啊可惜,袁世凯独断专行,大伤人心。而广东吴都督虽然军力上能与北洋抗衡,可仍然只是区区地方军政府,如何才能到达为国家为民族尽心的地步呢?唉!”唐绍仪毫不掩饰的把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

“唐大人,您这么说可就有些不对了。正所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吴督军虽然仅仅是广东一省一首,可纵观二次革命,广东一己之力抵挡北洋大军,又接连策动四川、广西、福建纷纷响应声援,足见吴督军的影响力在南方已成气候。如今吴督军也要审时度势,凡事都要以国家利益至上,切不可与那些拥兵自重的军阀一样只为一己私利。就连在上海潜居三五年之久的云公,如今也毅然选择南下广州,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何应钦坚持说道。

唐绍仪沉吟了片刻,自顾自的发出了一声叹息,道:

“是啊,就连云阶兄都南下了,唉。真是造化弄人呀。”

“唐大人,晚辈不敢在您面前班门弄斧,只是将我们吴督军的一番诚心转告给唐大人。至于唐大人如何思量,在下也只能一厢情愿的寄予所思了。”何应钦点到即止。

唐绍仪再次谈起茶杯,慢慢的品了一口,脸上尽是犹豫不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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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中旬,青帮又发生了两起灭门案,谭晓生和另外一名陈姓老大步了叶林星的后尘。之前何应钦在上海总商会谈过话之后,大家本以为没事了,没想到又闹出这样的血案,当真是让人忐忑不安、惶惶不可终日。不过好在到了月底,这场持续了一个月之久的风波总算彻底平息,报纸不再报道血案,上海黑道的秩序又恢复如初。

干掉谭晓生依然是算在复仇行动之中,而干掉陈姓老大却仅仅只是因为此人不服黄金荣上位,为了奠定亲粤势力落地生根,何应钦、王云和王长龄三人不得不痛下狠手。反正这样的事他们已经熟能生巧。

从此以后,上海青帮由黄金荣做大,黄金荣则直接与上海情报站站长保持联系,双方互惠互利,一边搜集情报,一边充当爪牙,一边还能合作做生意。上海这个十里洋场的地方,遍地都是销金窟,只有想不到的,没有赚不到的。正巧广东与越南有直接贸易合作,上好的越南鸦片在广东经过加工变成烟土,直接送到黄金荣的地盘上贩卖,不仅财源滚滚而来,甚至还让原本口碑平平的粤土一下子超过云土、川土,成了上海烟馆的抢手货。

王云、何应钦和王长龄以及两支特种部队在十二月一日启程返回广州,自此上海大血洗的行动彻底结束。血洗之后的上海自然是大换血,陈其美在上海的旧有势力一扫全无,甚至连同盟会的根基也荡然无存,留下来的则是与广东亲密合作的势力。

吴绍霆收到何应钦从船上发来的总结电报,这次行动十分成功,而行动队和第三特战大队只有一人阵亡和三人受伤。阵亡士兵的遗体也一同带了回来。在看完电报之后,他隐藏在心中已久的怒火总算平复了不少,虽然这次一番干戈大动,但收获颇丰,算是大赚了一笔。

不过在他心里比什么人都清楚两件事,第一就是刺杀自己的真凶陈其美还没有遭到报应,第二则是日本人参与这件事的真相。他是绝不会忘记这两件事,一旦等到时机成熟,该报的自然要报!不惜一切代价,十倍百倍的奉还!

在上海大血洗行动还没结束之前,广东军政府新闻部举行了一次正式的发布会。吴绍霆亲自在发布会上宣布痛批陈其美的恶性,宣布与同盟会和革命阵营断交。这次发布会配合沸沸扬扬的上海行动,早就成为了举国热议的大事件。

虽然吴绍霆在新闻发布会上没有说明上海发生事是他指使,但用脚指头去猜测也知道脱不了干系。不过这反而让舆论更激烈了起来,好事者津津乐道,吴绍霆终于反击了;各方势力也或喜或忧,有人觊觎着时机谋取利益,有人哎声叹息革命堪忧,也有坐山观虎斗。尽管各种声音都有,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指责吴绍霆报复手段残忍,毕竟吴绍霆得理在先。

如今,吴绍霆倒要看看在日本的孙中山和陈其美会做出什么样的回应,相信国内的舆论声势已经传到日本了。

第470章,宋教仁的反应

三天之后,王云等人抵达广州码头,吴绍霆派何福光前往迎接犒劳,对牺牲的士兵予以烈士身份安葬。众人在东郊兵营安排稍事休息,直到中午过后,吴绍霆才又派人把何应钦叫到了办公室。

示意何应钦坐下来之后,吴绍霆先说了一些勉励的问道:“这次你们辛苦了,行动很圆满,甚至超出了我的预料。尤其你提出的建议,与其消灭青帮,还不如转化为我所用。这份功绩我给你记下,稍后会安排人为你们所有人颁发奖章。”

何应钦挺起胸膛,庄重的说道:“卑职必定再接再厉,万死不辞,以报校长栽培之恩。”

吴绍霆缓缓的点了点头,随后又问道:“你跟唐少川唐大人见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何应钦在来之前已经猜出督军大人是要询问自己这件事,他立刻作答道:“在下跟唐大人私下谈起过,不过唐大人颇有犹豫。呃,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没什么不当讲的!”

“唐大人很直接的,广东只是地方军政府,难以有为国家民族做贡献的地方。不过唐大人跟在下说了一则小故事,是关于洋人把持我们中国海关的苦恼,想必唐大人真是一味心思希望能站在国家的高度上来做奉献。”何应钦实话实说。

“少川公是我中国近代致力收复海关大权的第一人,可敬可叹。”吴绍霆若有所思的说道。虽然他没有直接理会何应钦前半句话,但在心中早已有了了解,历史上的唐绍仪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从唐绍仪不肯就任虚职的国务总理可以看出,此人跟孙中山、宋教仁一样,都渴望得到掌握实权,甚至不像进步党人通过努力和政治手段来掌权,而是想坐享现成的大权。这也能看出为什么日本占领上海后,唐绍仪没有公然拒绝日本人的邀请,而是选择模棱两可的方式的原因。

若是在太平盛世,相信唐绍仪肯定能有一番大作为,只可惜时运不济,在这个武夫当国的时代,这些士绅们只能处处掣肘。

“霆帅,您怎么看?”何应钦问道。

“还能怎么办?少川公若真是显我们广东庙小,也只能由他去了。不过.........既然这次能请动少川公出面作保,可见少川公心中实有与我们广东亲近之意。等有机会,我会亲自去一趟上海拜会他一番。”吴绍霆缓缓的说道。

何应钦只是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了。

当天傍晚,吴绍霆在都督府签署了军功奖励的文书,授予何应钦广东第一枚金鹰战功奖章,授予王云和王长龄银鹰战功奖章,参与行动的所有士兵都提拔为荣誉士官头衔,每人犒劳一百元奖金。

从这一天开始,特勤处第三特战大队和第三十九师特别任务连再次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开始进行秘密的加强训练。

孙中山如今已经从横滨来到东京,内田书院院长的哥哥内田良平提供了一间独栋寓所,让孙中山在这里住下。十月下旬,孙中山在这里与头山满、平山周等黑龙会的高层人物见了一面,在头山满的亲口承诺和鼓动之下,孙中山与胡汉民、廖仲恺等人正式起草成立了中华革命党,所有入党成员需签字画押宣誓听命于孙中山本人。

同在东京的李烈钧以及流亡日本的国民党高层,应邀加入了中华革命党。然而柏文蔚却对签字画押这种仪式很有介怀之处,他本人假意推脱了一阵,然后借故去南洋考察离开日本,没有加入中华革命党。至于黄兴原本有心加入中华革命党,可对孙中山入会要求十分不满,甚至还亲自与孙中山见了一面,争论这个入党要求。

孙中山态度坚持,认为国民党之所以会失败,正是因为上下无法一心,新生的中华革命党必须避免这种错误。

黄兴与孙中山话不投机,于是拒绝入党,没过几天之后便化名离开日本返回国内,直接去了浙江寻见宋教仁。

中华革命党成立之后面临最重要的问题不是骨干成员,恰恰是与国民党之间的关系处理。为此孙中山特意亲自写了一封信给浙江宋教仁,向宋教仁陈清利害原由。国民党虽然还没有正式解散,可是如今的政治地位每况日下,更重要的是北洋政府早已经正式宣布取缔国民党。无论是大环境还是小条件,国民党在中国东山再起十分困难,为今之计只有另谋出路才能继续完成革命大业。

宋教仁是在十一月初接到这封快信,此时他还没有与黄兴见面。起初他对孙中山这种分裂革命阵营的做法大为光火,再加上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吴绍霆遇刺案,简直是火上加油的震怒。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我们推逸仙为国民党总理,他倒好,现在在日本又成立了中华革命党,还口口声声邀请我加入。那我们国民党算什么?算什么!”

在张家公馆的书房里,宋教仁一边拍打着手里的信文,一边情绪激动的对于右任大喊。

“孙先生这次做的太过分了,就算要成立新的组织,也应该提前跟我们商议才是,怎么会不声不响就自立门户了?这让国人怎么看,让革命同志们怎么看?唉,唉,如何是好。”于右任同样皱紧了眉头,脸色十分不好看。

就在这时,书房的房门敲响了,一个下人推开房门说道:

“宋先生,于先生,老爷他来了。”

下人口中的老爷就是张静江,这所公馆是张静江的别业之一,之前宋教仁出走上海来到浙江,张静江于是就将其安排在这里小住。

“既然张先生来了,快请进来,正好我们也有事要与张先生细谈。”于右任说道。

下人告退出去,没过多久之后,张静江自己轻车熟路的走进了书房。

不等张静江张开口说话,宋教仁把孙中山的信文先一步递了过去,仍然几分气恼的说道:“静江,来的正好,你看看,你看看吧,逸仙他究竟在寻思些什么事呢?”

张静江接过了信文,但是却仅仅简单的过目了一眼,事实上这个消息他早就知道了。他平静的叹了一口气,故作认真的说道:“渔父,我今日特地过来一趟不为别的,为的就是这件事。国民党现在已经是江河日落的残局,若是政府没有下令取缔,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可是渔父你看看,如今党内有多少同志因为党员的身份,不得不背井离乡流亡国外?渔父你现在能在国内,还不是因为袁世凯忌惮你遭刺杀的罪名,所以才对你额外宽容。”

宋教仁瞪大了眼睛,满是不服气的说道:“静江,这么说你是赞同逸仙他与我们背道而驰,赞同分裂我们革命阵营吗?”

张静江无奈的说道:“渔父,如果你肯让步,分裂从何谈起?无非是换了一个名字,大家不一样是为了救中国、救民族吗?何必一定要钻这个牛角尖!”

宋教仁刚想反驳,可是忽然发现自己又没有更好的理由,他维持着国民党的残局,自然知道国民党现在的情况,如果再找不到出路,就算自己不解散,最终也会不了了之。可是话又说回来,他与孙中山政见不同,怎么可能跟孙中山站在一条线上?当初成立国民党的原因,就是为了完成自己的政治理想,难道一起还要回归从前同盟会时期的样子吗?

“唉,容我.........再想想吧。”宋教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之后说道。

第471章,震怒在日本

孙中山在看完了报纸之后,脸色陷入了沉默,随后重重的把报纸投掷在了地上,大声的喊了道:“去,去把陈其美给我找来,我倒要问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站在书房的胡汉民、廖仲恺、胡毅生等人脸色皆不好看,在他们的印象中孙先生确实发过同样大的脾气,不过那也是为了国家担忧而已,不似今天是因为私人事情。大家相互交换了眼色,打算先劝一劝孙中山,即便这件事确实让人膛目结舌,可总要彻底弄清楚之后才能下定论。

廖仲恺暗暗叹了一口气,上前一步说道:“逸仙,你先消消气,我这就派人去把英士找来。虽然报纸上是这么说,可到底吴将军那边没有列出真凭实据,事情未必有那么坏。”

孙中山脸色涨红,眉宇皱如刀刻,虽然他不愿意相信这件事是真的,可结合陈其美前段时间对广东的态度,纵然自己再后知后觉也能看出所以然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尽量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算是给了廖仲恺面子,同时也给陈其美一次机会。

“去,去找他来。”他严厉的再次催促。

廖仲恺回过身向胡毅生吩咐了一句,胡毅生不敢怠慢,赶紧拉开书房的门跑下了楼去。

来到公寓楼下,出了院子,在大门口碰到了降至期。

胡毅生匆忙拦住了蒋志清问道:“陈先生人呢?”

蒋志清见胡毅生一脸紧张,忍不住多问了一句:“这是怎么回事?”

胡毅生叹了一口气,焦急不已的说道:“难道你没看今天的报纸吗?孙先生正急着找他,这下可是捅了大娄子了。”

蒋志清平日里有看报纸的习惯,不过因为日本报纸读起来十分吃力,渐渐也就疏忽了。他看到胡毅生着急不已,也不敢追问到底发生什么事,只好说道:“我刚才从街道对面的茶室出来,大哥正跟内田先生在喝茶。我带你一起去。”

在茶室找到陈其美时,他正跟内田良平谈笑风生甚欢,在日本呆的久了,日语渐渐又熟练了起来,故而平日闲期无事时就喜欢到处聊天。

胡毅生把孙先生发脾气的事情告诉了陈其美,陈其美、蒋志清还有内田良平闻言皆大惊,没想到吴绍霆竟然公开宣布了行刺的凶手,还决定跟革命党断交!陈其美一时间慌了阵脚,虽然他之前早已做好东窗事发的准备,却没料到事情太的这么突然,而且还是这么剧烈。

众人不敢拖延,赶紧返回了寓所,内田良平也跟着一起去了。

胡毅生推开书房门,先一步走了进来,对孙中山说道:“先生,来了。”

接着,陈其美和蒋志清走了进来,内田良平跟在后面。

孙中山盯着陈其美,突然站起身来责问道:“你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还满怀信心的等着吴将军回信加入我们中华革命党,壮大我们中华革命党的声势,结果呢?非但没等到好消息,反倒等了噩耗!你说,你跟我说清楚。”

陈其美脸色十分复杂,他沉默了片刻,最终一咬牙说道:“先生,北京的刺杀是我安排的,可是我也是为了大局着想。这吴绍霆跟袁世凯眉来眼去,已经是出卖了我们革命同志,岂能让这个小人得意忘形?”

本来大家还希望陈其美能做出反驳,可是没想到他却承认了,一时间整个书房的气氛都发生骤变。每一个人都感到很震惊,陈其美怎么能做出这样的蠢事?谁都知道吴绍霆与北洋政府握手言和是迫不得已,也没有任何革命同仁会拿这件事来怪责吴绍霆。李烈钧、柏文蔚等人甚至还对广东战争能坚持到最后,给与吴绍霆高度评价。

现在可好,在国内唯一可以寄予希望的地方军政府势力,非但不能借助声势共同完成革命大业,反倒还成了反目成仇的死对头。这传出不去不仅让国内国外耻笑,对中国革命大业更是前所未有的困扰。

“你,你,你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吴将军为了二次革命鞍前马后,流血出力,就算最后不得已与北洋政府停战,那也是为了保存实力。我已经跟你说过多少遍,多少遍?你怎么可以拿这种借口去加害吴将军!!”孙中山言语激烈,狠狠的拍了拍书桌,脸上满是失望和愤怒。在所有支持革命的督军当中,只有吴绍霆实力最强,也是最能信任的,却偏偏发生这样的悲剧,今后中华革命党该如何立足啊!

“先生,我当时也是一时恼怒。更何况......更何况我知道一旦吴绍霆死了,我们也可以借这个机会东山再起,这不正是先生您所希望的吗?”陈其美态度诚恳的说道,他看得出周围众人的脸色,知道如果自己不尽快消去孙中山的怒火,只怕这一关真的难过了。

“英士啊英士,你向来都是谨遵孙先生的指示来办事,为何这次竟然独断专行,犯下这样不可挽回的错误呢?”一旁,廖仲恺哎声叹息的说道。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一定要向吴震之解释清楚才是,要不然只怕吴震之还会怀疑到孙先生头上.........”胡汉民也说道,不过说到最后觉得自己的言语过重,赶紧又噤声。

孙中山背过身去,胸口剧烈的起伏,一时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胡汉民的话提醒了他一个重要的消息,如果吴绍霆真的误以为这件事与自己有关,那可真是难上加难。不过他对此还是有信心的,他相信吴绍霆绝不会是那种容易失去理智的人,自己迟早会把事情解释清楚。可话又说回来,陈其美跟了自己这么多年,功劳和苦劳都占了大头,岂能眼睁睁的不管陈其美的生死?

陈其美见众人都在指责自己,无奈之下,他一咬牙,大声的说道:“先生,我陈其美追随先生这么多年,未曾为革命做过什么大贡献。今日犯下这等罪过,还让先生为难,我陈其美难辞其咎。请先生和诸位放心,我陈其美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明日就买船票去广州,当着吴绍霆的面把事情一五一十说清楚。之后要杀要刮,我绝不皱一皱眉头。”

听到陈其美把话说到这份上,众人原本为难的脸色更加为难了。

不管怎么说,好歹陈其美都是同盟会的骨干、革命党的宿老,更是孙中山的心腹亲信,失去了吴绍霆这个大帮手本来就够损失了,岂能再损失之上再添损失?

蒋志清最先大叫了起来:“大哥,你不能去广州。先生,求求你饶了大哥这一次,正所谓人孰无过,重要的是知错能改。先生,不妨我们好好的向吴将军道歉赔礼,只说是一时错手才伤了吴将军,绝不是故意而为。”

孙中山冷冷的哼了一声,责骂道:“胡闹,吴将军遭到了两次刺杀,这能推说是失手?”

陈其美连忙说道:“先生,除了北京的那件事,广州石室圣心大教堂爆炸案与我无关。这段时日我一直在孙先生身旁,许久都未曾与国内联系了,如何能布置出来这么厉害的大行动?前几天的报纸上已经说过,凶手是日本人,到底是什么内幕我也不清楚啊。”

孙中山大声问道:“广州的事真不是你指使人做的?”

陈其美认真的摇着头说道:“先生,我既然敢承认北京的事情,也没必要隐瞒广州的事情。可广州真不是我所安排,这种莫须有的罪名即便杀了我,我也不会承认。”

蒋志清也连忙说道:“孙先生,您是了解我大哥的,他向来是敢作敢为,绝不会避重就轻。还请先生明鉴。”

书房里的其他人自然知道陈其美说的是真话,可是这样一来那广州爆炸案究竟是怎么回事?既然广州公开说凶手是日本人,可是日本人又怎么会跟吴绍霆结仇呢?

孙中山不由自主的把目光落在了内田良平身上,要说日本有条件暗杀中国高官的组织,黑龙会首当其冲。他虽然对黑龙会的了解不多,头山满和平山周这些人物基本上从未向自己介绍过黑龙会的内部情况,但是黑龙会在日本的势力人人皆知,这个浪人集团甚至连日本首相都敢刺杀,更不用说中国的一个军阀。

“内田君,贵国政府是如何回应这件事的?”他冷静的问道。

“前不久有过听说,外务省已经向西方国家做出了明确答复,这件事绝不是日方所为。更何况你们的吴督军拿不出任何证据,那个所谓的凶手也早就死在审讯过程中,这可是死无对证之事,未必有可信的地方。”内田良平十分平静的说道,脸色静如死水,丝毫不见波澜。

“那内田君可有什么私人的消息?纵然这件事未必可信,可广东那边也绝不会空穴来风,这件事十之八九是有内幕的。”孙中山追问道。他看得出来,内田良平对这件事越是镇静自若,反而越是说明其早就做好应对的准备。

“很遗憾,若真有什么消息,我一定会告诉你的,可惜没有。”内田良平故作叹息的摇了摇头,一副十分无奈的样子。

孙中山知道内田良平什么都不会告诉自己,广州爆炸案真相被隐瞒,被黑锅的只能是陈其美,这件事真是越来越棘手了。

这时,廖仲恺说道:“先生,我看,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向吴震之介绍清楚,或许事情还有转机。”

孙中山叹了一口气,十分疲惫的说道:“就怕现在不是时候啊!”

第472章,大发展之前

转眼间已是十二月份,天气早已转凉。

前段时间国内议论的时事正如眼下的气候一样,从先前激烈热闹,到如今又渐渐的冷淡了下去。又是一年年过将近,平头老百姓们忙着应付地主的租子,各行各业加紧年尾的收官事宜,所有人没有闲情雅致去关心与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上。

六日这天一大早,吴绍霆乘坐着张家的小轿车来到广州医院。昨天傍晚接到张家的消息,张小雅在医院的疗伤已经差不多结束,可以出院在家慢慢调养。不过同时也带来一个坏消息,虽然这两个多月一直在悉心调养,然而张小雅的双目仍然没有复明的迹象。

吴绍霆知道这种事不能强求,即便逼迫医生为张小雅复原双眼也是不可能。他在心中下定决心,不管张小雅今后还有没有恢复的机会,自己一定要全心全意的对待她、照顾她,做一个尽职尽责的好丈夫。

来到医院时,张直已经在大堂等候,他的伤势要比张小雅更早康复,不过一把年纪的人总会留下后遗症。吴绍霆在见到老丈人时,只见对方形色消瘦,拄着拐杖都必须用两只手。

吴绍霆对张直说了一些勉励的话,又做出好好照顾张小雅的承诺。

在此之前,张直心里有不少介怀的地方,其一是因为女儿受牵连而遭此不测,其二又担心吴绍霆嫌弃张小雅双眼失明,不肯将张小雅接回都督府做都督夫人。现在他看到吴绍霆准时来到医院,又说出这样一番信誓之言,总算是消除了自己的顾虑。

一边安排出院,一边上楼亲自接人。前段日子吴绍霆即便再忙,也都会抽空到医院陪张小雅,因此张小雅尽管知道自己双眼暂时不能复明,也很高兴终于能够出院。吴绍霆搀扶着张小雅的肩膀,一步一步带着她走下台阶,哪怕自己腿脚也不灵便,依然显出丈夫关心的一面来。在搀扶张小雅的时候,他感到张小雅的身躯轻盈瘦弱了不少,心中不禁生疼。

上了小轿车,吴绍霆请老丈人张直也到都督府小坐。

张直做为人父,自然要送女儿到新家去张罗一番。不过他没有上车,只是坐了自己来时的马车跟在小轿车的后面,故意腾出空间让吴绍霆和女儿能好好亲近一番。

吴绍霆确实在车上与张小雅说了好些话,其中不乏一些甜言蜜语。不过吴绍霆毕竟对男女感情之事没有下太多心思,只是希望张小雅能够开心。

到了都督府南门,门口早有官邸的侍从和下人等候迎接。

吴绍霆先下了车,然后又小心翼翼的拉着张小雅下了车。

这时,张直的马车也跟到,这个时代的小轿车速度可不快,除了坐起来舒服,不用担心驾马的情况,其实以目前的公路水准轿车未必比马车好用。

吴绍霆和张小雅在门口略等了一下,张直在张家管家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岳父,其实都督府南苑房间不少,平常若得了空闲也可以到这里来小住。以免你老人家思念小雅心切,一时间又有太多不习惯的地方。”吴绍霆一边拉着张小雅的销售,请张直进去,一边又客气的说道。

“这倒不必了,反正小雅又不是出嫁到天南地北,日后省亲见面无甚不方便。震之你和小雅都有伤在身,出行或有不方便之处,我家那辆洋车索性就留在都督府以供驱使好了。这洋车自买回来,我自己至今未坐习惯过,还是马车更容易一些。”张直关切的说道。

吴绍霆也不客气,就这样答应了下来。

来到南厅,过了一条走廊就到了官邸。之前官邸重新翻修过,如今已经是都督府内独立的院子,为日后张小雅起居生活更加自在一些。吴绍霆带张小雅和张直参观了新官邸的布局,所有东西仍然保持着翻新之后的状态,新婚新房的感觉犹在。只可惜张小雅看不到了,这让吴绍霆觉得官邸再好也无用处。

尽管张小雅看不见,但是她依然能从吴绍霆的语气里感受到这种心情。她知道吴绍霆为自己好,而自己也不能让吴绍霆多担心,于是故作笑容的说道:“哇,这里好大呀,就算我看不到,但是这么大的房子以后一定很好玩。”

看着张小雅原本美丽的大眼睛,现在只剩下空洞的漆黑,吴绍霆暗暗叹了一口气。

中午留张直在官邸吃了一顿饭,午饭过后张直就告辞回去了。

吴绍霆知道张小雅刚刚出院,又是到这个从来没来过的陌生地方居住,肯定会有不习惯的地方。整个一下午,他一直陪伴在张小雅身边,带她到花园里的秋千上晒太阳,在假山小亭子里念书给她听,又手把手指导张小雅熟悉官邸主要的房间。

逛累了之后,张小雅来到吴绍霆的书房坐了下来,她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虽然眼睛看不到,但是心里却看得清清楚楚。

“以后呢,我会尽量在这里办公,这样就不用跟你离开的太远,我也可以更好的照顾你了。”吴绍霆站在张小雅身后,温柔的抚摸着张小雅的小肩膀,用一种温和的语气说道。

“其实你不用担心我,你是堂堂的广东省督军,自然要有很多公务处理。反正你办公也是在都督府,隔不了那么远的。”张小雅伸出小手搭在吴绍霆的手上,微笑着说道。

“当然了,如果真有什么要紧事要到外面去办,那也是没办法的。不过,为了不让你无趣,你可以请你的好朋友到这里作客,代替我多陪陪你,哪怕就在这里常住都可以。再不行,我花钱聘请几名护士或者家庭教师来陪你,你可以学学钢琴,或者其他什么感兴趣的东西。总之,我希望你每天都开心。”吴绍霆真诚的说道。

“只要你关心我,我每天都开心呢。”张小雅甜蜜的说道。

吴绍霆俯下身在张小雅的眼睛上轻轻的吻了一下,虽然张小雅已经是吴绍霆的妻子,可是在医院待的时间太久,对这个新身份依然有所不适应,俏丽的小脸蛋红润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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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3章,发展工业

上海行动结束之后,对吴绍霆来说虽然只是解决了一部分心头之恨,但就目前而言已经足够了,自己想要的目的已经达成,至于彻底了却这份恩怨,还得慢慢的寻找机会。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会记下这笔账,或许两三年之后就能让所有仇人尝到恶果。

这段时间广东都督府接到了好几封从日本发来的电报,署名不是孙中山就是廖仲恺,甚至还有胡汉民、李烈钧等人。吴绍霆仅仅只看了第一封电文内容,在知道这些人是希望替陈其美解释并道歉之后,他吩咐电报室,日后若还有这样的电报一律不用送过来。

要做就要做的彻底,绝没有心慈手软的道理。不管广州爆炸案是不是陈其美所为,这件事的真相对吴绍霆来说无足轻重,他只不过是利用这个契机与革命党断交,同时记下日本人这个仇,早晚会让这帮小鬼子跪下来求饶。

从十二月下旬开始,吴绍霆把所有精力都用在发展广东实力上。

粤北重建到今天已经基本结束,历时刚好半年的时间,军屯运动也按部就班的进行。

黄埔军校增设的宪兵速成班预计明年开春即可毕业,而军政府军事部已经把宪兵队的建制和编组的方案拟定出来,交到了吴绍霆手里。革命粤军时期的教导团原本有宪兵的编制,不过那时的宪兵没有任何系统,甚至连具体的职责也难以分清楚,战时跟着部队冲,闲时方才负责军中警务。

这次组建的宪兵队是吴绍霆下定决心,力求专心、专业和专职的要求。宪兵队的军官全部由黄埔军校宪兵速成班出身,而宪兵队成员则从警察、教导团以及都督府警卫营中挑选政治思想和军事素质拔尖的士兵编成。士兵到任之前,还会经过六个星期的文化和思想培训,确保宪兵的素质和忠诚。

按照计划,宪兵队直接隶属于都督府警卫营,队长与警卫营营长同级,但却受警卫营营长指挥。不过自从原来警卫营营长王云调任特勤处主任之后,警卫营暂时交给都督副官邓铿来管理,营长一职尚无安排。

宪兵队第一期满编五百三十人,预计一年之后发展为两千三百人。第一期按照大队的单位编制,辖下四个宪兵连,每连一百三十五人。在广东三个师各团部设置宪兵司法处,代替以前的军法处,值勤宪兵直接由都督府宪兵大队下派并领导,在军中执法时不受任何军官命令,同时有权逮捕团级以下任何军官。

为了防止值勤宪兵会有同流合污的情况,宪兵大队本部会直接接受军中的监督举报,所有监督举报都以奖励和保密为措施,鼓励和保障监督举报。一旦发现宪兵贪赃枉法则重罚不饶。非但如此,所有值勤任务采取轮流制,定期更换值勤部队。

几天之后,吴绍霆在广州商会大楼邀请广东联合银行和广西联合银行的所有股东,举行了一次为期三天的金融大会。在这次大会召开之前,吴绍霆与军政府各部门精心拟定了一系列振兴经济、辅助民生和鼓励发展的计划,将这些计划拿到大会上与众财主协商,依靠联合银行的实力来进一步推行和实现。

这些计划一共分为三类,第一类为鼓励轻重工业的优惠贷款。

趁着国内暂无风波,列强又忙碌着欧洲军事竞赛,广东正好有一片发展的空间。中国历来是一个农业国家,可是奠定强国之路必须依靠工业。尽管因为目前中国的许多条件和环境都太落后,可是如果因为落后而不去大力扶持,最终只会越落越后。

吴绍霆与财政部、商务部议定,对有详细的工作发展计划商户,或者有先进工业创业思路的普通人,广东联合银行都可以放宽贷款限度。即便尝试失败,银行最低限度会免除利息甚至部分债务。

第二类是社会保险计划,由广东联合银行与本省几家私人保险公司联合成立一家综合性大型保险公司,专门负责承办社会保险。

这个计划对吴绍霆来说并不是为人民考虑,相反是军政府借着民生之意的敛财手法。正如二十一世纪所谓的养老保险一样,规定只要在年轻时每个月交纳部分保险金,等到了五十岁退休之后就能享受养老待遇。西方国家的做法或许不同,但在天朝实际上打了一个时间差来从国民手中榨取收入。

一个人从二十岁缴纳养老保险,到五十岁退休时,子女也开始缴纳养老保险。如果是两个子女或者更多子女,那么缴纳的保险金则越来越多。从这些子女的保险金中抽取一部分,用来兑现承诺给父辈养老。而父辈交纳了三十多年的养老金就成了空档,要么中饱私囊,要么早就在保险公司失败的投资中消失。

吴绍霆看准了老百姓对暮年的担忧,这样一来不仅能为老百姓带来心理安慰,也能为军政府汲取一笔不小的收入。这笔收入可以拿去投资发展,若赚了大钱自然是皆大欢喜,也能给老百姓们真正带来颐养天年的机会。反正是稳赚不亏的好事。

第三类是在鼓励民间工业的基础上,另外对官办工业,尤其是军工业的加重扶持。

欧战即将爆发,同时经过粤桂战争和广东战争之后,虽然广东军队以寡敌众抵挡了北洋大军的南侵,可是毕竟军队实力还有提升的空间。因此,吴绍霆决定把官办工业和军工业趁着这段黄金时期提升两个档次,起码要跟日本达到同等水准。官办工业是领头羊作用,官办工业发展起来了,必然能带动配套的民间工业发展。至于军工业,它不仅在欧战时是一笔赚大钱的行业,更有辅助广东军队提升战斗力的作用。

吴绍霆甚至做了初步的设想,在一年之内建立完善的大炮生产线和单兵防具,两年之内开始研究空艇、飞机和轻型装甲车。海军成本太高,有望尘莫及之处,所以他才一心要打造一支中国最强的陆军。

除了以上三大类,在这次大会最后阶段,吴绍霆还请来了教育部长朱执信,决定在全省试行助学贷款,凡事有本省户籍和固定收入者,皆可为两名子女申请就读小学的贷款。此举旨在提高全省的文化水平,为了配合助学贷款,军政府还规范了小学学费,并在小学设立政府奖学金,鼓励好好学习。助学贷款之外,对于有志发展教育事业的民间个人或者团体,银行都会酌情给与贷款优惠。

第474章,张家重工

三天的会议结束之后,军政府所提出的大部分议案都得到了通过。不仅仅是这些关于鼓励民间的议案,自然还有关于银行内部机制的整顿和精简,虽然触碰了一些人的利益,可一则毕竟是为银行大利益着想,二则吴绍霆的威风谁也不敢不从,没有人敢不服气。

十二月下旬的一天,吴绍霆带着张小雅回张家别墅吃一顿便饭。

自从张小雅搬入都督府,当天晚上因为顾虑到张小雅的身子孱弱,吴绍霆并没有与新婚妻子发生关系。张小雅每天晚上睡觉时都有一种莫名的紧张和期待,久而久之整个人的心情都不太好。吴绍霆错以为张小雅是思念家人,所以这天才主动提出张家聚会。

午饭过后,吴绍霆正好有一些事情要与张直谈一谈,所以就先让张小雅和昔日张家熟悉的女佣在一起小坐,自己则跟张直在后花园散了一会儿步。

“岳父,转眼又要过年了,前阵子跟银行股东们开的大会,很多新政策就要落实下来了。尤其在明年开春之后,我还有不少推动咱们广东发展的大动作。到时候还希望岳父您这位商界宿老鼎力支持了。”吴绍霆平静的说道。

“震之,你这话太见外了。且不说你我是自家人了,就算不是自家人,我难道还不帮吴督军吗?”张直呵呵的笑着说道。

“有岳父这句话,我着实就放心了。不过对岳父你手头上的生意,有一些话我不得不说一说,哪怕岳父权当是一则建议也好。”吴绍霆接着说道。

“但说无妨。”张直好奇的看了吴绍霆一眼,随后说道。

“以前岳父你是洋行的买办,手低下的家业也大多是跟着洋人的需求在走,几乎各行各业都有涉及。虽说这些都未曾亏过钱,可是如今境况大有不同,我广东省正是蒸蒸日上之际,难免会有一些需要优先扶持的行业。这些行业若交给外人来办,银行、政府把资源都投在外人身上,终归是不稳妥的事情。”吴绍霆详细的说道。

张直当然知道吴绍霆的意思,好歹他也是广东联合银行的股东之一,又在军政府内部主持商务部,前不久的大会议上军政府的几项财经政策,已经明显说明即将振兴工业。工业在中国是一个大投入少回报的行业,关键是技术不尽人意。这次吴绍霆有这种决心尝试扶持工业,可见所承担的风险压力不小。

“震之,你的意思是.........”

“与其交给不熟悉的人来操持这些重要的行业,还不如交给可信任的人来全权负责,如此一来军政府那边也更好掌控,不用担心外人肆意乱来。再者,我们与洋人交换的一些工业技术也放心交给自己人来运用。”吴绍霆说出了自己的意思。

“震之,你是想让我来垄断工业发展?”张直皱着眉头说道,工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就算他口气再大也不敢一口气吞下去,只怕还没咽进肚子里去,自己已经先被憋死了。

“倒不完全是这个意思,主要是想将官办工业交给张家来操持,做一个领头羊罢了。志诚是广东兵工厂总办,又是黄埔机械公司的总经理,张家在香港还有一家零件加工厂,这些都已经跟工业颇有渊源了。之后我可以把德国人的一些设备匀一些出来,岳父只需用这些设备另起炉灶,建立一家大型工业公司即可。”吴绍霆带着一丝微笑说道。

“这样可行吗?”张直仍有一些犹豫。

“岳父放心,工业投资虽然不小,但是别的不说,银行那边给您贷款的便利绝对优惠于其他外人。从我的角度来说,无论如何官办工业是一定要做起来的,哪怕万本一利,这种开拓的气势也决不能减弱。”吴绍霆坚定不移的说道。

听到吴绍霆的这番话,张直心里总算有数,只要吴绍霆和军政府决心撑起广东工业,纵然广东工业前二十年一直亏损,对自己来说也是有利可图的事情,最起码不会伤本。

“既然如此,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帮这个忙。”张直缓缓的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不过正如我所说,岳父大人您现有手头上的生意太复杂,要么就停了,要么转手嫁给其他人来接管。官办工业可不是儿戏,我吴绍霆是下了千般万般的决心要好好发展工业实力,所以希望岳父您能全心全意、一心一意的来做好这件事。”吴绍霆十分严肃的说道,他的眼睛里充满了一种磅礴的气势,仿佛身后是万丈悬崖,身前则是重重迷雾,退是死,进是未知,只能进而不能退。

“这......震之,有一句话叫‘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震之你交给我办的事情,我必然不会掉以轻心,我手头上现成的生意已经成型了,平日纵然我不去打理依然能自顾自的牟利生财,何必要转手出去呢?”张直十分不情愿的说道。

吴绍霆冷峻着脸色盯着张直,看来张直是不明白他的一番新意,正因为张家与自己是亲家,所以自己才有心思把最重要的“产业”交给张家来操持。他的想法是让张家成为控制工业发家致富的大家族,甚至在日后一旦有人提到广东工业就会立刻想到张家,而提到广东张家则会立刻想到工业大亨。

他心里当然明白,工业不是一年两年能发展成型的行业,这是一种大投入放长线甚至还要面临最终失败的风险的行当。岳父张直做为一个有产业有根基的商人,而且已经上了年纪,理所当然没有昔日的拼劲,也没有信心来冒这个风险。

“这样吧,岳父,你现在手下的生意全部交给张小雅,若岳父担心张小雅双目不便,也可以派人帮忙照料。从此以后,岳父您就专心致志经营官办工业,可好?”他做了一步退让,正好也能为张小雅这个有从商宏愿的女孩子有点事情做。

“震之,你这是什么意思?”张直听了吴绍霆的话,非但没有宽心,反而勃然大怒了起来,“小雅已经是出嫁的人了,现在她又是双目失明,本应该在都督府享福调养,你怎么能还让她抛头露面的去打理商事?”

“岳父,小雅是什么性子难道你还没有我清楚吗?四年前我认识小雅就看出她是奇女子,若是给她机会必然能早就一番奇伟的大事业。更何况岳父你先前不是已经说了,张家现成的生意已经自成体统,反正是清闲的事情,只不过是挂一个名号罢了。”吴绍霆坚持说道。

张直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依然有不情愿,并非是不愿意放手手里的生意,张小雅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交给她也还算是自家人的生意。只是他觉得这么做实在是难为张小雅,一介女流之辈就算双眼没有失明也难当这份操劳。

就在这时,花园廊厅上传来了张小雅的声音:

“爹,你还是听绍霆的话吧,我也很想接管我们张家的生意。若爹一心让我做一位阔太太,那我还不如终身不嫁。绍霆认识女儿不短,他了解女儿的心思,所以才跟女儿合办了果汁公司。现在张盛霆公司已经越变越大,甚至都开到外国去了,只可惜这些不是女儿一手努力得来,所以女儿很不甘心呢。”

第475章,生产线

不知什么时候,张小雅竟然出现在花园的廊厅上,碰巧听到了吴绍霆跟张直的对话。

跟在张小雅身旁的除了两个昔日熟悉的女佣,还有她的哥哥张志诚。不过张志诚落后了几步,显然是刚刚才赶过来。

吴绍霆和张直扭过头看过去时,只见张小雅小脸蛋上是认真的表情,纵然漆黑的双眼是一片空洞,但任谁都能感受到这个小女孩身上的坚强。

这时,张志诚也凑过来说道:“我先前跟小妹谈过,她整日在都督府也无所事事,爹,不如你就答应了吧。这次可是大好机会。工业可是一个国家强大与否的基础,西方列强无一不是以工业实力奠定强国地位,就连东瀛日本人也是如此。我在美国学了那么多理工知识,如今正好是一展拳脚的时候。”

张直瞪了张志诚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我有说一个不字吗?只是你妹妹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怎么使得.........”

张小雅打断了她父亲的话,说道:“爹,难道你真希望女儿一辈子什么都做不了吗?这比女儿双目失明更可怕。女儿一直觉得看不到东西,生活永远都不真实,一辈子什么都不做,每一天就这样待在在黑暗里,这种感受有多可怕你们是不会知道的。”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隐隐约约在颤抖,似乎是在哽咽。

张直一时呆住了,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在关心爱护女儿,尤其女儿失明之后,更不希望她受到半年的苦难,却没认真的站在女儿立场上来考虑问题。他默然了好一会儿,最后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好吧,就按照震之你的意思来办。”

当晚回到官邸已经十点多,广州入冬的天气已经很冷,吴绍霆处理了一些琐事之后就洗了一个热水澡准备睡觉。张小雅只听了一会儿音乐,双眼失明之后很多事情都做不了,趁着吴绍霆洗澡时,则慢慢的把床铺铺好。

钻进被窝之后,吴绍霆发现张小雅坐直着身子,好奇的问了道:“怎么了?”

张小雅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接着又露出了一个微笑,说道:“谢谢你。”

吴绍霆更奇怪了起来:“谢谢我什么?”

“其实我在医院修养的那两个月里,我已经都快闷坏了,现在跟你在一起了,你每天忙着公务,我却无所事事。今天你让我父亲把我们张家的产业都交给我来看管,这可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情。我一直想跟我哥哥争一争,凭什么女孩子家就不能继承家里的产业呢?不仅如此,正好我每天也可以找到事情做,还是我感兴趣的事情。”张小雅声音很真挚,说话的笑容也更加灿烂。

吴绍霆索性也坐了起来,轻轻的拉着张小雅的手,叹道:

“听你这么说,我真不知道该做何感想。我觉得你父亲说的对,你现在都这样了,我也不忍心让你受苦受累。”

“才不是你想的那样呢。我年纪轻轻就变成主妇了,那才是受苦受累。我为自己的梦想而奋斗,反而要好多了。”

吴绍霆笑出声来,然后在张小雅的小脸蛋上亲了一下。

“既然你这么说,我心里就宽慰了。嗯,时候不早了,睡觉吧,天气这么冷,你这么坐着可不好。”他轻轻搂着张小雅的肩膀,扶着张小雅躺下来。

张小雅很温顺的躺了下来,随后依偎在吴绍霆的肩膀上。

“绍霆,人家都说结婚之后.........男女之间.......”张小雅小声的在吴绍霆耳边说道,听得出来声音害羞到了极点。

吴绍霆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张小雅的意思,他心里暗暗笑了起来,看来少女情犊初开了。他一直因为张小雅身子虚弱,所以没有行圆房,不过现在想来可能是自己太怠慢了,都过去这么久的时间,每天都同床共枕,难免心中会有男女之间的好奇欲望。

从回国到今天,就连他也是四年多的单身情况,昔日为了事业拼搏再苦再累都拿得起放得下,对于儿女情长的事情也没有太过计较。如今事业有成,佳人在侧,即便是铁石心肠的人也难免会有欲望的冲动。

放宽了心之后,他将张小雅搂得更紧了一些,迎着张小雅的小嘴深深的亲了一口,随后心欲如同干柴烈火,一下子就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他退去了张小雅的睡衣,顺着少女光滑的后背慢慢抚摸,突然摸到一处凹凸的伤痕,那是爆炸案留下的印记,不禁心中更有怜爱之意。张小雅处子之身,一点经验都没有,紧张的甚至颤抖了起来。

在进入张小雅的身体时,吴绍霆尽量控制自己的欲望,以免担心脆弱的娇躯不堪承受。

一夜云雨缠绵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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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吴绍霆起来时张小雅还在睡熟,看着身旁赤身裸体的娇妻,他发出了会心一笑。起床刚刚梳洗完毕,官邸的一个下人匆匆的跑来通知,说是副官邓铿有要紧事汇报,现在正在南厅等候。自从成了家之后,官邸里有了女眷,自然变成了独立的地方,邓铿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进出自如。

吴绍霆喝了一杯牛奶权当早餐,之后就来到了南厅。

邓铿在南厅大堂里等着,见到吴绍霆出来时,快步迎了上去。

“士元,什么事?”吴绍霆问道。

“霆帅,总算竣工了,东郊的大厂房昨天傍晚落成,工人们彻夜未休,把德国的设备全部架设完毕。今天下午三点,前几个月招聘的工匠和学徒正式开始上工。预计一天可以生产三十支绍霆式自动步枪。当然,如果是满员开工,理想状态下最高能到达一天生产八十支。”邓铿十分激动的说道,毕竟与德国人合作的事情是他一手在操办。

“是吗?很好。照你这么说,那几个厂房还不能达到满负荷运作了?”吴绍霆问道。

“霆帅您又不是不知道,厂房这么大,招募的工匠可不少。而且咱们这又是军工业,涉及到很多军事机密,不可能什么人都招进厂里来。今天下午开始上工的,大部分是广东兵工厂带出来的学徒,其他的才是经过严格考核录用的工人。更何况一天八十支的生产,这样的规模也太大了,原材料供应跟不上,照样是白费。”邓铿解释道。

“我也是这么考虑的。德国人只希望我们能大批量生产,可是很多细节没有顾虑上。我倒是另外有一个计划,这次新增了十条生产线,只有其中五条生产线来办德国人生产,另外五条生产线用来生产轻机枪、迫击炮和配套弹药。”吴绍霆说道,反正轻机枪和炮击跑是用不着那么严格保密,这些都将做为商品武器外销,普通工人都能派上用场。

“霆帅,这样合适吗?要知道德国人也派了三十七名工人在这里工作,还有两个监管,要是让他们知道这件事,只怕不好交代呀!”邓铿有些担心的说道。

“他们才不会担心呢。安德烈还巴不得我们能尽快生产更多的武器。再说,多余的生产线闲着也是闲着,我们这叫合理的利用罢了。如果有洋人敢说什么,你直接让他来找我。”吴绍霆轻描淡写的说道。

“好吧,我记下了。”邓铿最终只好点了点头。

“另外有一件私事跟你谈一谈。”吴绍霆话锋一转,又说道。

“还请霆帅明示。”邓铿有些好奇,不知道为什么吴绍霆会刻意强调私事。

吴绍霆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闲杂人等之后,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

“我岳父也就是商务部张部长近期会筹资兴办一家大型工业公司,这家公司关系到我们整个广东工业水准,所以我一定会下大功夫扶持。到时候你也凑些钱入股,不是信任的人我不会告诉这件事,这可是便宜你的好事,外人就不要讲了。”

邓铿自然知道吴绍霆不会坑自己,这些年他担任广东督军副官,下面的人孝敬的钱自然不少,正好可以拿起来入一份小股。他看得出来,吴都督是有心培养亲信势力,显然是家大业大之后要多一份心思。

第476章,德国人的大生意

“多谢霆帅的美意,这可真是便宜了我邓铿。”他笑着说道。

“就先这样吧,还有其他事吗?”

“倒是有一件不急的事,安德烈总领事昨天下午打来一通电话,约霆帅大后天见上一面。我知道这几天霆帅难得清闲,所以我打算明天再来通报。”邓铿补充的说道。

“我现在巴不得安德烈天天找我,他现在可是我们的财神爷了。”吴绍霆露出了一丝难以掩饰的得意的笑容。“行,既然约好是大后天,那就大后天再见吧。”

接下来的两天,吴绍霆突发奇想,亲自拿起画笔构思了一款新式的武装背心。

起初他打算趁着现在广东财政良好,大力发展防弹衣,只可惜这个时代的原材料十分落后,就连尼龙都还没有发明出来。一战时期美国研究的丝绸防弹衣,不仅造价昂贵,而且在战壕里容易发霉,耐久性十分不好,最终成为了失败的军事装备。在构思防弹衣的基础上,他觉得既然没办法造防弹衣,干脆就制作简单实用的武装背心,成本极低又增加作战效率。

新式的作战背心告别了旧式武装带的简陋,更何况如今的中国士兵很少能装备上武装带,就连士官也要看军需十分充足。吴绍霆设想为广东全军尽数装备造价低廉的武装背心,整体的提高全军战斗能力。

吴绍霆所设计的武装背心是借助二十一世纪军用茄克的理念,除了没有精准的人体工程学之外,其余功能尽皆具备。包括弹匣袋、木柄手雷袋、仪器带、日用品袋以及急救储备袋。就算多余的袋子没有使用,同样还能携带其他物件,最大化的提供战斗时的便利。

武装背心的材质暂且拟定为结实耐用的丹宁布,丹宁布尚且需要进口,在数量不充足的情况下可以选用卡其布代替。

把图样画下来之后,吴绍霆立刻派人送到与都督府合作密切的军用供应商那里,让供应商照着图样做几个样板品,等他从样板品里挑选合适或者进一步修改周,再进行量产。

很快到了安德烈约定的日子,一大早德国领事馆再次打来一通电话,确定了早上十点钟前往都督府拜会吴绍霆。

吴绍霆在南厅贵宾室接待了安德烈,中国南方的冬天比不过德国的冬天,安德烈来时还穿着一身轻便的礼服,落座之后也不喝热茶,一定要喝凉的酸梅汤。

“张盛霆公司的果汁真可谓是当世一绝,我现在每天都要喝一杯,都快比喝啤酒还要勤快了。呵呵,酸梅汤真不错。在这个时节也只有吴将军府上才有,外面都没得卖了。”

美美的喝上一口之后,安德烈畅快的发出了感叹。

吴绍霆笑道:“爵士阁下既然对果汁情有独钟,过几天给你府上送一些好的。”

安德烈也不客气,笑哈哈的说道:“那敢请太好了。”

吴绍霆停顿了一下,随后问道:“先说说正经事事情吧,爵士阁下今日前来拜访不知所为何事呢?”

安德烈微微一笑,说道:“吴将军,您看,上次答应你的事情我已经办到了,这次自然是来谈一谈关于轻机枪的订单。实打实的订单,绝不含糊,我下午就可以把订金过到吴将军的账户上来。”

吴绍霆扬了扬眉毛,在这段时间里再没有什么能比做生意果断爽快更让自己痛快的事情了,他十分满意的笑道:“安德烈爵士阁下看来今日是带着诚意来的呀!”

“这话可就不对了,哪一次来我没有带诚意呢?”

“呵呵,果然是这个道理。既然如此,我也不说废话,安德烈爵士这次需要多少挺轻机枪,又打算什么时候要?”吴绍特畅快的问道。

“总计是需要一万挺,配套子弹一千万发,限期两年之内分十二批次交货,吴将军可承接的下来?”安德烈狮子大开口的说道,说完反而还有一股洋洋得意,不管吴绍霆接或者不接自己已经把话放在哪里了,这可是一笔实打实大买卖。

“一万挺?这可是装备一个集团军外家两个战斗师的轻机枪呀,就算我再优惠价格,少说也得几百万的价格。德国军事委员会这才几个月的时间就决定下订单?”听了安德烈的话,吴绍霆当真是始料未及,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轻机枪可不比普通步枪,通常一个连能装备四挺以上已经算是很强的火力,按照粤军的编制一个连装配六挺到八挺,那是因为广东自产自用十分方便。德国人一开口就要一万挺,就算是两年分十二批次提货,可这也太明目张胆了,摆明是让所有人都知道德国决定把志诚式轻机枪制式化。

吴绍霆寻思过后,语重心长的说道:“安德烈爵士,如果我是你,我宁愿花一笔钱把轻机枪的生产权拿到手里,然后在德国本土寻找可以代工的工厂,就好比我们中国购买毛瑟兵工厂的生产执照一样。这可比直接从广东订一万支要方便和便宜的多。不说其他,就算我给你足够的优惠,这运费,这保养费,这后续子弹的费用,等等等等,加起来可不止是出厂价这么简单了。”

安德烈微微笑道:“吴将军,要说到精打细算,德意志帝国可是经过好几个月的分析,自然要比吴将军临时所想要慎重的多了。实不相瞒,这一万挺轻机枪之所以全部在广东下订单,正如同我们与吴将军合作开办代工厂一样,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我们帝国本土的军工业已经全部满负荷,除此之外,我们也希望借助这一笔大订单,来中止这两年内吴将军与其他人再进行交易。大家互惠互利,也不算什么过分的事情。”

吴绍霆很清楚欧洲的军事竞赛已经到了最疯狂的阶段,用不了多久萨拉热窝刺杀事件传出之后,疯狂的火星也就迸发出来。在这种“疯狂”的冲动之下,欧洲人做出任何事情都是可以理解的。

至于安德烈所说的用这笔大订单扫光广东的军功商品,必然是不希望吴绍霆与法国、英国人做交易。对此吴绍霆倒没有什么介意,反正军火卖出多少是多少,赚钱最重要,赚谁的钱也都一样,索性还能给德国人一个人情。

第477章,盛业重工

“唉,好吧,既然德意志帝国财大气粗,我还能说一个‘不’字吗?”他笑着答应下来,随后又想了想,直接说道,“安德烈爵士如此豪迈,那我也不去找财政部核算价格了,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想问一问安德烈爵士你向军事委员会做出的承诺是多少?”

“算上子弹,全额费用一共是七百五十万,折合帝国马克是一千五百万!”安德烈一边说着,一边极其认真的盯着吴绍霆,似乎在分析着对方的脸色。

帝国马克是德意志第二帝国各邦流通的货币,与中国银元的兑换比例是二比一左右。不过因为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失败,德国货币受到了一定冲击,再加上战前外债危机,险些让帝国马克走上末路。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之后,严重的通货膨胀导致德国联邦所流通的帝国马克、列支敦士登马克和占领区马克严重贬值,同盟国不得不在占领区进行币制改革,废除了这三种马克,改为新的德意志马克。

对于吴绍霆来说,就算现在握着一千五百万马克能用到二战之后,但一战结束后的贬值那可是一次躺着中枪的损失。

思索过后,他慢条斯理的说道:

“如果安德烈爵士能把这一千五百万帝国马克兑换成美元,一口价,三百二十万美元。你看如何?”

帝国马克与美元的汇率在这个年代差不多是四点五比一,按照这个汇率来算,吴绍霆开口要三百二十万美元,也就等于优惠了将近六十万帝国马克。或许在一千五百万帝国马克面前区区六十万不算什么,但对于安德烈个人来说,这六十万可就直接送自己自己的腰包,足够他在德国买两套豪宅。

安德烈笑逐颜开的说道:“哦,哦,说实话我对吴将军这句话可是很失望,您宁可要美元也不要我们信誉顶尖的德意志货币,真是太伤心了。不过,谁叫我们是朋友呢?既然吴将军执意要美元,我也只好走一趟花旗银行帮您兑出来。”

吴绍霆笑道:“还真得劳烦爵士阁下走一趟,不然美国人给我的汇率可没那么划算了。老规矩,两成的押金,如果安德烈爵士够爽快,今天下午我就拟一份合同,明日即可签约。”

安德烈罢了罢手,煞有其事的说道:“合同我早就拟好了,下午我略作修改,吴将军过目之后马上就可以签约。只不过广东的花旗银行未必有六十万美元的现金,而我也只有德华银行和东方汇理银行的支票,这比账过户怕是需要一段时间。”

吴绍霆十分爽快的说道:“这没关系,哪怕没这订金也不打紧,到时候爵士阁下来提货,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大家都清清楚楚。当然有订金的话最好,即刻马上开工,也足以显得爵士阁下的豪迈。”

他对自己的轻机枪十分有信心,哪怕安德烈毁约,货物照样可以卖给其他国家。

不过他看得出来,安德烈今天连合同都带来了,换作二十一世纪几千万的订单非得谈上十天半个月才能有着落,足以断定德国人的迫切和诚心。

安德烈高兴了起来,连忙说道:“能跟吴将军这样的人做生意,简直是一种享受,用中国话来说,这就是一个‘痛快’啊!吴将军放心,订金不到您甚至不用开工。照我估计大概要三哥礼拜的时间,花旗银行可以从亚太地区筹集到六十万美元,到时候一分不差全部交到吴将军手上。”

“就这么说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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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十二月过去,时间进入了1913年。

经过小半个月的筹备,张直以广东商会会长和军政府商务部部长的名义,找来几个熟络的财主,一起成立了大型工业公司,取名为广东盛业重工公司。公司暂时只是一个框架,所有设备、厂房以及工人还在准备阶段,预计还需要两个月的时间才能正式经营。

吴绍霆以私人的名义入了五十万的股份,但是总体上才仅仅占全公司的百分之五左右。

如今广东省无人不知军政府是下定决心开拓重工业,虽然前途多有艰难险阻,可是只要能跟军政府挂靠上边,不说赚的多不多,起码是进入军政府高层社交的一个机会。

盛业重工注册时一共投入将近一千二百多万,吞并了两家钢铁厂,一家煤矿公司,两家铁矿开采场,以及今后广东省境内所有开矿的优先权。而盛业重工把这些吞并的小公司全部解散,所有生产线直接成为盛业重工的本体。不仅如此,盛业重工本身在韶关、中山、广州、东莞四地承包下了厂房,通过军政府与德国、法国的关系,重金购进了一批先进的机械设备,分配到辖下的各个厂房。

整个重工公司主要经营开发和采掘矿产、重型原材料生产以及各种工业加工。在这三项主要经营范畴之下,还有配套的商业项目,诸如研发高新科技、日用能源以及其他机械整件的生产。就连德国人在广东开设的十条军火生产线,也成为盛业重工旗下的公司,以盛业重工做为外表掩饰。

在公司成立的庆典上,吴绍霆携着妻子张小雅一同到场祝贺,为盛业重工摇旗呐喊。

虽然盛业重工的出现挤兑了不少小公司,但吴绍霆知道,奠定重工业的利益集团是让重工业发展的前提,就算遭受挤兑而破产的小公司,员工们依然可以转投在盛业重工旗下效力。当盛业重工领头羊的地位成型,吴绍霆会通过军政府的干预手段,给整个工业行业制造生存的空间,彻底带动工业的兴起。

就在成立庆典上,一名新聘请经理突发奇想,向张直申请在盛业重工内部建立一个奖励基金,对所有在高新科技方面有突出贡献的人授予一笔不菲的奖金和政府荣誉。这名经理还提议这奖励基金的名字索性就叫“荣武上将军基金”。

吴绍霆觉得这个申请还不错,于是当场就答应下来,决定由自己捐赠五万元做为基金的开头,基金的运作则交给盛业重工的董事会。

午宴过后,张直把吴绍霆叫到了大饭店一处单间。

“岳父有什么事吗?”吴绍霆问道。

“震之,前几天你所说的让我们盛业重工为了每一位员工购买养老保险,虽然公司只出六成,再从员工薪水里扣另外的四成,可是昨天我跟七位股东提到过此事,大家都觉得这是折本的买卖,从来没有过公司或者工厂替工人负担这些杂费的。”张直语重心长的说道。

“岳父,养老保险一个人一个月不过才两块钱而已,公司承担六成也就是一块二,这点钱也嫌贵?之所以要在盛业重工建立这个福利机制,一是为了给养老保险的推广带一个好头,二是特别彰显盛业公司与其他私人公司的不同之处。”吴绍霆加强了语气说道。

“若是小公司倒罢了,我们盛业重工可是一口气开了四个厂房,还有三处矿业,预计员工都有五千多人,甚至以后还会更多,这每个月下来可得花多少钱啊!”张直又说道。

“就算是一万人又如何?二万人又如何?也不过是每个月多交一两万而已,想想你们日后能赚取的钱,这一两万还不是九牛一毛吗?”吴绍霆认真的说道。他万万没想到这些腰缠万贯的大老爷们竟然抠门到如此地步。

“不过,似乎他们的态度很坚决.........”

“再坚决也不过是股东罢了,他若不服气可以撤资,我倒要看看走了一个我还找不到另外一个来代替吗?”吴绍霆厉声说道。

“唉,好吧,这件事也不算什么大事,回头我再跟他们说说。”张直罢了罢手说道。他是一个老派的商人,对吴绍霆这种新派的做法也不能理解,不过既然吴绍霆一定有这个要求,索性还是依着算了,这点钱还不算什么。

养老保险的推出至今已经有一段日子,不过参保的人少得可怜,除了一些地主大少、富家子弟颇有闲钱图个新鲜之外,寻常人家反而都置之不理。综合原因,一方面是因为老百姓文化素质低下,不能理解养老保险的涵义,另外还是对官府的政策多有不信任,以为这是骗钱的把戏。

对此吴绍霆不算太着急,他现在不急着钱用,等到时机成熟之后,可以用一批官办公司仿效盛业重工一样,以公司福利的性质普及养老保险。

第478章,轿车

进入腊月之后,一直在习惯失明状态的张小雅终于决定开始打理商务,从这天开始早上七点钟便起床,八点半之前出门,陆续去张家名下的各个商号走一走,先了解各行各业的基本情况,听取主事者的简单汇报。有时候连中午都不回来,就在外面随意吃了饭。不过每天晚上天黑之前必然会回来。

吴绍霆一旦有闲工夫的时候,也会陪张小雅一起去走走,不过毕竟这样的机会不多。

为了方便张小雅出行,吴绍霆将张直送给自己的小轿车专门配给张小雅使用,并且命令王云招募几名女子特勤人员,不过尚且需要一些时日经过训练,在此之前则仍有特勤处负责安保工作。

腊八节这天,吴绍霆带着张小雅回到张家别墅过节,毕竟吴绍霆在广州没有什么亲戚,就算因为上次婚礼又一些族亲前来投奔,但是都是一些关系不深的族亲,因此逢年过节自然只能到张家团聚土一个热闹。

中午吃饭之前,吴绍霆特意跟岳父张直下了一局象棋。

“哦,岳父,下午您有空吗?”对弈接近尾声时,吴绍霆突然问了道。

“今日过节,自然有空,盛业那边自有人来打理,况且还没正式营业,不算忙。震之你下午有什么事要找我?”张直抬起头好奇的看了吴绍霆一眼,随后又继续关注棋盘。

“正好有一些事情要借助岳父你的人脉关系。若下午方便的话,希望岳父你能引见一位花旗银行的商人认识一下。”吴绍霆说道。

“怎么,震之你又要买军火?”张直还记得三年前吴绍霆找来自己做中间人,结识一名美国陆军上尉的事情。

“这次可不是买军火,要说军火这种东西,我广东还巴不得往外面卖的。这次是要购买一些其他的东西,岳父下午有空的话可以随我一起去,到时候就知道我要做什么了。”吴绍霆故作神秘的笑了笑说道。

“也好,最近在军政府忙碌,这些昔日的旧人脉关系是该重新联系联系了。下午我陪你一起去一趟花旗银行。”张直呵呵笑着说道。说完,捻起一枚棋子,大喝道,“好,看我这一步,将了你的军。”

“哈哈,姜还是老的辣啊。”吴绍霆笑着说了道。

吃过午饭,张直吩咐了马车,又提前要了一通电话到花旗银行通知一声。

一点半刚过,吴绍霆就与张直上了马车前往花旗银行驻广州办事处。

来到花旗银行办事处刚好是两点钟,如今正是冬季,所以也不用考虑午休的时间。

张直这次找到的是花旗银行经理助理,昔日在花旗银行担任买办时,与这助理的关系十分深厚,也很了解这个人有很多门路,甚至比花旗银行经理还要神通广大。走进办事的前厅,张直轻车熟路的向前台吩咐了几句,很快就与这位名叫丹泽尔·普林斯顿的中年人见上了面。丹泽尔十分热情跟张直握了握手,他的年龄比张直略年轻一些,很自然把张直当前辈来看待,吴绍霆看得出来丹泽尔这人确确实实与张直交情不浅,一点也不似丹尼士和越南人那般虚情假意。

一番介绍之后,丹泽尔知道站在张直旁边的年轻人正是广东督军,不禁又惊又喜,连忙安排了一间贵宾招待室。

落座之后,丹泽尔热情洋溢的笑着问道:“吴将军大驾光临,让我们这里蓬荜生辉呀。不知道我有什么地方能为您效劳?”

不等吴绍霆回答,张直先一步说了道:“吴将军可不是第一次来花旗银行了,虽然上次来的时间已经很久远,不过来找花旗银行自然是要做买卖呢。”

听到这里,丹泽尔更加高兴,他知道目前花旗银行与中国人做生意从来没有亏过,无论是卖还是买,都能从中获得一笔好的利润。他连忙的说道:“是吗?那敢请太好了。既然有张先生在这里,什么价格都是透明的,我一定尽量给吴将军争取到最好最满意的价格!”

吴绍霆欣然的笑道:“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丹泽尔现在来广州不算短了,如今广州陆面上有多少辆机车,可以说是屈指可数。”

丹泽尔一边点着头,一边连连的说道:“是这样的情况,据我所知似乎全城只有三辆,张先生和伍先生,还有法国领事先生。这么说,吴将军是要购买汽车了?您可真是找对地方了,我们美国的福特汽车那可是全世界性价比最高的轿车。”

张直好奇的插嘴问道:“震之,你真要买轿车?”

吴绍霆对张直点了点头,然后又转向丹泽尔说道:“没错。我想购买一批福特T型机车,丹泽尔先生可以给我最低多少优惠呢?”

“一批?呵呵,如果是五辆以上,我私人可以决定的价格是八百五十美元,换算过来就是.........”

“不用换算了,就用美元来计算。相信丹泽尔先生应该知道,德国人最近在你们这里兑换了六十万美元,而这笔钱正好又落在了我的手里。”吴绍霆打断了丹泽尔的计算,露出一个气势十足的笑容说道。

“原来是这样啊!哈哈。那好,就是八百五十美元,算上运费的话大约要有九百美元。”

“如果我要购买四十辆呢?”

”什么?哦,我的上帝,我没听错吗?四十辆?”丹泽尔惊呼了起来,在他看来如果不算上海和北京的话,只怕全中国的轿车总数加起来都没有四十辆。当然这只是他个人的臆测,到底有没有这个数字,自己是拿不准的。

“震之,你买这么多轿车做什么?”张直同样很震惊,赶紧追问了道。

“自然是有用的,过几天我会再与岳父细谈这件事。”吴绍霆对张直神秘的笑了笑。

张直叹了一口气,他一般年纪了,这点耐心还是有的,于是没有再多问什么。

“真的是要四十辆吗?”丹泽尔生怕放走了这个大客户,赶紧追问道。

“你听的没错,是四十辆,当然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以后还会购买更多。”吴绍霆笑道。

“哦,哦,这真是一笔大买卖。不瞒您说,四十辆的话我得请示福特公司在上海的经销商,但是我可以向您保证,这笔交易的优惠肯定不小。”

“如此甚好,明天我会派我的副官专门与丹泽尔先生商谈这件事。如果一切顺利,我相信很快我们就能议定合同。”吴绍霆点到即止的说道。

“好的,很期待能与吴将军完成这次合作。”

“我也是。”

第479章,劳斯莱斯引擎

第二天早上,吴绍霆找到邓铿,把与美国人商议购车的事情告诉了他,同时吩咐他去负责接下来的错谈。邓铿欣然答应了下来,自从他单独与德国人洽谈之后,整个人的社交能力大有提升,更是乐得其实接手办理一些重要的事情。

邓铿有些好奇,不知道为什么吴绍霆一下子要购进这么多轿车,多了一个心眼问了道:“霆帅,为何一次性要购置这么多轿车呀。我听说外国人评论,中国的公路不发达,根本不适合汽车的行驶,也只有上海、天津、武汉那样的大城市才勉强能行。”

吴绍霆没必要对自己副官掩饰什么,他微微一笑,说道:“说出来只怕你不相信,我打算用这些轿车改装成为装甲战斗车。”

邓铿对这个新名词十分惊奇,他听说过运兵车,可是从来没听说过装甲车。他睁大了眼睛,十分奇怪的说道:“装甲......战斗车?这是什么东西?”

吴绍霆笑道:“就像铁甲船一样,装甲车拥有重型装甲,在陆军作战时起到推荐和掩护作用。不过现在跟你说这些没用,等到我们把这门技术研发出来之后,你自然会一目了然。”

邓铿又问道:“霆帅,您怎么会有这样的突发奇想呢?”

吴绍霆随便编了一个理由,说道:“冷兵器时代在战场上冲锋就有盾牌和攻城车做掩护,虽然如今时代已经变了,在战场上每一次冲锋都是以血肉之躯来做推进,士兵们手里要拿着枪,自然不可能再拿一面可以防御子弹的重盾,若能研发出一辆战车代替盾牌,岂不是大大提高了冲锋的作战效率?”

邓铿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叹道:“原来如此,还是霆帅想的周到。”

吴绍霆罢了罢手,吩咐道:“先就这样吧,过两日你就去一趟花旗银行找这个丹泽尔继续谈,尽快落实合同,也让美国人尽快把货物给我送到。”

“我知道了,一定不负霆帅所托。”

“另外,今天下午你安排一下,你跟我一起去拜访英国领事伯力安。等下先派人去提前通知,英国人实在太讲究了。”

“知道了,不过霆帅见英国领事做什么呢?”邓铿疑惑的问道。

“再向洋人买点东西。”

下午如约的与伯力安在沙面租界领事馆里见上了一面。

虽然伯力安平日里与吴绍霆关系不算密切,可身为一方外交使节,与中国地方政府建立一定联系还是有必要的。哪怕以前相处的不愉快,但在政治利益上总能找到相互握手的机会。因此,伯力安对吴绍霆的这次到访还算热情,从楼上办公室来到领事馆一楼大堂迎接,谁让早上接到通知时是说吴绍霆要找英国人做生意呢?

“见到你真高兴,尊敬的吴将军。看到你的身体恢复的不错,我真想赞美上帝对你的关照。”伯力安穿着一身笔挺合身的礼服,白色高领衬衣把他的脖子映衬的高高的,因此在说话的时候很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

“如果上帝真能关照我,我也不会遭受爆炸袭击了。”吴绍霆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呵呵,吴将军真是说笑了。来,楼上请。”伯力安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先一步转身向楼梯走去。

吴绍霆、邓铿跟在其后。来到二楼,伯力安准备好了一间单独的会客室,吩咐手下上了红茶和曲奇饼干。

落座之后,伯力安先与吴绍霆闲聊了一些琐事,之后话锋一转就落到了正题上,他问道:“听说吴将军这次专程来谈一笔生意,愿闻其详。”

吴绍霆点了点头,直接的说道:“没错。最近我刚从美国人那里订购了一些轿车,可惜广东省内的陆面不太方便,美国人的轿车马力太小,只怕一些稍微陡峭的山坡就爬不上去。这可不是我想看到的结果。”

伯力安若有所思的一番,显然没明白吴绍霆的意思,美国人的车不能再中国的公路上畅快行驶,英国的车也未必能行,这可是很多国家对中国现状分析得出的结果。他慢条斯理的问道:“如果是这样,我只能说很遗憾了,不知道我究竟能帮上什么忙?”

吴绍霆随后摊牌的说道:“我听说英国劳斯莱斯公司生产了一种新式的发动机引擎,我想通过领事先生的关系,购进一些这样的发动机,把我从美国买来的车进行改造,这样轿车跑起来就合适多了。”

伯力安皱了皱眉头,依然有几分疑惑,他默然思索了很久,没听说劳斯莱斯公司最近生产了什么轿车使用的新引擎呢。他叹了一口气之后说道:“吴将军,请恕我直言,中国公路造成的影响,可不是单纯更换发动机就能解决问题的。轿车行驶的地盘、轮胎以及制动系统,这都是直接考验路面状况。若真要改造,只怕从头到尾全部进行更改才是。”

他顿了顿,接着又说道:“如果吴将军希望有一辆适合在中国行驶的轿车,我想我可以联系劳斯莱斯公司为您量身订做一辆,当然,价格可能会不菲。”

吴绍霆端起红茶喝了一口,虽然十分清楚的说道:“我想伯力安先生你还没有理解我的意思。订做永远是解决不了中国需要机车的状况,我更希望广东能造出第一辆国产机车,所以需要好好研究你们西方的技术。”

伯力安听到这里,先是呆了呆,随后哈哈大笑了起来:“原来如此,吴将军果然是一名十足的爱国志士。我很欣赏,也十分佩服。”

虽然他表面上是这么说,但是心中却是一番嘲笑:早知道你吴绍霆是一个做大事的人,要是说其他方面我倒要提防一下,偏偏你要在中国发展机车?这不是自取其辱吗?如果中国的机车市场有潜力的话,英国、美国早就涉足了,要想在中国发展机车的大前提就是改善和提高公路,很显然十年二十年之内是不可能的。

吴绍霆说道:“既然我是买家,我要买的自然是我所需要的东西,不知道伯力安先生可否做成这次交易?”

伯力安心中暗想,既然是送上门的交易,自己又有什么不能做的?到时候吴绍霆花重金开发中国国产的机车,结果根本卖不出去,尝苦头的人又不是自己,还能看这一场大笑话,何乐而不为?

第480章,旧事重提

“吴将军你是客户,当然你说的算。不过还请吴将军具体说说,您到底要购买什么样的引擎?因为我敢向您打赌,就算我在广州待了许多年,可是国内的消息依然灵通,我可从来没听说过劳斯莱斯公司推出了新的大马力的轿车引擎。”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但是我听一些华侨说过,就是劳斯莱斯去年十月份新上市的引擎,如果伯力安先生确实不知道,还请劳烦伯力安先生去打听一下具体型号。”吴绍霆故作推辞的说道。

“去年十月份?听吴将军这么一说,我倒是有点印象了。不过去年十月份劳斯莱斯开发的引擎是E35型英制大马力转缸式引起,E系列的发动机可都是用来装配飞机的。除非吴将军你想把轿车开到天上去,否则我真的想不通转缸式发动机如何安装在轿车上。”伯力安十分奇怪的说道。

“您刚才提到了飞机?我曾经在上海看过飞行表演,这种能飞的机械可真神奇。”吴绍霆故意装傻的说道。

“哈哈,没错。如果吴将军感兴趣,还不如买一架飞机回来,这可比开轿车更快捷也更刺激。”伯力安故意尝试的说道,他知道中国人对飞机十分陌生,更何况就算吴绍霆买来飞机也需要聘请专业的飞行员来驾驶。

“也好。伯力安先生还能联系到出售飞机的商人?”吴绍霆故作惊讶的问道。

“只要吴将军肯出钱,无畏级战舰都能买来。”伯力安笑着说道,当然这只是他的比喻罢了,就算吴绍霆现在真有一笔巨款要买无畏级战舰,只怕在欧洲任何国家都订不到货了。欧洲如今的局势,恨不得把所有钢铁都打造成无畏级战舰。

相比之下,飞机虽然是新型的载具,可是1913年时飞机的军事作用无非是侦查,除此之外在民用方面除了播种就只剩下娱乐表演。在1915年德国福克公司研究出固定航空机枪之前,飞机的战斗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因此在欧洲目前阶段,各个国家对飞机并没有太多重视,对于飞机的技术和运用也很公开。

吴绍霆正是利用了欧洲人这段时期的心理,决定开始抢先研究战斗力,以免列强在发现战斗机作用重大时,会故意限制中国在这方面发展。

“既然伯力安先生提到了,我对这新型的机械也颇有兴趣,那索性也算在这次交易之中。不过不管怎么样,之前说的劳斯莱斯公司最新的引擎我也要,不管它是不是为飞机设计的,我相信只要经过改造总能合适的运用在轿车上面。”他坚持的说道。

“好,好,好,你说的算!”伯力安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我想要七十台你所说的E35型引擎,至于飞机我不太懂,反正你负责帮我找一架能飞上天的就行。至于价格都好说,我可以付现款,而且是美元。”吴绍霆财大气粗的说道。

“那就再好不过了。我会尽快联系香港方面,然后在英国为您找一个好商家。不过.........”说到这里时,伯力安下意识的停顿了一下,随后叹了一口气,这才接着说道,“只怕时间上会要久等一些,吴将军应该知道英国本土到中国路途遥远,更何况最近欧洲的局势不太明朗,很多机械的价格都在上涨,我必须精挑细选为吴将军安排最合适的价格。”

“精挑细选?伯力安先生,你这话我听起来怎么这别扭,难道英国商人都看不上中国市场了,还要重新安排价格?”吴绍霆反问道。

“话不能这么说......如果吴将军真希望既快又优惠,我倒是可以安排一家香港的公司接手,最快可在四十五天的时间之内把您要的货物运到广州来。”

“这挺好啊,为什么你说的那么艰难似的。”吴绍霆沉着脸色问道,他心中正在寻思着伯力安究竟再耍什么花样。

“因为这家香港公司的老板.........跟吴将军有些过节。”伯力安神秘的笑了笑。

“此人是谁?”吴绍霆冷冷的追问道。

“正是昔日陈廉柏陈先生。”伯力安说出了一个名字。

吴绍霆的脸色骤然而变,当年陈廉柏这个小人还真是给自己惹了不小的麻烦,后来广州首义成功之后,忙着整顿新生的军政府之事,也没有顾得上功夫去整治陈廉柏。再后来广州就没听说过陈廉柏的消息,原来这小子已经逃跑到了香港。

陈廉柏一直是为英国人做买办,自然是伯力安在广州的一直爪牙,如今伯力安突然提及这件事,并且还联系到眼前的买卖,十之八九是要重新提携这只爪牙了。

吴绍霆淡然的笑了笑,不疾不徐的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人呢,原来是陈廉柏。不过伯力安先生的话我又不太明白了,为什么只有通过陈廉柏的公司才能在四十五天之内拿到货,其他公司就不可以吗?我真的不相信,英国人会这么放心的把一些生意全权交给一个中国人来处理!”

伯力安哈哈的笑道:“吴将军只怕有所不知了,去年六月陈先生已经正式申请加入大英帝国国籍,在八月份刚刚得到了批准。他现在已经是一名大英帝国的绅士了。陈先生在香港成立的商贸公司,负责汇丰银行和大英帝国银行在东南亚地区的商务,不巧的是飞机和引擎都在其承包的范围之内。他还是劳斯莱斯公司分销商呢,现在在香港买轿车和轮船都得经过他的公司来中转。”

吴绍霆心中暗暗惊讶:没想到这小子在广州的根都没了,却在外面混的越来越好。

伯力安看着吴绍霆沉默不语,想了想之后又说道:“吴将军,您也算得上是一个生意人,在生意场上有一句话,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润。反正是大家惠利的事情,何不放下以往的过节,彼此各取所需岂不是更好。”

吴绍霆露出了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对伯力安说道:“既然跟你们英国人做生意这么不痛快,那今天就到此为止。我相信美国和德国都有飞机和引擎可以卖给我,哪怕他们的路途再遥远,需要的时间更加长久,可最吗别人家都是诚心诚意在做生意,而不是耍什么心计。”

他说完,不给伯力安解释的机会,十分果断的站起身来准备离去。

坐在靠门位置的邓铿很佩服的拉开了房门。

伯力安脸色一变,赶紧说道:“吴将军请留步,看在上帝的份儿上,您刚才的话可真是太不客气了。我们英国绅士向来是有一说一,只不过为吴将军提供一些可以参考的消息罢了,如果吴将军不愿意,权且当我从没说过好了。”

吴绍霆背着双手,拿出一副领导的姿态,不冷不热的问道:“那伯力安先生你打算如何处理你我的这次交易?”

伯力安深深吸了一口气,极为严肃的说道:“给我三天时间,我亲自帮吴将军问清楚价格,订金一到,七天之内即可发货,至于之后运输路途那就无法估计了。”

吴绍霆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轻轻的点了点头说道:“如此甚好。伯力安先生一有进展,可以派人到都督府通知我。”

伯力安优雅的欠身,微笑道:“随时为您效劳。”

第481章,飞机计划

没过几天,安德烈不知道从哪里收到了风声,再次来到都督府要求请见吴绍霆。

安德烈已经是都督府的老熟客了,就连警卫和侍从官们都认识了他,因此没过多久就在南厅见到了吴绍霆。

一见面,安德烈用很不愉快的口吻冲着吴绍霆问道:“吴将军,亏我给您带来这么大的一笔军火订单,你可好,却在背地里跟美国人和英国人眉来眼去,拿我们德国人的钱去跟他们做生意,实在太不应该了。”

吴绍霆哭笑不得,他毫不退让的说道:“爵士阁下,您似乎搞错了吧,我用的可是我自己的钱,做生意自然要找对口的商家,总不能去卖鸡蛋的那里买猪肉吧?”

安德烈不屑一顾的哼了一声,接着振振有词的说道:“什么叫卖鸡蛋的那里买猪肉?难道吴将军以为我们德国没有飞机,没有汽车引擎吗吗?您应该好好的打听一下,欧洲最著名的汽车工业就在我们德国,大名鼎鼎的戴姆勒公司,卡尔奔驰公司,还有霍希公司(即奥迪公司前身),就连两年前的法国汽车拉力赛最持久的两辆汽车,Maybach和Porsche,都是我们德国生产的。美国福特公司算什么?他们只会制作低端轿车,跑五十公里之后必然抛锚,我敢打这个赌!”

看着安德烈煞有其事的样子,吴绍霆真是笑得不行,他劝说道:“爵士阁下,你之前一直在我面前不断的强调,因为欧洲局势紧张,德国工业早已经满负荷运行,而我又急着购置汽车和飞机,所以才没顾得上找阁下。如果阁下可以担保两个月之内把货物运到广州,我立刻跟英国人毁约。”

“这............”安德烈有些犹豫了,两个月的时间虽然够德国到中国一个来回,可最近因为德国国内情况很紧张,再加上英国人故意限制苏伊士运河通行,他可不敢许下这个承诺。

“你看是吧?不过话又说回来,英国领事伯力安做起生意来十分不痛快,甚至还叫我这个客户原谅他以前的一个奴才,你说这是不是很可笑?”吴绍霆故意岔开话题说道。

“哼,英国人都是一些虚情假意的伪君子,传闻中所谓的英国绅士,无非就是喜欢穿着礼服和高领子衬衣,扎个领带还一点都不规矩,美其名是绅士风范。鬼才相信,法国汽车拉力赛英国人输了之后,我可没见他们多体面,一个个骂骂咧咧的爆粗口。”

“我本来打算多购置几架飞机,听到伯力安的话当时就不舒服,索性只要了一架飞机。至于引擎的事情,我听说德国福克式飞机也是从劳斯莱斯公司采购,所以我理所当然认为还是劳斯莱斯公司的引擎最优秀了。”吴绍霆接着说道。

“哪里的话,那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自从老迈巴赫设计了齐柏林动力引擎,新一批的福克飞机早就不用英国人的东西了。这些英国人,几乎是按照出厂价的两倍卖给我们,简直太缺德了。”安德烈气汹汹的说道。

“爵士阁下,我最近真的很想发展一支飞行队,一方面是学习这种高科技,另外一方面还能代替日本人的热气球进行侦查。好在爵士阁下你今天特意来了一趟,要不然我可能又去找美国人了。不知道爵士阁下可否助我一臂之力。”吴绍霆顺水推舟的说道。

安德烈立刻就找到一个新的商机,他的想法与伯力安相差无几。如今飞机的实用型不强,而德国军事委员会又欠了广东军政府两百四十万美元的尾款,正好可以用飞行技术和培训飞行员来削减一部分尾款。甚至还能借此机会安排一批顾问进入广东军政府,彻底在广东奠定扶植势力的基础。

“吴将军,恕我直言,飞机虽然是新奇的机械,可是操作起来并不容易。据我所知在中国可没有这方面的人才。”他故意说道。

“你说的没错,所以我希望阁下能帮人帮到底,既然卖了飞机给我,最起码也要派遣一些专业人士负责培训。当然,培训费完全可以另外再算。”吴绍霆进一步说道。

“呵呵呵呵,吴将军,我和不会像英国佬那样不干不脆,吴将军是我们德意志帝国的好朋友,这个忙我自然会帮到底。”安德烈故作豪迈的说道。

“那这件事就说定了?”

“说定了!我回去之后马上着手安排,一有任何进展一定会来告知吴将军的。”

“如此再好不过。跟安德烈爵士合作就是痛快。我相信今后我们会有更加密切的合作。”吴绍霆抛出了一个伏笔,同时脸上露出十分高兴的样子。

在分别跟美国人、英国人和德国人会过面之后,吴绍霆专程又去找了一下张志诚。

张志诚算得是上一个科技人才,也是吴绍霆现在唯一信得过的科技人才。

见面之后,吴绍霆对张志诚详细阐述了自己即将着手研究装甲车和战斗机的打算,虽然从国外引进的机械还需要一段时日才能运抵,但是希望张志诚这边能提前做好准备,反正兵工厂最近没有研发新式武器,正好可以腾出精力来应付这件事。

张志诚在美国留学时听说过飞机,也在大学里学过这方面的理论,不过却没有真正见过飞机。好在他对机械一直很入迷,越是陌生新奇的东西,反而越是有狂热的欲望。至于装甲车他是头一次听说,吴绍霆详细的解释了之后,他对这种作战车辆有了一些轮廓,相信只要加挂厚重装甲,更换大功率发动机就行。

他当场就兴致盎然的答应了下来,让吴绍霆放一万个心,如果研制不出来他绝对不跨进都督府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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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2章,宋教仁到访

新年越来越近,吴绍霆在腊月初就制订了明年所有的发展的计划,如今这些计划也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他原本以为春节之前可以好好休息一阵,不会再发生什么事要紧事,就连北方的北洋政府安安稳稳渡过所谓的大选之后,也渐渐没有了大动作。

至于半年前宣布收复蒙古的誓言,早已经被老百姓们忘在脑后,当初拟定了北伐部队虽然仍未撤回,照样驻扎在上按、察哈尔、北京一带,可是究竟什么时候能开动,几乎成为当世的一个未解之谜。

就在南方小年这一天,两名客人下了船,从广州码头叫了黄包车直接前往都督府。

来到都督府,其中一人递了名片到警卫室,要求尽快向吴绍霆通报一声。

警卫室的士兵看了名片上的名字,立刻诧异起来,先请两位客人到门庭休息室小坐,不敢怠慢的就向南厅跑去通报。名片交到南厅侍从处,由侍从处又赶紧去官邸转交吴绍霆。

此时,吴绍霆正在与自己的妻子张小雅商量今天中午和晚上的菜单,每次过节都到张家别墅去总不太好,赶上今天是小年夜,还不如请一些亲朋到都督府来作客。都督府西厅从昨天下午就开始在准备和布置,该邀请的亲朋昨天晚上就派人通知去了。

当吴绍霆接到名片时,一见上面的名字,马上放下手中的所有忙碌,立刻对侍从官吩咐道:“马上请到南厅贵宾室,等等,还是直接请到这里来吧。”

侍从官转身退了下去,几分钟后就将两名客人迎到了官邸。

吴绍霆在官邸玄关门口等候迎接,见了来者之后,十分热情的迎了上去,抓住对方的手用力握了握,叹道:“渔父兄,上海一别没想到竟然一年又半载的时间,真是阔别已久。你什么时候下的船,来之前也应该提前通知一声,我好派人去码头迎接呢。”

来的人正是宋教仁,跟在宋教仁身后的则是于右任。

吴绍霆同样向于右任打了招呼。

宋教仁脸色带着感动,没想到阔别这么久再见面,吴绍霆仍然能对自己称兄道弟。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十分无奈的说道:“来的不是时候,偏偏赶上这小年夜,所以也不敢多加叨扰,索性自己叫了人力车过到这里来。震之,今日你已经贵为荣武将军,断然不敢再像以前那样随意了。”

吴绍霆脸色一变,十分不高兴的说道:“渔父,你这是什么话,你要是再说这样的话,我可真是要翻脸不认人了。你我好歹相识一场,在上海又是患难之交,就算在政治上不是志同道合的同志,最起码也算得上是好朋友。你怎能说这样的话!”

宋教仁笑着连忙道歉:“是我言错,震之千万不要见怪。”

吴绍霆拉着宋教仁和于右任走进客厅,张小雅正在客厅等候。他把自己的妻子介绍给宋教仁和于右任。

于右任看着张小雅眼睛有些不对劲,忍不住问了道:“弟妹的眼睛这是......”

不等吴绍霆解释,张小雅微微一笑,先一步说道:“我的眼睛坏了,现在暂时看不到东西,不过医生说过,还是有复明的机会,所以我可一点也不担心哦。”

看到张小雅年少却这么开朗,宋教仁和于右任都感叹万千。

宋教仁看向吴绍霆,试探的问道:“弟妹是在上次的事情中......”

吴绍霆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慢慢的点了点头,说道:“没错,这件事让我很懊恼,十分的懊恼。渔父兄,新婚典礼上让人暗算,冲我一个人没关系,可是连累到我的亲朋好友!渔父兄你说吧,我能咽下这口气吗?”

于右任认真的问道:“吴将军,这件事真是陈其美所为?”

吴绍霆咬牙切齿的说道:“我派人到上海拷问了青帮的几个老大,他们亲口供认出来的。这件事绝对错不了,就是陈其美所为。”

于右任又说道:“可是,证据......”

吴绍霆严肃的打断了于右任的话,说道:“这是我私人的恩怨,还需要什么证据?难道还指望我把他们送上法庭去审判?笑话,陈其美要杀我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我凭什么还要对他讲法制!!”

于右任叹了一口气,觉得吴绍霆的话有几分道理,只好不再多说什么。

吴绍霆调整了一下情绪,恢复了平静,接着转向宋教仁问了道:“渔父,这次你和于先生突然到访,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宋教仁脸色转变为忧郁,沉重的说道:“说来话长呀。我在月初时正式宣布解散了国民党,如今中国革命的前途堪忧,革命阵营又闹得四分五裂,就连我现在也感到十分彷徨。”

吴绍霆听了宋教仁的话,没有任何惊讶,也没有任何遗憾,国民党这个团体已经分崩离析,早点解散另寻出路或许还能更有机会。他表情很笃定,不疾不徐的说道:“渔父兄,这件事我暂时不方便发表任何看法,毕竟我要顾着你的感受。”

宋教仁苦涩的笑了笑,说道:“我当然明白。”

吴绍霆接着又说道:“渔父兄不如先在广州留宿几日,你我大可从长计议,细细商量日后的出路。今日正是小年,我已经邀请了不少亲朋到府上作客,你和于先生是千载难逢的稀客,一同留下来过节,可好?”

宋教仁和于右任这次之所以来广州,正是因为前途茫然不知所措,想到吴绍霆在广东有一番大势力,所以特意前来一会,看看能不能找到新的出路。虽然在来之前,两个人多有忐忑和担忧,毕竟吴绍霆因为之前两次遇刺的事情而大为光火,正式宣布与革命阵营决裂。不过现在可算好了,听到吴绍霆主动说出这番话,真是安下了不少心。

“震之你的好意,实在让我们感动,那我们也就腆颜却之不恭了。”宋教仁开心的说道。

到了晌午,宾客们陆续抵达都督府,吴绍霆与张小雅前往南厅迎接。

广东军政府之中仍然有不少宋教仁的旧相识,大家见面之后,备案亲切和惊讶,没想到宋教仁和于右任突然就出现在了广州。吴绍霆正好不必担心宋教仁没有人陪伴,小年午宴的气氛十分欢乐。

宴席过后,宾客们自有娱乐,大部分凑上了桥牌和麻将桌。

不过吴绍霆不喜欢这一类活动,于是陪着自己的妻子闲聊。

张小雅却说道:“绍霆,宋先生大老远从浙江赶来,你们又是阔别一年多的好朋友,你应该去陪陪宋先生才是。你不用理会我,我休息一下之后就去学习盲文。”

吴绍霆见张小雅如此体贴,心里十分感动,他拉着张小雅的手亲了一下,然后说道:“那好吧,你可真会体贴人。”

回到西厅,正看见宋教仁、于右任跟周震麟、朱执信、徐佛海等人站在门庭处闲聊。

吴绍霆走了过去,张罗的说道:“诸位,有什么话可以坐下来慢慢说嘛,何必要站在这里呢?来来来,若是嫌里面麻将桥牌吵了,到南厅去坐下来叙旧。正好我跟渔父兄久别重逢,好多话要聊上一聊。”

宋教仁等人自然乐意,于是跟着吴绍霆来到了南厅。

第283章,新年

在南厅随意找了一件休息室,吩咐sì从官备好了差点和暖炉,大家落座下来。

“诸位不是外人,有什么话只管敞开了说。对了渔父,你们刚才在谈什么呢?”吴绍霆率先说了道。

“也不瞒震之你,刚才我们谈的事情正是我来广州的头等打算。”宋教仁说道。

“哦,愿闻其详。”吴绍霆态度认真的问道。

“刚才听周先生说到,震之你已经收到了孙逸仙从日本来的电文。对于这件事我曾经懊恼了很久,孙逸仙在这个关头宣布另立党派,明显是要排挤国民党和我。不过考虑到国民党如今山河日落的残局,为了维护革命阵营统一的局面,我只好解散了国民党。”宋教仁沉重的叹了一口气之后说道。

“孙先生这么做确实有所不妥。”吴绍霆没有多加评论,只是淡然的说了一句。

“如今中国革命前途未卜,孙逸仙还在日本要求加入中华革命党之人签字画押效忠于他一个人,这种做法我实在不赞同,料定孙逸仙这么做必然不能完成革命大业。这次来广州,我正是希望借助震之你的力量,重新凝聚国内革命势力,为救民族、救中国干一些实事。”宋教仁振振有词的说道,他的表情十分坚定,俨然是一副说到做到的气势。

“渔父兄,那你现在具体打算怎么做?”吴绍霆问道。

“经过两年前上海的事情,我已经彻底醒悟,单纯依靠政治手段来跟老袁分庭抗争是绝不可能的。相反我在浙江这段时间,一直在关注各省地方军政fu的情况。老袁对这些地方督军始终有鞭长莫及之处,因为他们手里有兵有枪,bi急了可以跟老袁对着干。所以我有一个想法,若是能把这些地方督军们联系联合起来,用武装势力来威胁北洋政fu,从而在国府中央争的一席地位。”宋教仁侃侃而谈的说道。

听到这里,吴绍霆真不知道该做何感想,宋教仁的想法与孙中山号召护法运动有异曲同工之处,都是企图利用南方军阀的军事力量来对付北洋政fu。只不过孙中山提出的是武装讨伐,宋教仁则是武装威胁,由此可见两人在xìng格和政治目的上有截然不同的地方。虽然这个想法很天真,可对于宋教仁来说也算是一种进步,先不说宋教仁提前意识到利用地方军阀的力量,最起码宋教仁放弃了更加梦幻的政党政治想法,从政治救国走上了军事救国的道路。

吴绍霆缓缓的叹了一口气,不置可否的说道:“渔父兄,你的打算确实有一些道理,可是我身为广东督军,对这些地方军政fu督军再了解不过了,并不是向他们说几句革命道义、救国家救民族就能把他们凝聚在一起。真正有大义jing神的督军,我敢说,除了我之外,根本再找不出第二人来。”

宋教仁有些不赞同,立刻说道:“漳州许崇智,桂林刘震寰和刘谷香川熊克武,云南唐继尧,我不相信这些人当中再没有第二个。”

吴绍霆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渔父兄,在这一点上我不想跟你争执。如果你真能说服这些督军形成一个联盟,我必然百分之百支持你。你可以留在广州,你要动身去游说时我可以派人跟你一起去,沿途负责你的安全和必要的资助。”

宋教仁知道吴绍霆在南方有极大的影响力,这次来广州就是希望说服吴绍霆力tǐng自己,促成这个南方督军联盟。相信由吴绍霆来起这个头,效果必然会事半功倍。他1ù出了欣喜的脸sè,马上说道:“震之,你真的打算帮助我?”

吴绍霆笑道:“不管对或者错,不管艰难还是容易,凡事都必须迈出第一步才能知道前路如何。帮助你渔父,也正是在帮助我中华民族,我为何不帮?”

宋教仁心中感动不已,没想到吴绍霆对自己的看法如此之高,他叹声说道:“也只有震之你才是值得信任的革命同志。”

xi年夜的晚宴结束之后,宾客们各自散去。

吴绍霆暂时安排宋教仁、于右任两人在都督府西院的客房休息。他亲自送宋教仁、于右任来到西院,看着下人们把行礼摆好,又打扫完毕房间。下人们退下之后,大家又坐下来xi聊了一会儿。

“正好,震之,我有一封信要ji给你。之前觉得不是时候,所以才拖延到现在。”于右任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的行礼里翻出了一封信。

“哦,什么信?谁人委托你们带来的?”吴绍霆好奇的问道。

“正是克强先生。”于右任迟疑了一下,随后还是说了出来。

“克强?黄克强?”吴绍霆脸sè有了一些变化,虽然不太剧烈,可终归有不好看的地方。当年二次革命时,黄克强把粤军第二师丢在了江苏,自己一个人乘船离去,以至于第二师李福林、黄明堂二人不幸牺牲。这件事说来已经过去有一段时日了,之前黄兴从来没来联系广东做出解释,实在是有些过分。

宋教仁注意着吴绍霆的脸sè,心中很是忧虑,他暗暗叹了一口气之后,说道:

“震之,克强一直很懊恼当初在江苏的事情,可是当时的情况实在令人紧迫,一方面是革命大业的失败,另外一方面是兵败如山倒的压力,不得已之下才克强才选择只身离开。他一直很想对震之你道歉,只可惜愧于相见,所以特地委托我们带来一封亲笔信,聊做歉意。”

吴绍霆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严肃的说道:

“渔父兄,于先生,你们应该明白我吴绍霆是一个军人,军中的规则那是铁定的,一个将军怎么能把部下丢下一走了之?这是什么?这就是不负责任!”

“我们也知道这件事的严重。克强他当初是大有不应该,可是人孰无过呢?克强先生出走日本之后一直懊悔,这份诚意也应该能向震之你做出解释了。”宋教仁劝说道。

“渔父兄,这件事都过去那么久了,若是其他人我断然不会原谅。克强先生是革命前辈,哪怕只看在渔父兄的面子上我也要承这个情。”吴绍霆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说道。

“这么说,震之你肯原谅克强了?”宋教仁充满期待的问道。

“是,我不打算再追究这件事。提起克强先生,他现在还在日本吗?”吴绍霆说道。

“他去年十一月份已经回国了,现在还在杭州。”于右任赶紧说道。

吴绍霆点了点头,再次叹了一口气,脸上1ù出了寻思之sè。

宋教仁和于右任对视一眼,以为吴绍霆心中还有介怀的地方。宋教仁连忙问道:“震之,你这”

吴绍霆罢了罢手,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克强先生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宋教仁说道:“在日本时,孙逸仙向克强出了加入中华革命党的邀请,克强知道入党要签字画押宣誓效忠孙逸仙一人,对这种做法很不理解,所以借口回国考察离开了日本。克强回来时,正好我解散了国民党,他和我一样,现在对前路十分茫然。可是路总要走下去,哪怕做无数尝试也必须走到终点。”

吴绍霆明知故问道:“那克强先生为什么不跟你们一起来广州呢?”

宋教仁苦笑道:“我们都是力邀他同来,可是他愧对震之,所以怎么劝都不肯来。”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忧虑的说道:“我是不介意,但是粤军将领们或许多有梗怀之处。若克强先生来广州只是作客倒是没问题,若是想在广州谋一番事业,只怕是有一些局促之限。不过这些都是xi事,明日大可一封电报大杭州,让克强先来广州一会,再做其他商议。”

宋教仁大喜,叹道:“有震之这句话克强必然欣喜若狂,再没什么能比冰释前嫌更让克强高兴的事情了。”

吴绍霆呵呵笑了笑,起身告辞说道:“那就先这样吧。二位一路舟马劳顿,今日又吃了一整天宴席,还是早早休息为好。若有什么吩咐尽管向外面的sì从官ji代一句即可。”

对于宋教仁和于右任来到广州,吴绍霆原本还是有欣喜之意,一方面是旧友重逢,另外一方面也期待这两位人物加盟自己的广东权利团体。可是这一天下来,他知道宋教仁志不在广东,依然还是高瞻远虑的站在国家大义上,这多多少少又有一些失望。不过他相信,只要宋教仁再次碰壁,或者在广州待上的时日久了,兴许还能有改变。

第284章,陈炯明回归

次日一早,公务部门皆已经放假,吴绍霆也打算睡个懒觉。

晌午时分起床时,南厅来人通报说岑春渲有事请见。

吴绍霆向来以为岑春渲典型的旧式官僚人物,就算勤于政务,也不至于在传统佳节之日仍旧积极不休。他梳洗过后,没顾得上吃东西就来到南厅来见岑春渲。

一番寒暄,吴绍霆与岑春渲就在大厅一侧落座了下来。

“云公在公休日前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吴绍霆先问了道。

“要紧事倒算不上,不过却是可大可小的事情,不得不一大早来打扰霆帅,还望海涵。”岑春渲表情很认真的说道。

“哦?是什么事?”吴绍霆追问道。

“昨天宴席结束之后,我与新闻部邹先生一起离开府上,路上听了邹先生的一些话,心中颇有担忧。霆帅昨天下午与宋教仁宋先生等人在南厅一会,宋先生似乎向霆帅你提出了一些革命建议,而霆帅您竟然答应了下来。”岑春渲冷静的说道。

吴绍霆记得昨天下午的会谈,邹鲁是在场的,不过岑春渲却不在。他不知道邹鲁为什么会把这件事告诉岑春渲,理论上岑春渲与邹鲁可不是一道人,邹鲁应该站在宋教仁这边才是。他暂且没有理会这几人的关系,缓缓的叹了一口气,说道:“诚如云公之言,确实如此。”

岑春渲微微皱起了眉头,加快了语速说道:“霆帅,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岂不说霆帅两个月前刚宣布与革命党决裂,如今又支持宋先生搞什么南方督军联盟,只说这南方督军联盟本来就是无稽之谈,大家都有自己的小算盘,要想凑到一块简直比登天还难。”

吴绍霆不是傻子,岑春渲所说的话他早就考虑到了,只不过自己心里另有盘算。

岑春渲接着又说道:“霆帅,如果说这件事能办成,或者哪怕有些许希望办成,这对我们来说确实有不小的好处。可是话说回来,哪一个手握重兵的人不心怀鬼胎?哪怕促成了一个联盟,可是大家意见不一致,一个松散的联盟又有什么用,迟早会分崩离析,到时候不仅竹篮打水一场空,甚至还会损害我们广东的威信和利益。更重要的是,大家都知道在南方只有广东敢与北洋政府做对,一旦南方督军联盟触怒了北洋派,北洋派再次南侵,首当其冲的还是我们广东呀。”

吴绍霆慢条斯理的说道:“云公,你说的话我都明白,而且我也早想过。但是渔父兄是我的朋友,也是中国革命事业的中流砥柱。我虽然宣布与革命党决裂,但那只是针对一些打着革命旗号的阴谋组织罢了。‘革命’既然是一种事业,是救中国、救民族的事业,但凡有良心和热血的人都会义无反顾,我也一样。”

岑春渲十分震惊,连忙问道:“霆帅,你又要.........”

吴绍霆伸出手打住了岑春渲的话,他说道:“云公,你放心,我自有我的想法,理所当然不会再向以前那么冲动。我之所以支持渔父兄去做这件事,是因为我料定渔父兄此行必然会无疾而终。”

岑春渲有些不理解,说道:“既然如此,霆帅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您应该好言劝说宋先生才是。就算结果不会成功,可这件事毕竟会让北洋提高戒备,万一再像两年前上海发生的那件事一样,岂不是更加麻烦。”

吴绍霆沉声说道:“云公,相比之下我比你更加了解渔父。他是一个敢为民族国家奉献生命的人,也是一个勇于探索的革命志士。单靠语言是劝说不了他的,不过一旦他知道这条路行不通,必然会再次思索另外的出路。我现在能做的,就是支持渔父一步一步的去尝试、去探索,直到能找出一条正确的道路。”

岑春渲十分不理解吴绍霆这样的做法,这简直太胡闹了。不过好在他现在知道,吴督军不是真心要搞什么南方督军联盟,只要不影响广东的利益还是有回旋的余地。

吴绍霆不想再说这件事,毕竟宋教仁等人就在府上,让他们听到了风声只怕不好。他转移了话题,问道:“云公,美国那边联系的怎么样了?”

岑春渲稍微顿了顿,之后才说道:“广东这边跟旧金山已经保持了三个月的联系,关于成立政党的细节基本上都快落实好了,只剩下一些纲领上的措辞问题。上个月中旬陈竟存发来电报,说他已经拟定回国的日期,到时候致公堂会派一人一同前来做最后的落实。一旦双方谈妥,一切就大功告成了。到时候我会把所有情况都整理成文件,交由霆帅做最后的定夺。”

吴绍霆缓缓的点了点头,说道:“筹备了一年多,还真是有劳云公操持。”

岑春渲笑道:“分内之事,老头子能当此重任还是仰仗了霆帅的信任。”

从去年年底开始,吴绍霆几乎就没有在处理组建政党的细则,完全交给岑春渲全权负责,他也知道美国与广东隔着太平洋路途遥远,通讯十分困难,因此才拖延到今天。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政党对他来说只是一层用来凝聚人心、收拢势力的外衣,只要把外衣穿在身上即可,完全不用理会外衣选材制作的过程。

让吴绍霆感到意外的是,陈炯明竟然在除夕这天下午回到了广州。随同陈炯明一起到来的还有致公堂黄二爷、常五爷以及其他几位随员。自从去年年初动身前往旧金山,直至今日整整一年的时间,不可不谓是一次长途跋涉的旅行。

下船之后,陈炯明在码头要了一通电话到都督府。吴绍霆得到消息之后,马上派邓铿带人到码头去迎接,随后送往广东商会招待所入住。

傍晚,陈炯明先一步来到都督府与吴绍霆见面,吴绍霆一阵嘘寒问暖,连续道了好几句辛苦了。之后吴绍霆拉着陈炯明落座,详详细细的听取了陈炯明在美国的所见所闻,以及与致公堂交涉的经过细节。

今日已是除夕,正是一年一度的新春佳节。吴绍霆在府上临时安排了宴席,邀请陈炯明以及致公堂诸位一同共守新年夜。本来这春节是团圆之节,各家各户要在自己家里团圆热闹,但是考虑到陈炯明辛辛苦苦在美国待了一年多,如今刚回来,也赶不回惠州老家过新年,最不好让陈炯明留在招待所里。

陈炯明推辞不过,只能感恩戴德的答应了下来,随后又同邓铿去了一趟招待所,把致公堂的几位华侨请到了都督府。吴绍霆趁此空闲也去通知了宋教仁、于右任还有岑春渲,一起来府上吃一顿便饭,也好为陈炯明等人接尘。

今晚吴绍霆特意安排了烟火,只等林晨十二点到来,即刻在都督府点燃烟火。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广东最近几年难得的安稳的新年夜,自然要办的热热闹闹、气氛十足。除了烟火之外,在凌晨之前还特别请了戏班子助兴,总不用一直吃好几个小时的宴席,干等着凌晨十二点的到来。

晚宴早有准备,无非是多添加几个座次而已。

当致公堂的诸人来到都督府时,吴绍霆亲自到门口相迎,众人客套寒暄了一阵,因为除夕新年的原因,气场显得十分热闹和愉快。很快岑春渲赶到了府上,宋教仁一直住在西院,也早早的过了来,大家落座闲聊了一些家常话,评论了一下时事。

到了晚上八点钟,所有人都来到西厅外面,这里早已经搭好了戏台子,请的是粤剧名班来捧场助性。酒宴不算正式开始,不过为了给诸位宾客垫一垫肚子,戏台子前面还是准备了不少自助餐和热饮,任由客人们自己取食。

一折戏唱罢,正好到了九点钟,吴绍霆宣布开宴。

众人从院子里移步来到西厅大堂,这里早已布置好了桌位,外面的戏班子也休息了下去,吴绍霆让侍从处在下面另备酒席招待戏生。西厅大堂上的宴席格外丰盛,赶上这春节浓郁的气氛,大家高高兴兴的喝了好几杯酒。

就在这个宴席上,宋教仁才听说原来吴绍霆有组织政党的打算,他思绪一时很复杂,不过什么话都没说。

吴绍霆与致公堂的几位人物推杯置盏,岑春渲也在一旁助兴,大家都对即将正式成立的政党充满信心。吴绍霆半醉半醒之际,也对宋教仁说了一些话,希望宋教仁也加入这新的政治党派,一起开创一番事业出来。

宋教仁暗暗的叹道:原来震之是有自己的想法,可是现在再以政党的手段来对付北洋政府还有用吗?总不能因为广东一省的力量就让袁世凯就范吧!

宴席断断续续到了十一点多,吴绍霆又请大家到院子里继续听戏,饭后茶点餐饮一切照旧。宾客们乐得其实,看戏的看戏,不愿意看戏的也可以聊天,没过多久甚至连麻将桌、桥牌桌也摆了上来。致公堂的诸位还带来了一些美国的新鲜扑克玩法,宾客们兴致勃勃的凑上来看热闹。

十二点整,都督府率先燃放了烟花,这些烟花都是最昂贵和最漂亮的品种,一时间轰隆隆的声音响彻天地,整个都督府的上空弥漫在五彩斑斓之中。广州全城的老百姓都跑出家门口,高高兴兴的欣赏着这盛开的一幕。

整个守岁一直闹到两点多,宾客们才心满意足的各自散去。

第485章,扶助农业

大年初一吴绍霆好好休息了一天,不过早上时还是去了一趟张家拜年,之后回到都督府,陆续接待了军政府的部下们前来道贺,同时也吩咐了几个侍从代替自己去看望新近来广州落住的族亲,送上了一些年货和压岁钱。由于昨天闹的太晚,上午忙完后,他足足的睡了一下午才养足精神。

接下来一直到正月十五,每天起码有三个以上的饭局请帖,从张家到各个部下,甚至还有领事馆的洋领事凑中国的热闹,但凡认识吴绍霆的有头有脸的人,都巴不得能邀请到督军大人赏脸光临。

吴绍霆把应付饭局的事情交给张小雅安排,张小雅说要去哪里就去哪里。

不过在初二和初三这两天,张小雅却没有同意去任何人的家中作客,反而很严肃的对吴绍霆说:“你吴绍霆有今时今日,全靠了粤军将士们的拥戴和广东老百姓们的爱戴,如今这盛大的节日,最应该去应承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们。初二和初三这两天,绍霆你就专心犒劳全军将士和慰问老百姓吧。”

听了这番话,吴绍霆很是感动,万万没想到自己与张小雅成婚之后,这位昔日精灵古怪的女孩,转眼间竟然变成了如此温柔贤惠、识大体的成熟女人。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落后,始终只是把张小雅当作昔日可爱调皮的女孩子,可是实际上今年张小雅已经整二十岁了,真正出落为一位有味道的女人。

他郑重的答应了张小雅的话,并且还让张小雅陪同自己一起去犒劳慰问。

当天晚上,他让邓铿负责安排这件事,为了表示犒劳的真诚,自己不仅只在广州几处军营走动,还要去清远、中山、江门和韶关这几处县城去。粤汉铁路广州止韶关段早已开通,从广州到韶关只要三个多小时,所以不算不方便。

邓铿连夜做了详细的计划和安排,并且发了电报给几处军营,让这些军营提前做好迎接和安保工作的准备。

初二早上六点吴绍霆与妻子就起来了,他们一起共进早餐,之后动身前往黄埔军校、东郊兵营和西郊兵营。黄埔军校是按照学期制来招生,正则班十四个月的学制结束,休息一个月,立刻便着手招收新一期的学员。因此即便现在是春节,可对于黄埔军校的全体师生来说仍然是正常的学习作息。

吴绍霆在大年初二到访黄埔军校,带来许多年货赠送给学校师生,并且走进课堂发表鼓舞人心的讲话,对学员和教官们在春节之际仍然坚守岗位表示赞赏。

黄埔军校师生对吴绍霆突然造访也十分意外,他们万万没想到校长在过节还记得他们,上到教官下到学员,无一不是深有感慨,即便吴绍霆平日不理军校的事务,毕竟身为督军日理万机,但在每到必要时刻都能关心入微,当真是让人感动。

因为今日日程紧张,在黄埔军校只停留了一个小时,晌午还没到马上又启程前往东郊兵营和西郊兵营。吴绍霆到各个营房慰问了士兵,同样准备了一些年货送给士兵,为了不厚此薄彼,他特意给每一个兵营派了三万元现款做为年底补贴,让军营为每一个士兵置办年货,哪怕是加餐几顿也好。

中午吴绍霆和张小雅就在西郊兵营的食堂吃饭,随后马上乘坐火车前往清远和韶关。

回到广州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原计划还要去江门、中山,可惜时间完全不够,只能就此作罢。吴绍霆还算好,只可惜张小雅一位弱女子长途奔波难免累坏了,不过张小雅从始至终没有说出任何怨言。

次日一早又起来,去了乡下走了一圈,拜访了几处贫困乡村,给每一户村民都送上了一大堆年货,同时亲自把今年的返还税款交给到村民手里。

除了在广州周边乡镇慰问,今天总算有了时间去了中山和江门,同样是专访贫困乡村。

今日一行结束,吴绍霆心中感触颇深,他原本以为自己治理之下的广东已经到达人人安居乐业的地步,没想到依然有这样令人心酸的角落。他知道在中国农民占绝大多数,这是整个国家的基础,要想国家强大是靠工业,可要想巩固国家的基础则离不开农业。他暗暗在心里记下了这一笔,等春节结束之后,自己一定要制定一套扶助农民的政策,不能一味心思放在工业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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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佳节还没结束,广东又开始热议,吴督军再次成为舆论的焦点。

对于吴绍霆在大年初二和初三不辞辛苦走兵营下农村的事迹,很快就被报道传开了起来。老百姓们心里又感动又嫉妒,感激的自然是吴督军是一个时时刻刻关心民生不忘本的人,嫉妒的是偏偏吴督军没有到他们家里来送温暖送年货。而军中士兵更是表露出崇高的敬意,虽然吴督军没有把广东所有军营都走上一遍,可吴督军依然拔出款项给全军置办年货,还发了通电祝贺慰问,这样的大人放眼全中国能找出第二个吗?

一时间吴绍霆的口碑在南方越来越好,以至于邻省不少人口开始向广东流入。不过一开始仅仅是小规模的移民潮,各个地方政府尚且能够安置这些外省流民,而这些外省流民同样能在广东省内找到一份临时的工作。

上元佳节结束之后,整个春节总算过完了。

在正月十六日的早上,吴绍霆即在都督府召开了新年的第一次工作会议。

这次工作会议原本吴绍霆只打算走走形式,让所有部员都从新春佳节欢乐的气氛里恢复过来,可是自从经过了初二和初三的犒劳慰问之行,他深刻认识到有些问题必须马上处理,于是这走形式的工作会议变成了正儿八经的工作开始。

工作会议分为三个部分,第一个部分是吴绍霆与几个部长开会,布置这个季度的工作重心。吴绍霆几乎什么废话都没说,直接要求在十天之内着急各县各市的地主代表开一次商讨会,决定以军政府的名义减轻农民的地租。

张直在听完了吴绍霆的话之后,立刻奇怪的说道:“震之,去年不是已经减轻了一成赋税吗?怎么今年又要下调赋税?这频率有些太快了吧,只怕那些地主会很不乐意。”

财政部部长李煜堂也说道:“霆帅,这件事确实不能草率而行,弄不好地主们可是要起乱子的呀。”

几个官僚阶级的副部长跟在后面附议,他们祖家都有几份地产,减轻地租这可是直接影响自家利益了。

吴绍霆大声的说道:“我如果要草率而行,就不用召开什么商讨会了。我之所以召开商讨会,就是希望能好好的解决这个问题。说到去年减税,没错,减轻了百分之十的农业税。可是农业税与地租是两码事!我原本以为通过减轻农业税可以促使地主们减租,可是昨天早上我刚刚拿到一份报告,除了韶关和广州部分地主降低了地租,其他县大部分根本无动于衷。这下倒好,我了减了赋税只便宜了地主,他们仍然没有把恩惠分给农民。”

众人听到这里,感到气氛有些不对劲,吴督军好像真是下定决心要做这件事,于是所有人都不敢在说什么话。张直其实只是说一些自己的建议,如今他投身在盛业重工上,田产方面几乎无足轻重,暗暗轻叹一口气,在心里面念着不要出什么乱子就好。

“就这么决定了,商务部和民政部负责安排。”吴绍霆说完,宣布散会。

之后,吴绍霆又来到民政部开了第二部分会议,针对民政听取部门的预测汇报。

岑春渲也出席了这次会议,在民政部部长官腔官调的汇报结束之后,他开口说道:“霆帅,刚才听李部长说您要直接减轻地租?”

第486章,户籍制度

吴绍霆看了岑春渲一眼,他虽然知道岑春渲是旧官僚,可好在对方并不迂腐,而且一向有爱民护民的口碑,于是直接回答了道:“没错,以前制订的一系列扶助农民的政策几乎都没有实际效果。返还税款就连广州都没有完全施行,更别说其他县镇。索性不用再玩什么花样,直接减租好了。”

岑春渲微微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霆帅体惜民情,这是我广东人民的福气。关于减租的事情,如果能处理的小心妥当,我是一百个心赞同。不过有一件事老头子在这里不得不先知先觉的提醒霆帅注意。”

吴绍霆不动声色的问道:“你说说看。”

岑春渲调整了一下语气,说道:“最近粤北五县和梧州都传来消息,从正月初十到正月十五这短短五天时间里,广西、福建、湖南、江西四省发现不少人口迁入广东的情况。据估测差不多有一千多人。这个情况是昨天晚上民政部做统计时最新发现的情况。有记录的是一千多人,只怕还有许多没有记录的。”

吴绍霆顿时明白了岑春渲的意思,虽然他认为人口流入广东省不是坏事,人力资源的充足保证广东基础实力的发展,同时也能增加预备丁员保证军队的补充。当然,有好就有坏,现在看来只有几千人,以广东目前大发展的阶段完全可以容下这些外来人力。可是一旦自己宣布减轻广东省地租,这个利好消息肯定会引来更多外省农民涌入广东,到时候可不是几千人的事情,弄不好会形成一股无法控制的浪潮。

“云公,你是如何认为?”他知道岑春渲既然有这个先见之明,十之八九也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在这方面他宁可多听听岑春渲的建议。

“人口之事必然不可草率滥行,一定要最好先见之明把控。就目前广东的情况来看,去年经过长达一年的战争,人口损失不小,战事结束后又是一轮扩兵,接着又恰恰赶上广东发展时期,工业、工业、商业都需要更多的人手,如今所以引进外省人力不失是一件好事。但是我们要的是我们需要的人才,不是什么人跑到广东都能谋事,我们广东军政府更不是慈善机关,管不了那么多穷苦之人。”岑春渲振振有词的说道。

“照这么说,云公你的意思是要加强户籍制度管理了?”吴绍霆问道。

“加强户籍管理是一个好办法,但不是彻底的办法,毕竟黑户和欺诈造假的情况屡见不鲜,到时候还会演变成为专门为外省人办理假户籍的现象,着实不明智。归根结底,我们不能把控的太死,要给外省人留下一个合法的路径,鼓励外省人通过合法路径来粤谋生。”

“云公说的对。”

“这是把控的一面,另外则是安置的一面。大批人口涌入广东,如果不能妥善的安置,非但不能带来人力资源的优势,反而还会酿成祸患。外省人来粤无非是为了谋生,求一份安稳的工作和更实惠的政策环境。尤其在霆帅你减轻地租之后,农民肯定会成为流入广东的主要人群,广东需要土地分配给这些农民耕种,不然农民就变成了流民。”岑春渲进一步说道。

“广州首义之后,我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丈量土地,可是又担心触及到地主阶级的利益,引起他们的不满。到如今丈量土地、重新划分土地分配依然是悬而未决的事情。唉!”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土地改革是一个重要的举措,只要改革的口号打出去,必然会掀起一番轩然大波。太平天国用这个口号诓了一大批农民造反,共.产党更是用这个口号诓了整个天下,倒头实施起来却是百般困难。因此,他也不敢轻易拿土地改革来尝试,这可是不成功则成仁的双刃剑!

岑春渲听了吴绍霆的叹息,呵呵的笑了一阵,说道:“霆帅,何必要拿地主的土地来丈量?岂不闻粤军开荒屯田的土地从哪里来?广东一省土地多不胜数,只不过有的在崇山峻岭,有的在荒郊野外,没有经过开垦罢了。把这些野地分配出去,军政府再给予一些扶助,让农民们去开垦,早晚荒地变田地。老百姓兢兢业业忙自己的工作,不仅不会成为社会负担了,还为广东带来效益,更不会得罪那些地主们,真正是三全其美。”

吴绍霆深深的点了点头,叹道:“好主意。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之后,他立刻让民政部部员们做好记录,从今日开始广东省所有无主之地都收归军政府所有。正好军屯运动开展时已经做了这方面的准备,早先地主阶级整理了自家的地产名录,避免现在再冒认和霸占无主土地。为了保险起见,但凡遇到有冒认和霸占无主之地者,一律没收所有地产,严惩不贷。

军政府在月底之前组建新部门——土地资源部。政府所有的土地交给土地资源部管理,除了部分土地做为预留地之外,其余土地全部做为出租地。虽然这样一来政府成了最大的地主,不过吴绍霆却没有打算利用大地主的身份来坑老百姓,相反利用政府土地来推广政府政策,促进全省进行减租。

土地资源部部长暂时空缺,由岑春渲这个最高顾问来负责临时的领导。

吴绍霆之所以空缺这个部长,是不希望那些资产阶级出身的贵族来负责,否则迟早还会沦为鱼肉百姓的黑手。等到时机成熟,他会再任命一个合适的人来掌管。

土地资源部成立之后,尽快对全省土地进行勘测和丈量,并且对土地进行评级划分。

之后民政部协调各县城的人口登记办公室,制订详细的户籍管理制度,一边控制外来人流,一边对已经加入广东省户籍的老百姓进行更新户籍。

从1913年2月25开始,新的户籍制度正是施行,之后限期一个月的时间补办和更新户籍,一个月之后没有补办和更新户籍的人口,一律视为外省人口,不得享受本省政策。同时新户籍制度规定和规范了申请办法,一共分为三类。

第一类为资产申请,但凡有十五万以上身家的申请者,将十五万存入广东联合银行长达三个月,即可申请加入广东户籍。

第二类为技术申请,任何身怀特种和先进技术的人才,得到广东军政府民政部鉴定认可之后,可立刻获得广东户籍。

第三类为工作申请,针对外来人口在广东定居和工作两年以上,可到县政府申请获得广东户籍。

配合第三类外来人口的安置措施,所有来到广东却没有工作的外省人,可到县政府申请政府用地开垦。申请通过者按照家庭人口分得一块荒地,并且由县政府配发农具、种子和生活补贴。前两年为免税免租开垦,从第三年开始征收十分之二比率的农税,第四年开始征收十分之二的地租。

军政府担保开垦之地可交给农户耕种十二年以上,十二年以后军政府方才有权收回土地,未达到十二年而收回土地需补发一定数量的安置费。

除此之外,政府用地必须按照各县政府的规定进行经营,不得用作他用。这么做的目的防止土地盗用,同时政府可以通过宏观手段分配社会资源,避免造成不必要的资源浪费。

政府用地的地租和农税加起的比率占四成,看起来比汉唐时期的“十一税”要重的多,可是十一税仅仅是税,若是在算上苛捐和杂费,农民负担往往高达百分之六十以上。民国成立之后,各地农田税费不一,但大部分还是沿用前清的税费,再算上各家地主的租子,一年到头农民仍然所剩无几,总比率很多时候都在百分之六十以上,有的地区甚至高达百分之八十(民国三十六年闽清税记)。

广东除了在战争时期征用过民粮,但和平时期除了农税之外再无其他杂费,农民所要负担的只有地租和农税两种。而四成的农税和租子几乎可说是现在中国最低的负担了。

第487章,国民共进会成立

十天之后,全省地主*在广州商会大楼召开。

吴绍霆和军政府要员亲自出席会议,他在会议上宣布拟定施行二五减租的计划,也就是在规范地租费率的基础上再减去百分之二十五。之前每一个地主家都有自己的一套地租,有的人规定三成,有的人规定两成,还有的良田甚至规定四成。

“从下个月一日开始,三成!!”首席上,吴绍霆伸出了三根手指头,铿锵有力的说道,“所有地租只准在三成以下,谁要是超出这个规定,可别怪我吴绍霆针对谁!所有超出的部分全部上缴!”

在场各县的地主代表听了这番话,顿时议论纷纷。有人无所谓,反正自己现在收的就是三成,有人却变了脸色,这不是明摆着在自己身上割肉吗?

清远县地主代表马上不服气了起来,大声的说道:“督军大人,这好端端的,怎么又要打压我们这些人?大家都知道吴督军体惜民情、关心民生,如果广东境内的老百姓人人安居乐业、丰衣足食,何苦要折腾这些!再说,我们收的地租多了,才能交更多的税给政府,没必要损这一份利益啊!”

吴绍霆脸色冷酷,坚决的说道:“这位代表,你也说了,现在大家都安居乐业,诸位也都是腰缠万贯之人,为何不能退让一步呢?地租五花八门,我们军政府的税务部门统计税费都麻烦,何不统一了更痛快?”

又一个地主哎声叹息的说道:“督军老爷呀,话虽这么说,可不能方便了军政府而苦了我们呢!地租不同是因为田地质量不同,有的良田一年能产几千上万斤,有的坏田只能产百余斤,所以才有这样的情况。”

吴绍霆冷冷的说道:“说一句诛心的话,去年我减了一成的农税,原本是希望为农民们减轻负担。可是你们这些地主老爷们,有谁把这份便宜分给了农民?农税是针对有收入的农户,也就是你们这些地主,可倒头来你们还是把农税加在了农民头上,这已经是够便宜你们了。去年减的农税我不会反悔,今年统一规范了地租,再减轻二五,也算是跟去年同等,并没有亏了你们。”

肇庆地主代表苦诉道:“督军老爷,您规范了地租就算了,何必还要再来一个二五减租呢?这样一来,实际的地租也只有二成五都不到呀。”

吴绍霆沉声说道:“一句话,我不是针对你们,但是这次你们必须按照军政府的规定来办。无非是为了赚钱,田产赚的钱算什么?你们大可去投资工业、商业,如今工商业的税已经是历史最低,还怕没得赚吗?”

这时,乐昌县地主代表附和着吴绍霆的话,说道:“督军老爷所言极是,大家何必争那么点点地租呢?少了这一点难不成还饿死大家了?我告诉你们,三年前我投的广东联合银行的股份,如今赚了三番。我当时就后悔,不是我家那老头子拦着不让卖祖田,我现在吃银行的分红都成百万富翁了。”

新安县代表马上也说道:“就是,大家收租子无非是为了赚钱,督军老爷现在是减了一点租子,可又不是没收你的地,你把地放在那里永远都是一本万利的事,少那么一点全当为广东省做贡献。赚钱还差门路?去年年底我刚开了一家公司,就是把张盛霆外贸公司从越南运进来的鸦片转个手送到上海去,连加工都不用,净赚两倍多。”

先前热闹纷纷的会场渐渐安静了下来,地主代表都开始思考,如果广东局势这么好,有必要苦守田产来赚钱吗?无非是为了赚钱,哪里不能赚?大家又不自觉的联想到去年吴绍霆在韶关和广州对付造反商人的手段,那可是血腥镇压,连商团武装都不怕,更何况他们这些地主小武装?

一番讨论之后,各县地主代表最终不得不同意了吴绍霆的减租计划。

没过几天,新闻部开始制造舆论声势,将广东军政府新颁布的二五减租计划与新户籍制度进行了宣传,各县县政府同样配合的进行布告,让全省人民都知道这一消息。

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广东全省,甚至还在周边邻省引起了不小的热议。吴绍霆这位风云督军再次成为百姓们眼中的明主,一时间全省满是欢呼和赞佩,民间的气氛高涨不止。

就在吴绍霆处理农业和土地问题的同时,岑春渲、陈炯明与致公堂代表的商榷也进入了尾声。到了二月十日这天,岑春渲把整个建党计划整理成文书,递交到吴绍霆的手里。当天下午吴绍霆花了几个小时与岑春渲粗略的谈了谈文书内容,仅仅做了细微的修改。

到了二月十五日,吴绍霆召集了参与这次建党几位核心人物,岑春渲、陈炯明、李煜堂、朱执信、陈少白、许雪秋、许汀芳,以及致公堂的三位代表和四位随员,众人相约在广东都督府南厅大礼堂做最后的会议。

这次会议基本上没有什么再讨论,只不过因为参与建党的诸位负责不同的环节,所以要在这次大会上把所有细则一一宣读一遍,好让大家都心里详细。主持会议的是岑春渲,宣读工作因为是长篇大论,所以分了许雪秋、陈少白、陈炯明三人轮流上台汇报。

所有纲领都结束之后,又经过了一阵细微的问答,所有大事就此论定。

在决定党派名称时,诸位都贡献了几个备选方案,不过大多是仿效国外政党的意思,听上去大有雷同之意。

吴绍霆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他前几天也在考虑党派的名称,如今正好说出自己的建议来:“党派的名称不一定非要在后面挂上‘党’这个字眼,政治团体代表的一种政治意愿,自然要把这种政治意愿体现在党派名称之中。我辈一切的努力,无非都是希望中华民国和民族繁荣昌盛,走上富强独立的道路。我有一个提议,既然我们的政党是在这次会议上正式宣告成立,索性就叫国民共进会。”

许雪秋喃喃的在嘴巴里念叨了几遍,立刻击节叫好道:“这个名字好,大家团结一致、共同进取,这样才能完成振兴中华的大业。”

众人反对的声音不多,毕竟在这个小环节上无须斤斤计较。

于是很快就议定下来,新生的政党名称就叫“国民共进会”,对外简称为“共进会”。

陈少白还为国民共进会拟了英文翻译:National.Unity.Party。

之后,众人又经过推选,决定由吴绍霆担任第一任党部总裁,总裁之下设置副总裁议会,议会负责监督和管理党内事务,由九名副总裁组成,并在九名副总裁中推选一名议会长,主管会议主持和议会内部事务。

这九名副总裁正是岑春渲、陈炯明、朱执信、陈少白、许雪秋,以及致公堂的司徒美堂、黄三德、杨立德和常五。当然致公堂远在美国,在副总裁议会不过是虚衔,日后这些人也不会多过问党内的事务。

副总裁议会下面另设执行委员会,是为共进会内部最高政治机关,所有成员皆是广东军政府要职人员,如邹鲁、许汀芳、韦汝聰、关仁甫、张直、莫擎宇等等,就连龙济光、萧耀南等人也都申请加入共进会。

在其下甚至各个职能部门,负责宣传和组织发展作用。吴绍霆甚至还大胆的设置了妇女发展部,由自己的妻子张小雅担任部长,正式将妇女纳入政治阶级的高度。

1913年2月15日,中华民国南方实力党派国民共进会成立,广东都督府南厅大礼堂也因为这次事件自此更名为“共进会大礼堂”。

第488章,潜移默化

次日清晨八点,吴绍霆发布全国性的了建党通电,很快引起国内政治场上的又一阵风波,很多人纷纷猜测广东此举的目的是什么。有人认为广东是闭门造车,所谓的国民共进会不过是广东军政府内部的团体,只局限于广东一省。也有人认为吴绍霆不会这么无聊,没事搞一个团部小团体,还大模大样的发布全国通电,此举必然是打算以政党形式在中央政府谋取一席之地。

北洋政府和进步党人都感到很震惊,也感到了威胁所在。袁世凯不是傻子,他知道吴绍霆绝对是有预谋而为,是想以广东的实力来捞取中央政府的政治资本。他很清楚吴绍霆不是宋教仁,折腾一个政党出来绝不是好对付的角色。

进步党则很讨厌在这个时候有竞争对手,毕竟他们在国府的地位还没有完全牢固,更没有哪个地方都督肯全心全意支持他们。可以说进步党现在是内无实权,外无强援,万一吴绍霆这个国民共进会态度强硬,只怕进步党很难吃得消。

不过对于外界的评论,吴绍霆几乎没有多加理会,总之共进会现在不会有什么动作,惹不出惊涛骇浪的大风暴。当务之急,他是积极推广共进会的知名度和在南方的影响力,没过多久就将漳州镇守使许崇智、桂林留守府大将军杨希闵都拉为成员。

只可惜刘谷香和刘震寰仍有犹豫,不是他们不相信吴绍霆,只是自从吴绍霆宣布与革命阵营分裂之后,二人一直处于一种尴尬的境地。二刘都是同盟会的老成员,又是孙中山忠实的追随者,孙中山在日本成立了中华革命党也邀请了他们,现在广东又组建了国民共进会,实在是无从抉择。最终只好两边都不参加。

吴绍霆没有强求刘谷香和刘震寰,他要的是可以为己所用,并且有起码认同国民共进会政治意愿的成员,这在前期是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三月还没到,广东省但凡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挂上崭新的国民共进会徽章,许多县政府的大堂墙壁上也悬起了国民共进会的褐兰山水旗。褐兰山水旗取华夏之意,华乃华山,夏乃夏水,故而又有褐色之山、蓝色之水。

为了不让民间有误会之意,认为广东企图另立门户,吴绍霆允许县府、学校悬挂共进会旗帜,但在共进会旗帜之上还要悬挂中华民国五色旗,以示国在党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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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民共进会在广州风风火火的落地扎根之际,一月份吴绍霆与美国、英国和德国联系的轿车和飞机事宜,也同时在进行之中。订单合同早在一月底即签署落实,所有订金都是从六十万美金中支出。如今到了三月份,飞机和轿车虽然还没运抵广州,不过分别都已经到了印度和日本,再过七八天的时间广州方面就可收货。

虽然英国和美国的交易因为航途久远而慢了一步,但是与德国人的合作却在三月初即尘埃落定。三月六日一大早,安德烈来到都督府与吴绍霆商讨最后的合作细节。在此之前包括德国顾问、飞行员、培训设备以及经费全部已经议定,吴绍霆甚至连第一期十万美元的费用都电汇了过去。

这次最后要讨论的,正是飞行培训基地的选址和建设。

对于德国人来说,这又是一桩赚大钱的买卖,因为他们知道中国人对飞机一窍不通,更不用说飞机场的构造建设,必然是要全权委托给德国顾问团来负责。

吴绍霆没有在乎德国人的这些想法,毕竟在这个方面中国是找不出专业人才。

之前经过一番简短研究,吴绍霆已经决定将航空培训基地以军事学校的方式来办理,取名为共进会陆军航空学校,也被称为黄埔军校陆航分校。因为国民共进会成立之后,原来的革命粤军陆军军官学校,即黄埔军校,正式更名为共进会陆军军官学校。此举旨在将黄埔军校的声势更进一步壮大,同时将培养军事人才的学校凝聚为一个系统,方便管理也能更好的掌控人才。

陆航学校的办学方式吴绍霆早有了草稿思路,这件事他不打算与岑春渲商议,毕竟岑春渲只是政务总顾问,军事方面的事情依然得由自己一手抓。在欧洲侦查飞机培训时间一般是十二个星期,一战之前的飞机并不是那么复杂,甚至发生故障从天空坠下也有很大的生还几率。吴绍霆与德国飞行顾问讨论之后,决定陆航学校的学制为十八个星期,多出的六个星期为文化课强化培训。

文化培训地点就设在黄埔军校之内,成为黄浦军校一个特殊的科班。陆航学校不对外招手学生,但凡有志成为飞行员者,必须参加黄埔军校统一的入学考试,入校之后再另行申请加入陆航文化培训班。完成六个星期文化和常规体能训练,所有科目被评为优秀,方才能正式进入陆航学校。

安德烈与德国飞行顾问团在广州考察了许多天,认为应该将陆航学校建立在东郊海边。

吴绍霆却没有同意这个选址,他决定不将陆航学校设在广州城内,而是选在了十分偏僻和落后的湛江半岛的露州镇。如今的湛江因为接近匪患严重的钦廉上思等地区,又是广西和广东两省交疆之地,故而发展的步履十分缓慢,整个湛江县还没有广州辖下的一个镇富裕。整个湛江现在仅仅倚靠的就是法国人的一座补给港口,和几家为印度、南洋往来船只中转的港口维持,因为湛江海湾被法国人纳入印度支那联邦海域,本地人甚至连渔业无力更生。

安德烈和德国飞行顾问团对这个决定十分不理解,广州又不是没地方,放着眼前便捷的地方不用,偏偏要跑到荒郊野岭去大动土木,这不是瞎折腾吗?

不过吴绍霆执意如此,哪怕因为地方偏僻需要更多的建设费用都无所谓。

安德烈见此,自然不能强求,索性同意了下来,反正出钱出力建学校的不是自己。

议定之后,陆航学校在三月二十日开始动工,预计需要半年的时间方可投入使用。

但是黄埔军校从三月中旬开始对外补招后备学员,在黄埔军校完成文化课即可先跟随德国飞行顾问团学习理论知识,等陆航学校落成再入驻学校深入学习。

三月中旬,从美国福特公司订购的三十辆轿车如数抵达,吴绍霆亲自前往码头验货。轿车暂时停留在黄埔码头的仓库中,等张志诚什么时候有了改装方案再行取用。又过了两天,从英国购置的发动机和飞机也抵达广州港。

飞机不是整驾运来的,为了便于在货轮上存放,飞机被拆成了几个大部分。

英国没有派技师跟随,因此交货时吴绍霆根本没办法组装,他在心中暗暗记下了这一笔,决定再以后不跟英国人做任何生意。好在德国飞行顾问团的几名退役空军上尉,对英国的飞机十分了解,他们花了几个小时的时间就把飞机组装了起来。

这是一架英国皇家空军FE-B2式侦察机,也是整个英国空军历史上最悲惨的型号,FE-B2式在德国福克式面前成为了餐桌上的美食。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如今机载重机枪还没有问世,飞机的搏斗尚且局限于飞行员携带的装备。

很快,广州出现飞机这种先进机械的消息不胫而走,热热闹闹成为时评事件之一。

吴绍霆把飞机也留在了黄埔码头的仓库里,等到时机成熟才进行使用,至于陆航学校建成之后需要的实习演练的飞机,他已经派邓铿继续跟安德烈交涉,打算从德国订购一批飞机,甚至直接购买制造飞机的技术。

从上元节结束,到三月中旬,吴绍霆迎接了开春以来最繁忙的一段时期。

好在一切都是按部就班的处理,中间没有发生任何岔子,一步一埃的总算走了过来。

第489章,宋教仁的一谈

在三月二十日参加完湛江陆航学校奠基典礼,返回广州都督府时,刚从轿车里走下来,一名侍从官急忙迎了过来,通报说宋教仁先生在南厅等了一天时间。

吴绍霆抬头看了看昏沉的天色,他是早上乘船前往湛江,此时已经是傍晚六、七点钟左右的光景,宋教仁竟然找了自己一整天,究竟是什么要紧事?他点了点头,随后直接从大院来到南厅,正见宋教仁背着双手站在门廊上望着南院的假山发呆。

他信步走了过去,刚来到门廊就打了一声招呼:“渔父兄,有什么要紧事一定要让你等上一整天呢?就算急不可待,中午发一封电报过去,我也好尽快赶回来。”

宋教仁听到吴绍霆的声音,赶紧转过身来,叹了一口气后才说道:“震之,你是大忙人,刚开春几个月就把整个广东治理的风生水起。我本来打算昨天晚上找你,可惜昨晚九点钟刚过,官邸的灯已经熄灭了,打听之后才知道你今天凌晨要赶往湛江。”

吴绍霆浅浅的笑了笑,说道:“公务繁忙也是身不由己,渔父兄可别见外。来来来,我们到里面去说,这二月春风似剪刀可不好受呢。”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进了南厅,在大厅里随意找了座位坐了下来。

“渔父兄,你什么要紧事直接说吧,你我又不是外人。”吴绍霆率先开口问道。

“震之,我和右任来广州已经有一些时日了,一直想找机会跟震之好好谈一谈,只是震之你每日都十分繁忙,我也不好意思打扰。不过思前想后这么久,有些事情再拖下去也没意义,所以今日还是硬着头皮来见震之你。”宋教仁语气带着几分认真的态度说道。

“是关于南方督军联盟的事吗?”吴绍霆猜测的问道。

自从一月份小年夜那天他跟宋教仁谈过这件事之后,这段时间宋教仁一直在与于右任详细计划,也曾有过与南方几个省的同盟会旧人联系,不过至于进展到什么程度,自己是一点也不知道。他料想宋教仁和于右任至今还没有动身外出游说,十之八九计划遇到了瓶颈,而这次特意来找自己,自然是为了解决这个瓶颈问题。

“没错,确实是这件事。这一个多月的时间我虽然没有离开广州,但前前后后也为此忙碌了不少。震之,我和右任都认为这次计划大有可为,一旦南方的地方实力凝聚在一起,北洋派必然不敢小视,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以此来与北洋派平起平坐,建立一个崭新的联合政府,消除袁世凯一人独裁的局面。”宋教仁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在说出这番话时也充满了十足的力道,已然是下定了百般决心。

吴绍霆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原本还期待着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宋教仁会改变自己的想法,哪怕是遇到了艰难险阻知道前路难走也好,可是现在看到宋教仁的气势,哪怕前路是断崖激流对方也绝对不会回头。

“渔父兄,正如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你如果坚持要做,我一定全力支持。你说吧,需要我做什么。”他十分平静的说道。

“震之,能再次听到这句话我心里很高兴。实不相瞒,在国民共进会正式成立之后,我一直很担心你会有自己的难处,因而不能支持我完成这次大计划。今天特意来找你,正是希望震之你能坚定、肯定并且真心实意支持我们。”宋教仁充满希望的看着吴绍霆,说话渐渐有了一些迫切。

吴绍霆沉默了片刻,若是其他人跟自己这么说话,自己绝对会冷笑置之。他堂堂广东督军,凭什么要对自己毫无利益的事情全心全意支持呢?不过他心里很明白,宋教仁的性格里仍旧有革命主义的理想,这种理想与其他革命者不一样,宋教仁可以抛开一切站在国家大公的利益上,绝不带半点私人情怀。

说到底,宋教仁才是一个真正的爱国者。

他慢慢的吁出一口气,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掩饰,把自己内心的踌躇堆在了上面。

宋教仁一眼看到这里,似乎明白了什么,不等吴绍霆开口说话,他立刻又抢先说道:“震之,我知道你现在没有理由这样支持我。不过我可以对你承诺,一旦南方督军联盟成立,你一定会被推举为盟主,而广东的国民共进会也会成为南方的代表,在北京政府里面争得一席之地。我宋教仁可以什么不求,只求到时候能彻底结束袁世凯的独裁,建立真正共和、真正民主的中华民国,让我们这头东方狮子一跃而起,独立,富强,与列强并肩而立。”

吴绍霆露出一个不置可否的笑容,随后他问道:“渔父兄,你希望我怎么支持你?”

宋教仁连忙说道:“在南方最有实力的人就是你吴绍霆,广东能以一省之力对抗北洋派,已经足以奠定南方的领头地位。如果这次能由震之你出面来号召南方督军联盟,邀请所有有识之士召开大会,撮合南方诸省的矛盾,凝聚成团结一致的军政团体。我相信,只要广东省能发起这次行动,必然会有事半功倍的成效!”

吴绍霆沉吟了一声,他之所以表示可以支持宋教仁,是自己以为宋教仁会单独处理这个所谓的联盟。可是现在情况不同,宋教仁还算很有眼光,知道要把广东推出来做领头羊,不过如果直接把广东牵扯到这件事里面,吴绍霆未必会那么笃定。

毕竟之前岑春渲所提醒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再者吴绍霆对广东现阶段有自己的计划,不可能因为宋教仁的出现,又要大乱自己的计划,又要承担极大的风险。至于什么南方督军联盟的盟主,这个称号现在对他来说毫无意义,再等一两年之后或可有用。犯不着为了一个虚衔而闹得广东不太平。

沉吟过后,他十分肯定的说道:“渔父,这次南方督军联盟的想法是很有创新意义,也未尝不是一个办法。正如我之前所说,我可以支持你经费,支持你办公场地,甚至派人保护你、帮你引见各省将军。但是你若说推我广东做领头,甚至让我出面发起这个南方联盟,恐怕就得重新计议了。”

宋教仁皱了皱眉头,急切的问道:“震之,这是为什么?就算你担心这件事会让广东陷入风头浪尖,成为北洋派的眼中钉,可是按照震之你说的经费支持、人力物力支持,这同样也会让外人知道广东是幕后赞助方!与其在幕后,还不如大大方方走上台前!谁都知道震之你不怕北洋派,为何现在还要畏畏缩缩呢?”

吴绍霆苦笑道:“这不是怕不怕北洋派的问题。唉,渔父兄,你我朋友一场,我不妨把实话告诉你,不过希望你听完之后千万不要生气。”

宋教仁听到这里,心中已经凉了一片,他一字一顿的道:“你说吧。”

吴绍霆于是说道:“从一开始我就认为南方督军联盟成本太大,风险太大,甚至就算成功之后的效果也绝不理想。我之所以愿意支持你,其一是因为你是我的朋友,其二是因为你是一个爱国志士,其三是南方督军联盟或有成功的可能性。抛开前两者不算,对于南方督军联盟能否成为救国的道路,我也是在赌博!”

宋教仁十分不明白,他当然知道做任何大事都会有风险,可不能因为有风险而不去做,否则古往今来人类的丰功伟绩又从何而出?

“震之,你怎么会这么想?难道你所说的支持,完全是友情?”

“渔父,你可以这么认为。因为我一早就看出来,你成立南方督军联盟唯一的目的是对付袁世凯,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就算铲除了袁世凯,逼退了北洋一派,谁又能保证不会出现陈世凯,再出现南洋一派呢?”吴绍霆直言不讳的说道。

“袁世凯是独裁专制的人,对付他正是为了解救中国政治。震之,我们不是在议论谁是当权的一派,而是政治体制!正如我之前所说的,哪怕就让袁世凯担任这个大总统又何妨,只要经营国家的政治大权在合适的人手里,维护真正的民主共和,我中华民国一定能很快摆脱现在的落魄之境。”宋教仁大声的反驳道。

“政治,政治,渔父兄,你现在还没明白?你看看进步党,再看看国民党。你知道我们广东的国民共进会为什么不立刻派人到北方去谋取国府席位吗?在这个混乱的世道里,有枪有炮有士兵,这样才能达到政治目的。这不也正是渔父你要成立南方督军连忙的原因吗?”

“没错,就是这样,可震之你为什么不看好?”宋教仁直直的质问道。

“因为南方督军联盟就是另外一个北洋!而且比北洋更加松散,更加不可靠!你看看陆荣廷,看看四川的陈宦、刘存厚、熊克武,看看刘家兄弟,哪一个人可以值得信任?是,我相信只要我和渔父兄联手站出来,一定能把这些人拉拢在一起,向北洋派发起挑战。可是袁世凯真的会坐以待毙吗?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那就是全面的国家大混战,甚至还有可能成为南北分裂的祸根。再往长远的去看,就算南方督军联盟成功击退了北洋派,渔父兄,到时候你真以为这些督军们会拱手让权?”吴绍霆振振有词的说了这番话。

“这一点我也考虑过,所以我才希望由震之你来担任盟主,以广东的实力足以震慑他们。”宋教仁认真的说道。

第490章,推心

吴绍霆苦笑不已,他知道经过二次革命之后,广东的地位确实攀升不少,可如果说以目前广东的力量去争取一国之主,那还相差很远。他知道宋教仁只看到片面的问题,至于国际关系和国内关系许多细枝末节却没有考虑进去,而恰恰这些细枝末节堆积在一起就成了重大的阻扰所在。

他之所以不想在这个时候发起南方督军联盟,就是希望能趁着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好好发展广东的实力,等到广东实力足够去争取更高层次权力时,自己自然不会偏安一隅。而宋教仁却根本没有顾虑到这一点。

宋教仁看着吴绍霆苦笑,忍不住问道:“你笑什么?”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十分无奈的说道:“渔父,你看看我广东现在的局势,有多少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再去大风大浪的冒风险?国家现在好不容易和平下来,黎明百姓有谁会因为‘共和民主’而放弃安稳的生活?”

宋教仁诧异的看着吴绍霆,不敢相信的说道:“震之,你怎么会这么想?为了国家利益,为了子子孙孙的幸福安定,为了中华民族未来的振兴、富强和独立,正是需要我们这一代人去拼搏、去流血、去牺牲!震之,你变了,你再也不是以前发动广州首义的吴震之了。”

吴绍霆不动声色,平静的说道:“广东战争结束之后,我确实变了。有些事不能因为一时脑热,或者一腔热血信仰,就能不顾一切的去做。就算你的大义是好的,可是你却违背了更多人的意愿,到头来那也是一种自私自利。”

“震之,你要是这么想,跟那些拥兵自重,独霸一方的军阀又有何异?”

“好,好,就算我是军阀,你看看广东又有谁不希望我这个军阀来担任督军?如果我连广东都治理不好,还怎么去完成更崇高的理想?到那个时候就跟袁世凯一样,就跟所有独裁者一样,除了把这个国家折腾的不成样子,还能怎么样?”吴绍霆气势十足的喊道,他的脸上渐渐有了怒容,从来没有人当着自己的面指责自己是军阀,哪怕性质上是一样,但这层窗户纸也不是什么人都愿意捅破的。

宋教仁怔了怔,心中暗暗吸了一口冷气,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他知道刚才的话在情急之中说的有些重,把吴绍霆与其他军阀相提并论,确实是太折损吴绍霆了。可是他又有一些不甘心,吴绍霆是一个难得可以争取合作的督军,吴绍霆在广东的做为已经证实了他的与众不同,可偏偏对方只安居于广东一省,不肯谋求进取。

“震之,刚才的话是我说重了,我向你道歉。”

吴绍霆没有说话,沉闷着一张脸,似乎还在生气。

“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震之你会变的如此保守。”宋教仁又说道。

“渔父,袁世凯能窃国为主,靠的是实力和时机。我不是保守,也不是不相信你,否则我也不会说去支持你。关键是现在实力和时机我们都没有。”吴绍霆语重心长的说道。

这次轮到宋教仁沉默不语。

“渔父,我一直有一个想法也打算跟你谈谈。但是我知道单靠我用言语是说服不了你,所以我打算在你施行南方督军联盟计划受挫之后再跟你说,不过现在我们既然已经谈到这个成都,索性还是提前跟你说说好了。”吴绍霆开始推心置腹。

“你打算跟我说什么?”宋教仁奇怪的问道。

“你如果真想拯救中国,何不与我们走在一起,不要急着一时的冲动,慢慢积蓄实力之后再行爆发?我想邀请你加入国民共进会,哪怕让出我这个总裁之位给你也无妨。你是一个有抱负、有理想、有才华的人,我相信国民共进会交给你领导,肯定会有更快的发展。”

“什么?”宋教仁十分吃惊,他虽然想过吴绍霆会邀请自己加入国民共进会,但是却从没想过会是代替吴绍霆担任国民共进会总裁。“震之,国民共进会是你与致公堂磨合了一念之久的心血,你既然成立了这个团体,必然有自己的一番计划,我怎么可能喧宾夺主代替你的位置?这万万使不得。”

吴绍霆是故意试探宋教仁,要想让自己退出国民共进会总裁之位,很显然是天方夜谭,这个组织必然是要掌握在自己一人手里。之所以试探宋教仁,也是担心宋教仁会像孙中山那样是一个权欲主义者。好在他现在心里清楚了,宋教仁果然人如其言,在对方心中只装着一颗救国救民的大义之心,其他什么都可以抛在脑后。

他故作沉思了一会儿,随后又真诚的说道:“就算渔父你不肯出任总裁,我也希望你能加入国民共进会,助我一臂之力,将国民共进会发扬光大。一旦广东实力成熟,国民共进会在国府的地位得意巩固,到时候渔父照样可以施展抱负,为国家为民族做贡献。”

宋教仁恍然大悟,这时他才明白吴绍霆的心意,原来吴绍霆是不信任南方的其他督军,一心一意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去角逐国府的席位。不可否认,这样的效果与南方督军联盟异曲同工,不过却比南方督军联盟更加牢靠。但是随之而来是广东一省的孤军奋战,前途变的更加艰辛困苦。

他简短的思虑了一阵,如果自己怕苦怕难,早就跟着孙中山等人一起流亡日本了。他知道吴绍霆是现在国内唯一值得信任的合作伙伴、革命同志,而吴绍霆自己的计划未必不可行,自己完全可以拼上一拼。

“震之,你真的如此信任我?”他认真的盯着吴绍霆问道。

“我若不信任你,难道你教我去信任陈其美?同盟会有多少可以信任的你我都清楚,难得大家都能记得彼此,今日有缘再聚在一起,大可携手共事,为革命和振兴中国找到新的出路。”吴绍霆十分恳切的说道。

宋教仁平淡的笑了笑,心中十分感动,他长叹一口气,脸上却仍有几分犹豫。

“渔父,你如果仍然对南方督军联盟之事有放不下的地方,也无妨,你大可继续按照你自己的计划去做,我依然会资助你。无非是我广东不能出来做这个领头罢了。”吴绍霆看出宋教仁心中的犹豫,于是立刻又说道。

“这样吧,我回去与右任再谈谈,听听他的建议。”宋教仁说道。

“也好,你们放心的谈,一旦有什么新的想法可以再来找我,我随时欢迎。”吴绍霆十分大方的说道。

第491章,中德厂的机关炮

次日一早,邓铿来到南厅向吴绍霆确认黄埔陆航分校的拨款。

吴绍霆看完预算汇报,觉得有些奇怪,邓铿竟然拿了两种预算方案,第二种是在之前德国飞行顾问团在广州勘测的估测费用。

“这是什么意思?”吴绍霆指着第二种方案向邓铿问道。

“呃.........培根少校让我把两份预算都那给您看,他说如果您现在后悔还来得及。”邓铿迟疑了一下,如实的回答道。

培根少校是德国飞行顾问团推选的主席,也是吴绍霆这次聘请的飞行教练中军衔最高的德国空军军官。邓铿送来的款项预算,露州航校建设费用需要六十万,而在广州仅仅需要四十万,甚至后者比前者的工期还能缩短百分之三十以上。乍得一看,培根这位外国友人是在为吴绍霆的财政做打算。

不过吴绍霆心里很清楚,这些德国飞行员们更喜欢广州这样繁华的城市,而不是在荒郊野岭各种不方便的露州,所以一直嘀咕着希望他能改变主意。他冷冷的笑了笑,随后把第二份预算撕掉,拿起笔在第一份预算后面签上大名。

邓铿叹了一口气,随后忍不住问道:“霆帅,我也十分好奇,到底为什么一定要在露州建设航校呢?那里实在太远了,又没有铁路,从黄埔军校出来再转去露州,太多复杂了。”

吴绍霆淡然一笑,很轻松的说道:“你不觉得露州距离南宁很近吗?”

邓铿不禁一怔,心头有一种开窍的觉悟,不过他没有继续多想下去。

吴绍霆也没有多说什么,总之在露州建立航空学校有很多因素,除了战略上的需要,还要方便保密和戒备的因素。

“行了,你这段时间多加盯着露州的工程,尽量抓紧一些。另外让秘书处拟一份聘书,我想聘请渔父担任露州陆航学校的院长。”

“啊?宋先生担任校长?这.........”邓铿大感唐突。他认为宋教仁是一个革命家、政治活动家,八竿子与陆航学校打不着关系,聘请一个毫不在行的人来主掌技术行业,这简直就是驴头不对马嘴嘛。

“不是校长,是院长,陆航学校是黄埔军校的分校。其他事你不要管,只管按照我的吩咐把聘书派下去就是。”吴绍霆强调的说道。

他这一举并不是希望宋教仁能为陆航学校带来什么发展,只不过是借此机会把宋教仁拉入伙而已。院长看上前是一个重要职位,但是正如他是黄埔军校校长,又如王和顺是警察学校校长一样,校长不一定管事,只要有一个成熟的班底来帮助运作即可。当然,他也寄托一定希望,如果宋教仁能加入国民共进会,代表党组织在航校里开展政治思想工作,那真是再好不过。

他不会让宋教仁仅仅屈居在荒郊野岭的学校里,陆航学校院长一职仅仅是抛砖引玉。一旦宋教仁答应下来,他还会安排另外一些更正式的兼职。

“我明白了,这就去安排。”邓铿正准备转身离去。

办公室的房门忽然被人敲响,走进来的是一个满是络腮胡子的洋人,正是中德张盛霆军械公司的总经理钱德勒。

钱德勒看见邓铿,笑眯眯的打了一声招呼:“早安我尊敬的邓副官,昨天晚上就准备找你的,不过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亲自来向将军阁下通报喜讯更能表达我的心情。”

邓铿回头看了一眼吴绍霆。吴绍霆对他罢了罢手,示意自己应付钱德勒就是。

邓铿离去之后,钱德勒一脸愉快的落座下来。

虽然中德张盛霆军械公司中方持股占多数,名义上钱德勒只是来替中德厂打工,不过因为幕后是德国人的支持,钱德勒仍然有几许分量。

“钱德勒先生,我刚才好像听到了喜讯?喜讯可是人人都爱听的,你说吧。”吴绍霆带着一些欣慰的说道。

“将军阁下,没错,今天我特意带来一个喜讯。我们中德公司继自动步枪、迫击炮之后,在昨天下午成功研发了第三种武器,真是不枉将军阁下这一年来的投资了。”钱德勒喜滋滋的说道。

吴绍霆眯起了眼睛,钱德勒不提也就罢了,这一提立刻让他想到了一笔财政漏洞。中德厂虽然也有自己的生产线,不过它最主要的仍然是新式武器试验和研发,量产的工作大部分还是交给广东厂在负责。可是在过去的十二个月时间里,中德厂除了每个月上缴固定数量制式军火之外,再也没有更新的项目,反而消耗着与广东厂差不多的经费。

要不是这一年广东发展非常迅速,财政上看不到赤字,吴绍霆绝不会轻易把这件事忘记在脑后。拿着同样的钱,却只能生产十分之一的货物,这绝对是上了冤大头的当。

他不急着追究这件事,总算钱德勒今天找到了自己,姑且先听听到底是什么新军火。他不疾不徐的说道:“是吗?我差点都忘记中德厂的存在了,你快说说。”

钱德勒笑着说道:“中德厂完全利用中国工人的技术水平,研究出一种超大口径的重机枪,能够在五百米之内射穿一堵三十厘米的土墙,有效射程甚至超过了所有重机枪,最远可达到四千米!”说到最后“四千米”时,他还故作夸张的伸出了四根手指头。

吴绍霆一字一顿的问道:“大口径重机枪?”

钱德勒连忙点了点头确认道:“没错,口径是二十二毫米,比马克沁大多了。”

吴绍霆阴森的笑了起来,立刻反问道:“比马克沁大多了,那比埃森兵工厂1902式速射机关炮的口径呢?”

他真想站起身来给钱德勒一脚,这混蛋竟然拿机关炮来糊弄自己,说什么是超大口径的重机枪,二十二毫米的重机枪在战场起码要一个班的人来搬运。

钱德勒怔了怔,他没料到吴绍霆竟然了解机关炮的背景,还拿出1902式宿舍机关炮来举例子,顿时陷入了尴尬境地。支支吾吾好一阵之后,他立刻说道:“将军阁下,其实......其实机关炮也可以定义为大口径的重机枪,毕竟他的发射原理与重机枪相差无几。更重要的是,这次真的是凭借中国技术水准研发出来的火炮......不,重机枪。它比埃森1902式更方便、更轻巧,也更加先进。”

吴绍霆冷冷的哼了一声,质问道:“整整一年时间,每个月用了我差不多十万的经费,到头来就给我研发一挺机关炮?你知道一百二十万我可以从德国购买多少机关炮吗?你再说说,以我们中国陆军的现状,这机关炮我能用在什么地方?”

钱德勒汗颜不止,他有亏心事,自然紧张不已,这一年来确实没怎么精心管理中德公司,相反还挥霍了不少经费,直到开春之后才仓促模仿了机关炮的技术,研究出一挺小口径机关炮来。面对吴绍霆的质问,他吞吞吐吐的说道:“将军阁下,其实,其实这机关炮有很多用处,可以阵地固守提供强大火力,岸防,舰载,还有防空,都是不错的选择。”

吴绍霆脑海中灵光一闪,这架机关炮的诞生还真是时候,正赶上自己研究战车和战斗机的档口,正好可以把机关炮安装在这些载具上。不过他脸色仍然没有好看,毕竟一架完全可以模仿甚至进口的武器,付出了性价比完全不符合的代价。

“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自己辞职,要么从此以后中德厂经费降格为每个月五万,并且两个月之内你要给我拿出更实用的新武器计划来。我要的是陆军实用的装备,你听明白了吗?”吴绍霆威胁道,他给了钱德勒最后一次机会。

“将军阁下,你怎么能这样......”

“我现在不想听废话,你如果真一名德意志帝国的勇士,那就更应该拿出你们帝国勇士的精神出来,而不是一味的找借口推脱责任。至于你的机关炮,索性做为一个教训和激励,我把它命名为钱德勒机关炮。如果你能完成我的要求,它就是荣誉,不能,那就是耻辱的罪证。”吴绍霆打断了钱德勒的话,十分有力的说道。

钱德勒听了这软硬兼施、荣辱具备的一番言论,顿时心头来了火气。

“将军阁下,我明白你的意思,两个月的时间足够了。我现在就告辞。”钱德勒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去了。

第492章,北方的动静

广东风风火火的进行着发展,远在北京的政治活动家们也有一番打算。

自从国民共进会成立,并且在广东如同瘟疫一般的传染开来之后,袁世凯每天出现在众人面前时,额头都会多了一个十分深刻的“川”字。这个威胁信号实在太明显,几乎快让他到了寝食难安的地步。已经六、七天的时间,他每天都在嘴巴上叨念着:吴绍霆不是宋教仁,国民共进会也不是国民党,迟早会威胁到北洋政府的统制地位。

十个月前的广东战争结束之后,国内各省的报纸在刊登文章时,甚至都不再常用“北洋政府”这个称谓,而是以“北京政府”或者“中央政府”来做描述。这在进步党人眼中是一件值得欢喜的好事,毕竟总算得到了国民的信任,堂堂正正是为中华民国的国府之谓。可是在袁世凯看来,却是北洋团体权威消退的痕迹,这是决不能容忍的事。

三月二十二日,陆建章从河南急急忙忙返回北京。去年下半年他奉命带兵前往豫楚之地平息白朗起义。本以为国军正规师出马,一切都能在掌控之中,没想到白朗起义愈演愈烈,农民军是越打越多,国军是越打越少,再加上农民起义军流动性强,一路从陕西打到河南,又从河南打到湖北。

陆建章率领的北洋军每走一步都要开拔费,半年下来非但没能消灭农民起义军,反而被农民起义军拖得再也走不动。

之前陆建章曾发过电报向北京敦促军费,袁世凯也咬着牙拨下了一笔续费。可是之后再行索要军费,却惹的袁世凯雷霆暴怒。无奈之下,陆建章知道再不摆平这件事自己就遭大殃,于是只好在陕西、河南等地不断搜刮物资维持剿贼的局面。

搜刮的越多,老百姓的生活越困苦,越来越多的人揭竿而起。

一时间,局面竟然沦入了恶性循环。

迫不得已,陆建章这次只好亲自返回北京,一方面向袁世凯负荆请罪,一方面寻求出路。对于前者,他早就做好了准备,花了一笔重金贿赂袁世凯的姨太太和长子袁克定,央求他们在袁世凯面前会说一些好话。至于寻求出路,最好的办法是换一个人接替这个烂摊子,最坏也得讨到一笔经费好回去继续镇压乱民。

刚下火车,陆建章丝毫不敢休息,直接来到新华门总统府。

陆军部已经派人在门口等候迎接,不过却没有把陆建章带到怀仁堂,而是去了陆军部的前厅。陆建章以为段祺瑞会来教训自己几句,可来到前厅才发现,等候在这里的不止段祺瑞一人,还有黎元洪、杨士琦、孙宝琦和梁士诒等人。

见了这副阵仗,陆建章立刻有些唐突不已,赶紧快步上前向众人打了一声招呼。

“老陆啊,你回来的可真不是时候。”黎元洪先一步语重心长的说道。

“南方的动静难道你没听说吗?大总统这些天可正为这些是烦躁不堪,不是念在昔日旧情的份儿上,我们几个也不会特意来这里见你。”杨士琦阴阳怪气的说道,似乎肚子里尚且隐藏着一股怨念似的。

陆建章咽了一口口水,他知道在场的几位没有多少与自己有深厚的交情,像黎元洪这位副总统更是一个墙头草,凡事都以自保为上。现在看到众人站在面前,他立刻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十之八九是自己在豫楚战败的消息波及了这些人的利益。

他马上换上一副苦脸,哎声叹息的自责道:“都怪在下剿匪不利,可是那白朗实在太狡猾,东奔西走到处跨省跨界,每次为了协同他省而延误了战机。唉,唉。这次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一定向大总统解释清楚。”

段祺瑞冷冷的哼了一声,大喝道:“还解释个屁!!大总统最近一直窝着火气没发泄出来,你现在去解释,就是刺激大总统。不管怎么说,白朗这件事不过一些刁民作乱,只要下足够的狠手还是能压住的,你何苦非要跑回来自寻没趣?”

陆建章欲哭无泪,他连忙说道:“段总长,我也是撑不住了才回来想办法,不管怎么说我这也是为了大总统和咱们北洋的面子呀!”

段祺瑞脸色怒容,鼻子都歪了起来,他丝毫不客气的说道:“你这还是为了咱们北洋的面子?出去打了快大半年的时间,非但没把那些小毛贼压下去,反而还让他们打到了武汉。你可知道我陆军部为了瞒这个消息费了多少工夫?武汉那边早就炸开锅了!”

陆建章心头一跳,他原本以为自己一直瞒着险情不报,没想到段祺瑞早就收到风声了。

正如段祺瑞所说的那样,白朗的起义军从陕西打到河南,又从河南流窜到武汉。前阵子为了应付广东战争,驻扎在武汉的北洋第一镇分派了不少兵力南下,以至于现在防务虚空,让白朗趁机进逼到汉阳附近。这可是十分了不得的大事,不仅武汉乱糟糟,就连洋人们都惶恐不已,正在从各地调集军队开进武汉保护侨民。

这件事越闹越凶,时至今日从单纯的叛乱发展到军事危机,又从军事危机蔓延到外交紧张。洋人们都不曾向北洋政府提前告知,擅自调集兵力汇聚武汉,这可是非同小可的事。

“这,这,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唉,说到底还是各省不同心,如果不是为了交涉跨省行动,我早就把白朗灭了。”陆建章赶紧搪塞的说道。

“先别说这些话了,大总统现在还在担忧南方的动静,可不能火上浇油。”黎元洪连忙把大家的埋怨指责扯到正题上面,解决问题才是至关重要。

“对,对,对,都别说没用的话了。”孙宝琦也跟着说道。

大家一阵沉默,一时半会儿谁也拿不准主意。

最后还是杨士琦理清楚了头绪,说道:“大总统现在顾虑的还是咱们北洋的地位。如今大选早已经过去,大总统是名副其实的正式大总统,咱们背后又有洋人的支持,在国际上都说的过去。我有一个办法,或可解决大总统的心病。”

黎元洪马上问道:“快说说看。”

杨士琦于是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们可以联名递一份呈请,确立大总统的长久地位。”

他的话点到即止,不过大家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黎元洪缓缓的点了点头,随后跟着说道:“有道理,正好四月份要开始颁布正式的《中华民国约法》,如今参议会还在讨论这些法规,我们不妨在其中做一些对大总统有利的修改,用法规来奠定大总统的权力。”

第493章,袁世凯野望

段祺瑞虽然很讨厌杨士琦,平时只要杨士琦的话,自己必然会反对。可是现在情况不同,再者他也觉得巩固了大总统地位,对自己也有好处,于是不吭声算是默认支持。

这时,陆建章仍然有些担心的说道:“可是,在下的这件事该如何是好.........?”

杨士琦没好气的说道:“什么如何是好?自然是先拖着,等大总统心情好了再去就是。”

陆建章回京之前虽然没有做过正式通知,但是早先贿赂了袁世凯的长子和姨太太,只怕大总统早就听说了风声。可是事到如今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先尽量瞒着。

黎元洪又说道:“不如杏诚先生明天先去向大总统试探一下,说不定还能提前让大总统宽心一些,也好方便我们接下来的做事呀。”

杨士琦傲慢的点了点头,笑道:“也好,这个时候大总统也只能听得进我的话了。”

段祺瑞狠狠的瞪了杨士琦一眼,不过杨士琦只当是没有看见。

第二天傍晚,杨士琦来到怀仁堂后院大书殿,袁世凯正在出神的玩弄着金鱼。

门口的侍从官通报了之后,杨士琦这才走了进来。他来到袁世凯身后,袁世凯依然没有任何反应,似乎是忘情于金鱼缸之中了。

“大总统今日真有雅兴。”杨士琦微笑着打了一声招呼。

自从搬入新华门以后,袁世凯确实养了几缸金鱼,不过却从来没有打理过,完全是交给侍从在应付。偏偏在南方传来组建国民共进会的消息这几天,袁世凯特意把一缸金鱼从私人书房带到了大书殿,时不时都会去玩弄一下。

此时,杨士琦只看见袁世凯把手侵在浴缸水里,有规则的慢慢搅动,惹的那三支又大又红艳的金鱼不得安宁。他一眼就看出这怪异,大总统的心境只怕与这搅动的水一样,根本静止不下来。

良久之后,袁世凯没有回头,喃喃的开口发出了声音:“杏诚,听说武汉出事了。”

杨士琦脸色一变,不过很快又恢复过来,武汉现在闹得那么厉害,身为民国大总统怎么可能收不到任何风声。他立刻随机应变的说道:“近日确实有传闻,昨天下午我与孙部长见了一面,他已经与陆外长一起去东交民巷核实消息了,相信一旦有确切的定论很快就会呈报到大总统这边。”

袁世凯面无表情,冷冷的又说道:“朗斋是不是回来了,他怎么不来见我?”

朗斋正是陆建章,放出陆建章回京消息的人,正是陆建章在陕西的死对头陈树藩。

陈树藩在革命之后就是陕西督军,可惜陆建章奉了中央的命令来到陕西,夺了陈树藩的大权。正好这次白朗起义镇压不利,陈树藩巴不得陆建章早点滚蛋,因此到处制造言论诋毁陆建章。陆建章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这一步,只能怪陈树藩这只笑面虎平时隐藏的太好。

杨士琦顿时大感唐突,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回答,如果是不知情,可明明才见了一面,弄不好让大总统知道自己故意隐瞒反而坏了事。可是如果把陆建章回家的实情说出来,又会得罪了陆建章。他心里暗暗发恨,自己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其实今日在下前来是有一件恳请之事要向大总统交代。”寻思一阵,他只好硬着头皮岔开了话题,暗暗的还捏了一把汗,希望大总统千万不要发怒。

“说。”袁世凯声音不带感情。

“参议院最近正在按照大总统的意思修订正式的《中华民国约法》,不过其中有几项我们这些属下认真的讨论过,认为有必要再做一番修改才是。”杨士琦试探的说道。

袁世凯冷冷的哼了一声,自己现在担心的事情一个个都没有人关心,反倒尽拿这些没用的东西来当正经事,如何不叫人生气?

杨士琦赶紧接着说道:“大总统,我知道您最近一直在为吴绍霆在南方组建的国民共进会感到担忧,而这次我们正好可以利用正式的《中华民国约法》来体现大总统的威信,到时候不仅能限制这些所谓的政党,更能巩固大总统的统制地位,岂不是一举两得!”

袁世凯缓缓的站起身来,甩了甩两只手上的水,回过头脸色冷酷的说道:“你还真当《中华民国约法》有狗屁作用?”

杨士琦自信的笑道:“这可要看面对什么人了。大总统试想,吴绍霆组建国民共进会的意图,不正是希望通过合法的途径来争取国府的地位?既然他是一个守法的人,那我们就拿法来压制他。就算吴绍霆不守法,以广东目前的实力他也不敢乱来。”

袁世凯冷声说道:“你怎么知道吴绍霆不敢乱来?他敢打第一次广东战争,那也就敢打第二次广东战争。”

杨士琦说道:“大总统,去年广东战争不管怎么说都是南方先开火,这次如果吴绍霆还敢先开火,别说国内舆论不支持,甚至咱们还能借机把这伪君子的伪装全部揭露,让国人都知道吴绍霆就是一个好战狂人。”

袁世凯沉默了一阵,随后仍然不满意的说道:“哼,白朗的农民起义都没摆平,还指望我们再去对付广东?真是笑话!”

杨士琦马上又说道:“现在再打仗的确不是明智之举,对咱们北洋来说是如此,对吴绍霆来说也是如此。大总统,如果咱们不主动扼住广东的意图,反而处处被动,岂不是一步一步由得外人蚕食吗?再者,之前吴绍霆宣布与革命党决裂,这已经是下了一步险棋。这一步险棋不是没效果,而是没到时候。只要吴绍霆敢挑起事端,立刻会自取其辱。”

袁世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是啊,自己差点把最关键的一节给忘记了,今天的吴绍霆可不是以前的吴绍霆,失去了革命阵营的外衣,吴绍霆不过就是一个军阀罢了。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老了,昔日吴绍霆在困境之时还能拿出豪赌的气魄,可现在自己做任何事都要瞻前顾后,久而久之反而成了一种束缚。

“是啊,是啊......我们不能再被动了,一定要去逼他!看看谁的底气硬。”

“就是这个道理。言归正传,在下提议就是取消总统的连任限制,再改内阁制为总统制,之后对参议院、国会、立法和选举都做相应的调整,只推说国情需要即可。”杨士琦忙不迭的献上自己的建议。

“我也早想这么做。不过这件事必然会引起不小的非议,一定要事先做好充足准备才行。”袁世凯慢条斯理的说道。

“大总统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

“哼,杏诚,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所说的做好准备,是要先试探一下南方的反应。陈二庵已经在四川拉拢了刘存厚、罗佩金等人,由他们坐镇四川,我可以放心大胆的一试。”袁世凯总算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第494章,南北密谋

一九一三年的春天到了末端,南方的天气渐渐转暖。

四月十日的南宁总算下了一场让人感到满意的春雨,细细绵绵,不冰不凉。

一列从湖南而来的火车缓缓的开进了南宁车站,站台上熙熙攘攘一大片人群,冒着纷纷雨水走来走去。列车中间一节雅座车厢上走下了三个穿着打扮考究的人,提着上等皮质的行李箱,好整以暇先脱掉了外套挂在胳膊上,然后穿过人群向车站外面走去。

还没离开站台,几个早在出口处等候多时的人匆匆忙忙迎了上来。为首一人虽然是一身便装,可是脚上穿着军用长筒皮靴,整个人身上也散发着军人的气质。

他来到那三个刚下火车的客人面前,恭恭敬敬的问道:“请问是北京来的朱大人吗?”

对方有些疑惑,立刻反问了道:“你是.........”

“在下广西督军府副官陈树勋,特奉陆大帅之令前来恭候朱大人大驾光临。”

“原来是陈副官。说来真奇怪,我此番行程并没有提前通知广西方面,陆大帅怎么会知道我乘车的日期呢?”这位朱大人疑惑不解的问道。

“呵呵,实不相瞒,大总统虽然没有提前派下消息,不过陆大帅的少公子现今在国府任职,碰巧听说了一些消息,所以特意提前发来电报,以免让我们有失礼数。”陈树勋带着热情的笑容说了道。

“原来如此,哈哈,陆大帅真是有心了。”朱大人十分舒服的笑道。

此人名叫朱文祖,是新华门总统府秘书处的参议官,大半个月前由袁世凯亲自指认南下广西,负责与陆荣廷商谈一件秘密之事。陆荣廷并不是心甘情愿向袁世凯俯首称臣,他一心只想在在南方独霸一方,不过他和他的幕僚立刻意识到这次袁世凯来找自己的目的,十之八九正是为了广东国民共进会的原因。

虽然粤桂战争让陆荣廷赔了夫人又折兵,可正因为如此,他才难以咽下这口气。这次既然有机会夺回损失,理所当然要试上一试。办得好,自然是皆大欢喜,办不好,也能把责任推到北洋政府身上。

陈树勋与朱文祖客套寒暄了一阵,又派人接过了朱文祖等人的行礼,一起出了火车站。早有马车等候在外面,上了马车之后便径直往督军府去了。

来到督军府,陆荣廷早已设好宴席为朱文祖等人接尘。

宴席上陆荣廷闭口不谈公事,一个劲儿的与朱文祖谈笑风生、推杯置盏。

饭后,陆荣廷还特意准备了两包上好的云土送给朱文祖,只把朱文祖哄的合不拢嘴。

下午休息了一阵,到了晚宴开始之前,陆荣廷才单独邀请朱文祖到书房一见。

朱文祖也不跟陆荣廷拐弯抹角,直接把袁世凯的意思转达给了陆荣廷。

“这么说,大总统是派朱大人来试我的口风喽?”听完了朱文祖的话,陆荣廷不冷不热的笑了起来,慢条斯理的反问了道。

“陆大帅误会了,大总统对陆大帅信任有加,有必要来试陆大帅的口风吗?关于这次修订《中华民国约法》,原本是程序上的事情,所有程序都合法合情,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在下这次前来,无非是提前告知陆大帅一声,让陆大帅有一个了解罢了。”朱文祖笑呵呵的说道。

“不管总统制还是内阁制,我不过是一介山野武夫,政治的事还是交给政治家们去处理就好,用不着我去多评头论足。”陆荣廷十分平静的说道,脸上故意露出一副索然无味的神态,对朱文祖的这番话一点也不感兴趣。

“陆大帅实在是过谦了。不过这《中华民国约法》正式生效之后,对各省的政治局面也将有新的规定。大总统知道南方偏远,担心不利于正式的《中华民国约法》施行,所以还委托在下特意来向陆大帅解释一番。”朱文祖马上顺着话题说道。

“哦?是吗?”陆荣廷听到这里,忍不住在心里有些乐滋滋的感觉,他知道在袁世凯眼里,南方最大的合作伙伴莫过于自己。这正是他的价值所在。

“如今前清退位已过三载,但国内各省的局势仍然复杂混乱,实不利于国家政策的施行和百姓安居乐业的规范。既然正式大总统已经诞生,必然要以崭新的局面来巩固国家根基。在新约法中不仅规定重新测绘各省疆界,归纳各省行政单位,更重要的是建立统一的省府,方便中央下达的发令更好的执行。”朱文祖带着深意的笑容说完了这番话。

陆荣廷挑了挑眉毛,眼前豁然一亮,这才是自己最想听的话。不用多猜,袁世凯的意思就是在告诉他,是时候夺回了漓江以北的失地,把桂林、百色、柳州等地收归己有了。自从粤桂战争结束之后,他心头最大的一块缺病就是江北的地盘,好端端的广西省竟然被一分为二,真是奇耻大辱。

他快速的问道:“大总统有这份良苦用心,我们省府督军必然全心全意的支持,不过大总统具体可有什么计划吗?”

朱文祖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说道:“大总统必然是下定了决心来办这件事,至于桂林留守府方面,预计正式《中华民国约法》颁布之后,一个月之内就会请留守府诸位北上,升任国府要员。到时候还得看陆大帅有没有收复桂林的魄力了。”

陆荣廷冷笑了两声,追问道:”魄力我自然有,但是大总统似乎也太保守了一些。把刘谷香和刘震寰升到了北京去,二人肯去就罢了,若二人不肯去,那大总统的话岂不是一文不值了吗?”他故意用这番话来向朱文祖讨价还价,袁世凯无非是想利用自己来剪掉广东的羽翼,可什么都不付出而坐享其成,这话就说不过去了。

当年粤桂战争,北洋政府说好了会派兵协助,结果战争结束之后北洋军才姗姗来迟。这件事已经让他这个广西督军吃了大亏,没道理还要再重蹈覆辙。

朱文祖好整以暇的说道:“陆大帅放心,若刘震寰和刘谷香不肯北上,那就是公然违抗《中华民国约法》的规定,也是蔑视国府威严的叛逆。到时候大总统必然力挺陆大帅捍卫《约法》,十五天之内资助陆大帅一百万的讨逆经费,另外湖南方面也会积极配合响应。”

陆荣廷蔑然一笑,说道:“讨逆费是要得的,至于湖南方面的积极配合......哼哼,我怕也不过如此罢了。”

朱文祖马上严肃起来,信誓旦旦的说道:“陆大帅,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大总统在我临行之前已然做出承诺,这次是下定千般万般的决心,一定要整治好这项国务,新《约法》的推行在南方就从广西伊始。”

听到这里,陆荣廷总算多了几分信心,他知道袁世凯不是蠢人,如果让吴绍霆的广东势力就这么壮大了起来,到头来大家都不会好过。

“大总统有这等决心,荣廷必然敢效死力。”

第495章,力量加盟

时隔半个月,吴绍霆总算收到了宋教仁的回复。

并不是宋教仁故意拖延,他看得出来吴绍霆的用心,一旦自己选择接受陆航学校院长的之职,也就意味着放弃自己之前的计划,完全加入吴绍霆的集团。他与于右任反反复复讨论了许久,甚至还向远在杭州的黄兴征求了意见,这才延误到今天拿出定论。

在广东都督府南厅的办公室里,宋教仁与于右任略等了几分钟,吴绍霆满头大汗的走了进来。整个中午他都在广东兵工厂观看张志诚焊接福特轿车,到现在连午饭都没有吃,匆匆赶回来之后直接来见宋教仁。

进门之后,吴绍霆把自己的外套丢在了椅子上,一边解开领口,一边向宋教仁和于右任打招呼:“渔父,于先生,你们可算是来找我了,我一直不敢派人去催问,知道你们肯定还在商议。来来来,都坐吧,自己人不用这么见外。”

他说完,抓起书桌上茶缸一饮而尽,又吩咐门口的侍从去准备茶水。

宋教仁看着吴绍霆风尘仆仆的样子,微笑的说道:“震之,你果然是大忙人呀。”

吴绍霆不置可否的笑道:“我最怕无事可做,不管怎么样,多做实事总是没错的。”

于右任点了点头,赞叹道:“震之果然有务实精神呐!”

吴绍霆呵呵的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直接询问宋教仁的来意。

这时,宋教仁调整了一下子语气,缓缓的开口说道:“震之,上个月真是有劳你派下聘书,我们阔别许久,没想到重逢之后依然能够获得信任,真是感激不尽。”

吴绍霆罢了罢手,轻松的笑道:“渔父千万别这么说,你若能答应我的聘请,我反倒还要谢谢你呢。我们广东军政府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大规模发展,改善和改进省内各个行业的情况。虽然或许这只是区区一省闭门造车的事,可正如我刚才所说,不管怎么样,多做实事总是没错的。喏,大规模发展必然需要更多的人手,所以我很希望渔父兄和于先生能助我一臂之力。”

宋教仁叹了一口气,有些沉重的说道:“说来,我和右任来广州已经有些时日,所有的衣食住行全部仰赖震之你的资助,可到头来我们什么事都没做,真正成了吃白食的人。震之你能信任我们,让我们为广东出一份力,当真是解了我们心中的尴尬。可是.........”

说到这里,他一时又有了犹豫。

吴绍霆听出宋教仁的意图,看来宋教仁和于右任并非不愿意留在广东效力,当即他立刻追问道:“渔父兄,有什么话尽管直说,你若真的把我当外人,我可是会生气的。”

宋教仁与于右任对视了一眼,他接着把话说了下去:“震之,我和右任的思想或许与广东军政府的许多人不同,相信震之你是了解我的,不管何时何地,我一直都将革命救中国放在第一位。如果我们答应震之留在广东出力,到时候只怕会引起许多误会和冲突,到头来又要让震之你为难。”

吴绍霆明白宋教仁的意思,他对这方面也有过顾虑,不过既然自己做出了最后的决定,必然是做足了思想准备。在广东发展的大方针上,他是不允许有任何违背自己意愿的差池,但是在一些细微的政治思想上,还是有退让的余地。

宋教仁是一个具有崇高革命理想的人,与他站在一起的一批人也是如此。吴绍霆尽管不相信理想主义能完成拯救中国的历史大任,可革命思想终归是有用处的,尤其是在宋教仁这样真心实意的人身上,必然能一如既往的坚持下去,发展为真正的思想武装。除此之外,他也需要利用宋教仁来权衡国民共进会内部的势力,制衡岑春渲为首的旧官僚阶级。

他沉了一口气,态度认真的说道:“渔父,虽然去年我已宣布与革命党决裂,但这只是针对陈其美,并不是针对真正的革命大义。国民共进会虽然没有自称是革命组织,可是它的意义也是为了结束北洋专制,寻求政党政治的出路。革命不一定非要挂在嘴边整天念叨,只要大义存于心,人人都能是革命斗士。”

宋教仁和于右任都忍不住点头称是,吴绍霆的这番话真是入木三分。

吴绍霆接着又说道:“我早有打算,希望借助渔父你的努力,将革命大义引入国民共进会,让国民共进会从一个单纯的政治团体发扬成一种信仰。就算一时会遇到挫折和冲突,但我相信只要渔父兄的观念和思想是正确的,大家迟早会明白过来,哪怕有所差池,我们也可以相聚探索和磋商,矫正这些细微。这个过程,正是渔父你一展拳脚的用武之地。”

宋教仁听完了吴绍霆的话,感慨不已,连忙说道:“震之,你有这样的想法真的让我感到很欣慰,我知道去年发生的两次袭击事件对你影响很大,但在你内心深处仍然有坚定的革命精神。既然大家仍然有志同道合,我相信国民共进会一定能比国民党走得更远!”

于右任也连连点头称是。

吴绍霆期待的问道:“这么说,渔父和于先生是答应了。”

宋教仁和于右任对视一眼,两人相继一笑。宋教仁郑重的说道:“我们也无处可去,既然能在震之这里找到新的希望,而震之你也对我们信任有加,没理由不答应震之的邀请了。”

吴绍霆爽快的大笑起来,叹声说道:“好,好。渔父兄和于先生的加盟,我相信刚才渔父兄你说的话,我们国民共进会一定能走得更远。”

宋教仁在心中暗暗发出了一声感叹,他希望这次跟吴绍霆合作能够取得好的成效,也希望自己没有看错吴绍霆。

“对了,震之,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谈一谈。”于右任忽然说道。

“于先生请说。”吴绍霆心情很愉快,立刻问道。

“其实是关于黄克强的事情.........”

“我明白了,上次我已经说过了,克强先生若要来广州,我一定百般欢迎。渔父你早就应该发电报请克强先生南下,让他一个人留在杭州又有什么意思?”不等于右任把话说完,吴绍霆当机立断的说道。

“震之有这样的热情,我等甚慰。相信有黄克强与宋渔父联手,国民共进会的发展必然能够更加顺利。”于右任宽心的说道。

吴绍霆点了点头,却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自己曾经说过只把黄克强当朋友来看,不会请黄克强再来广州担任什么职位,正好可以用国民共进会来做代替。相信黄克强和宋教仁的一起加盟,很快能把国民共进会的名声打出去。

随后,吴绍霆趁热打铁,正式委任宋教仁为陆航学校院长,同时兼任国民共进会政治部部长;于右任则出任政治部副部长,黄埔军校总政治部主任,都督府秘书处处长。他给宋教仁和于右任指定了一项大工程,要求他们在八个月之内,完成从军政府到地方县政府,以及所有其他军政单位的党政建设工作,全面推广国民共进会的声势。

不过他没有刻意强调党政与军队的关系,仅仅要求军队里有代表机构即可,只在军队中推广思想和主义,暂时没必要把军队划归在国民共进会之下。他心里很清楚,这个时候施行以党来领导军队必然会有风险,因为国民共进会的影响力还不够,组织性能也尚且欠缺成熟,军队大权还得控制在自己手里。

第496章,貌合神离

几天之后,吴绍霆亲自为宋教仁和于右任办理了入会手续,这个消息很快不胫而走,先是在国民共进会内部引起了不小的震动,旋即又成为整个南方关注的时事焦点。不少能看出内幕的人都开始觉得南方革命派正在发生重大的变化,从昔日支持孙中山的洪门致公堂到国民党元老加入国民共进会,局势已经从浮萍之下露出了清晰的条痕,吴绍霆的势力正在一步一步代替孙中山一派成为国内最大的革命势力。

吴绍霆对宋教仁、于右任加入国民共进会之后带来的影响,自然有先知先觉的预料,他现在完全不必顾虑孙中山在日本的感受,去年宣布与革命党决裂正是为今天埋下伏笔。宋教仁是与孙中山齐名的革命领袖,当年国民党的政治风头也响动一时,与一直处于风头浪尖的广东合作,真正可谓是珠联璧合。

到了月底,宋教仁和于右任在吴绍霆的力挺之下,很快投入了国民共进会的政治工作。

在一开始的七、八天时间里,可以看到宋教仁经常与岑春渲出入一起,两人谈笑自若,关系显得十分和睦,让外人都认为这两位政治界的大人物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事实上岑春渲在上海没有南下之前,也曾与宋教仁、孙中山等人有过来往,相互之间仍是有熟悉的俄关系,只不过岑春渲更有一种坐而待沽的意思。

如今二人在广东走在了一起,真正是两股旋风合二为一,碰撞出巨大的反应。

南方各省到北方北洋内部,各方势力更加感到压力所在。然而越是有压力,各方势力越是显得静默无声,一时间整个中国仿佛彻底平静了下来,只剩下让人不易察觉的暗流涌动。所有人都在静观其变,想要仔细盯着吴绍霆或者袁世凯的下一步动作。

四月底的一天中午,吴绍霆在处理了中德厂钱德勒送来的申报之后,起身准备回到官邸吃午饭。他心情还不错,钱德勒总算是有了爆发力,继一月份推出了“钱德勒”机关炮之后,马上又改进了六十五毫米迫击炮,推出了更加便携性的四十二毫米迫击炮,以及从克虏伯兵工厂购进了M1908式六十八毫米榴弹炮和M1911式七十毫米野战炮的生产执照。

M1908榴弹炮已经是克虏伯兵工厂过气的武器,所以几乎没有花多少代理费。至于M1911式野战炮却是较新的火炮,目前德国军事委员会仅仅只批准了奥匈帝国、土耳其等同盟国代理生产,这可是自李鸿章之后第一次把新式武器批准给中国生产。

吴绍霆一边沿着南厅走廊前行,一边在心里盘算着,是时候组建规模性炮兵部队,以目前中国的军事水准,一支强大的炮兵部队足以横扫全境了。

就在这时,一名侍从官突然从后面小跑了过来。

“将军,将军!”

吴绍霆停下脚步回过头去,等着侍从官走近过来,这才问道:“什么事?”

侍从官说道:“将军,岑大人有要紧事请见,他人已经在南厅外面等候。”

吴绍霆有些奇怪,这岑春渲最近越来越积极了,想了想之后,他说道:“云公应该还没吃饭,你去请他到官邸来一起吃饭吧。”

侍从官应了下来,随后匆匆忙忙的又离去。

吴绍霆回答官邸,吩咐下人多准备一副碗筷,看了看客厅座钟的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看来张小雅今天中午不会来了。他又叮嘱下人赶紧准备好饭菜,送到张家商号去,娇妻在外自然要多加关心一些才是。

餐桌刚刚布置好,门口就传来岑春渲的声音。

吴绍霆起身来到玄关相迎,不过大家都已经十分熟悉,简单的客套了两句即来到客厅。

“云公,今日就留在这里吃饭,小雅这丫头又忙着生意去了,正好只有我一个人。来来来,咱们就不必在客厅里坐了,直接去餐厅吧。”一边笑着,吴绍霆一边已经拉着岑春渲来到餐厅。岑春渲谢过之后,也不再刻意的推辞,随着吴绍霆的安排坐了下来。

“唉,老头子这次又不合时宜的前来打搅,还望霆帅见谅。”岑春渲笑呵呵的说道。

“哪里的话,在公来说云公是我前辈,在私来说云公又是我长辈,时时刻刻只有指教,何来打搅之说?”吴绍霆客气的说道。

“听了霆帅这番话,吾心感动啊。既然如此,那老头子我也不拐弯抹角,索性直言相告了。实不相瞒,老头子今日挑在这个时候前来,是想单独跟霆帅谈谈组织内部的事情。”岑春渲脸色渐渐严谨了起来,每当他在谈公事时都会这副姿态。

“哦?我们共进会内部发生什么事?”吴绍霆好奇的问道。

“不知道霆帅最近有没有注意到宋循初和于右任对组织纲领的整改。”岑春渲反问道。

“整改?”吴绍霆很少过问政治工作,尤其还是共进会内部的政治工作,虽然之前好像听到过风声,不过却一直没放在心上。现在岑春渲这么认真的提及此事,只怕宋教仁和于右任肯定闹出什么大动作了,“渔父和于先生他们才忙了十多天的时间,怎么会突然想到整改纲领呢?云公,到底是怎么回事。”

“唉,原来霆帅你不知道这件事?不是我喜欢在背后说人坏话,可是这次宋循初确实有些操之过急了,他几乎把昔日国民党的政治纲领全部灌输到国民共进会之中,原本我们的政治主见是推行联省自治、促进共和,可如今组织内处处可见的都是革命、民主、政党政治的字眼。并不是不可行,我也明白宋循初的理想和用心,不过也考虑实际情况才是。”岑春渲先是一阵急切的语调,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又变为语重心长。

吴绍霆沉默了一阵,前几天他还听人说宋教仁与岑春渲关系和睦、相投甚融,没想到这仅仅只是表面的现象。他看得出来岑春渲的用意,对方是老官僚阶级的人物,在广东鞍前马后也付出了不少心血,自然不希望有后来者撼动自己的地位。不过若让他平心而论,自己并不认为宋教仁的纲领整改有过分的地方,甚至可以说宋教仁正是在按照自己的意思,把革命大义导入国民共进会。

宋教仁是革命理想主义者,他的野心仅仅在于如何运用权力改变国家命运,并非是“权力”的本身。因此,吴绍霆很放心宋教仁的做为。

相比之下,岑春渲是一个十足的政治家,就算耍心机的程度不重,可对权力的追逐向来是不会放松。

“云公,这件事我会找渔父好好谈一谈的。”他慢条斯理的叹了一口气,随后开口说道,“不过,我衷心的认为渔父跟云公你联手,一定会让我们共进会发展的更快更好。所以我希望在共进会的问题上,云公与渔父能站在大局利益上心平气和的商谈,凡事只要有商谈的余地,必然能找到达成共识的机会。”

岑春渲怔了怔,隐隐约约听出了吴绍霆的意思,他觉得吴绍霆还是站在宋教仁这一边,心中不禁有些失望。

第497章,履带装甲车

五月一日下午,吴绍霆接到张志诚的通知,匆匆赶到了黄埔机械公司。改装装甲战车的收尾工作已经从广东兵工厂迁移到了黄埔机械公司,这里的场合更加宽敞,适合进行装甲战车的各种试验。

一个小时的路程,换了船总算上了黄埔岛。来到黄埔机械公司大厂房,这里已经被改造成室内场地,闲时用来存放大型成品机械,现在则被用来试验装甲车。为了保证军方试验的安全和保密,张家商团的枪手队被调到这里来担任守卫。

走进大厂房,好几个兵工厂的工人和机械公司的技术工程师都在这里,他们见到吴绍霆出现,一个个都迎上前来行礼问好。吴绍霆向这些人一一道了一句“辛苦了”。

厂房中央的空地上停着一辆福特轿车,不过早已经面目全非,外壳被卸的干干净净,安装了海军战舰专用的装甲。轮子也都卸了,改用的是短轨履带链,依靠四个轮子外加两个驱动转轴支撑,看上去左右两边各是三个轮子。车身有一座炮塔,里面焊接着二十二毫米“钱德勒”式机关炮,不过不管怎么去看这个炮塔都是无法旋转,因此机关炮仅仅只能射击正前方的一定角度。

张志诚正站在车头上,手里拿着扳手在捣鼓着驾驶座,一身工作服早就染满了污渍,甚至白净的脸上也是一团漆黑。

一个技术工程师要上去提醒张志诚,吴绍霆却伸手制止了,他知道张志诚没有完成手头上的工作是不会抽身的,而自己也不希望这次前来仍然会留下遗憾。从广东兵工厂到黄埔机械公司,他已经不止来了一趟两趟了。

就这样一直默默的等着,十多分钟后张志诚总算从车头上跳了下来。他畅快的大呼了一声,然后用脏兮兮的袖子一抹额头,擦掉了汗水却又多留下一片污迹。转过身时,他看到吴绍霆正带着微笑看着自己,连忙丢掉手里的扳手,快步迎了过来。

“震之,你来的很久吗?快来看看,改装了三个月,今天总算定型了。”张志诚哈哈笑着,自从吴绍霆娶了张小雅之后,他就没有再用督军之类的称谓来称呼吴绍霆,既然大家都是一家人,没必要那么见外。

“志诚,真是辛苦你了。走,先去看看吧。”吴绍霆很高兴,跟着张志诚来到战车面前。

虽然战车外壳装甲到处都是焊接的痕迹,看上去十分丑陋,但不管怎么说,这可算得上是中国历史上第一辆装甲车,在军事史上的地位必然非同小可。利用履带来稳定战车下盘,提高移动性能,这是吴绍霆特意出的主意,当然履带的射击和生产全部是张志诚的功劳。

“刚才我检查了一下驾驶舱的几个零件,现在可以正式进行驾驶试验。小王,赶紧上车,开一圈看看。”张志诚迫不及待的招呼道。

名叫小王的驾驶技师答应了一声,一阵小跑过来,二话不说爬进了战车。战车已经没有车门,唯一能进出的地方就是炮台后方的一个活动甲板。小王在爬进战车的时候,吴绍霆也下意识的往里面看了一眼,整个车舱很拥挤,只能容下一个驾驶员、一名机枪手以及另外一名士兵。

很快,只听见一声低吼,战车发动了。因为是飞机专用转轮引擎,发出了“突突突”的机械工作声,整个战车都跟着节奏震动了起来。

“噪音是大了一点。另外劳斯莱斯的引擎马力也不太够,基本上行驶四里之后偶尔会发生故障。”张志诚在一旁介绍道。

这时,战车已经开始跑动,移动速度还算可观,绕着厂房空地跑了几圈显得绰绰有余。

“战车耗油量比较大,内置油箱的容量只能维持行驶一百三十里到一百五十里左右。这取决于载运的重量和路面情况,若是用在军事用途的话,只怕对后勤补给能力会有考验。”张志诚接着说道。

吴绍霆暗暗叹了一口气,一箱油只能跑一百多里路,这样的消耗确实太大了一些。不过仔细又想,他知道这毕竟是第一代装甲车,第一次世界大战中英国人的坦克照样故障频频。他不奢望装甲车能跑多快多远,只要在正面战场上能为步兵带来掩护即可。

“看来有必要跟进后勤部队的发展了。”他喃喃自语的说道。

“说到这辆战车的弱点还是一个,那就是它的机关炮只能射击正前方一百一十五度的方位,无法进攻背后的敌人。而战车的舱门恰好又在背后,所以坐在战车里面的人最好配备武器,一旦遇到敌人包抄才能做出反击。”张志诚说道。

“这方面你不用担心,战车会跟步兵协同作战,相互策应。”吴绍霆点了点头说道。

装甲车绕着厂房大约跑了十几圈,突然发出了一声轻微的炸鸣声,接着停止不前了。

驾驶员小王从车内爬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支“Z”字摇杆,快步来到战车前方,把摇杆插进了一个窟窿用力摇动起来。看着这个动作,吴绍霆立刻想到了五六十年的卡车,一旦卡车熄火了就要用摇杆手动重启。

“唉,又出故障了。”张志诚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海军装甲太笨重,给引擎的压力实在太大。要么换引擎,要么换装甲,否则这样的故障随时都可能发生。”

“眼下也没有更可靠的引擎,如果换了轻薄的装甲,那战车的防弹能力又会削弱。没办法,就先这么办吧。另外二十九辆轿车也按照这样来改装,辛苦你了。”吴绍霆说道。

“那好吧!既然已经定型,接下来只需要最多两个月的时间就能全部完工。”张志诚耸了耸肩膀,轻松的说道。

“对了,飞机的事你可有进展?”吴绍霆又问道。

“暂时毫无头绪,按照你的提议,如果把机关炮安装在驾驶舱前面的话,那样射击的时候会打中前面的螺旋桨。安装后面倒是可以,到时候一个人驾驶飞机,另外一人操作机关炮。”张志诚无可奈何的说道。

吴绍霆沉思了片刻,他知道张志诚现在还没有研发出螺旋桨与机枪射击杠杆的自动锁扣,自己对理工方面也一窍不通,只能顺其自然的发展。当然,如果实在不行,把机关炮安装在后面也不是不可以,无非是操作起来比较复杂,但在亚洲战场上已经绰绰有余了。

“行吧,既然交给你来负责,那就按照你的意思来。不过最好还是多研究一阵,尽量解决这个环节,飞行员自己操作机关炮必然更方便一些。”他平静的说道。

“那我再看看吧,这个月底之前我给你一套方案。”张志诚说道。

装甲车的成功研发,马上促使了吴绍霆建立新兵团和新战术的打算。当天晚上返回都督府之后,他一直构思到深夜,次日一早就把何福光、陈炯明等参谋总部的军官们召集起来,进行了一次简单的讨论。

吴绍霆把自己装甲车配合步兵突进的战术做了介绍,何福光细想之后觉得大有可行,毕竟损失装甲车的钢板要比损失士兵的性命划算,虽然目前钢板的价格要比一个士兵值钱,但人力始终能创造更多的价值出来。

因为国民共进会的成立已经引起了各界重视,吴绍霆暂时不想再掀起什么风头,这个阶段他只希望安安稳稳的进行发展。因此,他暂时把装甲兵团拟定一个框架,并且在黄埔机械公司的背景之下成立了一个特训班,专门培训装甲车的驾驶员。

三十辆装甲车正好编为一个战斗团,一辆战车配备十二名战斗人员和两名技师,配合战车的还有两个加强步兵营,装配轻型迫击炮和自动步枪。另外还需要再编一个战车后勤团,专门负责维修、更换装甲、燃油补给等专线后勤任务。

这两个团由新兵营即日开始进行征召,不过却没有公开存在在编制之内,暂时属于预备役进行待命。一旦需要时,五天之内即可编入正规军序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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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8章,势变

五月下旬,一份北京的通电传到了广州。

电报是五月十五日的日期,通电的内容则是中央政府正式大总统正式宣布新《中华民国约法》的详细规章。经过参议院和国会长达七个月的论证,这一部“合符国情、合符民意、合符国际形势”的正式约法总算出台。

这份通电从北到南一直传递了小半个月的时间,各省的反应也是由弱渐强。

一大早广东都督府北厅就聚集了许多人,吴绍霆收到消息之后立刻来到北厅。

岑春渲与宋教仁正在跟各部官员讨论着这件事,尤其是宋教仁的情绪显得十分激烈,就像在进行讨逆演讲似的。

众人看到吴绍霆到来,激烈的气氛稍微收敛了一些。吴绍霆不等众人围过来,先鼓足底气大声的说道:“诸位,北京的通电我刚刚看过了,毋须大惊小怪,所有人各就各位继续工作,有什么意见可以直接向秘书处或者你们的部长反应,整理之后我自然会知道的。”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他,每个人都有些奇怪,既然督军大人已经看过电报了,为什么反应如此平静?不过他们也知道,自己七嘴八舌的在这里讨论是没有结果的,于是还是咱找吴绍霆的吩咐各自散去。

宋教仁似乎有些不甘心,赶紧走了上来对吴绍霆说道:“震之,难道你就是这样的态度,你看看袁世凯新颁布的约法,完全把临时约法的精髓和精神都阉割了,他这独裁自大的野心已然是到了昭然若揭的地步!”

他言辞与神态都很激烈,手里还拿着一叠电报原文,说话时不停的在手中摇晃。

站在宋教仁身后的于右任也是一副忧郁的脸色,情绪显得很不好。岑春渲只是漠然着脸色,不知道心里在盘算着什么,一言不发的站在哪里。

吴绍霆抿着嘴看了宋教仁一眼,过了一会儿之后才说道:“到办公室再说。”

他说完,又转身对身后的邓铿吩咐道:“去参谋部把何崇石和陈竟存也叫来。”

邓铿点了点头,随后快步离去了。

吴绍霆与宋教仁、岑春渲、于右任还有朱执信等部长们一起前往北厅的政务办公室,进门之后,他简单的吩咐了一句让大家随便坐,然后自己先大步走到办公桌后面坐了下来。众人或站或坐,相互之间仍然窃窃私议,对这次新颁布的正式约法仿佛有说不完的埋怨。

过了一会儿,何福光和陈炯明来到办公室,他们二人也是刚刚得知这个消息,都感到十分不快。

“人都来了。那大家就谈谈这件事。”吴绍霆表情很冷静,说话的声音也毫无波澜,俨然是一副处事不惊的作派。

“这还有什么可说的,袁世凯已经在公然践踏民意了。震之你看看,大总统任期由四年改为六年,还取消了不可连任的规定。不仅如此,以前的内阁制现在变成了总统制,国会也取缔了常驻机构,变成两年一次的代表会议。参议院的席位也削减了一半,什么弹劾、选举内阁部长、立法监督全部都成了大总统z独掌的权力。这是民主吗?这还是共和国吗?这完全就是袁世凯换了一个称谓打算当皇帝了。”

宋教仁万分激动的说道,唾沫星子都飞溅了出来。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嘴巴上什么都没说,不过却在心里暗暗寻思着:历史上袁世凯在大选结束之后的第二年,通过修改临时约法颁布正式约法,可是把大总统的任期从四年延长为十年,直接解散了国会、参议院,不仅规定大总统可以无限期连任,还能指定接班人。

但是现在看来,袁世凯保留了国会和参议院的虚设,也没有那么明目张胆的动大手笔,可见心中还是有所顾虑。十之八九是广东战争的阴影犹在。

不过吴绍霆不觉得哪里值得高兴,不管怎么说袁世凯已经开始施展野心,必然还会有下一步的行动。既然袁世凯忌惮的是南方反对势力,下一步行动十之八九就是打击这些隐患。

这时,陈炯明也忍不住开口说道:“不仅如此,若是换我说的话,这袁世凯摆明就是在针对我们国民共进会。正式约法里缩减了国会和参议院的席位,这已经是限制参政党的影响力,不仅如此,袁世凯甚至还要求所有政党必须经过审批才能获得正式身份,否则一律视为非法组织,着令各地政府封查。实在是太可恶了。”

何福光脸色很阴郁,冷冷的说道:“我们共进会还没打算行动,袁世凯竟然先发制人,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宋教仁激动的又说道:“震之,不能等了,我们决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袁世凯践踏中华民国的意志。如果我们现在忍了,北洋派一定会得寸进尺,炮制更多独裁的法令,完全糟蹋民主和共和啊!”

吴绍霆发现岑春渲一直没有说话,于是他开口问了道:“云公,你如何看待?”

岑春渲缓缓的走了两步,脸色显得十分沉重,仿佛心中仍有拿捏不定的地方。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才回答了道:“不得不说,袁世凯这老贼露出了他的真面目,他想在大总统的位置上一劳永逸,说不定还想让子子孙孙都当这个大总统,确实可恶至极。但是当前对我们广东来说,也未必一定要急着做出什么动作。毕竟这是国家大事,一定要看看其他势力的反应如何,再斟酌下一步的动作。否则弄不好外人还会认为我们广东自大猖狂,非要站出来做一只出头鸟。”

不等吴绍霆说话,宋教仁焦急不已的抢先了道:“云公,这不是出头鸟和自大猖狂的问题,而是我们必须站出来主持这个正义。谁都知道在南方最有实力的就是广东,就算不顾能者多劳,凭什么我们不能站出来做一个表率?”

何福光也连连点了点头赞同道:“宋先生之言不错,再者这份所谓的正式约法,摆明的是要对付我们国民共进会,袁世凯枪口对着我们,难道我们还没理由站出来反对吗?”

岑春渲听了这二人的话,只是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语重心长的说道:“我没有说不反应,只不过在这个时候我们更适合推波助澜,而不是领导波澜。局势都还没有看清楚,就这么贸然的站出来反对,万一局势都偏向北洋政府,那我们岂不是陷入了众矢之的?”

宋教仁不服气的说道:“怎么可能会有人支持袁世凯这份正式约法?袁世凯不仅践踏了民主和共和的真义,对各省督军的利益同样带来了威胁和压力,我猜不止咱们南方诸省,就连他们北洋派内部都有不服的人。别人不敢煽风点火,难道我们也甘心做缩头乌龟?”

听完了宋教仁这番激烈的言论,岑春渲又一次发出了叹息,然后目光转向吴绍霆,不再做任何反驳。

第499章,酝酿而爆发

吴绍霆知道岑春渲之所以在这个时候唱反调,不是因为与宋教仁有矛盾,恰恰是因为对方站在自己的心思上在考虑事情。他一直都想好好利用这段时间好好发展,在广东实力更上一层楼之前,尽量避免与外交发生矛盾冲突。

在《中华民国正式约法》的通电这件事上,他确实认为不能忍,一旦忍下这口气,不仅自己苦心筹备了一年多的国民共进变得毫无意义,更重要的是在气势上被北洋压了下去。退一万步来说,他就算可以忽略国民共进会和广东气势这两点,继续埋头隐忍,只求一朝爆发彻底把北洋打死,但正如自己所预料的那样,《中华民国正式约法》只是袁世凯走出的第一步棋,紧跟着而来必然还有第二步。

这袁世凯的第二步,一定会比第一步更让人不能容忍。因此,无论如何都要见招拆招,甚至还要防守反击,绝不能让北洋压迫南方的阴谋计划得逞。

“大家的话我都听明白了。不错,袁世凯做了一件足以令国人发指的蠢事,我中华民国自此以后已经再无民主共和之言。这件事我一定不会沉默不语,明天我会亲自与各省督军取得联系,争取达成声势上的共识,聚集众力向北洋政府施压。袁世凯进逼一步,我便回敬他两步!!”吴绍霆热血沸腾的大声说道。

“震之,好样的,就是要这样。我们一定要让袁世凯付出代价!”宋教仁兴奋的附和道。

众人散去之后,吴绍霆独自一人在办公室沉思了一阵。

没过多久,办公室的房门被敲响,邓铿走了进来。

“怎么了?”吴绍霆问道。

“云公有事要单独请见霆帅。”邓铿说道。

吴绍霆很快猜出岑春渲还是在为刚才的事情来找自己,他微微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向邓铿点头示意请岑春渲进来。

很快,岑春渲再次出现在办公室,此时他脸上的神色已经不再是先前的镇定,而是显得有几分忧虑。吴绍霆请岑春渲坐下来,开门见山的问道:“云公,你是不是对我刚才的决定有异见?”

岑春渲也不含糊其辞,说道:“霆帅,难道你真打算立刻就作出反应?”

吴绍霆摊开双手,不置可否的说道:“这又有什么不好吗?”

岑春渲皱了皱眉头,连忙加重语气说道:“霆帅,现在外面的舆论到处都拿我们广东与北洋做对比,看上去我们广东区区一省能与整个北洋集团平起平坐,可真正算起来这未必是好事,毕竟真正不计后果的拼起来,我们仍然是打不过袁世凯。这次袁世凯抛出正式约法,必然是做足了应对准备,在这个时候我们更应该小心应对,而不是针锋相对。”

吴绍霆若有所思片刻,随后轻松的笑道:“听云公你这么说,仿佛我们广东又要跟北洋集团开战了似的。这次正式约法的出台,必然会伤了不少人心,诸如进步党和一些小军阀,对他们来说甚至可能是灭顶之灾。袁世凯之所以拿正式约法做文章,而不是直接对付所有反对势力,这就说明他仍然投鼠忌器。试想一下,假如因为这件事再次开战,到时候袁世凯手下会有多少人支持?南方督军们又有多少人依旧会袖手旁观?”

岑春渲坚持说道:“霆帅,这可不是单凭臆断就能决定的事。南方的政治局面大有不同,唐继尧、陆荣廷、刘显世这些人可是说变卦就变卦,几乎不可信。万一他们嘴巴上是一面,背地里又是另一面,吃亏的那可就是我们了。”

吴绍霆笃定的说道:“云公放心,你的意思我完全明白,广东不应该做这个出头鸟。不过有两点希望云公记心,其一,袁世凯这次摆明是在针对我们国民共进会,所以才步步紧逼,炮制正式约法稳固他的地位,在这一点上如果我们不及时做出反应,反而会让袁世凯的气焰更加嚣张;其二,战争是谁都不想看到的结果,我不是战争狂人,自然会竭尽所能去避免。”

岑春渲听到这里,还想再说什么,可是他看到吴绍霆凌厉的眼神盯着自己,心中突然一堵,很快就明白了过来。在这件事上吴绍霆已经打定主意,只怕绝不会轻易再做改变。虽然他很是忧心,不过好在也有释然的地方,显然吴绍霆是有分寸的人,在对方意识里是有一道底线存在的。

“唉,”他微微吐了一口气,随后又问道,“那霆帅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真的要与其他督军联系吗?这些人绝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们的话不可尽信,否则只怕会误导了霆帅。”

“云公放心,我还不是三岁的小孩。更何况我从来没想过能拉拢这些人站在一起。我只不过是借助这次电询制造声势,让袁世凯知道我广东对他的阴谋东不会坐视不理。他出什么牌,我们就回敬什么牌,倒要看谁能沉得住这口气。”吴绍霆声色俱在的说道。

五月底,吴绍霆陆续与几位南方督军取得联系,其中包括陆荣廷。

他并没有把这些电联看得那么重要,这个年代越是位高权重的人越是口是心非。

在回复电报里,除了陆荣廷态度含糊,措辞似是而非之外,唐继尧、刘显世、熊克武,还有陕西的陈树藩、浙江的朱瑞,几乎都对袁世凯颁布的正式约法感到不满,其中也不乏措辞激烈者。除此之外,吴绍霆也特意联系了湖南督军汤乡茗、江西督军李纯和福建督军李厚基,这些都是北洋集团的内部人物,但却不是一心一意向着袁世凯的人。

在三人当中,李纯和李厚基回电极短,仅仅只是一句话,表示他们会坚持拥护民意决定。这个“民意决定”一词显得十分玩味,乍得一看还以为李纯和李厚基是站在袁世凯一边,拥护参议院、国会这两个民意机构通过的《正式约法》。可是仔细斟酌,又似乎是在暗示着民间的反应,国内舆论是什么意思,他们便拥护这个意思。

不管怎么说,从这一点可以看出李纯和李厚基内心深处,多多少少对袁世凯这个决定有所不满。不过一方面考虑到同是北洋集团的利益阵营,另外一方面正式约法不管如何,对他们个人的利益并不多大的损害,因此才是这样模棱两可的态度。

至于汤乡茗则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老狐狸,虽然他的地位是袁世凯一手扶植起来的,可在湖南省内奠定实力基础那还是自己一步一步打拼得来。因此他更愿意在湖南自成一派。在回复吴绍霆的电报里,他的长篇大论了一番,把《正式约法》的利与害做了详细陈情,最后信誓旦旦的扬言,一切以吴督军马首是瞻!

吴绍霆可没有任何得意,他知道汤乡茗这是在故意怂恿自己站出来,巴不得广东与北洋再打上一仗,然后对方这个夹道南北中枢的湖南省必然能大捞一笔横财。

除此之外,北方的进步党也传来了激烈的声浪,梁启超、熊希龄、张謇等人早已按耐不住,纷纷向总统府提出抗议。不过他们的声音仅仅热议了一时,很快就被袁世凯打压下去。袁世凯之所以能让参议院和国会通过自己的《正式约法》,自然已经是在进步党和国会内部威逼利诱了一批人物,除了高层的梁启超等人之外,进步党下面早就是一盘散沙。

如今的形式已经十分清晰,各界大部分人对这次正式《中华民国约法》的颁布都有碎言,可是却没有一个人真正敢站出来*袁世凯肆意妄为。南方几个督军的心理其实只是不痛快,但他们根本不相信什么约法、宪法、法律,因此正式约法对他们的约束力不足轻重。除了进步党这些官僚大失所望之外,实力派人士对此看法并不严重。

但是吴绍霆看得出来,无论是南方军阀,还是北洋团体,他们都在等待一次激烈碰撞,以此来改变目前国内的现状。在这些人眼中,来完成这次碰撞的人选不外乎就是吴绍霆和袁世凯两人。虽然颁布正式约法只是前奏,各方势力忍不住做好了准备,把自己的决定摆好位置,等待着推波助澜、煽风点火的机会。

吴绍霆可不是一个讲规矩的人,与其让别人煽风点火,还不如由自己来掌握主动权。

五月二十九日,他秘密举行了一次新闻部和军事部的联合会议,策划了一次舆论事件。

到了六月一日早上,《广东民报》、《广州周报》、《粤商报》等积分在南方影响较大的报纸同时刊登了一篇采访文章。两天前吴绍霆邀请了几位关系不错的记者和国学院的学者,将这段时间与各省督军联络的内容做了详细描述,并站出来全力支持这些督军反对袁世凯践踏共和民主之法度。

采访文章一经刊登,十天之内传遍了大江南北,一时又成为了轰动。

在民间看来,原来各省军政府已经在筹划*正式约法的准备。而对于当事人的几位督军来说却是十分尴尬,他们万万没料到吴绍霆会来这一手,把一些私底下的言论公开出来,推他们到风头浪尖上来当挡箭牌。

尤其是汤乡茗,在看完报纸内容之后,立刻就爆出了粗口。

吴绍霆并不在乎这些督军的反应,真心反对袁世凯的自然不会紧张,虚情假意的人由得他们自食其果。他不怕得罪这些督军,对于这些掌握地方实权的人来说,一世的仇恨永远不会大过一时的利益,只要有利可图,这些人永远都会笑容可掬。

没过多久,这份报道传到了北京。

当天段祺瑞就在陆军部发了一通脾气,大骂汤乡茗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

几分钟后,总统府侍从处就派人来陆军部,请段祺瑞赶紧前往总统办公室议事。

段祺瑞知道大总统一定是要拿这件事问话了,他不敢怠慢,匆忙准备了一下随后动身前往怀仁堂总统办公室。来到办公室时,杨士琦、陆建章、张一鏖还有黎元洪等人已经到场,让段祺瑞感到奇怪的是,大总统袁世凯的脸色并没有不好看,相反显得很轻松。

“芝泉,你来了。人都到齐了。”袁世凯平静的开口说道。

“大总统,今日的报纸您可曾看了?”段祺瑞连忙先问了一句。

袁世凯没有说话,只是向自己的办公桌上面点了点头示意,只见面前桌子上正摊开一份今日的《顺天日报》,很显然刚刚读过这份报纸。

“大总统,湖南那边真是不可靠谱,我看有必要换一换人了。”段祺瑞虽然心里更加疑惑,但仍然按照自己的意思先说了道。

一旁的杨士琦冷笑了两声,不过他只是眯着眼睛没有说话。

段祺瑞心头一凉,看来自己是悟错了袁世凯的意思。

这时,袁世凯很轻松的吐了一口气,好整以暇的说道:“芝泉,你可知道吴绍霆发这份采访文章的用意是什么吗?”

段祺瑞寻思了一阵,然后说道:“这必然是吴绍霆对大总统颁布正式约法做出的反应,他想号召南方各省军政府联手来对付咱们!”

【听说纵横改全勤了,我打算冲击1000元全勤。当然只是预期之中,能否坚持日更一万还有悬念,不过我会努力的】

第500章,德国福克式飞机

袁世凯缓缓的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你只说对了一部分。吴绍霆的确是想做出反应,但是碍于广东内部的情况,他的反应必须很保守,所以才想拉出一帮人一起站出来虚张声势。芝泉,你真以为汤乡茗、唐继尧这些人会不识时务?”

段祺瑞皱着眉头,一时竟拿不定主意,如今地方独立的形势越来越明显,就算是北洋集团掌控的地方也难免如此,真不好评价汤乡茗的心里到底是什么打算。

袁世凯哈哈笑了两声,接着又说道:“如果这些督军真要闹事,他们的言论就不会由吴绍霆的采访文章公开出来,只怕早就在自己的地盘上叫嚣起来了。正式约法颁布至今已经有一个半月的时间,可是大家瞧瞧,外面除了吴绍霆这篇文章之外,还有其他人站出来声援吗?芝泉,凡事要看的更透彻,既然是虚张声势,自然不能被表面的现象所迷惑才是。”

段祺瑞暗叹了一口气,连忙说道:“原来如此,还是大总统英明。”

黎元洪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的说了道:“大总统,这件事还是要更加慎重一些为好。我已经收到消息,进步党梁启超已经南下了.........”

袁世凯微微皱了皱眉头,冰冷的说道:“这些一心只想窃权的跳梁小丑,哼,既然如此,也正好给了我一个清扫他们的借口。”

听到这里,在场众人都惊讶了起来。

黎元洪赶紧问道:“大总统,这么做未免不妥吧。怀仁堂里面奉公的国务员大部分都是进步党身份,不管怎么说这些人还是有用的,最起码对国际上还有一个交代。再者南方那边也在造势,大总统你逼进步党一步,万一进步党全都南下去了,那南方的声势岂不是更大!”

袁世凯轻蔑的说道:“是吗?黄陂,你还真以为进步党是什么好货色?他们要是南下了,我还想看看进步党怎么把南方搅的一塌糊涂。这个年代政治不是唯一的手腕,更实在的还是实力有多少。洋人的第六期贷款已经到手了,昨天孙宝琦也跟日本公使谈定第二批军火借贷。我自然不会直接对付广东,但这次计划势必要让广东的气焰彻底消失。”

黎元洪一脸无可奈何,他早该想到袁世凯既然敢颁布正式约法,那是下定决心要消除所有反对势力,彻底稳固自己的统治权。

杨士琦一直想开口说话,但是他在听完了袁世凯与段祺瑞、黎元洪的对话之后,他觉得自己的意见已经可有可无。他很明白只要大总统认定的事情,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情。

“大总统,武汉那边的情况应该优先处理,就算要对付南方,若不能保证长江中游的稳定,一切都很难入手呀。”杨士琦改变初衷的说道。

角落里的陆建章把头低得更低了,一副窘迫尴尬的样子。虽然上个月他刚刚向袁世凯做过交代,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难保大总统不会再奚落自己一次。

袁世凯抬眼一瞥陆建章,脸上果然露出了怒容。

“大半年的时间,给你两个师的人对付一群暴民,非但没压下去,反而越来越猖狂,真是丢人。”他毫不客气的责备道。

陆建章不敢说话,只是一副委屈难解的表情。

“这件事不用你管了,我另外派人下去。你也不用回陕西,我已经委任陈树藩接替督军之位。你过几天就到参谋总部报道就是。”袁世凯又说道。

陆建章虽然心里很不甘,可是也没办法,谁让自己这么倒霉呢?他只好连连点头称是。

“芝泉,还有什么人可以派下去的?”袁世凯向段祺瑞问道。

“不知大总统还记得一等参谋官徐树铮吗?”段祺瑞立刻想到自己的门生,如今在外面可以信任的人不多,有必要派几个心腹亲信出去掌握兵权,以此稳固自己在中央的地位。

“小徐我怎么会忘记,不过他常年留在北京,资历尚浅,只怕无甚经验呀。”袁世凯若有所思的说道。

“之前察哈尔、热河以及近畿一带的军务调度都是由徐树铮负责,他的表现大总统也是看在眼里,参谋本部和陆军部对其军务能力都是赞许有加。再者,咱们北洋也需要年轻的血液,给年轻人一个机会也好。”段祺瑞不疾不徐的拿出自己的说辞。

“嗯,你说的有道理。既然如此,就派徐树铮去吧。不过若是徐树铮仍然办不妥,我可不会再心慈手软。”袁世凯加重了语气说道。

“这个自然。”段祺瑞心里捏了一把汗。

这时,袁世凯又说道:“武汉和四川要同时动手,仲仁,明天就派一份电报到重庆,让陈二庵尽快动作。广西方面我今晚就发一则通知下去。吴绍霆既然保守,那我们自然要咄咄进逼,不给他任何机会。”说到最后,他嘴角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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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四日早上,广州黄埔码头。

吴绍霆带着一众参谋总部的随员站在岸头,看着黄埔码头工人从远洋货轮上将一架架飞机卸载下来。德国飞行顾问团的几名军官正在检查已经上岸的飞机,安德烈爵士坐在一旁阴凉的地方,正跟自己的副手谈着话。

这批飞机一共三十五架,都是德国最新式的福克二式侦察机。吴绍霆在露州航校的预备工作结束之后,于四月初找到安德烈爵士订下了这批飞机。当然,订购德国飞机原本就在之前的培训合同之内。

三十五驾福克二式飞机都是刚出场,机翼和机身没有任何装饰,交货之后由广东军政府按照当地风格另外上色。

何福光跟着培根少校一起观察德国飞行团检查飞机,没过多久他又返了回来。

“霆帅,飞机基本上没问题,德国人没耍花样,都是认认真真在检查。”他汇报道。

“这些飞机以后他们都会试驾,要是出了差池他们自己也会遭殃,自然不敢掉以轻心。”吴绍霆背负着双手,慢悠悠的说道。

“露州那边基本上快完工了,因为前几天下了暴雨,预计要延期到这个月二十八号才能竣工。黄埔军校这边已经培训结束五十三名飞行学员,大部分都已经先到露州去开始上课了。月底航校彻底建成,一切都按照学业计划正式开始。”何福光简单的介绍了道。

“不急,飞行技术可不是儿戏,一定要学扎实了才行。另外,广东厂那边可有进展吗?”吴绍霆又问了道。研制飞机武装的计划参谋总部是知道的,这段时间要忙着应付国内的变局,因此他交给了何福光亲自跟进。

“后置机关炮已经没问题了,第一架飞机张总办前几天刚刚改装完毕。至于前置机关炮只怕还需要一段时间来摸索。”何福光回答道。

“嗯.........”吴绍霆沉吟了一阵,随后说道,“这样吧,这一批飞机全部改装成后置机关炮,等广东厂能研究出前置机关炮的技术之后,我会再购进一批飞机来进行改装。当然,如果我们能掌握了制作飞机技术,自己生产飞机那是更好不过了。”

“依我看,飞机最大的用途还是侦查和引导,听说欧战战场上用飞机配合指引炮兵是最主流的战术。”何福光说道。

吴绍霆只是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他心里的想法就是发展强大的空军力量,以空军压制这个年代的海军,这样才能弥补在海防力量上不足的情况。

这时,安德烈爵士拄着他的手杖,在副手和随员的陪同下走了过来。

还没站定脚步,安德烈已经笑嘻嘻的开口问道:“怎么样吴将军,我们德国的飞机价格便宜,性能卓越,更重要的是服务周到,如果这样还不能让您满意的话,我可真是没话说了。”

吴绍霆微笑着回应道:“爵士阁下,我挺满意的。日后在这方面的合作一定能更愉快。”

安德烈高兴的说道:“听到吴将军这句话,我可算放下心来了。”停顿了一下之后,他忽然放低了声音,似是而非的又道,“吴将军,冒昧的问一下,关于上次的提议您应该考虑的差不多了吧。”

吴绍霆看了安德烈一眼,随后露出一个深意的笑容,说道:“爵士阁下,你是指履带技术的事?我已经跟你说过了,广东厂采用的履带技术就是美国霍尔特拖拉机的履带技术,就算要获得这门技术,也应该去跟美国人谈才是。”

就在五月底,安德烈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知道黄埔机械公司已经成功研究出装甲车。当然装甲车的技术对于欧洲人来说不算陌生,法国、英国如今早就在试验新型作战坦克,只不过还没有定型而已。让安德烈感兴趣的不是这辆铁皮车,而是能承载铁皮车的下盘技术。

洋人们都知道中国现阶段的公路水平十分路后,既然能适合在中国陆面上行驶的装甲车,必然有一套良好的履带运营技术。

履带并不是什么新奇东西,许多国家早已经生产出履带式拖拉机。美国的霍尔特拖拉机便是其中之一,一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之前,欧洲研究的坦克履带全部是采用这种拖拉机的技术。

吴绍霆设计的战车履带自然不是来自霍尔特拖拉机。虽然履带技术大同小异,可单单在鳞片的设计上都能衍生出无数种方案,吴绍霆的思路加上张志诚的技术,中国战车的履带必然有独到的地方。

第501章,袁世凯的算计

“哦,哦,吴将军,既然如此,您就更不需要躲躲藏藏了,做为您的好朋友和合作伙伴,就算这是一种新技术,难道对我们而言就没有共同开发的机会吗?吴将军,只要您能让我们德国技师亲眼目睹一下,如果你们的履带技术真有可用之处,我愿意做为中介方购买这种技术。”安德烈拿出一副真挚的样子,不肯罢休的说道。

吴绍霆寻思了一阵,他自认为自己与张志诚设计的履带无甚可道之处,索性就让德国人看上一看,哪怕真的看中了也不要紧,正好还能多赚一笔。

“那好吧,过几天我安排一下。”

“哈哈,吴将军果然是值得信赖的朋友,我们德意志帝国绝不会忘记你这个合作伙伴。”安德烈十分愉快的说道。

就在这时,一匹快马闯进了码头大门,马上是一名士官。

士官经过一番通报,总算把一份都督府通讯数刚刚接到的电报交到了邓铿手上。

邓铿先看完电报,脸色立刻大变,急忙赶到吴绍霆这安,低声说了道:“霆帅,四川和武汉出事了。”

吴绍霆皱起了眉头,却没有急着询问,他先向安德烈告辞,把剩下的事情交给何福光来处理,自己返回了小轿车上准备打道回府。上车之后,他才向坐在副驾驶席上的邓铿问及事情原由。

“六月六日,四川督军陈宦联合刘存厚向成都的熊克武开战,熊克武的三个师猝不及防,激战两天之后从成都败退,现盘踞在川康北部,罗佩金、戴勘等部自称中立。六月九日,袁世凯委任徐树铮出任代理长江中游警备司令,率领第一师一部、第七师一部、鄂军两个旅组成讨贼军,准备从南北夹击白朗起义军。”邓铿拿着电报念了道。

听到后半句话,吴绍霆不禁暗暗叹了一口气,昔日因为收复外蒙而名声大噪的大英雄徐树铮,如今竟然沦为镇压国内起义农民军的小人物,真不知道这算不算造化弄人。

“这两个消息是怎么来的?”吴绍霆冷静的问道。

“四川的情况是熊克武部下余际唐发出的电告,北京的消息是国府正式通电。”邓铿道。

“陈宦和刘存厚怎么突然就向熊克武下手了,他们是以什么名义开战的?”吴绍霆寻思一阵,接着又问了道。

“余际唐在电报里有说这一点,北京方面于六月五日又颁布了新法令,收编各省杂余武装,统一省府,除军政府之外所有势力皆限期整改。这个法令昨天下午都督府通讯处也收到了,不过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咱们广东省内并无杂余势力。”邓铿立刻说道。

“限期整改?哼,六月五日颁布的法令,六月六日就开打,这是在说笑话呢。滇军和黔军只怕也被收买了,要不然统一省府的行动为什么不拿他们开刀?”吴绍霆冷冷的笑了起来,他现在可以确定袁世凯的用意了。所谓的统一省府,无非是给了各省军阀一个口实,让南方各省内部势力争个你死我活,北洋政府则坐等渔翁之利。

四川只不过是挑起一个开端,拿出一个榜样来让其他督军看在眼里。熊克武好歹还是四川省省长,手里的兵力也不弱,结果就这么被打的一败涂地。由此可见,其他省内任何势力都有机会做大,今天的督军未必能坐稳到明天,到底是要看看谁先下手。

除了四川之外,只怕接下来要行动的就是广西和福建。一年前陆荣廷还是堂堂的广西督军,粤桂战争之后却让人横刀割掉了半壁江山,这口气自然咽不下去。再者袁世凯这次利用新法来针对广东,正是陆荣廷报仇雪恨的大好时机。福建李厚基虽然不如陆荣廷这般深刻,但只怕仍然会唯命是从,许崇智的那点人马不过是泰山一叶罢了。

邓铿见吴绍霆不语,叹了一口气,忧心忡忡的说道:“袁世凯果然是在步步紧逼,只票用不了多久,广西、福建也会出事。更让人担心的还是整个国内的局势,各省势力错综复杂者比比皆是,谁都不甘心丢掉自己的地盘,弄不好会成轩然大波。”

吴绍霆表情镇定,嘴角带着一丝若隐若现的笑容,不疾不徐的说道:“既然袁世凯招招使狠,我若再不做出反应,只怕他还会来更狠的。至于这场‘轩然大波’,未必对我们没利益,关键还在于我们到底怎么应对。”

当天晚上,吴绍霆召开了一次参谋长会议,正式决定做出更强硬的回应。

仅仅两天之后,广东军政府对外公开发布军事通电,高调宣布无限制扩军计划。就在通电的当天,密谋准备已久的装甲团和骑兵团由预备役状态转为正规军编制,编成广东第一骑兵师。骑兵师长由第三十七师副师长李济深调任,副师长由第七团团长孙继直升任并兼任总政委员,原第十一骑兵团团长李文范升任总参谋长。

第一骑兵师辖下第一装甲团,第二装甲后勤团,第十一骑兵团,第十五骑兵团。林文龙继任第十一骑兵团团长,唐生智调任第十五骑兵团团长。总计兵力八千五百三十三人,预计十五天之内完成所有建制。

为了表彰第十一骑兵团在骑兵师的特殊地位与昔日战功,吴绍霆特意将第十一骑兵团定名为光荣骑兵团,并着令军事部永久保留其番号。

骑兵师是早在计划之内,并且精心准备了一年多的时间,无论战马、人员和武器装备,早在广东战争结束之后立刻就开始筹备。因此骑兵师的组建并无太多难度,几乎命令下来,各级单位按照计划内的编制迅速就位,很快就形成了规模。

就在骑兵师有条不紊进行组编之际,没过多久,吴绍霆又公开宣布组建广东第二卫戍师的计划。卫戍师包括第十二边防大队,广州城防团,江门、中山等地的海防团,以及直属都督府宪兵部队。这些部队将统一整编为广东防卫部队的序列,主要负责广东境内安保防务。

计划内一共编制五个团,分为南方防务团、粤北防务团、梧州防务团、梅汕防务团以及宪兵团。其中宪兵团为特殊编制,分为宪兵司令部和近卫队,前者负责广东各军执法,后者为作战部队,专事保卫广州城境。第二卫戍师只设副师长、总参谋长以及总政治委员,师长不设,由吴绍霆直接统御领导。

吴绍霆在公布计划的第二天,即任命邓铿为卫戍师副师长,陈炯明为总参谋长兼任总政治委员。全师总计一万二千三百人,是粤军师级作战单位最大的编制,预计最快需要四十五天的时间完成所有序列的编组。

广东军政府两个师的扩建消息一经公开,广东全省最先震动,随即这种震动犹如传染病,席卷了整个南方,直至传到北京国府中央。一年前吴绍霆才刚刚与袁世凯握手言和,并接受陆军部的番号改编,短短一年之后这份薄弱无力的限制即被打破,广东一下子从三个师的编制扩增为五个师,预计总兵力接近五万。

遥想当年粤军区区两万人就能跟北洋打得天翻地覆,如今兵力翻了一倍,真不知道会擦出什么样的火花。

南北双方再次到了剑拔弩张的地位,局势气氛里弥漫的硝烟味道越来越浓,所有人都在担心,不知何时何地迸出一粒火星,一下子燃爆了整个中国。虽然老百姓们不喜欢打仗,可是却热衷于讨论打仗。对于这次国内局势急剧逆转,几乎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是北洋派在故意挑衅,但终归还要看究竟谁先打响第一枪。

六月二十八日,北京新华门怀仁堂大总统办公室。

袁世凯冷笑着“哼”了一声,把电报扔在了桌面上,接着慢条斯理的说道:“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我倒要看吴绍霆这次能怎么掀风推浪。现在的局面很明白,大家都自顾不暇,谁也不想打仗,所以在这个时候谁先开火谁就是众矢之的。”

段祺瑞皱着眉头揣摩着袁世凯的话,他心里可没有袁世凯现在这么轻松,吴绍霆公开打破了一年前陆军部的番制条例,这可是不给陆军部好颜色了。再者他也觉得广东扩军很棘手,大总统原本想要打压广东,现在却适得其反,一旦局势失控一切可都很难说了。

站在一旁的杨士琦同样一脸疑惑,不过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连忙说道:”大总统,难道你没打算开火?”

袁世凯大声的笑道:“用得着我来开火吗?我在这个位置上,自然有更好的办法。广东再能打也不过就那么几万人,吴绍霆自诩得了人心和大义,敢孤注一掷的跟我一拼,去年我们已经吃了一亏,今年怎么可能还在同样的地方犯同样的错误?”

杨士琦有些担忧的说道:“在下知道大总统意欲利用南方军阀互相混战,从而消耗南方的实力。可是陆荣廷去年就不是广东的对手,今年吴绍霆扩增军备,只怕陆荣廷未必能按照大总统的心意办事。”

第502章,法令引发的血案

袁世凯伸出一根手指摇晃了起来,眼中带着精光,脸色有一种隐忍不住得意,他说道:“杏诚,芝泉,看来你们还没明白我的意思。去年的广东战争我已经看出咱们北洋军的不利,路途遥远,补给夸长,上下级复杂,很难在广东的地盘上打出像样的效果。吴绍霆不是蠢人,他也明白自己有几斤几两,在军事实力上顶多只是一个局限于广东的山大王。”

段祺瑞与杨士琦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虽然二人平日素有不和,但事关北洋整体利益时,该放下的成见还得放下。段祺瑞是向从杨士琦脸上找到一些理解袁世凯话的线索,杨士琦亦然,结果两人这一对视才明白,原来大家都蒙在鼓里。

袁世凯不疾不徐的接着又说:“要不是这层局限,吴绍霆也不会搞什么国民共进会,打算利用政治手段来争夺国家大权。可惜我可不蠢,绝不会让他得逞。这次咱们利用新法来打压南方,实则就是在打压广东一省。你们一直以为我会趁着这次事件再跟广东打上一仗,呵呵,刚才我已经说了,咱们北方长途跋涉南下不容易,吴绍霆也盘踞南疆无法北伸,既然大家都不得利,何必要硬碰硬。”

段祺瑞试探的说道:“难道.........大总统的意思就是单纯的逼吴绍霆?”

袁世凯欣然点头,得意的道:“没错。我就是要逼吴绍霆,我进一步,他必然也会进一步,但我偏偏只逼不打。我以国府中央名义进逼,他区区广东能撑到何时?至于陆荣廷,哼哼,他不过是我进逼广东的一枚棋子,他开了第一枪那是他们南方的事,与咱们北洋无关。到那时候吴绍霆被逼的差不多了,他不能跟咱们打,只能去跟广西打、跟福建打,这才是真正的好戏开场。”

说到最后,他忍不住笑得更深了。

杨士琦不懂军略,一时还在思索当中,不过段祺瑞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表面上来看,陆荣廷与吴绍霆若是打起来,十之八九仍然会重蹈去年粤桂战争的覆辙。可是此时非彼时,去年吴绍霆是站在二次革命的立场上,多多少少是有政治掩护。若是今年吴绍霆再次打败陆荣廷,甚至更霸气的把势力拓展到整个广西省,到时候南方的势力版图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贵州、云南、湖南三省必定会紧张吴绍霆一家独大。

面对北洋集团压力时,南方军阀会团结一致进行对抗,目的就是担心北洋集团做大,进而逐步蚕食南方诸省利益。相同的道理也可以用在吴绍霆的广东势力上。南方军阀之所以鼓吹、怂恿吴绍霆当南方龙头,是希望吴绍霆与北洋相互节制,又或者相互消磨。

南方龙头和南方霸王是两码事,吴绍霆可以是名义上的南方领头羊,却决不能破坏现有的利益划分。只要这次陆荣廷的势力被吴绍霆吞并,其他南方军阀理所当然会像对付北洋集团一样来对方吴绍霆集团。

段祺瑞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连忙赞佩的说道:“大总统果然深谋远虑,这一招借力打力真是太绝了。与其咱们北洋费钱费力去打压广东,还不如隔岸投石,把南方这潭水搅浑了。等到南方那些军阀消耗的差不多,那时咱们挥师南下一统全国正是易如反掌。”

一旁杨士琦一脸郁闷,没想到这次倒让段祺瑞抢先一步。

袁世凯哈哈大笑道:“芝泉,你总算悟了。就这么办,咱们只逼不打。”

几天之后,袁世凯通过汇丰银行转了一笔五十万的经费到广西。一个月前陆荣廷就在着手筹备北伐漓江的准备,直至今天万事俱备,只差北洋政府兑现承诺。陆荣廷在拿到款项之后,也不急着行动,而是进一步观察湖南与广东的局势,虽然他现在有钱又有兵,随时都能开打,可吃过亏之后总会多一个心眼,一定要更加稳妥才是。

湖南汤乡茗早先接到过陆军部的指示,着令湘军编遣一支部队响应广西对付桂林留守府的行动。汤乡茗对这个命令很苦恼,他虽然有野心,不过目前只想好好稳住在湖南的统治地位,毕竟自己才接受湘督不到一年。

可话又说回来,如果他拒不从命,自己在湖南的地位更加不保。若是接受了命令,手里能听话调动的部队又不多,更何况花钱打一场对自己无益的战争简直太蠢。

一番寻思之后,他决定虚张声势,随意调遣了几支部队号称两万人,驻扎在湖南与广西边境地区。

南方的局势顿时陷入了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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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最后一天半夜十一点,一份加密的急电传到广州都督府。

值班通讯员在翻译出电文之后,匆匆忙忙传递到南厅侍从处。侍从官看完电文知道情况情急,不得不叫醒刚刚休息不久的吴绍霆。

吴绍霆穿着短褂来到南厅走廊,如今正是临夏之际,天气燥热的厉害,索性也不去办公室,就站在户外一边吹凉风一边听电报。

“六月二十八日,余获接南宁军政府密电,其内容是为陆帅欲邀余合同出兵桂林。密电亦做出承诺,桂林破城之日,陆帅愿许余接任桂林镇守使。兹事体大,不敢贸议,再三思绪之后特专电广州致霆帅一絮,求于斟酌。杨希闵卅电。”侍从官把电报原文念了出来。

吴绍霆听完之后,脸色略微一变,立刻意识到陆荣廷要动手了。

同时他也看得出来,陆荣廷这次谨慎了许多,学会利用离间计挑动杨希闵与桂林留守府反目,一边消弱漓江以北的军事力量,一边拉拢和收买人心。当然,他知道陆荣廷为什么选择杨希闵,因为杨希闵是滇系人物,在四川成都事变之时滇系军队保持中立,已经可以看出云南军政府与北方眉来眼去。

如此一来又有了一个疑点,滇系军阀已经摆明了立场,为什么杨希闵还要特意把陆荣廷挖墙脚的事情转发到广州?

虽然杨希闵是国民共进会成员之一,可如今国民共进会和广东的前途未卜,杨希闵不可能贸然把赌注全部押在这边。既然如此,那他转发电报的用意只有一个,同样是在煽风点火,期待广东能派兵进入广西跟陆荣廷打个火热,他这个小势力正好可以在两边抬高身价。

吴绍霆冷笑了一声,看来军阀果然都是靠不住,要么有足够的利益,要么有足够的威势,否则一个个都是墙头草。

这时,侍从官试探的问了道:“督军大人,要不要先去通知参谋总部和军事部?”

吴绍霆想了想,轻松的罢了罢手说道:“都这么晚了,不必这么劳师动众。陆荣廷在广西调兵遣将都忙了一阵子了,傻子都能看出他的意图。直到今天刘震寰和刘谷香都没发电报过来求助,还是杨希闵特意发来一封电报,桂林都不着急,我们广东又有什么好急的。你去吧,今天先就这样。”

侍从官无奈,只好退下了。

吴绍霆沿着走廊返回官邸,同时在心里做着盘算,正如他刚才所说,陆荣廷的动作那么明显,可刘震寰和刘谷香从始至终都没向广州发电报求援,可见二刘是下定决心要独立。自从去年他宣布与革命党决裂,刘震寰和刘谷香仍然心向孙中山,与广东的关系多少有了变质。他可不会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既然二刘有心死撑,他就是要看着二刘在失去广东援助之后是如何败亡。

这不是赌气,既然二刘不能与广东同伍,广东何必还要花冤枉心思去栽培他们?

趁着这次陆荣廷出兵对付桂林,索性就借陆荣廷之手先消灭这支异己,省的留下后患。

至于广西的地盘和势力范围,吴绍霆也没有打算就这么白白丢掉,至于怎么应付必然是要寻找机会一步一步走着瞧。

第503章,梁启超的拜访

次日一早,吴绍霆召开了一次参谋长会议,将广西的消息通知了下去。

不管杨希闵是什么立场,所有人都认为有必要维持这份关系,退一万步来说杨希闵还是国民共进会的成员,总不能国民共进会的声势还没打出去,已经先发生了不愉快的内讧。

为此,吴绍霆特意回了一份密电到广西,告诉杨希闵暂时按兵不动,继续观察陆荣廷的动作。他还特意在密电里许下了一些鼓舞人心的话,强调大家同是国民共进会成员,在动乱面前一定要保证利益一只,必然时广东会给与实质援助。

电报发出去才两天,还不知道杨希闵收到没有,广西就传来了枪声消息。

七月三日正午,陆荣廷广西第二军和第三军先锋部还是进攻柳州,湘军也从永州越境,不过仅仅在桂林北部转了一圈,之后消失匿迹。柳州的战事持续了两天两夜,刘震寰好在也是一个能用兵的人,知道提前在柳州布防,利用漓江水道进行防御,因此战局难分难解。

广东军政府内部有一部分声音是希望吴绍霆支援桂林留守府。毕竟桂林是广东在广西最大利益之地,甚至连梧州都比不及,广西发展银行和不少贸易线路都必须依赖桂林存在,一旦桂林有失,对不少广东财主将是极大的损失。

吴绍霆自己早有计划,绝不会让一些财主来左右军政府的决定,这不仅有损军政府的威严,更是给了资产阶级掌控军政府的机会。对于这些人的提议,他全部或推或压了下去,一切仍旧以隔岸观火的态度。

广西战事很快传开,各大报纸纷纷紧追报道,也有时评人士在估测广东的意图。谁都知道桂林的幕后是倚靠着广东军政府的支持,以广东公开扩军的气势来推测,桂林的事绝不会那么容易结束。

就在各方各界的目光紧盯柳州战场时,一行从北京风尘仆仆赶来的客人,总算在七月十日的早上抵达了广州码头。这行人叫了黄包车,并没有急着前往广东都督府,而是去了在北城的岑公馆。向岑公馆的门房递了名片,恰好今天岑春渲回来的早,门房很快就将名片送到了老爷手里。

岑春渲看到名片上的名字时,一时有些惊奇,不过很快又释然开来,仿佛心中早有预料。他对门房吩咐了一声:“请卓如他们进来吧。”

门房马上返到门口,将来者请进了公馆客厅。

为首的正是梁启超,另外还有两人都是进步党的成员。梁启超头发有些过长,刘海都能遮住眼睛,可见有一阵子没有打理过了。他穿着一身轻便的长衫,袖子挽得很高,脸颊枯瘦了不少,整个人都显得毫无章法又极其憔悴。

岑春渲见到梁启超这个样子,不知情的还以为梁启超一路上颗粒未进,与去年在北京相见时境况大有出入。

梁启超向岑春渲行了一个鞠躬大礼,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后学梁启超拜见云公,未曾提前通知冒昧来访,还请云公见谅。”

他还是用前清那套礼仪说辞,大有诚惶诚恐之意。昔日改革派的作风今日竟荡然无存。

岑春渲连忙上前虚扶了一把,客气的说道:“卓如千万别这么客气,你我可不是陌路之人,好歹旧相识一场,来来来,都快请坐。”

落座之后,不等梁启超开口,岑春渲又感叹的问道:“卓如,你怎么变成这副颓唐摸样,你我不过一年之隔,真是变化太大了一些。”

梁启超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苦闷的摇着头说道:“云公,您是明白人,自然清楚我们进步党眼下的遭遇,真正是叫苦无声呐。原以为去年的动荡结束之后,袁世凯会收敛独裁专横的气焰,放权于政党,推进民主共和。可是万万没料到,袁世凯非但未曾收敛,反而变本加厉,您看看今日的正式约法还有民主可言?还有民族可言?还有政治可言?不就剩下袁世凯一个人唱独角戏吗?可恨啊可恨。”

说到“可恨”一词时,他忍不住咬紧了牙齿,这两个字就是从牙缝里摩擦出来的。

岑春渲缓缓叹了一口气,顺着梁启超的语气说道:“唉,真是世事难料,这件事对我们广东来说也颇有压力,袁世凯真正是做了一件让人痛心疾首的错事。不过不管怎么说,国会和参议院总有你们的席位,内阁也少不了你们的名额。卓如也没必要如此忧心忡忡啊。”

梁启超冷声说道:“这些虚席又有社么用处?一句话语权都没有,事无大小都由的北洋派在做打算。就好比这次袁世凯颁布所谓的统一省府的法令,我们进步党是坚持反对,这种只会制造事端和矛盾的法令,只会让我们国家陷入更深的混乱,于民生于国力皆是不利。可到头来又有什么作用,袁世凯说做就做,甚至连申报参议院都免了。唉!”

岑春渲深沉的点了点头,苦笑道:“早就知道袁世凯会有这样的野心,却没料到他竟敢张狂的这么快。卓如,那这次你们南下广州,一定是有另外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梁启超与同行的其他人对视了一眼,随后才加重了语气说道:“云公,实不相瞒,后学此次赴粤,正是希望与吴将军商议*袁世凯的新约法,这次如果让袁世凯得逞,中华民国必然陷入万劫不复,我辈奋斗至今的成果算是彻底付诸东流。”

岑春渲故意问道:“原来如此,不过既然是这样,你们应该直接去都督府才是,为何要先到我这里来?莫不是有需要我老头子的地方?”

梁启超长叹一声,认真的说道:“云公,您是有高瞻远虑的前辈,理所当然能看清楚现在的局势。袁世凯之所以颁布这次新法,并非旨在打压我们进步党,更是在针对广东的国民共进会。吴将军远在南疆拥兵自重,必然早有了自己的应对之策,因此,在下甚是担心贸然前去面见吴将军,未必能那么容易的达成共识。云公您是国民共进会的元老,又是广东军政府最高政务长官,在下特意前来,正是希望云公能指点迷津。”

岑春渲脸上不置可否的一笑,心中却是暗暗的叹息,他一直以为吴绍霆是一个年轻有为的后起之秀,不过时至今日早已看得透彻,在很多方面吴绍霆就像是另外一个翻版的袁世凯,一旦自己拿定主意,立刻就会变成专横独裁的一面。

坦白说,这次就连他都不看好进步党的势力,更别说吴绍霆会跟进步党谈合作。这些人在北方无以立足,想到南方掀风聚浪力保自己的地位,真是想的太自以为是了。

“卓如,说几句诛心之言,就算吴将军同意与进步党合作,可是眼下南方的局势大家都有目共睹,不管我们如何联手造势,又能把袁世凯奈何?若卓如期待吴将军发兵讨伐袁世凯,呵呵,这种事只怕难如登天。若是说利用政治声势来威逼袁世凯,单凭我们广东一处的声音又能有多大分量?袁世凯既然摆明要打压广东,自然不会在乎广东反应,这一点大家都不难理解的。”岑春渲叹息的说道,语气仿佛是在强调,又仿佛是在劝告。

“在下自然知道不可能让吴将军出兵对付袁世凯,可是前不久吴将军接受的采访,披露了南方各省督军对待此事的态度,这未尝不是一个办法。”梁启超用心的说道。

“你的意思,是想让吴将军出面,号召南方各省督军联合起来向北洋政府施压?”岑春渲故意反问道。

“正是如此。*新法不仅是维护共和民主,对吴将军和广东国民共进会同样有好处。总不能什么事都不做,眼睁睁的看着袁世凯糟蹋这个国家!”梁启超充满期待的说道。

“卓如,你还太年轻,很多事情都看得不太透彻呀。”岑春渲深远的叹了一口气,用老迈的口吻缓慢的说道,“相信你也听说四川发生的变故,陈宦已经驱逐了熊克武,川内的滇军、黔军皆保持中立。广西那边陆荣廷已经向桂林刘震寰、刘谷香开战。这些南方督军一个个都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你说说,吴将军现在还能拉拢谁在给北洋制造压力?”

“这.........”梁启超一时呆住,竟然不知道该作何回答,“可是云公,难道就真没有办法了吗?难道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国家溯流逆转?不,但凡还有理智的中国人,都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岑春渲十分无奈的叹息一声,看着眼前这位有着政治抱负和民族理想的年轻人,他一时也感到心软。

“这样吧,虽然这件事很棘手,不过既然卓如你千里迢迢来到广州,总得与我们吴将军见上一面才是。或许吴将军会有另外的看法也说不定。”他推心的说道。

“也只好如此,真是有劳云公了。”梁启超不能放弃任何机会,他立刻答应了下来。

第504章,吴绍霆会见

次日一早,岑春渲引着梁启超来到都督府与吴绍霆见面。

对于梁启超的突然造访,吴绍霆同样感到一种意料之中的意外。进步党成为这次新法中的牺牲者,这些旧官僚资产阶级奋斗了两、三年,到来头一切都成空,怎么可能不失望和愤怒?不过吴绍霆心底下并没有打算与进步党牵扯上任何瓜葛,最起码在这个阶段还不至于,仅仅出于礼节才与梁启超会晤。

岑春渲把梁启超的来意中规中矩的简述给吴绍霆,梁启超也充满慷慨激昂的强调了一遍。其实就算两人什么话都不说,吴绍霆也能猜出梁启超这次的来意。

吴绍霆没有虚情假意的拿推托之词搪塞,而是直截了当的向梁启超反问,如今这个时候广东都自顾不暇,还能如何向进步党施以援手?要说发表声明,公开*新法,前不久的采访报道已经算得上如此,他甚至还用扩军来以示威胁,但又有什么用?

梁启超万般无奈,最后一咬牙,把自己从北京动身南下之前,与进步党众人协商的最后底线抛了出来。

“吴将军,倘若我们进步党能与国民共进会合二为一,联合起来制造*袁世凯的声势,必然会在国内引起不小的反响,甚至还能一举引起国际上的关注。西方人一向都很看重中国s政府的法统地位,如今袁世凯肆意妄为,践踏法制,致使我们南北两党联合*,洋人也一定会向北洋政府施压。”他压着一股底气,极为郑重的将早已准备的一番话说了出来。

吴绍霆与岑春渲不禁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的脸上都有一些惊讶,进步党竟然会有这样的决断!梁启超说的不错,不管怎么说进步党现在都是名义上的中华民国第一政党,熊希龄还没有辞职,张謇仍然是财政部部长,而国民共进会则是饱受关注的新生党派,幕后是南方第一大实力派广东军政府。若两党合二为一,哪怕不用刻意去营造舆论,很快就会成为今年中国最热门的话题。

不可否认,这件事带来的声势足以对北洋政府带来强大的压力,最起码能再次消弱中央国府的权威地位,为南北对立谋取新的筹码。

可如果这真是那么容易就能办成的事,单凭袁世凯的老奸巨猾怎么可能不有所提防?

换言之,袁世凯既然敢公开打压进步党势力,自然是料定进步党与国民共进会不会走到一块。而吴绍霆对此也深有怀疑。进步党本来就是一个联合而成的政党,派系内部错综复杂,小团体多如牛毛,就连身为进步党副总理之一的黎元洪整日还跟袁世凯眉来眼去。

这次新法之所以能走完所有程序定案下来,也正是因为进步党内部一盘散沙,不少人选择趋炎附势的屈服于袁世凯。再者,进步党的旧官僚资产阶级都是一群掌权的野心人,一旦让他们融入国民共进会,只怕会诱发国民共进会内部的矛盾重重。

“卓如先生,你这个提议确实很有分量,不过两党联合是一件大事,绝不能草率而行。这样吧,你给我一段时间考虑一下,这段时间卓如先生就留在广州小住,一旦有下文我会立刻通知卓如先生。”吴绍霆为自己留了一些余地,不疾不徐的说道。

“我明白。还请吴将军悉心斟酌,这可不仅关乎你我两党的利益,更是民族和国家的大义所在。无论如何,眼下只能仰仗吴将军了。”梁启超由衷的说道。

送走梁启超之后,岑春渲返回督军办公室。

这时吴绍霆已经请来宋教仁和陈炯明,三人已经开始讨论了。

岑春渲站在一旁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很有耐心的听着其他人的讨论。在没有听到梁启超说出两党合并建议之前,他对这件事的立场很清楚,广东军政府和国民共进会完全没必要跟进步党搅和在一起。可现在情况不同,两党联合有风险也有利益,关键就在于如何权衡和掌控其中的利弊。

宋教仁一心放在国家的利益上,认为应该拉拢更多的势力对付袁世凯,拯救共和国和民主大义。他一辈子的奋斗目的都是如此,为了这个目的也付出了千千万万的心血,哪怕再多艰难险阻都愿意坚持下去。

不过陈炯明的担忧与吴绍霆一样,国民共进会是他亲自前往美国花费整整一年的时间才建立出来的组织,即便在自己心里仍有国家民族的高度,可国民共进会的利益更显得迫切。

吴绍霆挥了挥手,示意三人先坐下来。

“眼下摆在我们面前的是两条不同的路,不与进步党合作,则一切按部就班遵从原来的计划,先稳定南方的局势,挫败袁世凯利用新法打压我们的阴谋。这条路最为妥当,进可攻退可守,只要稳住我们广东的势头就算扳回了局面,若有机会还能更北洋政府造成更多的压力。而与进步党合作这条路,到时候声势起来了,动作也必须跟着起来,这可是要彻底向北洋派发起挑战,把原本局部的矛盾扩大到整个国家的矛盾。”

吴绍霆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他正是把问题具象化,让在场的三人能更容易明白个中的利害关系。正如他所说话,不与进步党合作,广东军政府自成一体的行动,承担的风险和压力自然要小很多;与进步党合作,虽然操作起来更复杂更有压力,但相对而言从中获得利益也更丰盛,甚至还有机会一举颠覆北洋派的中央政府。

“震之,这早已经不是局部矛盾这么简单了,袁世凯现在不仅是窃国,更是要改制变国。我辈革命流血牺牲为了什么?不正是为了救国吗?既然这次有机会给袁世凯当头一棒,我们应该当仁不让才是。”宋教仁恳切的说道。

“渔父,可是你也要考虑我们广东省的实力,如果真的把袁世凯逼急了,难保不会再次爆发战争,且先不说我们缺乏准备的时间,更重要的是以我们广东目前的力量根本不足以对付北洋派!倒头来不仅救了国,还会让我们陷入万劫不复。”陈炯明表情十分严肃,语气强调的说道。

“话不能这么说,虽然现在来看各省督军看上去不可靠,可一旦声势起来了,他们未必不会跟着势头走。他们不是不愿意对付袁世凯,一则需要一个声音,二则也需要一个领袖,毕竟打倒袁世凯对他们来说同样是有极大的利益。两党联合就是声音,我们广东奋为前驱就是领袖,只要拉拢各省督军团结在一起,就算真正开战也未必打不过北洋军。”宋教仁在广东任职这段时间也下了不少功夫,对政治和军略都有新的见解,此时顺理成章的运用了出来。

【晚上还有一章】

第505章,在柳州

陈炯明听完宋教仁的话,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若是不屑一顾的话,只怕会伤及与宋教仁的感情,若是认真对待的话,宋教仁的想法又实在太天真。联合其他军阀一起对付袁世凯,这几乎比两党合作更离谱,就算这些军阀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站出来,但终究不会全心全意的出力,而是把所有事都推到广东这只领头羊身上。

到头来,出钱出力最多的是广东,成功之后则是大家共享成功的果实,失败之后却是广东一省来承担后果,只怕但凡有点远见的人都不会吃这样的亏。

就在这时,吴绍霆冷静的说道;“你们不用多说,既然叫你们前来讨论这件事,自然是因为这件事有可行之处。渔父说的没错,袁世凯敢这般针对我们广东,若我们广东只是不痛不痒的自保,对袁世凯来说同样是不痛不痒。要想让袁世凯尝到恶果,就必须跟他当头一棒。”

宋教仁连连点头称是。

吴绍霆接着又说道:“当然,竟存的话同样有道理。岂不说我们与进步党合并是一件既复杂又麻烦的事,合并之后难免会诱发许多矛盾。更重要的是,真要与北洋派对抗到底,只怕我们也会付出极大的代价,绝不能草率而行。”

陈炯明立刻问道:“霆帅,那你的意思是什么?”

吴绍霆说道:“总会有折中的办法。首先我们没必要一定跟进步党合并才能制造声势,只要我们两党公开联手发表*袁世凯新法的声明,其效果未尝不会引起震动。其次,对付北洋派仍然必须做长远打算,决不能异想天开的一蹴而成。”

宋教仁有些疑惑不解,试问到:“震之的意思是什么.........”

吴绍霆正式的说道:“我的意思很简单,就是暂时不要急着与北洋派发生直接冲突,尽可能避免爆发大规模战争。渔父你也知道拉拢各省督军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些人也绝不是善男信女,始终还得靠我们自己来完成大任。可目前广东实力有限,只能稳扎稳打,一步一步的做事。”

宋教仁缓缓的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后,他说道:“我明白这个道理,我也相信震之你会处理好分寸。”

陈炯明又问道:“那我们马上就开始着手准备这件事吗?”

吴绍霆沉思了片刻,不疾不徐的说道:“不忙,先让卓如先生在广州留几日,过几天我们再正式交谈与进步党合作的事宜。在此之前也要先试探一下我们共进会内部的意见,总不能我们几个闭门造车。”

陈炯明点头认同道:“对的,就是这个道理。”

一旁岑春渲暗暗感叹,没想到吴绍霆年纪轻轻,能做到理性与气魄合二为一,既能拿捏好这次大造声势的机会,也能识时务的收敛锋芒,规避严重的风险。他已经有一种预感,这次袁世凯的打压阴谋一定不会得逞,而广东也会趁机完成一次飞跃性的扩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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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州的战事已经进行五天了,虽然凭借漓江水道的屏障,暂时阻挡住桂军的步伐,可是留守府的兵力十分有限,更是缺乏重火力装备,这几日的伤亡日益递增,到底能撑到什么时候谁都不敢奢想。

桂军进攻的态势不温不火,就是先要一点点蚕食刘震寰、刘谷香兵力的军心,每天隔着漓江向柳州打上几通大炮,至于渡江突袭一律都是小规模小强度的行动,真正需要大动干戈也必须等到万事俱备之时。

从开战的第一天开始,刘震寰亲自从桂林抵达柳州坐镇指挥。经过收编昔日沈鸿英的部队,再加上过去一年时间的发展,桂林留守府的总兵力已经达到八千余人,编制为五团一军的番号。如今为了迎击大敌,柳州这里调集了三个团将近六千人的兵力,意欲死守柳州与桂军顽抗到底。

正因为如此,如今的战局才更加让人忧心忡忡。一旦柳州被击破,此去桂林再无御敌之兵,而桂林本地也只剩下区区两个团的最后守军,这一仗才是彻底完了。

刘震寰这连续五天的时间里都寝食难安,不仅是因为南岸桂军炮击不断,更是为桂林留守府的前景深感担忧。五天前他已经发了电报到河池,以留守府的名义命令杨希闵带兵来援,杨希闵占领河池之后兵力已经扩充到了三个团大约五千人,如果前来联手抵挡桂军,这一仗还是很有希望。

只可惜直到今日,仍然不见杨希闵的回电,更不见杨希闵有什么动静。就连陆荣廷的桂军也没有对河池地区做出部署,不难猜测杨希闵与陆荣廷之间已经达成了某些协议。

这正是刘震寰最为苦闷的地方,留守府失去了广东军政府的援助,现在又失去杨希闵这位“留守府大将军”外援,真正是内忧外患双重打击。

傍晚时分,南岸的炮击再次开始,夜空下的柳州被炮火点燃,腾腾而其的硝烟把天空烧出了滚烫的颜色。

江边前防阵地的士兵们都缩在掩体里面,一个个脸色早已麻木,却仍然有一股难以消散的忧愁,笼罩着每个掩体的气氛。柳州守军只有三门土炮,其中一门还在前天的炮袭中损毁,剩下两门的火力对于南岸超过一万三千兵力的桂军来说,简直还瘙痒样的程度都不够。

在城中司令部指挥所里,刘震寰眉宇紧蹙在一起,就像是用刀刻的一般。他负着双手,站在窗口向轰轰烈烈的南方望去,那边早已经是激烈无比的场面。

“不知道今天桂军会不会发动渡江突袭。”他喃喃自语的说了一句。

在过去五天交战里,桂军一共只发动了四次突袭,规模都不大,二十几条小船在炮火的掩护下横江进攻。前防阵地顶着炮火的压力进行阻击,虽然成功打退了敌人,不过自己这边损失也不小,大部分人都是阵亡在炮火轰击之下。

他自言自语的话音刚落,司令部门外匆匆跑进来一名士兵,神色十分紧张。

“不好了,司令,江防线传来消息,桂军开始渡江了。”士兵大声的喊道。

第506章,柳州沦陷

“你慌什么慌,桂军渡江是迟早的事,有必要这样喊破天吗?”刘震寰转过身来,语气凌厉的大喝了一声。

“不......不是的,司令,这次.........这次是全军进攻,两百多艘船,拉开了大约十八、九里的距离,桂军这是发动总攻了。”士兵赶紧解释道。

刘震寰脸色大变,眼睛不由自主的瞪大了起来,他知道今天将会是柳州最难过的一天,两百多艘船只的渡江作战,已经是前面四次渡江作战的十倍规模。柳州江防线的横切面只能最多延伸到七、八里,而桂军却把进攻的切面扩大到十多里,只怕用不了多久桂军就会从左右两翼登陆,然后迂回柳州东西两个方向发动夹击。

如今柳州的全部守军都压在江防线上,一旦桂军迂回成功,柳州根本没有多余的兵力分开御敌!局势已经到了十分危急的时候!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随后大步来到参谋室,命令参谋官们赶紧调整防守策略。只可惜现在留给他们的时间太短,再加上柳州的兵力就这么多,就算参谋官有通天之力,摆在眼前的情况那也是无力回天。

军部副总参谋长李文博脸色忧郁,他在地图上重新标注桂军进攻路线之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十分无奈的说道:“司令,桂军不动则以,一动惊人,就算我们现在分兵扼守东面和西面也是无济于事。两百多艘船最少是五千人以上,正面还有一个满编炮兵团的压制,从江防线上抽调兵力必然会导致江防线松弛,到头来是三个方向全部防守薄弱,最快几个钟点,最迟也拗不过明天晚上,柳州必破啊。”

刘震寰勃然大怒,一巴掌狠狠的拍在地图桌上,指着李文博大骂道:“你他娘的在乱我军心吗?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拉你出去正x法。”

李文博惶恐不已,连忙解释道:“司令,就算您杀了卑职也改变不了局势呀!若司令信得过卑职,请听卑职一言。”

刘震寰没好气的大声问道:“你说!”

“司令,柳州这几日已经撑的不容易,虽说漓江是天然防线,可我们没有大炮和足够的重机枪,根本不足以发挥这道天然防线的优势。相比之下桂军兵多将广,又凭着南宁兵工厂的武器支持,攻势要猛烈的多。与其在柳州设下决战战场,还不如保全实力,退回桂林另图后路。否则柳州一战,我军若大败,那可就是满盘皆输了。”李文博兢兢业业的描述道。

“哼,说来说去,你还是没一句好话!!气死我了!”刘震寰怒火再次爆发出来。

“司令,卑职刚才说的是大局势。既然正面硬碰硬的交战会吃亏,索性我们另取其道,以智补拙。”李文博赶紧接着先前的话说了下去。

“以智补拙?你的意思,是智取?”刘震寰仿佛看到了一线希望,赶紧追问了道。

“正是。桂军这次以数倍的兵力进攻柳州,然而依然是稳扎稳打,可见是对柳州一战做足了准备。我军在柳州兵力薄弱,武器匮乏,实在是难以抵挡桂军的攻势。索性故意在柳州让他一步,佯装大败而逃,让桂军得胜之后掉以轻心,松其锐气,避其锋芒,保存实力,方为上上之策。”李文博娓娓道来。

刘震寰陷入深思,他不是一个执着寸土寸地的人,凡事以大局为上才是领袖作风。既然柳州的局势不容乐观,白白把主力部队折在这里,反而加快了失败的步伐。

“司令,我们从柳州败退之后,可以在永福县附近的山林地区设下埋伏,以小股溃军诱敌深入,趁桂军旗开得胜放松警惕之际,在永福县内外杀一个回马枪,必然能重创桂军,扳回一些气势上的优势。之后聚兵桂林,与刘大人从长计议,或可派人向广东求援,这样才能真正避免灭顶之灾。”李文博见刘震寰思索不语,马上趁热打铁的进一步说道。

“从长计议是要的,只是向广东求援.........唉。先不说这么多,还是渡过眼前的难关才是要紧。眼前也没有其他办法了,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就按照你的计策来办,江防线且战且退,三团和预备队先转移到永福县,司令部也跟着过去,一团二战在城内掩护,然后到陆续撤到永福县会合。咱们就在永福县打一场伏击战。”刘震寰很快做出了决定,在说最后一句话时,他着重的用手在地图桌上叩了叩,可见即便是要打这一场伏击战,也十分不容易。

次日凌晨五点,持续了十多个小时的柳州攻防战渐渐烟消云散。桂军渡江部队从三个方向抢上北岸,左、右两翼迂回到很远的地方上岸,然后向柳州东郊和西郊发动包抄。正面部队跟柳州江防线交火不过几个小时,北岸江防线在炮火的轰击之下溃不成军,一路直接撤回到柳州成内。

虽然刘震寰的军队在柳州城内顽抗了一段时间,可最终在三面夹击之下失守城防。

不过好在之前早已做好准备,生力部队早已向永福县转移,溃败的残部也在各级军官的带领下,渐渐与殿后部队会合,佯装出大败的姿态一路北撤。

桂军第三军军长李汉章在占领柳州之后,没有急着趁胜追击。当第一军军长陆裕光渡过漓江赶到柳州城内与林俊廷会合,见第三军按兵不动,顿时有些气氛,冲着李汉章大呼小叫的敦促其赶紧趁胜追击。

李汉章是陆军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之前一直任何的是广西军政府参谋处的总参谋长,在军略上的造诣要比无师自通的陆裕光高明许多。这些年即便是陆荣廷本人对他这个总参谋长都礼遇有加,自己岂能会惧怕陆裕光?

陆裕光在军事上向来都有进攻性,即便因为这种作派导致去年粤桂战争的失利,可如今的他仍然没有改变,毕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性格上的冲动是无法轻易改变的。

李汉章不会跟陆裕光一般见识,但却为了顾全陆大帅本人的颜面,还是说了几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应付。

“少帅,虽然之前五天的作战并不激烈,弟兄们不算劳累,但是拿下柳州总算不易。隔着漓江河道,后勤补给多多少少会有困难,理所当然应该在柳州站稳脚步,略等物资筹备妥当之后再行进攻也不迟。咱们炮兵团二十多门大炮可还没运送过来呢。”他不亢不卑,语气和神态显得十分轻松。

看到李汉章这样一副不疾不徐的态度,陆裕光心头立刻来火。

“之前因为隔着漓江,才调来炮兵协助进攻,如今漓江已经被抛在脑后,论正面作战难道我们还怕他们这些乌合之众?李汉章,你别再找这些搪塞之词来说话,趁早拿下桂林是父帅的心头大愿,岂能任你来延误战机?”他气势汹汹的大吼道。

“少帅,既然你也说了,刘震寰、刘谷香等人不过是乌合之众,那我们就更不应该着急了。大帅那边还在跟北洋政府交涉,袁大总统答应大帅的一百万经费如今只才到手五十万,若我们草草了结了桂林这帮乌合之众,那剩下五十万岂不是白白浪费?咱们速度慢一点可不是延误战机,恰恰是在掌握战机!”李汉章露出了一个镇定自若的笑容,故意说道。

陆裕光听到这里,心想也是这个道理,父帅之所以兴师动众打这一场战争,不单单是因为迫切的想要收复漓江北岸,更看重的是能免费达成这个目的。虽然他对李汉章的态度很不满意,不过也只好先如此。冷冷的哼了一声之后,他一甩袖子,转身走了出去。

李汉章望着陆裕光的背影,只是冷冷的露出了一个笑容,他真想不通大帅为什么对这样一位少帅器重不已。

第507章,两党合作

何福光拿着电报急匆匆的走进督军办公室时,吴绍霆正在与许雪秋、陈少白、岑春渲等人商议与进步党合作的细末事宜。何福光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觉得这个时候自己不好上前打搅,不过很快吴绍霆看了过来,立刻开口问道:

“崇石,你有什么事吗?”

“回霆帅,柳州那边传来最新战报,情况.........不太明朗。”何福光叹了一口气说道。

吴绍霆略加思索,然后站起身来对岑春渲说道:

“云公,有劳你先与许部长、陈部长继续谈,我出去一下。”

众人都知道吴绍霆现在很关心广西局势的变化,自然不敢不答应,客套了几句之后,吴绍霆先一步与何福光离开了办公室,来到门外的走廊上。

“怎么回事?”

“霆帅,三天前柳州失守了,广西第一军和第三军齐头并进,前后只用了五天六夜的时间。按照电报里的描述,刘震寰应该是故意放弃柳州,意图诱敌深入,在永福县打一个伏击战,欲求扳回局面。”何福光拿着电报念了道。

“哦?如此看来,刘震寰的伏击战失败了?”吴绍霆不动声色的问道。

“据情报说,这次伏击战是刘震寰的副总参谋长李文博亲自布置,虽然时间仓促,但李文博在永福县还是安排的天衣无缝。桂军占领柳州之后休整了一日,之后才继续向桂林挺进,不过前锋部队是广西第三军李汉章统领。”何福光把自己知道的情况说了出来,这些消息本不是电报上的内容,而是特勤处情报站搜集而来的情报。

“李汉章?以前似乎听过此人,去年粤桂战争时,好像就是他做出了最后的决断参谋。此人是一个难缠的角色吧!”吴绍霆缓缓的说道。

“没错,就是这个李汉章。去年他是广西都督府的总参谋长,今年外派下来担任第三军军长,是陆军大学的高材生,性格傲慢,但手段极为稳健。这次李文博设置的伏击圈,如果是陆裕光打头阵的话,必然会深陷其中。可惜李汉章十分谨慎,派了三、四支侦察队先行探路,李文博的部队误以为这侦察队是敌军主力,提前发动了围攻。结果虽然围歼了这小股侦察队,却暴露了行踪让敌军主力知晓。”何福光叹了一口气,颇有一种惋惜的意味。

“我相信李文博的策略没错,布置也没错,错只错在他手下的军官、士兵军事素质太差,上面指挥无法与下面建立配合,想不败都难。”吴绍霆意味深远的说道。

他深知抗日战争时期,国军在正面战场上屡战屡败的原因不仅是因为装备落后,更多的则是士兵素质太差。当年号称世界四大军校的黄埔军校,不可不谓是培养出许多优秀将才。就算黄埔军校不济,之前在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成绩颇优的中国军官,也绝不会比日本将领差的道理。战略无不优秀,指挥无不精细,无奈高层的优秀不能弥补基层的参差,优秀的战略不能被士兵贯彻落实,精细的指挥没有高效的执行力,战局只能一败再败。

这是一个教训,他知道自己不能把全部资源只投在军官的教育上,基层士兵同样有更多的提升空间,军官与士兵能达到协调的素质,这样才能组建出最强的军队。

何福光明白吴绍霆说这番话的意思,他缓缓的点了点头,叹声说道:“刘震寰虽然有一些将才,只是刘谷香半斤八两,再加上桂林留守府长期以来都是依靠我们广东的援助,去年年底中止了援助之后,刘震寰和刘谷香的实力锐减,根本没有人力物力来培养军队。要说桂林留守府的几千人是乌合之众也不为过。”

吴绍霆负着双手,脸色陷入沉思,一时没有说话。

何福光等了一会儿,这才进一步说道:“霆帅,参谋部那边已经在着手梧州增兵事宜,即便我们不援助桂林方面,最起码也不能让陆荣廷以为我们广东毫无准备。”

吴绍霆微微颔首,说道:“你说的对,准备是应该提前做好的。我现在倒真的佩服刘震寰和刘谷香,都到这个时候了还不肯发电报向我求援,可见他们真是铁石心肠了。”

何福光有些不痛快的说道:“刘谷香和刘震寰真是不识抬举,要不是我们广东的支持,他们能跟陆荣廷划江而治、平起平坐吗?哼,倒要看看这次他们自食其果。”

他发泄完了,很快又冷静下来,顿了顿之后又说道:“不过霆帅,难道真要眼睁睁的看着桂林丢掉?不管怎么说,在外人和袁世凯眼里,桂林可是我们广东的附属势力,一旦让陆荣廷这般轻易的拿下桂林,只怕会让那些不明事理的人误以为我们广东势力缩水,袁世凯更是会得意洋洋的认定成功打压了我们广东。”

吴绍霆看了何福光一眼,他知道现在军事部和参谋总部的军官们,对广东得来不易的威信和地位十分珍惜,只会希望广东的势头每日剧增,而不是日益衰弱。他露出了一个淡然的笑容,胸有成竹的说道:“崇石,做大事要有耐心,一时的退让不算什么,蓄力一击才能彰显我们的能耐。”

何福光心里渐渐明白了过来,看来霆帅已经有一套计划,而这一套计划十之八九就是要利用桂林来当诱饵。他立刻问道:“霆帅,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吴绍霆说道:“你下一步就按照你之前所说,参谋总部负责加强梧州防务。不过不要急着增兵,只要准备充足,到需要时反应迅速,梧州仍然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何福光点了点头,正色答道:“我明白了。”

吴绍霆回到督军办公室之后,继续与岑春渲、许雪秋、陈少白等人商讨进步党合作事宜,不过此时他已经有了决心,跟进步党联手的计划应该加快步伐。在会议结束前,他要求三天之内就要拟出与进步党联合声明的草稿,月底之前即要正式公开通电,

当晚,岑春渲与许雪秋二人来到广州总商会招待所。如今总商会的招待所已经成了都督府专属的政务招待所,即便都督府西厅同样有客房,但吴绍霆不会把随便什么人都安排到自己家后院暂住。

见到梁启超之后,众人坐在一起详细谈论了几个钟头。岑春渲将吴绍霆的意思转告给梁启超,国民共进会与进步党的合作方式不必是合并,但为了保证舆论声势的轰动,以进步党现任国务总理熊希龄为首的所有国务大员,必须集体辞职南下,共同发表*袁世凯新法的声明,向北洋政府施压。

岑春渲还告诉梁启超,一旦袁世凯对舆论声势仍然置若罔闻,进步党与国民共进会应该采取更强硬的措施,在广州成立南方临时执政府,通过《临时约法》和国际宪法惯例弹劾袁世凯的法统身份,另外执政府代理国务。

当然,岑春渲的这番话仅仅是为了给梁启超一个心理安慰,促成进步党彻底放弃北方的虚位,毅然全心全意的站在北洋政府的对面。

至于成立南方临时执政府,对于吴绍霆来说是真正的冒险。此举不亚于历史上孙中山在广州号召的非常国会,当时好在有南方五省的督军捧场支持,虽然最后是无疾而终,但起码掀起了一股声势。南方执政府成立,必然在中国形成两个中央政府的对立,这不仅要考虑各省各势力的响应支持,也要顾全各国列强的态度,否则这个执政府的结果与非常国会相差无几,无非几个军阀相聚一起小打小闹,国内国外根本无人承认。

梁启超听罢岑春渲的话,脸色充满向往又有几分担心。进步党如今在北方的局面已经山河日落,尽管袁世凯还没有正式辞退国务总理和几位进步党的内阁部长,但他心里有数,这些都不过是时间问题,要不然袁世凯也不会冠冕堂皇的颁布总统任命内阁部长的法令。唯一难以拿定的事情,还是熊希龄、张謇这些在任之人的想法。

进步党是一个貌合神离的政党,梁启超能代表的分量并不多,熊希龄、张謇这些人与黎元洪相差无几,都是各怀心思的人物。他很明白岑春渲的意思,要想制造真正的声势压力,说服这些人辞职南下是重头之举。

当即,他向岑春渲做出承诺,自己一定会竭尽所能促成这次合作。

第508章,再逼

第二天一早,梁启超立刻派了一名随员赶回北京,他自己则留在广州通过电报快讯先一步与北京的进步党众人取得联系,详细阐述这次合作的利害关系,希望党内尽快做出统一的答复,否则错过时机一切都为时已晚。

就在梁启超与广东共进会磋商合作如火如荼之际,孙中山突然从日本发来一封电报到广州军政府,内容为请求吴绍霆“念昔日同志之谊,援袍泽于危难之中”,发兵援助桂林留守府。原来刘谷香和刘震寰在柳州告失之后,已经意识到桂林局势无法挽转,为今之计只能是向外界求援。

与杨希闵联络无果,刘震寰曾提议向广东求援,无非是政治立场问题,如今桂林危在旦夕,一旦手里什么筹码都没有了,还谈什么政治立场?可是刘谷香革命情绪浓重,实在不愿意违背个人原则,最终没有答应刘震寰的建议,而是选择向孙中山求援。

远在日本的孙中山收到急电,无奈手中无兵又无将,隔着重洋更是远水不救近火。迫不得已之下,他只好放下颜面,专程写了一篇电文发到广州,央求吴绍霆出兵援助。

这篇电文洋洋洒洒倚马千言,说的头头是道、言真意切,不过吴绍霆在看完之后,只是发出了一声叹息:“刘谷香啊刘谷香,不是天要亡你,而是你下错了赌注!”

若是刘谷香不是选择向孙中山求助,而是直接发电报到广州,即便吴绍霆不会直接出兵救援,最起码也会给与一定物资装备的援引,甚至还能在广东制造一些声势遥相呼应,让陆荣廷不敢轻易进逼。可惜刘谷香脑筋太死,一腔的革命热血却忽视了实际,发电报到日本求援于孙中山,到头来孙中山还不是来请广东出兵?

多了这一层环节,吴绍霆足以认定刘谷香此人已经不可靠,既然对方一心一意追随孙中山,那他完全没必要卖这个人情。

他把电报搁了下来,吩咐参谋总部不必理会,依然按照之前的计划,在云浮、肇庆等地调集兵力,随时增兵梧州。之所以不急着做出反应,他的目的就是在等待桂林沦陷,到那个时候陆荣廷会得意忘形,袁世凯会更加猖狂,杨希闵也会深感孤立无援。点塔七层不然暗处一灯,要动手就动手在最佳之时。

过了仅仅三天时间,李汉章和陆裕光的两支大军完成了对桂林的战略包围,每天除了向城内轰几轮炮弹之外,并没有急着发动最后一击。

远在南宁坐镇的陆荣廷收到最新战报,心情十分痛快,并非因为克复桂林指日可待,而是因为广东方面对桂林之战连一个屁都没放,可见刘谷香与吴绍霆的关系当真是决裂了。对他而言,这是广东锐利大挫的兆头,自己今天能收复桂林,明天也能收复梧州,再过些时日甚至还能开进广东的土地上。

当天,陆荣廷再次发出电报向北京催问另外五十万军费的尾款,尽管桂林之战打到今天并没有太艰难,前前后后的开销也不多,但既然能争取到最大的利益,又有什么理由不去争取呢?对他来说这不过是弥补粤桂战争的损失罢了。

电报从南宁传到汉口,又从汉口转达到北京。

段祺瑞拿着电报来到大总统办公室,袁世凯正在给他的金鱼缸喂食,这金鱼缸里换了几条更好更名贵的龙钟大眼金。张一鏖站在办公桌一旁,不疾不徐的汇报着武汉的情况。自从徐树铮南下坐镇武昌之后,白朗起义的势头明显有了遏制,各国洋人的军队与北洋剿匪军联手,在汉口以北、孝感以南打了几场围歼战,重创白朗起义军的主力。

武汉发来的战报陆军部早已得知,为此段祺瑞脸上颇有光彩,自己的得意门生总算没有让人失望,这么快就拿出了成绩。这件事让他在大总统面前说话都能多几分底气,同时也让自己看出徐树铮的可用之处。在武汉水深火热之际,一边以新面孔掌控军务,一边又要游刃于各国列强中间,能做到这一点当真是难能可贵。

袁世凯看见段祺瑞走了进来,示意张一鏖不用再继续汇报。他笑容满脸的对段祺瑞说道:“芝泉,你的好门生真是没让你这位恩师失望,这才两个月不到的功夫就稳定了湖北的局势,果然是名师出高徒呐。”

段祺瑞故作淡然的笑了笑,谦逊的说道:“一切还得归功于大总统敢用晚辈的魄力,若非大总统给徐树铮这次机会,他现在仍然碌碌无为呢。”

袁世凯笑着放下了手里的饲料,老态龙钟的罢了罢手,继而又看到段祺瑞手里的电报夹子,于是问道:“有什么新消息要告诉我吗?”

段祺瑞轻描淡写的说道:“也不算什么新消息,还是广西发来催问另外五十万经费的电文,这是这个月的第三封,看来陆荣廷真是掉进钱眼里去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把电文递给了一旁张一鏖。

张一鏖转递到袁世凯手里过目,袁世凯几乎只是扫了一眼标题,随手丢在了办公桌上。

“咱们的陆大帅可不是掉进钱眼里了,陆大帅现在一心一意想要从咱们身上捞回粤桂战争的损失。话说回来,去年的粤桂一战确实是咱们亏待了陆大帅。”袁世凯慢条斯理的说道,虽然话语中似是歉意十足,不过无论是语气还是脸色,一点都看不出真挚的地方。

“据湖南汇报,陆荣廷前后只用了十天的时间就打到了桂林城下,此战早已经是桂军囊中之物,桂军之所以迟迟不下桂林,就是要利用拖延来向咱们讨要经费。大总统,依您的意思,您看这件事该如何处理?”段祺瑞请示了道,不过他的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就是没必要再浪费经费在广西身上了。

“钱花在该花的地方,那就不叫浪费。既然桂林已经是陆荣廷的囊中之物,吴绍霆在广州仍然无动于衷,索性咱们就逼得跟紧一些。回电报给广西,让陆荣廷迅速拿下桂林,继而调集兵力收复梧州,只要他向梧州进发,我再一次性拨给他七十万军费。”袁世凯眼神放出了精光,这一番话说的虽然很慢,却字字有力。

“大总统,只怕陆荣廷不敢如此冲动,梧州可是名副其实归属广东管辖的地方呀。”段祺瑞颇有担忧的说道。

“陆荣廷不敢冲动不要紧,但我会让他有这个冲动。福建那边准备的差不多了吧,让李厚基月底之前发兵进攻漳州。”袁世凯胸有成竹的说道。

“是,我立刻传达命令。”段祺瑞想了想之后,几乎没有任何微言,直接答应了下来。

一切都按照计划在行事,这次行动关系南北双方制衡的结果,如果不打压广东的气焰,只怕北方反而要受制于南方了。李厚基在福建养兵一年有余,现在又有海军助威,拿下漳州必然是马到功成之事。吴绍霆对桂林之事置若罔闻,显然一心只想自保,索性就趁着这个机会彻底剪除广东的所有羽翼。

陆军部向广西和福建分别发了一封加密加急电报,不过电报传到武汉和江西时,立刻让广东特勤处外围监听站破译出来。两份电报的译文很快传到粤军参谋总部,何福光与陈炯明等人看过电报,意识到南方的局势即将再起波澜,马上将消息告知了吴绍霆。

第509章,战之心

都督办公室里,军政府重要人物几乎都在场,众人面色俱怒,之前大家只以为袁世凯利用新法故意挑起事端,可现在这两份电报揭露了是袁世凯在幕后操控的阴谋。从四川熊克武到广西的刘震寰、刘谷香,接连发生的战争变故广东方面一直没有插手,可袁世凯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得寸进尺,进逼的更厉害,这口气无论如何都忍不下去。

吴绍霆看手里的两份电文,气冲冲的丢在了办公桌面上,脸色十分震怒和阴沉。

何福光看到吴绍霆这样的态度,心里已经知道这位年轻的将军不可能再忍让下去了。他上前一步,郑重其事的说道:“霆帅,是可忍孰不可忍,咱们退一寸袁世凯就进一丈,再这么下去袁世凯可就要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

陈炯明也义愤填膺的连忙说道:“是啊,桂林的事可以不顾,漳州镇守使许将军可是我们共进会成员,我们共进会成立的消息传出去之后,许将军是外省第一个申请入会的人。漳州与广东唇齿相依,它可不能跟桂林相提并论。再者,梧州那是粤桂战争兄弟们流血流汗拼下来的,岂能轻易丢掉!”

吴绍霆豁然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双手撑在办公桌上,用一种气势十足的语气说道:“袁世凯咄咄逼人,还真以为我们广东好欺负。既然他敢进逼,那我们也敢反抗!马上通知第三十七师、三十九师傅,分别在云浮、肇庆和潮州、梅州全军集结,总后勤部和各师后勤部着手筹备战略物资。今晚我亲自去见梁卓如,北边就不用再等了,吩咐秘书处于主任,两天之内把联合声明的草稿拟定,我要亲自通电全国,*袁世凯新法。”

何福光顿时感到大战临头的气氛,不过却没有任何怨言,在他看来广东早该有所动作才是。他庄重的点了点头,大声答应道:“明白!全军备战最多只需要七天时间,这次一定叫袁世凯好看!”

邓铿也赶紧说道:“我这就去通知卓如先生。”

说完,两人率先退了出去。其他几位部长也都各自告辞,着手忙碌备战事宜。办公室里只剩下岑春渲、陈炯明和邹鲁三人。

吴绍霆看了三人一眼,心头的仍有余怒,脸色很不好看,生硬的说道:“诸位,自从去年广东战争结束,我广东一直安分守己,一心只图谋安定省内、保境安民。至于成立国民共进会,一切后果诸位也曾考虑其中,但不管从什么角度来说,中华民国诞生之初,已然赋予民权,宪法也保证我们组建政党的合法。现在,袁世凯担心我们共进会威胁他的地位,不仅擅改约法,专横无理,利用种种卑鄙的手段来打压我们。”

岑春渲、陈炯明和邹鲁三人目光严谨的盯着吴绍霆,听着这番发自肺腑的言论,几乎每个人都能从中找到共鸣之处。

吴绍霆深吸了一口气,语气严肃的又说道:“我知道,诸位心中都不希望再招惹兵灾,也省得让外人以为我们广东军政府恃强自大、频频发动战争!但是我要试问诸位,难道大家都希望不做任何努力,让苦心酝酿一整年的共进会就这么解散,甘愿接受袁世凯不合法、不合理、不公正的新法吗?”

陈炯明不假思索,立刻说道:“绝不!我们成立共进会的目的,就是希望放弃干戈的手段,以政治的方式来协商国家大事。我们已经在努力避免兵戎相争,真正想要大动干戈的人不是我们,而是袁世凯!”

邹鲁沉重的叹了一口气,咬着牙说道:“就算这次忍了,袁世凯也不会善罢甘休,他必然会想尽办法打垮我们广东军政府才会收手!”

吴绍霆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大声说道:“竟存,海滨先生,你们的话说出了真正的道理。没错,不管我们用什么方式来改善南北的关系,只要袁世凯在大总统位置上一天,我们的努力都是白费,我们始终都是他的眼中钉!”

岑春渲微微叹了一口气,脸色显得很冷静,他一直都没说话,而现在向吴绍霆问了一个问题:“霆帅,你真的决定开战吗?”

吴绍霆停顿了一下,随后掷地有声的说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这等道理任谁都懂。我吴绍霆一介武夫出身,恩怨分明,自有原则,哪怕背上千夫所指的骂名,也不会让人欺负到头上来。”

岑春渲深沉的说道:“既然霆帅心意已决,我等自然愿与霆帅共同进退。军事不是老头子所擅长,但老头子这伏枥之躯必不会退缩半分,竭尽所能贡献力所能及。”

前几年他一直寓居上海,观察局势,坐而待沽,自从选择南下广州,已经是做出了人生一大转折的决定。他之所以南下广州并非是图谋一个地方军政府高官厚禄,而是提前把赌注押在吴绍霆身上,等待着吴绍霆做出一番惊天震地的大事。虽然才才短短不到两年时间,但眼观现在国内的情况,未尝不是一次崛起的大好时机,该是放手一搏的时候了。

无论广东能否对抗北洋集团,他都相信以广东目前的实力,在南方奠定更大的势力并不难。这个地方军政府也该挺身而出,站在竞争国家大权的位置上。

几天后,《广州民报》刊登了袁世凯与广西、福建的密电原文。这是吴绍霆故意安排邹鲁披露这件事。他知道袁世凯能够把新法颁布出来,已然不会在乎国内的怨言声势,披露这份电报也不能给北洋政府带来实质上的压力。不过,他公开这份电文的目的最主要的还是鼓动广东省内,让省内各界都看清楚形势所趋,为广东开战营造合情合理的原由。

电文一经刊出,当天就在广东全省引起了轰动,战争的阴云再次弥漫天空,但广东民间的舆论一致都在指责袁世凯是挑起战争的元凶。舆论声势渐渐水涨船高,怨言很快转变为怒言,无论是军政府的笔客还是文化界的知识分子,很快撰写出多篇文章,先一轮向北洋政府发动了口诛笔伐。

就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吴绍霆与梁启超在广州都督府共进会大礼堂召开了一场新闻发布会。这场新闻发布会恰逢其时,与之前披露袁世凯密电的舆论声势相辅相成,碰撞出极大的火花。吴绍霆代表的国民共进会与梁启超代表的进步党,在新闻发布会上正式发布了《两党捍卫国家法度和民主共和精神的郑重声明》。

第510章,声明和对策

尽管因为路途遥远,电报延迟过长,之前梁启超积极与北京联络,敦促熊希龄、张謇等人尽快辞职南下,为这次联合声明摇旗助威,至今还没有收到正式回复。不过梁启超相信熊希龄、张謇等人不会分不清形势,就算不南下也会自动辞职,在北京呼应联合声明。

梁启超此次同样肩负着极大压力,贸然在进步党统一意见之前,站出来代表进步党发表了这次声明。

《两党声明》痛批袁世凯非法行为,擅自篡改临时约法,违背民主共和的精神和国际惯例,正式宣布拒不承认袁世凯所颁布的正式约法。这份声明在要求上尚且有所保留,没有直接宣布弹劾袁世凯的总统身份,只是强调袁世凯必须限期重开国会、参议院,修改正式约法,否则才会采取弹劾总统的进一步行动。

在新闻发布会进行到一半时,邓铿忽然走到吴绍霆身后,悄悄递了一张纸条到吴绍霆手里。吴绍霆把手放在桌子下面打开纸条,上面的内容是都督府通讯处刚刚接到的消息,今日凌晨三点,桂林告失,刘谷香下落不明,刘震寰仅率残部五百余人逃往两广交界的贺州。

他表面不动声色,将纸条揉成一团塞进了口袋,心中却在酝酿着第一步行动的计划。

陆荣廷在动身前往桂林的火车上收到了广州《两党声明》的通电,桂林总算拿了回来,这让他的心情非常好,因此坐不住的就要前去桂林亲自主持善后。在接到这个消息之后,他的兴致依然没有减弱,吴绍霆在广东再怎么折腾那也是针对袁世凯,与自己毫无关系。要说之前在柳州、桂林开打的时候,他尚且有几分担忧,以为吴绍霆会找借口援助桂林,至于现在更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了!

站在一旁的陈树勋等着陆荣廷看完了电报,欠了欠身子问道:“大帅,吴绍霆总算有动作了,那咱们下一步还要遵照大总统的要求向梧州进逼吗?”

陆荣廷冷冷“哼”了一声,嘴角挂起了一丝冷酷的笑容,说道:“袁世凯的小算盘打的很精明,他自以为用一百二十万就能让我重蹈粤桂战争的覆辙。我虽然没有他老奸巨猾,但这个显而易见的道理还不至于看不出来。”

陈树勋缓缓的点了点头,他同样认为这件事不能掉以轻心,顿了顿之后,他说道:“大帅,听说吴绍霆已经在肇庆、云浮和潮州、梅州调集大军了,这个时候我们有必要避其锋芒。如今的粤军可不是以前的粤军,让吴绍霆这么一带,都能跟北洋军拼个你死我活了。”

陆荣廷皱了皱眉头,这句话是他心头病之一,三年之前南方最强的陆军可是自己的桂军,如今却让一个毛头小子夺了桂冠,如何不生气?他不想谈论这个话题,随即说道:“听说李厚基已经准备向漳州下手了。”

陈树勋忙说道:“大帅,福建有海军掩护,自然底气十足,咱们没必要跟他们瞎掺和。”

陆荣廷看了陈树勋一眼,笑着说道:“你还真担心我会跟广东挑起战事!告诉你,我今天之所以高高兴兴的坐在火车上,就是料定吴绍霆没有向我开战的借口,理所当然不会自讨苦吃。去年让袁世凯坑了老子,老子今年就让北洋军尝回来。回头到了桂林,你发一份电报给北京,就说我桂军调整之后必然响应福建攻势。”

陈树勋顿时疑惑不已,一时听不明白陆荣廷的意思。

陆荣廷笑道:“你还不明白?我口头上许他一个空头承诺,让北洋军先跟广州打个你死我活,老子就稳坐广西看这场好戏。”

陈树勋恍然大悟,原来陆大帅果然是没打算跟广东开战,这下自己放心了。他连忙赞叹道:“大帅英明,咱们今年就来一个一箭双雕,收复了桂林,也报了去年北洋军耍我们的仇。如此甚好,说不定广东与北洋军拼的两败俱伤,大帅还有渔利的机会。”

陆荣廷哈哈大笑不已,声音在专属车厢里响亮的回荡着。

几天之后,《两党声明》如同龙卷风一般从南中国席卷到了整个中国,甚至在各国列强之中也引起了广泛关注。国会第一大党与南方新生政党站在一起,联手*袁世凯新法,并扬言还会采取更激烈的应对手段,这可是中华民国建国以来又一次重大政治事件。

熊希龄和张謇果然很配合,在袁世凯辞退他们之前选择了自行辞职,公开响应这份《两党声明》。熊希龄没有急着南下,他向广州的梁启超回复了电报,决心要把这次《两党声明》事件彻底闹大,因此计划在北方游走,联系进步党地方督军和各界人士,推波助澜一番。

张謇与广东有旧交,所以早早收拾了一番,与一部分进步党官僚定了南下的行程。

此举在北洋政府内部同样引起了不小震动,随着熊希龄和张謇的辞职,其他不少进步党内阁官员、国务员,尽皆宣布辞职,新华门总统府和国务院办公大楼一下子锐减了不少行政人员。看着这些人纷纷选择南下,纵然明知道这些人无关痛痒,可终究心理有阴影,气势上也动摇了不少。

张一鏖最近忙坏了,一个人要兼顾三个人的工作量。让他感到惊讶的时候,袁世凯却依然轻松自如,丝毫不在乎发生在身边的变故。他知道自己不能说服袁世凯,于是抽空与段祺瑞、杨士琦会了一面,请求二人出面提醒大总统多留几个心思。

段祺瑞也正为这件事烦心,他不似袁世凯那样只醉心于实权,就是再实际的权力也需要一层漂亮的外衣来掩饰,现在进步党人大举辞职南下,这就等同于一针一线拆掉了这层外衣。当即,他来到了怀仁堂大书殿,面见了袁世凯,陈述此事的利害。

听完段祺瑞言恳意切的一番大论之后,袁世凯反而好整以暇的笑了起来:

“芝泉,你跟杏诚怎么还没看穿这件事?先前杏诚才来找我,说了一堆话。现在你又来了,说的又是一大篇不新鲜的话。早先我以为你们明白了我的意思,既然正式约法从国会、参议会那里通过了,那这套正式约法就是合法的约法。进步党在国会、参议院少了几个席位就大呼小叫,我还巴不得他们早点滚蛋,在身前身后碍手碍脚,实在是讨厌的很。”

段祺瑞暗叫晦气,怎么让杨士琦捷足先登了一步,要是早先收到消息,知道袁世凯的态度,自己刚才的话也不会成为一大篇“废话”。他叹了一口气,只好加重了语气继续说道:

“大总统,这不是关于国会、参议院席位,也不是关于进步党碍手碍脚,现在的问题是这些人南下去了广州,咱们北洋与广州的声势可是此消彼长。昨天孙部长来找我,连洋人们都在追问这件事,国务总理走了,内阁部长辞职三人,国务院辞职二十二人。大总统说的没错,这些人辞职不足为惜,可他们站在广东一边一起唱反调,这可是要反天了。”

袁世凯不想跟段祺瑞在这件事上废话,他负着双手,慢吞吞的走到段祺瑞身边,不温不火的说道:

“内阁总理走了就走了,我正考虑让芝泉你来接任。财政部长我早就想从进步党人手里夺回来,现在进步党人自己离去,正好给了我一个大好机会。至于农林部长、司法部长,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位子,随意找几个有资历又谈得来的人补上就是。”

“大总统,这可是国家大事,岂能儿戏?”

“正好我打算改国务总理为国务卿,芝泉,这第一任国务卿的人选非你莫属。”袁世凯慢条斯理的打断了段祺瑞的话。

段祺瑞不禁一怔,让自己出任国务卿,这可真是一件难得的好事。一直以来他都希望在北洋团体内部彰显自己独特的地位,而现在正是这个大好时机。但话又说回来,出任国务卿是一回事,眼前面临的难题是另外一回事,他可是有理智的。

袁世凯从段祺瑞的脸色上看出了一层意思,他不等段祺瑞继续开口,笑呵呵的先一步说道:“我知道你现在顾虑的事情很多,不过你放心,我还没有到老糊涂的地步。孙宝琦昨天就把洋人的话转告给我了,这份所谓的《两党宣言》的确在国内引起了轰动,可说白了就是两个失意的政党不满现状,跳出来大呼小叫想要争权夺利罢了。”

段祺瑞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忧心忡忡的说道:“问题是如果这股声浪久久不下的话,对咱们的压力可不容小视,相比之下对吴绍霆和进步党人反而越来越得心应手。如此一来,不仅这次我们打压南方气焰的计划不得顺利,弄不好还会反噬自身。”

袁世凯罢了罢手,深意的笑道:“早上我就派杨士琦去说服汤化龙、刘崇佑等人,他们与梁启超、林长民、熊希龄早有隔阂,这次虽然国会、参议院的席位削减,但正好梁启超这一派选择辞职南下,空的名额全部挪给了汤化龙这一派。”

汤化龙、刘崇佑之前是从共和党加入民主党,经过三党合并之后才成为进步党成员,因此在进步党内他们与梁启超这些合纵派早已貌合神离,不仅政治主见不同,连最基本的进步党党纲都有异见微词。袁世凯就是利用了这一点,故意拉拢进步党内的民主党势力,许以国会、参议院为数不多的席位,企图将昔日一手撮合的进步党再次分裂出来。

段祺瑞听到这里,马上反应了过来,原来大总统早就留了一手。如果这个时候进步党分裂,以汤化龙为首的一派仍然站出来支持北洋政府,那这次南方制造的《两党声明》声势必然锐减不少。他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大总统果然是大总统,姜还是老的辣,早就预留了这一手来做防范。

长叹一声之后,他先前凝重的脸色渐渐舒展开来,说道:“原来如此,大总统真是深谋远虑、防范于未然啊。”

袁世凯眯着眼睛笑了起来,随后又转身缓步来到金鱼缸面前,懒洋洋的说道:“芝泉,组阁的事你不用担心,缺额的人选我都已经安排好了。财政部长让范元濂来接任,司法部长交给章宗祥,农商总长让老周(周自齐)再回来坐镇就是。”

段祺瑞心头一凉,他本以为袁世凯让自己出任国务卿是因为对自己的信任,没想到袁世凯还是没有完全放下心,连内阁名单都亲自拟定下来。他顿时有一种不痛快的感觉,本来还盘算着利用这次机会好好笼络一些心腹,现在一切都落空了。只怕他这个国务卿比熊希龄还要窝囊一些,毕竟熊希龄出任国务总理还能邀请几位进步党的同仁入阁。

他保持着平静的脸色,把这股不满暂且压在了内心深处。

第511章,惊人一鸣

梁启超匆匆的走进广东督军办公室,吴绍霆、岑春渲、陈炯明、宋教仁四人正在等待着他的到来。吴绍霆坐在办公桌后面,手里端着一份一个钟头前送到的通电电文,随着目光沿着电文下移,他的脸色愈发凝重。

办公室大门敲响,邓铿引着梁启超走了进来,陈炯明、岑春渲、宋教仁三人立刻把视线落到了梁启超身上,他们的脸色也不见得好看。

“吴将军,我已经收到消息了。唉,真没想到袁世凯会来这一手!”梁启超还没来得及站定,已经哎声叹息的说道。

吴绍霆放下了手里的电文,抬眼看着梁启超,犹豫了一会儿之后方才缓缓的开口:

“卓如先生,这件事的责任也不能怪你。进步党本来就是三党合一,党内派系众多,在这个重要的立场岔口必然会有人选择不同的道路。其实我们早该有所预料,袁世凯的新法既然能通过国会和参议院的论证,已经足以征明袁世凯收买了不少人心。”

“汤化龙实在太可耻,哪怕素日政见不和,也不至于放弃国家民族的利益来作对!他现在公开宣扬所谓的‘不党主义’,分裂了进步党搞什么宪法案例研究会,向袁世凯的独裁专横趋炎附势,这简直就是中国人的奇耻大辱。”梁启超咬牙切齿的大骂道,双手紧握成拳,情绪显得十分激动。

“事已至此,也没有其他办法。我们《两党声明》已经公布了出去,没理由会半途而废。今日请卓如先生前来,就是希望能商讨应付此事的对策。如今汤化龙的宪法案例研究会指责卓如先生一派是非法进步党成员,拒不承认《两党声明》中进步党的言论,这对于我们制造的声势有很大的阻力,如果不能在舆论上扳回局面,只怕宪法案例研究会会成为进步党的代表,卓如先生这边倒真的会背上非法之名。”吴绍霆态度认真的说道。

“吴将军所言极是,我已经收到秉公和宗孟兄的信文,他们正计划前往山西、河北、河南和江苏一带,进行演讲和游说,策动进步党籍地方军政长官响应《两党声明》。只要有更多地方政府响应,一定能扳回局面。”梁启超充满信心的说道。

吴绍霆暗暗叹了一口气,梁启超和熊希龄实在太想当然,游说什么人不好,偏偏要游说地方政府的官僚,越是地方政府的官员越是看重实际利益。不论是袁世凯的新法,还是南方的《两党声明》,本来对他们是没有实质影响,一旦掺和进去那可是决定命运的大事。

他不难猜出,熊希龄和林长民在北方的游走效果不会理想,最好的结果也仅仅是得到这些地方官僚的口头承诺,一旦二人离开,很快就会弃置脑后。

默然思索了一会儿,他郑重的对梁启超说道:“卓如先生,秉公和宗孟先生积极游说固然是好事,不过我另外希望卓如先生利用文笔,与汤化龙展开一场笔战。尽管我知道这种方式很局限,但起码能让我们反对的声音更持久长远、更能深入民间。”

梁启超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写文章他是行内人,正巧他也有这样的念头,用自己擅长的方式来回击敌人。他立刻答应了下来:“吴将军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这时,宋教仁重重叹了一口气,声色俱厉的说道:“其实现在我们已经可以看清楚袁世凯的嘴脸了,他从始至终就没有把我们的声明当一回事。我们苦口婆心一番言论,寄希望袁世凯能悬崖勒马,重新修改新法,把中华民国带回共和民主的道路上。可是看看袁世凯的做为,他不仅一错再错,不顾国家民族利益,更是执迷不悟,死性不改,一定要当这个独裁者。”

众人听到宋教仁突如其来的这番话,一时都肃然了起来。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就算当年上海遇刺案险些丧命,宋教仁也没有把责任全部推到袁世凯身上,一心一意要求依法办案。这不仅因为宋教仁对新生国家法治的尊重,同样也是对袁世凯这位大总统抱有幻想。

这么多年过去了,宋教仁看着国内局势与袁世凯的种种做为,终于对袁世凯彻底失望。如今,他看出来阻碍中国施行民主共和的不是列强和旧势力,正是高高在上被寄予无限希望的大总统。

“唉.........我真想大发一通牢骚,”宋教仁表情十分悲愤,双眼竟有了明显的血丝,“不管我们再怎么努力,袁世凯已经是铁石心肠,一味心思要奉行他那一套独裁专制,不容许外人觊觎最高权位!这是什么道理?这就是要把中华民国变成他姓袁的一人之国!”

“渔父,你怎么突然......”陈炯明忧心的问道,他本打算询问宋教仁怎么变得如此消极,可是回头一想又觉得宋教仁的话很有道理。南方再怎么施压袁世凯都能置若罔闻,那施压的意义何在,何日才能达成愿望?

“竟存,云公,卓如,还有震之,我知道我现在有些失态,但这绝不是我突发奇想的埋怨之言。在我看来,要想改变这个国家的现状,我们已经不能指望袁世凯,也不能凭借单纯的政党政治。因为只要袁世凯在位大总统一天,政党政治就是一句空话。除非袁世凯死,除非北洋派彻底完蛋。”宋教仁大声的说道,尤其是在最后一句话时,他的语气十分激烈,脸色都变的冷酷起来。

众人再次变了脸色,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往日文质彬彬、一心充满革命的理想的宋教仁,竟然会有这样可怕的一面。不过所有人心里明白,这是宋教仁理想主义真情流露的一面,为了实现理想而必须做出的狠心。

吴绍霆看着宋教仁的愤怒,一时没有开口说话,他心里有一些感慨也有一些契机的想法。感慨的自然是宋教仁幡然醒悟的爆发,总算看出清楚中国所面临的必然局势。至于契机是源自私心,除掉袁世凯的言论不是什么人都能说出来,他正好可以利用宋教仁的这番话,来成为自己挑战袁世凯的口实。

这个口实不一定是开战的理由,更重要的是用在拉拢人心站在自己这一边。

消灭袁世凯才能救中国,那在消灭之后必然要有另外的人去取而代之。宋教仁的这一声怒吼,不偏不倚成为吴绍霆上位的助力之一。

“宋先生,你的话..........并非没有道理,不过当今中国四方割据,如果没有一个有实力的人来坐镇,何谈国家统一?国家若不统一,何谈民族富强?更遑论独立主权,并肩于国际!北洋势大,我们这些人能做的很有限。”梁启超无奈的说道。

宋教仁张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欲言又止,满腹的言论只化为一声怒叹。

吴绍霆站起身来,走到宋教仁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脸色换上了一副庄严肃穆。他用不大的声音举重若轻的说道:

“诸位,相信大家都明白,我们现在在做的事情承担着极大的阻力。在我们面前有一座大山,阻挡着我们所有人的理想和信仰,我辈可以流血也可以牺牲,目的就是不畏艰难险阻铲平这座大山,为子子孙孙能看到大山之后的光明希望而奋斗。在国家民族面前,哪怕我们能做的很有限,但总得有人站出来承担这个责任。我们流血五步微不足惜,可我相信在人性和历史之中总会记下我们奋斗的这一笔。”

这番话鼓舞人心的言论立刻引起了在场众人的反应,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庄严和热血。在这个年代哪怕是为了利益,人们内心中总还会保留着一丝血腥和理想。宋教仁和梁启超更是感动不已,忍不住点头赞同了起来。

第512章,漳州求援

八月上旬,广西战事淡出了人们视线,随着桂林失陷,桂军几乎中止了所有军事行动。纵然刘震寰带领一支残部逃亡贺州,陆荣廷也出奇的大度容让了下来,并没有继续发兵追往贺州赶尽杀绝。人们关心的话题仍旧在《两党声明》与北洋政府对峙。最近进步党的突然分裂,让事态再次发生了变故,一时间舆论界混杂不堪,种种立场态度层出不穷。

汤化龙改组留京进步党为宪法案例研究会,响应北洋政府推行总统制,高调阐述“不党主义”、“国家至上”的主张。

梁启超在广州也没有闲杂,利用《广州民报》和上海《大公报》刊登文章,笔锋犀利的驳斥袁世凯新法与汤化龙的分裂行为。梁启超不愧是文化人,整篇文章火药味十分浓厚,字与字之间都是痛斥和控诉,条理清晰、面面俱到,当真有一股先声夺人的气势。

汤化龙同样不甘沉默,大挥笔毫回文反击。

短短几期报纸的功夫,南北双方已然形成了一场论战的局面。

如果国家大事能通过几篇文章来解决,对于平头老百姓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可惜这场论战仅仅成为文治政客和文化界津津乐道的热议,最多也只是乡间夫子、私塾读书人彰显学识的论题,对整个南北变局不见得有任何改善。

就在八月九日这天傍晚,吴绍霆接到许崇智从漳州发来一封急电,福建督军李厚基已经向漳州下达最后通牒,解除漳州驻军武装,接受福建军政府改编。还没等吴绍霆做出回电,紧接着两天之后许崇智的参谋副官许新国接踵而至,以下属身份特意请求吴绍霆做出指示。

吴绍霆知道所谓的指示只是客套话,许崇智的本意是不想丢掉在漳州的地盘和权力。他甚至还猜测许崇智有后悔之意,当初选择站在革命的立场上,最终埋下了今日的祸患,要不然掌握一支军队安安稳稳控制漳州等待崛起的时机,比夹在南北双方之间要好得多。

在南厅会客室里,许新国翘首以盼等待着广东参谋总部的会商结果。

从上午到下午,吴绍霆已经连续召开了六个小时的会议,就连午饭都是在会场仓促解决。到了接近傍晚时分,会客室外的侍从官总算唱令起来:“荣武大将军到!”

许新国赶紧站起身来,肃然迎接吴绍霆的到来。

大步走进会客室,吴绍霆向许新国点了点头示意,平静的说道:“先坐吧。”

许新国等吴绍霆先落座,这才敢坐下来。论年龄,他要比吴绍霆大上十多岁,但不得不感叹时势造英雄,年纪轻轻的吴大督军已然是民国最瞩目的风云人物。

“漳州的情况参谋总部已经议定了结果,我广东的立场不用多说,大家都是有目共睹。袁世凯滥用职权,践踏民意,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此事我广东军政府全体同仁与进步党有识之士必然*到底。许将军既然同是共进会同志,自然当属自家人,漳州有难,我广东不会坐视不理。”吴绍霆郑重其事的说道。

“吴将军大义,卑职敬佩万分!”许新国听到吴绍霆答应援手,顿时如释重负,继而又迫不及待的问道,“李厚基已经调集两旅八团的兵力,正集结于厦门、同安和龙岩,用不了多久就会向漳州发动进攻,请恕卑职冒昧,不知吴将军何日增兵漳州?”

“许参谋,漳州之事既然我答应帮忙,必然不会食言。不过在正式确定援助之前,我还需要知道你们许将军的决心和立场。毕竟这次袁世凯是以法令手段挑起事端,尽管共进会和进步党已经宣布*新法,但袁世凯一天法令没有废除或者更改,在名义上仍然是合法法令。我此番援助漳州承担的压力不小,甚至极有可能挑起更大的战争,相信许参谋你应该明白这一点。”吴绍霆凝色的说道。

“卑职明白,卑职明白,不过吴将军还有什么不清楚呢?我们镇守使大人向来都以吴将军马首是瞻,决心和立场必然是谨遵吴将军的意思,吴将军意欲*新法,我们镇守使大人一定全力支持;就算吴将军要讨伐袁世凯老贼,我们镇守使大人也甘为前驱。”许新国忙不迭的表露诚心。

“许参谋,恐怕你还没有理解我的意思。去年我广东援助许将军,是因为响应二次革命,大家属于同一阵线。如今漳州是外省属地,共进会只是政党团体,不是军事联盟。我广东有心援助漳州,也必须找到一个合理的出兵理由。”吴绍霆盛气凌人的盯着许新国,加强了语气的说道。

许新国微微一怔,他立刻意识到吴绍霆会有附带要求,虽然早有心里准备,可是这一刻又觉得有些突然,总有一种感觉吴绍霆会狮子大开口。不过话又说回来,漳州一个小城市,除了战略价值之外还能要求什么呢?

他沉了沉气,故作真诚的问道:“还请吴将军明示。”

吴绍霆并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先前许参谋也说过,许将军与我们广东的关系密切,这次我们两党联合*袁世凯新法,许将军同样是站在党内的立场上。如今南北局势已经到了非常紧张的地步,关乎到生死存亡和国家大义,因此我们必须进一步团结在一起,共同迎接大敌。如果许将军愿意公开宣布归属广东军政府指挥,建立一体化的军事编制,相信此举一定能壮大两方声势,我也可以以此为理由出兵捍卫漳州。”

许新国吞了一口口水,吴绍霆的要求说白了就是要吞并漳州,将镇守使和麾下的军队编在广东序列之中。他果然没有猜错,吴绍霆真的是狮子大开口,把漳州仅剩的大权都不放过。从目前的情势看来,他知道漳州没有其他选择的余地,要么向北洋军低头,解除兵权,空留一个镇守使的头衔,要么归属广东军政府,以部属的身份任凭指挥差遣。

不管怎么选,这两条路都对许崇智不利,不过前者是彻底丧失权力,后者尚且还有用武之地。再者目前漳州的军备经济,几乎有三分之二是仰仗广东军政府的支持,单凭漳州这个小城市是不可能养活五千人的部队。一旦吴绍霆中止援助,漳州的结果必然与桂林一样。

吴绍霆之所以要捅破这层窗户纸,名副其实的吞并许崇智,并不是要借许崇智的势力来壮大自己的势力。他看得很清楚,许崇智这点人马对广东来说无关痛痒,保留许崇智的独立地位尚且还能充充样子,显得人多势众。这次他之所以下定决心收编许崇智,正是要向北洋派发起挑战,让外界都知道广东有能力扩张势力。

他早就看出袁世凯的阴谋,借法令之手挑起南方各省的内讧,自以为只要北洋军不先开战,广东就拿北洋政府没辙。他只能暗笑袁世凯没有太小看自己,真把自己逼急了,就算丢掉所有伪装都要干到底。更何况在这个军阀割据的年代,为了利益可以放弃任何道德,说打你就打你,不需要任何开战理由。

许崇智只不过是一个跳板,利用这个跳板可以直接向福建延伸。既然袁世凯步步紧逼,非要让广东动手,吴绍霆自诩广东实力不弱,就算目前打不到北方去,在南方发动一场大战争还是不在话下的。

“吴将军,这......您这似乎.........”

“许参谋,我知道这件事让你很为难。不过你回去之后可以转告许将军,只要他愿意加入广东军政府麾下,我一定会保证他现在的地位和权威不动摇。对你们来说无非只是一个番号和名义罢了,对我而言则是出兵援漳的口实。”吴绍霆打断了许新国的话,认真的说道。

“卑职明白,卑职一定将吴将军的意思如实转告镇守使大人。”许新国擦了一下额头的汗珠,连连点头答应下来。好在吴绍霆是一个开明的人,还能给出一段考虑的时间,没有言辞激烈的强加威胁。

“许参谋,并非我不留你多歇几日,只是漳州大敌压境,怕是容不得再缓,只好有劳你马上动身返回漳州说服许将军。”吴绍霆又说道。

“是,是,卑职这就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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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新国赶回漳州时,李厚基的大军已经集结完毕,漳州大街小巷笼罩在恐慌之中,墙壁上到处张贴着镇守使府的紧急告令,大头兵的身影处处了见。

许崇智早在十天前就开始安排布防,在南靖县、长泰县、龙海县修筑防御工事。不过他手里的兵实在不多,尽管对外号称有五千多人,但这个数字实则还包括不少后勤编制和非战斗单位,真正能作战的几乎四千都不到。

李厚基这次调动了两个旅八个团,兵力差不多七千多人,但是在福州还在筹备福建第二师和第三十七混成旅的经费,一旦经费到位,这两支部队随时可以开赴前线。李厚基以福建督军的身份对付漳州,理所当然可以调动全福建的兵力来打击漳州一处。

漳州镇守使府的大厅,许新国把吴绍霆的话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许崇智。

听完许新国的话,许崇智脸色骤变,却沉得住底气没有惊呼出来。

“大人,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许新国忧心忡忡的问道。

“吴绍霆还真是趁火打劫呐!”许崇智叹了一口气,脸色犹如刀刻一般深沉。

“不如,我们派人去跟李厚基谈谈,说不定还能讨到更好的条件。”许新国小心翼翼试探的说道。

“如果去年没掺和二次革命的话,现在还有得一谈。看看孙道仁,看看徐镜清,我就是不想跟这些人落得一样的下场。李厚基如今是底气十足,就算肯跟我们谈那也是谈收编的事,倒头来还不如一样一无所有。”许崇智深叹一口气,拧着眉头说道。

“这么说来,咱们只能是跟广东站在一起了?”

“仔细想象,漳州能撑到今天还不是亏了广东的援助。不过不是我放不下这个架子,我只是担心吴绍霆的野心太大、心气太狠而已。”许崇智咬着牙说道。

“大人,您这话何解?”许新国疑惑的问道。

“若是吴绍霆只在南方小打小闹也就罢了,怕就怕这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一定要跟袁大头较劲,到头来爆发大阵仗,教我们这些人置于何地步?”许崇智冷冷的说道。

他是一个很理智的人,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心里也怀着一份野望的理想。就目前他在漳州苦心经营的实力,还远远不能跟周围任何一方较量。他的计划正是希望天下太平,好让自己有机会积蓄更多的力量,一步一步走向强者的道路。

说到底还是要怪袁世凯这个老贼,好不容易天下太平了一年,就算因为广东成立了共进会,可毕竟还没急着争权夺利,袁世凯竟然这么快就按耐不住。

他越想心头越有怨念,再次叹了一口气。

许新国明白许崇智的心思,他也跟着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不过很快又打起精神说道:“大人,您好歹也是广东人,吴绍霆对待萧耀南、龙济光这些人都不薄,没理由会亏待大人您的。如今大敌当前,还是早做决定的好,要不然当断不断,到头来真正是一无所有了。”

许崇智沉默了一阵,良久之后才说道:“我们已经没时间考虑了,只能孤注一掷赌上一赌了。希望这一注不要押错。”

许新国无奈的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第513章,参谋会议

当天凌晨,漳州急电发往广州,正式宣布归属广东军政府领导,愿意接受吴绍霆的直接命令。吴绍霆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心情并没有多么高兴,许崇智的加盟只能说是挑战北洋的开端,这次挑战的结果是什么样谁也不知道。

清晨时分,吴绍霆发布了一条通电,将许崇智归附之事做了公布。当天下午,参谋总部又向许崇智下达第一项指令,撤销漳州驻军旧有番号,新设“漳州师”番号,许崇智仍旧保留漳州镇守使之职,兼领漳州师师长。在指令附加内容里,参谋总部也对漳州师的规划做出草拟,决定将漳州师编满三个常规陆军团,配备师部直辖警卫营和炮兵营,除此之外还会尽快增设第三教导团。

三个常规路军团序列紧随粤军编制之后,分别为第十六团、第十七团和第十八团。所有团部以上的长官由许崇智任命,广州军政府只会在漳州师师部安排一名副总参谋长、一名总政治委员和预期的第三教导团团长。

增设第三教导团只是时间问题,考虑到漳州师的军事素质现状,必须依靠更多更先进的实践培训来提高全军上下的整体素质。

通电很快传遍整个南中国,广西、湖南、江西、福建四省最先为之震动。尽管许崇智在南方扮演的角色不轻不重,实力也不深厚,可是吴绍霆拉拢许崇智的归附,其意义不言而喻,标志着新一轮的战火拉开帷幕。

恰好李厚基准备在这天深夜正式发动进攻,不料这一份电报一下子打乱了他的布局。他很清楚吴绍霆发布通电的目的就是在威胁自己,一旦闽军敢动漳州,那就是对广东势力圈内的一部分,粤军一定会发兵介入。

之前他的计划是趁广东没有介入之前,发动闪电战直扑漳州,先打了再说。

现在看来,这个计划显然需要修正。早有探报送来消息,陆军第三十九师已经在梅州、潮州集合完毕,从这梅州、潮州越过两省边境直抵漳州,急行军最快只需要一天半时间。闽军如今只调集了两旅八团,每个团的编制比粤军要小得多,真要动起手来肯定会吃亏。

李厚基之所以敢向漳州下手,自然早料到广东会插手,因此他才会在福州筹备后续兵力以便策应。只不过没想到广东插手的这么快。当然,李厚基真正的底气不是在陆军上,去年广东战争已经验证了粤军的强硬,哪怕筹备三万的兵力也未必是粤军的对手。他的底气全在福建海军身上,这是目前唯一强过广东的军事力量。

广东战争议和之后,北洋政府借机收回了十一艘主力舰艇,广东海军实力大打折扣。

昔日广东海军部长高广征也调任离去,对于福建海军总司令杜锡圭来说,再也没有什么放不下的心事,该动手时绝不会客气。

只是海军出发还在准备阶段,福州筹备的援兵也还需要一段时间,李厚基不得不放弃今夜的进攻行动,下令龙岩、同安、厦门三地各军待命。

趁着李厚基暂停行动,吴绍霆从广东输送了一大批战略物资到漳州,仅用了三天时间从广州预备役司令部召集了一百名炮兵和三百名士兵,组建了漳州师临时炮兵营。营长由教导一团蔡廷锴升任。临时炮兵营只是在战时听从许崇智指挥,协同漳州的防务,同时协助许崇智培养炮兵人才。

参谋总部又拨下一笔军费,在漳州成立预备役司令部和新兵营,着手在漳州本地征召士兵和训练新兵。吴绍霆特意启用埋没已久的昔日二十三镇旧人、龙济光老部下颜启汉担任漳州预备役司令部总司令,即日配全幕僚、随员赶赴漳州展开工作。

很快民政部也拟好了漳州的政策,派出一支公务员小组来到漳州,接手部分镇守使府的政务工作。公务员小组到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漳州全境宣传,从即日起漳州的所有法规、税政、民生等等政策,一律统一按照广东军政府的既定政策执行,废除所有陈规陋习。

这一举立刻赢的了漳州百姓的欢迎,只是一些小地主、小老板感到吃亏。

吴绍霆给许崇智下了死命令,必须严格推行新的政策。

许崇智知道现在自己名义上是镇守使,实际上只是广东军政府的一名师长罢了,漳州的政务迟早会完全交给广东军政府来处理。他有些担心现在推行新政策会引起资产阶级和地主阶级的骤变,毕竟漳州的风土人情与广东大有不同,之前又没有任何的过渡。

吴绍霆并不是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只是他急着在漳州统一普及广东省政策另有深意。他的战略意图是希望尽快收拢凝聚漳州民心,促使军民齐心,一方面更好的接受粤军援闽,另外一方面增加对抗闽军的战斗力。

对于他来说,漳州本地这些有怨言的小地主、小资产阶级实力薄弱,根本不足为患。如果这些人一定要与新政策作对,甚至为了报复而私通闽军、制造祸害,他正好可以借机铲除这些人,重新在漳州扶植一批谈得来的地主商户。

许崇智无奈,最终只能按照广东方面的意思来办。

到了八月十六日,南方的天气越来越炎热,广东与福建的局势也显得愈发紧张。双方都在忙碌的调兵遣将,做着开战之前一切准备,如同一支满弦的弓,大战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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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都督府参谋总部会议室,吴绍霆召开了一次参谋会议。

两天前特勤处情报组成功搜集到手最新的闽军军情,先一步掌握了李厚基大部分的军事行动计划。

在吴绍霆看来,如果单纯是陆面上的硬碰硬,粤军绝对不会惧怕闽军。无论李厚基要把这场战争的规模扩大到什么规模,他都有信心奉陪到底,预期之内广东还可以投入两个师的兵力在福建战场上。

只不过沿海省总有许多麻烦事,情报组获悉福建水师正在调动之中,并且这场调动已经持续了一个月之久,可见李厚基早有动用海军参战的打算。去年广东战争时,在漳州发生的战役就有福建水师参与其中的先例,当时许崇智险些葬送在海军炮的狂轰滥炸之下,纵然后来粤军援助漳州,同样迫于福建海军的威胁,不得不选择内陆作战。

去年福建海军还算手下留情,如今未必还有这种的幸运。

自从广东停战协议签署之后,广东海军交割出最新型的十一艘主力舰,眼下海军基地只剩下十几艘“广”字号旧式战舰,其中真正能派上战场的只有八艘。过去的一年里,吴绍霆把精力全部投放在陆军的建设发展上,海军几乎一直维持现状一尘不变,从战略角度来说广东海军仅仅只是承担威慑和内江作战的任务。

一旦福建海军加入这场战争,对于广东的压力将会十分沉重,纵然吴绍霆敢拼敢打,也没有十足的底气派出广东现有海军与福建死磕。

而这正是这次召开参谋会议的主要原因,旨在商讨应对福建海军的策略。

会议开始,何福光向到场所有参谋官做了概况介绍,并把福建海军两支舰队的详细资料分发下去。福建海军如今分为福州舰队和厦门舰队,两千吨位以上的炮舰一共九艘,其他小型炮艇、鱼雷艇也具备规模。虽然比起中法战争之前,福建海军已经朝气不再,但在对内近海作战上仍然有相当强悍的战斗力。尤其这次作战还是在福建本土上。

在一番口水之后,何福光转向会议桌上席的海军部部长任光宇,首先问了道:“任部长,你是这方面的行家,不妨先说说你个人的看法。”

任光宇接到命令参加这次参谋会议,自然做了一番准备,何福光之前派下来的福建海军资料几乎没有多看什么,他对于福建海军的了解还是有不少心得。调整了一下脸色,他态度严谨的开口说道:“单单从作战能力来说,我军目前的舰艇尽管不必福建海军强,但也弱不到哪里去。不过这次作战是在福建本土上,又是临近厦门海军基地,后勤补给、维修、人员更替等等方面,我军则要逊色许多。”

何福光又问道:“如果真动起手来,胜算有多少?”

任光宇无奈的摇了摇头,叹息的说道:“海军作战对天时地利要求很高,不能因为配套条件落差就能妄下定论。现在正值夏季季风爆发期,风向难测,往往这个时候的东南沿海常有台风出现,若是利用的巧妙,奇袭制胜未尝不可。”

虽然任光宇这番话听上去充满希望,不过从表情到语气,所有人都知道连他自己都不敢确定。战场之上风云莫测,随机应变确实是至上的道理,但是参谋会议讲究的是实际数据分析,尽最大可能推演出真实作战的状况,什么都不确定的话那还如何推演?

何福光看出任光宇的保留之处,他缓缓吸了一口气,严肃的说道:“任部长,打仗可不是儿戏,天时地利可以为我所用,也可以为人所用,我们可不能因为这些不确定因素来制订作战方案。你直接给我们一句话,这一仗对广东海军的难度到底有多大。”

任光宇挺起胸膛,庄重的说道:“霆帅但有吩咐,卑职必定万死不辞。不过若霆帅愿听卑职一言,此一战我广东海军能出之力十分有限,胜算着实不大。”

何福光听到这里,心头有些恼火,一方面是因为任光宇之前拐弯抹角大半天,另外一方面则是对漳州一战深有担忧,如果广东海军不能压制福建海军,粤军在陆面上的作战必然十分被动,这可是影响整个大局的事。

“哪怕是牵制,降低福建海军对我陆军的威胁都不可以吗?”他不甘心的追问道。

“何大人,论起资历,我们广东海军大不如福建海军。福建海军由中央海军部拨款,又有洋籍顾问训导支持,更有福建船政学堂和福建船政制造厂两大基地做后盾。真要打起来,咱们广东这几艘战舰将会十分被动,哪怕是牵制敌人也会付出极大代价。不过卑职还是先前那句话,但凡霆帅吩咐,海军部誓死执行命令。”任光宇声色俱足的说道,脸上的表情刚毅无比,视死如归的气势跃然纸上。

何福光抿着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虽然是总参谋长,但毕竟不熟悉海军,现在任光宇都说出广东海军参与此战的劣势,如果执意调动广东海军参战,只怕代价极大。他一时拿不定主意,目光落在了首席的吴绍霆身上。

吴绍霆从始至终没有发言,一边听着何福光与任光宇的对话,一边漫不经心的看着福建海军的情报资料,摆在他面前的问题可不轻松。默然了一会儿,他不疾不徐的开口说道:

“古有常胜军,之所以百战百胜无一败绩,是以他们从不打没把握的仗。既然任部长已经预示我广东海军很难敌过福建海军,那我们索性不要冒着这个风险。”

“霆帅,可是这样一来,漳州的防守只怕.........”何福光担忧的说道。

“不能硬碰,必须智取。何必要以我们的弱势来迎接敌人的优势?李厚基如今不敢贸然发兵从陆面进攻漳州,正是畏惧我广东陆军的强势。我们在陆军上有强势,为什么不好好加以利用呢?”吴绍霆沉稳的说道。

乍得一听这句话,众人还以为吴绍霆要用陆军去对付海军。不过何福光马上脑海里思索出了苗头,显然吴绍霆不可能蠢到这种地步,而以强迎弱、避敌锋芒正是兵法基本常识。

第514章,再次先发制人

“试问诸位,李厚基二旅八团早在龙岩、同安、厦门集结十多天了,为什么至今还未有行动?”吴绍霆又问道。

这个问题似乎与先前的话如出一辙,答案也可以看作相同。不过在场仍然有一位参谋官想出了另外的答案:“李厚基之前集结的二旅八团只是应付漳州师,如今我军第三十九师开入漳州,李厚基迫于情势变化,只好中止进攻计划,重新筹备更多的兵力投入战场,同时还在等待海军的集结完毕。”

“没错,一句话,李厚基现在还没有准备好。北洋序列下的军队连常规陆军开拔都十分费力,更别说海军的行动。不过反过来看看我部人马,第三十九师早已准备就绪,漳州师也在如火如荼的扩建编制。兵法有云,半渡而击之,正是说趁敌人立足未稳,还没有做好准备之前发动袭击。李厚基的闽军正处于半渡阶段!”吴绍霆有条不紊的说道。

众参谋官听完了这番话,立刻恍然大悟,吴绍霆的意思正是先发制人!

既然广东军政府宣布*新法,也正式决定介入漳州战事,战争的帷幕已经拉开了。之前之所以在漳州布防,是为了迎接闽军二旅八团的威胁,但从没有哪位长官规定这一仗粤军和漳州师只能打防守战。

参战双方最终目的是打败敌人,防守和进攻只是作战的方式。不能因为李厚基没有发动进攻,粤军就没有率先开战的借口。正如昔日吴绍霆担任旧军哨官时所强调的战争规则,战争最大的规则就是没有规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一定要不择手段打倒敌人。

“霆帅,你的意思还是像两年前粤桂战争那样,先下手为强?”何福光马上问道。

“广东与福建开战是势在必行,李厚基也没有任何退缩的迹象,既然如此那这场战争早已经宣告开始。李厚基没能力打响第一枪,我们索性当仁不让。敌人在陆面上打不过我们,那我们就把战场控制在陆面上,趁福建海军起锚之前重挫闽军,一举掌握全局的主动权。”吴绍霆铿锵有力的说道,在说到最后三个字时,他还象征性的挥舞了一下拳头。

“没错,霆帅果然英明!”何福光立刻赞同道。

在场的都是军人出身,没有那么多迂腐的杂念,很快就接受了吴绍霆的战略思维。

傍晚时,参谋总部趁热打铁,直接又召开了战略布置会议,开始详细部署主动进攻的作战细节。吴绍霆到场主持会议,亲自拟定了进攻路线和大体思路。

此次粤军主动出击讲究一点,那就是迅雷不及掩耳。由于福建省府福州同样是海滨城市,尽管有福建海军的威胁,但粤军仍然毋须规避海岸进攻路线,以最快的速度直袭厦门,控制漳厦泉官道的前半部,随后挺进泉州、莆田,最终兵临福州城下。

这是一条十分冒险的进攻路线,漳厦泉官道全部都是沿海口岸,福建海军随时都能从侧翼实施火力压制,打击和拦截粤军后勤路线。不过这条路线也是最快掌控战争局势路线,粤军正是要最短的时间里,打得闽军反应不过来。

除此之外,李厚基所依赖的是福建海军力量,要想彻底打垮李厚基,就是要将其最后的依赖化为泡影。趁着福建海军未能做出及时反应之前,先占领厦门海军基地,重挫厦门舰队的锋芒锐气,再进逼福州,让福州舰队的炮火只能用在被动防守上。如此一来,这场战争便十拿九稳了。

为了配合陆军作战,拖延和牵制福建海军的行动,吴绍霆还特别指示特勤处第三特战大队,和第三十九师特别作战指挥中心,分别派出两支特别任务小组,潜入厦门海军基地和泉州闽军后勤总部,执行破坏任务。前者主要是炸毁海军弹药和燃料,后者则负责散布谣言并破坏军粮。

广东海军也不会闲着,派出六艘战舰游弋漳州与潮汕沿海附近,协助运输物资兵员,也起到威慑和压制厦门舰队的作用。

战略部署会议一直进行到凌晨,作战指示正式确定下来,天还未亮就发往了漳州。

随同这份电报还附加了吴绍霆的人事命令,任命第三十九师师长莫擎宇为福建战区总司令,全权负责福建战事的最高指挥权,许崇智的漳州师归属福建战区司令部统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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漳州镇守使府的别院很快变成了福建战区司令部,莫擎宇把第三十九师师部和特别作战指挥中心设置在这里。在接到广州参谋总部发来的正式作战指令当天,他立刻召集刘永浩和教导二团团长何应钦,将特别作战任务交代了下去,限期二十四个钟点之内展开行动。

刘永浩负责策划行动,何应钦则根据计划从特别任务连招募了三十名官话很好、口音不重又深谙水性的精锐士兵,配备齐全的任务装备。按照任务计划,他们将会化装潜入厦门,再趁夜游水进入海军基地,安放炸弹破坏海军弹药库和燃料库。情报部门早已描绘出厦门海军基地的图纸,甚至还计算了岗哨数量、换岗时间等等重要细节。

指挥中心只能是提供情报、拟定大概行动步骤,至于实战细节还得依靠行动小组灵活变通。过了凌晨十二点,行动小组悄悄离开漳州,迂回同安前往厦门。

至于第三特战大队的行动,三十九师这边无权过问,只能各司其职做好分内之事。

两天之后,公历六月十九日,厦门海军基地发生爆炸,一座弹药库遭到炸毁,另外一座燃料库失火。炮弹殉炸,燃料助涨了火势,甚至还波及到紧挨着一所海军兵舍。大火烧了好几个钟头才渐渐被控制。初步统计损失了一千一百发制式海军炮弹,燃料无法计算,连带的还有九名海军官兵身亡,百余人受伤。

厦门舰队司令部还没来得及展开事故调查,甚至连大火都还没有彻底扑灭,一个更坏的消息很快接踵而至:粤军从漳州发动突袭,向厦门直扑而来。

莫擎宇早就拿捏准了时机,趁着厦门海军基地乱作一团,直接从漳州湾渡海发动袭击,争取一天之内攻克厦门。

李厚基最近半个月一直都在同安坐镇,厦门告急的电报在上午十点时传到了他的司令部,电报附言里也提及了海军基地凌晨发生的事故。行营主任朱成贵念完了电报之后,李厚基惊愕的拍案而起,大声呼道:“什么?我们还没动手,粤军凭什么先开打了?”

朱成贵一脸无奈,连忙说道:“大人,战场无法则,先下手为强的道理谁都明白。再说吴绍霆又不是第一次不按套路出牌,去年对付广西时他也是这么干的。”

李厚基懊恼不已,忍不住破口大骂了起来:“日的他个娘,这挨千刀的吴绍霆,简直就是一个泼皮无赖!混蛋,混蛋!”他嘴巴上出了一通恶气,心里却很快冷静下来,既然战斗已经打响,当务之急还是做出应对之策,“粤军要打厦门,怎么也得先从同安这边绕行才是,我这边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朱成贵把电报拿起来仔细又看了一遍,赶紧说道:“粤军直接横渡漳州湾,是从水路抢攻厦门的。电报是早上九点发来的,现在只怕已经打上了。”

李厚基一怔,诧异的说道:“他们敢横渡漳州湾,是广东海军负责运输吗?这么大的动静为什么没有人提前来报!”

朱成贵解释道:“广东海军一直没开进漳州湾,这次粤军进攻全部是征用渔船。厦门海军基地本来可以派炮艇和鱼雷艇阻击,可是凌晨时发生了事故,现在正乱的毫无头绪。粤军发动进攻还是鼓浪屿租界最先发现,好在日本人及时转达了消息,八团已经在胡里山炮台布置防守,应该能阻挡一阵子。大人,您要尽快下令啊。”

李厚基脸色渐渐冷了下来,来回踱步走动了一圈,心里飞快的盘算着计划。

如今闽军在厦门岛上只有一个第八团,因为厦门岛四面环海,交通全部依靠船只来往,之前闽军摆出的是进攻姿态,为了方便发动攻势,所以李厚基并没有安排很多部队上岛,主力大部分都屯积在同安。

更何况对粤军来说,厦门岛的战略位置也极为不利,就算粤军占领了厦门岛,要想快速进出厦门岛同样极其不便,根本不利于下一步的作战。

可是现在粤军偏偏拿厦门岛开刀,唯一的理由那就是要破坏厦门海军基地,减少福建海军的海上威胁。

第515章,激战厦门岛

“听说莫擎宇很能打,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哼,单凭几条破渔船就敢横渡漳州湾,真当我福建没人了吗?传我命令到厦门海军司令部,不管凌晨时基地的损失有多严重,让林希年立刻调一艘战舰前往漳州湾截断粤军的进攻线。我倒要看看,粤军的小舢板怎么跟我的装甲舰作对。”李厚基终于停下了脚步,冷森森的说道。

“大人,那咱们还要增援岛上吗?”朱成贵小心翼翼的试问道。

“用不着,厦门岛易守难攻,有军舰挡在漳州湾够粤军消受的了。莫擎宇竟然敢从海面上抢攻厦门,必然是调集了主力部队打算一鼓作气拿下厦门。粤军主力一定要啃着块硬骨头,索性就让他们去,我们正好避其锋芒,直接绕道海沧进攻漳州,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李厚基气势十足的说道。

“大人英明。不过说起来这件事真蹊跷,粤军怎么会这么蠢,征用了渔船就敢进攻厦门岛?还有今天凌晨海军基地的事故也太巧合一些,总感觉他们这次进攻另有阴谋。”朱成贵多了一个心眼说道。

“战机时不我待,稍纵即逝。就算粤军有阴谋,让他们拿下厦门岛也无妨,四面环海的岛屿,正是我海军彰显雄威的用武之地。厦门舰队只要扼守海军基地,拖住岛上的敌人,几天之后福州舰队驰援而来,战舰直接封锁厦门岛四周,这岛上的所有粤军都是瓮中之鳖。”李厚基显得很笃定,有一种遇事不惊的笃定,之前恼火的样子早已经荡然无存。

朱成贵觉得李厚基的策略很有道理,战场上不计较一城一池的得与失。厦门岛是一块复杂的战略地形,对防守一方来说是一座海上要塞,对进攻一方来说却有诸多不便。如果粤军真要死磕厦门岛不放,这厦门岛反而会成为他们的困境之地。闽军即便装备、素质不如粤军,可但凡士兵都血性,真正到了死拼的时候也不会退缩。只要稍微拖延粤军的步伐,战略意义便已经达到了。

几分钟后,李厚基司令部连下几道命令。同安的第二团、第四团、第六团、第七团进入战斗状态,随时准备向漳州挺进。龙岩的第一团、第三团和第五团也紧急动员,旅部司令处开始布置作战任务,争取从北面、东面夹击漳州。厦门舰队和福州舰队同样接到死命令,不论各舰艇还需要多长时间准备,前者必须死守厦门岛,后面最迟三天之内起锚支援。

福建战争打响的第一天,粤军与闽军的碰撞火速升温,短短几个钟头的时间,硝烟从漳州湾的海面上蔓延到龙海县与海沧县的交界。闽军两个团在李厚基的严令敦促之下开进海沧县,几个前锋连在执行侦查任务时遭遇粤军阵地防线,他们万万没料到粤军已经把阵地推进到海沧县附近,双方发生了陆面上第一次交火。

漳州镇守使府别院越来越繁忙,进进出出的人们无一不是带着严肃的面孔。

指挥所大厅里,电报收发的声响和皮靴踏地声成了主调,侍从官们不断汇报最新的战况,参谋官们根据战况修正地图和沙盘。所有人忙而不乱,有条不紊的展开自己的工作。

莫擎宇坐在百分之一比例的地图台前面,冷静的观察着参谋官在地图上的修改,也定时听取最新的汇报。他摸出自己的怀表看了看时间,现在刚好是下午三点钟,从早上九点整开战到现在已经持续了整整六个小时。

“两点三刻,七团在龙海县击溃敌军两个先锋连,现在正缓慢向海沧县推进,预计下午五点钟之前开进东浦。闽军第一旅第四团、第二旅第六团集结于杏林和温厝,据侦查报告两团并没有修筑防御工事,人马都屯聚在村镇附近,看样子是进攻姿态。”

“我军第九团先头部队已经成功在白城登陆,正与闽军第二旅第八团交火。闽军扼守胡里山炮台,火力凶猛,我军从上午十二点最后一次汇报到两点十六分最新一次汇报,仍然被困在白城滩头。后续部队正在继续抢渡。”

莫擎宇听到这里,不仅皱紧了眉头,凝重的说道:“九团还没打上岛去!前天潜入厦门岛上的特别行动组没有进行内应?”

参谋副官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暂时还没有消息。”

莫擎宇一开始的想法就是利用先发制人的抢攻配合留在厦门岛上的特别行动组,尽快攻入岛内腹地,绝不能拖延到厦门舰队反应过来。虽然现在九团先头部队登上了岸头,可进攻了几个小时仍没有进展,实在让令人失望了。

“难道要采取后备计划?”他暗暗的嘀咕了一句。

身为一名高级指挥官,他自然不会只准备一手作战计划,凡事都要留一手后招。

不过诚实的说,他很不希望采取后备计划,一方面是出于对吴绍霆的承诺,另外一方面则是考虑到后果难料。好在厦门舰队到现在还没做出反应,多多少少还是有几分机会。

就在这时,刘永浩大步流星的从通讯室迈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份电报,脸色显得十分严肃。来到莫擎宇面前,脚步还没站定,他已经迫不及待的说道:“司令,厦门舰队镇澜号十分钟前刚刚从军港起锚,向漳州湾驶过来了,随行的还有两艘鱼雷艇。情况不妙啊。”

尽管只有一艘军舰反应过来,不过面对粤军使用的小舢板小渔船,哪怕镇澜号一炮不发、一枪不开,仅仅只需要迎面撞上去都能压垮渡海行动。而一旦军舰横截漳州湾,火力全开,随行的鱼雷艇再使用重机枪扫射,第九团只怕凶多吉少。

“他妈的李耀汉,动作这么慢,早知道还是让教导二团上。”莫擎宇有些郁闷的骂道,虽然是粗口,不过语气并没有那么激烈,最多只是一股怨念。

“司令,就算换教导二团上也未必会顺利,胡里山炮台可是中国第一海防要塞,早上面可是有一架克虏伯二十八生(280MM)口径的巨炮。闽军第八团的炮兵连、机枪连也都挪到台跑上面,不仅地理位置极佳,居高临下对白城海滩一览无余,远近火力更是搭配齐全,实在是难以招架。”刘永浩叹了一口气说道。

“终归还是洋人把持着鼓浪屿口岸,不让我们绕过去,要不然我也不会选择在白城这里登岸。”莫擎宇言语之间透露着怒气,在中国的领土上却要看洋人的脸色,这股窝囊气任何有热血的中国男儿都会感到愤慨。

“司令,不能再等了,从厦门军港前往漳州湾不过是一个钟头的事情,一旦敌人的军舰开过来,不仅正在渡海的兄弟们要遭殃,已经在白城奋战的兄弟们更会陷入困境。”刘永浩语重心长的说道。

“向广元号、广玉号发电报,请求他们支援。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中国海军同室操戈,咱们广东要开中华民国的先河了。”莫擎宇无可奈何的说道,在说最后一句话时可以听出明显自责的语气。

就算是三年前的戊戌大革命时期,也没听说中国海军打中国海军。去年广东战争之际,也多亏了高广征与杜锡圭的同窗旧情,杜锡圭最终违抗命令没有开火。如今这一仗,注定要背负起许多历史责任了。

刘永浩深深的点了点头,略略迟疑了几秒钟,随后毅然转身返回通讯室安排电文。

广元号、广玉号昨天下午刚刚从广州开抵漳州,之前广金、广雷两舰要早到两天,一直肩负运输和掩护任务。广元号是楚泰号离去之后提升为广东舰队旗舰,任光宇亲自坐镇此舰,他在接到三十九师司令部发来的电报之后,忧郁的叹了一口气,咬紧牙关下达了备战指令,起锚向漳州湾挺进。

任光宇本是福建人,这次广东与福建开战对他的情绪影响很大,没有哪一个正常人会忍心向自己故乡下狠手。不过身为军人,又在广州耳濡目染极深,他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选择。广元号出发之后,他来到舰桥外的栏栅,望着前方波涛起伏的海线,一时间竟然有一种再也不想看到陆岸的想法。

这时,大副方温笙从通讯舱出来,快步踩着楼梯登上舰桥。

“司令,情报处发来的电报,镇澜号舰长是周葆燊。”方温笙脸色急切,不自觉的加重了报告的语气。

任光宇脸色大变:怎么会是他!

周葆燊是福建船政学堂第七届学员,虽然资历不深,但却是一个有十足热血的海军军人。去年广东战争时,福建海军进犯广东海域,正是周葆燊收到消息提前发来电报,提醒广东军政府做好准备,足见周葆燊一直站在革命的道义上。可是真是造化弄人,今天竟然要与周葆燊针锋相对,真不知道该做何感想。

“司令,您怎么看?”方温笙见任光宇一言不发,忍不住追问道。

“这真是麻烦事。不过还得看周葆燊是什么态度。”任光宇只把话说了一半。

正是因为周葆燊是坚定不移的革命主义者,去年广东军政府宣布与革命阵营决裂,已经引起了不小震动,桂林刘谷香、刘震寰对广东的态度急转就是很好的例子。严格的说,当年周葆燊私自密报军情,是出于对二次革命的支持,因此很难判断今天他的立场会不会有所改变,甚至会不会已经对广东产生怨念。

“司令,咱们还是尽快拿定主意的好,等到了漳州湾,两军狭路相逢,稍有犹豫那可是付出很大的代价。”方温笙很是艰难的说道,虽然他也不愿意跟周葆燊交手,但若威胁到广元号的安危,再艰难的事也必须做出决绝。

任光宇思索了一阵,最终叹了一口气,仍然放不下心中的这一节,他说道:

“先发一封电报给镇澜舰,看看周葆燊的反应是社么。我们有责任竭尽所能避免悲剧的发生。这不是妇人之仁,这是一种情怀。”

“司令,卑职明白这个道理。卑职这就去办。”方温笙没有多想,点了点头之后又走下楼梯返回了通讯舱。

第516章,克厦门

广元号、广玉号两艘军舰驶入漳州湾时,天色已近傍晚,夏季缠缠绵绵的余晖在大海远处洒下一片凄凉的血红。厦门舰队镇澜号战舰和两艘鱼雷艇要早到一步,一千一百吨位的镇澜号横跨漳州湾,稳稳的截断了粤军渡海部队的路线,鱼雷艇游弋在战舰附近,防止粤军突然靠近战舰发动肉搏。

镇澜号炮口志向漳州方向,不过到现在都没有打响一炮,只有两艘鱼雷艇上的重机枪偶尔喷射火舌,驱赶试图穿过封锁线的粤军渔船。

不远处的白城海滩上,早先成功登陆的粤军第九团一个营还在与胡里山炮台驳火,之前连续发动了几次强攻都失败,兵士伤亡很严重,此时此刻已经无力再组织冲锋。

任光宇下令全舰进入战斗状态,炮弹进膛,直瞄镇澜号。

主炮指挥官额头冷汗涔涔,目光紧盯着任光宇,等待着舰长开炮指令。

任光宇拿起千里镜透过舰桥的窗户向镇澜号望去,只见镇澜号所有炮口封套已经摘下,正在调整射角向这边指来。之前他发给周葆燊的电报到现在都没有回应,完全不明白镇澜号究竟是什么情况。要说镇澜号打算作战,可并没有下令劫杀渡海的粤军士兵;要说周葆燊故意手下留情,但战舰横在海湾,一副雷打不动的姿态,不放任何渔船通过。

“司令?咱们可拖不起,等其他敌舰赶过来,吃亏的可就是咱们了。”站在一旁的方温笙提醒的说道。这个时候可不能再迟疑,不仅厦门舰队的其他战舰随时会赶来,白城海滩上的兄弟们也正等待支援。

任光宇知道自己身负重任,绝不能再感情用事,然而镇澜号没有率先开火,自己也无法下这个狠心。他咬了咬牙,大声的说道:

“向镇澜号打旗语,限十分钟撤离此海域,否则我舰必将全力开火。”

“司令,这.........”

“叫你去就去,别废话!”

方温笙叹了一口气,不敢怠慢,马上按照指示执行命令。

镇澜号哨兵收到广东军舰的旗语信号,赶紧把消息送到了舰桥指挥室。

周葆燊从军港出发之后,脸上的神色一直保持着凝重,有增无减。不过在他心里还是有自己的底线。之前收到广元号特意发来的电报,他虽然有几分动摇,可如今自己身上也肩负着重要责任,如果不能阻止粤军抢滩,整个厦门岛将会沦陷,厦门舰队也会遭到沉重打击。

他深知这场战争虽然是广东打响第一枪,但并不是由广东挑起。

对于袁世凯颁布的新法,稍有民主革命意识的人都会大为震怒,他正是这震怒的人之一。无奈他身为海军战舰指挥官,一面是对国家民族的忠诚,另外一面又是对军人职责的忠诚,着实是无可奈何。

就算退一万步,暂时阁下所有信仰和忠诚,他也对镇澜号全舰上下两百对名海军官兵负责。如果他一开始下令开火阻击粤军,广元号和广玉号抵达之后必然会毫不留情开炮还击,以镇澜号的吨位和火力,绝不可能打得过广元、广玉两艘战舰,倒头来不仅违背自己良心,无法尽忠职守,更是白白牺牲部下的性命。

哨部把广元号发来的旗语汇报之后,周葆燊心中有几分感动,任光宇果然还是念着海军同袍的情谊,一而再再而三的给出机会。

“舰长,我们该怎么办?”副官忧心忡忡的看着周葆燊问道。

周葆燊足足沉默了三分钟之久,整个指挥室所有官兵目光都凝聚在他身上,没有人追问也没有人议论,空气仿佛一下子凝结了起来。

”罢了,”他很艰难的叹了一口气,一字一顿的说道,“咱们撤吧。传令所有炮位,炮口调整西南三十度,各发三枚炮弹。”

不知道为什么,指挥室所有人在听到这句话之后,非但没有任何怨言,反而都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各级官员马上执行命令,战舰稳重的调转方向,各处舰载炮陆续转向,主炮率先开火,炮弹在南方无人海域炸开了一团团水花。

广元号上,自任光宇之下全体官兵都收起一颗忐忑的心。

任光宇下令广元、广玉两舰,一起拉响汽笛,向镇澜号致意。

在悠长低沉的汽笛“呜呜”声中,镇澜号越走越远,夕阳之下就像是一位告辞离去的老友,走的从容而郑重。一场中国海军的悲剧得以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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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新华门陆军部公务大厅,一名侍从官神色匆匆的赶到这里。段祺瑞正在安排徐树铮在武汉的军费和物资,还没来得及抬头询问突如其来的来者,对方已经迫不及待的喊了道:“上将军,不好了,福建那边传来消息,厦门丢了。”

段祺瑞一下子从办公桌后面弹了起来,削骨的脸上一片震惊,连忙追问道:“什么时候事情?怎么丢的?”

侍从官拿着电报又看了一眼,然后才敢说道:“八月十九日晚间九点左右,驻守厦门岛闽军第二旅第八团失守胡里山炮台,之后三个小时内,粤军占据厦门岛全境。包括.........包括厦门舰队司令部和海军基地,俘获镇澜号、扬武号、永保号三艘炮舰,其余无法撤离的小型鱼雷艇、巡逻艇也尽数落入敌手.........”

段祺瑞在心里赶紧估算了一下,今天才是八月二十一日,也就是说福建那边在两天前开战了。因为南北之间交通距离,往来电报都或有一两天的延迟,他记得八月十七日才收到的最新福建军务汇报,李厚基已经调整了作战计划,打算等海军和后续援军筹备齐全之后再行进攻,怎么会这么快就交火上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显得镇定一些,马上又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闽军是向漳州进攻,怎么反倒把厦门给丢了?”

侍从官吞了一口口水,做好心理准备,小心翼翼的说道:“福建汇报说,八月十九日上午粤军未经宣战率先.........率先发动突袭。厦门海军基地凌晨时发生爆炸,损失严重,军港一片混乱,因而未能及时做出反应,以至于粤军利用军舰掩护,横渡漳州湾,偷袭白城海滩。厦门岛驻军只有一个团一千二百人,同安县两个团企图在海沧县牵制敌军,控制口岸,不料粤军早有准备,任务未能成功。”

这份电报自然是福建军政府经过修饰之后发来的汇报,包括广东军舰涉入漳州湾掩护粤军渡海,海沧县两个团让粤军第七团打得落花流水等等,全部都是在避重就轻、以虚掩实,把这场战斗尽可能描述为无可奈何之事。

段祺瑞不是傻子,他固然知道北洋军的恶俗,从来都是虚报军情战况,报喜不报忧,有功劳则大肆吹捧,有罪责则借口推卸。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闽粤开战仅仅一天时间厦门就丢了,还让粤军俘虏了那么多海军舰艇,这是多么的羞耻。

他留意到侍从官汇报内容里的一个细节,脸色越来越阴沉,鼻子渐渐拧歪了过来,磨着牙齿一般挤出一句话来:“吴绍霆竟敢先开战?他有什么胆子,他凭什么先开战!还是突袭,竟然还是突袭!”

侍从官看着段祺瑞的怒火,缩着脖子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段祺瑞厉声问道:“大总统知道这件事了吗?”

不过话刚出口,他又大手一挥,改口道:“算了,大总统迟早会知道这件事,不过就算知道了也无济于事。”

他心里渐渐萌发出一股怨念,之前自己还能理解大总统的做法,可是现在看来大总统针对广东的布局仍然有极大的风险。这股风险不仅仅是因为预计出现失误,更重要的是南北相隔太遥远,着实没料到粤军的战斗力又提升了一个档次,竟然连海军都无法阻止陆军!!

倘使广东与广西发生摩擦,他绝不会是现在这样担心的心情,不管怎么说福建李厚基也是北洋一份子,福建省仍然属于北洋内部团体,福建的损失也正是北洋的损失。

按照大总统的意思,诱使吴绍霆与南方军阀混战才是,北洋仅仅只是煽风点火、隔岸观火。福建送来的这份电报让他不得不感到恐慌,万一大总统的计划失误,吴绍霆一口气吞并了南方,倒头来反倒与北洋政府划地对峙,这岂不是纵虎为患!

想到这里,他心里一横,还是要硬着头皮去劝告大总统一番。

第517章,德国对华政策

与此同时,远在山东青岛,位于信号山南麓下坡地段,一座纯正日耳曼风格大楼四平八稳的座落在这里。建筑是以凹字型延伸,四座角楼正是典型的日耳曼矩阵型设计,这里正是德国驻胶澳总督府。在总督府偏厅,青岛海军要塞几位主要指挥官,以及德国青岛领事馆总领事,正相聚在这里为一件重要的外交事件进行会商。

三个月前刚刚第二次荣升青岛总督的麦尔瓦德克海军上校,双手交叉在一起支撑着自己的下巴,用一种领导者的目光从华丽的长桌首端审视着在场的同僚。会议已经进行了十多分钟,几乎每一个与会者都有自己说不完的意见,直到现在都很难理出一个方向。

青岛领事馆总领事托波尔子爵提高了声音,竭力让自己的话语更加突出一些,他大声说道:“先生们,先生们,请听我说,我还是要再次重申一遍,安德烈爵士从广东发来这份建议之前,他已经另外联络了公使馆陆军参议官赫尔穆特·马科斯先生。诸位,你们应该明白我在说什么。”

偏厅总算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把目光挪到了托波尔的身上。这位青岛总领事是前任青岛总督沃尔夫冈·托波尔的弟弟,托波尔家族是德意志帝国新兴的家族,因此他们对某些姓氏有着十分敏感的反应能力。

俾斯麦炮台指挥官卫德里克皱了皱眉头,破口问道:“你是在说即将升任皇家侍从武官的小约翰内斯?”

托波尔缓慢而肯定的点了点头,有些不耐烦的说道:“除了他还有别人吗?安德烈爵士是赫尔穆特·约翰内斯·马科斯参议官的舅舅,当然这只是我即将要说的第一层关系。麦尔瓦德克总督阁下,您应该比我更清楚,赫尔穆特·马科斯究竟是什么人,在这件事上他又会扮演什么角色,对吧?”

指挥官们又不约而同把目光转向了首座上的总督。

十六年前巨野教案发生,德国军队侵占了这座岛城,为了消除中国的敌意,尽快取得清政府的割让条约,不得不规定青岛总督的最高军衔不得超过上校级别。前面八任总督都是海军上校的身份。

五年前麦尔瓦德克第一次青岛总督任期结束之后,他很快调任青岛舰队副司令,同时荣升为少将军衔。不过“好景不长”,第八任青岛总督老托波尔任期还没结束就提前调回帝国海军部,参与无畏舰训练计划,麦尔瓦德克只好又降级为上校,再次出任青岛总督。

托波尔子爵的话,麦尔瓦德克是心知肚明的,这牵扯到帝国权势贵族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德意志帝国是一个恪守规范和尊重血统的国家,从古代到现代,为了保证纯正血统,近亲结婚的情况仍然屡见不鲜。而国家实权始终掌握在那些高等血统门阀手里。

“即将回国调任皇室侍从武官的赫尔穆特·约翰内斯·马科斯,是陆军大将、吾皇参谋总部总参谋长赫尔穆特·约翰内斯·毛奇阁下的内弟。”麦尔瓦德克语气有一些疲倦的说道。托波尔子爵的意思已经很明白,此时此刻他们在这里讨论的外交事件,很有可能不由他们来决定结果。

如果放在中国,有一个同样姓氏和中名的内弟必定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不过在场的德国贵族军官们却看得很淡然,因为总参谋长阁下的妻子正是他的远亲姐妹。

“即便如此又能怎么样?我可不会相信总参谋长阁下会因为自己内弟的关系,而做出一项及其不明智的外交决定。我相信有远见的人都不难看出目前远东的局势,我们德意志帝国怎么可能把远东利益寄托在一个落后到连工业基础都没有国家身上?”卫德里克充满力量的大声说道。

“而且还是这个落后国家的地方军阀。”青岛舰队指挥官紧随其后的补充了一句。

“话不能这么说,既然安德烈爵士能把这个建议交给马科斯,一定有他的道理。他如果连马科斯都说服不了,还怎么去说服总参谋长阁下。”又有人说道。

众人纷纷应声跟着议论了起来,正如他们之前的态度一样,每个人都能说出好几个不同的理由来评价这件事。昨天下午广州领事馆发来的电报,建议青岛司令部与广东军政府建立更密切的合作关系,尽快扶持广东军政府掌控南中国的势力,成为德国在远东地区的战略盟友。不得不承认,安德烈这个石破天惊的建议让人感到匪夷所思,但仔细一想又能看几许希望所在。

麦尔瓦德克现在面临三个压力,其一是安德烈爵士与总参谋长之间的家族关系,其二是日益严峻的欧洲局势渐渐影响远东地区的紧张气氛,其三是广东军政府到底能扮演什么角色。这三个压力纠缠在一起,让他很难理出头绪,如果真要让自己在这个时候做出决定,那这个“决定”必然会伴随着赌博性质。这可是军人的大忌。

“先生们,你们大家都说了很多有理有据的言论,不过我有必要提醒一下,就算这个国家有多么落后,但它始终是各国在远东利益的核心。除此之外,我们更不应该忘记一点,第二守备联队现在装备的自动步枪、轻机枪,甚至还有中央堡垒的部分炮弹,可都是出自广东兵工厂。”就在这个时候,一名坐在角落的军官带着情绪说出了这番话,从他的领口徽章军衔可以看出,他是一名陆军少校。

卫德里克十分轻蔑的瞥了一眼这位陆军少校,很快讥讽了起来:

“菲利普少校,我很明白你为什么说这样的话,因为广东的那位吴绍霆督军正是你以前的得意门生,对吗?感谢你的提醒,不过我也有责任提醒你,少校,在关乎帝国全局利益时,可不能用私人的感情来做为判断的依据。”

在场有一半以上的人都用冷漠、讥笑或者不屑一顾的眼神看了看菲利普少校,另外一半人要么是同情要么是无奈。

这位菲利普少校一年前刚刚从慕尼黑士官学校调任到青岛,担任守备联队的指挥官。这次会议讨论的内容所涉及到的那位中国将军吴绍霆,碰巧就是他当年在军校执教的学员。

在还没有调任青岛之前,他已经获知吴绍霆的消息,从一名教官的角度来看待,自己学员能够这么迅速的崛起,成为一颗绝对震撼的军事新星,当真是值得欣慰和骄傲。

只可惜他出身在普通家庭,经过这么多年的奋斗总算获得了皇家骑士团荣誉勋位,不过在其他有着纯正贵族血统的同僚面前,仍然有许多掣肘的地方。就好比这位俾斯麦炮台指挥官卫德里克,天生名门之后,处处都用鄙夷的眼光对付“下等身份”的人。

托波尔子爵感到大家讨论的话题有些偏移,立刻再次发言:“我可以用一个合适的比喻来看待这件事。安德烈爵士希望我们青岛司令部对广东军政府进行投资,一旦投资成功,我们在远东就能多一位有分量——哪怕是稍微的分量——的盟友。不过如果投资失败,相对而言就会浪费许多资源。现在我们聚集在这里,就是要仔细分析风险和利益,而不是什么个人成见和个人感情!”

麦尔瓦德克缓缓的点了点头,严肃的说道:“子爵阁下的话没错,大家不要再浪费时间,还是说一些真正能解决问题的内容。”

这时,菲利普少校再次发言:“总督阁下,我有话要说。”

麦尔瓦德克从来没计较自己部下的出身,他是柏林军事学校毕业,对从事军事教官的军人有一定感情。看到菲利普迫切的样子,虽然他不希望听到的是废话,可还是期许的点了点头说道:“你有发言的权利,说吧,少校。”

菲利普少校郑重其事的说道:“阁下,您应该收到了消息,广东军队在与福建军队开战的第一天就拿下了厦门。在此之前发生的粤桂战争和广东战争,这些都足以证明吴绍霆的军队有独当一面的能力。比起北洋政府,广东现在只欠缺国际势力的支持,要不然吴绍霆早就可以在南方独树一帜,与北方分庭抗争。”

卫德里克抢先唱起反调:“你既然知道没有国际势力支持,也应该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包括我们德意志帝国在内,五国银行团借给北洋政府一大笔贷款,如果北洋政府垮台了,这笔贷款很有可能会成为泡影。更重要的是,地方政府始终是地方政府,广东的军队再怎么强大,终归无法行使外交权力。”

托波尔若有所思的说道:“说到贷款.........我倒不觉得是一个难题。北洋政府的善后大借款也是之前清帝国的借款合约。只要双方能坐下来谈判,顺便抛出一些威胁和利诱,新一届的政府照样会全盘接受上一届政府的条约和外债。看看我们青岛,再看看香港、澳门、上海,这些租界和殖民地,哪一个不是清帝国的条约,中华民国成立之后,中国人依然没打算拒不承认这些条约,当然他也没有这个能力。”

卫德里克十分夸张的说道:“天呐,爵士阁下,如果你说的是把广东军政府扶持为北洋政府的替代者,这个投资可要大得去了,而且也会需要更多时间。欧洲的局势能撑多久,在座诸位谁都说不准,一旦真的摩擦起来,我们还不如用这笔经费投入战争!”

托波尔又说道:“这确实是最大的问题,相信要比替换北洋政府还要难。不过我昨天收到电报之后,好好的琢磨了一晚上,安德烈爵士的思维显然要比我们更加具有一种.........呃......跳跃性!”他想了好一会儿,总算找到合适的措辞。

麦尔瓦德克拧着眉头问道:“子爵阁下,你到底在说什么呢?”

托波尔接着说道:“安德烈爵士是一个真正的爱国者,他看出来北洋政府代表的中国已经偏离了我们德意志帝国的利益关系,众所周知,袁世凯大总统与英国人最亲近,喜欢用造价低廉的日本武器,除了那位陆军总长段将军,北洋政府内部还有多少人珍惜与我们德意志帝国的关系?”

众人恍然大悟,渐渐明白了托波尔要表达的意思。

托波尔加重了语气,脸上带着严肃的情绪,继续说道:“远东的势力划分已经成为定局,这块蛋糕对我们德意志帝国来说早已经变成了化石。要想保证远东地区相互制衡的局面,或者说,要想获得更多的利益,我们必须先打碎这个僵局,让它坏掉,让它破裂,然后在它重组的过程中才能找到新的机会。”

卫德里克忍不住说道:“这简直太疯狂了!敲碎僵局要花很大的力气,我看不出广东人能给我们带来什么实际价值。看看日本人,他们的基地就在渤海对面的旅顺,还有在天津的英国佬。我们从广州收发电报甚至都需要一天半的延迟,真要爆发战争了,我敢打赌,广东连一枚子弹都供应不过来。”

托波尔再次说道:“所以我们才需要扶持,让广东尽快壮大起来。”

卫德里克简直有些抓狂:“哦,天呐,这个圈子该怎么绕出去.........”

菲利普少校看出托波尔子爵的立场,他赶紧抓住这个机会说道:“我赞同子爵阁下的意思。当然,卫德里克少校也不是没有道理。或许我们可以尝试一下,哪怕先给广东一个证明能够胜任盟友身份的机会。”

卫德里克恶狠狠的瞪了菲利普一眼,他最讨厌别人利用自己的话!

托波尔也有一些犹豫,他之所以会说出刚才那番话,不代表自己是全心全意支持这个建议,更多的则是把安德烈爵士的深意解释出来罢了。他暗暗叹了一口气:这件事还真是一场可大可小的赌博,到底该怎么办呢?

麦尔瓦德克知道自己完全可以不必召开这次会议,等着帝国内部传来确定消息即可,但是他同样也很清楚安德烈为什么特意发来一封电报到青岛,安德烈是希望青岛方面莫失先机,能尽快做好准备。他沉沉的吁出一口气,说道:“菲利普少校,既然你跟吴绍霆有交情,我希望近期能安排你去一趟广州,考察一下广州的情况。”

菲利普少校明白总督大人是决定给一次合作机会,他挺起胸膛,庄重的答道:“愿意为您效劳,阁下。”

第518章,留一手准备

八月二十五日,闽粤战争已经打响第七天,广州参谋总部大厅的气氛一天比一天好,战事的进展完全按照之前计划在执行。

此时正是深夜,大堂外面的座钟刚刚敲了十下。指挥所和通讯室没有白天那么忙碌,侍从官们轮流休息,只有那些参谋官还一个个保持精神,研究着明天的作战布局。在何福光的管理之下,参谋官的工作量日复一日,只有增加的时候,没有减轻的时候。

何福光站在走廊窗户的前面,一边抽着烟,一边看着过期的报纸。他不是清闲,而是在关注舆论的方向,这些细节都是可以影响到战场的。

不知什么时候,陈炯明从走廊上走了过来,正好隔着窗户见到了何福光。

“崇石,你可真惬意啊。”陈炯明半开玩笑的打了一声招呼。

“呵呵,有事吗?”何福光放下报纸,弹了弹手里香烟的烟灰。

陈炯明现在出任卫戍师总参谋长,平日也在参谋总部办公,大家关系十分熟络。在名义上陈炯明隶属于参谋总部,不过在共进会里陈炯明又是前辈和领导,故而二人还是以平辈论交,显得更加亲切和容易一些。

“哦,刚从霆帅那边过来,霆帅对福建的战况很满意呢。”陈炯明走到窗户边,向何福光讨了一支烟,借着何福光的烟头点燃了。

“第三十九师和漳州师都打得很强硬,要不是福建地形复杂,只怕进程还要更快一些。”陈炯明笑吟吟的说道。

自开战第一天拿下厦门,三十九师又在海沧、同安打了两场陆面大战,以两个团的兵力连续击溃闽军三个团。之后利用包围同安吸引龙岩援军,打了一连串围点打援的战术,效果都非常不错。李厚基两天前已经从同安撤退,直奔回福州仓促调集后备兵力,利用闽军第一旅和第二旅的残部在同安拖延,果断开始布置泉州和莆田防线。

下午刚刚送来的电报,漳州师反守为攻,迂回到同安北部,与三十九师联手打了一场总攻。傍晚五点钟时总算拿下了同安。

同安与厦门衔接上,意味着李厚基利用四面海陆围困厦门的计划流产。厦门岛和厦门舰队的几艘战舰算是白白送给粤军了。不难猜测,李厚基现在郁闷至极,并非是他布置不周,也不是战略战术上的失误,完全是福建海军感情用事,不听调遣,故意拖延命令;陆军更是磨蹭的离谱,粤军都打到城下了,连一条三十米的战壕都没挖出来。

陈炯明美美的吸了一口烟,笑容满面的说道:“照这么打下去,我看中秋节前福建就差不多了,前线的兄弟们还能赶回来吃月饼。哈哈。真没想到,闽军的战斗力比桂军还要差,就这么轻松的过关斩将了!”

何福光微笑着摇了摇头,吐了一口烟圈说道:“不是闽军战斗力差,是咱们粤军战斗力提高了。竟存老兄你去年三个月份动身去的美国,那时候咱们广东还正跟北洋军纠缠着,当时的战况可是相当激烈。”

陈炯明“嗯”了一声,叹息道:“是啊。若是拿那个时候的战斗力来比,我还真看不出有什么区别。”

何福光笑道:“老兄,你在美国呆得太久了,这还叫没有区别?看看三十九师令行禁止的反应速度,起码快过去年的一倍!再看看武器装备,去年有绍霆式和志诚式吗?相比之下,北洋军是一尘不变,真要再交上手,我绝对有信心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陈炯明故作狐疑道:“没这么夸张吧。”

何福光立刻说道:“你要是不信,去问问三十八师萧衡山,他以前好歹是南征军总司令,我刚才的话就是他说的。”

陈炯明乐了起来,大笑道:“这敢请好,在霆帅的治理之下,我广东各个方面都在蒸蒸日上。咱们中国就是需要这样的人物来改头换面。”

何福光刚准备开口接过话,这时通讯室匆匆跑出来一名值班侍从官,大声询问何总参谋长在哪里。何福光回过头去应了一声:“我在这里,什么事。”

侍从官快步跑了过来,脸色急切,一边递上一封刚刚抄出来的电报一边快速的说道:“何大人,上海情报站急电,北洋军有行动。”

何福光和窗外的陈炯明脸色皆有变动,上海情报站特意发来电报告知这个消息,很显然北洋军这次变动是要针对广东。何福光赶紧接过电报仔细看了一遍,随后脸色更加凝重,深叹一口气之后说道:“江苏和浙江要增兵福建了。”

陈炯明倒吸了一口冷气,惊愕的说道:“消息确定吗?”

何福光点了点头,说道:“上海情报站破译了北京发到浙江的电报,这是北洋政府陆军部的命令,应该错不了。”

陈炯明沉思了片刻,拧着眉头说道:“这可不是好消息。尽管我们早料到北洋军会有动作,却没料到袁世凯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只怕要掀起大战了!具体会增兵多少?”

何福光道:“电报里没有说,不过相信明后两天就会有进一步消息了。我得马上把这个消息告诉霆帅。”

陈炯明沉了沉气,道:“走,我跟你一起去。”

吴绍霆刚刚准备返回官邸休息,出了南厅在走廊上迎面遇到了陈炯明和何福光。

何福光把电报递给了吴绍霆,又迫不及待的简单介绍了一番。

吴绍霆听完何福光的话之后,脸色微有变化,不过并非那么严重。

“霆帅,您看现在该如何是好?”陈炯明连忙问道。

“北洋军要从江苏和浙江调兵遣将,这个跨度可不容易,咱们没必要显得那么紧张。崇石,回头让敦促上海情报站尽快把江浙两省的情况摸清楚,兵力、将领、装备,最重要的是推算出北洋援闽的时间。”吴绍霆镇定的说道。

“我记下了。”何福光点了点头。

“霆帅,我看我们有必要再向福建增兵了。”陈炯明提议道。

“增兵......必然会增兵的,不过一定要看准时机。北洋军开拔出了名的慢,说不定等我们兵临福州城下时他们才刚刚开出省境。眼下我们还是要打出声势,越快越好,让闽军彻底失去锐气。”吴绍霆有条不紊的说道。

“看来北洋政府要把这场战争闹大了。”陈炯明发出了一声感叹。

“闹大就闹大,袁世凯如果不正面跟我们交手,我们反而还会更加被动一些。一旦咱们有发挥优势的机会,一鼓作气,让北洋军重蹈去年广东过战争的覆辙,倒头来咱们广东的气势才算真真正正的打出去了。也能让北洋派从此再无翻身的机会!”何福光掷地有声的说道,他现在很有信心与北洋军交手。

陈炯明仍然有些怀疑,当然他不是怀疑何福光的策略,而是担心粤军没能力打倒北洋军。去年广东战争,粤军打得很吃力,严格的来说并没有打赢这场战争,当时如果袁世凯以本伤人的话,广东只怕真的完蛋了。

吴绍霆缓缓的点了点头,说道:“崇石你说的没错。我本以为袁世凯不会轻易开战,因为一旦开战那就意味着南北双方必有一方要完蛋,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所以开战之前一定要做足准备。这次江浙传来的消息当真有些唐突,不过过去一年我们一直在紧盯北洋军的情报,并没有发现他们有多大的准备。”

何福光笑着补充了道:“也就是说,我们的机会还很大。”

吴绍霆认真的说道:“战争非儿戏,不管赢面有多大,都不能掉以轻心。从明天开始,参谋总部和后勤部要加大工作量,即便现在大战还没有正式拉开帷幕,我们也要当作已经开始。等到开打之后,我们自然会走的更加悠然。”

何福光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了。”

吴绍霆又与二人聊了一会儿,随后让何福光先下去,单独留下了陈炯明。

虽然半个小时前他才与陈炯明交代过工作,不过在收到上海情报站这份电报之后,立刻又有了一个新的念头。

“霆帅,还有什么吩咐吗?”陈炯明问道。

“我刚刚想到一件事,想了想之后打算交给你来负责。我打算在蒙古、越南还有广东本省发展一些官办畜牧业和畜牧加工业。”吴绍霆不疾不徐的说道。

“霆帅怎么会突然有这样的想法,咱们广东军政府对农业不是一直有扶持计划吗?现在有必要还在这方面投入发展?”陈炯明很诧异的问道。他还以为吴绍霆要交给自己军事上的计划,毕竟现在已经是战争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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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9章,北洋反应

“你暂时不要问原因,不过我可以提前透露一些消息给你,办这些产业与咱们广东军备有密切关系,因此在开办的同时要尽量低调和隐蔽,不要暴露有我们广东军政府在幕后操纵。”吴绍霆故作严肃的说道。

“我明白了,霆帅请吩咐,具体应该办些什么。”陈炯明立刻收敛了脸色,换上一副认真的态度。他自然是全心全意相信吴绍霆,不管是间接有关系还是直接关系,既然一件任务,理所当然要竭尽所能去完成任务。

“在越南、广东的畜牧业全部用来养猪、牛,至于蒙古那边不必花太多精力,每年塞外冻死的家畜多不胜数,派人在那边办一个加工厂,负责大批收购这些冻死的家畜即可。不管是蓄养的,还是冻死的,皮毛单独收集起来,肉和内脏全部用来制作罐头。过段时间我会给你一些不同的罐头配方,加工罐头就按照这些配方来做。”吴绍霆进一步说道。

陈炯明听到这里,不禁有些惊讶,如果说在越南和广东蓄养农畜再制作罐头,自己完全可以理解,可是在蒙古收购非正常死亡的农畜再制作罐头,这是人能吃的吗?

吴绍霆看出了陈炯明脸上的惊愕,不等对方发言,他先一步说道:“竟存,你放心,这些罐头我不会拿来食用。至于它们的用途,等把厂子办成规模之后我会再告诉你,现在说这些都太早。”

陈炯明依然感到怪异不解,不拿来食用拿制作成罐头干什么?他暗暗叹了一口气,既然吴绍霆现在不肯告诉自己,那自己也不便多问。他只能选择相信吴绍霆的话,吴绍霆的为人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绝不会做害人害己的坏事。

他郑重的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了,霆帅的任务我保证完成。”

吴绍霆微笑道:“这样就好,你这几天按照我的思路拟一个方案,计划人手和费用,我看过之后差不多就可以开始执行。”

“好。”

吴绍霆这个“突发奇想”并不是真正的一时脑热,早在今年年初他就有这方面的构思,只不过原计划打算等到年底再着手执行。今天突然收到上海情报站的电报,让他意识到广东即将掀起一场大战,必须提前进行这个计划。

制作罐头和收集毛皮,甚至还不在乎原材料的好坏和用选,目的就是最大化降低成本、创造利润。近代中国对外出口的商品已经不再是天朝上国时的那么丰盛,列强真想要茶、瓷器、古董字画这些特产,通过地方买办、走私和掠夺,都能轻而易举的弄到手。真正还能在国际市场立足的只剩下毛皮之类。

当然,毛皮对于吴绍霆来说只不过是附带品,他真正要卖到国外去的就是这些罐头。

第一次世界大战或早或晚都会爆发,高强度战争长期的破坏,对所有参战国的生产力都带来了极大的创伤。为了及时给前线士兵供应足够的军粮,很多国家只能采取直接进口。而这对于落后国家来说就是最大的商机。

吴绍霆有自知之明,单凭广东的工业和军工厂,在一战时期小量出口还是可以,要想真正赚大钱这条路实在太高端。因此他必须扬长避短,充分发挥农业国家的优势,提供高产量、价格低廉的生活必需品,反而能赚得更多。

至于那些冻死的家畜,甚至还有宗教国士兵禁忌的动物内脏,反正制作成罐头之后谁也不知道。再者真正到了战争激烈时,前线士兵早已经饥不择食,谁还会在乎卫生、健康和营养呢?这个年代本来就没有ISO认证,也没有世界环卫组织,一切都是利字当头。

提前投入这方面生产,也是为了提前赚取经费,做好与北洋政府开展大战决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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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擎宇从战马上翻身落地,如同豆大一般的雨珠拍打在他的身上。

前天傍晚开始,一股夏季的热旋台风在福建沿海作祟,原本还是酷暑难当、烈日炎炎的日子,转眼间就变成乌云密布、暴雨连连。

福建多是崎岖山路,这场暴风雨来的实在不巧,让三十九师的行军遭受严重阻碍。

昨天下午,福建战区司令部从漳州镇守使府搬了出来,为了方便指挥和掌控战局,莫擎宇下令直接把司令部推到刚刚占领不久的同安前线。司令部和师部警卫营接到当天立刻出发,莫擎宇则亲自带领师部炮兵营于今日赶了过来。

一名侍从官冒着大雨从临时营帐里跑了出来,帮莫擎宇牵住了战马缰绳。刘永浩也紧随其后赶出来迎接,把莫擎宇引到了营帐下面避雨。他这个参谋长昨天就来到同安主持司令部搭建工作,经过一天一夜的忙碌,总算勉勉强强的有了避雨挡风的地方。

莫擎宇把自己湿透了的军帽摘了下来,用力甩了甩上面的积水,然后丢在了附近一张简易木桌上。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和汗,痛快的说道:“咱们广东跟福建都是南方沿海,这台风的味道却大不一样,一路上过来都快睁不开眼了。”

刘永浩微微笑了笑,找了一条干净的毛巾递给莫擎宇,他说道:“福建台风是风大雨也大,看这情形,咱们进攻泉州只怕要延缓几天了。”

莫擎宇叹了一口气,语气十分坚决的说道:“怕是延缓不了了。昨天漳州刚收到广州的急电,北洋军马上要挥兵南下支援福建了。”

刘永浩怔了怔,赶紧问道:“此事千真万确?什么时候的事?”

莫擎宇罢了罢手,说道:“上海情报站只是截获了北京发下来的命令,具体情况还没有出来。所以我们现在不必太过着急,北洋军从接到命令到组织出发,这其中还是需要一段时间的,我们只要能好好利用这个空隙,一举打到福州去,到时候援军到了也无济于事。”

刘永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觉得莫擎宇的话很对,不过他又抬头看了看营帐外面的天色,堪忧的说道:“不过.........这样的天气实在太恶劣了,前线的兄弟们能吃苦,可后勤那边未必跟得上。也不知道这台风什么时候过去,快则三五天,慢则上十天,真是说不准。”

莫擎宇反而笑了起来,气定神闲的说道:“这台风对咱们不利,对闽军也不利呢。咱们一直都在担心福建海军的威胁,现在海上的风浪一定比陆面上的情况更糟糕,福州那边的舰队算是彻底出不了港口了。”

刘永浩恍然大悟,连忙说道:“果然是这个道理。”

莫擎宇看了看四周,随后说道:“参谋室准备的怎么样了,让你提前一天来,怎么都不找一个好点司令部。”

刘永浩无奈的说道:“教导二团传来消息,县城里面还有枪炮声。李厚基把闽军第一旅和第二旅都丢在这一带拖延咱们,我担心县城里面不安全,只好在这个镇子上临时落脚。八团已经支援进城了,就是风雨太大,要不然早就荡平城区。咱们先在这里委屈几天吧。”

莫擎宇想了想,忽然说道:“命令第七团绕到县城东北方向,一起夹击县城里的敌军残部。最迟后天这个时候我们要进城去。”

刘永浩有些诧异,连忙说道:“七团是先锋部队,连续打了好几天了,好不容易喘口气。再者苏贡他们现在肩负着侧翼掩护,现在调他们去进攻,万一龙岩敌军突然来偷袭,那咱们后方岂不是一点保障都没有了?依我看,让教导二团和八团收拾残敌足够了,从城里到东边的敌人加起来也就三个已经差不多的小团而已。”

莫擎宇不动声色的说道:“现在风大雨大,我们的势头更大,龙岩那两个团是动不了的,不必担心他们。我们现在的进攻思路就是一个快,比之前参谋总部制订的‘快’要更进一步。要不然咱们现在到手优势很快就会不复存在。”

刘永浩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莫擎宇的思路是什么,就是要在敌人意想不到的时候发动进攻,天气越是恶劣,敌人越是认为不可能,我军越是出其不意。好在镇上还有警卫营和炮兵团,漳州那边也能策应,姑且就拼上一拼好了。

从八月二十七日到八月二十九日,三十九师三个团兵力盯着狂风暴雨猛攻同安东部闽军残部。闽军第一旅和第二旅早已经士气消尽,他们也很明白自己的命运,李厚基没有放弃同安,但是却放弃了他们。正是要用这两旅的部队死守同安,尽一切可能拖延粤军步伐,为泉莆防线争取时间。

面对粤军的猛攻和本身的绝望,这残余的三个团一退再退,一败再败。到二十九日下午时,三个闽军团长一死、一俘、一逃,整个同安县全境告失。

闽粤战争第一战结束,粤军大获全胜,闽军被俘将近一千五百人,营部以上军官三十八员,之前同安县集结的所有战略物资大部分送给了粤军。算上厦门岛俘虏的数百名敌军,这些俘虏都足够再编制一个大团了。这其中还没有算上厦门舰队。

莫擎宇命令全军在二十九日下午和三十日一整天进行休整,同时处理一些战俘和后勤上的事宜。闽军俘虏人数不少,中华民国时期的军阀混战也没有杀降的惯例,更何况这个年代当兵就是为了混口饭吃,谁管饭就跟谁,谁管饷就忠谁。

不过考虑到广东人与福建人方言上的差异,新降的士兵也不太可靠,三十九师不可能全部接纳这些士兵。莫擎宇让各营营长挑选了部分文化水平较高闽军官兵填补之前的战损,其他降兵则全部交给许崇智派人来接收改编。正好漳州师预计遍满四个大团的兵力,这两千多名现成的闽军士兵立刻解决了大部分兵源。

三十日深夜十一点,从城外搬入县城内的福建战区司令部再次收到广州的电报。

莫擎宇刚好合上眼睛小眯一会儿,刘永浩大步流星的敲响了房门。

“怎么了?”莫擎宇一下子坐了起来,一边揉着眼睛,一边问道。

“北洋军那边有确切消息了,北洋政府陆军部命令江苏、浙江、上海三地限期十五日调集援军入闽。冯国璋已经着手命令曹锟、吴佩孚率领新编第八师南下温州待命;上海镇守使和淞江镇守使组建了援闽沪军,由杨善德亲自统制,具体编制还不清楚,也不知道行动时间;不过浙江的朱瑞似乎无心接受命令,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动静。”刘永浩迫不及待的说道,言罢之后,他又递上了电报原文。

莫擎宇缓缓的点了点头,脸色渐渐严峻起来,就算浙江没有动静,单凭江苏和上海的援军已经够分量了。

“新编第八师?哪里的人马?”他问道。

“就是以前第八镇,大革命时南京保卫战失败之后被冯国璋一分为二,一部分编成了江苏陆军第二师,另外一部分就是现在的新编第八师。”刘永浩介绍道。

“那这两个师岂不是半斤八两?”莫擎宇喃喃自语的说道。

“具体作战能力还不太清楚,冯国璋这些年在江苏到处整编部队,他手里的老第三镇被拆分的到处都是。江苏是江海交接的富饶之地,江淮一带的盐税都在冯国璋手里,这几年他又安安稳稳高枕无忧,不仅财政充裕的很,更有英国和日本两大列强的支持,不可不谓是兵强马壮。”刘永浩严谨的说道。

“曹锟是一个人物,不过他始终放不下对权力的欲望,去年要不是他只顾着跟汤乡茗争湖南督军的位置,南征军也未必会败得那么惨。只怕他今年一定会吸取教训,严正以待。至于吴佩孚.........好像没听说过这号人物。”莫擎宇寻思着说道。

“应该是北洋军后起的新面孔。话说回来,新编第八师也有三个大团将近七千人的编制,据说全部都是日式装备,来头不小啊。”刘永浩叹声说道。

“参谋总部有什么交代吗?”莫擎宇又问道。

“没有多交代什么,只是在电报附言里让我们不必担心,尽快进逼福州。”刘永浩说道。

“相信霆帅会增派援军到福建,不过霆帅也有难处啊。”莫擎宇缓缓的吁出一口气。

刘永浩仔细思索莫擎宇的话,他觉得现在战斗进行的很顺利,对粤军来说正是势头旺盛之际,不管北洋军增兵多少到福建,完全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吴督军会有什么难处呢?

这时,莫擎宇接着又说道:“只怕霆帅现在正在考虑,能不能一股底气跟北洋派打到底,要不然这场战争一旦扩大,必然是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

刘永浩暗暗恍然:原来是这样.........也对啊,关键在于粤军的底气究竟在哪里?

第520章,南安县苦战

福州护军都督府参谋处,李厚基正在听取前线的汇报,即便同安沦陷,两个旅的部队全部折在了粤军手里,他现在依然能够沉住气。同安一战打得实在太窝火,他万万没想到粤军的作战效率那么迅速,要怪也只能怪自己的手下不争气。

好在福建第一师总算准备就绪,两天前刚刚开拔前往泉州布防。

第一师是他从昔日北洋第三镇带来的嫡系部队,这些年一直在精心经营,已经有了很大的扩建和发展。要不是粤军来势汹汹,他真不愿意动用自己的心血,无奈地方军队有太多不济,关键时刻再不出手那就没机会了。

泉莆防线是他仔细观察粤军进攻路线而做出的应对防守,显然粤军不在乎闽北的地盘,一心只想迅速的攻占福州,掌控福建战场的主导地位。所以粤军这一路上只会选择距离最短的沿海路线,以求速战速决。

既然敌军追求的是效率,他应对的方式也正是让敌人不能得偿所愿,一切布防都以拖延为主要思路,把所有可以利用的地形转变为阵地防线。一寸一尺的拖,一兵一卒的拖,直到粤军久攻不下,心气烦躁,到时候江浙援军开到,一战足以挽回所有逆势。

闽军第一旅和第二旅是李厚基好不容易筹备起来的部队,虽然不及第一师付出的心血众多,但好歹也是来之不易的七千多人马。可就算如此,他依然能下狠心割舍,索性用这两个旅先喂饱粤军,争取的时间留给泉莆防线做足准备。

听完汇报之后,李厚基缓缓站起身来,似是自言自语的说道:“同安即失,泉州不日就会打响战事,真是没想到,三个团再加上这恶劣的台风天气,竟然都没能阻止粤军!可敬可叹,更可畏啊!”

他之前本以为同安能撑到九月初,尤其是突起台风天气,对自己的预测更有信心。哪里知道还是失算,粤军的进攻能力实在太强了。

虽然战况对他不利,他却没有任何过分的情绪波动,如今自己已年逾四十,这些年一直兢兢业业恪守军令,但内心深处早已看透了军阀内战。遥相当年跟随李中堂游历列强,寻求富国强兵之道的日子,更是感到叹息不已。如今李中堂已经不在了,清帝国也不在了,他在这中华民国变化莫测的动荡中,竟仍是毫无建树,不得不叹息。

这时,大厅外跑来一名侍从官报告道:“将军,海军杜司令到了。”

李厚基缓缓的点了点头,吩咐道:“请进来吧。”

侍从官退了下去,不一会儿穿着一身笔挺海军少将礼服的杜锡圭大步走了进来。

李厚基转过身去迎了两步,面容冷静,不苟言笑的说道:“杜司令,今日又来报告舰船故障,不能起航吗?”

虽然是一句讽刺的话,不过语气里除了平淡之外并无其他意思,仿佛李厚基早已经麻木了似的。

福州海军从八月上旬接到命令开始筹备作战,一直到厦门沦陷之后仍然没有动静。福建海军实在不愿意跟广东海军硬碰硬,更何况厦门岛的战败让福州这边的军舰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只能一拖再拖。前阵子泉厦海域又起了台风,就算有心发起进攻也无可奈何。

杜锡圭微微叹了一口气,脸色有些许尴尬,不过很快又恢复镇定,说道:“李将军,此番我正是前来通知,泉厦海域的台风已经南移,海上风浪缓和了不少,福州舰队随时等待命令开赴前线。”

李厚基不喜不怒,说道:“杜司令,你可总算下定决心了。”

杜锡圭抿着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一言不发。

李厚基长叹一声,负着手慢吞吞的走了两步,感慨万千的说道:“杜司令,我李某人确实一直在拿命令催你们海军,但凭良心说李某人可一直没逼过你们,否则会由得你们海军拖延一个月之久吗?唉,我知道你们海军不容易,广东那边十个人海军军官里面起码有五个是昔日的同窗,下这个手不容易。”

杜锡圭有些诧异,他没料到李厚基会突然说出这番话。他脸色沉重,叹声道:“原来李将军心里是明白的。真是可悲,我们海军男儿不能保家卫国、一雪前耻,反而还要自相残杀,这种事当真是太难了。厦门的事想必李将军心里有数,广东海军虽然开进了漳州湾,可同样是一炮未发,因为大家身上都留着一样的血脉啊。”

李厚基苦笑不已,过了一阵后才说道:“杜司令,这个道理我何尝不明白,我李某人也是中国人。可是军令难违啊,我们在心里的底线总得给出一个交代。大总统再如何糊涂他还是大总统,广东吴绍霆再如何讲究公义他还是军阀,如果把公义挂在嘴边就能肆意而为,那我们中国何日才能统一?何日才能富强?杜司令,我们可不能站错位置!”

杜锡圭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挺起胸膛郑重的说道:“只要李将军一句命令,海军随时可以出发。”

一天之后,泉州战役正式打响。

闽军第一旅和第二旅逃回来的残部被编入闽军第九团预备队,与闽军第一师一起沿着晋江设下防线,侧重于靠近内陆的阵地防御,故意敞开沿海的石狮、丰泽、鲤城三县。主战场选择在洛江县,闽军第一师主力部队全部云集于此。

李厚基计划凭借闽军精锐部队在正面战场上堵住粤军,利用第九团和泉州地方军在侧翼阵地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防线,逼迫粤军只能走石狮、丰泽和鲤城。一旦粤军暴露在沿海地区,福州舰队的战舰将会迎头痛击,并且一路紧咬着不放。

这一仗关键在于洛江县的正面战场上到底能把粤军堵多久,堵的越久粤军损失越惨重。

李厚基对这次作战很有信心,毕竟福州舰队的介入,提供了十分可观的火力援助,无论是侧翼的轰击,还是洛江县正面战场的支援,都能掌控主动权。

粤军先锋部队是第八团的一个营,早先收到情报部门送来的消息,知道福州舰队已经抵达泉州海域,因此并没有贸然进攻晋江,而是向内陆的南安发动强攻。

南安这里早已经修筑了深沟坚壁,闽军第九团全军固守阵地,身后还有第一师炮兵营的火力支援。粤军从凌晨五点发动进攻,一直鏖战到中午才勉强占领了西郊一个小镇。

团长许海英苦闷不已,前几天作战还是粤军势如破竹,敌军在他眼里如同豆腐似的,没想到今天却遇到了硬钉子。

团部临时指挥所里,许海英焦急的等待前线的汇报,东边城际枪声炮声大作,也不知道是否突破了城关。他在指挥所里来来回回的踱步,每过一段时间脸色都会更加阴沉几分,这次打头阵的任务还是自己主动请缨,要是拿不出好成绩来,自己的颜面算是彻底完了。

几分钟后,前线派回了一名通讯兵返回指挥所,进来时人已经一身血污,可见前线很不轻松。

“三营都支援上去了,二营打进城去了没?”许海英迫不及待的向通讯兵追问道。

第521章,打破困局

通讯兵大口喘着气,好不容易平息了下来,他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委屈的说道:“团座,点子太营了,二营伤亡惨重,营座的手指都炸断了。三营在溪头被敌人的炮火压住了,根本没来得及赶上来。闽军是在进城的几个路口布下重防,位置实在太刁巧,一挺重机枪可以挡住咱们一个连。”

许海英恼怒不已,大声的呵斥道:“团部的三挺迫击炮不是派给你们二营了吗?都干什么吃的,一架重机枪都打不下来!”

通讯兵苦不堪言,连忙解释道:“团座,敌人阵地居高临下,实在难打。二营设在下面的通讯处都让敌人打没了,现在传递消息都靠腿脚来跑。营座说,必须请炮兵压制,要不然很难打进城里去。”

许海英真相一耳光扇过去,三十九师现在分秒必争,力求快速突进,炮兵部队行动缓慢自然落在了后面,现在让他从哪里去调来炮兵!

副官李文时赶紧上前来劝说道:“团座,从凌晨打到现在都好几个钟头了,兄弟们无一不是卖命,既然敌军防守凶猛,我们理当调整进攻计划,不能急于求成呀。”

李文时是黄埔军校的教官,临时拨到部队里担任指战员,许海英虽然年轻气盛,很少能听进别人的言论,不过还是很信任黄埔军校出来的军官。听了李文时的话,许海英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冷静下来。他是参谋官出身,自然懂得战略分析,眼下如果继续莽撞行事只怕真得会适得其反。

“敌军故意严守内陆县城,分明是想把我们往海边去赶,逼咱们吃海军的炮子。看来这南安县真的是一块硬骨头了。”许海英仔细分析过后,缓缓的开口说道。

“没错,这就是敌军的策略。如果我们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南安这里是吃不下来的。”李文时点着头说道。

“传令,让二营、三营都退下来休整,把这里的情况发会司令部,我们必须从长计议。”许海英很快做出了决定。正因为他年轻气盛,所以不怕承担责任,一旦前线遇到什么难题绝不会隐瞒不报,正所谓上下齐心才能做大事。

李文时年龄比许海英长,在黄埔军校任职之前还是广东陆军中学的教官,论资历也不比许海英差,他之所以心甘情愿在一个后生手里当副官,也正是欣赏许海英敢作敢为、从不谎报军情的作风。粤军与北洋军有许多不同之处,上下齐心正是其中之一。

到了下午一点左右,南安交火的程度总算弱了下来,粤军主攻的两个营全部退到郊外休整。二营总算又建立了一个通讯点,把早上作战的损失做了详细汇报,也派出侦察兵将敌军几个主要据点描绘出来,送回团部提供参考。

许海英根据前线部队送回的战报,在地图上做了修正,这才发现南安县从城内到城外已经布置了好几圈防御线,无论粤军从哪个角度进攻,都会同时面临两个以上的火力点阻击。就算突破了第一层,敌军还能很快转移到第二道防线继续作战。

“当年韩信垓下围困项羽用的十面埋伏之阵,看来今日让咱们遇上了。”看完重新标注的地图之后,李文时长叹了一声。

“老李,你太抬举闽军了,其实外围这些阵地都不足为虑,只要我们集中轻机枪、迫击炮,选一个稍微合适的时间猛攻,足以突破这些阵地。但是让我感到担忧的却是这里。”许海英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指在南安县城中央的一条河流上指了指。

“东溪!”李文时脱口而出。

东溪是晋江一条支流,贯穿整个南安县,将县城一分为二。从地图上来看,东溪最短的河面局面都有一百多米,想必闽军早已经收集了所有船只,不留给粤军使用的机会。就算粤军硬着头皮打进城内,闽军只要及时退守东溪对岸,烧掉所有船只,用大炮、重机枪设置岸头据点,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李文时无奈的摇了摇头,为难的说道:“这下真的难了。试想一下,咱们在这里硬碰硬的损失,只怕未必比走海边轻松。闽军这是摆明是堵死内陆的路线,一定让我们走海边,实在太狠了!”

许海英咬着牙说道:“一早上兄弟们损失惨重,这口气我可咽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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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永浩从通讯室走出来,迎面遇到莫擎宇。

“司令,八团在南安县遇阻,敌军把整个南安县都修成一座堡垒了。”他沉着脸色说道。

“拿的下来吗?”莫擎宇直接问道。

“怕是很难,南安县有堑壕、有碉堡还有炮兵,八团前进的太急,标配的迫击炮都丢在同安这边,不好说呀。”刘永浩微微皱了皱眉头。

莫擎宇从刘永浩手里接过电报,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许海英的汇报,对李厚基的泉州防线很快就有了了解。他走回到参谋室,对着地图研究了一阵。

刘永浩跟在后面说道:“司令,闽军既然能在南安县布置这么严密的防御,洛江县也绝不会差到哪里去。眼下不管我们是突破南安,还是走石狮、丰泽、鲤城再到洛江,都不会有好果子吃。要不然我们还是采取迂回作战,取道安溪,走永春县,再转到永泰县,直接偷袭福州北面,让李厚基的计划彻底泡汤。”

莫擎宇顺着刘永浩所说的路线在地图上一一看过去,这条路线完全违背了之前走沿海城镇快速进攻福州的策略,虽然避开了李厚基精兵坚壁的防御,可迂回的路线足足延长了两倍。他虽然不是福建人,不过也听福建籍士兵描述过,过安溪一路向东到处都是山野地形,不仅容易迷路,也很可能遭到埋伏。

他摇了摇头,果断的说道:“路途太长,时间太短,而且我们外省人又不熟悉地形,也不知道李厚基会不会快速反应在咱们进军途中设下埋伏。风险太大。”

刘永浩又说道:“要不然,只能再请海军前来支援,哪怕牵制一下敌人的舰队也好,否则这一路我们损失会很大,就算熬到福州城下也没力气再打了。”

莫擎宇没有说话,凝神盯着地图,仿佛要从地图上找到一条出路。对他来说,请海军出面并不是难事,为了战争的胜利牺牲一些个人感情那是值得的,不过做为福建战区最高指挥官,他还要把握作战的代价。一旦爆发海战,成本消耗会直线攀升,一枚海军炮弹的价格足以敌得过一个步兵连的基数弹药。再者广东海军现在完全没有主力舰,弄不好还会铩羽而归,到时候不仅维修的经费又是一笔负担,广东海军力量还会大损。

不到万不得以之时,这种以本伤人的决定还是要慎重!

他在心里暗忖着:看来李厚基果然还是有点本事!不过一定有其他办法打破这个防线。

刘永浩看着莫擎宇的脸色,知道这位司令不会轻易放弃现阶段行动,他只好也跟着开始寻思对策,决不能让大军困泉州。

“李厚基既然想借助海军火炮的威力消耗我们,那我们就开动脑筋想一想,如何才能躲开海军火炮!”莫擎宇自言自语似的说道。

“大炮是重火力杀伤,破坏力极大,杀伤范围极广,不好躲啊!”刘永浩说道。

“一般在冲锋时遇到重火力,士兵会怎么办?”莫擎宇脑海里灵光一闪。

“分散,卧倒,快速突进,皆可能降低炮弹杀伤。”刘永浩不明白莫擎宇怎么会突然这么问,他按照自己的理解回答道。

“李厚基故意在石狮、丰泽、鲤城三县不设防,引诱我们走这条路去受海军炮弹狂轰滥炸。那我们索性就如他所愿,好好利用这个机会,让李厚基知道他的防线到底是不是天衣无缝。”莫擎宇嘴角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按耐不住得意的说道。

刘永浩眨了眨眼睛,一时反应不过来,司令难道要硬碰硬?

不等刘永浩开口询问缘故,莫擎宇已经当机立断的说道:“去把何应钦叫来。”

一听到召唤何应钦,刘永浩这时才在冥冥之中反应过来,原来司令是要命令特别任务连来执行行动。

这一日凌晨,何应钦接到命令和任务计划,再次亲自带领特别任务连出发。

不过这次情况特殊,参与行动的特种部队并非是挑选个别精锐,而是整支特别任务连一百八十三名士兵全体集合出发。他们将携带三挺轻机枪、一挺迫击炮和一系列爆破设备,全部穿着伪装战斗服,趁夜向石狮发动快速突进。

何应钦的任务是带领这支特别连队急行军,穿过石狮、丰泽,然后转道北上直接迂回到南安县后方,打一场出其不意的敌后奇袭战。

莫擎宇的突发奇想就是从士兵躲避炮弹的原理之中诞生出来,利用小股部队挺进,快速的穿过敌人薄弱防守的石狮县、丰泽线,这两个县城正位于南安县东南部,一旦成功突入,再不声不响的绕道北上,直接就能出现在南安县敌人的后方。

当然李厚基绝不会傻到让敌人渗入后方而毫无准备,石狮、丰泽等县城虽然没有重兵把守,但侦察兵、眼线、细作必然不计其数,只要发现粤军进犯,消息很快就能传遍整个闽军,随后做出相对应的战术调整。如果是粤军主力进攻,海军炮舰锁定坐标之后立刻给与迎头痛击;如果是小股粤军小分队执行其他任务,各地防御据点则会派人埋伏阻击。

因此要想顺利执行这次渗透敌后的任务,普通连队必然是有难度,必须把精锐中的精锐毫无保留的投入进行。特别任务连组建已经快有两年多的时间,这支部队与常规部队最大的不同,那就是接受了吴绍霆亲自拟定的特种训练,并且不会像常规部队进行新兵期三个月训练之后,每天只剩下跑操锻炼,而是在一年十二个月里会保持十个月以上的持续训练,时刻都保持在作战状态。

第522章,打下一半

莫擎宇对特别任务连很有信心,或者说这是他唯一的信心。只要何应钦能带领他们穿过石狮、丰泽两县,哪怕路上被敌人侦察兵发现,要么及时灭口,要么以更快的速度抢先突破,照样能够顺利完成任务。众所周知,也只有特别任务连的士兵才能有这样的反应能力。

何应钦开始行动后,只用一个晚上的时间就顺利穿过石狮,抵达丰泽县境内。全连士兵负重夜行,短短六、七个钟头的时间,已经完成了二十一公里的长途行动,这已经打破中国军队徒步行军速度的极限。到次日天亮之时,他下令全军休整片刻,之后为了避开闽军的视线,放弃了丰泽县城城区路线,改走山林的荒郊野地。

从黑夜到白天,这支部队效率十分惊人,又一次创造了特种部队的历史记录。

到了下午五点钟,期间合起来的休息时间不超过四十分钟,何应钦总算成功穿越两县,沿着晋江流域溯流而上,潜入了南安县大后方。而在这个过程中,埋伏在石狮、丰泽县的闽军侦察兵竟然无一人察觉异样。

傍晚,夕阳西斜,天色渐渐向夜幕沉去。

在南安县正面的粤军第八团全军做好准备,等待着特种部队从后方发来联合进攻的信号。许海英这次把自己的精锐第一营都压了上去,所有重火力毫无保留的准备在第一线,不仅仅是他要一鼓作气拿下南安,从司令部传来的命令也要求他一夜克城,要不然怎么对得起特别任务连首次全连投入行动。

大战爆发之前,南安县出奇的安静,真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亏得许海英年轻人依然能沉得住气,一直等到接近七点三刻的时候,总算听到西边远方传来一声遥远的炸鸣声,一颗信号弹冉冉升起,再还没有完全入黑的天空中不断闪烁。不等他下令进攻,紧接着南安县传来激烈的枪声、炮声,其中还夹杂着接二连三的爆炸声。

“他们行动了,传令下去,一营、三营给我进攻,狠狠的打!”他激动的大喊了道。

几分钟后,冲锋号吹响了,早就按耐不住的粤军士兵再次向南安县发动冲击,很快整个战斗就从准备阶段直接进入白热化。本以为这次正面进攻仍然会遭到一阵顽抗,不过当一营冲到城关下面时,却发现敌人连一挺重机枪都没响起来,马上抓准时机抢占上去。

驻守在南安县的闽军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后院失火,而且这“失火”的程度还不一般。大后方的团部司令部被莫名其妙安放了炸弹,指挥所一下子掀翻了顶。几个隐藏极深的火力点也让狙击手瞬间打掉。提供正面防御的碉堡、战壕,还没反应过来就让人塞进了十几颗手雷,整个固若金汤的南安县要塞转眼间变成了瞎子、瘸子外加中风瘫痪。

城关阵地迅速失守,闽军不得不向东溪北岸撤退,然而部队刚刚来到东溪岸边时,河流对岸本来用于掩护撤退的据点,忽然之间竟然向自己人开火。重机枪倾扫之下,猝不及防的闽军士兵如同二月春风扫落叶一般大片大片栽倒在地上。

南岸士兵呆住了,他们压根都不知道大后方竟然也失守。如今前有重机枪阻击,后有大敌追击,几个营的士兵顿时慌了神,彻底陷入进退两难的地步。

抢占城关的粤军士兵步步逼近,枪声、炮声、爆炸声还有喊杀声如同汹涌波涛般扑来,就在这样危急的关头,忽然东溪北岸的枪声停止下来。困在南岸的士兵总算松了一口气,不由分说的抢船渡河。

原来北岸据点只是粤军小股特种部队士兵临时攻占,尽可能给敌人造成假象和混乱,一梭子子弹打完之后,北岸敌军赶来支援,不得不赶紧撤退。不过不管怎么说,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里,已经让他们大赚特赚一番。

粤军第八团一营很快攻到东溪南岸,一部分还没有来得及上船的闽军顿时沦为俘虏。

一营没有只顾着抓俘虏,同时还在南岸岸头布置轻机枪,甚至还把缴获的重机枪直接搬了过来,火力全开的向河中间扫射。那些渡到一半的闽军士兵苦不堪言,背对着南岸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活生生的成了肉靶子。

北岸闽军炮兵迫不得已下令开炮,连同南岸还没撤退的自己人一起轰炸。

一轮炮火轰炸下来,粤军和闽军都被压的够呛,一下子还打断了一营趁势渡河的行动。

战斗一直进行到深夜,粤军仍然被困在南岸,并非没有勇气冒着北岸的炮火和重机枪强攻,而是南岸这边实在是找不到多余的船只。好不容易缴获的三、五条小船在刚才的炮击下全部葬身鱼腹。在这样高强度火力反制下,总不能让士兵游泳渡河,真要如此十个人里能过去五个已经算是老天保佑。

凌晨三点钟,许海英亲自从团部骑着战马来到前线,三营正在城内负责警戒和清理工作,他直接来到三营临时营部,询问清楚这里的战况。

“什么,一营还没有打到对岸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师部特别任务连全员出动,为了咱们制造这么好的机会,一个个都是饭桶吗?”听完三营长的汇报,许海英勃然大怒。他还以为明天早上之前自己可以把团部挪到县城里来,可先前一战仅仅只占领了一半县城,另外一半仍然在敌人手里。

“团座,不是兄弟们不卖命,对岸有炮火还有重机枪,咱们这边连船都没有,实在是过不了河啊。”三营长苦苦的说道。

“没船,你们不会抱着木头游过去?北岸师部的特别连还在等着咱们,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天亮之前必须给我打过去。”许海英厉声的训斥道。

三营长一脸无可奈何,想要再争辩可是团座大人正在气头上,只怕越争辩越没好下场。他只能闭着嘴巴,暗暗的叹息不止。

第523章,松坡对百里

南安县战事的僵局并没有持续多久,两天之后北岸的闽军被迫撤离。

粤军特别任务连一直活跃在敌人后方,在第一次接应作战失败之后,稍微撤退到西北方向的山林进行休整,紧接着又在当天晚上发动了第二轮突袭。这次何应钦下令兵分两路,一路潜行到闽军炮兵阵地,尽可能的破坏大炮和捣毁弹药储备,另外一路更为大胆,换上闽军军服直接杀向闽军司令部。

闽军司令部早先遭到炸弹袭击,炸毁的地方还来得及修复,紧接着又让粤军突入。连续两次折腾,彻底失去了指挥能力。

再加上炮兵阵地的损失,南安县北岸的防御能力大打折扣,第九团不得不上报洛江前敌司令部,请求援军。

洛江前敌司令部由第一师兼任,经过参谋处认真分析,南安县是守不住了。谁也不曾料到粤军还有这样一支神秘莫测、能力超凡的部队,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潜入大后方进行破坏,而闽军士兵无一人能奈何。

参谋处最后决定,与其让第九团的残部死守残局,还不如及时保留生力军,在泉州城区布置新的防线。反正南安县的失陷只能为粤军行军赢的便利,不会遭到福州舰队的炮击,但终归是要在泉州城区和城区东北的洛江县展开决战,到时候水陆并进,一定能重创粤军。

几个小时之后,洛江的命令传到南安县,命令第九团与剩余炮兵赶紧撤回。

南安县作战前后历经五天六夜的时间,粤军终于啃下了这块硬骨头。

九月七日,即南安作战结束的第二天,福州护军府和上海情报站同时接到北洋援军的最新消息。新编第八师的先头部队已经抵达上海,与援闽沪军进行会合,曹锟刚刚落脚上海不久就忙着营造势在必行的气势,派吴佩孚带领一支先遣军官观察团马不停蹄的南下浙江,一边视察温州的司令部选址,一边分析福建战局的形式、搜集可用情报。

当这个消息传到广州,又转发到福州战区司令部,整个福建的气氛显得更加紧张。

不论是身在其内的人,抑或是身在其外的人,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推测福建将成为南北决战的主战场。但是真正有军事卓见的人却没有那么快下定论,岂不说自古以来没有南克北的先例,福建这个南方海省也绝没有一战论成败的战略价值。

就在这同一天,北京地安门东大街外一所别致的公寓楼里,蔡锷正饶有兴致的喝着午茶。这座公寓楼并不是他的寓所,而是隶属于陆海空大元帅府的别业,隔着一条街对面就是大名鼎鼎的铁狮子胡同,再往远一点去还能看到位于北海的国府大院墙。

在北京闲居这几年,蔡锷除了去八大胡同喝花酒之外,也少有其他娱乐活动,实在闲其无聊时就到铁狮子胡同这边走动,与一些军政界宿老碰碰面,斗耍蛐蛐,议论鸟语,生活颇有惬意自在的一面。当然,在这些社交活动之中,他会默默的记下每一个人的话,总能从这些不经意的话中找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不过今天只有他一个人坐在二楼靠窗的地方,懒洋洋的眯着眼睛,似是而非的欣赏着窗外的风景。

这时,楼下传来一阵轻快的皮靴踩踏声,蔡锷背对着楼梯处没有回头,不等来者站稳最后一格台阶,慢条斯理的先开口道:“百里,今天你可又来迟了。”

来者正是穿着一身规矩军装的蒋百里,他额头略有一些汗渍,北京的盛夏并不见得清爽。听了蔡锷抱怨的话,他脸上不带任何表情,径直来到蔡锷对面坐了下来,一边用拿在手里的电报夹扇风,一边叹息的说道:“我可不如松坡将军您清闲。每个月都要北京、天津、保定三头跑,能有几日安逸的下来?”

蔡锷的目光落在蒋百里手中的电报夹子上,他只有在面对蒋百里时才会省心许多,不必刻意的拐弯抹角,当即问了道:“南方又有新的消息?”

蒋百里把手里的电报夹子丢在了茶几上,好整以暇的说道:“陆军部前天的消息,如果浙江不出兵的话,就改派江西出兵。江苏的新编第八师行动最快,曹锟已经派吴佩孚带人先赶到温州坐镇,看来大总统真要在福建掀起大战了。”

蔡锷新手拿起电报,打开看了一眼,之后又合上丢回到茶几上,慢条斯理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一句话都没有说。

蒋百里有些纳闷,他忙又说道:“将军,难道你对此没有一点看法?”

蔡锷笑着反问道:“你希望我有什么看法?”

蒋百里认真的说道:“福建战事一旦扩大,这可是关乎南北权威的大事。说不定就会成为我中华民国的大变局。”

蔡锷仍然笑着,叹了一口气后说道:“蒋百里啊蒋百里,亏你还是保定军校的校长、陆军士官学校的高材生!福建的战事确实有可能扩大,不过未必就是大变局的转折点。”

蒋百里面露不悦,冷声冷气的说道:“松坡将军,我知道你的看法跟外面那些人一样,认为福建不是南北决战的战略之地。可是松坡将军你有想过吗?去年广东战争,北洋军打得甚是狼狈,今年若在福建再吃了亏,我敢打赌,北洋政府的威信从此一蹶不振,广东军政府的气焰反而会后来居上。这一战,决的不是实力上的胜败,而是一个气势。”

蔡锷缓缓点了点头,轻易的说道:“百里,你说的固然没错,不过你有没有想过,不管是在福建还是在广东,又或者在湖南、江西什么地方,只要粤军跟北洋军再次正面交起手,其意义都能跟你说的一样。既然如此,大总统为什么非要选在福建这个偏远又缺乏地利人和的地方呢?”

蒋百里皱了皱眉头,坚持说道:“可是江苏、上海的情况摆在那里,江西李纯也是一个唯命是从的角色,只要陆军部下令,江西军肯定会响应。难道这还不能说明问题?”

蔡锷轻笑道:“浙江、上海的动作只是表面现象,不管是曹锟还是杨善德,他们不过是奉命行事,如果想要真正看透一件事,目光应该放在发布命令的人身上。从四川熊克武到广西刘震寰,其实不难看出大总统又想故技重施,挑起地方军队的混战,以此消耗不听命于中央的军阀势力。不过这一次大总统一定还有另外的隐情,如果我猜的不错,就是去年广东战争让大总统心有余悸,不敢再轻易正面打压南方。”

蒋百里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他说道:“这是自然,正如我先前所说,一旦南北再次爆发大战,大总统打赢了则罢,要是输了那可就是万劫不复。无论换作是谁都会小心谨慎的做决定!”

蔡锷长叹一口气,缓缓的说道:“没错,就是这个道理。所以大总统这次针对南方的行动,从一开始就是在打算挑起南方内讧,未必会亲自介入其中。”

说到这里时,他的语言竟然有了几分怅然,仿佛对袁世凯有所惋惜,又有所失望。

蒋百里却没有蔡锷这番多愁善感,他赶紧追问道:“若真如松坡将军所言,那这次江苏、上海的动作,究竟是什么意思?”

蔡锷不动声色的说道:“如果大总统真要援助福建,最好的援军是江西和湖南,何必大老远的从南京调兵?就算要从南京、上海调兵,也应该从海路南下,而非长途跋涉的徒步行军。闽北的道路可不平坦,又没有铁路衔接后方,以北洋军的行军风格,只怕还没过南平福州已经完蛋了。”

蒋百里又道:“可是曹锟他.........”

蔡锷罢了罢手,打断道:“曹锟志不在武功军略,他追求的是权位!喜欢权位的人最擅长做表面功夫。更何况去年他在湖南不得意,今年自然要尽量争取几分颜面。”

蒋百里沉思了片刻,他把蔡锷的话总结在一起,立刻恍然过来,叹道:“这么说,大总统是故意利用援军来向福建施压,逼迫吴绍霆把战火向西边推去。”

蔡锷一脸不在乎的说道:“可以这么说吧。我们不一定只盯着北边的动作看,还要看看吴绍霆的反应,你看到广东有增兵福建的打算吗?这场乱子不会这么简单,也不会这么简短,一定会拖上很久。”他端起茶杯,先慢慢喝了一口,紧接着又一仰头把茶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大大的舒了一口气。

蒋百里沉吟了片刻,继而又问道:“将军,你可有什么打算?”

蔡锷似乎没反应过来,不假思索的说道:“我还能有什么打算,继续过日子吧。”

不过刚刚说完这句话,他发现蒋百里正一脸严肃的盯着自己,顿时明白了过来。

他接着轻叹一口气,接着喃喃自语的又说道:“还能有什么打算呢?唉,大总统啊大总统,他若不颁这个新法该多好.........到底还是有野心,到底还是放不下.........”

蒋百里冷着脸问道:“将军,梁卓如先生都南下了,你也应该早做打算。现在的局势很微妙,牵一发而动全身,谁也不知道那吴绍霆能掀起多大的浪来。”

梁启超是蔡锷昔日的授业恩师,蔡锷一直在心里很敬这位有维新思想的恩师。这几年他一旦有机会,还会秘密的前往天津与梁启超会谈。对于恩师突然选择南下,他在心里还是有些许遗憾,不单单是为梁启超本人,也是为大总统袁世凯。

苦笑一阵,蔡锷唏嘘的说道:“说到这吴绍霆,着实是让我惊叹了一把,年纪轻轻竟有这样的能耐。自去年广东战争结束,广东军政府蒸蒸日上,埋头发展。相比之下这偌大的北洋集团却在原地踏步,甚至还有衰弱的迹象。此消彼长,鹿死谁手真不好说啊。”

蒋百里默然了一会儿,他心里同样有一种挣扎。与蔡锷一样,他原本寄予厚望于北洋政府,就算老一辈的北洋人庸碌腐败,只要自己坚持不懈,迟早会以新鲜血液来沉淀这个集团,为中国独立自强创造机会。可惜他预计过最坏的情况,却没预计到像现在这么坏的情况,大总统当真是走了一步自觉前途的绝棋。

“将军,听说你已经戒酒半年了。”他颇有深意的问道。

“这个消息你可知道的太迟了一些。知道为什么我戒酒吗?”蔡锷笑着反问道。

“听说是因为吴绍霆与将军私下谈过一些话,从那以后,没过多久将军就戒酒了。”蒋百里不疾不徐的说道,他的话看似是在闲聊,却已经一针见血的指出了一个秘密。

“哈哈,醉了那么久,也该醒了。”蔡锷豪迈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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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4章,张小雅先见之明

九月十二日,福建的硝烟渐渐转弱,南安县作战结束之后,粤军和闽军都进入了准备阶段,以图在洛江县打一场凶狠的大战,彻底消灭彼此的主力。

这天下午,吴绍霆、张直、梁启超、宋教仁和岑春渲等人,在都督府卫队的陪护之下来到广州码头。一艘从上海发来的火轮缓缓靠岸,从船上特等舱里走出了一行人,他们先站在栏栅处看一眼码头,随后带着几分疲倦笑容走下了船。

早在码头上等候多时的广东军政府众人,立刻迎到塔桥下面。

吴绍霆走在最前,热情的握住了第一个从船上走下来的老先生的手,慰问道:“四先生,一路上辛苦了。”

这位老者正是阔别四年未见的张謇,从关系上来说也是吴绍霆的四伯。

梁启超、张直等人在这个时候走了过来,一一与张謇问好。

张謇无论是在年龄还是资历上,都是在场所有人的前辈,同时还是三届中央内阁的农商部长,单单这个身份也由得吴绍霆亲自来迎。

张謇与大家寒暄客套了一番,又特意向自己的弟弟张直交谈几句。

“四哥,早先就听你说南下,为何过了一个多月才到广州呢?”张直问道。

“唉,说来话长,这一路南下当真是不容易啊。”张謇沉重的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疲倦之色更加沉重了一些。

站在一旁的吴绍霆虽然也很好奇,不过却没急着追问,而是说道:“四先生,车已经准备好了,小雅还在车上等着见您呢。”

张謇连忙又露出一副亲切的笑容,感叹道:“去年震之的婚礼,我这把老骨头实在不容易动弹,因此未能前来参加,真是有些无奈和遗憾呀。”

吴绍霆心里苦笑:辛苦您老人家没来,不然那次爆炸万一出了什么闪失,那可真是悲剧上的悲剧。他平静的笑了笑,客气的说道:“四先生说这话就太见外了,那日收到四先生的祝福电报已经是欣慰至极。四先生贵为政府要员,日理万机那是为国为民,劳不得大驾。”

张直也笑着说道:“四哥,如今大家都是自家人,没必要说这样见外的话,心意到了就行。来来来,咱们别站在这码头上,天气热得很,先去落了脚再慢慢叙旧。”

吴绍霆吩咐侍卫帮张謇等人提拿行李,众人走出了码头,大门口的街道上挺着三辆轿车和四辆马车,警卫营士兵制服鲜明、军姿端正,笔直的站在两旁显得庄重十分。宋教仁、梁启超等人上了头一辆轿车,吴绍霆、张直和张謇上了正中间的轿车,其余随员分乘马车。

张小雅就在车上等着自己的四伯,张謇上车之后她立刻欢喜的跟四伯嬉闹了起来。

张謇看着久别的侄女,昔日还是一位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如今出落成亭亭玉女,更是督军夫人的身份,真让人感叹光阴似箭。他觉得张小雅什么都好,女大十八变,人漂亮了,气质成熟了,可惜双眼.........

来到都督府,张直又安排人把张謇的行李送到张家别墅,既然是亲兄弟,自然是安排在自己家中入住。

吴绍霆请张謇到南厅贵宾室小坐,梁启超、宋教仁和岑春渲等人陪在一旁,与张謇叙旧一番。这些人多多少少都与张謇有旧交,大家不算陌生,交谈起来也省力不少。张謇这才说出了自己拖延了一个月才南抵广州的原因,原来刚从北京南下至上海时,福建战争就已经打响,上海来往广东的船只因为战事而受到影响。不仅如此,上海镇守使和松江镇守使知道张謇是大人物,一旦去了广州肯定会对北洋更不利,因此从中作梗,一直强留张謇在上海。

听完张謇的介绍,宋教仁最先激动起来,愤愤不平的说道:“袁世凯这老贼,破坏了约法精神不说,现在还要干涉人权自由,当真是越做越过分!”

梁启超也沉声叹了一口气,不快的说道:“北洋已然是无可救药了。”

张謇苦笑一声,缓缓的说道:“郑汝成和杨善德不让我走,未必是袁世凯的意思,也有可能是他们擅自做主罢了。唉,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福建战事已起,袁世凯冥顽不顾,这中华民国又要走上坎坷之路了。”

宋教仁认真的说道:“四先生,袁世凯现在的所作所为大失民望,照我说,您老还是不要对北边再抱有幻想了。北洋不除,中华民国永无安宁之日,共和民主和民族独立更是遥遥不可及。这次四先生好不容易南下,一定要下定决心才是。”

吴绍霆虽然没有多开口,不过在这个时候特意留意了一下张謇的脸色。就算宋教仁不说这番话,他也会找时间向张謇说这番话。进步党放弃北京选择南下广州,严格的说这只是为了组织一场示威施压的行动,到底有没有与北洋政府决断的用心,尚且还是未知之数。

他看得出来梁启超多多少少是有所觉悟,这段时间一直与宋教仁交往密切,与北洋真正决裂的意向非浅。不过梁启超是一个文治政治家,除了一腔理想和现有的名望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实际的力量。相反同样身为进步党主要人物的张謇就不一样,哪怕丢掉了农商部长的职位,这位状元伤人仍然是实力雄厚的资产阶级,并且在南北都有深厚的商政人脉。

如果能拉拢张謇加入广东集团,那就意味着赢的了小半个中国的商人阶级支持。不仅日后不必忧愁财政资金问题,还能在国内奠定更深远的名声和势力。

听了宋教仁的话,张謇好不容易轻松的脸色再次露出疲惫之意,这些天他同样为这个问题困扰不已,在上海逗留的那些时日,杨善德、郑汝成几乎隔三差五都会跑来开劝自己。正所谓三人成虎,就算袁世凯的新法确实让人失望,但内心深处仍然念念不忘法统中央政府的权威,和对这个国家的希望。

吴绍霆看出张謇暂时不想谈这件事,索性岔开了话题,说道:“四先生今日刚到,连日舟马劳顿着实辛苦,今日我们就不要谈国事,好好叙叙旧情。稍后我安排宴席,诸位一起为四先生接风洗尘。”

岑春渲笑着点头应道:“甚好,哪怕福建战争吃紧,我们更应该泰然处之。再者四先生大驾光临南方,不可不谓是为我们增添一份强心剂,一定要好好慰劳四先生。”

张謇笑着谢道:“震之盛情,云公美意,诸位的用心,这些我都不会忘记,铭记在心。”

晚宴时,张謇在酒席上介绍了两位跟随自己的随员。一人名叫顾长卫,字巍然,之前一直是张謇的公务秘书,从南京临时政府成立开始就追随张謇,这些年在公务上帮了不少忙。另外一人名作任宗然,字新田,是张謇妻家的表亲,几年前安排在上海一家公司打理事务,这次南下广州途径上海逗留时再次相见,被找来担当副手。

吴绍霆看在张謇的面子上,与这两位客套了一番,热情洋溢的推杯置盏。

众人一直聚到九点钟过后,考虑到张謇今日刚下船,闹不得太晚,宴席早早散去。

吴绍霆与妻子张小雅一起送张謇到张家别墅,大家小聊了片刻,这才告辞离去。

在返回督军府的途中,张小雅恬静的坐在吴绍霆身边,忽然开口问了道:“绍霆,你是不是很想四伯伯留在广州?”

吴绍霆微微一怔,如果说张小雅双眼健好,能在他与张謇对话时察言观色,现在问出这番话自己还能理解。可是张小雅眼睛看不到东西,他从始至终也没有明说过挽留张謇的话,难不成是夫妻之间的心灵感应不成?

他伸出手拉着张小雅的小手,笑着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是不是渔父告诉你的?”

张小雅故作不高兴的说道:“绍霆你可真是太小看人了,不管怎么说,我现在是你的妻子,广东军政府的督军夫人。虽然我现在看不到东西,可是我还是很清楚现在的局势.........”

吴绍霆扬了扬眉毛,一脸惊奇的表情,“局势”这个词从张小雅嘴巴里说出来,还真是让人难以置信。他连忙说道:“你知道现在的——局势?”

张小雅俏皮的笑道:“吴督军,我该说你瞧不起妇女呢,还是该说你瞧不起我呢?”

吴绍霆有几分恍然,看来自己确实小瞧了张小雅。早在春节那天张小雅提出去慰问军队、走访民间时,他就应该意识到这位小娇妻的独特之处。再加上今天突如其来的一针见血,他真心的感到了惊叹。

“小雅,你快说说,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他催问道。

“四个字,大势所趋。福建已经开战了,虽然我很讨厌打仗,但是不管是什么情况、什么理由、什么结果,我都会永远支持你。国民共进会和进步党一起联手对付北边的那位大总统,可是显然大总统一点不害怕你们。照这样下去,要么国民共进会和进步党铤而走险,把*进行到底,要么不声不响的选择妥协。”张小雅轻快的说道,这时她空洞的双眼里仿佛充满了奕奕神光,整个人都变得认真起来。

“真是没看出来,你竟然都能观察到这种地步。”吴绍霆笑着赞叹道。

“绍霆你已经跟福建打了起来,现在选择妥协自然是不可能,终究是要*到底。单靠我们广东一省*肯定会捉襟见肘,所以绍霆你一定会拉拢进步党,梁卓如先生和四伯伯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再加上宋渔父、岑老先生坐镇,广东在国内的政治声望足以超过北方了。”张小雅不疾不徐的接着说道。

“平日见你不理会政治国事,却没想到你心如明镜,把事情看得这样透彻。红颜又知己,真教我佩服又欣慰。”吴绍霆拿起张小雅的小手亲了一口,真诚的赞道。

“我的夫君整日忙着国事政事,我这个做妻子的就算不想知道也没办法,正所谓耳濡目染,就是这个道理。”张小雅甜蜜的笑了起来,把头依偎在吴绍霆的肩膀上。

“也好,以后有你陪伴,相信我的事业会更进一步了。”

“其实.........我有办法让四伯伯留下来。”张小雅忽然又说道。

“是吗?你有什么办法?”吴绍霆奇怪的问道,不过他在心里有一些猜测,张小雅能请求伯父张謇留下,无非是利用亲情这层关系。

“办法不用跟你说,只要你相信我就好。”张小雅温柔的说道。

“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相信你。不过.........我还是希望四先生能自己来做决定,而不是依靠外界的影响。毕竟这个决定可能会关系到四先生的一生,一旦这次选择错了,将来必定会有后悔之时。说实话,这次跟北洋政府较劲,我心里也没有百分之一百的底气,真要爆发大战还是很有悬念,所以我不希望连累其他人。”吴绍霆正色的说道。

为了做好与北洋政府爆发大战的准备,他确实花了不少功夫,从装甲车、飞机到食品加工厂和发展重工业,这些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派上大用场。可尽管如此,他心里的底气仍然缺少些许,究竟是什么竟连他自己都不确定。或许是心理作用,又或许真有其事。

“好吧,我听你的,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听你的。”张小雅柔弱的说道,这一刻她又恢复了小女孩的姿态,像一只懒洋洋不愿意动脑子的小猫咪一样,只想找到一个安全感。

吴绍霆稍微挪动了一下身子,轻轻捧起张小雅的小脸蛋,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接下来的几日,张謇在广州并没有大动作。除了响应梁启超在报纸文章上摇旗呐喊之外,也仅仅是象征性的让手下顾长卫组织了一个江浙沪闽粤五省革命援助筹备会,为粤军在福建作战募集一笔物资、经费。严格的说,张謇几乎没有认真的打理过这个筹备会,完全是让顾长卫代表自己抛头露面,虽然凭着“四先生”的名号吸引各地富商打来的款项不少,对吴绍霆来说却仍然是凤毛麟角。

头几日张謇还曾到处走动,与岑春渲、宋教仁、陈炯明这些旧交联络感情,到了后几日一直寓居在张家别墅,除了特别的客人之外,甚至闭门谢客。

吴绍霆看得出来,张謇对北方仍然有念念不忘的牵挂,可是袁世凯实在太让人失望,夹在中间的感受很是疲惫。为此他还特意交代宋教仁,尽量不要在张謇面前刻意提及留在广州的事,让这位老人好好的思索前路该如何走。

第525章,胡宗南发现敌情

福建战场上,南安县交战结束之后,粤军士气再次提高了一个档次。

莫擎宇把作战情况做了详细整理,特别表彰了特别任务连做出的重大贡献,把汇报发往了广州。吴绍霆看完汇报,十分欣慰,只用了半个钟头的时间就签署了十七份战功奖章,亲自派副官邓铿赶往前线颁布奖章,顺便慰劳三十九师。

吴绍霆在心里特意记下了一笔,何应钦又一次完成了特种作战任务,日后可以让其在这方面好好发展。

很进入了九月中旬,虽然在泉州防线的最后大决战还没有正式打响,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气氛反而越来越紧张。就像是开弓引弦,弓弦拉的越满,爆发力越大。

莫擎宇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一场硬仗,尽管在战略思想上仍然要保持着速战速决的原则,可面对泉州防线的最后一道坚固壁垒,他不得不谨慎一些。

他看得出来,李厚基在泉莆防线上下了不少功夫,甚至也可以说是孤注一掷,而这其中又当属泉州这条前线最为重要。这一战虽然不会是最后一战,但绝对可以称得上是福建战场的转折一战,无论孰胜孰败,都能决定这场战争的主导权地位和大势所趋。

粤军如果取胜,即便后面还有莆田、福州防线,在气势上已经获得了决定性优势,接下来的作战必然是如鱼得水、势如破竹,彻底压垮闽军坚持作战的信心。相反若是闽军守住了泉州防线,在战场上就能给粤军造成重大的杀伤损失,战斗拖得越久,闽军士气越会稳定,粤军则因为战略受阻反而会越来越消沉。再加上北洋军援闽的消息,双方彼此将会是一个此消彼长的境况。

南安县攻克的当天,三十九师的主力部队即陆续开抵南安县集合。师部的炮兵营,以及漳州师的临时炮兵营全部征用起来,以最快的速度从后方运到前线。后勤部在莫擎宇的指示之下,做足了开战前的所有准备,把炮弹、子弹、粮草和工程用料大批大批运入前线。到了九月十五日,所有筹备基本到位,休整了十天不到的战火即将再次爆发。

天色渐渐入夜,虽然已经进入了秋季,可是在南方仍然不见凉爽的气候,恰恰在今天反而显得更加湿热沉闷。夕阳彻底沉没在地平线后面,惨惨的晕光在进行着最后的挣扎,从西边飘来的乌云正在吞噬着所有光亮。

泉州城外东北方向一处荒郊野岭的小山岗上,几名身穿藏青色卡其布军服的士兵正匍匐在地上,为首的是一位副连长,正端着一架望远镜向泉州城区方向望去。在他身旁还有两名测绘员,正在图纸上勾勒地图,标准这个角度泉州城的详细情况。

在山岗后方百米开外的地方,还有另外一小队士兵正在用绳子套住一门七十五毫米口径的大炮,咬着牙关一步一埃的向山顶方向拽拉。

这支粤军炮兵小队早上从营地里接到命令,费尽千辛万苦开拔到这里。在山岗上观察的几个人差不多已经爬了三个钟头,而后方拖拉炮兵的士兵们更是从正午忙碌到现在,可算是找到了先头部队。

一个炮兵小心翼翼的跑上山岗,来到副连长身边,顾不上满头大汗,喘着粗气报告道:“胡大人,大炮已经就位了,可算是及时赶到。”

这位胡姓副连长不是别人,正是去年十一月份刚刚从黄埔军校正则班第四期毕业的胡宗南,今年年初时才被分配到教导一团炮兵队担任见习排长。之后漳州师组建临时炮兵营,他又奉命调任漳州师,荣升为正式副连长。

他放下手里的望远镜,伴着一副脸色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下,冷冷的说道:“我让你们天黑之前赶过来,不是赶着天黑过来!还有脸说!”

那炮兵一脸委屈,可是又一句话不敢多说。胡宗南的脾气底下的人都清楚,比正连长张治中还要厉害,不管有没有犯错都是一副黑杀神的脸孔,更不用说要是犯了错那可比摸了老虎屁股更加恐怖。三连这边私底下都叫他“黑胡子”,“胡子”是强盗、匪徒的意思,黑则是形容他几乎一尘不变的脸色。

“一个个自以为是,不知道表现的更积极一些,万一司令部突然发来电报,让咱们现在开炮,我他妈的用你的卵蛋开炮吗?哼!”就算炮兵不吭声,胡宗南紧接着又惯性似的教训了一句,“他妈的,还愣在这里做球,娘个批,赶紧去跟老子找个好位置,挖好阵地,把大炮给架起来。”

“是,是.........”炮兵不敢怠慢,赶紧又往山岗下面退去,心里还骂骂捏捏,这浙江老又是白话又是方言,真不知道骂的是什么东西。

“回来!”胡宗南突然又想到了一件事,马上喊了一声。

“大人还有什么吩咐。”那炮兵赶紧折返回来。

“现在有多少炮弹。”胡宗南问道。

“只跟来两箱炮弹,一共八发圆头炮弹。负责后勤的九班好像掉队了,不过路上我留了人接应,应该八点钟之前能赶过来。”

“傻他娘的批,这他妈的都能走丢,七点钟之前要是赶不过来,晚饭别想吃了!”胡宗南恶狠狠的说道。

炮兵只是一阵无奈,这“黑胡子”实在是太不讲人情了,兄弟们大老远辛辛苦苦搬运炮弹,一时不小心走掉队,未能及时赶回来的话连晚饭都没得吃。他越想越觉得委屈,他们漳州师炮兵营是新成立的部队,除了军官是从各地教导团凑过来的之外,兵士们大多都是预备役的新兵,哪里有第一次上战场就轻车熟路的。

不过怨言只能窝在心里,要是稍微吐槽几句,只怕这“黑胡子”大发雷霆让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突然,一个测绘员压低声音叫了道:“大人,大人,敌人侦查兵,快隐蔽。”

胡宗南赶紧回过头往前方看去,只见紧贴着泉州城区的一座小镇子里,一支十二人的骑兵小队沿着弯弯曲曲的镇中街道向这边小跑过来。这些人骑兵穿着北洋军的青布军服,一看就知道是闽军第一师的正牌军。他极其敏锐的做了目测判断,小镇子距离山岗大约一公里左右,以这些骑兵的速度几分钟后就能发现这边的动静。

时不我待,他不敢怠慢,快速的命令了下去:“快,大家隐蔽,子弹上膛,随时准备作战。你,去下面赶紧把大炮隐藏起来,用树枝用树叶!别他妈的发呆了,快点。”

一边说着,一边还拔出了自己珍爱的柯尔特左轮手枪,压下了枪机。这支手枪至今还没开过火,那是做为正则班第四期炮科第一名毕业的特别奖励。手柄上还刻着他的名字呢。

炮兵赶紧从山岗上跑了下去,把命令和警告传递给每一个还在忙碌的士兵。一时间,整个炮兵小队都紧张了起来,却没有一个人敢发呆,拿出吃奶的力气把大炮、炮弹和一切需要隐蔽的痕迹隐藏起来。不过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很多东西还没有来得及收拾,山岗上面很快又传来了胡宗南的命令,所有人拿起武器到战斗位置,随时作战。

一名炮兵排长率先拿起了步枪,然后压低了声音招呼手下们分散开来,依靠山岗的地形为衬托,借助树林和草丛的掩护,随时准备打响伏击。

山岗上,胡宗南密切的盯着越来越近的闽军骑兵侦察队,虽然对方人数不多,先下手一定能拿下他们。可是因为这片地区距离泉州城镇不远,一旦打起来必然会引起城内敌军大部队的注意。他带领这支炮兵小队走了一整天方才抵达这里,大炮也就位了,如果暴露了行踪,唯一的后路只剩下撤退,并且还要丢下大炮和其他物资。

以胡宗南新官上任的脾气,是绝对不能容忍这样的失败,这门七十五毫米大炮不仅仅是军政府财产,更是他这个炮兵副连长的颜面和荣誉,一炮未发就白白拱手送给敌人,回去之后怎么向上级交代?

可是摆在他面前的选择余地不多,自己只能硬着头皮做出决断。

很快,骑兵已经到了山岗下面,他们只要绕过山岗就能发现粤军的痕迹。

胡宗南这边的士兵一个个伏下身子,手中的步枪开始瞄准敌人。他手里的手枪端正,瞄准带头的那个骑兵军官,屏住呼吸,就要扣动扳机。

就在这个时候,这队骑兵忽然调转了方向,顺着山岗向南边去了。

胡宗南大大的松了一口气,随后又有了疑惑,粤军三十九师现在都在南安县汇聚,南安县位于泉州城区西边方向,闽军派出侦察兵也应该北上才是,怎么会跑到南边呢?他甚至怀疑这队侦察兵的任务到底是做什么。

“大人,他们走了。”一名测绘员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水。

“我看到了。他妈的,这支侦察兵到底去哪里呢?”胡宗南沉着气说道。

“或许他们不是担任侦查任务,也许是负责传达命令。”测绘员尝试推测的说道。

“传达命令?”胡宗南喃喃自语的说道。如果这些骑兵去南边传达命令,那表示在泉州南方不远的地方一定有一支敌军部队,距离不会超过三十里,否则直接用电报传达就行了。他不知道司令部知不知道这个消息,但既然自己这次担任侦查和抢占火力点的任务,理应做好充足的工作才是。

他沉思了片刻,缓缓的开口说道:“我觉得我们应该派人去南边探一探。另外还要尽快把已经搜集的情报送回去,顺便提及这件事。”

测绘员虽然想要劝说,但胡宗南的脾气让他深有阴影,所以还是一言不发默认了。

十五分钟过后,山岗这边的炮兵据点安顿完毕,胡宗南立刻派出一名士兵返回营部汇报任务,又派了两名士兵去南边深入侦查。

深夜,南安县粤军司令部收到了一个最新情报,泉州的闽军在南方设置了炮兵阵地,几乎聚集了闽军第一师和几个散团的所有大炮。

莫擎宇等着地图桌前面,看着侍从官在地图上一点一点重新标注。

一旁刘永浩喃喃自语的说道:“这架势,闽军打算跟我们对轰了。我们的炮兵在北,他们炮兵在南,后面还有海军的掩护,火力可不弱呀。”

莫擎宇问道:“闽军的大炮有多少?”

刘永浩略略想了想,然后说道:“前天情报处送来的消息,闽军第一师的炮兵营大概有十八门大炮,不过有三门交代在南安县这里了。至于其他团级编制和地方武装的大炮参差不齐,按数量来算最多不过八、九门,基本上都是土炮。”

莫擎宇微微点了点头,深沉的说道:“咱们三十九师的炮兵营一共十四门大炮,漳州师的临时炮兵营是九门,都是七生五以上的口径。虽然数量上或许不及,不过火力上必然旗鼓相当。要是这样,那就难了啊。”

刘永浩明白莫擎宇的意思,进攻和防守双方的火力必然要有一个区别临界点,尤其是炮火这种重型火力,若是双方旗鼓相当,对进攻一方毫无优势可言,反而会让进攻一方的势头陷入不利。明天就要正式开打,他不希望这个时候会有动摇,于是说道:“司令,大炮多不如打X炮巧,咱们只要打得位置足够好,在火力上照样能压死他们。”

莫擎宇知道战火迫在眉睫,不能因为这件事而放弃作战,他叹声说道:“你说的对,不管怎么样,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们早就知道这会是一场硬仗,硬碰硬,拼得是真正的实力。”

刘永浩用力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就让咱们好好教训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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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6章,飞机作战计划

次日清晨六点三十分,粤军开始向泉州发动进攻。

三十九师两个团投入作战,分别从晋江北岸的九日山和泉州官道发动进攻,一路直取泉州北郊,另外一路则向闽军泉州西防线的江南镇冲击。粤军的炮兵火力线以扇形阵型散布在泉州西北到东北一带村镇山林之中,不仅有主力炮群掩护两路进攻的步兵团,也有暗藏在高位的炮点直袭城内。

主力炮群在准点开始轰击,炮弹如同冰雹,大颗大颗的落在泉州城,硝烟顿时弥漫而起。步兵等了十五分钟,让炮兵先打压一下敌军的锐气,之后才开始冲锋。

位于泉州南方国公山附近的闽军炮兵,收到前线发来的坐标,马上全力开炮,毫不保留的把炮弹还击在粤军的冲锋兵线上。他们的目的与粤军一样,争取一鼓作气先搓掉粤军冲锋的锐气,为阵防战减轻压力。

无论是在城内还是在城外,只能听到大炮的轰击声,只能看到爆炸过后的黑烟漫天漂浮,甚至连惨叫、呐喊、哭声、枪声都被压了下来,在这一刻竟变成蚊子般嗡鸣。

激烈的战斗一直熬到正午,粤军两次更换预备队支援,炮兵的大炮有三门因为持续开火导致炮管发热出现故障。闽军的情况也未必好,前线的堑壕遭到猛烈进攻,在粤军轻机枪和自动步枪的持续火力压制下,竟然占不得任何便宜,很快就丢失了第一层防线。

下午三点,粤军进攻的势头终于无法坚持,团部不断向司令部汇报伤亡情况,要么要求增援,要么要求撤退。莫擎宇知道这一波是不可能打下泉州,基层士兵们承担的压力实在太大。尽管进攻不利,但仍有让他值得庆幸的地方,那就是前线士兵并没有私自撤退,还是按照正规程序进行战况汇报,由司令部来决定下一步的是战是退。在这一点上,粤军已经明显超过北洋军。

经过简短的讨论,莫擎宇下令北线暂时撤退,西线控制已经占领的敌军堑壕,后续部队都向前推进去,以堑壕对峙堑壕。到了四点钟时,泉州的气氛总算有所缓和,无论是粤军还是闽军,又或者是城内城外无辜的老百姓,都珍惜着这片刻的喘息机会。

傍晚时,莫擎宇带领师部军官前往北线视察军情,经过长达八个多小时的作战,北线这边的伤亡情况已经十分严重。初步的统计出来之后,让莫擎宇感到惊讶的时候,单单这一天的作战伤亡,几乎可以与前几天作战伤亡的总和来对比了。

九日山山腰处,莫擎宇看着来来往往运送伤员的队伍,心中只是沉重。受伤的士兵不停的痛叫着,声音凄凉入耳,萦绕在感官深处久久不能散去。能叫出声来的伤兵还算好,还有更多已经连声音都出不来的人,这才是真正让人心痛的。

“这一仗不好打啊。”他感叹的说了一句。

“司令不必叹息,哪怕这泉州是铜墙铁壁,我七团迟早都能咬开一个口子。”陪伴在一旁的第七团团长苏贡振作的说道。

“你有这样的信心再好不过,但是凡事还是要讲究实际,如果伤亡太大的话,泉州过后还有莆田,莆田过后还有福州,接下来你说该怎么打?”莫擎宇不温不火的说道。

“司令,我觉得闽军现在的兵力已经没有优势,不如把漳州师调上前线,就算漳州师作战不济也无妨,起码在声势上能给闽军带来更多的压力。”苏贡建议道。

莫擎宇若有所思一会儿,他觉得苏贡的建议有一定道理,不过还是要从长计议。

“老苏,人多势众确实可为。不过漳州师目前刚刚经过重组,军心未稳,再者我们三十九师现在走的是沿海路线,内陆仍然有敌军活动,需要漳州师在侧翼策应。等时机成熟了倒是可以采纳你的意思。”他慢慢的做了解释。

“一切都听司令的。那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今晚再打一场?”苏贡问道。

“我先去一趟炮兵那里了解情况,今晚若有行动我会另行通知。”莫擎宇说道。

在北线视察慰问结束,莫擎宇等人又来到炮兵指挥部,听取了炮兵的汇报。

漳州师炮兵营代理营长蔡廷锴向莫擎宇诉说了一个大问题。白天里的炮兵火力不算差,因为粤军装配的大炮口径和性能更卓越,射程和威力也要比闽军的强。但是闽军的泉州防线纵深复杂,又有隐蔽在城内和山林后面的火力点,炮兵观测员可视距离有限,因此开打时有不少炮弹是瞎蒙的。

听完蔡廷锴的话,莫擎宇认真的问道:“你有什么建议?”

蔡廷锴新官上任,显得有些局促,极力保持着镇定说道:“卑职参加过去年梧州、贺州的作战,当时我军炮兵还进行过摸黑炮击,依靠的就是情报处特工潜入敌军据点,发出信号指引炮兵射击。或许这个办法可行。”

莫擎宇第一个想法就是再次动用特别任务连,可是仔细又想觉得这样做太冒险,如果是战前伪装潜入还有机会,现在战争都爆发了,闽军把整个泉州都变成了军事区域,不仅很难潜入,就算潜入成功几个外省人也很容易被发现。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他缓缓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说道,“炮兵的眼睛很重要。我记得广州新兵营有侦查气球,早知道这次应该调过来使用。这侦查气球从来都是用在新兵训练上,还没投入一次实战,真是可惜。回头我安排电报到广州,不管怎么说,把气球调过来也不费事,迟早会有用。”

蔡廷锴点了点头,却没有多说话。

“今晚步兵休息,你们炮兵每隔两个钟点向泉州城内打两发炮弹。决不能让闽军以为他们守住了泉州。”莫擎宇再次说道。

“是。”蔡廷锴挺胸应答。

第二天是十七日,凌晨的时候广州都督府参谋总部接到福建发来的例报。

天亮之后,何福光派了一名侍从官把整理出来的汇报送到吴绍霆办公室。

自从福建战争开打,吴绍霆每天都起来的很早,他虽然没有在前线,可身为粤军最高领导者、广东军政府首脑,他必须为前线每一个士兵承担责任,因此时时刻刻都会关注福建战况的进展。当他看完这份汇报时,正好宋教仁又前来通知一件事。

“震之,露州航校第一期飞行员昨天正式通过毕业考核,培根少校开始着手第二批飞行员的培训计划,他特意让我来问一问,第二期学员什么时候可以开班。”走进办公室大门口,宋教仁直接说了道。

露州航校的培训虽然与黄埔军校一样,不过在招募飞行学员之前的考核工作十分严格,而且广东军政府也要控制飞行员的数量,总不能飞行员比飞机多得太多仍然不停的招募。

吴绍霆放下了手里的福建战况汇报,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先问了道:“第一期五十三名学员,全部合格毕业吗?”

宋教仁说道:“除一人在飞行训练中发生事故,已经提前退学了。”

吴绍霆欣然的叹道:“第一期能有这么高的合格率很不错了。第二期我会尽快落实,到时候也会提前跟渔父熊你商量,有定论了自然会告诉培根少校他们。”

宋教仁点了点头,说道;“也好。”

吴绍霆继而又说道:“渔父,既然飞行员准备就绪,总得派上用场。我打算派飞机到福建战场上执行任务,正好福建方面也需要这样的支援。”

宋教仁寻思了一阵,随后说道:“可是福建那边没有飞机场呀。”

他身为露州航校的院长,当然知道这个年代战斗机的飞行半径,飞机从露州起飞最远到达梅州就得降落加油,如果要在福建战争上执行任务,必然需要一个负责支援飞机续航的飞行基地。他担心的就是现在时间仓促,没办法修建这样的飞机基地。

吴绍霆轻松的笑了笑,说道:“渔父你考虑的真周到,这些自然会有的。”

他没有打算详细的跟宋教仁讨论自己的计划,毕竟宋教仁不是军事方面的专家,只要做好分内事就可以了。这个年代的飞机可不像二十一世纪的大型飞机,哪怕陆面上有一颗小石子,都有可能造成机毁人亡的惨剧。一战时期的飞机只要在稍微平坦的地方就可以起飞降落,农场、田野、荒土都可以。

只要派人到漳州、同安、厦门等地勘测出这样的地形,再派遣工程和后勤部队稍加整顿和筹备,盖上营房和燃料储备房即克。

又与宋教仁谈了一些国民共进会党内的事务,得知在各县和各军建立党代表组织的工作已经差不多完成,现在正在筹备民间大规模商会、官办企业和教育单位的党政建设,相信最多再需要两个月时间就能结束所有建设计划。

宋教仁刚刚告辞离去,吴绍霆正要找来副官邓铿吩咐关于福建飞行基地的任务,没想到这个时候邓铿却急匆匆的未叫先到。

“士元来的正好,我有事正打算找你。”吴绍霆迫不及待的说道。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把新型兵种投入战场实践,要不然自己花了那么人力物力财力那可就白费了。

“霆帅,我也有事要找您。那还是您先说吧。”邓铿说道。

吴绍霆于是把自己的打算详详细细说了出来,让邓铿与德国飞行顾问团一起负责这件事,尽最快的时间先安排一座飞行基地,然后派飞机支援泉州作战。

邓铿用力的点了点头,认真的答道:“我明白了,霆帅放心,下午我就开始执行这个任务,务必三天之内给您消息。”

吴绍霆“嗯”了一声,虽然三天时间对他来说不是最理想的效率,不过却没有太过纠结于此。他沉吟了一声,慢慢的说道:“很好,越快越好。另外,你有什么事找我?”

邓铿马上说道:“是这样的,德国领事馆的安德烈爵士有要紧事情想跟您谈一谈,刚刚收到的拜访贴,可能一个钟点过后就会到。”

吴绍霆很少见过安德烈爵士会未经自己答复就冒冒失失跑来会面,可见这次安德烈真的有要紧事。他在心里揣测着,会不会是欧洲局势突然恶化,安德烈提前得到消息特意来告诉自己?他对于欧洲人现在最关注的事情莫过于第一次世界大战,有时候甚至还抱怨,中国的大革命都能提前发生,为什么第一次世界大战还没有动静?

“我知道了,既然是要紧事,见上一见也无妨。我正巧还打算找他讨要轻机枪订单的第三期货款呢。”他一脸轻松自若的说道。

第527章,安德烈暗示

仅仅过了半个钟头,时间刚到早晨八点三刻,北大门侍从处匆匆来报,德国领事馆总领事安德烈爵士已到门庭等候接见。吴绍霆听完之后,忍不住乐了起来,看来这位老朋友安德烈在派人发来拜访贴之后立刻就动身出发了,真不知道有什么事情重要到如此紧迫。

很快,在南厅的贵宾室吴绍霆接见了安德烈爵士。

“哦,今天真让我感到惊讶,这才九点钟不到安德烈爵士就过来了,如果是十分严重的大事我倒可以理解,不过从阁下您现在的表情我着实看不出究竟有什么大事。”吴绍霆带着好奇的口吻慢条斯理的问道。

“呵呵,我的老朋友吴将军,身为您的合作伙伴,我怎么会只在危难的时候来找您呢?纵观我们认识的这几年里,有过先例吗?这次特意急切的来见您,绝不会是因为不好的事。索性我就不拐弯抹角,直接告诉吴将军您好了。”安德烈爵士笑容满脸的说道。

“是吗?愿闻其详。”吴绍霆保持愉悦的脸色说道。

“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上次在黄埔码头我跟您谈的事情,也就是关于广东军政府开发研究的装甲车履带技术。两个月前承蒙吴将军关照,我们德国派来技术工人亲自到黄埔机械公司观摩了您的装甲车,回国之后立刻进行了详细的探讨和推论。这不,昨天晚上北京发来的一份正式电报,希望能在这个履带技术上深入合作。”安德烈有条不紊的说道,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刻,就像是大财主要派发利是似的,表情里透着一股洋洋得意。

“又是合作?难道阁下没打算购买这项技术吗?阁下应该知道,最近福建战事吃紧,我更需要在手里攒着一笔经费才可以安心。”吴绍霆不惊不喜的说道。

安德烈忍俊不禁似的大笑了起来,煞有其事的伸出一根手指头摇晃了起来,好不容易控制了笑容之后,他才说道:“哦,哦,吴将军,我亲爱的朋友,只要您能促成这次合作,我可以跟你打赌,很快你就能赚到一大笔钱。”

吴绍霆耸了耸肩,不置可否的说道:“好吧,阁下请你说说看,到底怎么合作。”

安德烈稍微收拾了一下情绪,换上一副略微认真的姿态,说道:“我们德国军事委员会经过商议,决定用技术交换技术的合作方式来完成这次交易。最近这半年来,吴将军您对空中军事力量的发展十分重视,所以这次我们德意志帝国特意准备用另外一项非常适用、非常成熟的空中技术来做交换。正是我们德意志帝国最著名的飞艇。”

吴绍霆恍然的点了点头,说到德国的齐柏林飞艇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这种飞行器在这个年代的使用价值同样非常之高,不仅载重量大,运行稳定,甚至在装备良好的引擎之后还能有不错的飞行速度。如果说单纯用一个履带技术来换飞艇的技术,自己百分之一百是大赚。当然,这还要考虑德国人具体的合作细节,万一德国人在飞艇材料上大做文章,那就是可大可小的事情了。

吴绍霆问道:”阁下,你确定要做这样的交换,其中不会再有其他的附加条件?”

安德烈郑重其事的说道:“说到附加条件倒是有一点,那就是吴将军必须答应做为飞艇运营商的舒特-朗茨(Shutte-Lanz)飞艇制造公司的保留要求,日后舒特-朗茨公司开辟民用飞艇航空路线时,广东军政府理应无条件成为南中地区的合作方。”

吴绍霆知道巨型飞艇已经有长途民用运输的先例,他也猜得出来舒特-朗茨公司这个所谓的“保留要求”可以算得上是一种变相的交通入侵,正如各国列强争夺中国的铁路开发权一样。显然德国人要更有长远和先见的计划,既然铁路开发权有限,那索性就先把空航线的特权握在手里。

虽然如此,不过他相信这个计划在短期之内是无法达成,更何况以欧洲目前紧张的局势,舒特-朗茨公司的航线能穿过中东地区已经很不容易了。真到了时机成熟的时候,他不介意坐下来跟德国人好好交谈,利用空艇或者客运飞机,开辟一条天空的亚欧大陆桥。

他故作欣然的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就算是开发民用飞艇路线,这对我来说同样是一件有利可图的好事。阁下用这么优惠的条件来做交换,我真是感到欣喜和难以置信。”

安德烈哈哈笑着说道:“吴将军只用感到欣喜即可,完全不用觉得难以置信。正如我先前所说的,只要吴将军诚心诚意与我们达成这次合作,日后还会有更多共赢的机会。这么说,吴将军你是决定答应了?”

吴绍霆果断的说道:“我的阁下,很显然我没有理由拒绝,不是吗?”

安德烈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说道:“吴将军,不得不说您做了一个明智的决定,而且是一个非常果断、爽快并令人振奋的决定。”

吴绍霆扬了扬眉毛,一脸不知所谓,他觉得安德烈的反应实在太奇怪了,像这样摆明是便宜中方的合作自己肯定不会拒绝,既然如此,安德烈何必还要这么兴奋呢?不等他开口询问,安德烈很快又说道:“听着,我的朋友,我在来之前就对自己说过,如果吴将军你对这个合作哪怕有任何一丝一毫的犹豫,我绝不会再跟您谈接下来的事情。”

“接下来的事情?”吴绍霆更加疑惑。这是他第一次面对安德烈的时候感到很被动,真不知道这个德国“友人”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没错。很明显吴将军你是一个聪明人,愿意与您最好的合作伙伴——不是我——而是我伟大的德意志帝国分享科研果实。因此我很荣幸和郑重的告诉您,德意志帝国愿意与吴将军缔结一份超出现有水平的协约!”

“协约?德意志帝国与我们广东军政府?”吴绍霆故意在“广东军政府”一词上加重了语气。

“没错,也可以这么说,不过在我们这边描述的是与您个人签署协约。”安德烈强调的说道。

“请问这个协约是关于什么?”吴绍霆警惕的问道。

“一项共同发展的协约,当然,现在谈这些为时尚早。在正式与吴将军谈这件事之前,我们必须先把手头现有的合作完成,顺利并且圆满的完成。”安德烈认真的说道,直到这个时候,他先前脸上高兴的神态已经渐渐消失,换上的正是这副严肃和严谨。

吴绍霆默然思考了一会儿,心道:难不成德国人要扶持我成为他们在华利益的代言人?就像其他省的实力军阀一样?不过如果真是这样,何必还要谈什么合作、交换,直接给与贷款或者更直接的扶持手段反而简单明了,把事情弄这么复杂肯定另有深意。

除此之外,他还注意到安德烈之前的一句话,安德烈说假若自己对之前的合作有稍微犹豫,肯定不会有接下来的协约,这间接的证明用履带技术交换飞艇技术,仅仅只是安德烈的一个试探而已。

安德烈究竟要试探什么?或者说,德意志帝国究竟要试探什么?

第527章,德国顾问首次参战

“好吧,我明白了。阁下提出的建议对我来说很不错,我后天之前安排人专门与您接洽详细内容,希望我们的技术合作能够愉快。”吴绍霆决定先走一步算一步,眼下德国人还没有把手里的牌摊出来,自己自然没办法那么快下定论。

“好的很,正巧明天或者后天,我还打算介绍另外一位朋友跟您认识,他现在正在前来广州的轮船上。”安德烈又很合时宜的抛出了一个悬念。

“哦,是吗?真是十分期待。”吴绍霆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当天下午,吴绍霆让邓铿准备一下,明天前往德国领事馆负责接洽飞艇技术的交换合作细节。他特意交代邓铿,这次合作与以往大有不同,一定要小心谨慎,尽量揣摩和分析德国人的没一句话,搞清楚德国人这次究竟有什么内幕。

泉州攻防战仅仅休息了一晚上,粤军和闽军再次交上手。

接下来的两场进攻,莫擎宇下了狠手,把手里的四个团一股脑全部投到战场上。泉州的战争地形自然是容不下这么多人作战,而他的用意是在北线和西线加大进攻力度,一个团留下来做预备队,另外一个团全力投入进攻。

第一次作战打了整整一天,双方的伤亡再次翻倍,粤军总算拔掉了闽军郊区的所有防线,把火线推到了泉州城区。当晚又做了一番休整,紧接着第二天中午发动第二次作战,本以为大投入一定有大收入,这次可以一鼓作气打进城里去。可是万万没料到,闽军的防守超出了想象,福建第一师的士兵寸土不让,防守战打得极其凶悍。粤军仅仅只能打到城郊,却再也无法向前推进。

即便莫擎宇心里早有准备,可这时仍然有一些焦躁之气了,福建开战已经过了四十多天,三十九师速战速决的战斗核心显然没有凑效。他下令全军再次进行休整,把精锐的教导二团与伤痕累累的第七团做了调换,同时再次开始制订一系列敌后破坏的特别行动,务求全方位合同作战,尽一切手腕打击敌人。

不过新的作战方案还没有出炉,福建战区司令部收到了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广州军政府决定派遣新式战斗机参加泉州会战。而就在昨天下午,露州航校的德国顾问团和后勤部的军官们已经在厦门规划了临时飞机场,二十八架战斗机正从露州起飞至广州,再由广州直飞厦门待命。预计最快两天即刻投入作战。

广州参谋总部把第一期飞行员编成四个飞行小队,每个小队标配飞行员十五人,地面后勤人员和护卫一共五十五人,战斗机飞机六架,外加一架领航头领机,一共七架。由于是第一次参加实战,德国飞行顾问团的几位飞行教练也被编入战斗序列,或在地面指导,或亲自上机协同作战。

四个飞行小队理论上并不驻扎在同一地区,不过由于广东全省飞机场的基建工作尚不周全,暂时只安排露州飞行总营、广州临时营和厦门临时营三地。按照参谋总部的规划,会在三个月的时间里完成全省空军据点的建设,分别是梧州基地,乐昌基地,广州空军总部,厦门基地。至于露州航校本部飞机场,将专门从事飞行教育,最多为应急中转站。

每一支小队任命队长一名,挂陆军上尉军衔,与连长同级。所有飞行队队员皆为独特的高级士官。在德国飞行顾问团的协助之下,划分了这四支飞行中队的职责性质。两支狩猎小队,专司破坏敌军通讯设施、后勤运输线以及其他重要设施;一支侦查小队,主要担任高空侦查、巡逻和指引任务,最常规的行动自然是担当炮兵的眼睛;一支强击小队,提供护航、低空打击以及其他临时性作战任务。

飞行小队的别号以及飞机主色调全部由小队长负责安排,这些虽然是可有可无的细枝末节,但却能培养飞行员的团队感和荣誉感。

莫擎宇在泉州坚持了两天时间,其间没有发动大规模进攻,仅仅只是炮兵火力覆盖和局部性的小规模交火。

到了九月二十一日,德国飞行顾问团主席培根少校和参谋部的陆航参谋官抵达南安县,听取了福建战区司令部的战况汇报。之后,培根少校等人又动身前往前线,对泉州做了详细观察,制订了一套空对地作战的计划。

在江南镇外面,隔着晋江河流,培根站在一处突兀的防御工事后面,手里捧着卡尔蔡司公司生产的精良望远镜,向着对岸泉州城不断张望。陪伴在他身后的是陆航参谋官和八团团长副官李文时以及几名广州同文馆的德语翻译,八团前线的小兵们纷纷聚拢过来,对着这个金发碧眼、有着奇怪胡子的洋人好奇的议论纷纷。

“李上尉,彭参谋官,我敢向你们保证,这次空军支援的计划一定万无一失,用你们中国话来说那就是马到功成、旗开得胜。”放下手里的望远镜,培根少校一边优雅的摸了摸自己的胡须,一边笑吟吟的说道,最后两个成语还是用十分憋足的汉语说出来的。

德文翻译员把培根少校的话详细的翻译了出来。

“少校先生,看来你很有信心呀。”李文时笑着说道。

“李上尉,你说的没错。我敢断定泉州没有任何防空力量,飞机在他们头顶上盘旋那就是无人之境。居高临下不仅能把泉州内的防御情况看的一清二楚,还能对他们的重要设施进行打击,一旦制造出来足够的影响和威慑,对李上尉的步兵突进自然会有很大的帮助。我有预感,用不了几天三十九师就能开进泉州城内了。”培根少校带着些许得意的说道。

“这真是一个好消息。不知道少校先生打算在什么时候发动飞机支援。”李文时现在最关心的是这个问题,泉州会战时至今日已经是第六天,如果还没有任何大进展的话,只怕粤军的整体士气都会受到影响。

“第一次作战计划将会在明天上午九点三十分正式施行,今天下午我会把任务简报发到厦门,飞行小队晚上开过备战会议就能随时出发了。”培根少校底气十足的回答道。

“那真是太好了,看来扭转战局的时刻很快就会到来。”李文时欣喜的说道。

当即,他找来一名团部的军官,让对方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团长许海英和南安县司令部,让粤军提前做好准备。

这时培根少校又转向一旁的空军参谋官说道:“彭参谋,我希望未来的几天我们能留在这里,我必须时时刻刻关注空军的作战实际情况,以便做出进一步的空中支援计划。相信您不会反对吧?”

彭参谋官是参谋总部新近提拔的空军战术参谋,不过对于现今中国来说,空军作战经验几乎可以说是从零开始,因此他跟在培根少校身边最重要的任务不是协助参谋,而是以中国空军事业第一批开拓者的身份学习经验。他自然不会反对培根少校的意思,立刻点头答应了下来,并马上让李文时安排留住的相关事宜。

第528章,攻进泉州

九月二十二日清晨,阳光不算强烈,东北方向有少许浓云,预示着一场风雨随时可能出现。不过即便如此,厦门岛高崎临时空军基地,十四架战斗机完成了起飞前所有准备程序,飞行员带好装备列队集合听取最后战前简报,几分钟后快速登上飞机。

执行这次任务的是一支狩猎小队和一支侦查小队,十四架飞机当中虽然只有十架安装了后置机关炮,但所有飞机全部搭成两名飞行员。没有机关炮的飞机将会主要执行侦查任务,因此第二名飞行员在这个时候充当观测员的角色,甚至在必要时直接抛出信号弹,指引炮兵进行实时轰炸。

两架领航头领机都安排了一名德国飞行顾问随行,这些德国人不仅是为了他们一手教出来的学员,也为了个人名誉和责任心,同时还顺带的还为德意志帝国争取第二批飞机的订单和更有利的合作关系。

在地面勤务人员的指引下,十四架飞机陆续起飞升空。飞行小队在厦门东海岸完成队形调整,随后径直向泉州方向驶去。

四十五分钟后,两支飞行小队进入泉州上方。两架头领机的驾驶员相互之间打了一个招呼,随后各自带领自己的小队兵分两路,开始执行不同的任务。

狩猎小队在起飞之前虽然拿到了特勤处情报站送来的情报,只不过内容十分有限,因此他们仍然必须用目光捕捉进攻目标。庆幸的是,泉州城内的闽军士兵惊讶的发现头顶上多了几只奇怪的“大鸟”,非但没有及时寻找掩护,反而都不约而同跑到大街上指指点点,很快就暴露了火力据点和指挥系统的位置。

战斗机马上进入进攻姿态。由于后置机关炮通常是用来空对空,在打击地面目标时显得极为不方便,十分考验驾驶员与机枪手之间的配合默契。因此在第一轮俯冲进攻时,除了头领机和另外一架战斗机顺利开火,扫倒了七、八名士兵之外,其余五架战斗机的机枪手未能掌握开火时机,窍门全部出现失误。

随着“大鸟”发出怒吼,闽军士兵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些飞机是粤军的新式武器,所有人纷纷开始逃跑、躲避,城内顿时乱成一片。

狩猎小队头领机带领小队重新攀爬到空中,德国飞行顾问向队员们做了手势,决定放弃俯冲进攻的手段,采取更为简单有效的低空巡航似打击。飞机再次组队,有条不紊的下降到距离地面只有一百多米的高度,机枪手平稳的开始扫射。

虽然低空巡航打击方便机枪手射击,不过因为飞机必须保持前进飞行,机关炮的火力无法集中打击一个目标,只能是漫无目的的扫射。再者这种进攻方式会让飞机长时间暴露在低空状态,哪怕敌人用重机枪、步枪还击,飞机也有很大的可能被击中。

好在闽军第一次遇到空中打击,别说没有有效的防空火力,甚至连最基本的心理准备都没有,所有人完全丧失了进攻能力,全部都像是无头苍蝇一般乱窜一通。狩猎小队也果断放弃了有效打击,眼下只要能够制造出城内的混乱即可,毕竟他们的实战经验同样不足。

另外一边,侦查小队的任务要轻松的多,利用高空视野把城内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没过多久就抛出了三次信号弹,标注了几个疑似闽军团部的打击目标。

城外的粤军炮兵看到信号,果断的向信号周围一百米的范围内发动轰击,虽然不知道有没有打中,更不知道这个目标到底是不是敌军据点,总之按照命令执行就是。

在飞机发动骚扰和侦查的同时,粤军步兵很合时宜的发动进攻。

此时闽军顽固的防线早已出现松动,城内被粤军飞机影响的实在厉害,再也拿不出大前天的那股凶劲儿来。开战只过了两个钟头,北线和西线的郊区防御全部瓦解,粤军总算打进了泉州城。

正所谓兵败如山倒,一个小小的缺口就能撕毁整个防洪大堤。

被拒在泉州城外已久的粤军士兵,心里早就窝了一股怒火,防线打开缺口之后士兵们发疯的向城内冲了进去,在各级指挥官的带领下抢占敌军据点。辛辛苦苦熬了许多天,前面的进攻损失惨重,如今到了破城立功的时机,自然没有人愿意留在后面。

教导二团最先从北线打进城内,何应钦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赶紧下令宪兵部队约束各级军官,再由各级军官约束基层士兵。全团以连为单位,分别占领一片区域,第一要旨是肃清仍在负隅顽抗的敌人,其次是安置俘虏和严肃军纪,绝不能干出滥杀无辜、抢掠民宅的恶迹。好在教导二团的军官大部分是黄埔军校出身,很快就把疯狂的局势压制下来,遵照团部的命令执行收尾工作。

相比之下,西线的八团、九团情况就有些失控。

两个团的士兵争前恐后的杀进城内,一路向东挺进,不停的抓捕闽军俘虏,甚至还对已经举手投降的敌军走火。有些士兵为了获得更多战功,甚至还硬是把平民百姓当化装的闽军士兵捆绑起来。虽然抢劫民财、滥杀无辜的情况不算严重,毕竟粤军早已养成清廉的作风,但城内扰民的情况仍然堪忧。

八团团长许海英和九团团长李耀汉并非没有约束,他们从团部下了命令控制军纪,只是岂不说命令传递有困难,就算连长们拿到了命令也很难执行。士兵们散在城里面到处都是,好几个连都混淆一通,根本聚不拢自己的部下。

粤军越往城内冲锋部队越乱,闽军残部反而知道该往什么地方撤退,很快就在城外东边的洛江县会合了起来。粤军一路咬着不放,一直追到洛江县,结果在这里遭到闽军的反击,顿时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好在粤军及时反应过来,不再往洛江县硬冲,全部都退回到泉州城内寻找自己的部队。

南安县司令部收到粤军进城后混乱的消息,莫擎宇当场雷霆大怒的摔了一个茶缸。

“我三十九师自梅州、潮州出发以来,军风无不肃正、军纪无不严格。此次泉州之战关乎战略重要,之前尚且能够上下齐心、同甘共苦,顶着千般万般的压力熬到今日。没想到最该欣喜的大捷之日竟然发生这种蠢事,军官约束不力,士兵败坏纪律,白白折损了咱们粤军的名声不说,还在洛江县遭到敌人反击付出了不该付出的损失。这是打了胜仗之后的光荣吗?不,这就是耻辱!耻辱中的耻辱!”

司令部军官苦劝无果,大家也都有懊恼之处,明明打了一场漂亮的进攻战,却是一个十分丑陋的结果。让众人止不住的扼腕叹息。

莫擎宇深深吸了一口气,却无法让自己内心的情绪冷静下来,他再次厉声说道:“必须做出检讨,一个都别想跑。连兵都带不好,还当什么军官,种田去好了。立刻传我的命令,泉州城内城外所有部队原定待命,让教导二团在东边设置警戒线防范洛江县的闽军,其余部队不管是团长还是营长,全部给我接受宪兵处的调查。”

众人无可奈何,总司令都动怒了,看来这次是免不了要好好整顿一下军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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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9章,李厚基觉悟

李厚基脸sè发冷的站在福建护军府大门口的门槛上,看着正在门外大街上列队集合的暂编第二师一个团的部队,尽管他表面上还沉得住气,可是心里的情绪早就糟糕透顶。三个小时前接到洛江县的电报,泉州城丢了,这意味着他精心准备的泉州防线彻底崩盘,仅剩下洛江县孤零零最后一处防线。

之前他早有心理准备,或许自己把精锐拼上前线,能够拖延粤军一个月的时间。可是结果大失所望,从南安县到泉州城,整个防线前前后后只有半个月不到的时间就宣告破产。不仅如此,经营了一年多的第一师和几个团的炮兵一大半遭到粤军俘获,这对闽军仅存的火力是绝对沉重的打击。

当然他也可以给自己找到心理安慰的理由,粤军有特种部队,这次泉州城的作战甚至还有战斗机投入战场,要么就是粤军的战术实在太超前,要么就是闽军长久已被固步自封。但不管他怎么找理由找借口,输就输,整个福建大局已经从自己手里失控。

泉州防线争取的小半个月时间里,福州方面并不是毫无作为。护军府几乎掏干净了腰包勉强凑了一笔军费,把几支闲散的部队召集起来组编了暂编第二师。全师四个团,最大的团才一千五百人,最小甚至连一千人都凑不齐全。

这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决定,哪怕暂编第二师没有一丝一毫的战斗力,李厚基也必须往莆田增兵固防。他之前提出的泉莆防线其实只是一句空话,因为护军府的财政和兵力完全撑不起两道大型防线,孤注一掷之下只能把全部心血放在泉州。

现在泉州失陷,洛江县也不知道能撑多久,莆田这边应该早做打算,哪怕象征xìng的挖几道堑壕、修筑几个土堡、布置几根拒马,多多少少都比什么不做要强。就算最后真的守不住,他照样可以向上面交差——自己已经尽力了。

这时,护军府门口的一个团终于集合完毕,团长煞有其事的走上前向李厚基立正敬礼,挺起胸膛大声的报道:“报告将军,我团集合完毕,等待将军指示。”

吴绍霆看着眼前这支松散的部队,怅然的叹了一口气,抬起手挥了挥,有气无力的说道:“全体出发吧。”

团长再次大声应道:“是。”说完,转身回到列队,组织各营开拔出发。

部队还没有走完,护军府里快步走出了一个人,正是李厚基的副官朱成贵。

朱成贵来到李厚基身后,语气忧郁的说道:“将军,北边来电报了?”

李厚基只听到这语气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他冷冷的问道:“坏消息?”

朱成贵不置可否的叹了一口气,沉声说道:“江苏新编第八师开到上海后就没动静了,淞沪镇守使和上海镇守使的援闽沪军到现在只筹备了一个团两千人的兵力,说是已经到浙江了,可浙江方面一点消息都没有。要说有消息的还是新编第八师先遣军官团,他们在温州闹的火热,还发电报向这边索要近日战况以作策应。”

李厚基皱紧了眉头,脸sè越来越冷,几乎咬着牙说道:“吴佩孚闹得这么响有屁用,他们的先遣军官团能打仗吗?泉州那边完了,我们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北边。陆军部的命令白纸黑字是十五天之内赶来支援,倒头来还是一句空话,今天都二十三号了,援军一个人影都没有,这仗还打个屁。”

朱成贵赶紧问道:“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李厚基默然,这个问题也正是他现在想要问的。从始至终,他都是在遵从北洋政fǔ的命令行事,从浙江到江苏,又从江苏到上海,再从上海到福建,每一场作战是为了个人sī利。然而现在看来,就算自己奉公职守也无济于事,如今的北洋再也难找回甲午之前的雄风。他仍然可以相信大总统是有心援助福建,只可惜下面这帮掌兵的人各怀鬼胎。

要说福建护军使这个职衔,他确实有几分难舍,但大丈夫敢作敢当,拿得起放得下,既然时局已经逼迫自己无路可选,丢掉这个权位也无可厚非。只是他不希望北洋集团仍然固步自封,自诩是民国法统地位而沾沾自喜,最终毫无建树、一事无成。

广东的崛起对北洋集团的威胁再也不能掉以轻心,今天丢掉一个福建输得起,可是明天再丢掉江西、后天在丢掉湖南,这好不容易攒在手里的半壁江山就这么拱手让人了。

“大总统啊大总统,他已经老了,去年广东战争就不应该议和,就算以本伤人也要拼到底才是。现在可好,让吴绍霆这小子缓过气来也就算了,通过政治手段来完成国家统一未尝不可,何苦还要自讨苦吃的故意挑起事端?”默然之后,李厚基发出了一声感慨,打破了气氛的沉默,也打破了自己内心的沉默。

“大人,唉听大人这么说,属下也不得不埋怨几句。要打漳州是大总统的命令,咱们奉命行事不仅出人出钱,倒头来大总统又把咱们弃之不顾,这叫什么?这就叫吃力不讨好,赔了夫人又折兵呀!”朱成贵怨气十足的说道。

“大总统老了,不是不来援我们福建,而是不敢挑起这场大战啊。”李厚基苦闷的说道。

“要不然咱们跟广东议和吧。”朱成贵小心翼翼的说道。

“议和?”李厚基转过身来,一脸严肃的盯着自己的副官,“都到这个时候了,议和有个屁用?你看看吴绍霆是怎么收编许崇智的,就是一句话罢了。他现在的野心不止是跟北洋政fǔ叫板,而是要拓展他的地盘呢。”

“不管怎么说,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兄弟们一点点拼光吧?”朱成贵忧心忡忡的说道。

“你说的对,再拼下去毫无意义,我们应该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李厚基神sè渐渐释然,目光望着远方,有一种突然顿悟的态度。

“大人,您的意思”

“你马上拟一份电报发到北方去,就说我会含血再坚持十天时间,十天之后若再无援军,此役已然失去希望,为了避免无意义的伤亡和破坏,到时候我将宣布通电下野。”李厚基一脸庄重的说道。

“大人,您,您这是何苦!!”朱成贵一下子慌了神,想要赶紧劝说,但字眼一时都卡在喉头,竟然说不出半句话来!

“是时候为大总统敲响警钟了,希望我的通电下野能让大总统明白危机所在。北洋可以没有我李厚基,但一定要有一个有豪气的领导者;北洋也可以没有这个福建省,但迟早是要一统河山,建立千秋伟业。”李厚基感慨万千的说道。

朱成贵心里很感动,没想到在这个时候李厚基心里仍然念着北洋,这让他又是佩服又是敬重,如今这个年代在哪里还能找到如此赤胆忠心的人呐!不过感动归感动,佩服归佩服,他不是李厚基,没有那么宽大高瞻的胸襟。一旦李厚基通电下野,那他这个副官也就一文不值,这半辈子的努力难道就付诸东流?

昔日从第三镇跌打滚爬,好不容易跟着李厚基下到地方建立了一片势力,对他来说这可是飞黄腾达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谁都看得出来,民国这天下一定会继续乱一阵子,地方割据的局面一时半会儿不会好转,福建这地方虽然算不上富饶,可好歹离中央偏远,正是山高皇帝远的好地方。他正盘算着在福建魂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地位,无论是功名还是利禄都能轻易捞到手,谁料到李厚基竟然要下野。

他不得不在心中另外计划,一旦李厚基失势,如果自己不能找到一个合适的主子,只怕下半辈子还得从头开始,到处跌打滚爬魂口饭吃。这是自己绝不甘心的下场!

他复杂的看了李厚基一眼,暗暗的叹道:大人,情恕卑职不能继续追随你了,也许还会有对你不住的地方,没办法,这个世道就是这样

第530章,急流

上海镇守使公馆的附院,这里已经成了江苏新编第八师临时司令部。

曹锟这几日一直很清闲,每天都跟郑汝成、杨善德等人聚在一起喝茶聊天、大摆宴席,上周周末趁着公休的时候甚至好打了两天一夜的桥牌,日子过得十分舒适。

直到这天傍晚,连日的宴席和花天酒地,让曹锟的胃病又折腾了起来,为了调养身体只好歇息一日,晚上让镇守使的厨房送一些清粥和蜂蜜雪梨茶。吃过了粥,他端着茶壶坐在院子中央纳凉,虽然都过了中秋,可上海的天气仍然还有余暑。

没过多久,只见附院门口的警卫员匆匆跑了进来,快速的汇报道:“师座,郑大人有急事请见,人已经到外面走廊上了。”

曹锟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略微不耐烦的说道:“这老郑人太实诚了,都说了今天不舒服,还是要找我去通宵打牌。咱们这大半个月吃的住的都是他家的,我都不好意思赢他的钱。这样的牌局怪没意思。”

警卫员赶紧又说道:“师座,这次郑大人是真的有急事,他的脸色可不好看。”

曹锟从躺椅上坐起身来,放下了手里装着蜂蜜茶的茶壶,他敏感的反应能力立刻意识到肯定是福建出了大事,要不然郑汝成犯不着脸色不好。他挥了挥手,吩咐道:“去,请郑大人进来。”

警卫员退了下去,没过多久郑汝成自己轻车熟驾的走进了庭院。还没等曹锟站起身来迎接,他已经迫不及待的喊出声来:“仲珊老哥,大事不妙,刚刚发来的急电,泉州丢了。”

曹锟听到这里,心里已经泄了办口气,他慢条斯理的说道:“这算什么急事,我还以为福州丢了呢。泉州能坚守小半个月已经算不错了,李厚基不是号称泉莆防线吗?后面既然还有莆田,咱们这里就还能多撑几日。”

郑汝成叹了一口气,唏嘘的说道:“现在不是这个问题,李厚基已经恼火了。他在电报里发了一份郑重声明,十天之后若再无援军入闽,他会宣布通电下野。十天呐,再过十天福建就没了,这可不是在我们的计划之内呀。”

曹锟怔了怔,脸色立刻认真起来,深吸了一口气后严肃的说道:“这李厚基是要玩狠的呀,他还真做的出来这种事?”

郑汝成连忙点了点头说道:“我跟李厚基有旧交,这人表面上冷酷,骨子里的性子十分刚烈,当年他跟李中堂出国访问时,李中堂都说他是一匹烈马。福建的情况咱们心里都有数,从八月初打到现在,李厚基着实不容易,可咱们援军迟迟不南下始终不是办法。泉州一战失利,闽军士气尽失,接下来的莆田、福州已经是守无可守,对李厚基来说福州迟早会丢,与其战败,还不如通电下野体面一些。”

曹锟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几分难色,说道:“老郑,不是咱们不南下,我曹锟去年在湖南跟广东人作战失利,打心底里都想一雪前耻。可是陆军部的命令让咱们下,大总统的命令又让咱们观望,你说吧,到底该听谁的?”

郑汝成懊恼不已,在公福建是浙江的门户,浙江又与上海接壤,福建要是就这么丢了,对整个江浙地区的影响将会十分重大;在私李厚基与他又是旧交,自己怎么可能眼睁睁的见死不救。虽说他这个上海镇守使手里的兵不多,可跟淞江方面联合起来还能挤出一些援军,再者江苏新八师都到上海了,随时都能挺进福州。

“要是福建真丢了,只怕这也绝不会是大总统的意思。”一番踌躇,郑汝成咬着牙说道。

“我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我们现在能做的十分有限,当务之急只能尽快把电报转发到北京,请示大总统的意思到底是什么。”曹锟无可奈何的说道。他先前所说的话全部都是发自内心,即便这几日花天酒地、不务正业,但这也是按照上峰的吩咐在行事,实在是无能无力。不过他很赞同郑汝成的话,一旦福州丢了,那可就是大总统的计划失策,也是整个北洋团体的重大损失。

“仲珊老哥,这电报一去一回最快都要三五天的时间,万一到了大总统手里接着又犹豫了几日,不等指示下来,只怕福建那边已经完了。”郑汝成言辞激烈的说道。

“那你的意思.........我们赶紧发兵?可是因为大总统之前下达的命令,我新八师粮草物资都没准备齐全,如何就这么贸然发兵?”曹锟为难的说道。

“不管怎么说,先把部队开到温州,在声势上也能给福建一些支持。我回头跟淞江方面商量一下,由我们两处接济一些物资粮草做为新八师的策应。等大总统考虑清楚,认识到事情的严重,到时候新命令下来,咱们也更方便一些。”郑汝成快速的说道。

曹锟犹豫了一下,仔细想一想,如果大总统下令入援福建,这次或许能成为自己翻本的好机会;如果大总统还是不答应,反正物资消耗由淞江和上海分担,自己也一点不吃亏。他最终缓缓的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说道:“唉,老郑,这次我可是卖你面子,万一出了什么差池咱们可都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郑汝成深以为然的说道:“这个我心里了然,不过咱们这也是为了北洋集团的利益,再坏也不会坏到哪里去的。”

“希望如此吧!”

到了第二天,曹锟正跟郑汝成、杨善德商议发兵温州的计划,早在温州担任观察任务多日的吴佩孚也收到了李厚基十天后通电下野的风声,赶紧发来电报催问大军何日南下。吴佩孚是知道大总统之前的命令,对他这个年轻热血的人来说是无法理解这道命令,因此一直都在期待着曹锟能拿出魄力,赶紧出兵援闽。

之前在温州的例行公务,吴佩孚都有条不紊的执行到底,早已经把福建战局做了详尽的了解和分析。他现在十分有信心,只要曹锟敢给自己兵,自己一定在半个月之内扭转福建的衰败局势。

曹锟收到温州这份来电之后,只是淡然一笑置之,他对郑汝成和杨善德说:“吴子玉这人年轻气盛,有勇气也有谋略,昔日跟宣武上将军收复南京时立下汗马功劳。不得不承认这后生有潜力。但是年轻人终归是年轻人,能看的清楚局部的战局,却看不清楚整体的大局。大总统之所以让咱们按兵不动,并非是一味心思要把广东人往西边赶,也不是上面传言的‘只逼不打’的策略,而是大总统需要一个决心来跟广东打这样一场决战。”

第532章,拉拢和新生意

在场三人都是武将出身,当然看得懂现在局势的微妙。

北洋军若不支援福建,那这场战争仅仅是南方两省之间的冲突。一旦北洋军正式介入作战,那这场战争立刻就会升级为南北对决的国战,就像去年的广东战争那样。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一战足以决定两股势力之间的主导地位。

表面上来看,区区广东一个省怎么可能与坐拥大半个中国的北洋政权较量?

可是去年广东一战已经严重挫伤北洋军的锐气,更重要的是谁都看得出来,那些名义上归属北洋集团的地方督军们,每个人都有割据一方的野心。真正的北洋团体早已经开始从内部松散,即便要破釜沉舟的殊死一搏,也必须有充足的准备和底气。

广东实力有多雄厚,不是但从军备来看,还要考虑政治声望。

进步党选择南下广东与国民共进会合作,这已经可以看得出广东在国内的影响力。

地盘可以不多,军队可以不多,可一旦有了声势和影响力,前两者迟早会多起来。

三位将军在上海协商了两日,到了九月二十六日下午总算开始陆续发兵。

援闽沪军先发了一个团大约一千三百人,新八师跟着发了一个团和一个炮兵队。先头部队预计五天之后抵达温州,与吴佩孚的观察团会合,再等候下一步的指示。在部队出发的同时,曹锟、杨善德和郑汝成三人一起联名电告福建护军府,表示援军不日即到,让李厚基务必坚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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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宗然敲了敲督军办公室敞开着的房门,略有紧张的等着里面的回应。

“进来。”办公室里传来了吴绍霆的声音。

任宗然整理了一下衣服下摆,推开房门步履缺乏信心的走了进去。

吴绍霆正在处理一些福建送来的军务,在见到任宗然进来孩子后,他收拾了一下桌面的文件,带着热情的笑容站起身来说道:“新田先生来了,来来,快请坐。既然您是四先生的亲戚,你我就是自家人,用不着客气。”

任宗然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他这才记得眼前这位年轻的督军大人是张直的女婿,当真可以算得上是自家人。他微笑着谢过,然后在吴绍霆办公桌对面坐了下来。调整了一下坐姿,他尽量用轻松的语气问道:“将军大人特意请在下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吴绍霆也坐了下来,他好整以暇的笑道:“既然是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近日得闻新田先生和巍然先生积极与江浙联络,精心打理五省革命援助筹备会,已经为我广东军政府捐赠了超过五十万的经费物资,实在是感激不尽。我还听说新田先生在上海打理过一些交通行业的公司,最近手里恰好有一个发展计划,正愁无人策应,思前顾后才觉得新田先生是自家人,又是为我广东出过力的,因此倒是希望能与新田先生合作这件事。”

任宗然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好奇,他虽然很少见过大场面,但是仍然知道发现机会,吴绍霆特意请自己来商议一个与交通有关的发展计划,十之八九是有大利可图的。他连忙问道:“吴将军,这.........不是在下不愿意,只是在下昔日出入的是一些小门小户,大部分时候还得仰仗四先生的名望和关照。若吴将军的计划是大事业,在下生怕担当不起,反而会误了吴将军的大事。“

吴绍霆看得出来任宗然果然没有做大事的气魄,不过这并不重要,他需要的不是这个人的能力,而单单就是这个人。他轻松的笑了笑,说道:“新田先生你太谦虚了。不管怎么说,这次既然请来新田先生商议此事,自然是因为能担此大任的人只有新田先生你了。不妨先听我说完,相信一定是新田先生在行的事。”

任宗然想了想,没办法拒绝,只好连连点了点头说道:“吴将军请明示。”

吴绍霆说道:“前不久我与德意志帝国签署了一项飞艇合作计划,我们广东军政府即将引进德意志帝国原厂制作设备和技术专利,在广东自行生产飞艇。这种飞艇将会成为我中华民国交通事业划时代的工具。”

任宗然立刻有些泄气,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吴将军,虽然之前我在上海见过洋人飞机表演,可是.........可是这飞艇倒真的是一窍不通。在下不懂的工科,什么制造飞艇、什么机械设备,当真是无能为力啊。”

吴绍霆罢了罢手,哈哈笑道:“新田先生你误会了,这引进设备、制造飞艇我会交给专门的人来负责,不会有劳新田先生大驾操心。我找新田先生是另有原因。我计划在五年之内开辟整个南方的民用航空路线,东起上海,西至昆明,甚至还预想开设到越南、暹罗等地。随着这些航空线的开通,紧随其后会有一系列参与运营航空线的公司成立,就如同海上航线一样,从广州到上海这一条线上会有包括火轮、码头、货运等等在内的众多公司各司其职。这样才能把航线办好,也能最大化的产生利润。”

任宗然恍然的点了点头,要是拿海上航线来对比他就明白过来了,当即亢奋的说道:“原来如此,吴将军真是太有目光、太有能力,竟然能从欧洲引进这么先进的运输技术。相信一旦发展起来,一定会成为中国最便捷、最热门的交通工具了。”

吴绍霆欣然说道:“没错,所以我刚才才会说这会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发展计划。航线上有许多需要经营的地方,哪怕是最简单的票务工作也需要人来负责。新田先生既然有这方面的经验,不管能承担多少环节的运营,对我来说都是极大的帮助。”

就算任宗然再没有能力,承担票务、仓储或者空港管理之类的子业务还是不在话下,这些业务只需要派人固定时间固定地点固定方式来打理,真正是简单的到极点,甚至自己都不需要亲力亲为。他可以想象的出来,在广东军政府的支持下,空中交通线必然会蒸蒸日上,做为新兴又快捷的运输,很快会成为最流行的载具,换言之这可是大赚特赚的好机会。

“多谢吴将军关照,这可是便宜在下的大好事呀。在下一定竭尽所能,尽出绵薄之力,为吴将军把这件事办好。”任宗然迫不及待的许下承诺,就好像担心倒手的鸭子飞走了似的。

“那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我会尽快安排新田先生接手这次商务合作,也会派专员协助新田先生,到时候新田先生可以与专员一起协商细节问题。一旦前期工作准备就绪,用不了多久就能开展计划执行。”吴绍霆故作高兴的说道。

他当然不会傻乎乎的找一个外人来发展空艇计划,并非是因为不信任,最重要的原因是空艇计划绝不会一开始就投入民用。如果他要发展民用航空飞艇,根本不需要五年时间这么久,之所以提出五年时间就是为了拖住任宗然。

尽管在欧洲空艇已经进入民用航空,可是中国不是欧洲,不仅老百姓普遍的文化程度不高,对飞在天空的交通工具会有恐慌心理,再者中国人均收入也没有欧洲那么高,坐轮船有便宜三等舱和下等舱、坐火车还有站票甚至逃票挤一挤,哪里会有多余的闲钱去乘坐费用昂贵的空艇呢?

他之所以这么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自己仅仅是想借助拉拢任宗然来引导张謇的判断力。他可以预料南北双方对峙的局面短期之内不会了解,因此进步党人还会留在广东一段时间,诸如张謇这样的实力人物,与其让他整日无所事事,还不如尽量吸纳到团体内部来发挥更多的价值。

之前他确实考虑过让张謇自己决定去留,可是随着南北局势日益趋恶,他需要找到一股真正的底气来继续走下去。或许张謇不是唯一的选择,但最起码是一个摆在眼前选择。他不会威逼利诱张謇,但旁敲侧击给与暗示还是有必要的。

任宗然只是第一步,之后他还会想办法把顾长卫拉到身边来。

一旦这两个张謇身边的人开始为广东军政府效力,多多少少会站在广东军政府的立场上来考虑问题,到时候自然而然会影响到张謇。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再次响起,邓铿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士元,什么事?”吴绍霆知道邓铿最近在负责与德国人交涉,所以打算当着任宗然的面透露一些能增加可信力的消息。

“霆帅,安德烈爵士那边都已经办妥了,他答应与德国国内协商,尽一切可能更换飞艇制造商。他还承诺这件事问题不大,十之八九能谈妥。”邓铿看了任宗然一眼,接着有条不紊的说了道。

上次安德烈爵士前来与吴绍霆会谈技术交换的合作,对吴绍霆而言这次是一笔大赚的交换,唯一有些遗憾的地方就是他不想跟舒特-朗茨(Shutte-Lanz)飞艇制造公司合作。虽然舒特-朗茨公司是德国老牌的军工业供应商,不仅生产空艇,还代工生产飞机。之前广东军政府从德国订购的飞机,其中有八架就是出自舒特-朗茨公司。

不过最关键的是舒特-朗茨公司现在还没有生产硬式飞艇,并且在吴绍霆心里早有更想合作的对象,那就是大名鼎鼎的齐柏林飞艇创始人斐迪南·冯·齐柏林。

正好三年前斐迪南·齐柏林正式离开德意志飞艇制造公司,选择自主创业建立齐柏林飞艇公司。这家公司生产著名的齐柏林硬式飞艇,一度引起德国军方的关注,可惜后来发生了几次意外,整个公司都陷入了低迷状态。

在这个时候与齐柏林公司合作,不仅能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高的回报,更能满足广东军方对硬式飞艇的需求,不可不谓是一举两得。

“好的很。士元,新田先生已经答应参与民航计划的发展,过几天你安排商务部和交通部的专员跟新田先生详细沟通。”吴绍霆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

“明白了。”邓铿说道。

任宗然知道邓铿还有其他事情要向吴绍霆汇报,自己自然不敢多加叨扰,于是很识趣的说了一些信誓旦旦的话,然后告辞离去。

等任宗然离去之后,邓铿立刻又说道:“霆帅,刚刚又去见过奥匈国的艾斯曼贝格尔先生,细节上差不多都谈妥了,价格也定下来,是按照与德国方面的同等优惠来算单价。唯一剩下的就是时限和分期付款的阶段。”

前天下午安德烈爵士再次找上门来,把上次答应答应引见的一个“朋友”也带了过来,这人原来是同盟国之一奥匈帝国的军火中介商,经过德国介绍特意来广州采购一批新式军火。有生意做自然是好事,吴绍霆没有理由不答应,为此他还特意好好感谢了安德烈爵士一番,当天晚上就派人到安德烈爵士的官邸,送上了一尊价值上万元的精品玉雕。

吴绍霆慢慢的点了点头,问道:“志诚式轻机枪确定是八千挺?”

邓铿打开了手里的文件夹仔细看了一看,随后回答道:“是的,八千挺志诚式轻机枪,五百架一三式迫击炮(四十二毫米口径)和两百架一一式迫击炮(六十五毫米口径),除此之外还有绍霆式自动步枪的代理生产权和战术背心的专利。”

吴绍霆思索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说道:“说到轻机枪咱们自己部队还没装配齐全,之前还又德国人一万挺轻机枪的订单没有交全,现在又来了八千挺的订单。钱是能赚到手,可是还是有诸多不便的地方。”

之前参谋总部规划的轻机枪装备计划,一个步兵连是六挺以上,可是时至今日除了一团、二团装配齐全之外,其他部队每个连最多只有三挺,有的还只有一挺。换做任何国家都不会在本国军队制式武器装备齐全之前,把制式装备当作商品来贩售。

吴绍霆也迫于无奈,与德国人的订单签署时是和平发展时期,并没有料到北洋政府会这么快动手,归根结底还是赚了一笔不小的收入。至于这次与奥匈帝国的人交易,一方面是看在德国人的介绍,另外一方面反而因为战争爆发,他更需要经费来维持军队。

综合来看,在中国战场上重机枪加大炮,再配合迫击炮、自动步枪已经足以应付。轻机枪少了一点也无所谓,趁着新武器热门之际还能卖一个好价格。

此外,吴绍霆心里还有一个隐藏的打算,因为他知道奥匈帝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会瓦解,之前对外所有合同都会作废。所以这次利用与奥匈帝国的合作,只要尽量拖延一下时间,说不定拖延到一战结束,到那时钱在手里、货却不用交付,算是白白赚了一笔。

邓铿等了一会儿,见吴绍霆没有下文,这才开口说道:“霆帅,不管怎么说,您之前既然已经答应了艾斯曼贝格尔先生,现在反悔的话实在于情于理不符。再者,安德烈爵士一直都在叮嘱,他是在照顾我们广东军政府的军火生意。要是咱们得罪了艾斯曼贝格尔先生,只怕同时还会得罪安德烈爵士。”

吴绍霆耸了耸肩膀,一脸无谓的说道:“我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之前只不过是随便说说罢了。刚才你说时限和分期阶段还没有谈定,这样吧,回头你仔细跟艾斯曼贝格尔说,我们广东军政府与德国的订单还没有交清,新订单恐怕要延长一些。尽量谈到五年,分十八次交货,最起码不能低于四年。”

邓铿点了点头,之前与德国人的一万挺机枪的订单是分两年时限,如今一年还不到交了三批货。尽管新订单数量要比德国人的订单略少一些,可新帐旧帐叠加在一起,再加上广东军政府现在处于战争时期,分五年期限算得上合情合理。

他答道:“好,我会尽量谈下来。”

吴绍霆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既然有钱赚,那就让所有厂子的工人们都加紧赶工,年底每个人都有分红,明年再看情况提高工资来鼓励工人们的积极性。”

邓铿没有异议,他知道吴绍霆对钱财看得很淡然,再者如今生产压力确实很大,有必要施行一些鼓励来刺激工人们的工作效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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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分感谢总管兄指出的错误,真是汗颜,我会多加注意的。同时也感谢今日打赏的读者大大,你们的支持是我的动力】

第533章,朱成贵变节

同样是在这天晚上,吴绍霆正在与何福光探讨泉州一战的得与失。

虽然在城区一战当中战斗机的出现没有发挥出预想的大效果,可终归是战斗机的影响松动了敌人防线。事实同样可以证明,在高空侦查上战斗机也起到了非常优秀的作用。这让吴绍霆看出空军力量的发展空间,下定决心再去向德国订购一批飞机,正好与奥匈帝国的军火订单很快会让自己手头上有一笔富裕的资金。

“据彭远真汇报上说,战斗机的后置机关枪很难操作,致使机枪手在战场上能发挥的攻击作用少得可怜。就连德国顾问都强调后置机关枪只能用来应付空对空,扫射地面目标不仅很难操作,一不留神更是会打到飞机的机翼。”参谋大厅的休息室里,何福光认真的说道,虽然空军对他来说是一个新鲜的军种,可越是如此越是要尽快掌握,这样才能体现自己这个总参谋长的能力所在。

吴绍霆点了点头,思索了一阵,最后叹了一口气说道:

“看来,这方面还得多去问问张志诚,这个技术肯定不简单,张志诚都钻研好几个月的时间了,到现在还没有突破。不过无妨,这种事急不来,反正发展空军力量不一定非要局限在战斗机上。等咱们引进了德国人的飞艇,同样可以在这方面下手。”

何福光“嗯”了一声,连忙说道:“是啊,咱们可以在飞艇上装载炸弹,对目标进行直接轰炸。培根少校不止一次跟我们说过,中国战场上目前没有任何防空能力,哪怕飞艇行动速度很缓慢,而且气囊也容易爆炸,但可行性仍然很大。”

吴绍霆再次点了点头,认同的说道:“我也是这么考虑的。当然,除了执行轰炸任务之外,还可以做为高空指挥所,这可比观测气球更方便。”

之后二人又设想了一些其他方面的军事发展,没过多久,吴绍霆话锋一转,突然问道:“昨天上海发来的情报你应该听说了吧?”

何福光问道:“是关于新编第八师和援闽沪军的动作?”

吴绍霆微微颔首,表情冷静的说道:“就是这个消息,你怎么看?”

何福光不假思索的直接说道:“自然还是因为泉州失陷,福建局势急转直下,曹锟他们这些所谓的北洋援军在上海逗留的有些时日了,再不有所行动只怕福建真的撑不住了。不过,听上海情报处的情报分析,新编第八师和援闽沪军在物资经费上仍然不足,不管是北京还是江苏,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中止拨款。这次他们开动,还是上海和淞江自筹军费,想必等开到了温州又要停上好一段时间。”

吴绍霆脸色没有变化,不觉得何福光说到了点字上,毕竟上海情报站送来的情报他也看过,浅显的道理谁都看得明白。

何福光瞥了吴绍霆一眼,紧接着又说道:“很显然,曹锟和杨善德短期之内是到不了福建。话说会来,这次他们自筹军费突然行动,着实有让人奇怪的地方。北洋军的通病大家都知道,各自为伍,贪婪成性,北洋士兵每走一步都要用钱来衡量。无端端的曹锟、杨善德怎么会自己行动呢?”

吴绍霆这才沉吟了一声,深以为然的说道:“崇石,你可说到重点上了。撇开其他不说,早先我就断定袁世凯只是虚张声势,不会真正让援军下到福建。一旦北洋军到福建,那可就是要打大阵仗,我承认我还没有这个气魄,但我相信袁世凯同样也没有。退一万步来说,在福建这里开打,对北洋有诸多不利,所以他们只能忍。”

何福光深深的点了点头,叹声说道:“没错,现在北方不敢轻举妄动,咱们广东也是处处小心,真要是摩擦起来谁也讨不得好。但是,曹锟和杨善德下到温州到底是什么用意,总不会还是在虚张声势吧。”

吴绍霆也在深思这个问题,不过仍然有不解的地方。

就在这时,一名侍从官快步从参谋大厅外走了进来,来到吴绍霆面前立正说道:“将军大人,总参谋长,特勤处接到一封福州发来的密电。”

吴绍霆与何福光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有惊奇的脸色,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在这个时候会有人从福州发来密电。吴绍霆赶紧从侍从官手里接过电报打开后快速读了一遍,随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说道:“原来是福州出事了!”

他说完,把电报递给了何福光。

何福光很快也看完电报,一时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担忧。他转向吴绍霆问道:“霆帅,你怎么看?这件事来的蹊跷,怕是要慎重一些才行。”

吴绍霆镇定自若的说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能耍什么花招。安排一下,让王长龄亲自去去一趟福州跟朱成贵见上一面。如果真能谈妥,福建也就不能再继续打下去了,不管曹锟、杨善德他们的计划是什么,足以让他们大失所望。”

何福光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说道:“好吧,我尽快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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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二十九日,一艘从香港开往上海的英国太古公司火轮,在途径福州时做了短暂停泊,并且放下了为数不多的旅客。自从福建战事愈演愈烈,过往的旅客越来越少,能够停泊在这里的船只也日益稀疏,除了几艘洋人公司的火轮仗着外交特权肆无忌惮的进出之外,其他船只都尽量选择绕行。

王长龄跟两名手下下了船,混在少量的旅客之中走出码头。他本是福建人,懂得闽南语,少年时多次来过福州,对这一带还是很有印象,也不会太担心自己会被怀疑。出了码头,此时正是傍晚,虽然夕阳西斜还没有完全沉落,可福州的大街上已经是一片清冷的境地。

自从闽粤开战以来,福州虽然至今没有遭受战火的影响,可是前线每天传来的坏消息足以让人们感到担忧。不少大家都预感到粤军很快会打到福州,因此早早带着家眷投靠乡下亲戚,又或者直接迁徙到偏离战火中心的闽北地区。

这座闽南繁华的港口城市,时至今日也免不了落寞和凄凉。

王长龄故土重逢,又碰巧遇上这样的境况,心中无限惆怅。不过他知道自己这次前来肩负的任务,这个任务如果顺利完成,也能尽快让福建走出水深火热的战争困境。

在码头外的大街上,他很不容易的叫到两辆黄包车,然后动身去了福州护军使署附近的江岸长亭路,找了一处旅社先安顿了下来。这家旅社位于闽江北岸,步行穿过一条街就能看到护军使署衙的前门小广场。

王长龄不急着去见朱成贵,毕竟双方彼此是第一次接触,在此之前谁也不认识谁,而这次朱成贵提出来的见面,更是要多加留几分心思。再没有什么比跟敌人打交道更为危险的事情了。他计划先在旅社逗留一两天时间,搜集朱成贵的所有背景,提前做好所有准备。

到了旅社打点妥当,王长龄把手下叫了过来,各自分配任务立刻开始执行。

傍晚的时候,王长龄自己也出了门,他利用自己福建人的身份,很快打通了护军使署衙附近小商贩的关系,讨取了一些可用的情报。

接下来的两天里,三人都十分忙碌,不过总算是有收获。

第534章,潜入福州

王长龄制订了一个计划,决定先把朱成贵秘密绑架起来,通过这种方式来见面必然会更有主动权在手。当然,他会把握出手的分寸,不至于让朱成贵心有恼火反而改变了初衷。

细节都商议完毕,十月一日这天早上,王长龄探知朱成贵今晚会去酒楼吃饭。于是到了晚上,他带领手下埋伏在酒楼附近,一直等宴席散去之后,朱成贵与几名护卫打道回府。三人一路悄悄尾随,到了约定好的一处偏僻路段果断出手,转瞬之间就把那几个醉醺醺的护卫放倒在地,再用手枪逼着朱成贵,挟持着他上到一辆早已准备的马车离开了现场。

王长龄带着朱成贵来到闽江江边,放弃了马车又登上了一艘事先安排的小船。

从上马车开始,朱成贵的双眼就被蒙了起来,等到了小船之上仍然没有解开。

王长龄的一个手下操着小船划离了岸边,停在闽江中间。

在马车上时,朱成贵还仕途挣扎,可是发现毫无效果之后只能作罢。他极力保持镇定,心里猜测如果这些人是要来杀自己,早就动手了,根本不必等到现在。他在心里不停思索着,究竟是什么人要这么大费周章的绑架自己,难道是李厚基知道自己跟广州发去密电,故意来套出口供的吗?

“到江中心了吗?”王长龄冲着船头问了一句。

“大人,到了。”

王长龄这才调转过头来看向朱成贵,不冷不热的说道:“朱大人,让你受苦了,不过兄弟我也是为了安全起见才出此下策,还望朱大人千万不要放在心里去。”

朱成贵眼睛被黑布蒙着,只能听到周边水流湍急的声音,又从刚才王长龄与手下的对话来推测,自己现在十之八九是在闽江上了。他故作冷静的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究竟要干什么,你们可知道我是谁?”

王长龄笑道:“朱大人,我连你的名字都知道,怎么会不知道你是谁呢?”

朱成贵是在慌乱之中惯性的问话,这时才反应过来,他有些恼怒的再次问道:“你们到底要干什么?谁派你们来的!”

王长龄不疾不徐的说道:“我们是朱大人你想见的人。”

朱成贵脸色一变,不过没有轻易松口,故意说道:“我想见的人?我想见的是吴佩孚的援军,你们若是吴佩孚的援军,怎么可能这样对待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是男人敢作敢当,反正我现在在你们手里,要杀要刮还不是一句话!”

王长龄看得出来朱成贵是在装蒜,他冷冷的笑了起来,说道:“是吗?朱大人一边期盼着吴佩孚从温州来救福建,一边又跟广州私发密电,你说说吧,我到底该怎么相信?如果你没有诚心跟我们广东合作,那也罢,我们不杀你,现在就动身离开福州。”

朱成贵心头一急,难道真是广东来的人,可是广东人怎么会用这样的见面方式?他咬了咬牙,坚持的说道:“我不知道你们再说什么。”

王长龄不怒反洗,朱成贵越是不肯承认,反而越是证明此人小心谨慎,生怕被李厚基发现而败露密谋。他忽然探出手,把蒙住朱成贵眼睛的黑布条摘了下来,然后掏出了朱成贵发往广东的密电丢在对方面前。

“朱大人,现在你可以相信了吗?”他带着正经的脸色再次问道。

“你们.........你们真是广东来的人?”朱成贵小心翼翼看了在场所有人后问道。

“如假包换。之前已经说了,为了安全起见所以才出此下策,朱大人是明白事理的人,应该理解其中的道理。等这次事情谈妥了,我一定会亲自摆下九桌宴席向朱大人请罪。”王长龄郑重其事的说道。

“这些都是小事,只要能办成大事,我都可以不计较。”朱成贵叹了一口气说道。

王长龄上前帮朱成贵松绑,然后在对面坐了下来。

“朱大人,你在电报里所说的事当真不假?若北边十天之内不来援军,他即会通电下野?”他脸色十分认真的问道。

“没错,这是李将军亲口对我说的。”朱成贵十分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这一点让王长龄注意在眼里,朱成贵既然仍称呼李厚基为“李将军”,而且态度又是这样无奈和遗憾,可见心里还是有十分浓厚的不舍。

“朱大人,你应该知道这场战争完全可以避免,要不是袁世凯践踏民法、背叛民主共和的大义,我广东是绝不会站出来反对,进步党也不会南下到广州与我们遥相呼应。我们一直希望能和平解决这件事,通过政治手段和舆论压力,让大总统知道错在何处,恢复共和民主的法治精神。可是在看看北方的反应,他们直接下令让福建挑起战争。这算什么道理?这公平吗?谁才是罪魁祸首?”王长龄深深吸了一口气,带着情绪发出了长篇大论。

“这些道理我都明白,只可惜命令难违,我们也是无可奈何。如今福建已经大势所趋,大总统敢挑起这场真正,却不敢派兵援助,这才是真正让我感到愤怒的地方。你说吧,我们辛辛苦苦在火线上拼命,到头来到底图个什么呢?”朱成贵悲愤的说道。

“实话告诉你,别看曹锟和杨善德带兵南下温州,我们收到可靠的情报,北京根本就没有拨给他们军饷粮草,换言之,他们还是在虚张声势,根本到不了福建来援助你们。”王长龄进一步说道。

“早就料到会是这样了。唉!唉!”朱成贵扼腕叹息不止。

“朱大人,如果你真有心结束这场战争,并且归附我广东军政府,我们吴督军可以保证扶持你为福建省省长。并且在整顿福建军备之后,会立刻扫除有所不服从改编的私立武装,完成真正的全省一统。当那时候,朱大人这个省长也会更加有面子了。”王长龄先抛出了利益诱惑,一边说着一边紧盯着朱成贵的脸色。他最担心的就是朱成贵这个人渴望掌握兵权,不愿意做一个负责民政的文职省长。

在动身来福州之前,吴绍霆对他交代的意思很明确,福建有资历有实力的人多得去,绝不可能扶持朱成贵这样的角色担当重任。

朱成贵既然打算变节,已经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更何况他之所以变节就是舍不得自己多年拼搏出来的地位,现在吴绍霆肯答应让自己出任省长,即便是一个文职身份,可照样要比护军使副官更加光鲜,到时候能捞到手的利益也绝不会少。

“在下先多谢吴督军的美意,只要一切都顺利,在下愿毫无怨言为吴督军效犬马之力。”

“如此就好。另外,现在福建的局势再清楚不过,北边的援军不会到,你们在洛江县的防线也守不了多久。与其拖延到十天之后李厚基自己通电,还不如由朱大人您发动一次政变,逮捕李厚基取而代之,宣布停战议和,越早结束战争,对大家都有好处。”王长龄紧随其后的说出了自己真正的来意。

“这.........并非在下不愿意,在下也知道,既然答应跟吴督军合作,肯定要拿出合作的资本。只是在下并不是福建本地人,在护军使署衙的亲信心腹极为有限,只怕很难下手。”朱成贵十分为难的说道。

“如果是人手方面倒不是问题。我们三个人能把朱大人从七八个护卫手里劫持出来,自然也有办法在守卫森严的地方拿下李厚基。只不过需要朱大人从中安排一些便利才行。”王长龄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语气笃定的说道。

“只要是在下力所能及的便利,绝对没问题。”朱成贵一咬牙,下定决定的说道。

“很好。”王长龄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第535章,粤军与闽军

十月三日深夜,福建护军使署向前线突然发布一项命令,所有福州舰队的军舰立刻返回军港。次日凌晨四点钟,又有一份命令发到泉州的洛江县和莆田,告知福建护军使府已经与广东军政府准备进行议和,传令福建全军停止作战。在这份电报后面还附有李厚基的一篇陈词,诉说福建全军英勇作战却损失惨重,北洋大军已到温州却作壁上观,为了避免继续无谓的损失,尽快结束战争,恢复福建安宁和平,故此决定停战议和。

天亮之后,福州舰队果然从前线返航,洛江县守军在泉州城失陷之后一直士气不振,此时见福州海军接到命令撤退,也没有怀疑这份电报的真假,当天全部放弃所有防御,等待议和的进一步消息。既然能不打,自然是不打为上,谁会跟自己的小命作对呢?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早在洛江县周边准备就绪的粤军教导二团和第九团立刻采取行动,趁着闽军防守松懈之时直接重进了洛江县之中,火速占领和控制各个重要位置。闽军对粤军的突然出现大感惊讶,很多人都以为粤军是在耍诈,甚至还发生小规模的驳火冲突,但都未能掀起轩然大波,很快就被粤军镇压了下去。

好在粤军之前接到命令,进城之后不许任意开火,尽量控制局面而不是制造事端。

大部分粤军占领闽军营地和据点之后,都在第一时间要求与本地闽军指挥官见面,以谈判的方式消除矛盾和误会。粤军没有刻意强调要求闽军解除武装,但他们却抢先占领了闽军的后勤营,封锁军火库和其他军用物资,并要求闽军集中在营地之内,在两省议和结束之前不准随意出走营区。

闽军各营指挥官虽然很有不服气,既然是议和那就应该平起平坐的谈判,可粤军打着议和的旗号却抢占营地,这分明就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可是事已至此,他们有不服气也没无可奈何,现在要再打起来,兄弟们一个个都是活靶子。

好在粤军军官与闽军军官见面时还算客气,没有摆任何架子。几个钟头后就连粤军士兵和闽军士兵都融合了关系,一开始大家只是各自坐在一边,用着各地方言交谈,谁也不去招惹谁,谁也不去理会谁。可是久而久之,彼此双方都显得无聊,于是相互之间偶有寒暄聊天。到了傍晚时,大家几乎快到了称兄道弟的地步,三三五五坐在一起,诉说各自家乡的风俗习惯、民间轶事。

教导二团三营工兵连连长顾祝同坐在一颗大榕树下面,一边看着天边越来越沉的天色,一边拿着军帽当扇子给自己扇扇凉风。在他面前是闽军一个驻守水库的预备兵营,营盘不大,座落在水库的高位。此时此刻,大营内外到处是人影,有粤军也有闽军,三三两两或站或坐,大部分人把步枪扛在肩头上,也有不少人直接把枪放在地上,昨天还是你死我活的死敌,今天竟然是无所不谈的友人。

顾祝同暗暗的吐了一口气,不置可否的露出了一个笑容,心里说道:还真他妈的滑稽!

就在这时,工兵连连部的军需官用衣服兜着一捧龙颜走了过来,笑呵呵的说道:“连长,看看我搞到什么,水库北边有一片野林子,全都是龙眼树。看看,颗颗饱满的大龙眼。咱们都憋了一整天了,先吃两颗解解渴。”

一整天都守在闽军的这个营地里,虽然旁边就是水库,可压根没有人去弄水来喝。听到军需官这么说,顾祝同还真觉得有些嘴馋了,他确认的问了道:“真是野林子?上面可是有命令的,我们要是扰民,那可是决不轻饶的大罪!”

军需官在顾祝同身边坐了下来,把衣服下摆抖了抖,兜着的龙眼全部摊开在地上。他知道顾祝同是黄埔军校出身,这些黄埔军官时时刻刻都恪守规范,绝不会犯任何错误,于是再次说道:“连长,您不相信我就算了,您想想,哪个农家会把果树种在军营附近?那不是自讨苦吃吗?您就放一万个心吧,我都问过这里的士兵。福建山多林多,其他野生的果子我不知道,但野生的龙眼到处都是,一抓一大把。”

顾祝同这才放心下来,赶紧抓了几颗到手里,扒了皮就塞进了嘴巴。

军需官也跟着吃了起来,一边吧唧着嘴巴,一边赞道:“我早就听说福眼了,虽然没咱们广眼甜,但这果肉厚实,口感好的很啊。”

顾祝同是江苏人,不知道什么广眼和福眼,只是打趣的说道:“瞧你说的跟真的似的,既然这么有研究,早知道调你去炊事班好了。”

军需官乐呵呵的说道:“我这管军需的有哪天不往炊事班跑啊?也算是半个炊事员咯。”

顾祝同又问道:“对了,这都快入夜了,咱们的晚饭怎么还没送来呢?”

军需官说道:“哦,今天进城急,中午把带的那点口粮都吃光了。我下午去营部那边问了问,今晚的伙食统一从营部那边派下来,估计要慢一些。”

顾祝同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弄的我都有点饿了。先抽支烟。”他一边说着,一边从上衣口袋摸出了一包还很充实的南洋烟。

军需官掏出火柴,说道:“连长你这烟太挺多的呀,来来来,散我两支。”

顾祝同也没怨言,他连长不愁没烟抽,当即抖出了三、四支递给了军需官,然后才慢悠悠的叼了一支在嘴边。

军需官小心翼翼接过那几支烟,两边耳朵各挂了一支,另外一支直接咬在嘴巴上。他划燃了火柴,先恭恭敬敬的给顾祝同点了上,这才又给自己点燃,美美的吸了一口。畅快的吐了一个烟圈,他又说道:“连长,虽然咱们中秋节之前没能赶过去,不过总算挺了过来。您说,这仗不用再打了吧?”

顾祝同眯着眼睛看着远方,缓缓的说道:“福建这一仗十之八九不用再打,不过另外一场大战怕是快要开始了。”

军需官疑惑不解,问道:“另外一场大战?这么说还要打?”

顾祝同淡然的叹了一口气,轻松的说道:“不打,这天下还怎么太平?”

军需官一时迷糊了起来,他只听说过战争让天下混乱,还没听说过战争让天下太平的。

这时,顾祝同忽然瞥见不远处几个闽军军士正眼巴巴的盯着自己,从这些人的肩章上来看都是排长级别。他疑惑了一会儿,不过很快又明白了过来,站起身来向这些闽军排长走了过去。军需官见了,也赶紧跟了上去。

“弟兄们,抽支烟。”顾祝同把手里的那包烟抛向了这几个闽军排长。

闽军排长赶紧伸手去接住烟盒,几个人对视了一眼,都露出了犹豫的脸色。不过没过多久,他们反应了过来,拿着香烟的那位排长抖出了几支烟,一人分了一支,然后笑呵呵的双手把烟盒还给顾祝同。

顾祝同笑了笑,挥了挥手说道:“你们留着抽好了,就怕你们抽不惯这烟,在我们部队里这烟可是好东西呢。”

听到顾祝同这么说,拿烟那个闽军排长顿时笑逐颜开,用带着浓厚闽音的白话道谢:“大人这番好意小的就不客气了。”

顾祝同对跟着自己的军需官吩咐了道:“火儿呢,点上点上。”

军需官忙不迭的掏出火柴递了过去。

这几个闽军排长陆续点燃了香烟,一个个如狼似虎的贪婪的吸了起来。

拿着香烟的那个排长仔细看看烟盒,发现这烟盒就是空白的表面,除了三个不认识的大字之外,什么装饰都没有。他以前见过卷烟盒,都是五颜六色画着图案的盒子,还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讲究的香烟。

“唉,大人,这是啥牌子的烟啊。以前我抽过白烟,听说白烟都是高档货、洋牌子。小的是粗人,不认识字,这三个字写的是啥啊?”一时疑惑,再加上又无聊,这闽军排长大着胆子跟顾祝同闲谈了起来。

“这上面写的三个字是‘特供烟’,别看这烟盒子什么装饰都没有,烟草可是一点也不马虎的。洋人的卷烟算什么玩意,他们从来就没安什么好心,只想着怎么坑咱们中国人。”顾祝同得意洋洋的说道,在说到洋人环节时还故意提高了声音。

“啥叫特供烟啊?”那闽军排长迷惑不解的问道。

不等顾祝同回答,站在稍微后面一点的另外一个闽军排长抢先说道:“你怎么这么笨啊,特供是一个牌子,这就是特供牌的香烟嘛。”

顾祝同哭笑不得,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勉勉强强也可以这么理解。不过,严格的说特供烟是特别向咱们部队提供的烟,这种烟外面可买不到,有钱都买不到,是烟草公司专门为我们部队制作的烟。咱们这些当兵的抽烟都是后勤派发下来的,定期定量,算是一种福利了。”

那闽军排长惊讶起来,露出了一个夸张的表情,说道:“啥,你们广东还有专门为部队制作的烟?定期定量派送,都不要钱的?”

顾祝同得意洋洋的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我们在部队里抽烟都不用钱的,钱都是部队上面负责给,我们只管抽就是。”

闽军排长不敢相信的说道:“天底下哪里有这种好事?”

其他闽军排长也连连附和:“是啊是啊,官老爷巴不得少给咱们饷银,怎么可能还会给咱们不要钱的烟呢?”

“这白烟都是高档次的东西,价格可不便宜,比咱们抽大桶烟、旱烟都贵得多呢。官老爷哪里有这么好的心?”

顾祝同笑着说道:“说了你们都不信,我们广东的部队早就把这些陈规陋习改了。自从吴督军治理全省军务,每个月的饷银一分钱都不少,该拿多少就拿多少。饷银都从后勤总部直接派下来,不经过长官的手,当官克扣不得一分一毫。如果发现克扣军饷,就算你是团长宪兵也照样抓人。”

站在顾祝同身后的军需官也忍不住插嘴说道:“是啊是啊,不仅如此,咱们部队里还有许多福利,这特供烟只是其中之一,逢年过节还有特供的礼品。你们看看,为啥我们广东军队敢为吴督军拼命,就是因为吴督军对咱们好呐。反正我把话都说在这里,信不信由你们。”

几个闽军排长仿佛在听神话故事似的,一个个咂舌叹息不已。他们文化程度不高,但是很清楚顾祝同没必要骗他们,因为从来当兵的都不会说当官的好,可眼前这两个粤军军官不约而同的赞扬当官的,可见确有此事。

他们感叹不已,福建与广东是邻省,但隔着一条省界竟然有这么大的变化,真正是让人羡慕和憧憬。这下他们也明白过来,为什么粤军一路东进打得甚是凶悍,原来粤军是真正的上下齐心。

顾祝同看了看几个闽军排长的脸色,接着进一步说道:“你们也不用羡慕,我有预感,只要这次议和顺利完成,咱们广东和福建很快就是一家人。到那时候你们福建这边也会享受到跟我们同等福利。”

这话其实是一种试探,也是提前散布收编福建的消息。

听完顾祝同的话,闽军排长们激动了起来,纷纷高兴了起来:“那可真好,咱们福建要是能跟你们广东一样,当官的不贪军饷,还有不要钱的特供烟抽,那咱们这一辈子都值了。”

“是啊是啊,希望上面议和谈判快一些,这天底下可没有一味心思想打仗的士兵。”

“要是上面谈不拢,我他妈的还不当这兵了,要当兵也得去广东才是。”

“希望上面的官老爷发发慈悲咯。”

这时,一队马车从远处开了过来,隔着老远都能闻到热腾腾的馒头味,那是营部炊事班送来了今天晚上的伙食。站在第一辆马车上的一个班长扯着嗓子高呼道:“工兵连开饭了,工兵连开饭了,各排派人来领饭,晚上是新鲜的白面馒头、萝卜干肉丝和大炒烩。上头有令,驻守水库这边的闽军兄弟要是灶火不够,咱们这里也多备了一份,一起来吃。”

顾祝同正好肚子饿了,听了那营部班长的喊话,他伸手拍了拍闽军排长的肩膀,笑着说道:“咱们这边还跟你们准备了晚饭,要是你们那边还没好的话,索性就过来跟咱们搭个伙。放心吧,上面说多准备了,那肯定管够。”

闽军排长们心里暖乎乎的,天底下竟然有这样的好事,昨天还是不共戴天的死敌,今天却能坐在一起同吃一碗饭,这究竟是世道滑稽还是粤军大方呢?

顾祝同下令三个排长负责派人领饭,不准插队哄抢。

粤军有条不紊的执行了命令,因为大家都知道不会吃不着饭,所以就算肚子再饿也没有插队哄抢的现象。

顾祝同特意去招呼了一下闽军负责人,让他们也派排长过来领饭,大家都聊了一整天的时间早就熟络了,既然上面有额外的准备自然不能浪费。

闽军士兵一天标配的只有两顿饭,晌午和午后刚刚吃过,晚上自然是没有。一个个眼巴巴的看着粤军还有晚饭,空荡荡的肚子里当真按耐不住。现在连粤军长官都过来邀请,闽军这边又是感动不已又是迫不及待,几乎没有客套就答应了下来。

这一晚,粤军与闽军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吃一顿饭。

第536章,福州之变

十月五日凌晨三点钟,广州都督府参谋大厅从昨天早上一直忙碌到现在,仍然是灯火通明、人影处处,整个气氛都是以一种快节奏为主调。

两天前朱成贵在福州发动政变,先秘密绑架了李厚基,又以李厚基的名义发布撤军和停战的命令,整个福建战局转瞬之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之后只过了两个钟头,王长龄的一份密报紧随其后传到广州,要求即刻派遣特勤处第三特战大队前往福州稳住局势。原来王长龄和朱成贵只是短暂的控制了护军使署衙,至于李厚基的亲信仍然是隐患,一旦李厚基长久不露面一定会引起怀疑,因此需要一支武装部队策应支援。

吴绍霆当场批准第三特战大队出发,全员连夜化装前往香港,乘坐太古公司的火轮赶往福州。广州到福州的路途是三天,从出发之日算起,第三特战大队应该会在十月五日傍晚抵达福州,现在是凌晨三点,接下来的十几个钟头才是决定福建命运的真正时刻。

对于吴绍霆来说,即便从昨天开始,三十九师遵照命令顺利进占洛江县,成功控制闽军了主力部队,但只要福州未能彻底稳住,这场战争就仍然没有结束。怂恿朱成贵发动这次政变的目的,就是尽快结束福建战争,稳住福建局势,尽可能的不让战争的破坏扩大。

泉州一战之后,粤军在战场上已经占据上风,真要继续打下去还是胜算在握。如今利用福州政变,粤军又进一步掌控洛江县的闽军主力,表面上来看李厚基大势已去。可一旦福州再次发生变故,不仅王长龄和朱成贵有危险,在莆田驻防的福建暂编第二师仍然还有战斗力,那避免战争破坏扩大的计划就成了泡影。

更重要的是,福建一天没有正式停战,变数仍然存在。谁也不会知道屯聚在温州的北洋军会不会在下一刻南下!

“霆帅,已经二十二个小时了,福州那边还没有消息。”参谋大厅的休息室里,何福光在看了看怀表之后发出了一声叹息。

坐在休息室藤椅上的吴绍霆一直没有说话,脸色有些许疲惫,不过仍然保持着一丝不苟的精神状态。他本来打算开口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放弃,继续纹丝不动的一言不发。

另外一边,陈炯明有些沉不住气,他开口说道:“霆帅,反正打也是我们赢,不打也是我们赢,与其现在白白担心,还不如趁机让三十九师直接开到莆田,陈兵福州城下。到时候就算朱成贵有什么闪失,李厚基见大势已去也有心无力。”

不等吴绍霆说话,何福光叹了一口气,说道:“三十九师挺进洛江县已经很冒险了,要是继续向莆田前进,闽军又不是傻子,肯定会看出倪端。到时候三十九师从南安县过泉州,再经洛江到莆田,一路上拖这么长兵线,打起来反而有诸多不顺。再者我们现在主要的任务就是尽快结束战争,避免夜长梦多,万一把李厚基逼急了,他要跟我们拼到底,反而适得其反误了大事。”

陈炯明忧虑的说道:“可是现在也不是办法啊。如果朱成贵没能坚持住,李厚基知道这是我们的阴谋,同样也有可能大变脸跟我们决死到底,到头来结果还不是一样?”

何福光说道:“确实有这个可能,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算李厚基要打,我们在洛江县先稳住脚跟,再好好的跟他打下去,到时候也能稳打稳进。”

陈炯明总觉得这件事本来是好事,可为什么又有那么多让人放心不下的地方?他默然思索了一会儿,接着又说道:“温州那边还是有不小的压力,从情报上看曹锟、杨善德十之八九不会南下,可是变卦仅仅只是转瞬之间的事,温州的两路大军要是真的南下了,眼看要安定的福建又会折腾起来!唉!”

这时,吴绍霆调整了一下坐姿,不疾不徐说出话来:“大家有点耐心,就算不相信朱成贵,咱们也要相信王长龄。老王本来就是福建人,在自己的地盘上做事一定会有分寸的。”

何福光缓缓点了点头,不置可否的说道:“希望如此吧。”

陈炯明转向吴绍霆问道:“霆帅,不管怎么样北洋军都在温州留了一手,难道我们一点准备都不做吗?”

吴绍霆深沉的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就算曹锟、杨善德敢南下,我们也有充足的时间向福建增兵。不过竟存你的考虑是对的,眼下我们最关键的是尽快解决福州的事,而一旦福州稳住了,接下来还要考虑福建全省的整顿。不要以为福建是广东,整顿起来只用一句话就可以,整顿会非常困难,一旦走错一步甚至比打败仗还糟糕。在我们整顿福建的同时,绝对有必要地方温州方面。”

陈炯明有些奇怪,吴绍霆的目光怎么会看那么远?他建议提防只不过是考虑现在,而吴绍霆却想到控制福建之后进行整顿时的提防。不过他的反应能力不算差,很快就明白了吴绍霆的意思,整顿福建军务倒还好说,政务反而会更棘手,若是惹恼了福建本地政商势力,北洋军又趁此机会挥军南下,立刻就会陷入内忧外患的局面。

何福光说道:“霆帅,在这方面我们还是有便利的,许崇智的漳州师完成扩建在即,况且漳州、泉州这两个地方又是极好的跳板。只要我们提前把第一骑兵师的两个团布置在梅州、潮汕一带,一旦北洋军南下,骑兵团完全可以快速突进福建。”

吴绍霆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对,既然成立了骑兵师理所当然就要派上用场。天亮后就给李济深发个电报,让他早做准备。”

就在这时,一名参谋副官飞快的跑了进来,大声的说道:“将军,福州来电报了。”

何福光先一步站起身来,快步从参谋副官手里接过电报,快速的扫了一眼,脸色先是一变,眉头都皱紧了起来,不过看到最后时又渐渐恢复过来。

陈炯明迫不及待的问道:“崇石,情况怎么样?”

何福光微微叹了一口气,表情显得很镇定,语气却是一股无奈的说道:“福建护军使侍卫队队长张宗义昨天晚上九点钟率领侍卫队救出了李厚基,朱成贵和王长龄当场被抓。不过三个钟头前李厚基又释放了朱成贵和王长龄,随后宣布通电下野,现在福州那边已经交给朱成贵全权负责。”

陈炯明惊奇不已,说道:“竟然还有这种事,这李厚基果然不是一般人。”

何福光把电报递给了吴绍霆,随后说道:“看来李厚基还是有自知之明,知道福建的大局再难扭转,他自己又不心甘情愿的选择投降,只好折中的通电下野,脱身于事外。”

吴绍霆默默的看完了电报,这才开口说道:“只怕李厚基心里更多的还是怨气。换作谁站在李厚基现在的位置上,都没有太多的选择余地。李厚基一心一意听命于北洋政府,到头来却被北洋政府出卖,相信他现在真真正正的失望透顶了。”

何福光立刻说道:“霆帅,福州既然大局已定,当务之急我们要尽快掌控闽南全境的大权,收编闽军,重新扶植新的福建军政府。越早办妥这些事,我们广东的声威也能越快奠定下来。打铁要趁热,省的夜长梦多。万一莆田那边的暂编第二师不服气闹起来,反而会酿成不小的麻烦。”

陈炯明点了点头,赞同的说道:“崇石说的有道理。整顿福建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越来着手越快安定。”

吴绍霆思索了一会儿,随后说道:“也好,崇石,有劳你再辛苦一些,天亮之后就启程去一趟泉州,由你全权负责福建善后工作,莫柱一和许崇智配合你来办事。手段干净利落一些,千万不要拖泥带水。”

何福光严肃的答道:“霆帅放心,我一定不负所托。”

吴绍霆又说道:“另外,即刻回一封电报到福州,让朱成贵和王长龄先尽量留住李厚基。安排一艘快船,两个小时后我亲自去一趟福州。”

何福光脸色一怔,赶紧说道:“霆帅,福建尚未整顿,现在动身去福州也太早了一些。再者三十九师还没有开进福州,就算第三特战大队下午到达福州,也未必能策应周全。这实在太危险了。”

陈炯明也劝说道:“是呀,反正福建大局已定,霆帅你再等几日也无妨。万事以安全起见,若出了什么闪失,那可是得不偿失的大坏事。”

吴绍霆表情镇定,不疾不徐的说道:“做大事自然要有大魄力,你们放心,李厚基竟然没有报复朱成贵和王长龄,也绝不会对我怎么样。就算他的手下有不服气,也绝不会拿福建大局来当儿戏。我之所以要立刻动身前往福州,也正是为了尽快稳定整个南方的动荡。”

何福光还想劝说道:“可是霆帅.........”

吴绍霆罢了罢手,打断了何福光的话,坚定不移的说道:“崇石,就这么定了。我在福州办完事后会直接前往泉州与你会面,前后不过两三天的间隔而已,你们就放心好了。”

何福光强调的说道:“如果霆帅执意要去,也必须由广东海军的军舰接送。”

吴绍霆懒得再争执下去,更何况现在是凌晨时分,两个小时之后也未必有民用船只出发前往福州。他慢条斯理的点了点头,说道:“如此也好,赶紧安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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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7章,泉州整顿

李厚基通电下野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福建,最先为之震动的还是洛江县福建第一师的官兵。福建第一师做是为闽军主力部队,同时也是李厚基从江苏一路带下来的嫡系部队,全军上下不少高级军官都是李厚基一手提拔出来的。如今李厚基通电下野,这些军官不仅失去了靠山,更是怀疑在两省议和的谈判桌上广东一方逼迫李厚基如此。

很快,洛江县的闽军情绪躁动起来,要不是粤军提前控制着城中军火和物资,只怕闽军早就跟粤军翻脸动手了。

虽然还没有动手,可是第一师的军官们集体叫嚣不止,要求广东军政府给出一个解释,凭什么逼走李将军。他们带领各自的部下聚集在一起,在洛江县闹出了不小的混乱,气氛越来越紧张,随时都有可能爆发武装冲突。

闽军士兵大部分不知情,他们当中福建本地人占多数,对李厚基这位护军使根本没什么感情。但是上面有命令他们也没有办法,只能跟着一起闹,想着前两天本来好好的,跟粤军相处也不错,眼看不用再打仗了,却突然出现这一幕,着实有些郁闷。他们在心底里拿定主意,一旦真要动手,索性立刻缴械投降好了。

真正铁了心闹事的,除了十几个高级军官之外就是那些原第三镇的旧部老兵。

莫擎宇在处理这件事上不敢掉以轻心,立刻下令城内的教导二团和第九团加强戒备,同时把城外的七团也调进了城内以备策应。

好在动荡愈演愈烈之时,何福光及时从广州赶到泉州。他听完了莫擎宇的简报之后,当机立断,决定以强硬的手段来镇压这些动乱。如今李厚基已经宣布通电下野,福建尽在粤军的掌握之中,严格的来说闽军现在都是俘虏,只有嚣张的胜利者,绝没有嚣张的失败者。

何福光下令教导二团、第九团和第七团开始行动,收缴所有闽军士兵的枪械,若老实上交者则妥善安置,若有任何反抗者可以当场格杀。

粤军的动作非常迅速,郊区的几个闽军据点几乎只用了一个钟头的时间便全部肃清,没有遭到任何闽军的反抗。随后粤军开始向城内展开行动,在城中心闽军司令部遇到了稍微抵抗,双方交战十几分钟,粤军向司令部大院投放了几枚迫击炮弹,里面的闽军即刻投降。

在行动过程中虽然一切以果决为主,不过仍然有几个粤军连长采用协商的方式,跟已经熟络的闽军指挥官商量,并做出郑重保证绝不伤害放下武器的闽军。这些闽军军官虽然有所犹豫,可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也没有多余的选择,最终只能配合的上缴了武器。

福建第一师的几支旧部叫嚣的最响亮,可是粤军一旦动起手来之后,这些人立刻又沉默了下去。粤军只是逮捕了几个罪魁祸首,暂且关押起来等候处理。

到了下午,晚饭时间还没有到,洛江县彻底恢复平静。

何福光在临时司令部下达了另外一项通知,召集闽军所有营部级以上的军官,于明日早晨七点钟在旧县衙门的会堂开会,共同商讨闽南战后的善后和整编工作。当然这些接受邀请的军官不包括那些被关押的叛乱分子。何福光只会跟谈得来的人合作,军官多的是,不差这几个冥顽不灵的人。

闽军营级以上的军官接到邀请之后,大部分并没有怀疑粤军会使诈,毕竟现在武器都没了,如果粤军要杀人随便就能动手。除此之外,真有阴谋的话今天晚上就会叫去开会,何必还要等到明天早上夜长梦多呢?

大家聚在一起讨论了一阵,心里对粤军的做法还是很满意,既然来找他们共商善后工作,那也表明福建的事还会有他们来负责,只不过是换了一个领导人罢了。

次日一早,闽军所有营长都来到旧县衙,县衙大门口只站着一小队粤军警卫营的士兵,还有两名侍从官负责登记这些营长的军衔、军职、部队番号。进到会堂时,只见三张拼凑在一起的长桌上,早已置办好了一大箩筐馒头和饭团、好几盆子热粥以及萝卜干、酱菜等配餐。众人起得早,到现在还颗粒未进,而且按照闽军的一天两顿饭的惯例,一般是晌午才吃第一顿饭,看到这一幕不仅饥肠辘辘。

只是现在这旧衙门归粤军管,这些营长进门是客,也不敢造次上去动手。大家都眼巴巴的看着食物,不断往喉咙里咽口水,极力保持着自己的尊严。

就在这时,何福光大步流星的从后堂走了出来,莫擎宇、刘永浩以及其他几名高级幕僚紧跟其后。何福光把手里一大叠文件放在桌子上,抬头看到闽军军官的样子,立刻大笑着招呼道:“弟兄们,你们还真是客气,来来来,都先坐下。今天的任务繁重,因此才让诸位起早来开会,也是为了尽快安定福建的情况,无奈之处还请体谅。”

闽军军官们听到何福光如此客气的开场,心里暖洋洋的,昨天这位粤军总参谋长还下狠手的镇压动乱,今天却又换上热情的面孔,不得不感叹对内和对外的两种处事风格。

众人以此落座,大部分人的眼睛还是盯着面前的食物。

何福光忙招呼侍从官送来碗筷,说道:“吃的东西简单了点,咱们行伍之人也没什么讲究,大家凑合着吃吧。咱们一边吃一边开会,今日既然能坐在一起,那就是自家兄弟,没什么好客气的。”他说完,自己先拿了一个饭团吃了起来。

莫擎宇、刘永浩等人也都招呼了两句,然后自己动手舀粥吃菜。

闽军军官见此,都不再客气,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吃了起来。

趁着吃饭的功夫,何福光先了解了一下众人的姓名和番号,又核实了前两天粤军统计的闽军现役数量。这些闽军军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实际情况都做了汇报。随后何福光就在文件上做了细微的修改。

“莆田那边的情况我们暂时还不清楚,处理完泉州的任务之后我会再过去一趟。反正莆田那边是福建第二师,泉州这边是福建第一师和几个独立团。一些话我先说在前面,或许在座诸位会对咱们有生分、有隔阂,认为你们是福建人,我们是广东人,不容易走到一块。照我说,有这样想法的人简直就是鬼扯。一句话,咱们都是中国人,就算穿着军装的颜色不同,咱们到底还是中国军人。”何福光颇有气势的说道。

在场众人不管是闽军军官还是粤军军官,都露出了感悟的表情,纷纷点头称是。

第538章,整编协商会议

“福建这一仗缘何而起?大家稍微有点见识、看过一两篇报纸文章就能一清二楚。北边的那位大总统篡改民法、践踏民主、诋毁共和,他这个大总统要把中华民国的天下据为己有啊。这些大道理说不说都无所谓,我再说一些浅显的道理,大总统让福建的兄弟打漳州,这命令白纸黑字抵赖不了对吧?所以不管横着说还是竖着说,这场战争的罪魁祸首就是袁世凯!”何福光声色俱足的再次说道。

在场的闽军众军官其实对战争的原因并不看重,他们只不过是混一口饭吃,上级说要打谁他们就打谁,至于为什么打、打不打得过,一切都等打了再说。早几年还沸沸扬扬的喊过革命的口号,可如今革命不再是主流,到头来也没弄清楚革命究竟是什么。现在再谈什么国家大义、民主共和,更是如同无字天书一般难懂,不过只要肯给一口饭吃,他们照样会跟着高呼这些口号。

何福光前半部分话没有说服力,可是后半句话多多少少是点中了一些要害。谁都不喜欢战争,唯命是从只不过是无奈而为,总会在心中有一个抱怨。既然这次战争不是广东军政府的错,那必然就是北洋政府的错。

一个闽军团长立刻响应了起来,大声的说道:“大人说的对,这场战争本不应该发生,兄弟们也是迫于无奈才走到今天。现在大家都知道是大总统不安好心,那索性咱们就不认这个大总统。之前大人说的广东人、福建人不应该有隔阂,同是中国人,同是中国军人,这句话也说到了咱们心坎上。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良禽择木而栖,谁对咱们好,咱们就跟着谁,广东吴大督军不还是一个中国人嘛。”

另一个闽军营长深有感悟,连连跟着说道:“就是这个道理,只要吴大督军能一视同仁,我们绝无二心,一定效死力的跟着吴大督军。”

随着有人带头,其他闽军军官也都附和了起来。

虽然这些话都是一些冠冕堂皇的话,在闽军军官心中不可能完全没有地域隔阂,只不过因为眼下大势所趋,不管是为了生存还是为了前途都要喊出响亮的口号。至于日后会怎么安排日后再说,相信广东人也不会太过分。

何福光点了点头,满意的说道:“很好,诸位兄弟有这种觉悟那是最好不过。咱们南方人就应该团结在一起,不要奢望北方会给我们什么好处,也不要让北方对咱们指手画脚。”

“对,南方归南方人管,不让北方来指手画脚!”

“一切都听大人的安排,绝无二言。”

“跟袁世凯咱们吃大亏,再也不相信袁世凯这狗屁大总统了!”

“就是就是,他那个大总统不过只是个纸老虎!”

何福光心里有数,知道自己现在喊出“南方北方”的区分带着浓厚分裂的口吻,不过走到什么程度就说什么程度的话,现阶段只能用南方人这个共同点来凝聚人心。更何况南北之隔从大革命开始就一直存在,他也只不过是冷饭重炒。

接下来,商讨大会进入了正式话题。会议一直进行到中午,一上午的时间除了统计兵力和物资之外,何福光大部分时间都在听取闽军军官建议。他是故意给出空间来让这些闽军军官畅所欲言,让他们在心理上觉得这是共同协商的会议,至于采纳不采纳还看要他们是不是说到了点子上。

中午在大堂吃过午饭,因为大家都是军官,所以伙食安排的还不错,起码是有带着荤腥。饭后又上了一些茶点,让众人休息一阵,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聊。这些闽军军官都在感叹粤军的伙食真不错,一天三顿饭不错,还有特供烟、特供茶,所有练级以上军官都配全了皮靴和皮手枪套,外人不知道还以为是营长。想想在福建当值这几年,混到营长级别都要先看军需充裕不充裕,否则还得穿着破布鞋、打绑腿,真是唏嘘不已。

两点钟还没有到,何福光再次召集所有人进会堂开会。

他花了一点时间整理清楚早上的内容,下午则开始用来颁布整顿计划和分配任务执行。

参谋总部决定先将泉州这里的福建军队统一编成一个番号,暂定为福建整编第二师。全师辖下三个团,不过全部是满编满算的大团,师部再配一个警卫营和一个炮兵营,全师定额七千六百五十八人。

之前福建第一师和泉州本地的防卫军合起来有六个团,都是一些参差不齐的小团。这六个团整编为三个团之后,必然会少三个团长的职位。何福光直接说明这裁掉的三个团长全部划归师部军官,也算是一种升职安抚。

福建整编第二师的整顿工作就在泉州展开,参谋总部和三十九师派遣教练官协助训导和规划。从十月十五日开始,预期一半个月之内完成所有建制。在目前统计的情况下,整编结束之后仍然会有不少中下级军官空缺,这些空缺的名额会从粤军教导团、黄埔军校分配人员来接替。所有团部级以上军官名单会尽快公布,何福光承诺尽量原职原人。

除此之外,何福光还规定整编第二师正式落成之后,后勤部由参谋总部后勤处直辖,全师上下的一切供应和军饷都与粤军保持一致,绝不会有任何偏袒。既然是由广东军政府出资养兵,福建军队同样也要遵守广东军队的规章制度。参谋总部会尽快制订派遣顾问军官团规范风纪的计划以及进驻福建各军的宪兵队计划。

对于这些要求,闽军军官虽然有些担心,毕竟他们的习惯跟粤军有很大的出入,不知道能否适应。但是他们心中都很清楚,既然从此以后吃人家的、用人家的、穿人家的,当然要听人家的指挥。在担忧之外也有让他们感到欣慰的地方,那就是物资供应上与粤军一致,这可意味着日后自己也能享受到特供茶、特供烟等等的待遇。

不少有骨气的闽军军官在心里鼓起一股劲儿,粤军能做到,凭什么闽军不能做到?粤军军官可以不贪污军饷、不吃空额、军纪严明,凭什么闽军军官不能如此?他们下定决心,一定不能让粤军看扁,甚至还要做得比他们更好。

“何大人,为啥我们第一师要改叫第二师啊?那整编过后第一师是哪一路?”这时,一名福建第一师参谋官疑惑不解的问道。

“新福建第一师的番号会由漳州师来接替,这不是任人唯亲的决定,毕竟漳州师的建制要提前完成。再者,第一师、第二师只不过是番号序列,可没有第一师拿的军饷比第二师多的说法。你们真要争一个第一,那就在战功和军纪上争第一。正如我们广东第一骑兵师辖下的第十一光荣骑兵团,假设你们第二师在各个方面都发挥了优良作风,迟早都能赢的比番号序列更响亮的荣誉称号。”何福光掷地有声的说道。

在这个问题上闽军众人并没有太多闲言碎语,番号只不过是一个称呼罢了,反正只要后勤保障没有差别大家都能很轻易的接受。

会议到傍晚结束,何福光决定了整编泉州部队的大框架,至于细节问题则交给各级长官、参谋官负责落实。当晚七点,他带领参谋总部的军官小组又动身前往莆田,由于莆田尚且不在粤军部队的掌握之中,为了安全起见三十九师调动麾下第八团随同前往,同时闽军第一师也派出两名师部军官陪行,方便安抚暂编第二师。

半夜时第八团前锋部队先一步抵达莆田,因为天黑不识路,暂时没有进城。

到第二天天亮之后,何福光带领后续部队赶到,众人一起开进城去。

暂编第二师早就收到福州发来的电报,也得知了泉州的情况,深知大势已去。论起战斗力和装备情况,暂编第二师的战斗力比第一师相差甚远,麾下三个团全部是预备役部队抽调而成,全员加在一起才勉强四千多人,大部分武器都是旧式步枪,其中还有不少因为长期欠缺保养而损坏。

面对刚刚收编泉州第一师的粤军劲旅,暂编第二师师长几乎没有任何选择余地,只能命令麾下部队在营中待命,等待接受改编的命运。对于那些不服气的部将,不等粤军进城处理,他已经先一步绑了起来。

何福光进城之后,与暂编第二师师长见了一面,对第二师明智的选择表示欣慰。

之后就在第二师的司令部内,召开了关于莆田各路闽军的整编会议。

在莆田的闽军驻部除了暂编第二师之外,仍然还有几支零散的旧营部队,合计起来差不多有一千多人。何福光早在整编泉州军务之际就已经拟好莆田的整顿计划,他决定将福建暂编第二师和本地其他驻军合编为福建整编第三师,编制与整编第二师一样,辖下三个满编大团,配全师部直辖部队。

莆田方面兵力不足,可以从同安、厦门、龙岩等地抽调之前的闽军降部。

第539章,走访李厚基

何福光在泉州、莆田风风火火开展整顿工作时,从广州出发的广玉号军舰在第三天清晨抵达福州港口。福建护军使署衙早早派人在码头等候迎接,两天前赶到福州的特勤处第三特战大队也奉命参与保卫工作。开战以来一直愈发冷清的福州城,在今天总算多了几分热闹。

吴绍霆从军舰上走下来,王云带领警卫陪佐在身后,警惕的盯着码头上的动静。

王长龄站在迎接队伍的最前面,这时走上前两步,迎着吴绍霆敬了一个军礼。

“这次辛苦了。”吴绍霆慰问的说道。

“分内之事,不足挂齿。只可惜完成的不算顺利,丢了霆帅的颜面,实在罪过。”王长龄微微叹了一口气,带着几分自责的口吻说道。

“不管怎么说,一切还是在掌握之中,有这样的结果就足够了。怎么样,福州这两天的情况还算安稳吗?”吴绍霆安慰了一句,随后又询问到正事上。

“大前天李厚基宣布下野时城内倒是出了点乱子,几个福州防卫营的人要造反,不过都让朱大人弹压下去了。那天真是有点悬,好在护军使署衙的卫队最终还是站在了朱大人这边,枪毙了两个叛乱连长。这几天城内的情况趋于稳定,几乎再没有什么大动静。”王长龄简单的介绍了一遍。

吴绍霆缓缓点了点头,只是“嗯”了一声,没有发表任何评论。

之后,众人一起出了码头,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向护军使署衙前去。

自从福州政局发生变化,护军使署衙的工作一下子繁重不少,不仅要应付闽南各地驻军的进行安抚和发放通知,还要一一的向闽北各县做出交代。朱成贵从李厚基副官的身份一下子变成代理军政长官,只能竭尽所能的处理好这些事务,为此他连今日前往码头迎接吴绍霆都抽不开身。

当吴绍霆的马车抵达护军使署衙大门口时,朱成贵带领部分幕僚赶到台阶下面相迎。

下了马车,王长龄向吴绍霆做了介绍,吴绍霆带着笑容与迎过来的朱成贵握了握手,郑重的说道:“久闻朱大人大名,今日一见,颇有相见恨晚之感慨啊。”

朱成贵赶紧说道:“在下才是久闻吴将军盛名,今日总算得以相见,荣幸之至。”

吴绍霆笑道:“这次有劳朱大人做出魄力之举,为我广东与福建两省修好奠下不朽功勋,绍霆感恩铭记于心。”

朱成贵陪着笑了一阵,随后说道:“来来来,吴将军舟马劳顿,快快里面请。”

众人于是走进大门,来到前厅时,朱成贵向吴绍霆介绍了几位护军使重要的幕员。

吴绍霆明白朱成贵的意思,这些幕员算得上是朱成贵的心腹亲信,希望日后重建福建军政府时能留为重用。他很客气的与这些人一一握手,说了几句客套勉励的话。

寒暄过后,朱成贵请吴绍霆来到护军使署衙招待室,将近日福州的一应政务做了汇报。

吴绍霆现在没有心情听这些事,在朱成贵汇报一半时,他立刻打断说道:“朱大人,你是福建护军使署的旧人,这些福建的政务交给你来处理没有人不放心。当务之急,我们更应该协商福建军政府的重组事宜,尽快稳定福建的局势,让百姓安居乐业,军队恢复如初。”

朱成贵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虽然李厚基通电下野才过去三天时间,但这三天时间里他一直都在期待着能尽快稳定福建大局,组建新生的福建军政府,这样一来自己的地位才能进一步得到巩固。既然吴绍霆今日亲临福州,提出的意见与他不谋而合,理所当然十分欢迎。

他几乎用迫不及待的语气说道:“吴将军所言极是,在下这次决心站在吴将军这一边,已经等同于向北洋政府宣告决裂,日后还得多多仰仗吴将军的支持。至于成立新政府之事,在下心甘情愿以吴将军马首是瞻,吴将军怎么说,在下怎么做。”

吴绍霆微笑着说道:“朱大人太客气了。与北洋政府决裂是政治意见,朱大人愿意站在维护共和民主的大义上反对北洋政府的蛮横,那就是维护大义的同道中人。从此以后,粤闽两省结为坚实同盟,唇齿相依,相互支持,不在话下。”

朱成贵连连称是。

吴绍霆接着又说道:“至于组建福建军政府之事,我的意思直接由护军使署衙改组,只要原班人马诚心支持新生的军政府,基本上毋须任何变动。不过我希望新生的军政府能把军政和民政细分清楚,军人应付军人的工作,公务员处理公务员的工作,相辅相成却不相互干扰,一切有条不紊,相信这样才好。”

朱成贵明白吴绍霆的用意,在这个问题上他早有决定,于是说道:“吴将军所言极是,军务和政务本应该各司其职才是道理。”

吴绍霆欣然的说道:“如此甚好。相信朱大人之前已经收到一些消息,是关于福建省长的人选。今天我在这里就郑重的给朱大人一个确切的言论,在我看来,福建省长之任除了朱大人之外再难找到合适的人选,因此还希望朱大人能不辞辛苦,出任此职。”

朱成贵心中大喜,忙不迭的说道:“承蒙吴将军抬举,在下诚惶诚恐,即便肝脑涂地也一定不负所托。”

吴绍霆说道:“既然如此,关于福建军政府政务部门的组建人选,有劳朱大人多辛苦一些,尽快甄定名单,在这方面我绝不会干涉。至于军务方面,我会另外安排专员接手。朱大人意下如何?”

朱成贵一边点着头一边说道:“甚是,甚是。在下一定尽快给吴将军一个交代。”

公务上的事做了大概的交代,吴绍霆主要只是向朱成贵强调军政和民政的划归,确定朱成贵的心思到底有没有异样。现在这一点可以放心下来。他停顿了一会儿,继而又问道:“李护军如今尚在福州吗?”

朱成贵听说过吴绍霆命令王长龄留住李厚基的消息,他虽然不确定吴绍霆这么做的用意,但隐隐约约猜出有可能是要留用李厚基。如果真是这样,对他来说可是利大于弊的事,毕竟自己背叛了李厚基,日后还怎么可能同朝为伍?

不过既然吴绍霆问了,他也只能如实的回到:“李将军确实还在福州,三天前他从护军使署衙搬了出去,寄宿在城内的赵家花园。不过听说李将军他最近一直在与温州和北边来往电联,似乎是决心北上而去了。”

吴绍霆沉思了片刻,说道:“知道了。行了,朱大人公务繁忙那就先忙去吧。过段时间我会亲自主持一次福建军政府的讨论会议,到时候再详细探讨其他细节。”

朱成贵点头应道:“好,在下敬等吴将军通知。”

吴绍霆在护军使署衙休息了一日,次日上午他让王云和王长龄安排了马车,仅仅只带了二十多名护卫就动身前往了赵家花园。之前没有任何通知,来到赵家花园时,园子内有一支李厚基的私人警卫队,他们见到突然出现的武装护卫,马上警觉的站出来阻挡来者。

王长龄上前递了一张名片,简单说明前来拜访李厚基,让警卫代为通传。

虽然王长龄没有直接说明马车内坐的是吴绍霆,名片上的名字也是王长龄的名字。但是警卫猜出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又犹豫又戒心,但最终还是派人去通知了李厚基。

李厚基接到名片见上面的名字是王长龄,他虽然知道此人的底细,却对其没有任何交情,最近又在心烦意乱的之际,不想见这些外人。他向警卫吩咐了一句,推说自己身体不适,不方便见客。

警卫出来之后把李厚基的话传给了王长龄。

王长龄脸色有了变化,他走到马车旁侧向车内的吴绍霆问道:“霆帅,这李厚基是在摆谱啊,索性我们回去,然后派人请他来相见更好。”

吴绍霆说道:“不急。”

他说完,从马车里走了下来,来到赵家花园警卫面前说道:“麻烦你们再去通报一声,就说吴绍霆特意前来拜访,望李将军不吝赐见。”

警卫们大吃一惊,没想到广东督军、荣武将军吴绍霆竟然出现在福州,而且还是亲自前来拜访李厚基,这可是一件大事!

王长龄和王云担心这些警卫当中有怀恨在心者,趁着这个机会会对吴绍霆不利,两人不约而同上前几步,站在吴绍霆左右,随时做出反应。

第540章,旧式军人

警卫们不知所措,目光落在了他们的队长身上。队长犹豫了起来,他是李厚基的忠诚心腹,这次李厚基丢掉了福建,该报复的人当然是粤军。现在粤军最高领袖吴绍霆就站在面前,他心中忍不住的萌发出一种冲动。可是在艰难的思索之后,他还是一咬牙,派了一名警卫回到园子内再次通报。

李厚基听到吴绍霆就在门外,同样感到惊愕不已,他通电下野才过去四天的时间,泉州、莆田尚且还在整顿之中,福州这边除了一支一百多人的粤军部队之外,再无其他粤军势力,吴绍霆竟然敢这么大大咧咧的跑到福州来?

他早就关注过吴绍霆最近的大举动,先是成立国民共进会,后又与进步党发布《两党声明》,这位大革命的首义者,中华民国最值得热议的风云人物,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好奇只是他心里的一部分,更重要的是吴绍霆有如此魄力的来见自己,自己岂能没有魄力的闭门不见?

“请他进来吧。”他对前来通报的警卫不疾不徐的吩咐了道。

“是。”警卫马上再次跑了出去。

片刻之后,吴绍霆、王长龄和王云等人来到赵家花园中庭,吴绍霆让王云和护卫留在这里,他只与王长龄二人前去见李厚基即可。

在花园后院的小厅里,李厚基接见了吴绍霆,不过他的态度很淡然,似有失礼之处却无失礼之实,见不到任何热情和好意。他看着眼前这位年纪轻轻的大将军,心中有一些感慨,这吴绍霆究竟是军政界的奇才又或者是少年英才?像这样年纪能有举国瞩目的做为,只怕环宇之内再难找出第二人来了。

吴绍霆先一步向李厚基行了一个拱手礼,不亢不卑的打了招呼:“久仰李将军大名,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李厚基冷冰冰的笑了笑,说道:“吴将军,就算咱们打了一场也未必算得上相识。”

吴绍霆听出李厚基这番话里的不客气,他保持着淡然的风度,微笑道:“看来李将军对小弟还有介怀之处呀。之前李将军还推说自己抱恙在身,不方便相见,可此时一见并未发现李将军有病样,看来这份误会已经不浅了。”

李厚基语气不变的说道:“我的病不在身而在心。倒是吴将军你现在春风得意,福建大局尚且未定你就迫不及待来福州窃权在握,今日来此,只怕是在取笑我这个败军之寇了。”

吴绍霆叹道:“李将军,你若真是这样的想法,只怕也不会请我进屋了。”

李厚基讳莫如深的笑了一声,随后话锋一转说道:“吴将军进门这么久,我还没请吴将军坐,真是不该。吴将军请自便吧。”

吴绍霆缓步走到最近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王长龄站在他的身后。

“李将军,小弟有必要重申一下先前的误会。福建一战李将军战败,心里有恨大家都能理解。可是李将军心中之恨若是针对小弟,这未免太不公平了。挑起战争的是袁世凯,不肯发兵来援的也是袁世凯,纵然是小弟先打响了第一枪,那也是为了战争大局着想,战场上没有道德,李将军同样是军人,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吴绍霆不疾不徐的说道。

“这个道理我明白,只可惜身在其职不得不唯命是从。可是吴将军在广州与进步党联手,拒不承认大总统颁布的新法,引起南北对立的局势,若不是这等反叛行为,何至于会引发今日的兵灾?”李厚基严厉的说道。

“李将军,到底该说你愚忠还是该说你天真呢?试问这套新法难道不应该*吗?大总统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他这是要当一辈子大总统,还要让自己的子子孙孙也当大总统,请问这个大总统跟皇帝有什么区别?”吴绍霆加重语气的说道。

“我知道你会拿这套说辞来说话,可惜每一个人的想法不同,这个国家需要一个强力的领导人才能得以稳定。”李厚基坚持的说道。

“或许你说的对,可是既然你说了每个人的想法不同。国家繁荣昌盛不是靠一个人来决定,而是靠整个国家齐心协力。袁世凯此举能引起反对的声音,这已经证明他无法凝聚这个国家、无法让这个国家上下齐心协力。反叛是相对的,对袁世凯来说我是反叛了北洋政府,但对我来说是袁世凯反叛了国家和人民。”吴绍霆有条不紊的回应道。

“今天你来找我,就是要跟我说这些大道理吗?”李厚基冷冷的说道。他不是因为自己无法反驳吴绍霆的话,这些年但凡当权的人都看得清楚,什么革命、什么大义、什么民族至上都只不过是一句空话,甚至还是利用的工具。真要撕破脸来说这些内容,倒头来只怕大家的颜面都不好过。

“这些话只是一时感慨而已,并非小弟这次前来叨扰的真正用意。”吴绍霆叹了一口气,缓缓的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用浪费时间,吴将军究竟有什么要赐教的,不妨直言。你我都是武夫出身,性格大致相近,索性爽快一些好。”李厚基气定神闲的说道。

“今日来此有两件事,其一是对李将军在波涛汹涌之际选择急流勇退表示感谢和敬佩,此举避免粤闽战争造成更多不必要的伤害,在公在私、为军为民都是一桩好事。”吴绍霆带着真挚的表情说道。

“这些话就不用多说了,我不想听也不爱听。”李厚基依然冷酷着脸色说道。

吴绍霆停顿了一下,他看得出来李厚基要么本来就是宠辱不惊的性子,要么就是现在是宠辱不惊的心态。从之前的对话他或多或少也能有所了解,李厚基这人是明白事理的人,但骨子里仍有旧派军人的特点,这是十分复杂的人格。

他很怀疑自己接下来的话能否说动李厚基,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自己只能先把心意表露出来,就算这次不成也能为日后留下一份情面。他调整了一下语气,说道:“第二件事,我希望李将军能留下来,担任重组之后的福建军政府督军。”

李厚基脸色略有变化,他不冷不热的问道:“吴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

吴绍霆郑重的说道:“李将军久居福建,对福建之事自然了如指掌。我吴绍霆不是一个贪图地盘的军阀,与其要一个陌生的地盘,还不如争取一位能够并肩作战、志同道合的友人。我知道李将军对南方颇有个人看法,可是我真诚的希望李将军能仔细深思,就算我吴绍霆做了对不起北洋政府的事,可我从来没做过对不起国家的事。于国家于政府,孰重孰轻,这个道理李将军应该清楚不过。”

李厚基眯起眼睛盯着吴绍霆,沉着声音说道:“吴将军,你可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你留我当这个督军,却要跟你一起反对北洋政府,到头来我福建军政府的财政还得靠你们广东来资助,我这个督军不照样是在为你打下手?”

吴绍霆深吸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李将军,你若硬是要这么理解,我真的无话可说。如果李将军愿意跟北洋政府翻脸,站在国家大义这边,你我就是同一阵营的盟友,相辅相成,就算在军事行动上会有一定要求,那也是为了共同的利,何来上下之说?”

李厚基很果断的摇了摇头,极为认真的说道:“你的用意不管是好还是坏,我只能说你看错人了。我李厚基二十年前承蒙李中堂厚恩,今日又承蒙冯宣武赏识,是绝不会干出对不起北洋的事。若吴将军没有其他的事,今日诸多不便,就不多留吴将军了。”

吴绍霆长叹一声,李厚基啊李厚基,你之所以在历史上占不得大席位,就是因为你这个人太死板了。他现在很清楚李厚基是下足了决心,自己再无可能说服对方。他只希望李厚基多多少少能记得今日的对话,迟早有一日会有合作的机会。

从赵家花园出来,上了马车向护军使署衙返回。

在马车上,王长龄奇怪的向吴绍霆问道:“霆帅,你怎么会有留李厚基当福建督军的想法呢?岂不说李厚基这人不可靠,咱们自己人在前线流血流汗,也都对督军之位翘首以盼呢。辛亏这李厚基没有答应,要不然可真要出乱子了。”

吴绍霆笑道:“李厚基不出任这个督军才会出乱子呢。福建督军必须交给一个旗鼓相当的人来担任,如果提拔我们广东的人来做,闽军这边肯定会有不服气和戒备之心;若是提拔闽军旧部来接任,对咱们自己人又有不公平,我也放不下这个心。”

王长龄忙说道:“可李厚基也算是闽军的人物啊。”

吴绍霆接着说道:“李厚基的情况不一样。他如果留在福建当这个督军,势必就要选择跟北洋政府决裂,到时候他只能一心一意跟着咱们干。其他闽军将领不可靠,是因为他们没有李厚基这样的背景和地位,没有那种决绝之心,随时都能见风使舵。”

王长龄恍然的点了点头,随后问道:“可是李厚基是死性子,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吴绍霆默然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事得从长计议,我会另外安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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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祺瑞手里捏着电报,脸色阴沉到了极点,脚下的皮靴踩得铿铿作响,大步伐走过勤政殿外面的走廊,径直来到大总统的私人藏书室。

不等藏书室门口的侍卫唱号,他大手一推,直接推开了大门,气势急促的走了进去。

袁世凯正站在一架小梯子上查找着上层书架,听到动静之后,略略回过头瞥了一眼,然后又毫不在乎的继续去查书。

“大总统,福建丢了,李厚基真的通电下野了!”段祺瑞冲着袁世凯的大喊了道。

小梯子上,袁世凯的背影隐隐约约有些颤动,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如初。

“哦,这个情况早该料到了,芝泉,你没必要这么小题大做。”他沉重而缓慢的说道。

“大总统,您还真放得下心,两个月不到,福建算是白白折送了。早先我发命令到江苏、浙江和上海,让他们派兵南下支援,你却拦下我的命令,改令他们胁兵而观其动静。现在可好,福建丢了,咱们的人还在观其动静,这有意义吗?”段祺瑞的语气里透着掩饰不住的抱怨,声音不减,力道十足的说道。

袁世凯沉默了起来,没有回话,他扶着梯子慢慢的走了下来,发福的身躯显得很是迟缓。落地之后,他负着双手,脸上静如止水,一点波澜都看不到。

段祺瑞实在沉不住气了,他再次说道:“大总统,现在下令温州的部队打下去还得来及,粤军占领福建不久,立足未稳,再者闽北大部分地区仍然没有归附粤军的意思,对我们进军福建大有帮助。”

袁世凯这时总算开了口,他不怒而威的说道:“芝泉,别人看不明白就算了,难道你还看不明白现在的局势吗?一旦北洋军南下福建,以吴绍霆的强硬肯定不会轻易罢休,到时候双方只有不断增兵的份儿,到头来就是一场大阵仗,一场足以决定南北定居的大阵仗。试问,你准备好了吗?我准备好了吗?”

段祺瑞怔了怔,随后说道:“可是吴绍霆也未必准备好了。去年我们能压住广东,今年我们照样可以。如果让吴绍霆兼并了两省的地盘加以发展,那才是可怕,到最后再想打压吴绍霆就迟了。”

袁世凯冷冷的说道:“芝泉,我之前的计划已经告诉你。正面交战是不可行也不可能的,丢了一个福建也无所谓,只要能引起周边各省对吴绍霆的敌意和担忧,那咱们这场战争的谋略就算成功了。你是做大事的人,眼光为何要如此短浅?你的气魄呢,你的胆略呢?”

第541章,袁世凯之悟

段祺瑞脸色很难看,并非是袁世凯的一通教训,而是他到现在仍然不能理解袁世凯的话。如今举国上下都知道北洋政府要对付广东军政府,结果北洋政府精心策划的一系列打压手段非但未能让广东就范,反而节节败退。漳州没拿下也就罢了,连福建都倒赔进去,就算区区一个省不足为虑,可在大体的气势上已然输了一筹。

他缓缓的摇了摇头,咬着牙挣扎的说道:“大总统,若是说吴绍霆拿下广西,我绝不会这么神经兮兮、夸大其词,可这次不一样,福建是咱们的地盘呀。大总统没有做好准备,吴绍霆也没有做好准备,为何吴绍霆却敢顶着风头浪尖打下福建这一战?”

袁世凯眼神一冷,直勾勾的盯着段祺瑞,他知道最近下面的人都在窃议自己年事已高、暮气沉重,再无昔日叱咤风云的雄心壮志。他最恨的就是有人在这一点上指责自己,虽然段祺瑞没有明着在说里说出来,但影射的意思已经不外乎如此。

他用生硬的口吻说道:“芝泉,下面的人这么想我可以不怪他们,只当他们无知。可是你却也这么想,着实让我很失望。我老袁年事虽高,可还没有到你们想象的那种地步。我北洋之所以有沉暮衰落之迹,不是因为我的年事,恰恰是下面那些带兵的人,他们心境已经变了,变的不思进取,只求占得一省为王、一劳永逸。”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的双手捏成了拳头,十分用力的砸了一下身边的书架边沿。

这一刻,他这位年过半百的老人仿佛返璞归真,无论是眼神还是脸色,无论是姿态还是精神,竟然变得比盛年之人还要有霸气,甚至更加咄咄逼人。

段祺瑞内心禁不住的想要往后退一步,不过总算稳住了身形。他感受到袁世凯身上的气场,明白这位大总统当真是宝刀未老,可是正因为如此,自己内心里的疑惑更加难解。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冷静的问道:“大总统,你,你怎么会这么想?”

袁世凯冷笑着反问道:“我怎么会这么想?芝泉,你看看去年咱们打广州,要是曹锟、李纯、李厚基早点出兵,趁着粤桂战争之际三路齐下,广东战争还会打得那么惨吗?那姓吴的毛头小子现在还能如此嚣张,敢与我们北洋政府分庭抗争?曹锟、李纯,这些人可都是咱们北洋寄予重托的人物,却一个个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说到底,去年这些人还不如陆荣廷这个外人打得积极。”

段祺瑞皱紧了眉头,他本来可以接话,去年的失误极有可能是北洋军的陈年陋习所致,钱不到手兵不走,各级军官也多有无奈。可是他仔细想想,为什么粤军可以短短两年时间彻底改掉昔日的陈年陋习,北洋军十多年来却越积越深?

想到这里,他只好咽下了喉头里的话,忧愁的沉默不语。

袁世凯接着又说道:“不说这些人,只说湖北、陕西、河南、河北、直隶,还有江苏、山东这些亲近的地方,每年有哪个省上缴过国税?华甫还是咱们自家人,他掌柜的江淮盐税不还是溜进了自己的口袋?你说说吧,连咱们北洋内部的人都各怀鬼胎,咱们还怎么跟南方开打决战?什么是暮气的根源,这就是啊!”

段祺瑞深沉的叹了一口气,脸色更加忧虑,他说道:“可是大总统,难道就这么看着广东那帮人一点点蚕食、一点点做大吗?我不信我北洋之中就没有共御外敌的雄心。”

袁世凯慢条斯理的摇了摇头,苦笑道:“没有危机感,就没有共御外敌的雄心。我故意挑起这么多事端,你以为是我闲着发慌当作儿戏吗?当初我已经跟你说过,让吴绍霆跟南方军阀打,打得越响越好、打得越大越好,吴绍霆可以吞下广西,也可以进逼湖南。当他的势力破坏了其他军阀的利益时,那他就成了全国公敌。”

段祺瑞思索了片刻,隐隐约约明白了袁世凯的意思,袁世凯是故意让吴绍霆来敲响北洋集团的警钟啊!

“可是.........大总统,这么做实在太.........太悬了。”他本来打算用“愚蠢”这个词,势力争夺从来就是针锋相对,哪里有欲擒故纵之说?万一让吴绍霆真正发展壮大了起来,那些见风使舵的南方军阀未必会敢对付广东,说不定还会趋炎附势。到那时才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你可知道为什么咱们北洋没有准备好决战?你又可知道为什么吴绍霆也没有准备好决战?”袁世凯语气严肃的问道。

“自然是在军备上有所欠缺。”段祺瑞煞有其事的说道。

“军备的筹谋不过是时间问题,这只是次要的原因。咱们南北现在欠缺的就是一股底气。我们的底气就是北洋集团雄厚的实力,但是就目前来说,我看不出这股实力能凝聚在一起,只有咱们北洋所有人、每一个人都知道大敌当头之时,这股底气才算到手了。至于吴绍霆,他缺少底气是因为他是孤军奋战,以广东一省对抗举国之力,不是单纯几个口号、几个政党就能支撑起来的。他在等待,咱们也在等待。”袁世凯浑厚的语气有条不紊的说道。

“大总统,这可是在赌博呀!”段祺瑞有些沉不住气了。

“什么是决战?决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不赌上一赌,你以为这天下就这么容易到手吗?”袁世凯表情十分坚毅,就像是新筑造出来的铜像一般,沉重和不可撼动。

“唉.........”段祺瑞叹了一口气,这一刻他彻彻底底的明白,大总统确实不是暮气使然,一个暮气沉重的人是绝对不可能做出这样的豪赌!“不管如何,我一定紧随大总统鞍前马后,为大总统、为咱们北洋尽出全力。”

“芝泉,希望你要让我失望。”袁世凯深深的点了点头,欣慰的说道。

段祺瑞准备告辞,袁世凯招了招手又说道:“先别急。我听说徐树铮很有能耐,三下五下就把湖北那边的稳定了下来。”

段祺瑞勉强露出了一丝笑容,说道:“都是大总统信任有加,这后生也算勤恳,终归没有辜负大总统一片栽培之心。”

袁世凯深远的看了一眼藏书房的窗外,不疾不徐的说道:“后生可畏啊后生可畏。之前你说的对,我们北洋需要新鲜血液。既然小徐表现的不错,就让他留在湖北带兵。华中是关键,可惜坐镇那里的都是旧人,一个个仗着资历怕是不会认人。这样吧,你安排下,让小徐把剿贼军能留下的都留下,留不下的归还原部。”

段祺瑞一时没明白,连忙说道:“大总统,要是徐树铮没了剿贼军,只怕他在湖北更是坐不稳了呀。若是留他在湖北,总得有点势力才是;否则还不如调回来差遣。”他对自己这位得意门生的前途十分关注,与其在湖北当光棍司令,还不如回来由自己另行安排。

袁世凯罢了罢手,略有责备的说道:“先听我说完。剿贼军是七拼八凑的部队,原来的主儿又都是北洋的旧人,要不是武汉危急,小徐很难使唤的动。现在湖北平定下来,剿贼军迟早会人心涣散,何必白白让小徐去折腾?让他去襄阳,给他一个襄阳督练公署总办的名号,再从陆军部划一个番号下去,既然能带兵,相信练兵的能力也不差。”

段祺瑞恍然大悟,袁世凯这次真是有心栽培徐树铮,竟然打算扶持徐树铮从零开始、白手起家!他心中大喜,连忙说道:“徐树铮之前也协助过近畿一带编练新兵,第六镇改组中央第六师和中央第七师时,就是他负责两个团的训导。相信他一定能完成大总统交代的任务,尽忠尽职,不负大总统栽培之心。”

袁世凯欣慰的吐出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多提拔一些新人,或许可以一改我北洋陈陋的旧气,这天下早晚会交到他们手里的。”

当天下午,段祺瑞迫不及待的拟好命令发到湖北,调任徐树铮为襄阳道督练总办,负责筹备新编中央陆军十三师的编练,一应物资经费由陆军部和湖北军政府协同承担。他知道这次是徐树铮飞黄腾达的好机会,自己也指望着这个门生能在外争光,佐为羽翼,因此在日后中央陆军第十三师的开支上,必定会处处优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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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浪迹兄的话:其实文中的吐槽是我个人对现实的不满,一个写手写出来的东西,就是希望通过文字来传递自己的内心语言,如果连这一点自由都没有的话,那写手当真就是一个苦逼了。呵呵。当然,既然浪迹兄提出了建议,我一定会好好反省,尽量改过。同时,非常感谢浪迹兄其他读者大大们的打赏,我会再接再厉的!】

第542章,船政学堂和造船厂

十月十九日,朱成贵拟定了福建省府的政务名单,除了要求配备一支六百人编制的省长护卫营之外,并没有任何其他的军事要求。名单递到吴绍霆这边,几乎只是过了一眼立刻签字生效,他把原来护军使署衙的卫队拨给了朱成贵,虽然卫队兵员只有四百不到,但剩下的缺员交给省长办公室另行招募。

第二天一大早,吴绍霆就在换上福建军政府新牌的护军使署衙召开了第一次军政府大会,与会代表除了福州警备司令之外,基本上全部都是政务人员。在这次会议上,吴绍霆仅仅只做了军政府政务和法度的安排,强调福建的政务工作必须与广东达成一致,同时一应旧有法规全部废除,采用广东最新法规制度。

朱成贵提出疑问,认为在闽南推行广东的体制或可一试,但若在全省贯彻执行的话必然会有难度。之前李厚基当政时,闽南和闽北仍然有隔阂,护军使的影响力仅仅局限在南部地区,在北方要么是小军阀割据,要么是地方武装自治,势力和关系错综复杂,很难一概而论。若操作不当,只怕闽北还会不承认新生的福建军政府地位。

吴绍霆知道朱成贵这段时间付出很多,好不容易才跟闽北各县谈定拥护新生军政府,为了达成这个目的自然做出了不少让步。他没有责怪朱成贵,毕竟之前自己许下承诺,福建省的政务全权交给朱成贵来负责,新生军政府需要在最短时间内获得全省支持是无可厚非。

“朱省长,福州军政府能直接统辖的地区有哪些?”吴绍霆问道。他最近一直留在福州安排护军使署衙向军政府过度的事宜,对这方面的情况尚且没有过问。

“福州以北基本上就很难掌控了,尤其过了南平,与浙江、江西两省交界的地方,都是比较复杂的地方。真正能听命于省府的,眼下有龙岩、同安、厦门、泉州、莆田这几个大城,或许漳州也可以算上。三明情况还不能算明朗,城区还算好,出了城区以北的几个县就管不了。”朱成贵对这些消息了如指掌,很快说了道。

“这样吧,所以新政策在可以执行的地方先执行,闽北派下通知,至于有没有效果不予理会。这方面我会另外安排,诸位只需要做好手头上的工作即可。”吴绍霆淡定的说道。

“明白了。”朱成贵点头应道。

散会之后,吴绍霆又与朱成贵交代了几句关于商务和成立福建联合银行的事情,让朱成贵先下去联系本地有头有面的财主和各大银庄的主事人,务必撮合这些人支持成立联合银行。朱成贵早就听说过广州联合银行和广西联合银行的影响力,也明白成立福建联合银行的重要性,立刻做出完成任务的承诺。

交代完毕,吴绍霆见会场上众人散去的差不多,于是又特意向朱成贵问道:“对了,这次会议不是有让你邀请马尾船政学堂主事人、造船厂总办和福州舰队司令参加吗?为什么他们都没有到场?”

马尾船政学堂(即福建船政学堂)和造船厂都属于公务单位,在召开这次福建军政府大会之前,吴绍霆专门让朱成贵请动这两处的主管到场。会议开始之初,他还以为从马尾到福州城区要一段时间,这些人路上有所延误,没想到整个会议结束都不见人影。

朱成贵脸色尴尬,十分为难的说道:“吴将军,并非是在下疏忽,在下为了确保会议邀请准确传达,甚至都没发电报,而是直接派了下属前去通知。只是.........船政学堂两位校长和造船厂总办似乎.........似乎不太愿意配合。至于福州舰队司令杜锡圭更是直接关闭海军大本营,明显是不愿意投降。”

马尾船政学堂分为前学堂和后学堂,前者主要负责教授制造和工程技术,后者则为驾驶和航海指挥。中华民国成立之后,船政学堂两个学堂分别改为海军制造学校和海军军校。起初仍然只由昔日船政学堂总办监管两校,去年才刚刚委任两位资深海军军官分管两校。

吴绍霆暗暗叹了一口气,他打下了福建省,却拿不下福州舰队、船政学堂还有造船厂这三处重要的机构,当真有几分得不偿失的意味。不过他没有这么容易放弃,就算杜锡圭铁石心肠,但船政学堂、造船厂吃的是地方财政,失去军政府的资助早晚只能关门,自己一定要把这两处掌握在手里。

“罢了,我知道这不关你的事。就先这样吧。”他神色凝重的说道。

朱成贵退下去后,吴绍霆马上找来王长龄。

“明后两天帮我安排下,我要去一趟船政学堂和造船厂。现在船政学堂是林葆怿和许赞虞在任校长吧,造船厂谁是总办?”吴绍霆问了道。

“是方国明,天津水师学堂三期毕业。”王长龄身为福建人,对福建的情况有所了解。

“嗯,你尽快安排就是。”吴绍霆点了点头。

二十一日这天上午,吴绍霆先去马尾造船厂。厂址位于闽江码头的港湾深处,老远就能看见那巍峨恢弘的大厂房身影。不过随着马车越来越近,被誉为中国第一造船厂的船坞竟显得斑驳不堪入目,那昔日辉煌的光环再也看不到。

来到船厂大门口,只见大门松垮,苔藓都长满了大半边门面,附近连一个人影都没有,更别提保护政府重要单位的警卫人员。

“这是什么情况?莫不是走错了。”从马车里走下来后,吴绍霆被眼前的情况惊呆了,他亲自上前推开大门,走进去之后发现大院子里好几处厂房是破旧而空旷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里是废弃的码头仓库。

随员中有一人是军政府的文员,对造船厂的情况颇有了解,这时走上前来说道:“将军大人勿怪,这里确实是马尾造船厂。咱们中华民国成立之后,北京就再也没有拨过一分钱的款项,唯一两个制造运沙船的厂房还是靠着护军使署衙维持着。这几年造船厂几乎无人问津,工人们能散的早都散了,不少人还都投去广州黄埔造船厂。去年最难过,为了度日,船厂甚至开始卖机械、卖废铁。唉!!”

吴绍霆听完这番话,顿时震惊不已,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带着怨和恨说道:“马尾造船厂,这可是马尾造船厂啊!经历了中法战争,又经历了台湾战争,甚至我中华国耻甲午海战,可谓是以一校一厂对一国之力。今日竟落败在如此地步,难怪我大中华难以雪耻,难怪我大中华不得自强,管中窥豹可见一斑,这就是根源!”

他越说越激动,脸色都变得悲愤起来。

在场众人听了这番激烈的言论,都不由自主的受到感染,然而面对这样的情况他们也无可奈何,国家混乱不堪,当权者相互之间争斗不休,还有谁真正关心这个国家呢?

就在这时,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一旁冷不防的传了出来:“等了这么多年,总算有一个明白人了。”

所有人寻着声音望了过去,不知什么时一旁小道上竟然多了一个人影,只见这人穿着一身不旧不新的长衫,手里住着一根泛旧的拐杖,大约五十多岁的年事,不过头发和胡须已经找不到黑的颜色。老人一副颓唐之态,浑身上下透着沉重的暮气,除了深深陷下去的双眼带着少得可怜的精光之外,其他地方再也找不到半点活力。

先前那名随员认出了这老人,赶紧来到吴绍霆身边介绍道:“他就是马尾造船厂总办方国明,平日就住在这造船厂里面。”

吴绍霆看着这位弱不禁风、骨瘦如柴的老人,真担心海风稍微大一点就能把对方吹走,他步履沉重的走向前,没有向方国明行礼,反而鼓起了一口气训斥的说道:“你还有脸说等到了明白人,你若真是明白人,就不会把造船厂的机械当废铁给卖了,你若是明白人,这大好的造船厂也不会落魄到今天这个地步!我本怀着敬畏的心来拜访你,却没想到印入眼帘的竟然是这副模样!”

在场的随员们暗暗吃惊起来,谁也没料到这位吴将军的态度会发生一百八十度的大旋转,直接把矛头指向了方国明。

站在小道上的方国明脸色同样一变,枯瘦的身形颤动了一下,随后举起了手里的拐杖用力的在地面上戳了戳,语气激烈的说道:“我卖机械设备就是为了保住马尾造船厂这块招牌,等待有朝一日能有一个明白人带来希望。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不在其位你怎知其中的难处,如果不卖机械,那就得把厂给卖了。”

吴绍霆说道:“你若真是一个有心保住造船厂的人,你就不会一直毫无建树,只懂得坐守在这几亩地里面,天天翘首以盼等待别人来解决困难。换作是我,我就是磕破了脑袋也要找来资金周转,而不是眼睁睁的看着砸锅卖铁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方国明冷冷的哼了一声,痛斥的说道:“好一个年轻气盛的吴将军,要不是你们这些军阀各个野心昭然,每天打来打去弄得国家永无安宁之日,这大好的造船厂会无人问津?我这把老骨头会找不到维持的经费?我本以为你是一个明白人,没想到你更是一个自以为是的人。这世道变了,变了,再没有一个真正的明白人了。”

他说完,愤恨的调转头,步履蹒跚的沿着小道走回去。看着他那枯瘦无助的背影,总是有一种说不出的预示。

所有人都沉默了起来,仿佛有许多话要说,可是又都沉在肚子里面捞不起来。

过了一阵,王长龄轻叹一声,向吴绍霆问道:“霆帅,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另外安排人再跟方国明好好谈一谈?”

吴绍霆犹豫了一下,最后坚决的说道:“罢了,方国明若是有能力的人,就算在困难也不会把造船厂搞成这样子。他算得上是前清的遗老,骨子里面陈旧之气太重,不适合再在这个位子上重用。回头安排一个虚衔,让他回家养老吧。我另外安排人接手造船厂。”

王长龄点了点头,说道:“那好吧。”

吴绍霆望着眼前破败的景象,心中又有一些颤动,他说道:“要想重新恢复造船厂的规模,只怕要狠狠砸一笔经费过来了。不过,钱就要花在该花的地方,我一定要让马尾造船厂重新振作起来。”

他捏紧了拳头,越说越显得铿锵有力。

王长龄心里非常感动,他身为福建人自然希望故乡的事物能够发扬光大,对吴绍霆这种记挂民族、发展本土工业的决心大有敬佩。

第543章,一代海军忠魂

中午吴绍霆就在马尾县府用了一顿便饭,到了下午直接又动身前往船政学堂。

马尾船政学堂于同治五年十一月十七日(1866年12月23日)全面动工,起初定名为“求是堂艺局”。校址还在建设之中,求是堂艺局正式开学却在次月初一开始招生授学,先设于福州城内定光寺(又称白塔寺)、仙塔街临时授课。随后开始招收造船专业的学生,暂借城外亚伯尔顺洋房开课。直至船政学堂校址陆续完工,学生们才渐渐进驻本校学习。

这所中国第一代海军培训学校,经过数年的发展立刻成为中国首屈一指的海军培训摇篮。船政学堂不仅开局办学,分前学堂和后学堂,在衙门内部还有自己的制造局,一边传授造船技术,一边制造先进的舰船。

当吴绍霆一行人来到旧船政衙门门口时,看着这虽然饱经风霜,却仍然不失威严的楼宇,他心中又有一股热血翻腾。他对身后的随员感叹道:“甲午一战,是以一校一厂敌一国之力。一厂是马尾造船厂,一校正是这船政学堂。当年黄海上,多少船政学堂的先烈以身殉国、沉躯汪洋大海,多少烈士现在连一块墓碑都没有。国家之殇莫过于此。”

他示意随员进去通报一声。

制造学校和海军军校都在船政衙门里面,仅仅隔着一条街道而已。不过船政衙门的大门早已经停用,所以这里找不到任何人影,只能进入衙门内部的学堂去寻人。随员从大门进去之后,过了好一会儿才陆续返回。

一名随员满头大汗的说道:“海军军校今日还在授课,许校长带领学员在练习舰上,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人。”

另外一名随员说道:“林校长推说船坞有事,不便相见。”

吴绍霆听完两名随员的话,脸色微有变化,心里有几分不悦。

王长龄冷冷的哼了一声,忍不住训斥道:“这两人好大的架子,李厚基听说霆帅到了还改口接见,这两人凭什么敢借口推辞。”

吴绍霆沉着气问道:“你们两个没见到林大人和许大人本人吗?”

“许大人着实没见到,学堂里面的学员也没有多少,十之八九真是在练习舰上。”

“卑职见到林大人,他就在校长办公室里。”

吴绍霆没有多想,立刻说道:“他们不见我,那我只能厚着脸皮不请自到。走,让我先去见一见这位林大人。”

吴绍霆迈着大步从衙门大门走了进去,随员在前面带路,王长龄等护卫紧随其后。

穿过走廊过了内大街,来到靠近闽江的制造学校大院,迎面有几个杂工发现这边来人,连忙上前来询问阻止,说现在是上课期间,外人不得私入学堂。吴绍霆只说自己不是外人,然后带头继续前进。这几个杂工看到吴绍霆的护卫都带着枪,一时又不敢多言,只好派了一人跑去向校长通报。

还没来到校长办公室,林葆怿接到通知立刻带着几名军官学员赶到走廊上截住了吴绍霆等人。林葆怿今年正好五十岁,虽然年过半百,但比早上见到的方国明要显得精神许多,穿着一身旧式的夏衫,手里没有拐杖,黑白相见的发须打理的有条不紊,颇有一副为人师长的姿态。跟在林葆怿后面的那几个海军学员手里都拿着步枪,年轻的脸上充满坚毅,只怕校长一声令下,他们绝不会有任何畏缩。

“来者何人,校园重地,岂敢乱闯!”林葆怿只看了吴绍霆一眼,已经猜出对方的身份,不过却故意不客气的喝问道。

“想必这位就是校长林大人了,在下吴绍霆,久仰大名,今日特来拜访。”吴绍霆向林葆怿行了一个虚礼,张弛有度的说道。

“原来你就是吴荣武,实在不巧,今日老夫有事在身不便招待,先前也曾向你的随员的交代清楚,你又何必擅闯校院。”林葆怿不怒而威的说道。

“在下今日到此拜会林大人,是有关于船政学堂新政策的要事协商。即便林大人今日有事在身,还望林大人许一个期日,方便在下尽快了却这份公务。”吴绍霆不疾不徐的说道。

“哼,吴将军,你也太狂妄了吧。船政学堂是国家直属学堂,若有什么新政策也是国家批示文书,何故由你来指手画脚。”林葆怿脸有愠色,毫不客气的说道。

“林大人若是这么说,四年以来船政学堂的经费有六成来自护军使署衙,如今护军使署衙改组为军政府,是不是可以翻脸不认账你?反正在林大人眼里还有北京的国府可以依靠,地方政府不过是过眼烟云。无奈,无奈,那在下就不多叨扰,告辞了。”吴绍霆故作声势的叹了两口气,转身打算离去。

林葆怿脸色大变,怒火掩饰不住从眼中瞪了出来,他大喝道:“吴绍霆,你是在威胁我?”

吴绍霆不疾不徐的回过身来,目光坚定的盯着林葆怿,反说道:“林大人,不是我吴某人在威胁你,而是林大人在威胁我吴某人!我诚心诚意邀请你参加军政府重组会议,你不领情罢了。今日我又亲自登门拜访,再次被林大人您拒之门外。试问,林大人昔日拥护革命大义、民族大义和国家大义的雄心何在,又或者是林大人你看不起我吴某人!”

林葆怿眯起眼睛冷冷的盯着吴绍霆,语气与他的眼神一样,冷酷的说道:“革命大义、民族大义和国家大义,这些话你也说得出口?去年难道不是你宣布与革命决裂吗?今年却又跳出来振臂高呼,你真当国人都是傻子吗?”

吴绍霆知道林葆怿是拥护革命的人,不过显然在对方心中孙中山的比重要更加浓厚一些。他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脸色凝重的说道:“好,好,在林大人眼中我吴绍霆只不过是一个小丑!那我们抛开这些不实际的话题,只说一句话,我打算投入大笔的经费振兴船政学堂,把船政学堂的规模扩大两倍,让它成为中国乃至亚洲首屈一指、难出其右的高等海军学校。我做实事的心,林大人却因为个人成见而不接受,试问这到底是谁的不对。”

林葆怿不屑的说道:“你吴绍霆是什么企图,我还看不出来?你还不是想把船政学堂变成另外一所黄埔军校,把这些为国家效力的海军志士沦为你私人所用!”

吴绍霆有些生气了,他大声的说道:“今日我身边没有黄埔军校的学员,但是我拿这条命跟你担保,要是我有任何严令黄埔军校毕业学员不准出省高就的先例,我愿溺死在黄埔港湾的河流之下。你口口声声说我欺世盗名,不配谈大义,那好,我只问林大人一句,我吴绍霆做过什么丧尽天良的坏事?我吴绍霆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中华民国?”

林葆怿一怔,原本有很多想要数落吴绍霆的话,可结果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在他看来吴绍霆是一个不可靠的野心家,做过许多心狠手辣的事,只是仔细又想,这些事都是事出有因。比如血洗上海青帮,那是因为青帮参与了刺杀案;宣布与革命党决裂也是查出了陈其美是幕后真凶;再比如总是先发制人开打,但战场毫无道德可言,昔日甲午战争日本舰队就是用卑鄙的偷袭手段。

吴绍霆知道林葆怿无法辩解,他没有选择追问以至于让林葆怿难堪,而是很快的又转向那些手持步枪的海军学员,训斥道:“你们就是所谓的国家军人?是吗?北京的袁世凯颁布的新法,难道你们都不识字?林大人说我会让你们沦为我个人利用,我且试问,难道你们现在不是在为袁世凯的独裁所用?”

那几个海军学员面面相觑,一时默然不语,手中的步枪也不自觉的垂了下来。

吴绍霆又道:“放着北边破坏民主共和不顾,却来*我一心资助船政学堂,这是什么道理?这次福建战争虽然两省敌对,试问这一仗是谁跳起来的?你们不拿着枪对着国家的敌人,反而拿着枪对着同是国家军人的我,这叫什么?这就叫悲哀,国家的悲哀、民族的悲哀!”

海军学员们脸色更加惭愧,恨不得赶紧把手里的步枪丢在地上,一个个垂头丧气,再也看不到先前强硬的气势。

“林大人,你教导这些海军学员仇视我,你这就是误导!我好心与你共商发展船政学堂的大计,你却职责我有私心。那我再跟你说一些更实在的理据,就算我要把船政学堂变成吴某人的私产,我上哪里去找那么多军舰安置他们?军舰不还是归属中央海军部的吗?杜司令不还是不听我调遣吗?”吴绍霆气势十足的大喝道。

这一番突如其来的爆发,果然把场面镇住了,在场所有人不管是船政学堂的还是吴绍霆的属下,每个人都无法在这些话里找出漏洞。

“吴绍霆,你可知道,要是我跟你共商这次发展大计,那就是跟中央政府一刀两断!你说,你教我如何下这个决定?”沉默了一阵之后,林葆怿艰难的说道。

“林大人要是不接收这次会商,不仅拿不到经费,更是折了林大人你自己的气节,葬送了中国海军的尊严和振兴的机会。你去,你去向大独裁者献媚,去向那狗屁约法低头,甘愿做北洋政府的奴才!若真是这样,我算是错信林大人了,今日也算是白来了。”吴绍霆说完,狠狠的甩了一下袖子,气呼呼的转过身不去看林葆怿。

林葆怿觉得吴绍霆刚才的话十分刺耳,若是放在他年轻之时,肯定二话不说就冲上去厮打起来。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于袁世凯颁布的新法自己早有耳闻,同样颇有愤慨,可是眼下真要这样的这决定,着实太困难。他是海军出身,与其他海军将领一样背负着甲午国耻,因此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中国海军参加内战,这简直是耻上加耻。一旦选择跟吴绍霆合作,日后难免不会遇到面对内战的压力,自己能肩负的起来吗?

“不得不说,你的一番话发人深省,不过.........”他暗叹一口气,无奈的开口说道。

“林大人,你不用急着下定论,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为你自己,也为中国海军做出一个正确的选择。”吴绍霆打断了林葆怿的话,十分认真的说道。

林葆怿拧着眉头沉思了起来,或许自己真的需要慎重考虑了。

“既然是课堂时间,在下不敢多叨扰,这就告辞。”吴绍霆再次说道,他说完,没有任何迟疑转身沿着刚才来的道路走了回去。

第544章,诚恳挽留

第二天,吴绍霆率先对马尾造船厂做出了正式批示,调任马尾造船厂总办方国明为福建军政府海事总顾问,同时发回一封加急电报到广州,请岑春渲指派一名可靠人选赴闽主持马尾造船厂的整顿工作。不过在这封电报里,他刻意做了些许暗示,如果岑春渲手下没有合适人选,可代为说服张謇公务秘书顾长卫出任。

至于马尾造船厂振兴的资金,吴绍霆做过初步估算,单凭广东军政府和福建军政府的公款资助仅仅只能解一时之急,要想恢复马尾造船厂昔日鼎盛时期的面貌,必然还要进攻市场性改革,吸纳民间资金投入。他知道“马尾造船厂”只是一个名字,事实上这个造船厂是一个大型制造工厂,不仅能生产舰船,还能生产其他军用、民用的机械,甚至历史上中国第一架飞机就是从这里诞生而出。

以目前中国的经济实力,马尾造船厂要想生产类似当年“威远”号巡洋舰或者近年的“楚开”号炮舰,除非是拿到国家的订单,否则绝对没有足够的经费制造军舰。北洋政府还倚靠着善后大借款在维持,在陆军上都发展不及,怎么可能还会有心思放在海军上?即便吴绍霆有心壮大中国海军力量,可惜他区区地方政府只能是有心无力。

造不成军舰不代表马尾造船厂失去价值,在完成计划内的市场改革之后,造船厂可以承接民用订单,生产小轿车、火车头、飞机和客运货轮,有必要的话还可以增添设备,用来生产大炮或者各种炮弹,甚至引进德国空艇技术也能交给造船厂来负责代产。

虽然这些都远远背离了马尾造船厂的主要作用,但从一个破旧的厂房恢复到首屈一指的大制造厂,中间总需要一个过度的过程。吴绍霆有决心也有信心,一旦自己的经济实力达到足够的水平,他绝不会吝啬,一定会让马尾造船厂制造出新一代的中国战舰。

要想完成马尾造船厂的改革,福建联合银行的成立是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通过银行吸纳民间的资金投入马尾造船厂是最方便最直接的方式。

在主持福建联合银行的人选上,吴绍霆心里早有打算,岑春渲的世侄、前不久才刚刚由广西投奔广东的于承欢是时候派上用场了。于承欢已经在广东联合银行任职有一段时间,这个年轻人把广东联合银行的内部账目管理的有条不紊,极大的提高了银行办事效率。

他准备在自己返回广州时,亲自向于承欢交代这件事。

又过了一天,船政学堂总算派人送来了消息。

在军政府后花园里,吴绍霆接到林葆怿的亲笔书信,迫不及待的拆开仔细看了一遍,随后脸色一沉,沉重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林葆怿啊林葆怿,你们怎么就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呢?这些上了年纪的人思想还真顽固。”

正好朱成贵在一旁,他听到吴绍霆的话之后,马上上前来问道:“吴将军,林大人难道还是不肯答应吗?”

吴绍霆没好气的说道:“现在是他一个人不答应!”

朱成贵一时没有明白吴绍霆意思,只当林葆怿顽固不化,他顺着吴绍霆的语气说道:“这林大人真是倚老卖老,眼下没有其他办法,要不然只能强行革了林大人的校长之职,另外派人署理制造学校。”

吴绍霆苦闷的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们革他的职,是他自己要辞职。他在信里写的还算诚恳,为了不拖累船政学堂的建设发展,只能自去校长身份,将船政学堂的办学委托给福建军政府。他去意已决,已经买下明天去上海的船票!唉,唉!李厚基就罢了,这林大人好歹是一个开明的人物,怎么也会有如此迂腐不化的一面!”

朱成贵恍然,原来林葆怿是做出这样的选择,真是让人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他沉了沉气,建议的说道:“既然林大人去意已决,不如再另外请人来担当,还要更便利一些。”

吴绍霆不及爱谁谁的说道:“不是便利不便利的问题,只有林葆怿坐镇船政学堂,才能保证船政学堂的精神不变,外人也不会闲言指责说船政学堂变成福建军政府私有。不管怎么说,海军始终是属于国家的,我们可以扶持、可以拉拢,却不可以占为己有!”

朱成贵心里颇有不服,在他看来要想稳固势力就必须牢牢掌握所有可以利用的大权。这个国家早已经四分五裂,昔日还能畏惧北洋政府的强势,勉强促成名义上的统一,可如今看来北洋政府不是唯一的选择。在这个混乱的时代里还要口口声声为了国家,那真是痴人说梦的大笑话。不过这些想法自然不能表露出来,他只好深深的点了点头,赞佩道:“还是吴将军考虑的周到,国家利益永远都要放在收为。”

吴绍霆沉思了一阵,决定的说道:“不行,不能让林葆怿就这么走了。”

回到临时办公室,吴绍霆叫来了王云,让其马上去打听明天开往上海的客轮又几班,找到最早的一班航程时间,他决定亲自去码头截住林葆怿。

船政学堂的发展是大事,在很多方面甚至要比马尾造船厂更值得重视。

这次林葆怿选择辞职离去当属无奈,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海军军校校长许赞虞还是留了下来。许赞虞与林葆怿是马尾船政学堂后学堂同期又同班的故交,显然吴绍霆昨天跟林葆怿振振有词的大论之后,这两人聚在一起好好商量了一番,最终一人离去一人留下。这个结果是最坏打算当中最好的结果,不过吴绍霆仍然不会轻易放弃,若是两人都能留下来,不仅是皆大欢喜,更是为了船政学堂的未来留下了希望。

十月二十三日从福州开往上海的客轮一共有六个班次,之前本来没有这么多航运,不过因为福建战争的正式结束,战后整顿和重建衍生出许多机遇,因此各大船舶公司刻意多增加了一些临时航线。

最早的一班客轮是清晨七点三十分,吴绍霆与随员、护卫们七点钟就赶到了福州码头,等候林葆怿的出现。从上午一直等到中午,林葆怿仍然没有出现。

陪护在吴绍霆身边的王云有些不耐烦了,他知道吴绍霆因为去年爆炸案受伤,左腿仍然有后遗症,站的时间长了就会十分不舒服。当即,他赶紧劝说道:“霆帅,下一班船是下午一点三刻,现在时间好早,不如去附近茶楼休息一下。这大中午的也该吃午饭了。”

吴绍霆脸色淡然,很平静的说道:“你见过乘船乘火车的旅客是赶着钟点前来的吗?旅客只会早到,绝不会晚到。”

王云又说道:“霆帅,就算这样,大可派几个人留在这里,一旦看到林大人来了再去通知一声就好。去年医生已经说过,您的腿.........”

吴绍霆冷冷的打断了王云的话,说道:“我的腿我自己清楚,我是一个军人,在战场上比这更残酷的事都经历过,这点小病小桶都受不了,我还怎么向全军上下交代?”

王云只好噤声不语。

就在这时,站在码头外面街道旁边的一名随员看到林葆怿正从一辆马车上下来,他立刻跑到码头候船室入口这边,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吴绍霆。

吴绍霆整理了一下衣襟,迈步向外走去,刚迈动第一步就发现左腿有些发麻。不过这点小问题难不倒他,仍然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林葆怿正在与十几位前来送行的制造学校学员一一做道别。他的妻子、父母等等家人都是福州本地人,这次不会随其一起前往上海,因此同样是声泪俱下的在送行道别。除了学生亲人之外,就连海军军校校长许赞虞和一些社会上的旧友也都赶来相送。前前后后一共好几十人,场面不算小,足以证明林葆怿在福州的声望地位。

吴绍霆向这边走过来时,一名制造学校的学员一眼认了出来,他连忙对林葆怿说道:“校长,快看,那人好像是吴震之将军!他正走过来!”

林葆怿听了这句话,有些诧异的转过身来看了一眼,只见向这边走来的一行人当中,为首的那人果然是吴绍霆。他心中很疑惑,猜不出吴绍霆是来送行还是来挽留,出了礼仪还是迎上前两步,先打了一声招呼:“原来是吴将军,不知吴将军是偶然经过,还是另有用意?”

吴绍霆刚要开口说话,一旁的王云却大声抢先一步说道:“霆帅早上七点钟就到码头了,一直等到现在,就是为了与林大人您见上一面。”

在场为林葆怿送行的众人听到这句话,都不禁在心里震动了一下,以吴绍霆年轻气盛的性格,又是刚刚取得一场战争胜利拿下福建的统治权,怎么可能会如此郑重其事的来码头见林葆怿?这只能说明这位年轻的将军果然不同凡响,果真是有气量又有气魄。

吴绍霆瞥了王云一眼,训道:“说这些没用的话作甚,别打岔!”

王云只好抬头望着天空,不再多言一句。

吴绍霆再次转向林葆怿,换上一副严谨的脸色,认真的说道:“林大人,在下今日是特意前来,不是为林大人送行,还是再次恳请林大人留下来。”

之前林葆怿听了王云的话已经很惊讶,一大早就在码头等自己,这是什么样的用心啊。现在他又听完吴绍霆道明来意,更是身躯一震,吴绍霆还真是带足诚意来留自己了。

“吴将军,你这又何必呢?昨日给你的信上,老夫已经说的清清楚楚。船政学堂之事固然少不得军政府的资助,不过老夫实在下不了狠心与国府作对。还请吴将军体谅,不要再为难老夫了。”林葆怿语态龙钟的说道。

“不是在下为难林大人,是林大人在为难自己。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拿放不下?就算林大人不问自己着想,也要为亲人朋友学生着想,就算不为亲人朋友学生着想,也要为中国海军着想。林大人这一走,船政学堂顿失梁柱,学生们还能以谁为榜样?”吴绍霆语重心长的说道。

“区区林某,何足以有这等能力。比我林某更能执掌船政学堂大任者多不胜数,就算一时难寻其人,海军军校的许校长也可以兼领两校。”林葆怿仍然推辞着说道。

“不管林大人怎么推辞,今日我吴绍霆就当一回兵痞,绝不让林大人您上船。我可以答应林大人,只要林大人留下来,船政学堂拨款一分不少,不论福建军政府还是广东军政府,绝不以强权干涉学堂办学。不管学员毕业之后是留任省内,又或者北上寻职,哪怕是出国深造我都无可厚非,甚至资以经费出行。唯一只有一点要求,船政学堂所有教职员工和学员,时时刻刻都必须明确自己是中国海军的身份。只此一点!”吴绍霆气势磅礴的说道,无论是脸色还是气场,都体现出十足的决断之力。

“这,吴将军,再怎么如何你也不能强横无理呀!”林葆怿有些唐突,吴绍霆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软的硬的都不让自己离去,着实难以招架。

吴绍霆转身向为林葆怿送行的海军学员们,大声的问道:“我问你们,你们希望林校长离去吗?都给我说实话!”

学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他,一时都显得很犹豫。

不过没过多久,一个年纪较长的学员咬着牙说道:“我希望校长留下来,不希望他走。”

有了开了先河,其他人自然鼓起勇气,一个个紧随其后的呼喊起来:“校长不应该走!”

“校长一定要留下来,学堂若失去校长那还算什么学堂?”

“请校长留下吧。”

“是啊,是啊,校长,吴将军都这么说了,您再走还有什么意义?”

吴绍霆看着林葆怿,只见林葆怿脸上果然露出了踌躇难定之色,他赶紧又问道:“林校长的船票再谁人手里?”

一名学堂教员不假思索的从后面站了出来,摇晃了一下手里的船票,说道:“在这里。”

吴绍霆立刻向王云使了一个眼色,王云会意,一个箭步冲上前直接从那人手里夺下了船票,然后当着众人面撕毁了。

全场先是一阵默然,随后齐齐看向林葆怿。

林葆怿有一些愤怒,吴绍霆怎么可以这么做?不过他耳边还回荡着刚才学生们的呼喊声,回头看过去时,又看到亲戚家人期待的目光,一时心软了起来。

吴绍霆深深了一口气,再次说道:“林大人,你可以恨我吴绍霆,可没必要跟海军事业过不去,这可是国家民族的大事业呀。”

这句话起到了点睛之笔的作用,林葆怿心头一震,很快有一种茅塞顿开的觉悟。是啊,自己凭什么要因为个人荣辱而置国家海军事业于不顾呢?不管外人怎么看,只要学生们能学到海军本领,知道为国家做贡献,这已经是尽自己本份了。

他抬眼打量着吴绍霆,感悟的说道:“吴将军,你真是有心了。我这把老骨头若还是冥顽不化,那可当真成了中国海军的罪人。好吧,老夫就不走了!”

吴绍霆上前抓住林葆怿的手用力的握了握,叹道:“林大人,您这是明智之举啊。”

送行的亲朋师友全部兴奋不已,很多人都抑制不住的大声欢呼起来。

【为了不影响读者大大们的阅读,所以只好在下面贴上人物介绍,大家可看可不看】

【林葆怿(1863~1930年),字悦卿,侯官县(今福州市区)人。清光绪六年(1880年),考入福州船政学堂第九届驾驶班。光绪十二年(1886年),派赴英国学习,回国后在北洋水师任职。宣统二年(1910年),任向英国际摩士庄船厂订购“肇和”舰监造员。民国元年(1912年)9月,任海军部参事。

不久,授海军少将衔。民国2年8月,任第一舰队司令。民国5年,孙中山发表恢复临时约法宣言后,葆怿参与宣布海军独立,通电护法。翌年6月,黎元洪下令解散国会,孙中山在上海组织护法运动。7月,葆怿以舰队学习鱼雷为名,率“海圻”等15艘兵舰赴广东护法。8月,葆怿被任命为广州军政府海军总司令。民国7年2月26日,任海军总长。4月,非常国会通过军政府改组,实行所谓七总裁制,葆怿被推选为军政府七总裁之一。】

第545章,东南沿海巡阅使

到了十月下旬,福建南部地区的整顿计划基本落定,各县各部按照既定的计划开始调整。吴绍霆在处理完马尾船政学堂和造船厂的事务之后,于二十五日启程返回广州。月底回到督军府,第一件要处理的事情就是福建督军的人选。

如果按照历史上的人选,许崇智和陈炯明都能胜任此职。可是现今的许崇智资历不够,陈炯明又在国外忙了一年国民共进会的事务,疏于军政公务,很难相信他们能处理好福建的军政工作。要是从广东军队中提拔一名师长来署理,只怕以粤制闽的痕迹太浓重,多多少少会引起闽军情绪上的不满。

吴绍霆在这个问题上越想越纠结,只可惜不能说服李厚基加盟。思想前后,他最终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不再福建军政府设置督军,由自己一人兼管两省。他把这个想法与岑春渲、宋教仁、梁启超等人做了一次商议。众人都觉得现在与北洋政府较劲正酣,需要让南方的底气更充足一些,由吴绍霆出任两省最高长官正好能体现南方的壮大。

经过短暂的两天时间筹备,吴绍霆于十一月一日在广州正式发布通电,宣布自己出任东南沿海巡阅使。这个新的职衔是经过一番酌定之后方才决定下来,若是按照常规职称来定义,他兼管两省的头衔应该是粤闽巡阅使。不过既然需要营造更大的声势,与其突出两个省的势力,还不如突出地域性的势力,这样反而更显出实力雄厚。

广东五个师师部军官齐齐发来贺电,极力拥护吴绍霆荣升巡阅使。福建三个师和省府紧随其后通电响应,赞成吴绍霆兼管福建省军政大权。没过多久,就连两省各县县府、农商代表也都有所动作,积极或者不积极的发来电报道贺,大肆鼓出非吴绍霆不能胜任的言论。一下子让东南沿海巡阅使成为南方热议的话题。

对于吴绍霆自称巡阅使的举动,南方各省的军政人物连日来都有不同反应,有人认为这是吴绍霆实力倍增的预示,也有人认为这是吴绍霆野心昭然若揭,更有人担心东南沿海巡阅使的诞生将会导致整个中国的格局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很快,连北方也开始议论这件重要时事,不少人纷纷叫嚣吴绍霆胆大妄为,未经国府批准自以为是的冒任巡阅使,这简直是目无法纪的狂妄行为。对于这些言论仅仅只昙花一现的出现了一时,随后很快就被人们淡忘。谁都知道吴绍霆现在在与北洋政府作对,*新法,再拿国府尊严和法纪来说事,简直是脱了裤子放屁。

不过仍然有一些有识之士做出了有依据的判断:从福建战争开始到东南沿海巡阅使的出现,前前后后才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吴绍霆这么迅速而果断的完成这次扩张,无疑是下了一步反击北洋政府的狠棋。这或多或少可以看出吴绍霆的气势正在挤兑北洋势力。

既然吴绍霆下了一手狠棋,大家理所当然期待着北洋政府如何回击这一手。

但结果宁人感到扑朔迷离,等了一段时间,除了陆军部和北洋集团的几位宿老站出来指责吴绍霆狂妄嚣张,拒不承认这所谓的东南沿海巡阅使,总统府竟然没有一点反应。袁世凯既不承认吴绍霆自认的身份,也不否认吴绍霆自认的身份。这种沉默反而有一种默认的意味。北方很快再次迎来了新一轮的热议,很多人都禁不住的认为在这一局对弈上,北洋政府竟自己输了一招。

看来南北真正的对决还不到时候,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堂堂北洋政府的雄威挫败在区区一名地方督军手里?

国内波涛汹涌的议论是吴绍霆早有料到的事,为此宋教仁和梁启超还趁着这个时机推波助澜一番,再次口伐笔诛痛批北洋政府的斑斑劣迹,要想袁世凯尽快废纸新法,在恢复临时约法的精神的前提之下另立公平、公正的新法。

从这一点可以看出,梁启超为首的进步党人仍然在期待一个转机,这也是进步党人南下反对袁世凯的最终目的。只要袁世凯肯“悬崖勒马”,不管多迟还是多严重,他们都会欣然接受。吴绍霆把这一点记在了心里,他知道这是资产阶级政党的软弱性所在,为了达成某一种既成的目的,什么条件都可以协商。

吴绍霆现在的心思已经不再是与北洋政府对立上面,因为他能做的都已经做了,迟早决定南北局势还是要打上一仗,可就目前看来自己和袁世凯都还没有这个打算。对立的局面陷入僵局,再在这上面花心思简直是浪费。

在成功荣升东南沿海巡阅使之后,他立刻有不少新的扩张计划需要实施。

首先是对现在辖区之内部队的驻防调整。在五天之后吴绍霆命令许崇智的福建第一师开拔至三明;三十九师除了部分部队返回梅州、潮汕原驻地,另外一部分进驻漳州,师部司令部也由之前的梅州转移到漳州。

这一举是为了衔接广东与福建的军事体系,吴绍霆会在短期之内把漳州发展成两省的重要枢纽,不管是军事还是经济都是如此。他甚至在漳州设立了巡阅使行营,方便自己随时坐镇漳州处理公务。

福建第一师开拔至三明的意图十分明显,旨在威慑闽北地区,随时可以发动进一步军事行动。之所以让许崇智担任这个任务,不仅是因为许崇智更可靠,关键还是借助这次行动培养福建第一师的资历。

其次是完成福建省全省的统治,促使政治、经济以及农工商三大业完全形成两省一体化。而这,也正是福建第一师开拔三明之后的动作。闽北的地主、商人和地方小势力,早有根深蒂固的一套思路,只不过是表面上支持福建军政府颁布广东的法令,事实上依然我行我素保持之前的陈旧规定。

这些势力仗着地域偏远,又与邻省相交,昔日连李厚基都奈何不了他们,区区福建军政府不还是求着自己来支持吗?

只可惜这些地方势力太小看吴绍霆的决心,在对付自不量力的对手时,他从来不会心慈手软。之前战争刚刚结束,需要给福建省内带来一些新希望,所以才没有急着对闽北下手。如今福建军政府成立完毕,是时候秋后算账。

除此之外,吴绍霆还计划在闽北彻底平复之后,在广东、福建两省变成一支巡阅使卫戍军,广东第二卫戍师将会归纳在卫戍军之下。卫戍军成立的目的不是为了巩固两省防务,恰恰是巩固吴绍霆个人的地位。他要将卫戍军培养成隶属于自己直辖的近卫部队,毕竟现在地盘大了,林子也大人,有必要多一个心思提防阴谋之人。

这三个计划承上启下,一步走完接着一步。

第546章,计划实施

几天之后,许崇智师和莫擎宇师完成了防区调整,立刻在福建引起不小的震动。

闽北局势一下子紧张起来,所有人都知道吴绍霆的下一步动作什么。

朱成贵在福州也有一些坐不住,毕竟之前是他在争取闽北各县的支持,尽管之前没有下手,可才过了没多久就要大动干戈,实在是有过河拆桥的意思。可是他能做的很有限,除了发疾风电报到广州巡阅使署衙调和气氛之外,其他的同样是无能为力。

吴绍霆以巡阅使身份向闽北下达最后通牒,限期三天之内废除陈旧规章,改用巡阅使署衙颁布的新法,否则巡阅使署衙将会采取强硬措施。

若是单纯的法度还可以接受,可是在这套新法当中要求各县上缴税政,地主和商户必须严格遵守新的税收、地租制度,这已经把他们享受已久的利益一下子连根拔除,换做是任何人都是无法接受的。

在这剩下的三天期限内,闽北各县陷入焦头烂额,若是不合作必然会遭到灭顶之灾,若是合作那可是伤本伤人的恶果。为了应付新官上任巡阅使的压力,不少人开始向邻省求援,甚至还联名上书到江西、上海,请北洋军发兵讨伐吴绍霆。

这些市井小民的声音固然不能引起北洋政府的注意,闽北不是什么战略要地,又不是什么富庶油水的地方,对这里谁也提不起兴趣。

而这份闽北小军阀、地方士绅的联名请愿电报被上海情报站破获,很快转发到广州。

吴绍霆在看完这份电报之后,没有再做任何犹豫,即便距离期限还有一天时间,他毅然向福州第一师下达命令。开始向闽北展开军事行动,打击有所非编制武装力量,甚至连地主、门阀的护院武装也列入其内。

许崇智早已做好开打的准备,对付这些地方小军阀甚至都不能叫开战。

面对正规军的突然袭击,闽军各县毫无防备,三明北部的两个县在两个小时之内就遭到突破,驻扎这两个县的两个旧营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头领让闽军跟绑了起来,其他土兵缴了枪先聚集在一起等候发落。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许崇智一路猛进,几乎是大军开到之处,所有敌人的反抗都变成了棉花一般不痛不痒。闽军只用一梭子重机枪,即刻瓦加土墙土碉堡后面的防御。唯一有点难度的还是南平,这里是进出福建的咽喉之地,又有闽江和深山的天然地理,掌控这里的土军阀利用几年来积蓄的交通税蓄养了八百多名士兵,甚至还有两门大炮。

闽军一路进攻都很顺利,多多少少生出了轻敌之心,因此在南平第一场交战上吃了一亏。许崇智亲自来到前线,把师部带着的五门大炮全部推到前线,对着南平县城一阵猛轰。两个钟头后城内反击的枪炮声顿时消失的干干净净。闽军再次发动进攻,很轻易渡过闽江进入城区,遇到小股抵抗都一一消灭。

前后只用了大半天的时间,南平这一闽北重镇告破,土军阀化装向江西潜逃。

随着南平的攻克,闽北反抗势力几乎大势已去。闽军尚未开到宁德,宁德早已闻讯,忙不迭发来电报求和,表示愿意接受巡阅使属于的所有制度。

整个闽北行动前后只有七天时间,其中大部分时间是花在山间行军上,真正交火并没有多久。这场小型战争没有引起多大的震动,两省报纸只做了选择性报道,很快被人们淡忘下去。闽北的老百姓虽然不喜欢战争,可是战争结束后带来的各种真正惠民政策,立刻得到热烈欢迎和拥护。平头百姓们总算大大舒了一口气,这位吴将军果然是做实事的好人啊。

这天傍晚,广州巡阅使署衙参谋大厅,吴绍霆听完参谋副官汇报闽北的战况,缓缓的说道:“许崇智果然没让我失望,行动很有效率。让第一师负责接管南平和宁德的防务,师部就常驻南平吧。”

参谋副官记下了吴绍霆的命令。

这时,何福光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他说道:“霆帅,这是福建两个师所有团级以上军官的名单,您过目一下。若没有什么需要更改的地方,那正式任命就可以落实了。”

吴绍霆接过文件夹,打开看了看,福建第二师和第三师的大部分军官都是原职留任,除了之前第二师闹过一次小兵变,为首的几名军官全部被捕,人选是从副职或者下面直接提拔上来的之外,其他并无多大的变动。他合上文件夹,问了道:“这些人都还可靠吧?”

何福光点了点头,说道:“假以时日应该能派上用场,整顿那会儿已经把顽固分子都抓起来了,现在还关在泉州临时宪兵司令部的牢房里。霆帅,这些不肯就范的人该怎么处置?”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缓缓的说道:“放了他们,给一些盘缠,驱逐出省境吧。”

何福光想要说一些什么,不过最终还是没说出口,颔首应答了下来。他刚要转身出去,吴绍霆忽然又说道:“崇石,手头上不忙吧?”

“现在还好,霆帅有什么吩咐?”何福光回头过来问道。

“来,先坐,我跟你谈一些事。”吴绍霆表情很严肃,仿若有大事一般。

何福光在对面的一张藤椅上坐了下来。

“崇石,你现在是咱们两省最高参谋长,应该对目前的局势有所了解。咱们与北洋肯定会做一个决断,就算我们按兵不动,袁世凯也一定会想千方设百计的打压我们。”吴绍霆语气很慢却很清晰的说道。

“这点毋庸置疑,咱们的锋芒实在太显眼了。”何福光叹了一口气说道。

“既然如此,北洋政府不得人心,引得国内频频作乱,而我们凭什么一定要在这个乱世之中永远处于被动呢?”吴绍霆认真的说道。

“霆帅,你的意思是我们要主动向北洋挑战?”何福光凝着脸色,语气严谨的问道。

“没错,北洋仗着势力广泛,又有洋人的支持,所以才自诩是国家正统。可是说的浅显一点,北洋不过只是中华民国众多军阀中的一个。福建这一战打得不算太难,足以证明我们是有向外拓展的能力。要想跟北洋政府抗衡,不被北洋派穷追猛打,我们必须扩大自己的实力基础才是。”吴绍霆有条不紊的说道。

“我明白了。”何福光缓缓吸了一口气,眼神露出了深远的神光,“现阶段我们没必要再固步自封、闭门造车,而是要更主动的向外延伸,发展地盘,壮大力量。”

“正是如此。崇石,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些话,是因为你是明白人。咱们虽然要讲究大义,可终归这个世道是利益至上。就算不为了利益,也要为了生存。连生存都无法保障,还怎么去谈革命?还怎么去谈大义?民主共和更是一句空话了。”吴绍霆语重心长的说道。

“霆帅你说的对,在这方面我的观念一直如此,咱们流血流汗不是为了一句空口号,兄弟们打拼也是为了争一口气、争一份光彩!”何福光深深的点了点头说道。他心里有几分宽慰的感动,看来霆帅不仅是一个明白人,更是一个懂得看人的人,一眼就看出自己是一个绝对务实的人。

“所以,从现在开始,我希望参谋总部适时的调整大策略,我们要从本土防御转变为进攻扩张,一旦有合适的机会就应该当机立断。”吴绍霆铿锵有力的说道。

“早就在等着这一天了,我们沉寂了这么多年,是时候拿出点强硬的样子来。霆帅放心,这方面我会心里有数的。”何福光振奋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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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因为精神和身体状态都不太好,可能会出现一天的断更,当然这是说不准的事情,因为我每天都会坚持写一些,或多或少。希望读者大大们能不要放弃,谢谢支持】

第547章,领事馆之谈

德丰大楼四楼,德国驻广州领事馆总领事公共办公室。安德烈爵士一只手拖着一个盘子,上面放的是一个装满啤酒的铜壶以及两个大的水晶玻璃被,他用另外一只手推开了木门,十分愉快的走进了公共办公室大厅。

今天是礼拜日,领事馆的文职人员全部都放假去了,空荡荡的公共办公室几乎看不到人影。不过安德烈爵士径直走到角落的大客厅,在靠近客厅窗户的地方,有一位身穿着陆军少校军服的中年人正站在那里,脸色带着几分出神,漫无目的的盯着窗外。

“嘿,菲尔,你知道吗,我已经越来越喜欢广州这个地方了,因为到了十一月份还能喝上冰镇啤酒。这可是上好的德国威尔顿堡炭烧啤酒,听说一九一零这一批货还是采用我的家乡奥丁格的优良小麦。来吧,刚刚从冰窖里取出来的,最近冰块缺货,这是唯一的遗憾。”安德烈热情的向那为陆军少校打了一声招呼,随后小心翼翼的把啤酒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拿起铜壶把两只啤酒杯倒满。

大客厅里立刻溢满了啤酒的香味。

陆军少校转过身来,调整了一下精神状态,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爵士阁下,你的生活真让人羡慕,上好的啤酒,精美的啤酒杯,甚至还有专门冰镇啤酒的冰窖。在青岛就连麦尔瓦德克阁下的官邸也没有这么周全的配备。”

安德烈爵士扬了扬眉毛,用开玩笑的口吻问道:“你是在讽刺我吗?”

陆军少校挥了挥手,深意的笑道:“自然不是。我知道有一些人值得享受这样的待遇,而安德烈爵士正是其中之一。”

安德烈爵士做出了一个夸张的表情,一边拿起啤酒杯递给陆军少校,一边大声的说道:“哦,哦,我怎么觉得你的话听上去怪怪的?先不说这些,来,干杯。”

两只啤酒杯象征性的碰了一下。

安德烈爵士贪婪的一口气吞了一半啤酒,他打理精细的胡子上都沾了不少啤酒沫。放下酒杯之后,他畅快的舒了一口气,赞佩道:“我永远忘不了我家乡的小麦。哦哦,对了,咱们该言归正传,你之前说你是上周星期三来到广州的,为什么不直接来领事馆找我呢?这十多天时间里你都去哪儿了?”

陆军少校仅仅只喝了一小口啤酒,他气定神闲的说道:“没错,并非是我冒昧,没有第一时间通知阁下,只不过我想先非正式的观察一下广州的情况。我在广州停留了三天,之后又去了梅州、漳州和厦门,昨天下午才返回来。”

安德烈奇怪的说道:“你若来找我,这些我都可以安排。”

陆军少校微微笑了笑,说道:“感谢阁下的好意,不过正如我说的那样,其实我是不想让广东军政府有所察觉,只有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才能看出他们真实的能力。”

安德烈恍然的点了点头,呵呵笑道:“菲尔少校,你还真是有心人啊。怎么样,这段时间你的观察可有结论了吗?”

陆军少校缓缓的点了点头,蓝色的眼睛里露出了一丝坚定不移的神光,他说道:“刚才我说过安德烈爵士值得享受现在的待遇,这句话绝对是我真心之言。其实在德意志帝国远东政治圈里,再没有谁能比安德烈爵士更有慧眼,托波尔子爵、麦尔瓦德克阁下都不如您。”

安德烈轻轻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胡子,不置可否的笑道:“我的菲尔老友,你的这句话我完全可以理解是奉承!”

陆军少校诚恳的说道:“不,绝不是这样。阁下提出与广东达成更密切的同盟关系,这绝对不是一时冲动或者心血来潮所做出的决定,而是因为广东军政府是一支真正具有爆发力的潜力股。不列颠人一直在吹捧北洋政府是中国不可取代的统治势力,我只能认为他们是在自欺欺人,因为英国在北洋政府上下足了血本,一旦北洋政府完蛋,这可是沉重的投资失败。”

安德烈露出了一个欣然的表情,他没有打断对方的话,只是好整以暇的喝了一口啤酒,等待着陆军少校接下来的话。

“我以短短十一天的观察,理所当然比不上爵士阁下长达三年研究。但我还是可以确定,广东军政府已经是中国各个势力中脱颖而出的一匹黑马。福建战争只是一个缩影,就算不论军事力量,单单是广东这几年的经济、工业、政治体制,都是中国遥遥领先的先例。在我来到中国这不长的时间里,我还从来没有见过有哪一个地方政府能真正把法治、军事、财政高度集权在手里,就连北洋政府都不是。”陆军少校振振有词的接着说道。

安德烈自然知道这些情况,吴绍霆先在广东按部就班的推行法规政策,从民法到税法,再从税法到军法,每一样都是坚决执行。法治是一个国家的基础,连号称法统地位的北洋政府都无法做到依法办法,不得不说吴绍霆真有两下子。不仅如此,在取得福建统治权之后,吴绍霆还用强硬的手段把法治推行到福建省,这更能说明两点:其一吴绍霆对法规的认真和执着;其二则是他专制强硬的执政手段。

他之所以希望德意志帝国与广东合作,目的就是希望通过培养新的代言人来巩固并且扩大在远东的利益。不过选择一个军政府合作是一件麻烦事,因为军政府是一群人;只有选择军政府的首脑才能避免人多口杂、意见不一。而这个首脑必须有专制独裁的手腕,确保能以一人之言代表政府全体的方向。

至于军事、税政这些方面则是更浅显的道理,几乎只要有点政治嗅觉的人都能看出其中的意义。

他禁不住缓缓点了点头,对陆军少校以十一天的时间一针见血的看出这么多内容,感到十分的欣慰和满意。他说道:“麦尔瓦德克阁下派你前来的用意,你我都明白。我知道最近荣升东南沿海巡阅使的吴绍霆是昔日你在慕尼黑军校的学生,我相信用不了多久,你一定会成为德意志帝国与中国取得合作的关键枢纽。”

这位陆军少校正是从青岛赶来的菲利普少校,之前安德烈称呼他为菲尔,那是菲利普的昵称。早年他与安德烈爵士就有交情,当时安德烈还在德国本土任职。

菲利普少校不会因为私人原因来偏差自己的判断力,麦尔瓦德克总督派他来广州做先期考察,自然要兢兢业业做到位。他了解安德烈爵士的为人,一旦安德烈做出的决定很少人能动摇,尤其这次还是重大的外交决定。他之所以来到广州没有第一时间联系安德烈,也是考虑到安德烈会千方百计诱导自己支持这个决定。

经过这短短十几天的观察,他确实看出安德烈爵士的远见,吴绍霆是值得合作的人选。他会把自己的看法如实汇报给麦尔瓦德克,之后会是什么安排就不由自己来决定了。不过安德烈爵士的话引起了他的注意,因为自己与吴绍霆的这层关系,或许真有机会成为双方之间的重要人物。

“阁下,接下来或许我应该去见一见吴将军了。”菲利普少校没有在这方面多想下去,他回过神来对安德烈说道。

“这方面我可以安排。不过恕我直言,我情愿先等来青岛的答复,然后再去跟这位吴将军会面。因为要想跟吴绍霆对话,手里必须有筹码,要不然只怕会事与愿违啊。”安德烈爵士不疾不徐的说道,脸上是一副很肯定的态度。

“既然如此.........那好吧。”菲利普少校犹豫了一下,最后答应了下来。

第548章,东南沿海铁路网

十一月份的广东迎来了一阵新的发展季节。

自从广东与福建两省完成对接之后,各种商机和投资水涨船高。

早在福建还在善后整顿时期,广东最大的官办工业公司盛业重工就已经开始计划在福建安溪垄断铁矿开采权。安溪铁矿是福建最大的铁金属矿源,几乎可以与安溪著名的铁观音茶叶相提并论了。

吴绍霆与张直经一番协商,决定先用合适的价格尽量收购安溪所有矿业公司,实在不行可以再以福建分公司的名义与这些本地矿场合并,彻底完成对安溪矿业的垄断。他还指示盛业重工向马尾造船厂注资八十万,抢先掌握没有振兴之前的马尾造船厂的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一旦马尾造船厂完成整改,到时候可就不止这个价格了。

福建最有名的还是茶叶,泉州港从明朝开始就在向世界各地传播中国茶叶。虽然时至今日茶叶的声望和地位大不如前,可最起码在国内和东南亚还是有不错的市场。不少广东的闲散资金开始大规模投资茶叶市场,就连张盛霆公司也率先成立了专营茶叶的公司。

张盛霆茶叶公司利用更巧妙和先进的营销理论,制订了一套茶叶评级的体系,聘请资深茶农和茶叶专家对每一批茶叶进行细分判定,然后贴上特有的评级标签。为了配合这套评级体系,张盛霆公司还投入了不少资金,在各大报纸、期刊上开辟专栏,进行详细的、连续的介绍,一举把张盛霆茶叶评级打造成最权威的评级。

除此之外,其他各个行业也都有了明显提升,尤其是船舶、畜牧、果林和轻工业等等,都成为领先发展。因为福建省最大的商机不是土特产,而是它的地理位置。东南沿海巡阅使的设立标志着西起越南、东至上海的南中国贸易线路更加完善。

两省境内的资产阶级,通过便利的税政和银行扶植计划,可以轻松的引进低廉的商品,或加工或转运,直接销往世界各地。本土商业更是如日中天,优惠的生产环境配合快速发达的贸易线路,根本不愁没有订单、没有顾客,反而还唯恐货物不够。

不过随着发展如火如荼,渐渐又暴露出一个重大问题。福建沿海航线十分发达,只是内陆地区的路面交通情况却很落后。八闽地区的地理环境虽然比不上蜀地艰险,但也算得上道路困难,大部分都是山区地形,蜿蜒崎岖、上下颠簸,很多地方只能依靠人力进行运输。

这个消息很快反应到两省总商会,总商会又写了呈请发到巡阅使署衙。

吴绍霆在偶然的原因下看到了这份呈请,当时就有了一个极为认真的想法。

几天后,他在漳州行营召开了一次两省财政部、商务部的全体会议,推出了一项大型铁路线工程计划,决定完成东起福州、西至梧州,并且还包括韶关、南平这些北部支线的三省铁路网,彻底完成东南沿海的铁路交通连接。

这次会议连续召开了四天,同时请来不少铁路交通方面的专家。与会所有人都不得不惊叹,吴绍霆这个三省铁路网的计划着实大气,只不过大气的让人有点喘不过气。如果说单纯的修建福州到广州的沿海铁路线,还是大有可行之处,毕竟沿海的地形还算平坦。可现在要连接闽北地区,其中要经过不少深山野林,甚至还要进行开凿隧道,放在如今的工业水平面前这绝对是一笔天价的投资。

以前修筑铁路是政府把工程交给民间集资,民间商户、百姓都期望铁路能改变当地的现状,带来更多的商机和便捷,所以都愿意出钱出力。但在这次大会上,商务部官员做出一个很悲观的预言,由于福建地形修筑铁路费用昂贵,只怕民间根本负担不起,而单纯由政府出资更是不可能,这个工程足以拖垮财政部三年的账目。

“不能因为困难我们就选择畏缩,人类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为了克服困难。此次修筑粤闽全境铁路网,难在一时,却利在千秋万代。我辈从大革命至今,所作所为、所流血所牺牲,不正是为了子子孙孙能够安定幸福吗?我身为巡阅使,从来没想过把铁路出卖给洋人,这条铁路由咱们中国人自己修,修好了也由咱们中国人自己用,投入再大都是值得。”吴绍霆在会议上言语有力的说出这番话,他的表情与他的语气如出一辙,有一种固若金汤、不可逆转的大气势。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上哪里去找这么多的资金呀?”有人叹息的说道。

“修铁路的经费可以慢慢筹集,这个铁路计划不急于一时求成,先从简单容易的开始着手,资金筹到哪里就先修到哪里。五年十年无法竣工,那就十五年二十年继续修。只要诸位都是有心人,这一代人的愿望完全可以由下一代来实现。”吴绍霆笃定的说道。

“若是这么说,工程拖得越久,反而不必要的消耗也越多,到底是不划算的事情呀。”又有人哎声叹息的说道。

“军政府这边会尽可能的安排可以用的资金,至于民间募集就全靠各位动员。这次不是儿戏,我一定会拿出两百分心思来对待。福建、广东筹集不到,那我们就去上海、去天津、去海外,向那些有民族自强之心的同胞们募集。”吴绍霆郑重其事的说道。

所有人已经感受到吴绍霆的决心不可动摇,这位巡阅使是两省最高执权者,就算他们再怎么劝说只怕也是无济于事。不过话又说回来,现在的问题仅仅是资金上的困难,一旦这个铁路计划真的顺利完成,对整个南中国都将是一件大好事。铁路不仅是交通这么简单,它能造福人类的地方多不胜数,不可否认这就是一桩实事,也只有吴绍霆这样有热血的领导者才会不畏艰难险阻的做实事。

粤闽铁路网计划很快登上报纸,消息不胫而走,在国内再次掀起一阵短暂的热议。

尤其是在吴绍霆决心向全国乃至海外同胞募款修铁路的消息传出之后,议论的声音如同火上加油。外界对此的看法难以统一,有人认为是好事,有人认为是劳民伤财的坏事,还有人认为利弊具有。

《顺天时报》刊登了总统府秘书处顾问杨度的一篇文章,认为吴绍霆假借全球华人之募款,却修筑辖区境内之铁路,是为公款私用,只为东南沿海臣属之民带来便利。文章中还做了更恶劣的猜测,南北对峙正是越陷越深之际,吴绍霆未尝不是推出募款修铁路之冠冕名义,实则是想聚集民财,为与国府中央对抗做准备。

杨度的这篇文章十分有力量,再加上北洋政府在背后摇旗呐喊,一时间让吴绍霆募款修筑铁路的打算很不顺利。不过募款本来只是辅助之策,吴绍霆从来不奢望外省人民能捐来几十万为陌生的地方修铁路。只是对于杨度这种北洋爪牙般恶意度测,吴绍霆看完报纸之后十分震怒,亲自拟电做出回应。

“杨皙子此番言论,是为恶意分裂国民,刻意区隔南北之分,实在是国家之悲哀、民族之耻辱。试问,南方诸省竟不属于中国乎?粤闽黎民竟不属于中华国民乎?尔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羞耻二字与良心只恐抛诸九霄云外。小人窃以为我粤闽铁路无以修筑,吴某人今日在此切齿一诺,东南铁路不取外人一分一毫,待到铁路功成之日,我必将杨度大名埋于铁轨之下,由千千万万国人永世践踏之。”

杨度看完这份通电,当场暴怒的踢翻了桌子,破口大骂吴绍霆欺人太甚。想到自己的名字要被埋在铁轨下面任由过往火车践踏,这种滋味不亚于自家的祖坟让贼人给剖了。

相比之下,广东与福建两省却为这份电报振奋不已,巡阅使大人这次可算是为南方人彰显了一股骨气。民间顿时一片火热,各个商团、县府、资产阶级人士群起响应,纷纷为粤闽铁路工程捐款。

仅仅半个月不到,工程立刻进入勘测阶段,福建方面计划先从福州修筑到漳州的线路;广东方面则先从广州到梅州,等这两段铁路落成之后,再协商梅州至漳州的连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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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9章,南方联合

南北对立的局势并没有因为福建战争的结束而结束,针锋相对的势头仍然不见减弱。

不过事情拖得越久,反而对吴绍霆越是不利,因为跳出来反对袁世凯新法的是他,到头来袁世凯仍然不肯退让,也就说明自己反对是毫无效果。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福建战争的结束完全可以成为一次契机,让这场南北敌对的僵直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最后不了了之。

袁世凯自然希望这件事能不了了之,因为不了了之就代表南方妥协,他所颁布的新法可以继续执行和延续。对吴绍霆来说,这也是一次气势上的挫败。

吴绍霆心里很清楚,就算自己不拘于这种虚有的胜败,可他身边的那些人未必会甘心。

诸如宋教仁或者是进步党众人,他们一直都寄希望南方能硬气到底,无论如何都要逼迫袁世凯修改新法、恢复政党的政治地位。

只是摆在众人面前的问题不是继续不继续对抗到底,而是下一步该采取什么样行动?

在福建打得风风火火,到头来也拿下了福建省,可北边竟仍然沉得住气,一点反应都没有。无论是南方还是北方,几乎都猜不透袁世凯心里到底打着什么算盘。而恰恰因为袁世凯不动如山,南方也实在没有办法,除了声讨还是声讨,但人家就是铁定的置之不理、我行我素,又能奈何?

在重新装修扩建过后的巡阅使办公室里,吴绍霆坐在宽阔的落地窗前面,有些出神的听着陈炯明对卫戍军组建进度的汇报。

“福建计划拟定两个卫戍旅,共编制六个常规团和一个独立宪兵团。第一卫戍旅从福建三个师抽调部队精锐组成,其余则由各地新兵营选送优秀兵士。宪兵团编入第一卫戍旅,一部分士兵从广州大本营直接调派,另一部分则由设在福州的宪兵司令部就地培训。所有宪兵军官皆由各教导团和黄埔军校选派。”陈炯明拿着整理好的文件有条不紊的念着。

“第一卫戍旅现在编制的怎么样了?”吴绍霆喃喃的问道。

“全旅定员六千五百五十人,如今各团团部、旅部皆已完成建制,兵员到营报道总计两千七百人,余下三千多人预计还要三个月时间训练。第二旅计划兵员五千四百人,目前只完成旅部和一个团部的建制,兵员到营者只有八百多人,编制时间尚未确定。”陈炯明说道。

“这两个卫戍旅能抓紧就抓紧一些吧,我知道最近财政部捉襟见肘,花了不少经费在铁路上。这才只是一个开始,如果卫戍旅不能尽快建成,到最后只会越拖越久。”吴绍霆缓缓叹了一口气,有几分疲惫的说道。

“知道了。霆帅,看来资金的问题还是很严重呀。”陈炯明叹了一口气说道。

“只是一时严重而已,我们东南两省的政策不差,只要能坚持下去,早晚会有稳定过来的时候。竟存,卫戍军正式建成之后你就是副军长,以后可要在这方面下足功夫好好打理了。”吴绍霆说了两句勉励的话。

“霆帅放心,这个自然。”陈炯明点了点头说道。

就在这个时候,办公室大门敲响了,门口的承启官通报梁启超到访。

吴绍霆前几天就有一股预感,梁启超或迟或早都会来找自己。他沉吟了一声,先对陈炯明说道:“就先这样吧。”然后才请梁启超进来。

梁启超走进办公室,这些时日他的气色还算不错,只是精神状态总有一些消除不了的疲惫,一看就知道是因为没日没夜的在操劳些什么心事。陈炯明向他打了一声招呼,随后就退出了办公室。

吴绍霆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迎着说道:“卓如先生来了,这几日破有公务上的繁忙,平日多有疏忽了一些。”

梁启超叹了一口气,走到吴绍霆办公桌前面。吴绍霆示意大家先坐下来。

“震之,已经过去五个月了,可是袁世凯仍然不见任何反悔之意。我本以为福建一战能给北洋当头一棒,却没料到到头来还是无济于事。再这么下去,只怕我们的*会遇到死胡同,袁世凯仍然拿着新法耀武扬威。”梁启超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这一点我心里很清楚,要说跟北洋派对抗到底,我有这个决心。眼下最麻烦的还是袁世凯算定了我们南方不会主动出击,所以他一直按兵不动,以不变应万变。当务之急除非我们采取更激烈的措施,否则北洋政府只会把我们当儿戏来看待。但是一旦走出这一步,那可就是中华民国建国以来最大的阵仗,成功了,我们是维护共和民主的功臣,失败了,我们必然会成为叛国者,永世不得翻身。”吴绍霆郑重其事的说道。

“我明白,这些话我早就明白,可是眼下我们还有选择吗?”梁启超苦闷的说道。

“眼下不是我们有没有其他选择,而是卓如先生还有进步党其他同志,是否有这样的准备!”吴绍霆深沉的说道。

“震之,在国家民族利益面前,我绝无二话,哪怕拼上我这条性命也无妨。”梁启超铿锵有力的说道,他的表情很坚决,甚至比当年维新变法失败,维新志士被迫背井离乡时还要显得有决心。

“有这个决心只是条件之一,我们现在更需要一股底气啊!真要跟北洋决战,单凭东南两省的实力十分悬念,必须有更多的力量凝聚在一起才算有底气。”吴绍霆语重心长的说道。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寻找自己的底气,无论是人心还是决心,无论是士气还是军心,这些都已经足够了,可是仍然欠缺一些东西。

当东南势力与北洋势力爆发决战,就算击败了北洋,又该怎么从地方势力攀升到国家统治者的势力?并不是兵强马壮,依靠铁血手腕就能收拢这个四分五裂的国家!在这背后还有许多复杂甚密的因素,吴绍霆可不想自己打败了北洋政府,却不幸成为第二个北洋政府!

梁启超深思许久,他知道吴绍霆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必然是心里早有打算,索性直接问道:“震之,那你可有什么计划吗?”

吴绍霆换上一副严肃的姿态,沉着声音说道:“既然我们走上了这条道路,现在断然没有回头的说法。步伐仍然是要向着前方迈出。袁世凯以为我们南方除了高呼*和反对的口号之外绝不会再有更强硬的手段,那我们就更强硬给他们看看!!”

梁启超听到这里,心中振奋不已,他连忙说道:“没错,就应该这样,让袁世凯知道民主共和不会这么轻易被践踏,违背民意的人必将遭到人民的怒火。”

吴绍霆接着说道:“我近期正在筹备一个想法,我决定召开南方督军共商大会,联合所有志同道合的地方力量,一起向北洋政府施压。之前是我们广东一省在支持这次*新法的运动,显然现在不能再奢望袁世凯会有悔改之意,一定要掀起更大的浪潮,给北洋政府更沉重的打击才可以。”

梁启超赞同道:“这个想法我也有过,既然震之你同样是这么想,看来这个办法一定可行。当然,南方督军共商大会的难点所在还是我们该怎么邀请这些督军参加,这些人可未必是志同道合的人。”

吴绍霆微微点了点头,严谨的说道:“你说的没错。能找到志同道合的督军那是最好,就算志不同但只要道相合,同样能成为我们向北洋施压的一份力量。在这个时候我们只能求同存异,一定要把南方督军共商大会的声势打出去!这是自我们《两党声明》之后又一次掀起波涛巨浪的好时机。”

梁启超迫不及待的问道:“那震之你打算怎么着手?”

吴绍霆深深叹了一口气,略微迟疑了一下,随后说道:“这次大会成功与否,关键还是在卓如先生你了?”

梁启超疑惑不解,快速的说道:“此话何解?若是震之你有需要我出力之处,哪怕刀山火海绝不贪言推辞。”

吴绍霆说道:“既然如此,那我直言好了。我希望卓如先生能当一回苏秦、张仪!”

梁启超立刻明白过来,脱口说道:“你希望我去游说这些督军?”

吴绍霆用力的点了点头,不等梁启超询问为什么,他已经解释的说道:“虽然这次袁世凯颁布的新法是旨在打压政党,也即国民共进会和进步党,但在*新法的大旗之下,实则是卓如先生的进步党为中心,我国民共进会和广东军政府是受卓如先生之托,利益裙带、壮志相投,故而联手抗起了这面大旗。”

梁启超觉得吴绍霆的话有道理,毕竟是他亲自从北京南下,找到吴绍霆商议这次大事,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还是进步党更具有主动性。除此之外,他也很需要吴绍霆的这番话,因为这番话恰恰可以巩固进步党在国内的地位,和这次*新法运动中的重要力量。

吴绍霆又道:“不仅如此,南方各省督军都是心思慎密之人,若由我派人去游说,反而会让他们误会我广东有独大的野心,借着这次共商大会耀武扬威、自诩南方龙头的地位!这样一来,反而不利于我们对付北方的大计。卓如先生是进步党身份,在这里完全可以扮演一个中立方的角色。若由卓如先生来游说,再由进步党主持这次共商大会,我们几个督军以同等身份来参加这次大会,每个人都会更容易接受。”

梁启超赞同的说道:“震之说的有道理。这件事我自是不会推辞,一定尽心尽力办好。”

吴绍霆说道:“卓如先生先不要着急,毕竟这个想法还有许多地方需要琢磨,等有了成熟的计划之后,我会资助卓如先生远赴游说。”

梁启超充满信心的点了点头,叹声说道:“好,我等候震之你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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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督军共商大会原本是宋教仁的建议,只不过当时时机不成熟,而现在南北对立已经凝聚成形,正是向北洋政府发起进一步挑战的时刻。

吴绍霆花了一些功夫说服两省军政府的政要人物支持这次大会。尽管仍有一些人不希望继续把事情闹大,让之前的《两党声明》不了了之最好,大家还是把心思放在发展两省上为妙。不过吴绍霆态度很坚决,决不能再南北僵直之时输了气势,福建战争只是先发一枪,现在必须趁热打铁。

最终共商大会的定案落实下来,广州开始着手筹备这次大手笔的行动。

就在一切按部就班的展开时,巡阅使署衙接到德国领事馆一封特殊的拜访帖,因为拜访帖上面不仅有安德烈爵士的名字,还有一个熟悉却不确定的名字。

当天下午,吴绍霆在大办公室接见了安德烈爵士和德国陆军少校菲利普。

在安德烈爵士走进大门的一瞬间,吴绍霆目光不是落在他的身上,而是紧随其后的一名穿着德国校级军官礼服的中年人。

“日安,我亲爱的老朋友,我今天要为你介绍一位比艾德斯贝尔格先生还要重要的朋友给你认识,当然,也许你们两位之前就已经认识了。”安德烈爵士笑吟吟的抢先说道。

“哦,真让我感到惊讶,尊敬的菲利普教官,你是什么时候来到中国的?这个消息我之前从来都没听说过,能再次见到你而且还是在中国,实在是令人愉快的事情。”吴绍霆睁大了眼睛好好打量了站在安德烈身后的军官,就算时隔六年未见(有一年在陆军实习),对方威严的面孔仍然记忆犹新。他很热情的迎了上去,抓住菲利普少校的手用力握了握,如果是在昔日自己会郑重的敬上军礼,不过时至今日身份地位有很大的变化,自然要多保留几分掌权者的权威所在。

菲利普少校的变化不算小,头上多了些许白头发,整个人的脸颊也没有在军校时的那么饱满,有一种久经风霜的沧桑之态。不过他仍然保持着教官时期严谨的姿态,无论是表情还是举止,都有一种恪守规范的味道。

“见到你我也很高兴,吴绍霆将军。昔日你是我手下的学员,如今变化之大,令人赞叹不已,让我这位教官也沾了一份光荣。”他说了几句客套的话。

“安德烈爵士,这次你可真是介绍了一位重要的人物。来,大家都请坐,立刻安排茶点。”吴绍霆一边邀请二人落座,一边对门外的承启官吩咐。

“啊,啊!我要好好赞叹一番,吴将军你荣升巡阅使之后的新办公室我还是第一次来,可比以前的宽敞多了。”安德烈笑着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一切为了方便处理公务,”吴绍霆微笑的说道,随后又转向菲利普少校,“菲利普教官,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怎么会突然来到中国呢?”

“其实早在去年中旬我已经从慕尼黑接到命令,调任到青岛要塞担任守备队指挥官。这次特意来广州,一半为公事一半为私事。”菲利普少校端正的坐在椅子上,就连说起话来的姿势都是一丝不苟。

吴绍霆缓缓点了点头,如果是菲利普少校一个人来找自己,自己倒是会认为这次拜访有可能是出于私人原因,不过现在多了一位安德烈爵士陪同在场,必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关于上次安德烈暗示的一番言论,他到现在都记在心里,这次菲利普少校从青岛南下广州,十之八九是为这件事。

他刚要开口询问,菲利普身旁的安德烈爵士迫不及待的说道:“吴将军,这次菲尔少校来见你这位昔日的旧学员,可是准备了一份丰厚的见面礼呢。而这个见面礼也是我期望已久的事,相信一定能为我们彼此带来更密切的合作关系。”

第550章,浅尝即止

吴绍霆本打算先跟菲利普少校叙叙旧,不过看着菲利普少校一番刻板的脸庞,知道叙旧的气氛不甚浓厚,并且安德烈爵士更是态度急切的想要谈正事。这样也好,他省得再花一些精神来应付客套,直接进入正题对大家都有好处。他微微笑了笑,径直问道:“是吗?我可是愿闻其详,安德烈爵士具体说说吧。”

安德烈爵士气定神闲的摸出了自己的石楠烟斗,不过却没有往里面塞烟丝,很随意的叼在嘴巴上,用一种很舒适的姿态说道:“这些年广东一直是我们德意志帝国在远东地区合作最密切的势力,我们德意志帝国对此也乐见其成,相信我们双方的关系已经超出了寻常的层次,起码可以用友谊来形容了。这些话只是我接下来要说的引子罢了,没错,就是抛砖引玉。最近在南方最热议的话题相信还是粤闽铁路计划了.........”

吴绍霆皱了皱眉头,不等安德烈把话说完,立刻打断道:“我的老朋友,既然你知道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也应该早有了解我对中国铁路的坚持态度。”

安德烈哈哈笑了笑,把烟斗从嘴巴里取了出来,向着吴绍霆摇晃了起来,说道:“吴将军,你太小看我了。两年前在伯力安生日宴会上,您说过的话我可没有忘记。你和我是老朋友,这点理解难道还没有吗?请您稍安勿躁,容我把话说下去。”

吴绍霆稍微松了一口气,听安德烈这么说,看来德国人不是打算窃取粤闽铁路开发权了。他好整以暇的耸了耸肩膀,示意安德烈继续说下去。

安德烈于是说道:“我知道粤闽铁路网的预算十分惊人,纵然吴将军在辖区内的发展有目共睹,可是广东和福建两省的财政在这个计划上仍然入不敷出。我也看过前段时间的报纸,吴将军您信誓旦旦的与北方一位政治活动家打下了赌约,您现在肯定巴不得早点修成这个铁路网计划!做为你的好朋友今天出现在这里,正是为了替您百忧解难?”

这次吴绍霆没有着急,他沉住气,不冷不热的问道:“爵士阁下打算如何帮我这个忙?”

安德烈爵士伸出两根手指,很有气势的说道:“两千万帝国马克的现金贷款,再加价值六千万帝国马克的各项物资。相信这笔资助足够吴将军完成这次铁路网计划了,甚至还有十分多余的部分。”

吴绍霆暗暗吸了一口气,去年广东战争最困苦的时候,他向德国提出一百五十万贷款都未能通过,如今南方的局势虽然没有去年那么激烈,可暗流汹涌仍然有目共睹,安德烈却在这个时候跑出来一口气开出将近一亿帝国马克的资助,这是什么意思?很简单的一句话,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他接受德国人多少的恩惠,必然要还给德国人多少恩惠,甚至还的还要比借的更多!

他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很冷静,仿佛结了冰的死水,对这摆在自己面前的八千万帝国马克波澜不惊。沉了一口气,他面带微笑的说道:“爵士阁下,我正等着你接下来的条件。”

安德烈有些失望,不过这是他早就料到的反应,吴绍霆这个年轻将军实在是一个太现实的人。他清了清喉咙,故作轻松的笑道:“我最喜欢跟明白人交朋友,大家都不用太累。首先我要强调一点,价值六千万帝国马克的物资当中,百分之四十是军用物资,百分之三十是工业物资,百分之二十是民用物资,最后一部分则是我们德意志帝国先进的科学技术。从这个比例来看,相信吴将军您这个聪明人已经有所领悟了吧。”

吴绍霆沉默了一阵,随后缓缓的开了口:“爵士阁下,你希望我能成为德意志帝国在远东的战略盟友?”

安德烈赞叹的点了点头,随后他的目光看向了菲利普少校。

菲利普少校会意,接过话来说道:“吴将军,正如你所想。我们德意志帝国和青岛要塞最近正要进行战略上的大调整,所以希望在远东地区需求一位强力的同盟伙伴来完成这次调整计划。不过,具体细节我相信现在还不是谈话的时候,今日特意前来拜访吴将军,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向预先清楚吴将军的态度。”

吴绍霆听完菲利普少校的话,心中有许多疑问,而其中最大的疑问还是德国人为什么突然变的如此重视远东战略布局?从去年订购轻机枪和自动步枪开始,他已经猜出德国要在青岛加强战斗力,这已经与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历史大有不同。现在安德烈和菲利普又开始寻求战略同盟,未来亚洲战场的情况只怕很难预料了。

“教官阁下,爵士阁下,看来这个问题果然有必要详细一谈。”他深远的说道。

“吴将军,我可以把你这句话理解为有意向达成这次合作吗?”菲利普少校眼神充满期待的问道,不过语气却有一种威严。

“不得不说,德意志帝国对我方的贷款和物资是一次极大的援助计划。我相信少校阁下和爵士阁下你们今天来找我,是做过详细的推敲和论证。不过我还是很有疑惑,北洋政府目前才是中华民国的法统政府,而北洋政府与英国人、日本人的关系都很密切,一旦我们双方结盟,那岂不是在中国形成分裂了吗?”吴绍霆故意问道。他想要摸清楚德国人的用意,如果是扶持一方势力,分担在远东地区的压力,那倒是大有考虑的余地;假使德国的策略是培养一个附庸势力,企图*,造成与未来韩国、朝鲜一样的局面,那可就得慎重了。

“吴将军,如今你们南方不正在*北洋政府的新法吗?这难道还不算是对峙?请吴将军放心,我们德意志帝国侧重的是军事上的同盟关系,希望在远东地方有一支部队提供火力、后勤或者其他力所能及的帮助。至于贵国的政治和国家内部的纷争,我们一定会遵守国际公约和惯例。”安德烈爵士煞有其事的说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很高兴德意志帝国能选择我方做为同盟伙伴,这也间接的说明我方在中国的实力地位。这些年与安德烈爵士的合作十分愉快,我相信接下来的合作会更加亲密无间。”吴绍霆露出了一个欣然的笑容,带着诚意说道。

“哈哈哈哈,能够听到吴将军这句话,我感到非常荣幸,同时也很是欣慰呀。”安德烈爵士高兴的说道。

“那么,”菲利普少校用他那威严的声音说道,“我想我们应该约定一个合适的时间,详细的谈一谈细节了。”

“我想后天下午大家应该都有空。”吴绍霆略略寻思了一下,他决定多给自己一天时间来思考,于是说道。

“那就这么定下了。”安德烈爵士笑吟吟的说奥,“哦,对了。今日到访,除了这件事之外,还有一件不算要紧的小事,我相信吴将军现在应该不会介意谈一谈。”

“爵士阁下只管明说。”吴绍霆轻松的说道。

“培根少校最近与我详细谈了谈吴将军开发的战斗机,显然在飞机上安装机关炮的想法十分新颖,而且战斗机成功运用在中国战场上,也证明了这个创新技术的价值。不过培根少校还做出了中肯的评价,后置机关炮在对地进攻的操作上还有很大的缺陷。我想说的是,如果吴将军不介意,德意志帝国可以与吴将军联手继续开发战斗机的技术。”安德烈爵士带着笑容详细的说道。

“有这么好的事情,我怎么会拒绝呢?”吴绍霆欣然的说道。

“当然,在此之前有必要共享战斗机的技术进展,您看.........”

“没问题,下午我就派人把所有材料都送过去。”吴绍霆爽快的说道。他心里暗暗的冷笑,德国飞行顾问团把中国的战斗机都从里到外摸透了,自己还能有什么保密可言?不过这些无所谓,如果真与德国结成战略同盟,这方面的迟早会互通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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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1章,签署盟约草案

对于这次德国人的结盟事宜,吴绍霆只请来了署衙里几位核心人物进行了一场商议,岑春渲、何福光、陈炯明、宋教仁以及陪佐在一旁的邓铿。这次商议的意见虽然未能统一,但分歧的程度不算激烈,大家总算有可以接受结盟的条件。

岑春渲的担心与吴绍霆之前如出一辙,西方列强从来没有把中华民国当作平起平坐的盟友,无时无刻不是在考虑如何取得最大的利益,甚至在必要的时候还能牺牲所谓的“盟友”。清朝还在的那会儿,有识之士早就把这些看在眼里,鸦片战争时期待着美国人遵守盟约调停战事,甲午战争之前还指望过英国人,可惜到头来是什么?白纸黑字的盟约不过是屁话。

纵然这次德国人开出了极为优厚的条件,贷款和物资扶持,可现在欧洲的局势已经再明显不过,万一欧洲打起来了,中国北边和中国南边各持一方,那可就是分裂啊!

何福光的看法却大为不同,他是鹰派主义者,原本就希望跟北洋政府打到底。如今正好可以借助德国人的援助,增长自身的实力,在中国占据更强势的地位。他没有把“分裂”看得很严重,因为就目前而言,中国的现状正是四分五裂。只要在名义上保证这个国家的完整,仅仅以政权分裂做为手段,仍然是可以接受的范围。

陈炯明一开始什么话都没说,而是一直在小心翼翼观察吴绍霆的态度。他看得出来,吴绍霆对这件事心里早有决定,所以的商讨不过是研究细节罢了。他的立场渐渐清楚起来,不管别人怎么看法,自己只需追随吴绍霆的意思即可。

宋教仁则是真正的犹豫不决,他的理想是维护中华民国的共和民主,让国家的主权独立、民族独立,摆脱列强干涉中国的局面,打倒那些专制独裁、迫害民主的势力。可是眼下北洋政府势大,单凭吴绍霆的力量显然很难成事,如今德国的资金和物资的援助,正好是充实实力的大好机会。恰恰这两者陷入了矛盾,让他实在难以决定。

吴绍霆在听完众人的言论之后,心里已经有数。他知道虽然每个人的看法不同,但都有各自的理由,毕竟大家都是在为共同利益着想。他最后拿出巡阅使的魄力,总结性的做出了决定,这次与德国人的结盟应该认真对待,在保证国家和自身利益的前提之下,完成这次结盟的会商。

他还把众人的担忧做了强调,认为这些担忧绝对不是空穴来风,应当慎重小心。而这些担忧的问题正好可以成为与德国人会谈结盟过程中的参考,尽可能的规避这些隐患。

一切都要等到具体会谈时才能看出是不是该走出这一步。

到了约定当天的下午,安德烈爵士和菲利普少校准时来到巡阅使署衙,这次跟随他们前来的人不少,一部分是领事馆的随员,另外一部分则是青岛司令部的参议员。从这样的场面看来,这次详细会谈德方是做足了准备。

吴绍霆把会场定在南厅的共进会大礼堂,德方主任落座会堂左侧,巡阅使署衙的与会成员坐在右侧。吴绍霆没有打算一下子公开这次结盟,所以他准寻参加会议的人员并不多,除了岑春渲、陈炯明、宋教仁、何福光之外,只有几名秘书处和参谋总部的亲信人员。

双方没有浪费时间,一名德方文员重新申明了对华援助的计划,确定贷款为二千万帝国马克,分期三年支付到位,以广东海关关税以及广东联合银行股权做抵押,限期四十九年偿还清楚,利息四厘。在二千万贷款支付到位之后,吴绍霆个人还有总计一千万帝国马克的信用额度,分别存储在德华银行、奥地利第一银行、奥斯曼帝国银行和保加利亚皇家银行。

六千万的物资会在十年之内陆续输送到中国,而第一批物资的价值将会直接高达八百万帝国马克。一旦盟约缔结完成,五个月之内即可开进广州港口。

阐述完毕利益,德方给了几分钟时间,让吴绍霆这边整理了一番议论。在贷款数量和偿还期限以及抵押上面,吴绍霆觉得还算可以接受,比起袁世凯签署的善后大借款,虽然款项上有所不及,可各方面都要更优惠,就连利息都足足少了两成。(善后大借款偿还期为四十七年,利息为五厘)。

之后,先前那名文员又开始宣读盟约的大致条款,一共分为七款:

第一,首要条款。盟约有效期之内,东南沿海巡阅使所代表的地方政权与德意志帝国缔结为同等军事同盟。双方必须遵守军事同盟协议精神,若任何非盟约关系之内的国家或者势力进攻盟约关系的同盟国或者势力,所有盟约成员必须向进攻方宣战。

第二,同盟关系互惠条款,同盟国或势力之间所有贸易应予以最优惠政策、税率和优先通过权。在战时尤其保证军用物资的最优惠政策。此处所注明“最优惠政策”,是为所有非同盟国或势力之中最优惠。

第三,海军互助条款。在特殊情况之下,允许同盟国或势力的军用舰艇进驻领海港口,并在第二款“最优惠政策”前提之下,提供所有物资补给、维修和常驻,若遇战时,接纳方还需提供力所能及的最大保护。

第四,技术共享条款。同盟国或势力之间应遵守互惠互利原则,互通有无,帮助急需各种技术的盟友提升技术水平。以最优惠、最迅速和最真诚之态度,提供人员、设备、原材料等各方面的援助,促成技术共享。

第五,交通借用条款。允许同盟国或势力在必要之时可优先征用盟友境内交通线路,进行任意事项的运输任务。此处注明“必要之时”,是为开战之前必要筹备阶段、战时紧急情况以及战后必要处理。在非“必要之时”,获得彼此首脑同意之时,仍可享用此条款便利。

第六,军事战略协调条款。此条款区别首要条款。既缔结军事同盟之盟约,包括但不局限于盟友军事防卫,同时需承诺制订共同的军事战略计划。盟友主动向任何非盟约国家或势力主动开战,其他盟友或势力理应遵守此项条款,在力所能及范围之内配合进攻。此处注明“军事战略协调”,是为所有军事行动,并军事行动之前的战略协调,也即任何军事行动之前通知盟友的参考或提前准备等等。

第七,附属条款。德方提供资助计划,除了贷款之外,六千万物资并不索还要求。中方做为受惠方,必须同意以下附加内容:确保一年之内完成对浙江东部沿海地区的控制;确保一年之内完成对广西南部沿海的控制;确保三年之内完成福州经温州至上海的铁路线;在盟约期间拒绝与盟友敌对国家或势力予以任何方面的合作。

这盟约的七大款项各有详细的细则,德文和翻译过来的中文密密麻麻一共罗列成九页之多的文件。文件早已被德国人装订在文件夹里,复制了十多份。在大条款念诵完毕之后,这些文件夹被送到了每一个中方代表的手上,请众人过目和商议。

整个一下午的时间,会场上都在研究这份盟约的细则,一旦遇到有翻译不明确或者用词含糊的地方,立刻会被圈出来,然后与德方代表交换意见。

一直到傍晚,总算敲定了盟约上的所有细则和措辞,但时间已经过晚,只好约定明天下午继续商谈。

当天晚上和第二天一大早,吴绍霆这边先开了两次小会议,详细推敲这些条款的利弊,然后总结出需要争取的地方。到了下午中德第二次会议时,双方为了争取最大的利益而开始大费口舌。

会议连续召开了四天,吴绍霆这边主要是在海军互助条款、交通借用条款、附属条款以及贷款分期的期限上争执不下。

盟国海军进入盟友领海必须有一天以上的提前通知,紧急情况下可缩短为半天以上的通知,并且接纳入港之后军用舰只必须遵守盟友的基本限制,否则到处都是外人的军舰横冲直撞,那领海岂不是乱成一团?

交通借用只能保证在有条件的情况下给与优先征用,征用之后必须给与相应费用的补偿,征用期间也必须遵守盟友的管制。

至于附属条款要求的掌控浙江、广西一带沿海控制权,这已经违背了之前不干涉中华民国内政的承诺。中方没有必要也没有理由按照德意志德国的要求,在中国发动不合适的战争,以此霸占他省领土。

至于贷款期限,自然是希望在最短时间之内拿到最全的款项。

德国制订了这份盟约,理所当然是花尽心思保证自方的利益,在中方的讨价还价之下,他们不会轻易的退让,即便退让也必须在其他方面获得补偿。要不然德国出了这么大笔物资和贷款给中方,到头来还要让中方占便宜,这岂不是吃了大亏!!

对于德国来说,其他几项或可从另外的方面补偿回来,但是关于附属条款中希望吴绍霆能在一年之内控制整个南中国沿海地区,却是丝毫不能退让的。

安德烈爵士详细的做出了解释,这绝对不是干涉中国内政,也不是意图操作广东进行内战,条款中没有说明一定要用战争的手段掌控这些地区,只要能在时限之内达成目的即可,任何方式都可以接受。德国给与广东这么庞大的援助,就是希望扶持巡阅使成为中国强大的势力,而掌控南中国沿海控制权,这对德国未来的战略部署有十分重要的意义,这与盟约中的第六款相符合。

吴绍霆可不是傻子,要在一年之内掌握整个南中国沿海,除了发动战争之外再也没有更便捷的方式,用钱去购买都没有打下来的划算。不过他细细一想,觉得安德烈爵士的话未尝不对,既然拿了扶持的经费物资,自然要积极的扩张版图、扩大势力才是。再者德国在这方面坚持不让,可见南中国海域确实意义非凡,足以有影响整个远东局势的作用。

在第五天时,双方签订了盟约的第一份草稿案。安德烈爵士是代表德意志帝国来商谈盟约,既然中方提出了修改,他只能以原则性代表进行磋商,至于决定权仍然在青岛司令部以及北京公使馆。

吴绍霆将派出一支代表团跟进盟约,预计正式盟约签订之前还需要一段时间的磋商。

不过双方都相信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出入,除非德国公使先生或者麦尔瓦德克总督突然失去理智,不肯接受草案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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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2章,北京的冬天

就在与德国商定盟约的同时,梁启超已经在六天前启程离开广州,开始他的游说计划。

对于梁启超的出行,吴绍霆没有关心对方究竟是什么计划,却竭尽全力给足了全部所需。甚至在梁启超启程的当天,他还亲自来到码头为其送行。

与德国签署初步的盟约草案是一件重大的外交事件,还从来没有哪个列强会选择与地方政府签署平等军事同盟的先例,这对吴绍霆来说是一个不小的鼓舞。如果此时梁启超能完成南方督军共商大会的游说,那更是锦上添花大好事。

进入十二月,吴绍霆突然有一种觉悟,仿佛自己终于找到了与北洋政府决战的底气。这不是因为接受了德国的扶持计划,而是在国际上找到了一个强力同盟。尽管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结局是德国战败,国内遭受沉重的清洗,可从远东局势的新走向来看,显然历史已经走上了岔路,到底鹿死谁手尚无定论。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德国仍然逃脱不了历史的命运,但这对吴绍霆的影响并不严重,甚至还能比预料之中获额外的利益。在一战结束之前,德国人的援助不会中止,哪怕有稍许的延误也可以接受,这笔援助对吴绍霆的发展极为重要,甚至足以影响与北洋政府决战。至于一战结束之后,德国陷入困境,而那个时候中国的局面早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列强忙着在欧洲瓜分战利品,不会对昔日地方政府的态度做出深究,吴绍霆不仅可以趁欧洲清盘时轻易减免德国负债,还能利用之前盟约关系便捷的购买德国先进物资,奠定新的远东地位。

当然,他衷心的希望历史不会重蹈覆辙,自己与德国结盟自然不希望同盟国会失败。

相反若是德国一举成为战胜国,所带来的利益更是多不胜数,不仅能获得更多的德国援助,更能做为战胜代表取代日本在远东的强国地位。

这些虽然都是长远的话,摆在眼前的头等大事还是与北洋政府的对决。不过吴绍霆相信,与北洋对决的阶段很快就会过去,而之后更能决定中国在国际上的走向。

没过几天,与德国的盟约尚且处于保密状态,不过南方督军共商大会的消息却不胫而走,一时间成为福建战争之后最为轰动的新闻焦点。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吴绍霆是不希望*新法的事件就此落幕,北方的袁世凯按兵不动,他索性反守为攻的进行进逼。

这个消息传出去,让吴绍霆感到不甚太好,因为共商大会还没有任何眉目,南方各省督军的态度委实不清楚,万一到最后没有人响应那自己反而会更尴尬。

自这天开始,他的注意力便放在梁启超身上,几乎每天都要与梁启超电报往来一次,了解对方游说的进展。

梁启超很有胆略,他先去了四川联络熊克武,之后转道去云南联络唐继尧。熊克武如今在四川的处境很不好,从成都驱逐出来之后,他几乎各方面都出现危机,财政养不起兵,将士军心涣散、士气不稳。他早已对北洋政府恨得牙痒痒,这次梁启超出现邀请参加共商大会,可谓是绝境中带来一丝希望,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有了熊克武第一个加盟,共商大会总算凝聚出来了雏形。

唐继尧是南方势力之中除了吴绍霆之外最有影响力的人,虽然云南军力还没有广西强悍,可唐继尧不像陆荣廷,对北洋派的亲昵表现的那么露骨,反而有一种大隐隐于市的中立作风。因此只要说服唐继尧加盟,贵州刘氏兄弟一定会接踵而至,这样算来督军大会就算八九不离十了。

梁启超在抵达昆明时,唐继尧派遣专员热情的迎接,看上去十分欢迎共商大会的邀请。

但两人真正坐上对话桌时,后者的态度立刻又显得尖锐起来,一直没有轻易表露任何心意。

梁启超在昆明留住了七、八天时间,就连他自己都开始着急了,然而每天去劝说唐继尧时对方的仍然保持一股不温不火、慢条斯理的样子,好像根本没把共商大会放在心上。

事实上唐继尧沉寂了足足三年的时间,一直都在等待着爆发的机会。他心里有一条很清晰的底线,如果袁世凯重用了蔡锷,这表明北洋政府仍有可信之处,就算北洋政府不可信,上位之后的蔡锷也一定会顾全南方大局。只可惜事与愿违,蔡锷在北京几乎是半软禁的状态,别说上位,只怕连自身的自由都成问题。

唐继尧并不是不看好这次南方督军共商大会,相反他感觉的出来,袁世凯和吴绍霆势必将会掀起中国局势的全新变动,这对打破南方僵局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只是在等待最后确切的消息,也就是蔡锷对这次共商大会的看法。

早在梁启超还在四川会见熊克武时,唐继尧已经先一步发了一封密电到北京。而这几天之所以不表态,正是在等待蔡锷的回电。

十二月份的北京已经进入了冬季,天寒地冻,一片萧杀的景色。整个京城蒙上了一层淡泊的银装素裹,户外大街上的大老爷们都把双手插在袖筒子里面,鼻孔里喘出来的都是白茫茫的水蒸气。

越是到了这个时节,京城的茶馆、酒肆、青楼、歌场越是成为热门的地方。

家里有女人主持者家计,闲着也是闲着,只好出去溜达溜达。

八大胡同青云阁一大早的生意就很热闹,三三五五的老相识聚在一起,听着小曲,磕着瓜子,温着热茶。大厅里早已经坐满了,若没有特别熟络或者特别有底子的客人,根本没法上到包间去清静。

而像蔡锷这样身份地位显赫的大将军,如今已经不用在二楼包间了,出了大厅向左边的走廊,穿过一处小花园,这里另辟蹊径的有一处单独的小楼阁。

清晨时蔡锷就过到这里来小坐,他忌了酒腥,如今偏偏爱上了贡品大红袍,大把大把的银子都花在了购置茶叶上面。北洋里面的人物早就有了怨言,这蔡松坡一个月的开销足以给一个营的士兵开军饷了。

小凤仙一直伺候在旁,蔡锷原本并不知道小凤仙还精于茶艺。他曾经听人说过,小凤仙原本是王府里的格格,后来清朝没了这些满族的王公贵族一下子没落下来。要想昔日养尊处优的格格,怎么会有那么精湛的茶艺呢?

“说来奇怪,老早就想问你一件事,你这一手泡茶的功夫是新近才学的吗?”坐在铺上兽皮毛绒的靠椅上,蔡锷看着面前不远处正在聚精会神泡茶的小凤仙,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小凤仙举止优雅轻缓,有一种大将临于战场而不惊的气势。平日她见蔡锷时都会稍适打扮,不过因为今日蔡锷来的早,什么妆都没上,素颜清淡的脸颊别有一股真实的纯美。她长长的眼睫毛眨了眨,微微一笑,说道:“奴家虽是出生在北方,但后来随家人南下广东常住。广东与福建两省对喝茶情有独钟,奴家耳濡目染久了,自然也学得三五皮毛。”

蔡锷有些惊奇,说道:“原来你在广东生活过。那为什么又到京城了呢?”

小凤仙脸色微有色变,大大的眼睛里闪过了几丝幽怨,她叹了一口气,很难过的说道:“将军,昔日你不曾询问过奴家身世,还请将军现在也不要询问。沉痛的事情就好像是伤痕,原本已经结痂,何必还要去撕扯?”

蔡锷坐起身来,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忙说道:“是我疏忽了。就当我没过,你千万不要再伤心。”

小凤仙不再说话,眼角有些许晶莹的光泽。

就在这时,楼阁外传来了侍女的通报声:“将军,门外有一人找您,说是打大元帅府参议厅来的,您要见吗?不然,小的去打发走好了。”

蔡锷知道大元帅府参议厅是他与蒋百里书电往来的地方,参议厅里有几个人是蒋百里的同学,也有几人与自己相交甚密。既然那人能找到这里来,还说是急事,十之八九是代为传递蒋百里从保定发来的电报。他立刻说道:“先请他进来吧。”

侍女退了下去,过了好一会儿门外才传来敲门声。

小凤仙亲自前去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位穿着便装的青年,从站姿就能一眼认出是行伍出身。青年先向小凤仙问了一声好,又询问蔡将军是否方便。

蔡锷已经走到了门口,看到来者的模样之后,马上说道:“陈武?什么事让你找到这里来了?”

陈武赶紧从怀里摸出了一张折叠起来的材料纸,双手递到了蔡锷面前,说道:“将军,蒋校长特意从保定发来的加密电报,注明让我们第一时间交到您手上。”

蔡锷接过了电报,脸色已经陷入了深思,他了解蒋百里的性格,对方向来是处事稳重、遇事不惊,再没有什么事能让其感到迫在眉睫的了。可是今天不仅是用加密电报,而且还附带了特别嘱咐,可见事情真的严重到一定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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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3章,蔡锷与小凤仙

“行了,你先去前面用茶,若有什么吩咐我会再唤你过来。”他吩咐了道。

“是。”陈武恭敬的告退下去。

蔡锷返回屋子里面,小凤仙把木门重新关上,走到茶几前继续调制茶水。

打开这张材料纸,上面是用毛笔抄写的一份电文,开头是蒋百里的楔子:“闽粤巡阅使意欲召开南方共商大会,其言确凿,其行已动,推进步党为翰旋,声势颇大。会泽兄特经昆明密电至此,由在下转告将军。推望将军指点迷津,尽早定夺!”

楔子里面提到的“会泽兄”正是唐继尧,虽然唐继尧表字是蓂赓,不过因为其家族是会泽一带的望族,故平常都仿学着北边的习惯,用家乡地名来做别号。

继续往下看,正是唐继尧发来密电的内容。

蔡锷看完这份电文,从唐继尧的言语辞藻之间他能看出来对方的心思,这次南方督军共商大会虽然筹划有些迟,而且之前的准备显然也不充足,可毕竟是进步党和吴绍霆两方势力联合掀起的大动作,在气势上已经有不小的规模了。

唐继尧在这则简短的电文里屡次提到“时不我待”、“机不可失”的字眼,显然云南省沉默的实在太久,这些年所酝酿的实力总不能等到大难临头时才派上用场。袁世凯与吴绍霆这次对决,是消除北洋和吴绍霆两个大势力的好机会,有必要在这个时候推波助澜一番。

蔡锷微微叹了一口气,神色有几分忧虑。并非是因为对南方督军共商大会感到很难抉择,而是对唐继尧打着这样的心思感到遗憾。他一直很看好唐继尧这位后起之秀,只可惜自己离任北上这些年,唐继尧那股传统的思想仍然没有改化,一心只想着守住云南的一亩三分地,适时再图向外扩张地盘。这是典型的军阀作派。

他曾经教导过唐继尧,希望对方能把心思放在国防建设之上,而不是省防建设!

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没有用,或许等到有机会时,他能亲自再好好训导唐继尧一番。

眼下要处理的问题,自然还是参加不参加南方督军共商大会。

他不是不看好共商大会的意义,也不是不看好吴绍霆!只是他心里仍然对吴绍霆有所戒备和成见。自从去年京城一别,他对吴绍霆的看法有所改善,虽然吴绍霆是一个十足的军阀,但起码是真心怀有国家大义,就凭这一点足以定义吴绍霆是一个中国军人。

“怕只怕吴绍霆年轻气盛,会做出一些疯狂的行径啊。”蔡锷放下了手里的电文,自言自语的长叹了一声。

这时,一旁的小凤仙端起一杯刚刚沏好的茶,面无表情的说道:“将军,茶好了。”

蔡锷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小凤仙,总觉得小凤仙面无表情的脸上却有数不清的情感,他接过茶刚要尝上一口,忽然又向小凤仙问了道:“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小凤仙微微颤动了一下,她知道蔡锷很了解自己,于是开口说道:“将军,其实有一些事奴家一直瞒着将军,有时候是不想旧事重提,有时候是不想告诉将军。曾经我对将军说过吴绍霆这个人,他在广东用残忍的手段镇压商人,甚至在杀死敌人的细作之后更恐怖的分尸送回敌营.........在奴家眼里,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恶魔!”

蔡锷表情凝重,这些话他早先听小凤仙提起过,当初自己询问过这些消息从何而来,小凤仙解释说其母亲居住在香港,时常前往广州祭奠死去的亲人,因此得知了这些消息。他不明白小凤仙为什么突然说出这些话,而且还是在这个时候。

不等问话,小凤仙又说道:“将军,奴家看得出来,您对吴绍霆期望很大。”

蔡锷扬了扬眉毛,他向来很少与小凤仙谈国内时事,纵然偶尔会抱怨两句,也只不过是凤毛麟角。更何况他今天只是感叹的说了一句关于吴绍霆的话,不管怎么猜测也不至于猜出自己对吴绍霆寄予厚望!不过他没有感到太惊奇,自己之所以独爱小凤仙,正是因为这个女子善解人意,往往能察觉到常人不能察觉的细微。

他微微笑了笑,温和的说道:“在你面前我也不用刻意掩饰。我之所以喜欢来这里,就是因为在这里可以让我更真实。并非是我对吴绍霆有很大的期望,是这昏昏沉沉的北洋让我有很大的失望罢了。陷入困境必然不能自暴自弃,这还是你对我说过的话。中国的僵局应该被打破,要不然这个国家将永无宁日。”

小凤仙有几分失落,苦闷的说道:“将军,你是济世大才,你完全可以凭借你自己的能力去拯救这个国家,何苦还要指望吴绍霆呢?”

蔡锷有些奇怪,为什么小凤仙对吴绍霆的成见如此巨大?纵然是因为吴绍霆做过不人道的事,毕竟与小凤仙没有直接关系,真是叫人很费解!不过他没有打算深问,只是苦笑的摇了摇头,叹道:“去年吴绍霆在青云阁与我一见,到时候你躲在门外不愿见他,不过你也应该听到了他的那番话。”

小凤仙冷冷的说道:“他就是那种满口仁义,内心却残忍如蛇蝎的伪君子。”

蔡锷心里暗道:听起来小凤仙好像很了解吴绍霆似的!他继续说道:“我想说的不是他那番慷慨之言,而是他说出了一个事实。他在广东与北洋军打了一场大仗,虽然于国于民毫无意义,但是却为他奠定了今时今日打破中国僵局的机会。正因为他打了这场战争,所以他比我更自由。正因为我错信了北洋集团,所以我今天才会如此困苦。”

小凤仙哀怨的叹了一口气,神色很忧伤,清纯的脸上立刻多了一份楚楚可怜。她默然了一会儿,随后柔声说道:“将军,奴家不过一介风尘女子,自然不敢与将军对答国家大事。这几年奴家从未见过将军有这样的决心和信心,既然将军相信吴绍霆能筑成大事,奴家也愿意相信将军的决定,真心为将军找到出路感到高兴。”

蔡锷深情的看着小凤仙,他知道小凤仙心里仍然不喜欢自己跟吴绍霆有任何瓜葛,可是她的这番话却是真心实意,这正是真正的红颜知己所有的体贴和关心。他笑着叹了一口气,感激的说道:“这些年多亏了你的真心,我才能在这迂腐的京城熬到今日。”

顿了顿之后,他的语气又渐渐变成了无奈:“这可惜,蔡锷之身已许国家,只能愧对你这位红颜知己了。”

小凤仙明白蔡锷话里的意思,她脸上有几分落幕,但很坚强的说道:“将军身染红尘些许年,心志却在九霄云外,古语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将军今日意欲破尘而出,冲入九霄云外以抒壮志,奴家感到高兴还来不及,将军何来愧对之言。”

蔡锷郑重的说道:“你放心,待到功成身退之日,我一定来北京接你。”

小凤仙露出了一个真挚的笑容,温顺的说道:“有将军这话,奴家心已足矣。”

第554章,未雨绸缪在南方

十二月中旬,梁启超从贵阳发回电报,唐继尧与刘显世、刘显玉兄弟决定支持南方督军共商大会,静候广州方面下一步的号召。

这个消息让吴绍霆大感振奋,自己连日来悬而未决的一颗心总算安定下来。不过紧随其后的是共商大会详细筹划,以及共商大会顺利举办之后如何应对北洋政府的反击。他虽然知道自己走出这带有进攻性的一步,还不至于点燃南北决战的导火索,可这一步毕竟火药味十足,北洋政府若还是沉默不语,就算自己沉得住气,参加共商大会的督军们肯定会想千方设百计继续进逼。

而这第二步走出去的结果,是谁都无法预料的局面。

共商大会是一个极其重要的转折点,必然会在中华民国的历史上留下中笔,而它的意义也绝非是历史上护国运动、护法运动那么虎头蛇尾。吴绍霆就算用脚指头去预测,也知道袁世凯既然能撑到今天,是断然不会向南方做出半步的妥协。之后要发生的事,他心中早已做好准备,因为现在自己已经找到了这股与北洋决战的底气。

凌晨时分,南厅侍从处接到通讯室送来的一封急电。领班侍从长正犹豫着要不要现在送到将军手里,他快步来到走廊上,只见将军官邸二楼书房还点着灯光,想必将军大人还没有歇息,当即硬着头皮赶了过去。

官邸仆从为侍从长打开了门,询问清楚原由,之后请侍从长在门庭这里稍后,自己先一步上楼去通报。

吴绍霆正在连夜阅读岑春渲、宋教仁和军事部联合策划的共商大会细节方案,这份方案准备的时间不算长,但难能可贵的是岑春渲、宋教仁等人能这么快消除异见,拟出了这份大家都能接受的办法。

就在这时,仆从敲响了书房的房门,吴绍霆以为是下人来送茶水或者是张小雅来关心自己不要忙的太晚,于是随意的应了一时:“什么事?”

“将军,南厅的侍从长有电报要交给将军,他正在楼下等候,您看.........”

“现在?现在是什么钟点了?”吴绍霆奇怪的问道。

“回将军,快一点钟了。”下人回答道。

吴绍霆知道在这个时候发来的电报一定不会是简单的事情,他立刻吩咐请侍从长上来。

几分钟后,侍从长把电报交到了吴绍霆手里,同时还补充的说道:“将军,电报是上海情报站加急发到特勤处,刚刚才送过来的。”

吴绍霆快速的把电文默读了一遍,这份电报是上海情报站昨天早上偶然之间截获的来自北京的加密电报。电报是北京东大门邮电局发往上海滇商联合会,交付的人是联合会主席罗文清,而发电报的署名则是宝庆先生。这两个人名对于他来说都十分陌生,不过滇商联合会以及东大门邮电局却十分令人怀疑。

电文不长,宝庆先生只说近日会由北京南下上海,假道广州再东渡日本去治病,希望罗文清能安排好一应相关事宜,并且暂且保密东渡日本的路线计划。

看到这里,他立刻有恍然大悟过来,如果说这位宝庆先生要东渡日本去治病,完全可以从天津或者上海直接乘船去日本,何必还要绕一个大圈子来广州乘船呢?他再联想到这位滇商联合会主席和治病,此人不正是蔡锷了!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难怪上海情报站会把这样一份电报转发过来,自然是分析出宝庆先生就是蔡锷。他把电文翻到最后一页,果然有上海情报站的附加注释,蔡锷正是湖南宝庆人。这些线索连在一起不可能全部都是巧合,而电报的内容就是在说蔡锷即将离京南下。

“这可是一件可大可小的事。”他有几分激动的喃喃自语起来。

历史上蔡锷是在袁世凯称帝事件之前动身南下,之后返回云南发动护国运动。可现在距离袁世凯称帝还很遥远,历史早已经走上了岔路,称帝事件或许永远都不会出现。在这个时候蔡锷选择南下,必然是考虑参加南方督军共商大会了。

吴绍霆知道蔡锷在南方的影响力,尤其是云南和贵州两省,甚至这次梁启超之所以能说服唐继尧、刘显世参加督军大会,很有可能是暗中受到蔡锷的指示。他揣测着,如果自己能拉拢蔡锷这个大人物站在自己阵营这边,与北洋决战的胜算足以再提高三成之多。

“特勤处现在谁在值班?”他突然向侍从长问了道。

“回将军,今天是王大人亲自值班,现在这个点特勤处那边还没有休息。将军有什么吩咐吗?”侍从长忙说道。

“走,现在就过去一趟。”吴绍霆当机立断的说道。

“是。”侍从长马上转身帮吴绍霆拉开了书房的房门。

披了一件披风,吴绍霆跟着侍从长出了官邸,径直向东大院过去。东大院是巡阅使署衙警卫营驻扎地,同时也是特勤处总部和宪兵总司令部所在地。侍从长先一步来到特勤处总部做了通报,王云刚刚准备打一会儿小盹,听到吴绍霆凌晨前来,马上精神了起来,匆匆到前厅相迎接。

吴绍霆先一步说道:“走,里面再说。”

王云点了点头,马上带着吴绍霆来到自己的办公室,然后关上门。他理了理自己空荡荡的左手袖子,好奇的问道:“霆帅,这么晚过来有什么要紧事吩咐?”

吴绍霆沉声说道:“天亮之后你亲自带领第三特战大队启程前往北京,我会另外派一封电报到上海,让上海情报站做好策应工作。你们的任务是想办法把蔡松坡和小凤仙安然无恙的带到广州,记住,蔡将军和小凤仙这两位缺一不可,而且一定要神不知鬼不觉,不择手段保证他们的安全。”

王云有些惊愕,连忙问道:“将军,怎么突然.........”

吴绍霆打断了他的话,说道:“这个任务很重要,至于细节你不用多顾虑。松坡将军现在正打算抽身南下,你此去北京正是为了协助他。”

王云点了点头,不过又问道:“那接蔡将军一人就可以了,为什么一定还要带上那个风尘女子呢?”他曾经陪吴绍霆一起去过北京,早听说过小凤仙的名声。

吴绍霆说道:“小凤仙是松坡将军的红颜知己,这次松坡将军南下不容易,未必能带上这位奇女子。如果我们能助松坡将军一臂之力,顺便又能成人之美,日后松坡将军肯定会对我们大有改观,这总不是一件坏事。”

王云明白了过来,他立刻说道:“霆帅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

吴绍霆“嗯”了一声,有信心的说道:“如果特战大队连这样的任务都不能执行,那它存在的价值可就得让我重新考虑了。不过我知道你一定能办好这件事。行了,你抓紧时间休息吧,今晚就不用值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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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5章,梁启超返回

两天后,吴绍霆又得到一个让他啼笑皆非消息,梁启超再从贵州前往广西,在见过杨希闵之后返回广东的途中,竟然又在南宁留了几日,特意与陆荣廷见上一面,意图说服陆荣廷参加这次督军大会。他知道梁启超是急于求成,希望能尽一切可能壮大督军大会的气势和实力,因此才不顾两广之间的恩怨毅然会见陆荣廷。

不过对吴绍霆而言,他不是小鸡肚肠的人,再者陆荣廷也绝非自己麾下大多数人认为的北洋爪牙。陆荣廷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土军阀,所做所作都是遵从利益至上的原则。而陆荣廷一直以来的野望就是觊觎广东这片地盘,虽然屡试不能得手,相信这份心仍旧没死。

如果梁启超能说服陆荣廷参加督军大会,这不失是一件好事,起码能让袁世凯本人的打击更加沉重。

但吴绍霆不得不提防,陆荣廷这人不是简单的角色,即便参加共商大会也一定是带着一把双刃剑,既能对付北洋政府,也能对付自己。

如今梁启超人已经在南宁,即便想要反悔也无济于事,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见招拆招。当然,吴绍霆还是有信心,自己能打败陆荣廷一次,就能再打败其两次。更何况与德国人签署的盟约当中,迟早是要向广西沿海地区下手的。

又过了数日,共商大会的细节总算落定。

吴绍霆派人把会议议程、时间、地点等等一应整理出来,发给了几位参加大会的督军,等这些督军过目之后,觉得并无异议即可着手布置。

为了保证会议不会让各位督军有所忌讳,岑春渲特意推荐把会场设在梧州。梧州虽然属于东南沿海巡阅使管辖,却并不在广东省境内,也算是一块折中的地盘。至于陆荣廷参加或者不参加这次大会,广西方面势必不敢轻易在梧州捣乱,得罪所有南方督军的后果必然不会好过,这一点陆荣廷心里是明白的。

会议正式召开的时间为公历一月五日,为期七天。在会议期间由广东方面负责安保措施,同时与会督军可以自带警卫营护佐,到时候梧州警备司令部会协调安置。

至于会议的议程,除了一些冠冕堂皇的口号和主义,最重要的还是关于向北洋政府施压,*损害国家利益的新法,以及商讨、确立和正式推行联省自治的政治方针。也许对于很多督军来说,国家利益最多只能言于其表,真正要追求的还是在向北洋政府施压时获得的好处。除此之外,把“联省自治”合法化也是一个吸引人的地方,这相当于把军阀独裁披上一层可观的外衣,正是这些南方督军最期待的事。

熊克武在看完会议计划之后,第一时间做出回应,表示愿意遵从全部安排。

随后唐继尧、刘显世、杨希闵等人也陆续回执,所有人都没有太大的异议。

就在吴绍霆吩咐麾下开始遵照计划着手准备之际,梁启超终于返回了广州。吴绍霆本打算前往码头迎接,可是后来才知道梁启超不是乘船回来,而是从韶关直接坐火车抵达广州,由于提前通知的不清楚,最终错过了迎接。

然而梁启超现在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他这个一个月的旅行收获颇丰,不辞辛苦的完成了共商大会的游说任务。他现在的心情很是兴奋,自己正在参与一场改变中国现状的大行动,无论成功与否都是一件令人充满期待的大事。因为这是自己为中国、为民族、为共和贡献全部心力的大事。

吴绍霆亲自来到巡阅使署衙大门口迎接梁启超,一阵热情的寒暄和慰问,然后迎着对方回到南厅休息室落座,岑春渲、宋教仁、许雪秋、陈少白等人也都赶了过来。所有人都知道共商大会的意义,也很清楚梁启超在共商大会筹划中扮演的重要角色,因此他们全部是满怀真挚之心来慰问。

一连串客气的话说罢了,吴绍霆顺其自然的进入正题,他问道:“卓如先生,你在南宁的情况可有什么结果吗?”

梁启超与众人一一道谢之后,好不容易腾出空闲端起茶杯大大的喝一口,他畅然的吐了一口气,顾不得放下茶杯立刻就说道:“这一路上都很顺利,南宁那边也很顺利。陆大帅对我礼遇有加,也说不出究竟是什么意思,他表现的甚是热情。关于这次督军大会,陆大帅表示他有支持之心,唯恐因为昔日的摩擦而使得震之会有心有芥蒂,所以特别央我回来时与震之你好好说一说这件事。”

不等吴绍霆开口说话,一旁的岑春渲忍不住抢先问了道:“这么说,陆干卿是想与我们握手言和,并且参加这次督军大会了?”

岑春渲是广西人,如今他在广东任职,自然不希望看到两广之间的仇恨会越积越久,如果陆荣廷可以先一步放下成见,这为两广的关系趋于温和有很大的帮助。

梁启超点了点头,带着笑容说道:“正是这个意思。”

岑春渲马上把目光转向了吴绍霆,如今陆荣廷肯言和,只要吴绍霆能接受,一切就顺理成章皆大欢喜了。

梁启超也语重心长的说道:“震之,眼下我们主要的对手还是北洋政府,地方的隔阂和矛盾可以先放一放。再不然,这次督军共商大会也是一个很好的契机,大家有什么话不妨坐下来好好诉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会希望仇家多呢?”

吴绍霆呵呵的笑了笑,坦然的说道:“卓如先生所言极是。吴某是有自知之明,绝不会因为个人恩怨而忽视国家利益。若陆大帅真心愿意参加这次共商大会,我必然热烈欢迎,哪怕亲去城外迎接都不在话下。”

梁启超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如此甚好。哦,还有一件事要向震之你交代一下。”

吴绍霆道:”卓如先生请说。”

梁启超调整了一下表情,颇有几分严谨的道:“今天之所以没有乘船返回,主要是因为我从南宁离开后,又经桂林去了一趟贺州!”

吴绍霆脸色微微有了变化,他问道:“卓如先生莫不是又去见了刘震寰?”

梁启超缓缓的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次与刘将军会面,印象颇深。刘将军告诉我,自桂林战败之后,镇守使刘谷香至今下落不明,有士兵见到刘镇守使死于乱军之中,可惜还未能找到尸首。刘将军还说,桂林告急之时,他曾经劝说刘镇守使向震之求援,可惜刘镇守使太过固执,坚持不从,最终导致了这场惨事。”

吴绍霆听得出来梁启超有为刘震寰说话的意味,他脸色陷入深思,眉宇不自禁的拧在了一起。他到现在仍然有几分怀恨在心,刘震寰和刘谷香这两个忘恩负义之人,当初若不是广东的扶持,哪里轮的他们当上镇守使和大将军,到头来这二人还是顽固的选错了位置。

事情已经过了,他知道刘震寰和刘谷香已经尝到恶果,也算是向外界做出了一次警告。

“卓如先生,你的意思是.........”良久之后,他叹了一口气问道。

“刘将军好歹是一方势力,在南方也是有名声的人物,咱们这次标榜着求同存异,会聚南方诸省头领人物向北方施压,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声势上也更好看一些。”梁启超语重心长的说道。

“那刘震寰他的意思是什么?”吴绍霆若有所思的问道。

“刘将军虽然没有正面说什么,不过我看得出来,刘将军还是寄望这次共商大会。他也明确的告诉了我,当初只可惜太过信任刘镇守使的决议,所以才落得今日的地步。由此可见,刘将军还是一个明白人,只等震之你开口定论了。”梁启超说道。

“如此,也罢。连陆大帅都能不计前嫌,我岂会因为些许小事而耿耿于怀呢?这样吧,稍后立刻就发两封电报,一封去南宁,一封去贺州。共商大会意义重大,断然不可草率,诸省督军答应参加是第一关,而办好这次大会才是最重要的一关。”吴绍霆颇为大度的说道。

“震之所言极是,如今有陆大帅和刘将军加盟,这次大会一定会更有声色。”梁启超愉快的说道。

“要想办的有声有色只怕还缺少一位要人。卓如先生,这一个多月的时间有劳你在南方奔波,拉拢南方督军响应号召、共谋大举,然而身为进步党党魁,卓如先生同样也要看重党内的力量才是。半年前秉三响应我们《两党声明》,为此还积极在北方游走奔波,可是如今过了这么久,秉三先生反而越来越没了消息。他是前任国务总理,也是贵党的中坚力量,若此刻能邀到秉三先生南下为共商大会助威,这可比十个督军到场还要震撼人心。”吴绍霆顺着梁启超的话题,抛出了自己早已打算好的话。

“是了,是了,唉。一个月前才与秉三先生通过书信,不是秉三先生忘记南下,而是.........唉,而是他实在忧心过度。之前几个月他一直在北方游走,积极策动进步党籍督军、省长或者其他地方势力,只可惜连续遭到闭门羹,实在是又急又气,一怒之下就回家乡寓居,整日难解心头郁结。”梁启超连忙说道。

“这件事又要拜托卓如先生了。此外关于共商大会的承办方案已经拟定出来,卓如先生可以跟进一下,若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大可提出来。卓如先生最近清闲的话,也可以直接去梧州走动走动,负责和监督大会的准备工作。”吴绍霆颇有用意的说道。

“好,我一定竭尽所能。”梁启超欣然的答应了下来。

随后几日,吴绍霆又与署衙各部门开了一次小型会议。

共商大会的主体内容差不多准备就绪,但并不是拉拢了几位督军就可以了事。

为了让共商大会显得更权威、更深入人心,有必要把大会的主旨向民间推广。新闻部自然肩负制造舆论的作用。不仅如此,这次还特别要求教育部和国学院参与其中。教育部要把共商大会的宣传直接投在辖下的所有中学、大学,让学生团体有一种先入为主的观念,在他们眼里认为共商大会是拯救中国、*袁世凯新法的唯一途径。国学院蓄养的一批名士、学者和艺术家们,也纷纷利用各自擅长的手法,为共商大会制造声色。

在迎接共商大会正式召开的这些时日,整个南方都闹得沸沸扬扬,所有人都把目光盯在这件事上,街头巷尾、茶肆酒楼每日皆在热议不止。有好言,有坏言,有希望之言,有感叹之言,甚至还有不明所言。

第556章,北京行动

蔡锷自从接到蒋百里转发的电报之后,一直在筹划南下之事。

只是南方督军共商大会的消息越闹越凶,早已经在北洋内部引起不小的震动,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总统府对他的“管制”加强了不少。每当入夜之后不准轻易出门,就算在青云阁过夜也会有人盯梢。

蔡锷心里很清楚,南方的气势已经有十足的威胁,绝不能再让南方增长气焰。而他这几个月与南方的电报虽然经过加密,可北洋政府不能查出电报内容,最起码也能查出电报的来头,用基础的逻辑都能推测出自己的意图。

正因为如此,这几天让他感到很苦恼,自己竟然想不出合适的办法抽身,而唐继尧已经把南方督军共商大会的时间告诉了自己。

或许他可以不必斤斤计较准时抵达广州,可一旦督军大会召开,自己有很多想法想要借助大会抒发出来却错失机会,同时在那之后北方的反应一定会更加严厉,再想走就是难上加难了。他试想过用东渡日本看病为借口,可是从去年开始自己一直在调理身子,早年积弱已久的病症竟有所好转,只怕这个借口不足以说动袁世凯,反而还会让袁世凯更加警觉。

这天夜里,蔡锷从青云阁出来,带着郁闷的心情准备返回寓所。

上了车,忽然闻到车内有一股卷烟味道,他心头的郁闷马上化作怒气爆发了出来,冲着驾驶座上呵斥道:“都过去一年多了,你不记得我戒了烟吗?谁借你的够胆在这里抽烟的!”

司机愣了愣,赶紧把手里的烟头丢出了车窗外,回过头连忙道歉:“将军息怒,将军息怒,小的.........小的一时给忘了,该死该死。”

蔡锷看了这司机一眼,发现对方竟不是下午送自己来青云阁的小李,忙问道:“你是何人,我的司机李文金呢?”他懊恼的更厉害,以为是总统府故意支开自己所有亲信,改派新面孔来监视自己。

那司机憨厚的笑了笑,解释道:“李哥儿的母亲下午突然进医院,所以到侍从处告了一天假,那边就派小的过来顶班。李哥儿有交代过将军您不爱烟味,这不,小的一时贪嘴竟忘记了,小的一定记住教训,绝不敢再有下一次。”

蔡锷冷冷的“哼”了一声,没好气的说道:“你还好意思说没有下一次?回去跟你的主子说,我只要原来的司机,别以为找个借口我就能被糊弄过去。”

司机赶紧说道:“将军这是哪里的话,小的今天真的是来顶班,上面说明儿个我就调回原职,李哥儿还是会回来帮将军开车的。将军千万不要多想。”

蔡锷也不知道对方说的是真是假,冷森森的吩咐了一句:“开车罢!”

司机发动了轿车,沿着胡同街道开了出去。

在胡同门口等候多时的另外一辆轿车也发动了起来,紧紧尾随在其后。

蔡锷只回头瞥了一眼,马上就认出这辆轿车是总统府派来监视自己的人,都跟了自己两个多月了,就算闭着眼睛单听车轮声音都能认出来。他暗暗叹了一口气,心头又一次烦躁不堪起来,索性闭上了眼睛养神。

也不知道轿车行驶了多久,蔡锷觉得比平日返回的路程要远了不少,过了这么长的时间竟然还没有到寓所。他睁开了眼睛,侧目看了看窗外,好不容易看清楚外面的路况,突然发现早已经开过自己寓所的街道了。

他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对劲,连忙对司机喝问道:“你这是要开到哪里去?”

司机略略回过头看,对方先前憨厚胆小的模样一扫全无,换上一副精明冷酷的脸色。他简洁明了的吐出了两个字:“南边。”

蔡锷大吃一惊,又追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一边问着,一边又扭转过头透过后车窗望去,竟发现总统府派来盯梢的那辆车已经不见了踪影。

司机淡然的一笑,说道:“将军放心吧,那些尾巴已经被我们使了障眼法,这会儿还以为您已经回寓所休息了。在南大胡同门口时我们的人挡住他们一会儿,之后到转弯路口特意安排了一辆跟您的座驾一模一样的车,连车牌号码、窗帘颜色都一样,里面坐着的人也经过了化妆,黑夜里很难分辨出来的。”

蔡锷倒吸了一口冷气,再次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司机没有回头,镇定的说道:“小人特奉吴巡阅使之命,来接蔡将军南下共商大事。今晚就走,天津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商船,是德国公使馆专门安排的大船,享有外交豁免权的那种,上了船就万无一失了。”

蔡锷听到“吴绍霆”的名字,一时恍惚不定,他万万没想到会是吴绍霆隔着十万八千里从南方派人来掩护自己,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担忧。他叹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正所谓既来之则,自己也巴不得早点离开北京,唯一无奈的是自己以这样一种方式离去,袁世凯会做何感想呢?

大总统.........唉!这是命啊!他暗暗的发出了一声感叹,脸上有一种难以掩饰的忧郁。

“你们吴荣武是如何知道我要南下的?”过了一会儿,蔡锷向司机问了道,他的语气很沉缓,仿佛是遇事不惊,又仿佛是疲惫无力。

“将军,等到了南边您自然会清楚的。今晚还要连夜赶路到天津去,您最好还是先歇息一会儿。”司机不动声色的说道。

蔡锷索性不再多说什么,重新闭上了眼睛,然而脑海里却是一副波涛巨浪的景象,所有思绪就在这一瞬间爆发了出来。从大革命到北上,从袁世凯到国防理想,从对北洋政府失望再到今天的背弃离去,似乎这前半生发生了许许多多事情,遇到过许许多多的变数,可到头来竟如同睁眼闭眼之间短暂,又如同什么事都未曾改变!

轿车驶出城外,又换乘了马车继续赶往天津。马车是早已准备好的,这里又多了几个人陪护着蔡锷。蔡锷什么话都没说,听从着这些人安排行事。

直到凌晨时分终于来到天津码头,远远望去在国际港口停泊着一艘大型商船,上面悬挂着德意志帝国的国旗,码头上灯火通明,到处可见忙碌的人影,工人和水手们正在坐着起航之前的最后准备。

马车直接停在了港口外面,大门口有几个穿便装的人正守在哪里,旁边还有两名扛着步枪的德国士兵。看到马车过来时,这几个穿便装的人马上迎上前去。

蔡锷从马车里下来,等着两边交涉几句,然后这些人就簇拥着他向码头走了过去。

经过德国士兵时,为首的一人还用德语打了招呼,德国士兵看了一眼蔡锷,然后转身在前面带路。一直来到商船停泊的岸边,只见连接商船的塔桥上正走下来一个人影,借着商船上的背光灯火,竟然发现此人的左手小臂空荡荡的,似乎是一个独臂人。

“松坡将军,别来无恙,在下又与您见面了。”那人从塔桥上走了下来,蔡锷仔细一看,果然发现对方只有一只手臂,再仔细的一看,这独臂人十分眼熟,原来正是去年跟着吴绍霆一起出现在青云阁的护卫队长。

“一年不见,你变化可真大。”蔡锷一语双关的说道。

“呵呵,”王云满不在乎的抖了抖自己左边的空袖子,说道,“在下先自我解释,在下王云,东南沿海巡阅使署衙特勤处负责任,这次特奉吴将军之命前来迎候松坡将军。不知松坡将军一路上可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明示,在下一定好好教训这些小的。”

“有劳挂记了,不过是闲碎小事,不足挂齿。”蔡锷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那好,请松坡将军上船,商船上已经预留了上房。”王云闪过身,用唯一的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蔡锷叹了一口气,迈步走上了塔桥。就在经过塔桥中间时,他脚步突然迟疑了一下,回过头向北方望了过去,凌晨时分的天色依然漆黑一片,整个北方似乎看不到一点光明。他在心里发出了在北方的最后一声感叹:大总统,这天下终归不能由你来平定............

王云带着手下跟着走了上去,看见蔡锷脸色呆滞,他不禁问了道:“松坡将军,还有什么顾虑吗?哦,对了,船上还有一人正等着将军呢。”

蔡锷怔了怔,反问道:“什么人?”

王云神秘一笑:“您上了船之后就知道了。相信有此人陪同将军身边,将军此行断然再无任何牵挂的!”

蔡锷不再多问,一边寻思着究竟是什么人,一边加快步伐上了船。

来到甲板,这里等候了一名身穿德国军官礼服的洋人。

王云上前介绍道:“这位是德国公使馆一等海军武官Maximilian少校。少校先生,这位就是我中华民国最年轻的上将军、大名鼎鼎的蔡松坡阁下。”

Maximilian少校对蔡锷露出一个笑容,很客气的伸出手握了握,用生疏的中文说道:“蔡将军的大名,早已久仰,见到你真的很高兴!”

蔡锷勉强的寒暄了几句。

王云对蔡锷的说道:“这次多亏了Maximilian少校安排这艘商船,要不然将军此番南下可要多吃一些苦头,换乘好几样交通工具了。”

海军少校说道:“这艘船还有大约四十分钟的时间才会启程,不过你们请放心,这样你们上了这艘船,没有我们公使馆的允许,北洋政府是无权搜查的。餐厅在二楼,正在准备早餐,几位若有需要请随意。”

王云客气的说道:“太感谢少校阁下的热情。”

就在这时,靠近甲板的船舱大门忽然跑出了一个纤细的人影,向这边急切的询问了道:“将军已经到了吗?”

蔡锷听到这声音,心头一跳,立刻循着声音望了过去:“小凤仙?”

甲板那边的人影赶紧迎了过来:“将军?您可安好?”

蔡锷同样也迎了上去,紧紧的抓住了小凤仙的手,感叹的道:“我自然安好。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记得昨天晚上才刚刚从青云阁出来,你怎么会比我先到?”

小凤仙带着幸福和感动,笑着说道:“昨日将军离开青云阁之后,他们马上就找到了奴家,说是将军您的部下,要来带奴家离开北京。虽然奴家很害怕也很怀疑,可直觉感到一定不会有错,所以就跟着他们出来了。昨晚赶上了一列深夜的火车,听他们说将军是乘马车到天津,所以要比将军快一些。”

蔡锷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感慨万千的说道:“原来是这样。”

德国少校看着这一幕,呵呵笑着对王云说道:“真是让人感动啊,相信这样的结局足以令人皆大欢喜了。”

王云点了点头说道:“希望如此。”

德国少校拍了拍王云的肩膀,轻松的说道:“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我先去舰桥那边跟船长谈一谈的话。回头见!”

德国少校离开之后,王云站在船舷边看着蔡锷和小凤仙,先前愉快的脸色渐渐消失,一种忧虑之色跃然纸上。

站在王云身后的一名手下察觉出了异样,上前一步问了道:“王大人,您的脸色怎么突然这么不好看,难道还有什么事没做完?”

王云叹了一口气,郁闷的摇了摇头,说道:“该做的都做完了,我现在担心的是到了广州该怎么办。这位小凤仙可是咱们吴将军的旧相识呀!”

手下们一时迷惑起来,不知道王云所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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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7章,北洋的北洋

陆建章带着紧张的脸色向怀仁堂总统办公室冲去,门口的侍卫官见到这副气势吓的都不敢阻拦。他推开了办公室大门,也顾不及大总统在见什么人,大声的喊了道:“不好了,蔡锷失踪了!就连青云阁的那女人也不见了。”

袁世凯正在跟杨士琦、段祺瑞商谈南方督军共商大会的事宜,众人原本就在谈话正浓的时候,让陆建章这么闯进来大呼小叫都有一股不悦。不过在听完陆建章的话之后,在场三人顿时又多了一份惊怒。

“什么,怎么失踪的?什么时候失踪的?”段祺瑞第一个跳了起来,冲着陆建章问道。

“警卫处还在调查。昨天晚上蔡锷从青云阁出来时咱们的人还跟着,侦探那边汇报说,昨天晚上八点十分时是亲眼看着蔡锷回到寓所的,他们一直派人轮换值勤。可是直到今天下午还不见蔡锷出来,本来只以为天气冷,蔡锷懒得动作,后来还是侦探去门房那里借火才知道,蔡锷昨天晚上根本就没回来。他们赶紧又派人去青云阁打听,那小凤仙竟然也不见了。”陆建章急促的说道。

“这么多人连一个人都看不住,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这是废物!”段祺瑞破口大骂道。

“这.........这,我只是接到消息第一时间来通报的。”陆建章连忙解释道,自从镇压白朗起义失败之后,他现在调任参谋总部任职,平日也没有什么实际的公务,哪里有事就上哪里凑一凑。要说派人盯梢蔡锷,那是大总统警卫处的责任,与自己可没有半点关系。

“大总统,”段祺瑞不再理会陆建章,马上转向袁世凯说道,“这个蔡松坡最近一年一直没让咱们省心,参谋总部这段时间监听蔡松坡的通讯,他经常收到保定转发自南方的一些加密电文,既然是用了加密,不用猜也知道他在跟以前的旧部联络。现在可好,蔡松坡真的是要当叛徒了。”

陆建章也附和着大骂道“这蔡松坡,简直是忘恩负义,这些年他在北京闲养着,一点正事不干,每天就知道大手大脚的花银子。如今见南方势大,扭头就向南方去了,亏得他还有一副清流的名声,我看,也不外如是。”

这时,袁世凯冷冷的“哼”了一声,威严的说道:“他一点正事不干?当初我让他去大本营督导军务,是谁连续上了三封呈碟贬他?是谁在大本营处处掣肘?你们都以为蔡松坡是一个浪荡子,整日不务正业,只知道在烟花柳巷混迹,我告诉你们,蔡松坡的大才在咱们北洋里头是难出其右的。哼,哼!”

他说完这番话,脸上的怒容很快又转为悲伤。为了不让众人看到自己的态度,他立刻转过身去,一只手却忍不住在办公桌上狠狠的砸了一下。

这一刻,他暮年之色终于掩饰不住的显露了出来,脸上的沟壑竟比往日更显得明显和深刻,仿佛真有一把刀在折磨着这位北洋枭雄。

在场众人听完袁世凯爆发式的这番话,全部都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下老迈的喘息声。

袁世凯内心有一种难以抒发的震动,反反复复在叨念着一句话:松坡啊松坡,你竟做出了这样的决定!难道我北洋真的无药可救了吗?

在他看来,就算蔡锷不能为北洋所用,但若仍然留在北方也算是为北洋保留一份底气。可是现在蔡锷走了,而且还是用这样一种不辞而别的方式,他怎么能轻松咽下这口气?

众人沉默了许久,杨士琦正色的说道:“大总统,现在蔡松坡已经离去,再说这些懊恼的话只是白白浪费时间、徒增怒气,反而于事无补。南方的动作愈演愈烈,昔日《两党声明》或可草草处之,时至今日再也不是《两党声明》这么虚有其表的威胁,南方督军一旦达成共识,开战的可能性那就不小了。眼下我们一定要尽快做好准备!”

袁世凯转回过身来,脸色凝重的说道:“南方的动作这么大,咱们北洋下面可有什么反应?这大半年来我之所以什么都不做,就是要看看咱们北洋的督军们还能沉住气到什么时候!下面的人没有意识,咱们就没有底气跟南方开战,这北洋的前途是什么样,大家心里也就有数了。”

段祺瑞连忙说道:“大总统,刚才我正准备说的。过去一个月里,安徽、湖北、四川、江苏已经陆续发来电报,这四省的督军们都请求备战。湖南、江西是咱们掌握之中的地方,汤乡茗和李纯也都是明白人,只等着大总统的命令,他们即刻也能做出反应。唯独浙江有些棘手,朱瑞是一个墙头草,福建战争那会儿都左右不定。好在曹锟、杨善德那他们一直在温州没有撤退,算是留了一手后路。”

袁世凯稍微松了一口气,虽然过了这久才有消息,多多少少显得后知后觉了一些,而且也就是这些受到直接威胁的地方才感到紧张,不过这总好过什么消息都没有的要强。他知道北洋必须尽快觉醒过来,意识到大敌当头的压力,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奉天那边可有消息?”他突然问道。

“您是说张作霖的二十七师?”段祺瑞有些诧异的说道。如今东北的情况不算理想,日本人和满清贵族的势力一直在东三省纠缠不清,虽说张作霖手里的二十七师因为常年布防剿匪有劲旅的称号,可毕竟远水不解近火。

“除了他还能有谁?”袁世凯慢吞吞的说道。在他眼里,张作霖是一个后起之秀,自从赵尔巽调走之后,这位后起之秀在东北复杂的势力关系中混得有声有色,不可不谓是一个人物。他之所以提及张作霖,正是因为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要跟南方拼到最后一兵一卒,因此让东北提早做好准备也不算坏事。

“大总统,奉天跟南方一个北一个南,就算急需用兵还不如就地督训,把二十七师调出来的花费可不必新建一支军队的少啊。”段祺瑞赶紧说道。

“算了,这些事过段时间再说。武汉最是要紧,到这些年过去了,湖北军政府仍然不得安定,何宗莲、段芝贵、王占元他们一个个指望不上,到现在蒋翊武、张振武他们还掌握着兵权。湖北一定要掌握在我们手里才放心。”袁世凯很生气的说道。

段祺瑞立刻有了醒悟,难怪大总统要扶持徐树铮在襄阳练兵,就是指望徐树铮能在关键上稳住湖北的局势。他顺着袁世凯的意思,马上说道:“大总统不必多虑,前些时候徐树铮刚从襄阳发来电报,汇报了他这几个月的练兵成果,新中央十三师已经完成建制,编练工作也到了收官阶段。就连徐树铮自己都很有信心,断然新新十三师是为湖北最强。”

袁世凯对徐树铮很有期望,他缓缓的点了点头,说道:“希望不会让我失望。”

杨士琦说道:“大总统,军事上咱们要早做准备,但国内声势上也要多下一些功夫,这个时候人心和士气同样很重要呀。”

袁世凯叹道:“你说的没错,这方面你跟仲仁好好谈一谈。”

杨士琦应答了下来。

深深吸了一口气,袁世凯接着又用命令的口吻道:“让中央第一师、中央第五师和中央第六师都做好准备,随时准备开赴湖北、四川和江西。咱们时候做出点动作了。”

段祺瑞心里有一些震动,中央陆军前八个师都是从之前的北洋第二镇、第四镇和第六镇改编过来的,这几年除了调拨在山东、直隶两省负责防务,以及去年准备北伐蒙古时留驻陕甘、察哈尔、热河一带军队,其余部队都驻扎的近畿,可谓是北洋政府心头之肉。现在大总统一口气抽调了三个师下去,看来是下足了决心。

第558章,码头上

就在北方风雨绸缪之际,吴绍霆的代表团终于在十二月二十一日下午,于北京东交民巷与德国公使正式签订了盟约定案,宣告了东南两省与德意志帝国的军事同盟成立。由于在此之前德意志帝国同奥匈帝国、奥斯曼土耳其帝国、保加利亚、意大利都有军事同盟,在正式盟约生效的当日,德国公使也额外做出了叮嘱,若有必要吴绍霆一方还需与这四国签订同等规格的盟约。当然,在此之前的沟通协调还是德国人自己的事。

安德烈爵士在接到北方发来的确认电报之后,马上亲自转告了吴绍霆,并预测明年四月之前第一批援助物资和贷款会送到中方手上,由衷的希望吴绍霆尽快完成盟约附加条款的要求,体现其在同盟国范畴内的价值和地位。

当天吴绍霆又与安德烈爵士达成了另外一项协议,聘请德国军事专家担任麾下军队的顾问,这个想法安德烈本身也有计划,当场一拍即合。在拟定的顾问名单当中,首当其冲的就是菲利普少校,这个决议很快得到了青岛司令部和德国公使的批准。

吴绍霆邀请菲利普少校担任参谋总部战略顾问,以及黄埔军校教官顾问。

菲利普亲自为吴绍霆介绍了几位在德国陆军当值的老朋友,还清楚的列出了他们的专长。从炮兵顾问、骑兵顾问、陆军战术顾问到工程兵顾问,甚至连后勤管理顾问都在其内。

吴绍霆知道菲利普的为人,这位昔日的教官是一个一丝不苟的军人,不会像安德烈那么市侩,对方推荐的人选必然是符合中国军队的现状。他在看过名单后立刻批示下来,请菲利普少校代为聘请这些人到广州。等到这些顾问到位之后,他会在参谋总部编成一支陆军顾问团,同时还会安排这些德国军官前往黄埔军校执教。

这样一来,空军顾问团和陆军顾问团尽皆到位,清一色的德国体系。

除了聘请顾问,犹豫盟约关系和德国对吴绍霆的扶持计划,中德张盛霆军械公司也从德国引进了一批先进的大炮生产技术,包括德国最新式的M1912式一百二十八毫米野战炮,M1913式七十七毫米榴弹炮。后者以盛业重工生产的钢材足以自力生产,前者的构造要求略微严格,不过随着第一批援助物资的到来,其中就有生产这种大炮的原材料和设备。

菲利普少校以顾问身份向吴绍霆提出建议,以中国目前的环境和条件,发展炮兵是最好的选择。别的省或许不行,但广东省这几年一直在积极培养炮兵人才,在工业生产方面也有遥遥领先的地位,足以打造一支强力的、有系统的炮兵部队。

吴绍霆自然知道炮兵在中国战场上的重要性,当年日本小鬼子仅仅以“弹幕覆盖,步兵徐进”的战术,就几乎打下了半个中国的版图。

广东五个师的炮兵编制已经初具规模,但是尚且缺乏体系。基层的炮兵还算过得去,但炮兵指挥却大有欠缺之处,没有成套的战术,也没有熟练的布阵,甚至连大炮的型号都参差不齐,搭配不科学。

吴绍霆决定在装备德国新炮之后,请德国顾问对炮兵进行一番调整,哪怕重新训练都行,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建立最精干的炮兵部队。

不仅如此,早几个月与德国合作的飞艇技术,最近进入正式的生产阶段。

吴绍霆安排了两个生产基地,一处是广州黄埔机械公司,另外一处则是整顿过后的新马尾造船厂。齐柏林公司派遣一批专员在广州成立了办事点,等到中国飞艇市场成熟之后,这个办事点会直接与张盛霆公司合资成立分公司,这些都是可遇见的事情。

随同飞艇技术一起传入广州的,还有德国军方专用的飞艇投弹装置,有了这个装置,飞艇便成为了一座空中大炮,在没有防空设备的现今中国,必然将成为一大杀器。

在飞艇投入生产期间,露州航校配合的开设飞艇驾驶班和投弹手班,提前开始培养飞艇方面的人才。梧州、广州、漳州、福州、韶关五地,同时开始修筑飞艇港口,只等飞艇出厂之后,立刻就能编入服役序列。

吴绍霆特意找过齐柏林公司的特派专员,向他们提出了用氦气代替氢气注入飞艇气囊的办法。1895年时氦气已经被人类发现,不过因为提炼较为困难,并没有被人们广泛重视。欧洲飞艇直到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仍然在使用氢气,直到因为氢气易燃发生的事故越来越多,于七十年代开始更换更加稳定的氦气。

他知道像欧洲那么小心精细的操作都避免不了惨剧的发生,更不用说才刚刚岂不的中国了。造一艘飞艇的价格不菲,培训人才也不容易,与其图这个便宜用不稳定的氢气,还不如多下点成本使用氦气。反正石油能源在这个年代还没有得到重视,利用硫酸处理沥青来生产氦气也不会太艰难。

德方技术人员只是为吴绍霆服务,既然客户这么要求,他们当然只能照办。不过若是要更换氦气,现阶段生产的时间将会延迟一两个月时间,因为目前氦气最大的提炼国并非德国,而是太平洋另外一边的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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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的冬季总算露出了刺骨的寒冷,在公历进入1914年1月2日这天,广州码头一片区域经过特别安排,被巡阅使署衙的警卫队团团包围。吴绍霆与一众部下一大早就赶到这里等候从北方驶来的德国商船。参加督军共商大会的各省先前代表团也都派出专员跟随来此,一起等候迎接一位重要人物的到来。

清晨的薄雾渐渐从海面上散去,悠远的汽笛声划破了宁静的海域,一艘巍峨的大型商船渐渐从海平线上浮了出来。

邓铿从码头旁边的气象塔上走了下来,匆匆的来到岸边吴绍霆这边。他压低声音说了道:“是德国的商船,已经到了。差不多二十分钟之内就能靠岸。”

吴绍霆拉了一下自己的军披风,微微的点了点头,说道:“知道了。你先去准备好车,这天气冷,咱们不会在码头上逗留多久的。”

邓铿应道:“是!”他说完,转身快步离去了。

站在吴绍霆身旁的岑春渲听到了邓铿先前的话,他呵呵的笑了笑,对吴绍霆说道:“松坡将军看到咱们这样的派场,就算再有多大的隔阂也会被打动。有了松坡将军的助阵,这次共商大会已经赢了一半面了。”

吴绍霆颔首道:“没错。相信凭松坡将军在南方的影响力,一定能让唐将军、刘将军他们心悦诚服。也算没有白费这次安排了。”

岑春渲沉默了一下,忽然又说道:“霆帅,听说孙逸仙从日本发来不少电报,似乎是想声援这次督军共商大会。这个消息霆帅应该是知道的吧?”

吴绍霆自然知道这个消息,早在进步党与国民共进会发表《两党声明》那会儿,在日本的中华革命党就蠢蠢欲动,连续发来好几次电文希望联手一起*新法。到后来十一月份共商大会的消息传了出去,孙逸仙直接发了一则通电宣布支持共商大会,不过这则通电仅仅在江浙一带有几分回响,之后再次石沉大海毫无下文。

他很清楚中华革命党已经坐不住了,这次由自己和梁启超一起掀起的*新法运动,对孙逸仙等人来说是重返祖国的大好机会。只可惜他是不会买这个账,早先只是礼仪性的回了几份电文说了一些冠冕堂皇的话,到后来直接不予理会。

“云公,你觉得现在让中华革命党插一脚有这个必要吗?”吴绍霆慢条斯理的问道。

“孙逸仙毕竟是我中国革命主义的先驱,就算如今国内的影响力大不如前,可好歹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若他们能加入进来一起对付袁世凯,在声势上肯定是有帮助的。”岑春渲就事论事的说道。

吴绍霆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他知道岑春渲现在说这些话只是马后炮,说的好听罢了。如果岑春渲真心实意的想借助中华革命党来营造声势,早几个月前就会找他说这些话,何必在共商大会召开在即才说呢?

“多一方势力参加,我们就要对一个心思来安排。尤其是中华革命党这群人,他们的心思可不是简单的对方袁世凯,奋斗了这么多年什么都没捞到手,你说他们会甘心吗?如果是单纯的助涨声势,我很欢迎,但如果还有其他目的,那这件事就不好估测了。”他用一股深远的语气说道。

“霆帅,你似乎对孙逸仙很有介怀。难道还是因为去年教堂发生的事吗?”岑春渲忍不住追问了道。

“你觉得我不应该介怀吗?那么大的事情,孙逸仙也承认是陈其美所为,倒头来连一个交代都没有,就这么不了了之!这是一个领袖处理事情的方式吗?我说过,这个仇我一定会报,陈其美若一辈子躲在日本就罢了,他若敢重踏中国半步,那就是他自寻死路。”吴绍霆冷酷的说道。

岑春渲暗暗叹了一口气,现在算是彻底明白吴绍霆对中华革命党的看法了。

“说的也是,如今我们的声势和实力已经足够了,不差中华革命党这一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先这么决定了吧。”他意味深远的说道。

“云公能明白这个道理再好不过了。”吴绍霆平静的说道。

这时,海面上的汽笛声更加清晰,德国商船的身影已经映入眼帘。

码头上的所有人都开始整理了一下着装,等待着商船开进港湾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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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9章,迎接蔡锷

几分钟后,商船驶入港内,船锚抛了下来,码头工人和船上水手一起把绳索拴系完好,然后熟练的拉起几条不同出口处的塔桥。吴绍霆等人等候的区域是商船上等舱塔桥的位置,在几名水手先下船之后,特勤处的特工紧随其后下了船,先一步向在场的王长龄做了交代。没过多久,一个挺拔的身影出现在船舷,正是今天的主角蔡锷,他手里拿着刚刚褪下的厚外套,身形略微迟疑了一下,随后阔步踩着塔桥走了下来。

王云和几名德国军官跟在后面,不疾不徐的走着。

吴绍霆把自己的披风向后撩了撩,大步迎上前去,还没有来到塔桥下面就迫不及待的伸出手来,他热情洋溢的打了招呼:“松坡将军,一路上辛苦了,希望一切都算安好!”

蔡锷连续乘坐了好几日的船,虽然在青岛时有过短暂的休息,可接下来的路途不算轻松,他一个久居内陆不曾坐船的人,经过此番消受还真有些不容易。不过他看到前来迎接的场面如此庞大,着实出乎自己意料之外,心中立刻又有了一分暖洋洋的感觉。

看到吴绍霆迎了过来,他表情很严肃,但仍然伸出手来与对方握了握。他叹了一口气,有些苦涩的说道:“蔡某着实没想到,离京时是吴将军给的惊喜,登岸上又是吴将军给的惊喜,区区蔡锷如何担当的起?不管怎么样,蔡某是恩怨分明的人,这次还是要先向吴将军道谢一番。”

吴绍霆哈哈笑了笑,抓着蔡锷的手久久方才松开,他说道:“松坡将军实在是太客气,说到道谢,反而是在下要向松坡将军道谢。这次南方督军共商大会能邀来松坡将军参加,已然是重中之重的头等大事。”

蔡锷不知可得笑了两声,没有接过话来继续说。

这时,岑春渲等人以及一众其他督军的代表专员纷纷凑了上来,一个个嘘寒问暖、客套寒暄了起来。蔡锷承着这些人前来迎接的人情,只好一一应付,说了一些客气的话。

等到差不多时,吴绍霆又问道:“为何未见松坡将军的那位红颜知己呢?王云,怎么回事,难道你们没接来小凤仙?”

王云刚想开口解释,蔡锷已经说道:“有劳吴将军挂记。小凤仙不曾长途海上出行,连续几日都在晕船,身体十分不适。现在靠了岸她仍然卧床不起,只怕要晚些时候才能下船,还请吴将军另外安排人接待一番,蔡某感激不尽。”

吴绍霆微微皱了皱眉头,他只知道晕船的人巴不得早点下船,怎么还有晕船晕的不能下船呢?不过他没有多想什么,反正自己要的是蔡锷这个人,其他都可以忽略不计。当即,他呵呵笑了笑,爽快的说道:“既如此,松坡将军大可放心,我这就差人把车辆和医生都安排妥当,等小凤仙稍有好转马上接去松坡将军下榻之处。”

蔡锷感激的说道:“真是有劳吴将军了。”

吴绍霆罢了罢手,笑道:“这话可就太见外了一些。如今南方的天气虽没有北方凌厉,但这海风也让人吃得紧,咱们就不在这里多耽搁,到了署衙再好好细谈。车辆早已准备好,松坡将军,请。”他说完,一伸手请蔡锷先行。

蔡锷客气的应付了一下,随后大步向外走去,前来迎接的诸人都紧随其后。

吴绍霆倒是先留了一步,王长龄和王云马上走了过来,把一路上的情况稍微做了汇报。基本情况知道的差不多之后,吴绍霆又吩咐王长龄派人留下来照顾小凤仙,把车辆、护卫和医生都安排周全。

王长龄领命而去。王云则留了一步,脸色颇有犹豫,几度欲言又止。

“怎么了,有话直接说吧!”吴绍霆察觉出异样,当即向王云追问了道。

“霆帅,那小凤仙.........可不是寻常的人啊。”王云叹了一口气,只好说了出来。

“什么意思?”吴绍霆疑惑不解。

“小凤仙就是四年前广州将军的独生女童诗格格!”王云认真的说道。

“西林觉罗·孚琦的女儿?怎么会是她?她不是在香港吗?”吴绍霆皱紧了眉头,语气显出了十足的惊讶,这可真是一件让自己始料未及的事,也不知道是历史走上岔路所致,还是命运造化弄人,竟然会出现这样的一节。

“霆帅,您看是不是多留心一些。卑职听说这女子一直认定是霆帅您害死了西林觉罗·孚琦,曾经还打算刺杀霆帅,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呀!”王云戒备的说道。

“多留心也没用,该来的总是要来。不过我相信松坡将军不会这么不明事理,这小童诗格格若真要暗中使坏,到时候只怕连松坡将军也说不过去。就先这样吧。稍后你跟老王说一声,在小凤仙可以下船时替我带句话,今晚我要单独跟她谈一谈。”吴绍霆表情十分笃定的说道,虽然脸上仍然几分忧虑,不过却没有让人感到紧张的程度。

“那,今晚卑职小心的安排一下?”王云问道。

“不必,她一个弱女子难道我还对付不了吗?就这样。”吴绍霆斩金截铁的说道。说完,他快步跟上了其他人一起走出了码头。

众人回到巡阅使署衙,西厅的大客厅早已打点妥当,直接迎入这里落座。

各省督军的代表团都凑到蔡锷身边说话,或明或暗从蔡锷口中探听关于他本人对这次南方督军共商大会的看法。虽然蔡锷这次南下广州已经不言而喻,可凡事都有变化,总得先弄清楚确定的态度才好。不仅如此,所有人也都期盼着蔡锷能为这次共商大会拿定主意,究竟是对北洋来硬的还是来软的,又或者软硬兼施。

此时此刻的蔡锷就是整个共商大会的灵魂人物,万事都需要等待他来布置。

虽然说对这个情况吴绍霆早有预料,但现在看到效果比自己预料之中的还要浓烈,他心中多多少少是有不痛快的地方。要说南方督军共商大会是由他发起,邀请、筹划、布置直至执行也都是广东方面一手承办,退一万步来说正是因为大家意见不统一所以才来共同商议,凭什么所有问题都推给蔡锷来解决?

就个人感情而言,他可以敬佩蔡锷,也愿意与蔡锷为伍。可蔡锷现在是一个光棍司令,纵然有云南、贵州两省的支持,可这两省又不是未来跟北洋开战的主力,倒头来冲锋陷阵的不还是广东和福建两省吗?

好在他的沉得住气,一直保持沉默,等着这些代表团与蔡锷把话说完。

蔡锷心里反而很有宽慰,没想到自己离开南方这么久,影响力仍然不减当年。

不过他是一个心思慎密的人,自然看得出来身为东道主的吴绍霆冷漠着脸一言不发的背后原因。不仅如此,他这一路仓皇南下也没有多做准备,本来的打算就是在共商大会上跟大家一起探讨对策,没必要搞一言堂。

当即,他翰旋的应付了众人的试探,只说共商大会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所在。

各省代表团对蔡锷的话理解大有出入,有人失望,有人怀疑,也有人揣测的更深。

就在这个时候,吴绍霆站起身来,走到蔡锷面前说道:“松坡将军一路辛苦,在下已经在西院安排了酒宴,这个时候也差不多还到晌午的点了,想必松坡将军之前在船上未曾吃得好,不如就提前开了宴席,也好让大家为松坡将军接风尘。”

在场众人听了这句话,一个个都不再多说什么,他们知道这是吴绍霆故意在提醒,不要把对方这个大地主给忘在脑后。

蔡锷正好觉得应付这些人的试探颇为费神,索性顺着吴绍霆的话说道:“也好,真是有劳吴将军盛情款待了。”

晌午一顿宴席一直吃到午后,大家都多了一个心思不再敢乱言。

吴绍霆与蔡锷并肩而坐,他说了一些闲碎之话,各省督军都已经在赶赴梧州的途中,刘震寰、杨希闵、熊克武三人昨天刚刚先到一步,就等着与蔡将军一晤。他还告诉蔡锷,后天下午即可动身前往梧州,休息小半日之后直接召开共商大会,而在这之前的两天时间里蔡锷就留在西院这里小住。

蔡锷欣然的答应了下来,他也没有多谈正事,最多只是询问了一些关于福建战争的情况。到后来他甚是关心小凤仙,前后询问了两次,还委托吴绍霆派人去送一些软食。

吴绍霆都一一吩咐了下去,还说小凤仙已经从船上下来,移到西院厢房休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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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0章,恩恩怨怨

当晚,巡阅使署衙中厅大院,吴绍霆独自一人站在花厅中间,夜里的寒风吹着他的披风猎猎作响,惨淡的月色和花厅的灯影照着他的影子,在地上分散出好几个支离破碎的影像。他现在很冷静,一半是因为自己的气度,另外一半是这寒风的作用。不过在他心里却一直没有停止念叨,真不知道命运为什么总让人哭笑不得。

他记得历史上的小凤仙确实是满族格格出身,也知道清朝覆灭之后,那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满清贵族衣食无靠,又没有能养活自己的一手技艺,只能去做最低贱的工作。可为什么原本可以沉淀下去的事情现如今又浮出了水面?

想到西林觉罗·童诗,他不禁联想到她的阿玛广州将军孚琦,孚琦虽然是满族人,可好歹不是一个迂腐的满族人,一心一意都在探索救国强国的道路。如果没有孚琦的提拔,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这么迅速的走到今天的地位!

只可惜孚琦的心全部都融注在大清国身上,以至于后来有选择的余地也放弃了选择。

想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吴绍霆忽然感到背后折射出一丝冰冷的寒光映在自己的眼角,紧接着是一股寒意咄咄逼入后背。他顿时一震,赶紧转过身来,惊愕的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一个人影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手里还握着一柄银光闪闪的匕首。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他没反应过来,踉跄的后退了一步,赶紧伸手按在自己腰间的枪套上,正准备高声大呼“有刺客”!

不过与此同时,那人影步履缓慢的走上前两步,花厅的灯影照在了对方脸上,竟然是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怎么,堂堂的吴大将军也有害怕的时候,这算不算做贼心虚?”一个充满幽怨、轻蔑以及几分妖娆的声音扑面而来。

“你胡说什么,深更半夜一个人拿着刀不声不响出现在你面前,你能泰然处之?”吴绍霆冷冷的回应了一句,虽然手从枪套上挪开了,但是去没有离的太远,要知道对方手上可还握着刃器呢。

西林觉罗·童诗手里的匕首顺着她的手垂放着,并没有摆出一副进攻姿态。她脸色冰冷,就像深冬的月亮一样,妖艳的双眼里有数不清的怒火和仇恨。她在距离吴绍霆五、六步之外停了下来,整个人的样子就好像是没有生命的僵尸。

“你心里就是有鬼,你知道,我也知道。因为是你忘恩负义害死了我的阿玛。你是一个卑鄙无耻的伪君子!”童诗冷冰冰的说道。

吴绍霆看着对方,四年前对方还是一位无忧无虑的少女,然如今虽然出落成很有味道的女人,但身上也缺少了许多应有的东西。他知道在童诗的心目中,自己带来的仇恨已经是根深蒂固,否则对方不至于在回想过去痛苦时双眼连一滴眼泪都没有,只剩下无穷无尽的杀气、仇恨和愤怒。

“四年前你也在场,我说过的没一句话你不会没听见!将军对我有恩,这是私人之事,而我率部起义围攻将军府,那是国家大义。我从没想过害将军,若他们愿意退避香港,我一定保证他的人身安全。哪怕他不想离开广州,只要当时他提出隐居的要求,我也会保证你们一家在广州平安无事。”吴绍霆严肃的说道。

“你以为你说这些话就能洗脱你的罪责吗?这是妄想!你知道不知道,那天广州城内发生叛乱,情况越来越危急,总督府接连派人来请我们避乱,我阿玛却还抱着对你的希望,以为你会带兵前来营救。我阿玛做梦都没想到,他寄予厚望的人竟然就是这次叛乱的谋划者!这件事,你别想就这么忘记。”童诗哽咽的说着,她握着匕首的手在颤抖。

“怎么,你想现在动手杀了我?”吴绍霆冷着脸色说道。他了解女人一旦发疯起来什么事都做的出来,不过他也相信自己能轻易制服对方。

“你认得这把匕首吗?”童诗举起了手中的匕首说道。

“它有什么渊源?”吴绍霆自然不记得这匕首,他对传统兵器并不感兴趣。

“四年前我用它刺杀过你。这是我阿玛收藏的武器,这四年来我时时刻刻都带在身边,就连就寝时都放在枕头下面。我一直在想,就算有生之年不能用它杀死你,我也会让我的子女替我完成这个心愿。”童诗冷冷的说道,语气和神态都透露出一股令人窒息的酷冷。

吴绍霆这才记了起来,自己腹部的伤口到现在还有痕迹。

他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深沉的说道:“你就不能让这件事过去?”

童诗冷笑了起来,说道:“你说呢?若我阿玛是死在战场上,我无话可说。可偏偏是让自己最信任的出卖,对付忘恩负义的小人我绝不会罢休!”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渐渐露出了威严的表情,他说道:“既然如此,我还是用四年前的话回答你,如果还敢下一次,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杀死你。”

童诗面无表情,一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

沉默了一会儿,吴绍霆接着又说道:“这次请你出来一见,原本是想跟你好好谈一谈,尽可能化解的误会,可惜现在看来是事与愿违。不过我听说你对松坡将军的感情是认真的,这次松坡将军毅然南下,正是为了实现一番理想抱负,就算你我有恩怨,也不至于让松坡将军牵累其中。”

童诗微微动容,神色渐渐换上了一副多愁善感之态,她缓缓的吸了一口气,略有呆滞的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将军的想法我比你更清楚,自然不会在将军沉默这么久之后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时让他失望。你放心,我若要杀你,刚才趁着你不注意时就已经动手了。我只是要让你知道,就算今天相安无事,也不代表以后会如此!”

吴绍霆不知该做何感想,或许现在也只能如此。

这时,连接花厅的走廊上传来了缓慢的脚步声。

吴绍霆与童诗都有几分诧异,齐齐扭头看了过去,竟发现有一个娇弱的身影沿着走廊走过来。吴绍霆很快就看到对方的衣色,却是自己的妻子张小雅,她正小心翼翼扶着走廊栏栅摸索着前进。

“绍霆,是你吗?我听侍从处的人说你一个人来了这边,一时闲着,所以就过来看一看。你在跟谁说话呢,这声音似曾相识呀。”张小雅用俏皮的语气问了道。

吴绍霆赶紧从花厅出来,来到走廊上接住张小雅的小手。

“你怎么一个人过来了,南厅到这里那么远,万一摔着了怎么办?”吴绍霆严肃的责问道,他不是生气张小雅在这个时候出现,也不是怪责张小雅过问自己的事情,而是发自内心的关心。要说结婚之后的这一年,张小雅从来都是乖巧伶俐,几乎不干涉政务和他私人的事情,今天的出现或许真是一个巧合。

“在自己家里还会摔倒的话,那可真是一件悲哀的事。”张小雅挽住吴绍霆的胳膊,可爱的笑着说道。“对了,你正在跟谁谈话呢?”

吴绍霆看了一眼站在花厅的童诗,不知道该怎么做这个介绍。

童诗看到张小雅与吴绍霆亲密的样子,已经知道两个人是什么关系,在京城的时候她也听说过震惊国内的教堂爆炸案,不用多想就知道这个女孩是吴绍霆的妻子。她是认得张小雅的,清朝还在的那段日子,广州为了筹备新军二十四镇,张小雅的父亲前前后后出了不少经费,因此与广州将军家的交往很密切,两位少女也算得上好朋友。

此时此刻,她同样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位昔日的旧友,心中很是难受。

张小雅等了一会儿,发现没有人说话,很快觉得自己出现的不是时候,她有些局促的说道:“绍霆,我,我是不是打搅你们了。要不然我还是先回去吧。没关系,我既然一个人能走过来,也可以一个人走回去的。”

吴绍霆看着张小雅担心的样子,马上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他觉得自己没必要难堪或者尴尬,当年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更何况自己从来没有觉得做错过。他鼓足底气正色的说道:“哦,既然如此,我们一起回去好了。没什么,我刚才正与松坡将军的红颜知己闲聊,或许你还不知道,这位京城的奇女子你是认识的。她就是.........”

不等吴绍霆揭露真相,站在花厅里的童诗终于忍不住抢先的说道:“如果什么事,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告辞。”

她快言快语的说完之后,马上转过身从另外一边走廊离去了。

张小雅很奇怪,但又不敢多问,只好静静的等待着。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拉了拉张小雅的小手,说道:“我们回去吧。”

张小雅问道:“绍霆,你还没告诉我她是谁呢?为什么说我和她是认识的?”

吴绍霆默然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说道:“她就是西林觉罗·童诗。”

张小雅一阵恍然,从大革命到今天她一直都生活在广州,对之前广州将军发生的遭遇自然有所了解。她在心里有几分忧心,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层关系。

吴绍霆又说道:“你不要多想什么,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张小雅温顺的点了点头,喃喃的说道:“好吧。”

第561章,廖仲恺突然来访

接下来的两天并无大事,各省代表团陆续启程离开广州,前往梧州与各自的督军会合,安排共商大会召开之前的最后准备工作。

蔡锷这两天除了与梁启超、岑春渲、宋教仁都走动之外,很少再主动露面,对外只称是旅途劳累,连《广州商报》、《广东民报》安排的采访都一概推掉。

除了在蔡锷抵达广州的第二天,吴绍霆好好的与蔡锷畅谈了一下午,内容正是关于共商大会在该如寻求真正的出路。共商大会的召开本来就是一个巨大的问题,在解决与北洋关系之前,就应该先解决这个巨大问题的本身。

虽然谈了一下午,大家都做出了充分的猜想和推论,但终归是没有说出定论。

不过对吴绍霆来说,他总算从蔡锷身上套得了一些有用的话,对方在应对北洋态度上已经十分明确,务必是要爆发一场战争。至于这场战争到底是按照历史上护国运动的走向,还是一鼓作气直捣黄龙,不仅蔡锷自己都不清楚,就连吴绍霆也感到不能过早断言。

转眼间到了一月四日,一大清晨巡阅使署衙就开始忙碌,准备下午动身前往梧州的事宜。一切都按部就班、有条不紊。昨天下午邓铿、陈炯明等人已经先出发,到梧州负责招待其他各省的督军以及安排吴绍霆迎接工作。

八点钟时,吴绍霆与广州警备司令部倪映典见上一面,交代了自己离开广州之后的管理工作。在他离去之后,广州的军务和政府暂且都交到对方手上。这些年倪映典一直都在负责广州城防事务,在这方面早已经得心应手了。

就在倪映典刚刚离开不久,吴绍霆正在管理更换准备启程的衣服,侍从处突然派来一人通报,让他感到奇怪的是跟着侍从官一起前来的,竟然还有宋教仁、于右任、许雪秋和陈少白四人。他原本以为是两件事,后来听完侍从官的汇报后才知道为什么这四人会一起出现。

“什么,廖仲恺到访?人现在何处?”吴绍霆惊讶的问道。

在这个时间来了这样一位人物,除了意外还真想不出这算什么。

“就在北大门的客厅。”侍从官马上说道。

“怎么来也不提前通知一声,这还真是赶着钟点来的呀。”吴绍霆深深吸了一口气,连换上的衣服都顾不上戴好纽扣。

“霆帅,刚才我们都已经先见过仲恺先生了,他是凌晨才刚刚下的船。仲恺先生这次是专门以中华革命党代表身份希望跟霆帅见上一面。不管怎么说,大家都是昔日的故交,就算不念在革命同仁的面子上,也应该念在这份人情上才是。”陈少白语重心长的说道。

“震之,仲恺他这次专程到访,势必还是为了督军共商大会。咱们都是为国家着想,有些成见应该先放一放才是。”宋教仁也连忙说道。

“我又没说不见。”吴绍霆不耐烦的说道,“关键是时间这么急促,下午一点钟我就要赶去梧州,仲恺先生要跟我谈的事情我心里有数,我是没办法马上就做出答复的。”

“也是,仲恺先生来的太突然,就算不提前做出通知,起码来的早几日也好。”宋教仁叹息不已的说道。

“算了,人都来了,见总是要见上一面的。嗯,我现在就过去。”吴绍霆想了想之后,决定先去见了廖仲恺再说。不管廖仲恺今天带来了什么言论,决定权仍然在自己手里。

在前往北厅的路上,吴绍霆脸色很不好看,如果廖仲恺是以朋友故交的身份出现的话,一定会让这次见面显得更容易一些。然而廖仲恺实在是太不灵魂,竟然直言不讳的说自己代表中华革命党,这已经给见面带来了一股压力。

北京和广州两次遇刺,孙中山一派不仅没有给出交代,到今天还以为可以蒙混过关,打着中华革命党的旗号就想跟进步党、国民共进会平起平坐。对吴绍霆来说,这简直就是打了自己的脸还不肯赔礼道歉。

来到北厅的客厅,廖仲恺正坐在那里喝茶,许雪秋、周震麟、邹鲁三人陪在一旁。他看到吴绍霆走进来时,连忙站起身来相迎。

“仲恺先生,自从南京一别真是阔别多年,今日得意重逢果然是一桩幸事啊!”吴绍霆先一步客气的说道。

“震之,别来无恙,你还能记得我这位老朋友,我心里甚是高兴啊。”廖仲恺大步走上前去,抓住吴绍霆的手握了握,感慨万千的说道。

“来,请坐。”吴绍霆拉着廖仲恺重新落座起来,其他人也跟着落座。

“唉,今日是刚下了邮轮就赶过来,事先没有来得及打招呼,实在是冒昧的紧。希望震之你还不要见怪。”廖仲恺唏嘘的说道。

“哪里的话,仲恺先生不管什么时候到,都是我的贵客。今日我们好好叙一叙,你且留在广州多住几日,渔父兄现在就住在西院,我回头马上吩咐人去多安排一个房间。下午我要先去一趟梧州,相信仲恺先生已经听说了南方督军共商大会,等这一节结束了,我尽快赶回来再与仲恺先生好好舒怀一叙。”吴绍霆先一步抛出了话,不打算跟廖仲恺谈公事。

不过廖仲恺是一个直性子的人,在心机方面向来都有欠缺,因此未能揣摩到吴绍霆这番话的寒意。他换上了严肃的面容,立刻说道:“震之,这次我从日本匆忙回国,正是希望跟震之你好好谈一谈关于南方督军共商大会的事情。八个月前袁世凯推出的新法,践踏民意,诋毁共和,破坏临时约法精神,这是举国震怒的大事。之前卓如先生与震之一起联手发表声明,孙先生在日本也是很支持的,一直都在通电响应。如今袁世凯执迷不悟,采取进一步措施是理所当然。孙先生知道共商大会承担的意义重大,前路也颇有压力,所以专程派我前来与震之协商,我们中华革命党愿意助阵一臂之力,让共商大会的声势多一份力量。”

吴绍霆听得廖仲恺一下子说出这么多话来,心头顿有烦躁之意。他长叹了一声,先前热情的表情渐渐生冷了起来,不温不火的说道:“仲恺先生,这次我招待你是念在昔日的患难之交以及我们私人的关系。至于中华革命党的事情我现在根本不想理会。仲恺先生若还顾及朋友之情,希望你不要再谈这方面的事了。”

廖仲恺脸色大变,有一种说不出的失望和尴尬,一腔热血一下子被冷水浇灭。过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开口说道:“震之,你还在为去年的事情怀恨在心吗?可是,这件事与孙先生无关,与我们中华革命党无关,纯属是陈其美的私人行为。为此孙先生还狠狠教训了陈其美,几乎足足有三个月没有理过他。事发后孙先生也发了好几封电文来慰问和道歉,震之你为何还是想不开呢?”

吴绍霆冷笑了两声,悲愤的说道:“仲恺先生,我不相信换做是你你会如此大度。”他伸出了两根手指头,加重了语气又说道,“两次,两次刺杀,让我在鬼门关走了两次,我的警卫长丢了半截胳膊,我的妻子到现在还是双目失明。你说,你说,这个仇我能忘记吗?而孙先生只是发了一通脾气、不理这个凶手,就以为这件事可以扯平?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廖仲恺立刻说道:“震之,那你打算怎么办,一定要杀了陈英士报仇雪恨吗?陈英士已经承认错误,只因为当时震之与袁世凯走在了一起,所以才混淆了判断力。当时正是革命陷入低落的时期,任谁都会有消沉和气恼,这也是人之常情。再者,陈英士只说策划了北京的那次袭击,至于广州石室圣心大教堂的爆炸委实不知情。”

吴绍霆也猜出广州的事情不可能是陈其美所为,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陈其美必须背这个黑锅。他冷冷的“哼”了一声,说道:“事情都过去这么久,陈其美当然爱怎么说都行。我不管这么多,只知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十倍奉还!这件事不会就这么轻易了解。”

廖仲恺苦闷无比,再次劝说道:“退一步说,就算是要针对陈英士,可是与孙先生又有何关?这次中华革命党是为了国家民族的未来着想,震之你怎么可以把国家大事跟私人恩怨混为一谈?大家都是想为国家尽出一份力,共商大会多一份声援就多一份希望,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的才是!”

吴绍霆大声的说道:“仲恺先生,在这个问题上我不想多说,有些事还得为大家留点颜面的话。明日共商大会就是正式召开,就算各省督军愿意请中华革命党参加,只怕你们也是赶不及的。还是省省心吧。”

廖仲恺不放弃的说道:“只要大家真的有心,这次可权作第一次会议,稍后再拟定召开第二次会议,到时候孙先生一定亲自赶来参加。”

吴绍霆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廖仲恺,究竟是孜孜不倦还是太过天真呢?他不客气的说道:“仲恺先生,这次共商大会是进步党与我方前后忙碌了一个多月才决定下来,之前你们中华革命党除了通电声援之外,还付出过什么实际行动?凭什么你们说改我们就要改?“

廖仲恺震惊的看着吴绍霆,不敢相信的说道:“震之,你,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不仅廖仲恺,在场的宋教仁、陈少白、许雪秋等人也都露出吃惊之色,吴绍霆的话实在是有欠妥当,不管怎么说大家都是昔日的同志,就算现在不希望中华革命党插一手,但必要的情面总得留一些才是。

吴绍霆豁然站起身来,态度坚硬的说道:“若是论私交,我一定好言好语,可是现在谈及到公事,而且还有我个人不能放下的恩怨,我也只好不客气了。若孙先生真心实意要为这次*新法做出力,大可等到我等出兵讨伐北洋时为义军筹募军费、摇旗助威。这次督军共商大会只是我等武夫之言,即便孙先生到场也谈不合适。”

廖仲恺又急又气,可是想要翻脸之时又觉得理由不足,最终一肚子的怨气只能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停顿了一会儿,吴绍霆再次说道:“仲恺先生,你来这里我不把你当外人,稍后该吩咐的我会吩咐下去。如今我手头上还有些许公务要处理,就不多陪了。渔父熊、于先生等人会招待仲恺先生,若仲恺先生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托人转达给我。失陪了。”

说完,他转身大步的走了出去。

廖仲恺望着吴绍霆的背影,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自己到底该埋怨谁呢?

-晌午时,吴绍霆还是与廖仲恺一起吃了一顿午饭,蔡锷、岑春渲等人也都到场。宴席过程中,廖仲恺一直是一副闷闷不乐的脸色,几乎没怎么跟吴绍霆说话。倒是蔡锷、岑春渲与廖仲恺多谈了一些题外话,勉强让气氛过了去。

吴绍霆原本还担心廖仲恺会在宴席上说服蔡锷支持孙中山,直到宴席散去之后方才安下心来,看来廖仲恺这次是真正失望透顶了。

刚到正午,宴席正好结束,吴绍霆简单的与廖仲恺说了两句话,然后便回到官邸收拾了一阵,一点钟还没到就跟蔡锷一起出发前往码头。岑春渲、宋教仁做为国民共进会的代表也一同前往。

第562章,梧州之行

来到内江码头,这里早已准备好三艘内河快艇。众人分批上了快艇,几分钟后即开离码头沿着珠江西行。

宋教仁与吴绍霆同乘一艘快艇,从上船开始就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按耐不住,转过身向吴绍霆说道:“震之,早上你那样对仲恺先生说话,实在欠妥。仲恺先生也是向为共商大会帮忙,他做的并没错,你何必一点旧情都不念呢?”

吴绍霆瞥了宋教仁一眼,他原以为宋教仁昔日与孙中山争夺国民党的领导权,应该很清楚现如今是没有百分之百的革命志士,可是现在看来,宋教仁仍旧有妇人之仁。他脸上不带表情,不冷不热的说道:“渔父,只要仲恺先生不谈中华革命党,我一定不会说那样的话。孙先生不顾国民党利益,在日本另外成立中华革命党,当时已经伤害了不少人。陈其美是中华革命党成员,他的东窗事发之后,我也没听说孙先生革掉他的党籍,竟然连一个交代都没有。你说,这还叫我怎么相信中华革命党?”

宋教仁叹了一口气,他觉得吴绍霆说的有道理,可是心中仍然有一些放不下的情愫。他又说道:“震之,你说的固然不错,陈英士这件事是要认真对待,孙先生也应该给一个交代。可是仲恺先生的话也未尝没有道理。如今是决定国家命运的大事,南北双方成败在此一举,孙先生和中华革命党毕竟是老派的革命组织,在国内还是有不小影响力。如今我们或可先放下成见,专心经营好眼前的共商大会,给北洋狠狠的一击才是。”

吴绍霆面色不改,语气多了几分寒冷,他说道:“渔父兄,你是一个有目的、有原则的人,为了我们的国家和民族,为了共和,你可以毫无保留的付出一切,包括个人恩怨和政治意见都能不顾。这一点我很敬佩,所以我才说当此中国唯独宋循初才是真正革命志士。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在有时候这种情怀会不会显得急于求成呢?”

宋教仁听到吴绍霆的前半句话,内心还是很感动,吴绍霆不仅对自己做出了极高的评价,更重要的是真正了解自己。不过他在听到后半句话时,一时又有一些不明所以,马上说道:“也许你说的对,我有时候确实急于求成。可是我敢肯定,这次绝不是。南方督军共商大会对中国的影响是无法预料的,走这一步不容易,走出这一步更不容易。难道震之你就不希望有更多的胜算吗?”

吴绍霆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他很想告诉宋教仁,就是因为多了中华革命党的存在,所以才会让胜算更难琢磨,如果廖仲恺今日不来,中华革命党仍然只是发发电报、写写文章的摇旗呐喊,一切反而会更顺利许多。

“渔父,有些话我一直隐瞒了很久,就是不希望在你知道之后会挫伤你的革命信仰。你可记得四年前在上海的遇刺案?你先是遭到枪击,又后遭到炮击,你真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简单吗?”他深吸了一口气,用一种十分冷静又不忍心的口吻说道。

“你为什么突然要提这件事?”宋教仁脸色大变,他不敢相信的看着吴绍霆,真不希望吴绍霆接下来的话会说出自己最不想听到的内容。

吴绍霆沉默了一会儿,盯着宋教仁诧异不已的脸色,他竟不知道该不该往下说。

“震之,到底为什么?你不会是以为这件事跟.........跟孙先生有关?”等了好一会儿,宋教仁还是忍不住追问了下去。

“唉.........算了,还是不要说这些了。渔父,现在我们已经在前往梧州的途中,你再怎么为仲恺先生说话都于事无补。借用你先前所说的话,我们还是顾好手头上的工作才是。”吴绍霆最终没有继续说下去。

“唉,你怎么.........”宋教仁有些懊恼,不过他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他知道吴绍霆从来不是婆婆妈妈的人,今天话只说出了一半,必然是事出有因。不过即便如此,此时此刻他的心里仍然是澎湃不定,自己不是傻子,吴绍霆的半句话已经足以说明问题了。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可吴绍霆完全没有必要编一个这么严重的谎言来应付自己。

至于证据......或许正是因为吴绍霆没有证据,所以才没有把话说出来!

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神色渐渐有些出神,目光散漫的望着快艇窗外。他渐渐开始领悟为什么吴绍霆会说自己才是中国真正的革命志士,看来“革命”真的已经不是想象中的那样了!前路该如何继续走下去?

傍晚,快艇抵达梧州港口,邓铿以及其他省督军的代表都到场迎接。

从上个月开始,梧州渐渐热闹了起来,共商大会的造势闹得沸沸扬扬。各省督军先前代表团以及警卫队陆续开进城内,各色各样的军服应有尽有,在街道随便走走就能遇到风车电池般通过的大头兵。梧州老百姓们本来还很担心,这么多兵汇聚到城内会不会发生意外冲突呢?好在各省督军的警卫队都是精锐部队,论起素质还不算差,更何况其他省的人物都看着,总不能丢了本省的颜面。

没过多久,梧州城又从担忧的阴影里恢复了过来。如今城里面还积极的做起了这些外省人的生意,什么特产、什么小吃就在这短短几天时间里全部出现。尤其是在各省督军还没到的那几天,警卫队和代表团忙完了公务显得自在,到处在城里面吃喝玩乐,也算是一桩军民同乐的好事。

此时的岸头上,起码有四支警卫队到场护卫,穿着作战背心和卡其色军服的粤军士兵,靛蓝色国军三十七师的士兵,还有土黄色军服的滇军士兵以及黔军士兵。在边上还有一些川军士兵,他们的军服同样是黄褐色,不过比起滇军和黔军要显得更深一些,也不知道是真有区别,又或者太过陈旧的原因。

吴绍霆下了船,邓铿、陈炯明以及韦汝聰三人先一步上前汇报。

三十七师驻扎在广东西部,势力范围覆盖梧州,因此这次共商大会的防卫工作顺理成章落在了韦汝聰身上。

吴绍霆一一与三人握了握手道了一句“辛苦了”!虽然都是自己人,但毕竟前几日一直是他们在忙碌,勉励的话总要说的。

见过自己的部下,其他省督军的迎接专员紧随其后走上前。

唐继尧派来了他的得力干将龙云,这位未来发动政变推翻唐继尧,继任为“云南王”的民国风云人物,如今还只是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子。他去年刚刚才从云南讲武堂毕业,深受唐继尧其中,特意调到身边担任侍卫队队长。

贵州方面由刘显世的弟弟刘显玉亲自出面。刘显世是出了名的“笑面虎”,从一个地方团练趁着大革命之际一下子夺取贵州军政府大权,不可不说是用了一番心思。而他的这位弟弟却继承了刘氏家族的彪悍,虽然样貌不算孔武,但无论是举手投足、还是言语措辞都有一种风风火火的气势。

四川熊克武派来了九人团之一的余际唐,也是他川军部队的参谋次长。虽然这次吴绍霆与余际唐是初次见面,但之前双方仍是颇有渊源。从两年前二次革命开始,余际唐一直担任与广东方面的联络枢纽,不管是朱执信、王长龄出访四川策应熊克武,还是日后的电报往来,都是由其专职主持。

除此之外,刘震寰让他唯一的参谋长李文博到场,桂林失陷之后,之前的部下投降的投降、逃跑的逃跑,身边已经没有多少人可以调用。唯独这李文博一直坚定不移的追随其右,如今就算想派遣其他人都无能为力。杨希闵也派了自己的副官前来,不过却并没见到陆荣廷的迎接专员。

吴绍霆不会那么小鸡肚肠,更何况这些督军之所以兴师动众的派人到场迎接,除了给自己面子之外,还是专程为蔡锷接风。他先与众人都问了好,简单的聊了两句现眼,然后请蔡锷上前接受大家的迎接。

众人对蔡锷多多少少要更热心一些,尤其是龙云,在这位年轻的侍卫队队长眼中,几乎是把蔡锷敬如偶像一般。

在港口没有待多久,天色渐渐入夜,大家走走的上了车前往下榻的地方。

虽然各省督军入住的地方是由广东方面一手安排,不过他们在派来各自先遣代表团抵达后,又做了相应的调整。几位督军并不是入住在一起,各自有各自的地方。不过今晚是大会召开之前第一次齐聚,人之常情是必然要先正式的碰个头。

邓铿包下了梧州江岸大饭店,里里外外都有各省督军的卫队看护,今晚所有重要人物都会到此共享晚宴,相互之间先打一个照面。

吴绍霆、蔡锷以及广东一方的其他与会人物,都被安排在梧州政府会馆下榻,他们从港口先来到政府会馆,稍作了片刻整理和休息,然后才又前往江岸大饭店。

江岸大饭店前面的街道早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有闻讯而来的各大报纸记者,也有心怀好奇的老百姓,当然最多的还是连续布防三里之远的警卫队。警卫队清出了一条道路,让车队顺利通过,直至来到大饭店前面的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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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人团是指四川国x民党内以熊克武为首的派别。成员有熊克武、但懋辛、李蔚如、喻培棣、余际唐、张冲、吴秉均、刘光烈、龙光等九人。20世纪初,中国第二次留学热潮兴起,为了探求救国救民之道,熊克武九人早年均留学日本东京,因都是同学、同乡,过往甚密。在辛亥革命与捍卫民主与共和制的斗争中,九人如影形随形成派别,久而久之,遂被大家称为九人团。】

第563章,晚宴上一幕

各省督军收到消息,一一从餐厅来到前堂迎接。

吴绍霆率众走进饭店大门时,只见前堂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虽然南方督军大会只有南方六省参加,不过每位督军身后都少不了幕僚和随员。粗略的看去,偌大的前堂几乎到场七、八十人,督军们自然站在最前列,每个人脸上带着似是而非的笑容。

梁启超做为这次共商大会的主持人,在这个时候义不容辞的站出来担任介绍人。他比吴绍霆提前好几天前来,不仅与各省代表团的人物熟悉了,同时还亲自参与了其他省的督军迎接,因此占了几许先机。

几位督军相互之间打了一声招呼,说了一些客套话,又欢欢喜喜的笑了一场,虽然这笑容背后总有一股阴奉阳违的意味。尤其是吴绍霆与陆荣廷握手的时候,周围不知情的人总以为两个人都巴不得捏碎对方的手掌骨头。

不等介绍蔡锷,唐继尧、刘显世、熊克武三人先一步迎了上去,这三人都是蔡锷的旧相识,唐继尧甚至还是其一手提拔起来的部下。四人见了面,热情的发出一番感叹,握手行礼不在话下。这一幕倒是真有几分真实的意味,足见蔡锷在他们心中的地位。

寒暄过后,梁启超请众人先到休息厅小坐,喝喝茶,大致的先聊一聊正事。

唐继尧、刘显世、陆荣廷等等这些位高权重的人,比起他们派去的代表团要更稳重许多。他们不会像代表团的专员们那么死板,只知道围着蔡锷团团转,而忘记了吴绍霆才是如今南方最强大的一方势力。这次饭前简短的会谈,督军们的焦点都放在吴绍霆和梁启超身上,以吴、梁二人联手组织共商大会为名义,反而先请教二人对此番大会的意思。

梁启超自然乐得其所,侃侃而谈自己对共商大会的议论中心,以及针对北洋政府的进一步行动,当着众人的面直接把成立南方临时执政联盟的想法抛了出来。

他兴致盎然的说道:“若袁世凯仍然不思悔改,我行我素,我们不仅要成立临时执政联盟,还要把临时执政联盟合法化,成立我们南方联省自治的公约,仿效美利坚合众国的政治体制,以执政联盟公约为大前提,再进一步完善各省法律法规。用我们南方的公约对付袁世凯不合理的新法。”

众人对这番话表现出来的态度不一,不过大致上还算能合心意,毕竟这与之前在共商大会议程上所阐述的“联省自治”方针在思路上并无多大差异。就算要成立执政联盟然后选举南方公约,也可以只当作是表面功夫而已。

吴绍霆对于梁启超的话没有任何异议,但当众人询问他的意思时,他只是说的很含蓄,除了强调联省自治之外,并没有太多的新意。他最后还说既然是召开共商大会,当然是要在场诸位一起磋商对策才是要紧。

在休息厅小坐了半盏茶的功夫,之后邓铿进来通知,晚宴已经准备就绪。

此时时间不算早,于是大家没有继续谈下去,在梁启超的带领下起身前往餐厅。

晚宴是传统的宴席方式,所有客人按照主次顺序分别落座二十多张圆桌。几位督军、将军和进步党主要人物自然是一起入座首席。梁启超先站起来说了一些开场白,然后宣布宴席开始,很快餐厅就是一副觥筹交错的热闹场景。

各省的随员、幕僚交叉坐在一起,大家虽然不熟悉,方言也不尽相同,但仍然在气氛熏陶下显得十分愉快。大家从一开始相敬如宾,到后来喝的差不多了马上又推心置腹。就连广西和广东两省的军政人员也都如此,趁着酒兴连称兄道弟的话都说了出来。

散席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几位督军、将军倒是很能节制,并没有喝的忘乎本性,可是这些督军的手下们却一个个烂醉如泥,好几个酒量欠缺的人还得让侍卫一路送回去住所。

宾客们陆续离开饭店,各自乘上专用马车返回。

等到随员、幕僚们走的差不多了,餐厅里几位督军、将军竟无一人起身,依然小酒慢酌、小菜慢尝,依然是不疾不徐的态度。大家还是如同刚才那样,说笑的说笑,叙旧的叙旧,仿佛是一群离散多年的亲兄弟重新相聚似的,一定要聊到天亮方可罢休。

不过没过多久,陆荣廷慢吞吞的放下了筷子,拿起餐巾摸了一下嘴巴,带着酒气说道:“诸位,相信现在已经是酒足饭饱,不如还是到休息厅小坐一会儿,歇息歇息。”

陆荣廷是这里年龄最大者,论实力也是仅次于吴绍霆的人,他在这个时候提出建议并没有什么不合适。不过坐在对面的刘震寰却冷冷“哼”了一声,很不和气的说道:“陆大帅你吃饱喝足了大可自己去歇息,我可才刚刚喝上兴。”

空旷的餐厅顿时变了气氛,首席上的几位督军原本还在闲聊,听到这一番话之后不禁戛然而止。餐厅下面还有一些没走的各省亲信心腹人员,在这时也都僵住了,尤其是陆荣廷一方和刘震寰一方,之前是称兄道弟,转眼间又是冷眼相待。

所有人都知道刘震寰与陆荣廷的恩怨,而这恩怨又恰恰就是发生在不久之前,断然不可能像两广隔了两年可以淡抹过去。

出现这一幕着实让人尴尬,刘震寰的火药味实在太浓,一旦有人出言相帮势必是要分清楚立场。得罪陆荣廷不是明智之举,可得罪刘震寰似乎又会影射到吴绍霆。正因为如此,好一会儿竟然没有人开口劝解。

陆荣廷冷冷的笑了两声,带着威胁的口吻说道:“刘将军,我知道你恼我之前在桂林打的一仗,说白了,这只是你我的私人恩怨。今日我等受邀共聚梧州,是为了国家和民族的大事,你还这么斤斤计较私人恩怨,未免太小鸡肚肠了吧!”

刘震寰重重的磕下了筷子,丝毫不退让的说道:“在座诸位都有资格说是为了国家和民族的大事,唯独你陆荣廷就是大言不惭。你现在还敢当着大家的面前说桂林的事,当初不正是你充当袁世凯的爪牙,拿那狗屁新法当开战的借口,今日见北洋气势衰竭,你又风吹草动改头换面!像你这样的卑鄙无耻、见风使舵的小人,不仅没资格说国家和民族的大事,更没资格坐在这里指手画脚!”

陆荣廷本是一个脾气暴躁的人,在刘震寰第一句时心里就窝了一股火,要不是开始在场人的颜面早就翻脸了。现在他听到刘震寰更加得寸进尺的言论,顿时再也忍不住,狠狠的一拍桌子,豁的站起身来,指着刘震寰大骂道:“抬举你才称你一声刘将军,不抬举你什么都不是。你凭你在贺州的那几百人,你也有脸说资格?要说没资格,在这里唯一的那个人就是你。哼,老子现在在梧州的警卫营都能杀到贺州去灭了你。”

刘震寰也站了起来,愤怒的说道:“你试试看,我现在就跟你拼了。”

餐厅下面的那些随员立刻又了变动,广西方面的人跟着陆荣廷一起站起身来,虽然身上没有带枪,可拿桌子、拿凳子照样能动手。刘震寰的幕僚并不多,但既然能一直追随刘震寰到今天,也都不是贪生怕死的人,同样也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冷森森的盯着对面的人。

至于其他人一时不敢轻易动作,更不敢轻易开口说话,一个个绷紧了神经盯着陆荣廷和刘震寰两方人。

这时,陆荣廷的一个手下快步向餐厅外面跑去,意图通知外面的护卫队带枪冲进来。可是这人刚来到餐厅门口,邓铿迎面突然出现,一下子把那人拦了下来。跟在邓铿后面的是王长龄,以及特勤处三十多名特工,这些特工没有带长枪,不过眼尖的人可以一眼看出,他们每个人的腰间都别着一把手枪。

“没事,陆大帅和刘将军只是喝多了,闹闹脾气都是人之常情,你继续回去吃喝就是。”

邓铿严肃的盯着要去报信的那人,言语之间透露着威胁。

那人吞了一口口水,知道这里自己说的不算,只好灰溜溜的返了回去。

邓铿和王长龄带着手下走进餐厅,他们一言不发,只是在门口的位置一字排开站定,俨然摆出了一副监视现场的姿态。

梁启超见事态愈发严重,连忙站起身来劝说道:“陆大帅,刘将军,你们这是何必呢?今日到场的诸位都是即将为国家、为民族出力的志士,正所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没必要捕风捉影。既然刘将军还没吃好,我们也仍有未尽兴,大家坐下来继续边吃边聊。听说陆大帅酒量很好,趁着今日难得一聚,多喝两杯也无妨嘛。”

陆荣廷知道在共商大会期间自己不能拿刘震寰怎么样,不过也没必要给对方面子,他一脚踢开了椅子,暴躁的留下一句话:“身体不适,不喝了。我先告辞。”说完,迈步就向餐厅外面走去,他的随员也都跟了上去。

刘震寰气哼哼的重新坐了下来,脸色仍旧不好。

唐继尧、刘显世两人面面相觑,看上去面无表情,可是心里却早有盘算。

杨希闵好言安慰了刘震寰几句,不过说的都是一些片面之词,并没有贸然评价刚才发生的事情孰对孰错。

熊克武倒是先跟梁启超说了一些劝慰的说,他知道梁启超是这次大会的主持人,大会还没有召开就发生这样不和谐的一幕,而且还是在众督军相聚的第一天,多多少少会为这个主持人带来心里上的影响和压力。

蔡锷独自一个人坐在那里,脸色十分沉重,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朱成贵则一脸不知所措,一会儿看看吴绍霆,又会儿又看看梁启超。

这时,吴绍霆微微叹了一口气,勉强的露出一个笑容,对在场众人说道:“刚才的事实在有些意外,不过相信陆大帅是一个识大体的人,断然不会不顾大局。刘将军也先消消气,正如卓如先生所说,既然大家能走到一块来,必然要先放下一些恩怨。现在时候不早了,不如就散了吧,明日早上咱们再到会场碰头。”

发生了刚才那件事,大家自然都没有心情,于是顺着吴绍霆的台阶一一走下来。陆续出了餐厅,到休息室休整了一会儿,然后各自上了专车返回下榻之处。

第564章,第一次会议

回到政府公馆,已经是深夜十点半。

吴绍霆从车里走出来,故意等了一会儿,梁启超和蔡锷随后从另外两辆车里出来。

三人在大门口碰头,一起向院子内走去。

“卓如先生,刚才的事情实在有些突然。不过这也不失是一个警醒。咱们这次共商大会可不会顺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只有周全了不同的意见才能让这次大会凝聚真正的力量。只怕在这方面要多辛苦卓如先生了。”吴绍霆沉重的说道。

“唉,这个道理我自然是明白的,必然竭尽全力周全大局。”梁启超缓缓的点了点头,语气颇有无奈的说道。

吴绍霆看了一眼蔡锷,他故意在这个时候重提这件事,不光是为了提醒梁启超,更重要的是要试探蔡锷的反应。在刚才大饭店里,蔡锷一直无动于衷,只是心事重重的模样,着实让人猜不透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虽然很难推断蔡锷的心思,不过却知道,南方督军越是有裂痕的时候,就越应该积极拉拢蔡锷。

然而此时的蔡锷还是一脸沉寂的模样,只顾着埋着头向前走。

吴绍霆有些沉不住气,故意问道:“松坡将军,没想到今日第一次聚首就发生这样的事情,希望不会对松坡将军太过影响。”

蔡锷没有扭头看吴绍霆,仍旧盯着前方的台阶,似有深意的说道:“此事虽小,影响颇大。承吴荣武之言,希望之后一切都能顺利。”

三人刚刚走进大院门,陈炯明正好从会馆内迎了出来,手里还攒着一份文件。他来到众人面前,先向蔡锷和梁启超打了招呼,之后才转向吴绍霆说道:“霆帅,半个钟头前特勤处收到的急电,北方有动作。”

最后一句“北方有动作”,让梁启超和蔡锷都提起了精神。

吴绍霆赶紧接过电报看了一眼,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只是叹了一口气,然后把电报递给蔡锷过目。蔡锷看了一遍,同样变了脸色,说道:“看来北洋这次是坐不住,编制最好、装备最精、战斗力最强的三个中央师都调下来了。”

这份电报正是上海情报站搜集到关于北洋军动态的消息,自蔡锷离京第二天,北洋政府立刻就做出了应对之策。中央师开到长江一线,意图在明显不过,但战略上却还有些抓摸不到。就目前看来,这下来的三个中央师似乎是防守状态,并没有打算渡过长江压境南方。只是这仅仅是表面现象,给南方的压力已经不小了。

梁启超听了蔡锷的话,脸上露出了愤怒的表情,忿然说道:“袁世凯这真是铁石心肠,一点都没有考虑过退让。看错他了,实在是看错他了。唉!!”他说完,双手捏成了拳头,一时间有一种大发雷霆的冲动。

吴绍霆和蔡锷都知道,梁启超和进步党对北洋始终是有奢望的,南方督军共商大会的召开也只是为进一步向袁世凯施压,逼迫袁世凯退步。可是现在这个消息彻底断绝了梁启超的愿望。这一刻他甚至觉得梁启超与当初的宋教仁一样,算是从失望中彻底醒悟过来了。

“唉!”蔡锷发出了一声叹息,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头也不会走进会馆。

吴绍霆目光又转向蔡锷的背影,发现这位上将军给人一种彷徨不定的感觉。

“震之,看来我们这次一定是要动真格的了。不仅要成立执政联盟,选举公约,还要彻底推翻北洋政权在中国的统治地位。”梁启超极为严肃的说道。

“明天正式开会时,我会把这个消息公布出来。相信大家的看法一定跟卓如先生一样。就算其他人有微词,我也一定会坚持到底。”吴绍霆郑重其事的说道。

次日八点钟,各省督军带着重要幕僚动身前往会场。

共商大会的会议地点就选择昔日黄埔军官俱乐部的江边会所。这栋三层楼的小洋楼地理位置极好,场面又很宽阔,不仅方便会场布置,对各方的出行也很便捷。

半个月前这座别墅就被军方封锁,着手开始布置会场。一楼两个大厅变成了休息处和通讯室,各省通讯专员在这里负责向省内传递消息。大会场在二楼,清空了不少房间,甚至还拆了一堵墙,这才组成了容下几十人的场所。

别墅内内外外与昨天江岸大饭店一样,各省警卫队和安保部队在此扎营,在南边的江面上还有武装快艇时时刻刻巡逻,前方整条街道被封锁。就连附近的民居也有一部分受到征用,成为临时的警卫据点。

吴绍霆、梁启超、蔡锷以及岑春渲、宋教仁等人走进别墅大厅时,唐继尧、熊克武、刘显世、杨希闵等人已经到了。大家先在休息厅小坐,预先谈了一些会议的内容。吴绍霆没有急着把昨天晚上收到的电报说出来,等到人到齐时再说也不迟。

过了一会儿刘震寰、朱成贵等人到场,加入休息厅的谈话。

至于陆荣廷几乎是赶着正式开会的时间点到场。人到齐之后,大家直接来到二楼进入会场。会场中央是一张大的圆形会议桌,靠墙的地方还准备了许多座椅。为首的人物自然是坐在圆形会议桌上,随员和幕僚则坐在靠墙一边的位置。

上午的会议并没有直接切入正题,而是先行发表声明,确定推举梁启超为大会主持人,宋教仁为大会秘书。之后梁启超重申了大会的原则以及议程,众人探讨了一番,做了细微的修改。直到临近中午时,一切表面工作都结束,吴绍霆这才公布了昨晚收到的电报。

电报的内容可谓是这个沉闷的上午唯一让人震撼的消息,在场所有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变色。对于几位掌握实权的督军来说,虽然参加这次共商大会之前已经做过心理准备,或许会想北洋开战,可是显然没料到紧张的局势会到来的这么快。

吴绍霆注意到所有人的脸色变化以及窃窃私语,他心里有数,这些老派军阀从根本上还是对北洋政府有所畏惧,就好比之前势力雄厚的陆荣廷,原本兵多将广足以成就一番事业,可心底里仍然只求当一个广西王,就算有拓展的野心也是指向邻省广东。他很了解这些人参加共商大会的目的是在稳住自身利益的前提下扩大利益。如果真正到了跟北洋开战时,不外乎是先观望,再见风转向。

这个问题留到下午的会议上讨论,刚过晌午上半天的会议就算结束。众人来到三楼餐厅准备用餐。

趁着这个时候,吴绍霆让邓铿去请蔡锷单独到阳台上一叙,有些话他昨天晚上就向跟蔡锷谈一谈,可惜昨晚蔡锷心事太重、走得太急。

作品相关云南二六政变

唐继尧在早年曾加入同盟会,参与了云南辛亥起义和护国首义,对资产阶级革命立下了功勋。但是护国战争以后,唐继尧野心膨胀,堕落为封建军阀。他利用护国的威名,以云南为基地,开始了扩张地盘,对人民实行军事统治的军阀生涯。

当护国战争刚刚结束,军事行动事实上已经停止的时候,唐继尧将护国3军扩大为8个军。以“北伐”为名,向四川扩张,企图盘踞云贵,控制四川,问鼎中原。1917年,孙中山为了反对北洋军阀段祺瑞的统治,掀起了“护法”运动,在广州成立护法军军zf。这时,滇系唐继尧与桂系陆荣廷相呼应,表面上参加护法,暗地里进行扩张,对孙中山的护法军zf不仅不支持,反而明目张胆地拆台和抵制,使孙中山非常失望,被迫辞去军zf大元帅,通电斥责滇、桂系军阀“态度犹属暖昧,似尚置根本大.法于不顾”;“顾吾国之大患,莫大于武人之争雄,南与北如一丘之貉。号称护法之省,亦莫肯俯首于法律及民意之下。”

此后,唐继尧在云南倒行逆施,称王称霸,对外连年进行战争,不断扩充军队,给云南人民带来严重的灾难。对于唐继尧的军阀统治,云南人民十分不满。1917年唐继尧准备出师四川时,云南各界联名上书,反对唐继尧出师。1919年五四运动期间,云南人民掀起反帝反封建斗争,也给云南军阀统治以沉重打击。云南学生界喊出了“打倒列强及军阀!”“废除不平等条约!”等口号。

第一军军长顾品珍不满唐继尧的对外扩张,率滇军返川,进逼昆明,唐继尧被迫流落香港。1922年3月,唐继尧与滇南土匪吴学显等部相勾结,杀害顾品珍,实现“二次回滇”,重掌云南大权。但毕竟时过境迁,威风大逊于当年,因此也主张什么“废督裁兵”、“联省自治”,但同时又继续向四川、贵州扩张,却未能得逞。

1926年下半年,从广州出发的北伐军节节胜利,唐继尧惶惶不安,进一步加紧了与直系军阀吴佩孚、孙传芳的勾结,在云南高唱“反.共”、“讨赤”的调子。

1926年11月,**云南地下党组织云南特别支部成立。为了配合北伐战争的进行,**云南特别支部组织了以李鑫为首的云南政治.斗争委员会,专门策划倒唐工作。云南政治.斗争委员会的成员几乎全是**云南党内负责各团体、各方面工作的人员,他们推动各社会团体、广大群众结成反军阀斗争的统一战线,并与掌握实权的军人胡若愚、龙云等人加强了联系。1927年1月,云南政治.斗争委员会为了发动群众,印发了唐继尧祸滇十大罪状的材料进行宣传。

云南人民反唐斗争高涨,眼看唐继尧统治即将崩溃,昆明镇守使龙云、门g自镇守使胡若愚、昭通镇守使张汝骥、大理镇守使李选廷等四镇守使不得不联合起来。要求唐继尧改革政治。他们向唐继尧提出要求,改组省zf,靠拢国民党中央,还政于民等。但唐继尧未曾理会。1927年2月2日是农历新年,部队官兵要求唐继尧发清历年所欠军饷。可是唐继尧不仅未能发给官兵的欠饷,新年来到也只发半个月的伙食费,军中大为不满,互相鼓噪。四镇守使利用风潮,趁机调兵进逼昆明。

2月5日晚、6日晨,四镇守使联名举行“兵谏”,发出通电,要求惩办贪污,摒除“小人”。电报要求唐继尧“远亲贤,公开政治,安内睦外,易辙改弦”。事变当日,龙云派兵把守昆明各城门、要地,并逮捕了唐继尧手下的20多名民愤大的官员。这就是推翻唐继尧统治云南14年之久的“二六”政变。

政变发生时,唐继尧企图进行镇压,但内部已经分化。当龙云的野战部队进入昆明近郊安宁,胡若愚的军队到达宜良,张汝骥的军队进到杨林,李选廷的军队到达禄丰时,对昆明的包围即已完成,唐继尧见大势已去,被迫交出政权。

2月22日,四镇守使等在宜良法明寺举行会议,决定采用合议制,组织省务委员会,通过了省务委员会组织大纲,“拥戴”唐继尧为有名无实的省务委员会“总裁”。3月15日,省务委员会在昆明成立,以胡若愚、龙云、张汝骥、李选廷等9人为省务委员会委员,并推胡若愚为省务委员会主席。

唐继尧并不甘心,曾几次企图潜逃或反击,都未能成功,遂一病不起,延到1927年5月23日去世。

第566章,抛砖引玉

吴绍霆手里把玩着一只粤军特供烟的烟盒,在蔡锷走过来时,他打开烟盒从里面取出了一根烟递给蔡锷,说道:“松坡将军,来一支?”

蔡锷脸色骤变,冷声说道:“我已经戒烟了,而且现在很讨厌烟草味。”

吴绍霆缓缓点了点头,随后又把烟放回了烟盒。他叹了一口气,望着寒风徐徐拂过的江面,用一种意味深远的口气说道:“松坡将军,你是不是对我们南方也失望了?”

这句话听上去似乎只是随口一问,然而对蔡锷来说却是掷地有声。

蔡锷有些惊奇的看了一眼吴绍霆,他不知道吴绍霆是怎么猜出自己的心思,毕竟从北京南下还没多少日子,自己既然做出了南下的决定,在外人看来理所当然是义无反顾的。他很快又恢复了脸色,平静的问道:“吴将军何出此言?”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对蔡锷苦笑了一下,说道:“因为我跟你的想法是一样的。”

蔡锷皱了皱眉头,奇怪的道:“你......你可是这次大会的发起人之一!”

吴绍霆唏嘘的说道:“发起人又如何,我相信不仅是我,就连卓如先生心里也有介怀了。”

蔡锷思索了一会儿,追问道:“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

吴绍霆反问道:“那松坡将军你是怎么想的呢?我相信以松坡将军的远见,绝不会因为昨晚酒席上刘将军与陆荣廷发生的小小口角而动摇自己的决心。松坡将军你的决心,那可是三年以来最重要的一次抉择,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蔡锷长长的舒出一口气,两年前在北京青云阁与吴绍霆一见时,他就觉得对方仿佛很了解自己。今天在这里的谈话,让他再次应证了这个想法。真想不到吴绍霆年不过不惑竟然有如此敏锐的眼光和见底,难怪此人能在南方崛起的如此迅速。

“既然吴将军都把话摊开来说,我也就不说拐弯抹角的话。昨日晚宴的事只是一个缩影,在我刚到广州的那几天,会泽老弟和其他省的代表陆续拜访我,向我试探消息时,我已经看出咱们南方人心松散。对比北边,就算北洋内部同样是勾心斗角,但起码这些人在名义上仍然是凝聚在一起,袁大总统在北京也抓着一些实权。在这方面,咱们已经略逊一筹了。”蔡锷用心十足的说道,目光中是一种困境的无奈。

“松坡将军,听你这么一说,我反而有些愧疚。一直盼望你能南下助阵,没想到等到你来了,迎接的却又是一个失望。在北方不得以,在南方又不得意,这种前后为难的滋味我深有体会。”吴绍霆感叹的说道。这些话虽然有些许虚伪之意,但更多的还是发自肺腑的诚意,蔡锷是一个有气节的人,在北方不得志就罢了,没想到现在来南方仍然不见好转,就算是英雄惜英雄也应该有所感慨。

“吴荣武,你是一个明白人。你能说出这样的话,对我而言也是一种安慰。不过着实没有这个必要,我看得出来你在这件事上多有费心,但结果是什么就连你自己也不知道。所以你没有必要愧疚。”蔡锷不置可否的叹了一口气,带着深意的笑容说道。

“呵呵,这番话我可当不起。不过事已至此,共商大会已经召开,前面的路无论如何都是要继续走下去的。”吴绍霆笑了笑,换了一种更显得气势的口吻说道。

蔡锷下意识的看了吴绍霆一眼,他似乎听出了吴绍霆话中有话。

“似乎,你心中已有成见?”他问道。

“松坡将军,其实你先前已经说出了一个重要的事实。咱们南方太过松散,正所谓不怕强大的敌人,就怕勾心斗角的盟友。如果我们要促成南方全体的气势来对付北洋,就必须解决这个摆在我们面前的问题。”吴绍霆振振有词的说道。

“何尝不是这么想,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蔡锷苦笑着摇了摇头。

“北洋之所以势大,是因为它们在松散之余仍然有一个领袖人物坐镇统筹,可以利用北洋的整体利益来凝聚力量。可是我们南方呢?各省督军平起平坐,相互之间的恩恩怨怨也极深,就连刘将军已是山河日落的局面仍然敢与陆大帅叫板,这种局面如何不让人寒心?我想说的就是,当务之急我们需要一个强大又有力量的领袖来统筹南方大局,找到我们南方共同的利益,并且还能让其他人不得不信服。”吴绍霆加重了语气说道。

在说这番话的时候,他故意挑选了几个强硬的措辞,尤其是最后一句“不得不信服”,已经在暗示着执掌南方的领袖应该具备什么样的手腕。

蔡锷沉思片刻,心中渐渐敞开,他知道吴绍霆的意思是什么,也不会迂腐的执念一词。当初他在接受袁世凯的邀请北上任职时,就已经有所心里准备,并且很快看开过来。在中国这种四分五裂的混乱局面下,必须有一个强硬的人物站出来,用强硬的手段来完成这个国家的统一。以目前中国的情势,诸如共和民主、政治协商、政党政治,都是不可能在段时间达成目的,而这些美好的愿望完全可以留到国家统一、军队国家化之后再行落实。

三年前他能认同独裁专政的过度方式,三年后的几天他仍然可以接受。可摆在自己面前的一个难题是,除了袁世凯之外,还有谁能值得信任?这位年纪轻轻的吴绍霆将军可以吗?三年来,他最寄予厚望的袁世凯让自己大失所望,如今可不是轻易能做出抉择。

“唉!”默然寻思了许久,蔡锷再次苦恼的摇了摇头,颇有无奈的说道,“难啊,一切还是太难。南方北方大有殊异,或可对比,却不可同等而语啊。”

“松坡将军,若在下全力支持您为南方领袖,您可下的起这股决心和狠心吗?”吴绍霆没有理会蔡锷的犹豫,看准时机进一步说道。

“你说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蔡锷怔了怔,认真的盯着吴绍霆问道。

“论人气和威望,松坡将军在南方无人能出其右。由松坡将军来出任南方执政联盟首席,相信其他人绝不敢有二言。不过诚实的说,松坡将军的众望是一回事,另外一个原因是因为大家都知道松坡将军手里无兵,纵然有唐督军的支持,只怕也要就事论事。我愿助松坡将军一臂之力,但前提是松坡将军是否真能下定狠心!”吴绍霆极为认真的说道。

蔡锷心中冷笑,吴绍霆助自己一臂之力,到时候不还是处处掣肘?他早知道吴绍霆之前抛出那番言论的意思,无非就是在影射自己想做南方的领袖罢了。

虽然他不喜欢吴绍霆这种心计和虚伪,可是一方面觉得在这个时代就是如此,每一个当权者无一不是虚伪和工于心计。另外一方面他又无法否认吴绍霆的话,南方没有一个实力派领袖坐镇,永远都是一盘散沙。

再者,他这次返回南方随意受到隆重礼遇,可终归只是一些虚情,归根结底自己还是一个无权无势之人。就算昔日的老部下唐继尧给面子,愿意让执掌云南军权,可自己的心思从来只是治军强国,并无窃权夺政之念,没必要觊觎南方领袖的位置。

“吴将军,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蔡锷的心思不在这上面。”

就在这时,三楼客厅传来声音,午宴已经准备完毕,请诸位客人入席。

蔡锷在说完刚才的那番话之后,也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深谈,索性趁着开宴之际告了一声失陪,转身先走进了屋子。

吴绍霆在阳台上略略迟疑了一会儿,他将一直把玩的烟盒收了起来,脸上平静的看不出任何情绪。其实他刚才是故意试探蔡锷,当然即便蔡锷答应了下来,自己也绝对愿意出资出力支持其出任南方首席。由自己支持蔡锷,总好得过到时候由其他督军支持蔡锷来对付自己要好得多。

南方首席的位置就算不是他出任,也必须是自己可以掌控的人。如果连南方都无法控制,自己还怎么去向北洋开战?与德国人结盟,接受德国人的资助岂不是白费?

他希望蔡锷有自知之明,如果蔡锷愿意跟自己合作,自己也一定会竭尽全力保证蔡锷的地位和实现心中的理想抱负。

午宴上,众人的情绪没有像昨天那么高涨,沉沉闷闷的就过去了。

下午休息了一会儿,即刻召开第二次会议。

梁启超在会议上提出关于组成南方执政联盟和南方公约的想法,阐述目前北方与南方的局势,任何奢望都是空谈,必须采取实际行动才能维护国家利益。

在这一点上众人都没有异议,至于南方公约的细则可以在大会结束之后,成立由各省代表组成的立法团另行磋商。

会议通过了南方联盟的机构名称为中华民国临时执政府。在执政府正式挂牌之前,将会由进步党、国民共进会以及地方参议院,联同之前被削减名额离开国会的议员,一起进行合法仪式的审核和认定,赋予执政府民意上的合法地位。

至于执政府的政治体制留在明后两天讨论,接下来的重点是关于北方调兵南下的危机。

第567章,第二次会议

对于北洋的这次动态最担心的人还是熊克武,四川地理位置处于长江上游,两年前陈宦入川时已经调来两个北洋师,如今中央陆军再次压境长江,一旦南北发生冲突,四川势必会成为要冲之地。他之所以参加这次共商大会,就是为了寻找强力的后援,否则北军一动,自己在四川的根基必然会不保。

熊克武马上说道:“临时执政府可以慢慢商议,不过既然北洋已经提前有了动作,我们断然不可毫无准备。若是北洋军趁着我们共商大会协调期间突然发难,只怕不仅共商大会可能遭到破坏、失去意义,更有可能让咱们南方陷入被动。我提议,在临时执政府成立之前,我等可先组成统一的军事联合会议,统一规划南方军队,尽快做出反应!”

杨希闵点了点头,极为赞同的说道:“熊将军所言极是。南方不可群龙无首,尤其在应付北洋军事行动方面,更应该有密切的合作和统筹。再不能像以前那样一盘散沙了。”

他的地盘在广西西北地区,与湖南省接壤,论实力还不如熊克武,所以他的想法与熊克武完全一致,尽快发挥南方联合的优势才能更安心。

这时,唐继尧不疾不徐的说道:“成立军事联合会议,跟成立临时执政府又有何差别?还不如把精力直接放在执政府上面,争取尽快完善我们南方的联合核心。到时候由执政府统一调兵遣将,我等尽心尽力表示诚服,为促成南方公约以及对抗北洋尽出全力。”

熊克武接着又说道:“既如此,事不宜迟,索性我们尽快谈定临时执政府的方案。北洋军可是先发一步,我们已经慢了一步,如果北洋突然开战,咱们该如何以应对?”

坐在唐继尧旁边的刘显世转向梁启超,用一种迫切的口吻问道:“卓如先生,若是现在开始联络那些支持咱们南方的国会议员,最快需要多久时间方可落实?”

梁启超回答道:“半个月前我已经联系秉三先生,他正在北方积极筹划此事。上周接到他的电报,说是已经说服了十二位议员,择日即可南下。不过具体来说,只怕还需要一段时间,年关之内应该能召开南方国会。”

刘显世“啊”了一声,叹息的说道:“年关之内?这会不会有些太迟了?”

唐继尧也故作忧愁的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的说道:“如果没有国会的声音支持,我们南方临时执政府那就是一副空躯壳,无论是在北洋眼里还是在老百姓眼里,咱们都不过是一个非法的、反动的组织。这在名份上可是毫无优势的。“

刘显世与唐继尧一唱一和,已经把他们的意思表露的很明白,云南和贵州仗着有四川顶在前面,对这件事一点都不着急。而唐继尧一直在强调直接成立临时执政府,并以临时执政府来统筹南方全军,同样是在影射着他对临时执政府的重视。这种重视可以一分为二来看待,要么是重视执政府首席的位置,要么是重视坐执政府首席位置的人是谁!

熊克武立刻有几分气恼,这唐继尧、刘显世摆明就是不在乎。他对滇军、黔军早有不满,之前大革命前后的那段时间,滇军、黔军倒是派兵入川援助革命,可是到后来这些部队霸占四川地盘不肯退让,反倒演变成地方军阀势力,在四川境内巧取豪夺,干了不少坏事。尤其是在去年袁世凯颁布新法之后,面对陈宦、刘存厚的突袭,这些昔日的“友军”竟然不闻不问,简直让他看透了这些人的本质。

“好,好,好的很!照你们这么说,就是对北洋的调兵不闻不问,任由北洋气焰高涨。咱们南方本来就是一盘散沙,这次共商大会的目的正是撮合这盘散沙。现在可好,你们一个个心思打着自己的算盘,全然不顾大局利益,那这共商大会还有什么意义?趁早散了各自未战,或投降或屈服,继续让北洋做大好了。”他重重的“哼”了一声,一时忍耐不住内心的怒火,一口气的全部发泄了出来。

杨希闵本来还想附和熊克武,只不过熊克武这时的话太尖锐,自己不敢轻易表态。

倒是另外一边的刘震寰毫无顾忌的说了道:“不是我斗胆,熊将军这番话简直就是一针见血。若是大家之前没有决心跟北洋对抗,何必还要答应参加这次大会?弄得现在里外不是人,谈又谈不拢,说又说不下去,到头来还是一盘散沙,尽惹得外人笑话。”

刘显世连忙用一副和气的态度解释道:“两位,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咱们若不是下了决心,今天又怎么会坐在一起呢?北洋那边也是突然来了动作,这让咱们也是始料未及。临时执政府尚且还未成立,大家各有意见那是情理之中。何必如此大动肝火?开会嘛,就是讨论矛盾、解决矛盾,要是意见都一致,那还开什么会呀!是不是?”

熊克武深吸了一口气,他看了一眼在场所有人,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显然是自己刚才那番话有些严重了。他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接着又说道:“那好,既然是开会,那我们就把问题摆出来好好讨论。大家现在都已经很清楚,成立临时执政府颇费周章,我熊克武虽是粗人,却也明白国会赋权的意义,同样认为临时执政府应该更神圣、更庄严。所以我才建议在临时执政府成立之前,先以军事联合会议为主要,统筹南方全军。”

杨希闵总算找到了机会,一边点着头一边说道:“正是这个道理啊。”

熊克武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统筹南方大军原本就是重中之重的事,就算临时执政府成立之后,这件事也必然是首要。咱们南方松散了这么多年,要想统一军事不容易,越早落定越好,一则省得日后再烦心,二则还能让外人看到我们南方这次的决心!”

听到这句话,就连梁启超都忍不住开口赞叹道:“熊将军此言甚是。这个提议未尝不是解决眼前危机的办法。”

唐继尧看到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倒向了熊克武,他自然不会硬着反其道而行之。默然寻思了片刻,他换上一副语重心长的口吻说道:“锦帆兄,你以为老弟我就这么刻板自私吗?我提议只成立临时执政府是有我的道理,断然不会拿个人私利在这个节骨眼上乱来。”

熊克武仍然没好气,哼声哼气的说道:“是吗?你倒是说说,你的道理是什么?”

唐继尧好整以暇的说道:“刚才老兄你自己也说过了,咱们南方一盘散沙的情况好多年,要想凑在一块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说在临时执政府之前成立军事联合会议,是不是也要先选举一个会议主席来指挥南方全军?”

熊克武不假思索的说道:“这是当然!要是没有一个领导人来指挥,倒头来各行各的,不还是一盘散沙吗?”

唐继尧说道:“没错。问题恰恰就出在这里。大家试想,如今选举出来的军事联合会议主席,等到了临时执政府成立时再选首席,究竟是让军事联合主席继任执政府主席,还是抛开军事主席不算,另外再选?若是前者倒无妨,若是后者,那置于军事主席于何地步?万一期间出了差池,弄得两家不欢,我等寄予厚望的南方联合岂不是又成泡影?”

熊克武怔了怔,他倒是没料到还有这一层顾虑,当即他说道:“要是这么说,不如我们直接定下一个规定,如今推选出来的军事主席日后即为执政府主席。”

这次不等唐继尧说话,梁启超严肃的说道:“熊将军,这事可不能草率处置啊。执政府主席必须是众望所归,而且也要有国会公选得出,这么仓促的就盖棺定论,大有不合适。”

唐继尧点了点头,附和的说道:“卓如先生所说的,正是我要说的。咱们都是武夫出身,做事总只看一面。可现在关乎整个中华民国的前途命运,断然不可鲁莽。”

熊克武丧气的说道:“那你们说吧,现在如何是好?”

会场沉默了起来,所有人都似在低头沉思,可是久久无人想出对策。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吴绍霆,忽然向对面的朱成贵使了一个眼色。

朱成贵会意,转向同样一直没有说话的蔡锷,打破沉默的问道:“松坡将军,您对此可有什么建议?如今正是困境头上,还望松坡将军不吝赐教。”

所有人听了这番话,目光齐齐的落在了蔡锷身上。

唐继尧忙不迭的也请示了道:“将军,在这里就数您的名望最高,还是由将军来定夺吧。”

他这番话说得很托大,直接把蔡锷奉上了会场领袖的地位,甚至还推说由蔡锷来决定对策,这已经是在为蔡锷登上南方领袖造势了。

蔡锷本来是有话要说,不过听到老部下唐继尧这番话,顿时又有一些不自在起来,脑海中不禁联想起中午在阳台上与吴绍霆的对话。他知道唐继尧对自己的尊敬是发自内心,可是尊敬归尊敬,利益归利益,唐继尧要推自己当南方领袖,只不过是想利用自己来壮大云南的利益。他现在想得很清楚,不管是唐继尧推举还是吴绍霆推举,自己都只是一个傀儡罢了。

他在心中喃喃自语:与其当一个受人摆布的傀儡,还不如当一个带兵冲锋的小将,最起码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也能用自己的方式为国家尽力!

第588章,议定

想到这里,蔡锷慢条斯理的转向吴绍霆,问道:“不知吴将军对此可有见解?”

众人不禁有些诧异,大家都在询问蔡锷来做定夺,蔡锷却又把推问到吴绍霆身上,这是什么意思?唐继尧脸色顿时生变,他知道在南方最难应付的人已经不是陆荣廷,恰恰就是这个叱咤风云的年轻将军吴绍霆。虽然现在大家坐在一起口口声声说要联合,到头来照样是为了个人利益着想。如果让吴绍霆趁着这次大会一举坐大,日后必然会成为中国第二个袁世凯,因此无论如何都要趁着会谈来打压东南方面的势头。

吴绍霆多多少少也有几分意外,他让朱成贵是试探蔡锷的真是目的,只是想看看蔡锷到底有没有听进自己中午的话。现在看来,他似乎感受到蔡锷冥冥之中已经做出了一个决定,那就是支持自己来成为南方领袖。

他对南方领袖的位置是势在必得,若蔡锷真心支持自己,那接下来的一切就更是顺水推舟一般容易。当然,在此之前还得确定蔡锷是不是这样的想法!他沉吟了一声,不疾不徐的说道:“松坡将军,你这次南下是众望所归,也是助涨我们南方气势的壮举。既然大家都在期待你的见解,在下可不敢贸然造次。”

这话一点都不客气,谁都听得出来弦外之音是“你先说,你说完了我再说”。

蔡锷淡然一笑,说道:“蔡某久居北方,疏于对南方的了解,比起吴荣武而言蔡某才是不敢造次。吴将军就不要推辞了,如今问题迫在眉睫,大会上不分上下,只希望能尽快想出解决问题的对策,大家群策群力才是要紧。”

熊克武点了点头,向吴绍霆说道:“吴将军,你若有建议,也不用再谦让,当务之急是解决危急才是。”

朱成贵、杨希闵等人也连连出声支持。

这个时候唐继尧、刘显世以及陆荣廷反倒一个个缄默不语,他们三个人的脸上都有些许不舒服之色。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显得更有气势,然后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客气了,在下资历尚浅,所言所语权且只做参考而已,若有冒犯和不恰当的地方,还望包含。之前熊将军和唐督军的话已经点明了现在的矛盾,两位前辈所言也确实各有道理,但就我看来,这个矛盾其实完全不要紧。无论是成立临时执政府,还是成立军事联合会议,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推选一个领导人来统筹大局。如今北洋大军调动,已经是一个危急信号,非常之时当行非常手段,若还是斤斤计较一些细末,这已经犯了兵家至大忌。诸位都是常年带兵的人物,这个道理不应该不明白!”

熊克武颔首赞同道:“没错,非常之时当行非常手段,很是合情合理。”

唐继尧与刘显世对视一眼,他们从吴绍霆口吻中听出一些苗头,似乎吴绍霆是偏向于熊克武的建议,虽然当务之急是应该针对北洋做出一些回应,可如果大局不是掌握在自己手里,哪怕打败了北洋也讨不得半点好处。

陆荣廷这时总算开了口,不冷不热的问道:“那吴将军你的意思究竟是什么?”

吴绍霆加重了语气,带着几分严肃的口吻说道:“我的意思很简单,南方或迟或早都需要一个领袖,唐督军考虑的很详细,此时选举出来的军事主席若是无法连任执政府主席,多少会有一些情绪。可是若真心实意为中国好、为南方大局着想,这个情况完全可以避免。换言之,若此人没有这样的气魄,又怎么会值得大家推举呢?”

唐继尧冷冷的说道:“吴将军,你还太年轻,人心叵测这个道理要理解的更深一些才是。”

吴绍霆不疾不徐的回应道:“唐督军,听你这么说,咱们南方是永远都撮合不到一起了。又或者是唐督军你心里的想法实在太多,总以为大家都跟你一样想得多,是吗?”

唐继尧脸色一变,这吴绍霆说话还真是不客气,共商大会上就敢这么嚣张,日后岂不更是狂妄到不可收拾?他重重的“哼”了一声,愠怒十足的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在指责唐某人故意心机破坏共商大会?!哼,唐某人只是指出了问题所在,竟然遭到吴将军这样的控诉,试问这共商大会还有谁敢提问题?干脆就听你吴荣武一个人好了!”

火药味一下子就弥漫了起来。

梁启超赶紧劝说道:“诸位,大家都是在讨论问题,没必要伤和气。”

吴绍霆忽然哈哈一笑,轻松的说道:“我只是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而已。如今大家都很紧张北洋的动作,也都明白要做出反应才能保住我们南方的气势。如果一定要像唐督军说的那样瞻前顾后,那岂不是只能坐以待毙?”

熊克武、杨希闵、刘震寰以及朱成贵都点头称是,纷纷响应吴绍霆的这番话。

唐继尧顿时觉得自己上了吴绍霆的当,吴绍霆这是在故意激怒自己,以显得自己气量不足。想到这里,他心里反而更加恼怒,自己真是小看了吴绍霆的城府。

陆荣廷不温不火的插嘴说道:“不过.........唐督军的意见未尝不是要点,我们不能只求一时之快,还要做好更长远的准备。要不然过了这一节,却在后面闹得矛盾重重,岂不是得不偿失的结果?”

吴绍霆强调的说道:“我先前已经说过,若是大家真的识大体,这个问题绝不会是大问题。大不了我们可以约法三章,事先大家都做出承诺,当选军事主席者若不得继任执政府主席,理应顺其自然表示诚服,尊重执政府主席的领导和指挥。若有违背,诸位可群起共驱之。”

会场立刻开始一片讨论,很显然吴绍霆的话是目前唯一有突破性的建议,要不然谁都想不出办法来,最终只能让北洋占了便宜。至于军事主席与执政府主席之间的约法承诺,也算是有一定威慑作用,毕竟到时候真要是发生了矛盾,所有人都会责备军事主席贪权,应该给与此人一个教训。

当然,对于各省督军来说,这个约法承诺同样是一个很好的借口。要是这位军事主席贪权不放,到时候所有人群起共击之,正好还能趁机抢占地盘、拓展势力。至于军事主席这个位置,严格的说仍然只是一个空头衔,各省的军队兵权实际上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绝不会吃大亏。

“卓如先生,你意下如何?”唐继尧先为自己找台阶,故意向梁启超请教道。

梁启超与宋教仁交换了一下意见,这个方法显然是折中的办法,无论是哪一派的意见都不会有损害。

“依我看,这个办法很可行。相信如果在座各位有一片赤诚之心,约法承诺一定会有很好的约束作用。”梁启超点着头说道。

“既然卓如先生都认为可行,那我就没有异议了。”唐继尧摆出一副顾全大局的姿态,煞有其事的说道。

“此时天色已晚,明日议程稍作修改,早上先商议军事联合会议成立之事宜,毕竟这是迫在眉睫的问题。下午我们再详细讨论执政府的制度和南方公约的主旨。正好晚上也留给诸位考虑的时间,争取明日一早就能选出合适的人选。”梁启超提议道。

此时已经是傍晚五点多,天色早已经昏暗下来。

大家都觉得梁启超所言有道理,于是不再继续讨论下去,草草的做了总结,然后宣布会议结束。一下午紧张的气氛总算缓和开来。

晚上的晚宴依然是在三楼,不过也有人提前退场返回下榻之处用餐,因此晚宴的氛围不算热闹,不管是督军还是随员,一个个各怀心思,闷声闷气的解决了晚饭。

第589章,西南密谋

入夜,寒风烈烈,星隐月蔽,梧州笼罩在这瑟瑟季节的浓夜之中。

两辆轿车踏着晚间的露水来到城北丁氏公馆,在前花园大门口渐渐放慢了速度,最终停定。丁氏公馆是唐继尧云南会泽一位同乡的别业,如今来到梧州参加共商大会,他特意把下榻之处安排在这里。

花园的警卫提起了精神,派了几个人来到大门口这边盯着轿车。

车门打开,一个军官模样的人物率先走了下来,然后来到后面一辆车拉开车门。

从后面一辆轿车上走下来两个人影,身着便服,体态却略有相同。二人迈步走向花园大门,借着大门上方昏昏沉沉的煤气灯灯光,只见这二人竟然刘显世和刘显玉两兄弟。

花园的警卫认得这两人,不过此时已经九点钟过了,在这个点拜访实在有些过晚。

一名警卫上前两步,隔着铁门问了道:“刘督军?您这么晚到此可有什么贵干?”

不等刘显世开口,性子急噪的刘显玉先一步说道:“这么晚来自然是有要紧事,还不先开了门再说。难道就让我大哥在门口站着?”

警卫有些为难,要是在云南或可放松一些,可梧州不是自己的地盘,实在不敢掉以轻心。他连忙说道:“两位大人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先去通报一声。”

刘显玉立刻板起脸色来,怒道:“这是什么道理,就算要通报也是让我大哥到屋子里稍等,哪里有站在外面的道理。这次我大哥来找你们家唐督军,那可是为了唐督军着想!你们这是什么态度!”

就在这时,带队巡逻过来的侍卫队队长龙云听到动静,马上赶了过来。他看见门口站着的是刘显世和刘显玉两人,于是上前来打招呼,简单的了解情况之后,当机立断的说道:“还愣着作甚,刘督军是外人吗?赶紧开门。”

他又连忙转向刘显世和刘显玉二人,笑吟吟的赔礼道:“手下没见过世面,误冲撞了两位刘大人,在下在此赔礼,还请大人不计小人过。”

刘显世笑呵呵的罢了罢手,亲和的说道:“哪里哪里,职责所在嘛。唐督军有你们这些尽忠职守的护卫当然是一大幸事啊。我造访突然,没有提前通知,这才是冒昧了。”

龙云迎刘显世、刘显玉以及四名护卫进了花园,然后又吩咐一人先一步去向唐继尧通报。他陪着众人不疾不徐的穿过花园,来到公馆主楼大门口。刚好唐继尧接到通报,派了一名幕僚到门口迎接,众人一起来到大厅。

唐继尧刚刚洗了一个热水澡,穿着睡袍正准备早点休息,听到刘显玉突然到来,不用多猜就知道是为了明天推选军事主席的事。他没有换衣服,就这样很随意的来到大厅。

“刘督军,怎么会突然有兴致光临在下的住所呢。”从楼梯上下来时,他带着几分懒散的语气打了一声招呼。

“唐大人果然好定力,大家都为明天的会议纠结不已,唐大人此时已经打算休息。呵呵,看来在下来的真不巧,打搅到唐大人了。”刘显世笑吟吟的说道。

“哦,刚才洗过澡,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是念着你我是老相识、老交情,所以才如此随意,让如周兄见笑了。”唐继尧不动声色的说道。

来到客厅,客套了几句,众人落座下来。

刘显玉刚才故意试探唐继尧,而唐继尧显然还是注重明天早上的会议内容,于是他不再拐弯抹角,直接切入了正题,说道:“蓂赓兄,咱们西南好歹是一家人,所以也不用说两家话。吴绍霆今日在会议上嚣张至极,大家都是有目共睹,我算是小看这年轻人,难怪他能在东南呼风唤雨,果然是很有手腕的角色。”

唐继尧还是一副不动如山,他淡然一笑,说道:“如周兄对吴荣武的评价甚高啊。”

刘显玉呵呵笑了笑,进一步说道:“相信你比我心里更清楚,一旦让吴绍霆坐大,那可不亚于北洋对咱们南方的威胁了。可是如今南方督军共商大会已经召开,咱们又需要借助东南势力的声势。这其中的取舍不知老兄你可有拿捏?”

唐继尧看了刘显玉一眼,他知道对方既然主动来找自己,心中肯定早有盘算,他直接问道:“如周兄说的这么有道理,看来应该有见解了,还望指教一二。大家都是明白人,在这件事上你我可要团结一致,方才能找到立足发展的机会。”

刘显玉说道:“没错,正是这个道理。依我的意思,既然吴绍霆提出了约法,我们大可在这件事上做一做文章。若是能先推举吴绍霆来担任军事联合会议的主席,之后再在执政府成立时排挤他,你说吴绍霆会如何呢?”

唐继尧扬了扬眉毛,脑袋转的极快,马上就明白刘显玉这一手。

这一招不得不说是阴险至极。与其花心思争夺一个临时的军事主席,还不如先卖一个好,让吴绍霆来担当这个生命周期不长的领袖。之后再集中心思争取执政府的席位,一举把吴绍霆打压下去,同时还能设下一个陷阱让吴绍霆自食其果。说到争取执政府的席位反而要比推选军事主席更容易下手,多亏了梁启超这样的政党分子,一心要赋予执政府合法权益,把那些北方扫地出门的国会议员请下来。

国会议员都是一些旧官僚,大部分人都只是追求沽名钓誉或者一个不错的饭碗。应付这样的人最容易,随意耍点手段就能拉拢过来。

等到那时候,吴绍霆要么乖乖的交权,趁机消弱广东和福建的实力;要么继续违背当初的承诺,众人就有正当的理由向其发难。相信南方诸省联手一起对付吴绍霆还是有把握,就算有所困难,大不了掉转头来再与北洋合作。

唐继尧心里尚且还有信心,吴绍霆绝不会选择跟自己的承诺作对,那样不仅会丧失人心、引起内部的不满,还会让自己陷入一个孤立无助的境地。到那时候,当真就是全国上下对付吴绍霆一方势力,就算吴绍霆有通天之能也绝对撑不下去。孰重孰轻,吴绍霆一定会分的出来!

想到这里,他露出了一个会心的笑容,说道:“如周兄这番话真是一针见血,实在是让人惊叹不已啊。”

刘显世知道唐继尧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当即又问道:“这么说,蓂赓兄也觉得此计可行?那,就这么说定了?”

唐继尧哈哈一笑,叹声说道:“有这样两全其美的妙招,我还真找不出反对的理由。”他了解刘显玉是一个笑面虎,不过目前在整个南方自己也只能跟这只笑面虎合作。因为贵州的情况两人都明白,只有云贵唇齿相依,才能稳住西南的气势。

当然,他心里同样有自己的一套算盘,云南要想拓展势力,迟早要跟贵州碰撞,自己早已经做好这方面准备了。

刘显世心里放心下来,他只有跟唐继尧能联上手才能让这个计划顺利实施,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南方的局势不脱离自己的手掌心。

这件事谈定,他犹豫了一下,话题一转又说道:“蓂赓兄,你说松坡将军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天下午我们如此推崇松坡将军,将军他却好像一点都没感受到,反而把话转给了吴绍霆。我总感觉将军他这几日有些奇怪,你说说吧,他好不容易从北京南下,肯定是想有一番做为,可大会上几乎一言不发,只是当一个听众,这未免太浪费感情了吧。”

唐继尧变了变脸色,深叹一口气,说道:“看来松坡将军已经变了心思,唉,我也不知道将军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刘显世试探的说道:“万一松坡将军跟吴绍霆站在了一边,那我们该如何自处?”

唐继尧心头一震,这个问题并不是没有考虑过,只不过实在是不想考虑。过了一会儿之后,他无奈的摇了摇头,面无表情的说道:“若真是这样,我们也没有办法。如周老兄,咱们也是为了西南的利益着想啊!”

刘显世赞同道:“是啊,是啊。”顿了顿之后,他再次转移话题,问道:“你说,陆大帅这个人可以拉拢吗?今日下午他可是一直站在咱们这边说话呢!”

唐继尧冷冷一笑,说道:“陆荣廷的狡猾就写他的脸上,别以为他是什么好鸟,这家伙的野心不比吴绍霆小。就算在对付吴绍霆的立场上他能跟咱们走到一块,那也是短暂的。提防他的心绝不可无。”

刘显世恍然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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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燕山有四个儿子:长子官箴,字铭之,又号洪魁;次子官霖,字时之;三子官礼,字统之;四子官德,字茂之。刘显世的父亲刘官礼,行三。刘家兄弟四人,个个体格魁梧,膘悍有力,喜欢习武,性情粗暴;四人都是敢说敢干,说打就动手的火炮人物。兄弟四人且喜欢读书,初涉封建典礼。他们承继父业后,练勇办团,联合乡绅,勾结官府,镇压革命,屠杀人民,称霸一方,建立了盘江刘家小王朝。黔西南州《盘江史料辑》说:弟兄均魁梧奇伟,胆力过人,附近无不敬畏。刘燕山得诸子之力,家业日兴,渐为下五屯首户。其提倡号召,可以左右人心。刘氏兄弟,在自给自足的封建社会里,特别是在资本主义发展迟缓的贵州兴义县,商业资本得不到进一步发展。于是遵循封建社会的以末致富,以本守之的生财之道;放弃榨油,经营土地,善夺巧取,大肆兼并,逐渐成为下五屯的大户,富甲乡里。】

第590章,多事之夜

与此同时,唯一城北另外一边一处乡绅别业,这里已经变为陆荣廷的临时行营。

下午会议结束之后,陆荣廷没有留下来吃晚宴,而是回到行营先与部下们会晤了一番,之后才简单准备晚餐。此时九点刚过一刻,他刚刚用完夜宵,准备到院子里散散步,好好思索了一下明天早上会议的打算。之前跟部下们的协商完全理不出头绪,看来还得自己来应付。

还没出门,参谋长李汉章神色匆匆的沿着走廊找了过来,隔着老远就喊了道:“大帅留步,有要紧事!”

陆荣廷知道李汉章向来稳重成熟、遇事不惊,除非真是有十分要紧的事情,若不然绝不会如此匆匆忙忙。他停下了脚步,等着李汉章走上前,沉着脸色问道:“有什么要紧事?”

李汉章手里拿着一样卡片似的物件,他压低了声音说道:“大帅,门外有人求见。您看,这是那人的名片。”

陆荣廷心里一怔,这都晚上九点多的时间了,什么人会在这个时候拜访,而且还会让李汉章如此重视。他立刻接过了李汉章手中的名片,拿到靠近灯光的地方一看,顿时脸色大变,只见上面的名字竟然是“龙济光”。

“你可看清楚了,是不是他本人!”他扭过头来盯着李汉章,加强语气的追问道。

大革命之前,龙济光的二十三镇司令部就在梧州,他本身又是广西人,经常与广西军政有来往那是情理之中。虽然昔日陆荣廷和他的手下与龙济光交情不深,可打过照面还是有好几回,自然是认得对方。

“大帅,确实是他。”李汉章郑重的点了点头,表情严肃的说道。

“这是什么意思?他来找我做什么?”陆荣廷眉头皱紧了起来,脑海里一直寻思着这些问题的答案。

“依属下推测,十之八九是与这次共商大会有关。大帅,不管怎么样,还是见上一见为好,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龙济光这人并不糊涂,既然在这个时间来找大帅,肯定是有他的算盘。”李汉章认真的说道。

“也好,你去安排一下,我在客厅等他。”陆荣廷点了点头说道。

十分钟后,陆荣廷在客厅里见到了龙济光。龙济光穿着一身便装走进来,头发有些蓬松,胡子也没有刻意修饰过,仅仅是随意理了理,正如他以前的作风一样,仍然是不修边幅。走进客厅后,龙济光大大咧咧的解开了自己的披风,明明已经看到了门口的衣架,可仍然随后把斗篷扔在了沙发上。

不等陆荣廷开口,龙济光大步流星的走到另外一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仿佛这里并不是鹿茸提供的行营,而是自家后花园一样。

一旁陆荣廷的侍从们看到这一幕目瞪口呆,不过陆荣廷只是呵呵的笑了起来,一点也没有责怪的意思。他是草莽出身,向来也不喜欢拘于礼仪,所以没有放在心里去。

“龙大人,按理说你现在应该在广东忙于军务才是,怎么突然就不声不响的跑到梧州来了?不知道这件事你们吴荣武可是知道吗?”他先一步问了道。

“我若说是吴将军派我来的,你信吗?”龙济光轻松一笑,带着几许神秘反问道。

陆荣廷默然了一会儿,看了看站在门口的李汉章,后者轻轻的摇了摇头示意。他立刻明白过来,如果真是吴绍霆派人来找自己,断然不会派龙济光这个旅长,要说吴绍霆身边又不是没有人,梁启超、邓铿、宋教仁、陈炯明,这些人都比龙济光更合适。

他故作深沉的叹了一口气,收起了笑容说道:“龙大人,既然这么晚你来找我,必然是有事相商,我这个人没什么耐性,还请龙大人有话直说,犯不着卖关子。”

龙济光哈哈一笑,说道:“今晚我来可是为陆大帅送一份大礼,没想到陆大帅连这点耐心都没有,这岂不是教我吃力不讨好吗?”

陆荣廷眼睛不瞎,从龙济光进门开始他就看出对方两手空空,不过他不着急,说道:“是吗?那就算陆某失礼了,还请龙大人明示。”

龙济光嘿嘿笑着说道:“我知道大帅你现在在想什么,而我今天就是为大帅来解决难题。今日下午的会议只怕大家都是不欢而散,明天早上要推举一位统管南方军事的首领人物,这个位置可是有十分的玄妙,对陆大帅来说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对其他人来说也是要得又要不得。大家都是明白人,谁愿意把自己手里的大权拱手相让?我相信大家更愿意把别人的大权窃在手里呢!”

陆荣廷不知道龙济光究竟在耍什么把戏,竟然把这些窗户纸后面的话全部捅了出来,幸亏没让这家伙参加共商大会,要不然这大会第一天就宣告夭折了。但是他从龙济光的话中听出了另外一层意思,看来对方也在打着共商大会的主意。

他不动声色的说道:“看来龙大人似乎早有一番见解,依龙大人的意思,你说该如何应对这件左右为难的事呢?”

龙济光不急着说话,他看了看周围那些侍从,直接说道:“大人密谈之时,你们这些小人还站在一旁做什么?如此不识趣!”

周围的侍从面面相觑,不过一个人都没有动,他们可不认识龙济光。

陆荣廷犹豫了一下,随后抬起手来挥了挥,吩咐道:“汉章你留下来,其他人都先下去。”

这时众人才退了出去,唯独李汉章一动不动,紧紧盯着龙济光。

龙济光瞥了李汉章一眼,没有太过在意,他接着说道:“我有一个计划希望能跟陆大帅合作。咱们都是明白人,所以不用说什么装糊涂的话,如果陆大帅想要对付吴绍霆和西南两省,我这个计划一定能帮陆大帅一个大忙。”

陆荣廷脸色一冷,心里惊道:龙济光现在可是粤军的旅长,这小子竟然还想着对付吴绍霆,难道这些年龙济光一直都没有忘记昔日的仇恨?

李汉章同样十分惊讶,这个消息对他和陆荣廷都是绝对的震撼,就算他知道龙济光是一个性情古怪、难以捉摸的人,可这几年对方在广东混得有声有色,吴绍霆也没有亏待过其,怎么突然就想着调转矛头对付吴绍霆呢?

“我莫不是听错了?”陆荣廷极为怀疑的盯着龙济光。

“哈哈,陆大帅,难道是我看错了吗?”龙济光怪问道。

“你看错什么?”陆荣廷冷冷的道。

“我看错陆大帅是一个做大事的人!若陆大帅不相信我,或者不愿意跟我合作,大可现在就派人去通知吴绍霆,就说老子有阴谋要反他。反正连陆大帅都畏惧吴绍霆,老子东山再起再也找不到合适的合作人,索性趁早离了这动乱之地,躲得远远的看你们的笑话。”龙济光脸上有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然热双眼却带着极为锐利的神光。

陆荣廷脸色很难看,他现在最忌讳的就是别人说自己畏惧吴绍霆。他的岁数都可以当吴绍霆老爹了,自己吃的盐比吴绍霆走的路还多,凭什么怕这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

“你以为激将法我就会信了你吗?”他冷笑着说道。

“激将?我龙济光这大半辈子激将过谁?我说我的话,别人爱听不听;别人说的话,我也是爱听不听。除了当年的孚琦将军和张香公老爷子,我他妈还没服过谁!”龙济光一脸丝毫不在乎的表情,直接带着粗口说了道。

张香公正是张之洞,昔日张之洞出任两广总督时,龙济光与家族长辈兄弟承蒙张之洞欣赏,特委任督办本地团练。也因为督办团练有功,龙济光的父辈特许为土司身份,成为当地一个势力不小的封建领主。这正是龙济光家族的发迹由来,因此龙济光承接父辈的叮嘱,在心里一直对张之洞怀有崇敬之意。

第591章,双方阴谋

陆荣廷听说过龙济光的为人,不过他还没有大意到几句话就能取得自己信任的地步。沉默了片刻,他向沙发后面靠了靠,不置可否的说道:“我倒是愿意听一听你的计划!”

龙济光怪笑了两声,然后说道:“明日共商大会,陆大帅应该全力支持吴绍霆出任军事联合会议的主席。军事主席不过是一个临时的头衔,而且我听说过吴绍霆自己还放出话,如果军事主席不能连任执政府主席,绝不可有怨言,否则诸位共击之。”

陆荣廷眉头动了一下,严肃的脸孔说道:“就算他说过这番话又如何,你有什么把握能保证吴绍霆不会连任执政府主席?下面的人可都在传言,当上军事主席掌控南方兵权,人气和名望已经打出去了,等执政府成立之后十之八九不会有差池!”

龙济光笑着摇了摇头,胸有成竹的说道:“陆大帅你怎么会如此没远见呢?连我这个粤军旅长都不想让吴绍霆当执政府主席,你说云南的唐督军、贵州的刘督军他们会心甘情愿吗?这次南方督军共商大会,掐指一算,真正有话语权的除了吴绍霆之外,也就属陆大帅、唐继尧和刘显世了。一旦你们联手排挤吴绍霆,他还能霸着位置不让吗?”

陆荣廷怔了怔,他之前一直在考虑自己如何谋利,反倒忘记了唐继尧和刘显世二人。不过就算他能和唐继尧、刘显世合作排挤吴绍霆,到时候吴绍霆下去了,又该由谁来获得最终利益呢?论实力,云南和贵州都不如广西,可是若两省联手那可就不好定论了。

“你继续说下去。”他决定先听完龙济光的话。他记得龙济光之前说过要东山再起,那在这件事中肯定也是有所图谋,否则秘密来到梧州一趟又是这么晚的来找自己,总不会只是出谋划策这么简单。

“陆大帅你说说看,若是吴绍霆得不到连任执政府主席的位置,他会轻易放权吗?”龙济光反问道。

“这我怎么知道?”陆荣廷不耐烦的说道。

“我敢跟你打赌,吴绍霆绝不会放权,到时候他一定会自食其言、翻脸不认人。”龙济光底气十足的说道。

“哼,若真是那样,吴绍霆不仅会丧失信誉,到头来还授人口实,沦为南方和北方共同的敌人。就算他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如此猖狂吧!”陆荣廷一边冷笑着一边说道,流露出不相信的意味。

“哈哈,”龙济光戏谑的大笑道,“若是其他人,或许可以忍下这口气,可唯独吴绍霆是忍不下这口气的。他在南方地盘最大、兵力最多、实力最强,如果就这么被排挤下来,不仅会很不甘心,更重要的是会动摇他的权利,试问他会忍气吞声吗?”

陆荣廷寻思了起来,龙济光所说的未尝不是道理,若是杨希闵、刘震寰、熊克武这些人,反正实力就这么点,忍一忍也可图一个顾全大局的名声,可吴绍霆不是。一旦吴绍霆退让了,那广东和福建的根基必然会任人摆布,怎么可能不反抗?然而话又说回来了,就算到时候吴绍霆自食其言,选择不从,跟南方和北方同时打了起来,他的广西是邻省,岂不是成了首当其冲的地方!

他知道唐继尧和刘显世是不可能信任的人,到时候云南和贵州肯定会坐山观虎斗。只怕还没等到南方和北方把吴绍霆消灭,广西已经先给打完了,最后肯定是让云南和贵州以及北洋坐收了渔翁之利。

再者,吴绍霆完蛋了,南方的势力必然遭到重创,到那个时候还不是轮到北洋来一统南北?除非吴绍霆能先跟袁世凯拼个你死我活,大大削弱北洋的实力,到头来才能给南方赢得生存的空间。

这正是整件事的为难之处,南方督军都想争夺利益,又想相互制衡,更想保证有效的实力威慑北洋政府。而这些内容都是相互矛盾重重,只有做到极为精确的精打细算方才能保证两全其美。

这时,龙济光不等陆荣廷开口,再次说道:“我知道陆大帅在担心什么?是啊,既要顾全这边,又要顾全那边,两头都很难得到保证。不过只要陆大帅跟我合作,不仅能解决吴绍霆,也能让西南两省不敢动弹,同时咱们手里还有筹码跟北洋政府谈条件。”

陆荣廷问道:“是吗?你到现在还没有说你的计划呢?”

龙济光好整以暇的说道:“我的计划已经说了一半了,只不过是陆大帅更关注另外一半才是。等到吴绍霆狗急跳墙,他不单单会背上失信的骂名,更会背上破坏南方执政府的罪名,相信到那时候不但南方其他省会震怒,就连广东、福建内部也会出现不满。陆大帅只要提前做好准备,届时快速发兵进攻梧州,尽量堵住吴绍霆返回广州。如果顺利,直接在梧州解决了吴绍霆,广东、福建群龙无首,我趁势揭竿而起,一举夺下广州。福建漳州预备役司令部的司令是我昔日的亲信,我这几天已经联络了他,他会同时在漳州发动兵变。”

陆荣廷深吸了一口气,不过却没有感到太过可靠,若真能在梧州堵住吴绍霆这么简单,何必还要跟龙济光合作。

龙济光仍然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仿佛有读心术似的把陆荣廷看得透彻,他又说道:“当然,如果未能在梧州解决吴绍霆,陆大帅也不用担心。到时候我会故意放出吴绍霆在梧州受困的消息,带领我手下的三个团从肇庆、云浮赶往梧州,半途中截住吴绍霆。陆大帅在前,我在后,除非吴绍霆能插上翅膀,否则必死无疑。”

陆荣廷不冷不热的笑道:“龙大人,你似乎说的很简单,千万不要小看了吴绍霆,万一你走错了一步,笑到最后的人恐怕就不是你了。”

龙济光煞有其事的说道:“做大事难免是要承担风险,关键是陆大帅敢不敢做。就目前而言我们还是很有优势,毕竟我们在暗,吴绍霆在明,他是绝不会料到这一手的。一旦我掌握了广东兵权,必定跟陆大帅建立更紧密的合作,到时候两广联手,谁还敢小觑?这可是解决陆大帅忧愁的唯一办法。”

陆荣廷沉默了一阵,他知道跟龙济光合作确实有利可图,而且也真正解决了自己的很多担忧的难题,不仅能拔出吴绍霆这个眼中带,还能趁机完成自己多年心愿,把势力拓展到广东境内。除此之外,就连西南两省都能制衡其下。

整个南方的势力版图重新划分,这是多么令人期待的一件事。

不过就在这时,一旁的李汉章忽然咳嗽了一声。

陆荣廷从设想中回过神来,缓缓吸了一口气,说道:“龙大人这个计划果然够狠。不过你也是明白人,我断然不会因为今晚一番对话就跟你许下承诺。容我考虑一段时间,一旦一切都周全了,我必然会再去联系龙大人。”

龙济光摊了摊手,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说道:“我相信今晚陆大帅一定能做出决定,我明日下午就会返回肇庆,之后若要再联系只怕得多费一些周章了。”

陆荣廷知道这件事是拖不久,毕竟明天一早将会开始推选军事主席,一切布局也将从此拉开序幕,理所当然要提前做好准备。他缓缓的点了点头,有条不紊的说道:“龙大人有这样的魄力,我老陆绝不会让龙大人看笑话,放心,明日正午我一定给你一个答复。”

龙济光留下一个联络方式,随后拿起自己的斗篷告辞离去。

李汉章在送龙济光出去后返回客厅,只见陆荣廷独自一人坐在客厅里,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快步走了过去,说道:“大帅,这件事我们一定要多加小心才是。”

陆荣廷喃喃说道:“难道我不知道要小心吗?”顿了顿之后,他忽然问道:“汉章,你怎么看这件事?”

李汉章叹了一口气,极为严谨的说道:“依我看,我们首先要搞清楚的应该是龙济光的真实意图。他今天来得实在太巧,总有一些可疑的地方。再者,我听说广东特勤处的细作十分了得,对外侦探,对内监控,龙济光堂堂一个旅长就这么离开驻地来到梧州,吴绍霆不应该不知道消息才是。”

陆荣廷笑道:“难道你是说这是吴绍霆故意安排的圈套?可笑,如今吴绍霆巴不得统一南方的实权,共商大会还是他提出来的主意,怎么可能会故弄玄虚搞这么复杂的阴谋。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李汉章语重心长的道:“大帅,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关于成立军事联合会议主席是今天下午会议的内容,龙济光怎么可能那么快就接到消息呢?若是他在吴绍霆身边有线人,那刚才他又刻意隐瞒了这一点,会不会另有计划?退一步说,就算龙济光跟吴绍霆的恩怨是众所周知,而且龙济光一直是一个有野心、不甘居于人下的角色,要说吴绍霆手下最有可能造反的人非他莫属了,可要是龙济光设密不周,走漏了风声让吴绍霆得知,到时候只怕吴绍霆早有准备,反而会对我们不利。”

陆荣廷面无表情的说道:“汉章,你想得太多了,而且连没道理的设想都想出来。就算做事要小心谨慎,可也不能步步为营,那样只能让我们寸步难行。”

李汉章叹了一口气说道:“唉,诚实的说,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这件事。龙济光的合作是一个不错的计划,一切顺利的话一定对大赚一场。可龙济光这人性情古怪,难以捉摸,我总感到很不可靠,而且广东军队从上到下都对吴绍霆死心塌地,很难想象他如何发动兵变。唉,总得来说,我只是有一种不信任的感觉!”

陆荣廷第一次看到李汉章有这样的犹豫不决,可见南方的局势错综复杂到了谁也无法掌控的地步,现在每走一步都是在碰运气,随时随地都有变局出现。调整了一下神态,他拿出一股郑重的口气说道:“这次我们不妨先跟龙济光谈下去,等真到了要动手的时候,我们大可像应付之前北洋政府那样,故意迟上两步,静观龙济光的动静!若龙济光能调的起来兵去拦截吴绍霆,咱们再起兵响应也不迟。如果出了什么差池,就当我们白费一场心思罢了,并没有什么大损失。”

李汉章点了点头,说道:“还是大帅想的周全。”

陆荣廷说道:“你发一封电报回南宁给陈树勋,咱们先做一手准备。”

第592章,大南方局面

次日一早,各省督军和随员陆续来到黄埔军官俱乐部别墅,今日几乎没有人晚来,八点半钟时所有重要人物尽数到场。会议没有开始之前,几位督军、将军在休息厅小坐,虽然大家全部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过还是勉强聊了一些闲话。

到了九点钟,梁启超率先起身,请众人移步二楼的会场正式开会。

按照昨天决定的临时议程,早上将公开推选军事联合会议的主席,并且确定军事联合会议的制度,尽快完成对南方各省的军队统筹调遣。

在正式选举之前,梁启超先发表了自己的看法,认为参加军事联合会议的成员必须郑重承诺,尊重联合会主席的指挥和调遣。而联合会主席也必须做出约法三章。昨天晚上他已经把约法三章的内容拟了出来,此时主动的宣读出来,其一正是关于军事主席在无法连任执政府主席的交权承诺,其二是军事主席不得徇私舞弊、借公谋私,其三,军事主席接受共商大会全体代表监督,代表享有弹劾权。

众人对梁启超拟出的约法三章虽然有所不满,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挑刺,就这样含糊其辞的通过,成为军事主席的正式约法三章。

梁启超心里总算有了几许安慰,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武夫专权的局面,要不然借助南方的军事势力对付北洋政府,倒头来又成就了第二个北洋政府。

随后,会议进入推选军事主席和商议军事联合会制度的阶段。

虽然这两个议题应该一分为二,可对于在座督军来说,什么样的制度要看是什么样的当权人,所以就七嘴八舌的混为一谈。

熊克武认为应该采取合议制,主席掌握命令权,联合会掌握决定权,这样才能更好化解各省的矛盾,统一军事命令。同时还能避免外人误以为是军事独裁!

刘震寰表示支持熊克武的建议。

唐继尧却认为合议制实际上就是在质疑军事主席的领导能力,而且每次军事行动都要经过众人的讨论,万一意见不合,短时间内无法下达决议,必然会导致前线延误战机,军事动作缓慢,实在是大有不利。

刘显世、杨希闵和陆荣廷都赞同唐继尧的话。

唐继尧接着又抛出首领制,军事主席掌握命令和决定权,联合会负责辅助和参谋。

熊克武无人声援,势单力薄,最终被打压了下去。

于是第一项决议马上就做出了草案,众人马上开始商议军事主席人选。

唐继尧在这个时候故意卖了一个关子,先一步转向吴绍霆询问人选。在外人看来,这是他故意耍了一个心眼,为了不让吴绍霆的提名先出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而且还有蔡锷在场,吴绍霆断然不可能猖狂提自己的名字。

吴绍霆表情很自然的说道:“依我看,在场除松坡将军之外,实在难寻第二人。我认为由松坡将军出任军事主席最为合适。”

陆荣廷暗暗冷笑:这吴绍霆果然聪明,早料到军事主席这个临时头衔没什么甜头,现在推选蔡锷还能卖蔡锷一个人情!

刘震寰点头称是,说道:“松坡将军当此大任必然足以服众,果然再合适不过。”

熊克武知道推选蔡锷是最让人放心的选择,于是准备开口附和,不过就在这时坐在靠墙位置的川军第二师师长但懋辛向这边递来一个眼色。

但懋辛是九人团中地位仅次于熊克武的人物,在川军将领之中也是最有谋略的一人,他眼光一向卓著,此时已经看出现场气氛的不对劲,因此使眼神让熊克武不要多嘴静观其变。

熊克武对九人团的另外八人向来信任有加,现在看到但懋辛眼神,马上会意过来,于是又将到嘴边的话收了回来。

接着只有朱成贵和杨希闵站出来支持吴绍霆的提议。

所有人几乎都认为唐继尧和刘显玉不会反对,毕竟蔡锷在西南的声望人所皆知。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唐继尧、刘显玉以及陆荣廷故意拖延了一会儿,他们在等待蔡锷自己的意思。

果不其然,蔡锷表情淡然,勉强的露出一个笑容,开口说道:“诸位对蔡某的爱抬,蔡某感激不尽,不过说到军事联合会主席的大任,蔡某实在无德无能不敢高攀。蔡某久居北方,疏于对南方军务的了解,如今北洋大军迫在眼前,实在容不得时间重新操持。因此,还望另推人选。若诸位不介意,蔡某倒是有一推荐。”

梁启超问道:“还请蔡将军明示。”

众人也纷纷出言请教。

蔡锷目光看了一眼吴绍霆,然后说道:“蔡锷是粗人,直说一些粗浅的道理,还望得罪之处诸位能够不怪。吴荣武虽然年轻,然则目前兼管广东、福建两省军政大权,足以称为我们南方中流砥柱的力量。此次共商大会又由吴荣武联手卓如先生一同发起,正是一呼百应,可见声望之大。两年前广东大战,吴荣武一省之力重挫北洋,此乃南方首例,同时也应证吴荣武用兵之大才。既有名望,又有才能,吴荣武出任军事主席实在是当之无愧!”

吴绍霆心里感叹不已:看来蔡锷是决定在我身上押注了!真是难为蔡大将军做出这样的决定,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也一定会竭尽全力助你完成人生理想!

唐继尧面无表情,心里有一种预料之中的失望。不过很快他又恢复过来,感慨的开口说道:“松坡将军,本来吴荣武之推举甚是众望所归,若由将军出任军事主席,大家必然全心全意共赴大义。这些多余的话本不应该多说,以免伤了吴荣武的和气。唉,既然将军言恳意切的一番陈词推举吴荣武,在下必然唯马首是瞻,全力支持吴荣武。”

吴绍霆暗地里冷笑不已:这话他妈的真肉麻!

刘显世学着唐继尧的腔调也说了一堆冠冕堂皇的话。

这两位西南大军阀都做出了表态,整个会议的气氛自然是顺风而动。

在场诸人心里都很明白,除了蔡锷之外也只有吴绍霆有这种优势,毕竟吴绍霆确实是南方第一大势力,推一个大势力来当头领,在应付北方压力方面是有好处的。此外,杨希闵、刘震寰二人都还指望着吴绍霆的援手,对他们来说,蔡锷当军事主席是无害,吴绍霆当军事主席是有益,自然积极响应。

熊克武的四川势力之前与广东的联系就很密切,他知道吴绍霆是一个有大局观的人,更何况让吴绍霆来担任军事主席总好过陆荣廷、唐继尧之流。于是,他也用委婉的语气表示支持蔡锷的意思。

看着大势所趋,陆荣廷自然不能不说话,即便他到现在还有犹豫之心,可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他同样赞同蔡锷推举吴绍霆,而在心里也开始联想龙济光的计划。

就这样,梁启超正式宣布由吴绍霆担任军事联合会议主席,尽快着手南方军务计划。

吴绍霆起身说了一些感慨的话,又重申了梁启超的约法三章。之后他当着众人的面找来副官邓铿,让邓铿即刻发电报到广东、福建两省,通知各省高级将领赶赴梧州,设立军事联合会参谋总部,开始布置南方军务。

邓铿下去之后,吴绍霆又对其他督军说道:“南方军务由一人统筹,却仍需要诸位参与其中。在此我提议,请各省、各军最高参谋长聚首梧州,共同组建南方军务总参谋部,联手开展南方军务的规划和调动。”

梁启超点头赞同说道:“此意甚好,发挥群策群力的优势,也能代表各省的意见。”

蔡锷也积极的支持这一决定。

其他众人自然没有异议,当即吩咐了各自的随员,开始传达命令。

之后,吴绍霆又发布了几项简单的命令,定下军事联合会议主席称为“总裁”,其余席位称为“副总裁”。任命梁启超为军事联合会议总秘书,宋教仁为内务部主任;宣布蔡锷为南方军务总参谋部联席参谋总长,是为参谋部最高权限的军官。

唐继尧对吴绍霆越来越有戒备,他看着吴绍霆如此果断的当场发布政令,可见对方早就有当主席的心!他暗中忖道:让你先得意这几天,等执政府成立了倒要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上午的会议解决了军事联合会议的事务,下午马上着手开始执政府的讨论。

有了军事联合会议的框架,执政府的草案很快就拟定出来。会议通过执政府采取元首参议制,确定执政府主席享有军事全权,但府政和民政必须全部交给内阁掌握。主席可以调动大军,但军费款项需要通过内阁审批才可获准。这个制度是进步党在北洋政府地打滚爬多年总结而出,政府不掌握军队,却利用财政从侧面干涉军队。

只是梁启超还没有意识到,这同样反应了资产阶级向强权退让的软弱性,更没有意识到眼下中国的局面只有掌握军权,才能掌握实权。

各省督军自然没有意见,只要不动摇自己手里的兵权,他们都乐得其成。

从这一天开始,吴绍霆越来越忙,一边要参加剩下几天的共商大会,一边还要协调打理军事联合会议。

接下来今天的共商会议着重在制度的细节和职责分配上。整个南方执政府的构架完全就是另外一个中央政府,主席的称呼定位“大执政官”,特意加上一个“官”的目的是为了消弱南北分裂的痕迹,体现南方顾全大局,只求*不合民意的新法。大执政官下面设三名副主席,分别掌管军需、民政和司法。执政府内阁与副主席同级,三位副主席可以兼顾内阁成员,也可以独立在外。

执政府的民意机构为临时国会,设置一百三十三席位,三分二为前国会遭到削减的议员,另外三分一由各省参议院或者谘议局选举产生。

临时国会持有对大执政官的弹劾权,也有对财政的监督审核以及内阁任命的主要权限。

当众人聚精会神的谋划执政府构架之际,吴绍霆也十分果断的完成军事联合会议的建设以及当务之急南方军务的计划。

吴绍霆与南方军务参谋总部的所有成员召开大会,确定统一南方全省军队的番号,以明确应对北洋政府、增加南方气势的作用。军事联合会成员省的所有武装总称为“执政府联军”,可以保持原有序列番号不变,三十九师还是三十九师,云南第一师还是云南第一师。但之后参谋总部颁布的全新大序列必须严格执行。

第593章,师团计划

南方军务参谋总部按照省为单位做出二级序列的增设,将整个“执政府联军”规划为七个师团,每个师团代表一个省的兵力。师团司令部派遣军事联合会官员进驻,负责统计、参谋和联络工作。

第一师团为广东部队,辖下三十七师、三十八师、三十九师和广东第一骑兵师。师团总司令为吴绍霆,总参谋长何福光。

第二师团为广西部队,辖下广西陆军第一军、广西陆军第二军、二十二混成旅和一个附属独立团。总司令陆荣廷,总参谋长李汉章。

第三师团为云南部队,辖下云南第一师、云南第二师、第二十七混成旅以及第二十八步兵旅。总司令唐继尧,总参谋长顾品珍。

第四师团为贵州部队,辖下第二十一师、贵州第一旅、贵州第二旅以及贵州第三混成旅。总司令刘显世,总参谋长王文华。

第五师团为福建部队,辖下福建第一、福建第二以及福建第三师。总司令许崇智,总参谋长张宗耀。

第六师团为四川部队,辖下四川第一师和四川第二师,此外还会由南方军务总参谋部调集资金和装备,预计半个月内编成独立炮兵团。总司令熊克武,总参谋长但懋辛。

第七师团是为综合部队,包括杨希闵的一个暂编师,以及刘震寰在贺州的残部。由于二人的兵力合起来还不足一万人,经过参谋总部短暂商议之后,决定拨出款项将全师团募足一万二千人,组建两个师的番号。总司令为蔡锷,总参谋长为杨希闵。

吴绍霆是故意安排蔡锷指挥第七师团,虽然第七师团看上去是整个联军总最弱的一部,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故意排挤蔡锷。可正是因为第七师团最弱,才更需要一个强力的领导者来坐镇指挥。再者其他师团都有本省根深蒂固的势力,就算把蔡锷安排过去也会遭到处处掣肘,反而不利于蔡锷的拳脚施展。

杨希闵和刘震寰都是小势力,尤其是第七师团接受参谋总部拨款扩编之后,新扩编的部队也不可能平分给二人,正好由蔡锷掌握实际的兵权。以蔡锷在杨希闵、刘震寰心中的影响力,足以可以驾驭此二人。

蔡锷是聪明人,他看得出吴绍霆的良苦用心,对此深有欣慰。他觉得自己总算没有把赌注押错,若自己之前选择支持唐继尧、刘显世的西南势力的话,还真不知道能不能掌握哪怕一丝一毫的实权。

南方七个师团的编制发布之后,很快先是在各省军队引起了短暂的轰动,随后整个消息仿佛经过发酵,一下子在全国上下都爆发了过来。在南方督军共商大会召开前,国内舆论大多只是保持观望的态度,只觉得这次南方的动静很大,却没有多少人抱有希望。然而这次南方如此迅速的打出旗号,把军务推在首位,与北洋政府针锋相对,是南方史无前例的一次大动作,可见是有了十足的底气才会如此。

国内的气氛愈演愈浓,不少人看出南方的强势,舆论渐渐开始由北转向南。

不过也有一些有识之士发出了担忧,南北如此声势浩大的对峙,若双方都不肯退让,彼此又无妨压过对方,其结果势必会导致中国的分裂。尽管南方在这方面多有顾虑,仅仅是分裂政府而非是分裂国家,可倘若未来真的发生了僵局,到时候谁能预料结果是什么样?

一月十二日早上,北京新华门总统府国政办公厅。

袁世凯在看过陆军部送来的报告,马上板着脸色问道:“吴绍霆这毛头小子能调得动南方的那些山大王?哼,这简直是痴心妄想!”

站在大总统办公桌前面的陆建章吞了一口口水,脸色很不好看,他知道大总统并没有把汇报的文件看完,仅仅只是看了一个梗概而已。他犹豫了一下,随后硬着头皮说道:“大总统,正是因为南方七个师团已经开始有所动作,参谋本部那边才急忙呈上了这份汇报。如今云南、贵州、广东、福建部队按照吴绍霆的指示频频调动,在省境边区构成联省防线。甚至连广西都按部就班。尤其是四川,罗佩金的二十七混成旅昨天刚刚从川南开始北上,滇军的戴勘也积极响应罗佩金,刘存厚前阵子就向重庆发去急电,不过陈二庵还没有任何反应。”

袁世凯脸色阴沉了起来,有些惊怒的说道:“区区一个吴绍霆竟然能让唐继尧、刘显世这两只山猴子王诚服!还有陆荣廷这个老家伙!共商大会才过去几天时间,吴绍霆凭什么有这样的能耐!”

他百思不得其解,论对南方军阀的了解,自己绝对比吴绍霆更深刻。这些军阀如果能团结起来,北洋政府的地位早就动摇了,还不至于等到今天。南方各省相互之间谁都不服,甚至相互之间还打着彼此的主意,除了貌合神离就是勾心斗角,单凭吴绍霆一个后辈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凝聚起南方力量。

他现在不得不寻思,南方七个师团的编成以及军队的频频调动,会不会只是表面的假象!这是南方军阀为了应付之前三个中央师南下的对策。对,没错,一定是这样!!

袁世凯自然不知道唐继尧、刘显玉、陆荣廷这些人的心里想法,正如他所了解到的,这些人勾心斗角、明争暗斗是不可辩驳的事实。而这次他们之所以会积极遵从吴绍霆的命令,并不是因为大局利益,是因为有更深一层的阴谋。

唐继尧、刘显玉和陆荣廷三人的目光一直盯在执政府成立,索性在之前这段时间里给足吴绍霆这个军事总裁的面子,不仅可以反击北洋,同时还能巩固南方领袖的权力。“南方领袖”的位置随时可以变换,可权力却应该得到从始至终的落实。

陆建章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大总统,也许南方真的是被咱们逼急了,所以才一时诚服所谓的军事联合会总裁。不过,当务之急咱们不是考虑吴绍霆的事情,而是如何采取第二步压制,尤其是四川,那里早已经乱作一锅粥了。要是南方的气焰真的壮大起来,到时候可是难上加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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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4章,段祺瑞之见

就在这时,办公室门外的承启官报道:“段总理到!”

大门被推开,段祺瑞一身戎装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尽管他现在身为内阁总理,不过平日仍然在陆军部办公,身上那一套早已泛旧的军礼服照旧不变。进门之后,他看了一眼办公室里的其他人,除了陆建章、张一鏖、黎元洪三人之外,竟然出乎意料的未见杨士琦。

“大总统,南方的消息您可听说了吗?”段祺瑞还没来得及站稳脚步,已经迫不及待的问了道。

袁世凯冷冷的哼了一声,却不作答。

陆建章赶紧说道:“我先前才把参谋本部的汇报送上去。”

段祺瑞看了一眼陆建章,但没有理会对方,他把自己带来的一份电报夹递给张一鏖,接着对袁世凯说道:“大总统,刚刚收到陈养钿的急电,川北和川南局势紧张,不单单是熊克武、罗佩金和戴勘的部队,就连田颂尧、孙震、邓锡候的本部人马也都有情况,这些四川本地的小军阀频频与梧州有电文往来,可见是要见风使舵了。陈养钿要求尽快向重庆增兵,无论如何都要扼守住重庆这条交通线,否则南方叛逆可就打破缺口了。”

张一鏖把段祺瑞的电报文件转呈到袁世凯手上。

袁世凯草草的翻看了一遍,接着快速的问道:“刘存厚呢?”

段祺瑞说道:“陈养钿在电报里有所提及,放眼整个四川只剩下刘存厚可用,务必要加以笼络,要不然大势一变,咱们在四川的三个师彻底孤立无援。”

袁世凯没有回话,这时他把电报翻到了最后面,这里竟然还有湖南汤乡茗的电报。他立刻仔细读了一遍,原来广东的两个师四天前已经过了韶关,囤积在粤北五县一带,给湖南南部带来不小的压力。再往后看,浙江、江西两省的电报也在其中,分别是李纯、曹锟的请战电报,意图用武力打压南方的气焰。

他的脸色渐渐舒展起来,虽然目前的情况很危急,可值得让他高兴的那就是整个北洋总算有了知觉,意识到南方的危险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他虽然猜不出吴绍霆是如何凝聚南方的力量,可只要自己能凝聚北洋的力量,纵然吴绍霆再有多大的能耐,这一仗仍然大有希望。

“请战?李纯和曹锟竟然还想请战?”他故意表现出一副不屑一顾的冷笑。

“大总统,江西、湖南和浙江三省不足为虑。所以我才把他们的电文放在最后面!”段祺瑞知道袁世凯看到了压轴的电文,他镇定自若的说道。

“段总理,你怎么会这么说呢?你看看南方的动作,他们已经陈兵边境,随时都可以发难啊。”站在一旁的黎元洪煞有其事的说道。论军略他虽然不如段祺瑞,可论政治危机感,他相信自己还是比任何人都敏锐的。

“吴绍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编成七个师团,并且调动各路大军进入军事部署,表面上来看南方确实团结一致,吴绍霆也确实颇有能来。可如此仓促的行动又有谁敢保证没有漏洞呢?尤其是南方这些军阀,他们一个个各怀鬼胎,一时的团结不过是为了应付我们北方的动作,他们有防守的雄心,未必有进攻的胆量。”段祺瑞不疾不徐的抛出了自己的看法。

“段总理,你这话说的太过牵强了。万一广*然打了湖南,咱们失了先机,这笔帐该算在谁人的头上啊?”黎元洪没好气的说道。

“如果吴绍霆要打湖南,那就意味着他要掀起跟咱们北洋对决的大战。他有这个心,只怕也没有这个力。如今整个南方军务的开支都由广东出大头,我承认广东有兵有枪也有机会,可是它哪里来的军费?退一万步说,吴绍霆敢向湖南动手,就凭广东现在的后勤力量,他的部队能打多远?”段祺瑞底气十足的说道。

黎元洪脸色不好看,段祺瑞说来说去也只是纸上谈兵,要想福建为什么会丢,还不就是因为北洋有同样的想法!没错,广东一时半会不可能从南方直接打到北京,可吴绍霆拿下一个省就距离北京更近一步,北洋能送多少个省给吴绍霆?

他再也保持不住自己与世无争的态度,气哼哼的说道:“段总理,你是想让湖南步福建的后尘吗?说什么不必太过在意,我这个黎菩萨都为你们感到担忧了。南方在步步蚕食,咱们北方却步步忍让,这到底是什么道理!”

众人听到黎元洪这句话,都不禁有些诧异,谁都知道黎元洪最反感别人在背后称他“黎菩萨”,这个外号就是懦弱的意思。可是如今黎元洪当着众人的面前自称“黎菩萨”,可见这次黎元洪是真的着急了!

坐在大总统办公桌后面的袁世凯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在发笑:连黎元洪都急了,看来北洋重新振奋的时候不会太远。

段祺瑞冷冷的瞥了黎元洪一眼,他这几年来一直没把黎元洪当一回事,不过是一个徒有虚名的副总统罢了,什么实事都不干,什么实事也干不了。他故意提高了声音,加强语气的说道:“谁说湖南要步福建的后尘?你最起码得让我把话说完吧。”

黎元洪见段祺瑞连敬称都没了,直接冲着自己用“你”来称呼,心头顿时窝起火来。不过他还是有自知之明,在袁世凯面前自己与段祺瑞的分量完全不能等同视之,就算发火也是吃力不讨好。他索性一甩手,冷冷的说道:“你说,你说好了,看看这江山能不能让你说出个所以然来!”

段祺瑞不再理会黎元洪,转向袁世凯说道:“大总统,四川才是关键。这两年来我们一直没有太大的动作,如果要打出足以震撼南北的动作,那么就必须从四川下手。”

袁世凯眯起了眼睛,慢条斯理的说道:“你继续说下去。”

段祺瑞大声的说道:“之所以要从四川下手,是有三个主要原因。其一是四川的地理位置,此处衔接西南两省,牵扯南方唐继尧、刘显世、熊克武的三大势力,更是掌握长江航道,衔接湖北要地,若我们能扼守四川,就能牵制住南方三省的兵力,最大化的打击南方气焰。”

这一点在场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四川历来都是纷争最严重的地方,云南和贵州两省一直打算利用四川向外拓展。一旦让南方打通了四川省,就算吴绍霆使唤不动唐继尧、刘显世,这二人都会不由自主的向外扩张,到时候危及湖北,后果不堪设想。

段祺瑞顿了顿,接着又说道:“其二是陈养钿在四川已有根基,这份根基大总统的嫡系血脉。对我们北洋而言可以借助这片根基施展拳脚,对南方而言如果让他们得了手,消弱了陈养钿的根基,反而会占得先机,打击我们北洋的威势。这是此消彼长的道理,因此我们必须保住陈养钿的部队。”

陆建章缓缓的点了点头,认同的说道:“段总理此言不假,保住陈养钿对咱们有利,保不住陈养钿对咱们可是重伤啊。”

段祺瑞看了一眼陆建章,总觉得对方是在趋炎附势,心里忍不住很讨厌。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他说道:“其三,据陈养钿的电报描述,熊克武正在积极联合吴绍霆,打算重新夺回成都。由此可见,南方叛逆初期的行动一定会放在四川。正好我们北洋针锋相对,正面力挫南方的锐气,在大局观上也能有好的表现。”

此时的黎元洪已经一句话都啃不出声来,灰着脸色僵直在那里。

段祺瑞也懒得去嘲笑黎元洪,只是等着袁世凯来做定夺,以便最快在战略方面着手布置下去。这次南方的声势已经起来了,北洋内部同样为之震动,再也不能掉以轻心的草率应付,如今任何一方只要走错一步,势必会导致满盘皆输。

第595章,袁世凯命令

袁世凯在听完了段祺瑞的一番陈词,仅仅只做了片刻寻思,随后马上吩咐道:“传令吴凤岭的中央第三师、马龙标的中央第六师,限期十天之内向重庆调动。何宗莲的第一师随时待命,负责策应湖南、四川两省,任命王占元为长江中上游军务总办,统筹三省后勤。中央第一师现在开到哪里了?”

陆建章抢着说道:“已经到江西了。”

袁世凯微微颔首,接着说道:“让田中玉入驻赣州,在郴州和赣州之间布防。通知李纯和汤乡茗,要想保住他们的督军地位,就给我把中央第一师供养好了。”

在场众人从来没见过袁世凯这样说话,今天还真是一个非同寻常的日子,先是黎元洪,现在又是大总统,看来北洋的情况当真变得不可捉摸了。

陆建章连忙点了点头,答应道:“属下明白,稍后立刻通知下去。”

袁世凯低头沉思了一下,显然是在考虑自己还有没有遗漏,果然他很快又想到了东南方向的动静。现在福建不在自己手里,东线不能再像以前那么高枕无忧。他轻叹了一口气,语气飘忽不定的说道:“温州那边现在是谁主事?”

陆建章迫不及待的要开口,可是嘴巴刚张开,却发现一个字都吐不出来,自己对温州方面可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他赶紧又灰溜溜的闭上了嘴,一脸尴尬不已。

袁世凯瞥了一眼陆建章,他知道陆建章自从丢了陕西督军回北京述职之后,心里一直都有不甘心,所以总想见缝插针的表现一下。不过他心里有分寸,现在还不是放陆建章出去的时候,但是相信这个时候也差不多快到了。

一直莫默不作声的张一鏖接过话来答道:“上次浙江军政府发来电报,汇报说温州现在乱作一团,出发之前曹锟和杨善德还是和和气气,可到了温州却好像变了两个人似的。正因为目前温州无人主事,这两位手里都有兵有枪还有后台,所以才寸步不肯退让,整日明争暗斗,甚至还听说两路人的手下经常发生口角和打斗。”

这些消息早先就从秘书处送到袁世凯办公桌上了,要么是袁世凯看过之后忘记,又或者是根本就没有在意东南方向的动态。

袁世凯脸色瞬间大变,之前还是威严之态,现在却是一股冷酷。

谁都知道大总统一直以来都在凝聚北洋的团结和统一,偏偏曹锟和杨善德在这个时候争权夺利,这不正是撞在大总统的枪口上了吗?虽然曹锟是北洋的旧人,论资历比杨善德要深厚的许多,可杨善德是北洋第二镇出身,那是大总统嫡系部队当中的心腹部队。之前张一鏖之所以说曹锟和杨善德二人有后台,那是因为曹锟的后台是冯宣武上将军,而杨善德的背后不是别人,正是大总统。

在场所有人都不禁开始猜测,如今闹出了这一幕,再加上曹锟之前在湖南的战败,只怕袁世凯肯定会扶持杨善德而拿曹锟开刀了。

“杨善德可有任何发过来的电文汇报?”沉寂了一阵之后,袁世凯冷森森的开口问道。

“近一个月内从温州发来的电文只有曹锟的新八师。”张一鏖不假思索的说道,他虽然年纪不轻,不过对于这些分内的工作还是了如指掌。

“曹锟还知道向中央请战,杨善德竟然只顾着争权夺利。哼,哼!”袁世凯冷冷的说道,不过眼神中却有一种失望。

大家都看得出来大总统对北洋第二镇出来的人还是寄予厚望,可惜如今事与愿违了。

“仲仁,稍后拟一份命令,调杨善德北上出任中央第四师副师长,限期二十天到任。擢升曹锟为温州镇守使,负责编练麾下新八师以及杨善德、郑汝成的淞沪联军。陆军部马上拨一个新.四十师的番号下去,让曹锟把淞沪联军整编为陆军四十师。”袁世凯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又拟出了一连串的命令。

“知道了。”张一鏖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不过这时,段祺瑞马上站出来,担忧的说道:“大总统,淞沪联军只有四千兵力,一直是杨善德和郑汝成的老部下。如今杨善德和曹锟本有不和,在这个时候突然调走杨善德,把淞沪联军交给曹锟掌管,只怕淞沪联军未必会心悦诚服,说不定还会弄巧成拙。还不如直接把杨善德和淞沪联军一起调走,只留新八师驻守温州即可。再者,限期二十天调任杨善德,淞江镇守使署衙那边岂不是一下子架空,只怕会引起上海方面的混乱。”

他之所以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唱反调,一方面是公事公谈,另外一方面还是出于自己与冯国璋之间的争斗。曹锟现在是冯国璋的手下,他自然不希望看到冯国璋的势力会渐渐壮大。若有可能,他甚至还不希望曹锟升任温州镇守使。

陆建章也若有所思的说道:“听说浙江督军朱瑞一直不肯配合我们北洋的行动,之前着令三省调兵南下牵制福建,朱瑞就公然抗命不从。现在突然把温州划给曹锟,只怕浙江方面也会有所不满。”

袁世凯冷冷的笑了两声,说道:“朱瑞这个督军是省内扶持起来的,省内可以让他当上这个督军,也可以让他卸下这个督军。至于淞沪联军整编新.四十师之后,让吴佩孚出任师长好了。吴佩孚总算是一个新面孔,之前又一直跟着华甫,淞沪联军的旧将多少会承华甫的面子。新.四十师的军费就下个月开始直接交给陆军部拨款。”

段祺瑞脸色不好看,不管是曹锟还是吴佩孚都是冯国璋的人,不过他还是尽量咽下这口气,大总统在这个时候希望看到勾心斗角,自己起码要做好表面工作。好在他还有一手准备,在浙江仍然有自己可以发展的势力。

“就先这样,把我的命令和南方的动态整理成通电,发往北方各省,让下面的所有人都给我知道,现在不是儿戏的时候。谁要还敢向以前那样一味心思只顾着自己,别怪我老袁大义灭亲!”袁世凯声音浑厚而郑重的吩咐了道。

从大总统办公室退出来,段祺瑞步履稳健的返回位于北海的陆军部。

刚刚走出怀仁堂,只见参议副官姜和峥正等在门口的马车旁边,看来段祺瑞出来后,他立刻上前来迎。

“什么消息?”段祺瑞问道。他来总统府这边时,副官是没有跟来,自然是有要紧事要第一时间通知才又赶过来。

“德国那边没谈妥,他们最多只愿意借贷一批武器和少量的物资,至于贷款.........一分钱都谈不出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去年德国公使还好说话,一直巴不得跟咱们套近关系,这才几个月的功夫简直是大变脸。孙参谋刚刚回来,简直被德国人的态度气坏了。”姜和峥颇有忧虑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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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X四都变成敏感词了。这难道不是坑爹?看来当年有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啊!大家都懂的!】

第596章,布局四川

段祺瑞是德国柏林军事学院留学归国,在整个北洋派系里面就属他最亲德国。只不过这几年他一直醉心政治上的争夺,德国又远在重洋之外,实在是远水不解近火。再加上这几年大总统与日本人、英国人和美国人走的近,他这个亲德派根本无法施展拳脚。

过去的两个月里南方的动态十分紧张,虽然北洋表面上看去是同仇敌忾,各方势力的矛头都指向南方,可是同仇敌忾不代表要放下争夺利益。尤其是大总统一味心思应付南方之际,总会有厚此薄彼的时候,就好比这次扶持曹锟和吴佩孚在温州立足。因此,政治上的利益还得亲力亲为的去争取。

一个月前,他开始主动与德国秘密联络,希望通过个人名义获得德国的贷款资助。他已经计划把这比贷款投放在浙江方面,一方面是为了制衡冯国璋的势力,另外一方面大总统把注意力放在四川方向,正好可以起到掩护。

西南方向的势力错综复杂,在那边是根本占不得便宜,还不如让大总统的嫡系部队慢慢跟西南军阀纠缠。他的目光是福建,在浙江培养势力,然后找机会进攻福建,如果自己能让福建失而复得,不仅能在东南沿海奠定势力基础,同时还是力挫吴绍霆的第一人,继而在北洋内部获得力挽狂澜的武功地位。

“借贷武器,咱们从日本人手里借贷了三批了,还要他们德国又贵又复杂的武器作甚!”如今计划受到挫折,段祺瑞情绪很是不好,带着明显愠怒的说道。

“看来德国佬是故意给咱们难堪啊!”姜和峥叹了一口气说道。

“也许是欧洲的局势紧张了吧。咱们北洋政府跟日本、英国走的太近,一旦欧洲打起来,日本和英国肯定会让咱们跟德国断绝关系。所以德国现在不得不谨慎。”段祺瑞眯起眼睛,有一种似是而非的感叹。他虽然对列强抱有极大的希望,但同时又对列强在各方面干涉中国决策权感到痛恨,这种一直纠缠在自己的内心,从来都没有解开过。或许,有同样矛盾心理的在北洋大有人在,哪一个中国人不希望自己的国家富强壮大啊!

“总理,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卢永祥从浙江已经连发了好几封电报催问,只要军费到手,他立刻可以动手驱走朱瑞。但是如果继续拖下去的话,他也很担心会夜长梦多。”姜和峥连忙请示道。

“回去后给他回一封电报,让他不要着急,年关前后一定兑现承诺。”段祺瑞不动如山的说道,显出一副胸有成竹的姿态。

“可是总理,咱们从哪里弄来这笔款子?”姜和峥忍不住多嘴的问道。

“我身为内阁总理,又是陆军部部长,难道这点军费还挤不出来?大总统刚才让陆军部全权负责温州的军费,到时候索性就从这里面做点手脚。反正都是为了咱们北洋的发展,用不着分得那么清楚。”段祺瑞压低了声音说道。

“这.........这能行吗?”姜和峥瞪大眼睛问道。

“这件事你不用多管,只要负责保持跟浙江方面的联络即可。”段祺瑞不耐烦的说道。

说完,他直接登上了马车。片刻后马车转向北海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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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督军共商大会已经结束五天了,后面关于执政府的细节工作完全交给梁启超和岑春渲在打理。一月十八日时,熊希龄从北方抵达广州,随同他前来的还有十多名前国会议员,大部分都是进步党籍。当天吴绍霆正在梧州,无法抽身前去迎接,只好发去电报让广州方面做好招待准备,妥善安置好这些国会议员的落脚。

之后的两天时间里,梁启超、宋教仁二人一直在往返于广州和梧州之间,与熊希龄和国会议员们一起商讨执政府的组建。另外联络的其他议员也在陆续赶往广州途中,这些人之所以没有跟着熊希龄一起动身,还是因为他们在观望南北局势的进展。

随着南方的态度越来越强硬,北方的态度丝毫不退让,这些议员考虑袁世凯始终不肯恢复国会,只好开始南下寻求一些“用武之地”。

在南方执政府的预想计划里,熊希龄、梁启超、宋教仁等人都认为,应该由进步党和国民共进会两大政党共同构建新的国会席位,为了体现政党政治的体制,他们还积极派去电报联络南方各省军政要员,邀请这些人加入政党党籍。于是在还没有正式成立执政府之前,两大政党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形成了争夺党员的局面。

对于南方各省的军政要员来说,他们对执政府的期望同样很大,既然前途的发展需要一个党派身份的助力,自己也不在乎填写一张申请表、念诵一段政治誓言。

这个消息很快传到梧州吴绍霆手里,自从共商大会结束之后,他已经宣布不干涉执政府的组建工作,一心一意处理好军事联合会的军务。可是面对这种争夺党员的情况,他不得不亲自拟了一份电报给宋教仁,叮嘱宋教仁对入党成员的慎重筛选。他可不想把国民共进会演变成二十几年后的国民党,纵然是第一国党,可内部还是一盘散沙。

不过他在电报里仍然做出一些指示,如果宋教仁一定要扩招国民共进会,应该积极的去拉拢一些可靠并且有影响力的人物,诸如蔡锷、刘震寰、熊克武等等。

除了在这件事上有所提点之外,吴绍霆仍然专心致志的应付南方军务。

随着南方七个师团的编成以及各省遵照命令开始向省境部署,如今给北方带来的威胁十分明显。六个省的军队统一调动,这可是史无前例的大动作。

在共商大会结束后的几天里,各省督军陆续离开梧州返回本省,不过仍然留下了参谋长和部分文政官员,负责处理军事联合会的军务和执政府的组建工作。吴绍霆特意腾出了政府公馆,搬到了之前熊克武的居所,将政府公馆改为军事联合会议总部以及执政府筹备处。

今天是大寒时节,从一大早就是阴沉的天气,空气又湿又冷,即便在政府会馆里有暖气供应仍然只能勉强抵挡住这令人讨厌的阴冷。

吴绍霆刚从轿车上下来,勤务兵赶紧递上来厚实的军披风,一行人快步的穿过政府会馆的前大门,沿着走廊向军务参谋总部走去。路过执政府筹备处门口时,他看到里面热热闹闹忙成一片,这些政客们最热衷于组建政府,却永远不能更好的管理政府。他没有停留,来到转弯处上了楼梯,走进了二楼的大堂。

何福光前天刚刚从广州来到梧州,此时正跟陈炯明商议最新的北洋情况。

门口的承启官大喊了一声:“军事联合会总裁吴将军到!”

这个承启官是梧州本地后勤部派来的,如果是吴绍霆的手下可不会这么称呼。

大堂里的众人听到了提示,靠近大门口的几个军官马上立正敬礼。

吴绍霆不耐烦的罢了罢手,他不喜欢这种礼数,昨天还特意交代了下去,可惜如今在这里办公的不止是广州一方人,其他省的参谋人员有自己的习惯,一时半会也无法改变过来。

何福光和陈炯明马上走了过来。

“霆帅,四川那边好像走漏了风声,袁世凯七天前下了命令,把调往湖北、湖南的两个中央师移到重庆去了。”何福光不带表情的说道,他把手里的电报递了过去。

“北洋迟早会察觉出来的,没什么大不了。四川现在的动静很大,就是瞎子单靠耳朵也能听到。”吴绍霆满不在乎的说道。

“不过这也太快了,昨天我们才确定战略,竟然让北洋提前意识到。只怕四川这一仗会很难打啊。”何福光叹了一口气说道。

“余参议官呢?”吴绍霆表情很镇定,直接问道。

第597章,谋而后动

陈炯明转过身去吩咐了一名勤务兵去找余际唐。吴绍霆解开了自己的披风挂在门口衣架上,然后与众人迈步向内办公室走去。刚来到办公室门口,余际唐和几名川军军官正好快步从另外一边走了过来,上前打了一声招呼。

吴绍霆对余际唐说道:“熊司令今天又新消息送到吗?”

余际唐点了点头,侧过身从自己助手取过电报,说道:“凌晨时刚收到的,是昨天的消息,我一大早就在这里等总裁到来,准备把电报交给总裁过目。”

吴绍霆说道:“先进来再说吧,大堂里没有暖气,这天气实在够呛。”他说完,迈步走进内办公室。何福光则从余际唐手里接过电报,一边先阅了一遍,一边跟着众人向里面走。

来到内办公室的主地图台前面,何福光刚好看完电报。吴绍霆径直向何福光问道:“四川是什么情况?”

何福光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熊司令的动作太大了,已经把第一师调到绵阳。近四天时间里,熊司令一直在保持罗佩金的滇军混成旅、戴勘的第一旅联系,另外还亲自派人去联络田颂尧、邓锡候和孙震的部队。不过后三者至今没有确切答复。”

余际唐觉得何福光描述的不完全,赶紧又抢着补充了道:“邓锡候和孙震在十号那天已经主动发来电报,之后虽然联系的不频繁,可好歹还是有回应的。除了田颂尧跟刘存厚的关系较为深厚,不过一旦我们在四川占上优势,田颂尧肯定会见风使舵。”

吴绍霆知道余际唐很着急四川的情况,当初熊克武提出夺回成都的建议是得到他的首肯和支持,正好自己也希望把战局核心转向西方,促使云贵两省保持危机感,当然也能借机利用西南军阀消耗北洋军。

余际唐自然不希望看到四川做好充足准备,结果军事联合会议又突然更改策略,如此一来不仅让四川大失所望、白忙活了一场,更是活生生的坑了四川一手,要知道现在箭在弦上,不是绵阳进攻成都就是成都进攻绵阳!

吴绍霆对此深有了解,他微笑着对余际唐说道:“余参议,成都这一仗势必是要打的,这一点你放心。不过现在不能急于一时,之前计划变成的独立炮兵团才初见规模,我们广东那边的大炮也需要一段时间运过去。咱们都是军人,都应该明白万事俱备的道理。”

余际唐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发言有些着急,他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在下了然。”

吴绍霆转向何福光说道:“你怎么看四川的情况。”

何福光吁出一口气,慢条斯理的说道:“依我看,要打还得尽快。单凭川军两个师和滇军、黔军两个旅,只怕不是中央师的对手。所以我们一定要在中央师在重庆站稳脚之前抢占先机。成都其实不难打,据情报上说刘存厚的一万大军只有九门大炮,而且都是不像样的土炮。只要炮兵到位,三天之内足以克下成都。”

陈炯明插嘴说道:“可是我们也要考虑经费问题啊。现在独立炮兵团才刚有建制,大炮还没到位,咱们参谋总部预备的四川方面军费也才刚刚有眉目。越快动手反而越有不利啊。”

吴绍霆转向一位文职幕僚,说道:“把账目拿过来。”

很快,参谋总部的资金汇总送到了吴绍霆手里。简单的过目了一遍,他脸色略有变化,接着又说道:“为什么云南省、贵州省还有广西省的款项还没有全部落实?云贵还好,勉强的过了四十万的账,广西竟然一分钱都没有交上来。难道陆荣廷当初的承诺就是放屁吗?”

陈炯明无奈的说道:“霆帅,要这些人出兵已经不容易,要这些人出钱那就更难了!”

吴绍霆冷声说道:“一开始都出尔反尔,那咱们日后还怎么团结一致?马上去给我催,一直催到陆荣廷给钱。三天之内要是还没有进展,我亲自去南宁找一找陆大帅!”

陈炯明马上把这件事交代了下去。

何福光说道:“霆帅,其实现在的款项已经可以动手了。前线越吃紧,后续的款项越被重视,到时候各省都会给陆大帅施压,他想不给都不行。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问题就是炮兵团。黄埔那边已经在挑选合适的军官,熊司令也在积极招募兵员,可是我们的大炮要从广州运到川北,必须途径成都,这可是一项大难题。”

陈炯明点了点头,对吴绍霆说道:“刚才我跟崇石就在讨论这个问题。如果不经过成都,就必须从康北绕过去,我已经问过余参议了,那边山路崎岖难走,不仅拖延时间,而且十六门大炮也着实不好走山路。”

吴绍霆看了一眼地图台上标注的地形环境,略略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让熊司令把募集的人员都调到宜宾,我们的大炮直接送到宜宾,炮兵团就在这里组建。一旦要向成都动手时,熊司令由北向南,炮兵团由南向北,等打到成都城内时再会合。”

何福光和陈炯明对视了一眼,这个办法确实可行,但仍然要考虑很多细节。

余际唐忧心忡忡的说道:“吴总裁,可是宜宾现在是戴勘的驻部所在,再往北边的乐山又是罗佩金的防区。要是把大炮送到宜宾的话.........”

吴绍霆淡然一笑,说道:“余参议放心吧,如今南方既然成立了军事联合会议,多多少少都有约束力,罗佩金和戴勘他们断然不敢从中作梗。更何况这次进攻成都的计划之中,原本就需要滇军和黔军的配合,如果连这点信任都没有,那这一战我们已经失了一成锐气。”

余际唐缓缓的点了点头,他现在也只能选择相信吴绍霆,大炮是广东拨给的,炮兵军官也是广东输送,组建炮兵团和支援四川的军费同样是广东占大头。九人团能不能在四川挽回大局,几乎全部仰仗广东的幕后支持了。

第598章,突发事件

无论是在北方还是在南方,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年关之前不会有战事。就连吴绍霆在参谋总部布置的四川战略计划,也是定在年关之前输送完毕大炮,正月下旬方才向成都正式宣战。四川老百姓们都奢望着能安安稳稳过好这个新年,哪怕过完新年之后再开打都比马上开打要好,对于没有能力改变现状的平头老百姓,他们只能选择逆来顺受。

可就在除夕前一天的一月二十四日凌晨,成都的刘存厚竟然毫无征兆的向绵阳率先发动了突袭。刘存厚的大军似乎早已部署周全,仅仅几个钟头之后就打到绵阳城下,并且从三个方向建立起对绵阳的火力封锁线。

熊克武的第一师猝不及防,从城前据点一直败退到城中,好不容易稳住了局势,可是却失去了城外所有有利的防线,只能破釜沉舟的死守城垣。

战斗打响的这一天熊克武尚且还远在广元,准备陪同家人过一个安稳的新年。当绵阳的紧急消息传到熊克武的新居所时,他当时就把正在享用的一碗混沌面摔在了地上,气冲冲的赶往总司令部听取汇报。

留守绵阳的最高军官是副师长李蔚如,虽然他现在勉强守住绵阳城,可刘存厚大军正在源源不断完成合围,大炮射出的炮弹也在不停的光顾城内。他已经意识到绵阳守不了多久,运气好的话可能两天、三天,运气不好的话日落之前就完了。

因此李蔚如发到广元司令部的电报不是请求援军,而是请求尽快撤退,否则一旦刘存厚完成了包围,那剩下的就不是撤退那么简单,必须付出更多代价的进行突围。

广元师团司令部,熊克武一脚踢翻了一张椅子,雷霆大怒的吼道:“龟儿子的刘存厚竟敢不宣而战,这个卑鄙小人,这个挨千刀的娘希匹!”

司令办公室主任刘光烈上前劝说道:“司令,现在骂刘存厚也没有用,还是赶紧先把第一师接应出来。刘存厚先发制人是有备而来,第一师在绵阳毫无防备已经没有翻盘的机会,还是保住主力军的生力为妙啊!”

熊克武怒火上头,根本听不进刘光烈的话,他大声的说道:“撤?撤他妈个头!老子被刘存厚这龟儿子从成都赶到这里,现在又他妈的丢了绵阳。梧州参谋总部还指望着咱们从绵阳直接向成都发动进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要进攻的应该是我们,而不是成都的那个龟儿子刘存厚!”

刘光烈苦闷的说道:“司令,去年丢了成都也是因为遭到突袭,这次刘存厚是故技重施,咱们应该好好反省一下了。要是现在还意气用事,到头来损失的就不是地盘这么简单!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第一师是咱们的主力,要是折在了绵阳不仅咱们在川北地位不保,司令你在军事联合会议的地位也会不保啊!”

熊克武明白刘光烈的意思,四川之所以还能单独的编成一个师团,就是因为他手里还有两个师的兵力,如果现在没了这两个师,只怕自己势必一定会跟杨希闵、刘震寰之流一样沦为合编的地步。这就是在军事联合会以及日后执政府中地位下降的象征。

“不行,刘存厚算什么东西,成都一战若不是陈宦那厮插手,就算十个刘存厚偷袭老子也不怕。他还真以为老子打不过他?马上传令第二师,火速开往绵阳驰援。老子倒要看看谁比谁更硬!”他郑重其事的做出了决定。

“司令,你先冷静一下啊!”刘光烈苦劝道。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勤务兵的通报:“参谋长到!”

但懋辛还没有来得及解下军披风就匆匆的跨了进来,刚才在门口时他已经听到熊克武的决定,此时脸色显得十分沉重。

刘光烈见但懋辛及时赶到,赶紧迎了上去说道:“怒刚,你快劝劝司令,咱们现在万事都未筹备齐全,怎么可能跟刘存厚决战!要是现在开打,那可是自讨苦吃的一战啊!”

但懋辛刚刚在第二师师部收到消息,对目前的局势已经知道的很清楚。他走到熊克武面前,语气十分认真的说道:“锦帆兄,我知道刘存厚偷袭绵阳很不厚道,可是咱们四川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有枪有兵的人,哪一个不是说打就打!就算咱们不服这口气,那也应该提前做好戒备工作。”

熊克武沉默了一阵,随后不耐烦的一挥手,说道:“现在别说这些没用的,你赶紧回第二师师部,把兄弟们都调过去支援绵阳。李郁生应该能撑得住,就算让刘存厚围了绵阳,到时候第二师开到来一个里应外合,反倒还能力挫刘存厚一把!”

一旁刘光烈听的着急,不过他知道但懋辛一定会劝说熊克武,要说九人团里最能影响熊克武的人就只有但懋辛了。

不过出乎刘光烈意料之外的,但懋辛竟然没有深劝,而是极为严肃的问道:“锦帆兄,你是不是真的要跟刘存厚在绵阳打一场!”

熊克武怔了怔,随后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你们别以为我是怒火攻心、失去理智,绵阳不是丢不得,而是丢不起啊!我们不要太寄予希望军事联合会,纵然吴总裁是有心帮我们,可是云南、贵州哪一个不是心怀鬼胎?一旦绵阳丢了,不仅影响之前整个战略布局,咱们在川北只剩下广元一处地盘,怎么可能养得起两个师的兄弟!难道就指望参谋总部的经费资助?吴总裁他肯点头,唐继尧和刘显世还有那陆荣廷会吗?”

但懋辛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这些道理我都懂。但是如果我们现在开打,就必须做出决一死战的决心,一定要在整个四川闹大,否则云南和贵州照样会无动于衷。问题是,咱们有这个决心吗?”

刘光烈赶紧插嘴说道:“这不是决心不决心的问题,这是可能不可能的问题!参谋总部答应的一百五十万经费到现在只划来四十万不到,虽说还有二十万是用来支付广东十六门大炮的费用,可是如今大炮都送到宜宾了,咱们这边也见见到影儿啊!要钱,钱不够,要火力,火力也不够。这怎么打?”

但懋辛不慌不忙的说道:“四十万够我们骑兵了,我们要做的不是打败刘存厚,而是牵制住刘存厚,为军事联合会议争取更多的机会。试想一下,一旦我们跟刘存厚在绵阳耗住了,成都反而落入空虚,这个时候就算吴总裁不下命令,滇军和黔军也会看到有利可图。只要罗佩金和戴勘从南边打过来,刘存厚遭到前后夹击,大后方又吃紧,必然会勒兵回救,到时候我们一鼓作气紧追其后,大局可定!”

刘光烈仍然不放心的说道:“可是若让罗佩金和戴勘他们得了成都,不仅违背了我们之前的计划,对我们也没有任何好处。成都是咱们的地盘,必须由咱们夺回来啊!”

这次不等但懋辛解释,熊克武加强语气先说了道:“你难道还不明白吗?现在不是有利可图无利可图的问题,进一步我们最起码可以保全绵阳,退一步咱们连绵阳都没了,还指望夺回成都?就算让罗佩金和戴勘他们拿下成都,军事联合会议那边还是有商量的余地,对比一下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刘光烈恍然过来,他叹了一口气,只好不再多说什么。虽然他现在想明白局势,可心里仍然有不放心的地方,毕竟单纯的指望军事联合会议是不可靠的。

但懋辛接着说道:“我们必须做好两手准备,绵阳可以打下去,但一定要看准时机。万一滇军和黔军不能及时进攻成都,我们还是要先撤回来再说!”

熊克武缓缓的点了点头,随后对刘光烈吩咐道:“马上急电梧州,告知我们现在的情况,就说我已经决定在绵阳跟刘存厚决战,望参谋总部尽快策应。”

当天下午,川军第二师从广元开拔,急行军向绵阳驰援。

在这除夕的前一天有这样的大动作,不仅老百姓们心中堪忧,就连士兵们也觉得焦躁。

谁都奢望着能过一个安稳的新年,哪怕过完年之后打整整一年的仗都认了,可惜连这样一点小小的心愿都无法达成。第二师在开拔之后,但懋辛从下属那里得知了士兵们的情绪,他意识到这是一个调集仇恨的好机会,马上吩咐各级军官在本部中大肆宣传,把矛头对准不宣而战、故意偷袭的刘存厚,

一时间,川军上下都开始痛恨破坏新年的刘存厚,哪怕仍然不愿意打仗,可这股仇恨还是根深蒂固的印在每一个士兵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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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9章,多事除夕

除夕这天早上,吴绍霆打理好梧州的军务之后,启程返回广州打算与妻子共度守岁。

快艇刚刚抵达肇庆时,四川的急电从梧州直接转发到肇庆,趁着快艇靠岸准备在码头上吃午饭的空当,肇庆预备役司令部火速赶到军港送上了电报。

军港食堂里,吴绍霆看完电报,脸色立刻凝重起来,重重的搁下了筷子。

“赶紧吃完饭,咱们不用回广州了,等下直接返回梧州去。”他对同桌的邓铿、陈炯明等人说了道。

“怎么了?”陈炯明赶紧问道。

“绵阳打起来了。刘存厚这小子竟然先发制人,昨天凌晨偷袭了绵阳。”吴绍霆一边说着,一边端起紫菜汤喝了一口,虽然脸色沉重,不过却没有显得很着急。

“怎么会这样!刘存厚凭什么开战!”陈炯明有些惊讶的说道。

“四川一直都很乱,这些人想打就打,根本不需要凭什么。不过这次刘存厚突然开战颇有蹊跷,北边有熊锦帆,南边有滇黔联军,成都可是一个烫手的山芋,谅他也不敢妄自行动。”吴绍霆喝过了紫菜汤,舒坦的吐了一口热气。

“霆帅,你的意思是陈宦在幕后指使?”邓铿插嘴问道。

吴绍霆慢条斯理的砸了砸嘴巴,似乎是在回味热汤的味道。他眼神盯着桌面,透射出一种坚定不移的神光,过了一会儿之后才开口说道:“也只有陈宦能指使的动刘存厚了。不过我还是怀疑咱们这边走漏的风声太快。上次我们讨论决定,准备年关之前把四川的炮兵团组建起来,正月过后再动手,显然陈宦是知道这个消息,为了打乱咱们的作战计划为中央师南下争取时间,所以才会有昨天的绵阳突发事件。”

邓铿和陈炯明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的脸色都很严肃。

陈炯明马上说道:“是啊,之前我们才出了一个四川作战的思路,连计划都还没布置出来,北洋那边就知道咱们要在四川动手,匆忙的把两个中央师调到重庆。这次更离谱,直接获悉了我们的部署,打了一个先发制人!看来我们有必要肃清一下内部了。”

邓铿点头表示赞同,他说道:“如今可真是麻烦,联合会的办公大厅人员复杂,就算各省的留驻军官和参谋没有嫌疑,可他们的副手、幕僚、随员这些人可难保清白。不过麻烦就在这里,这些人都不是自己人,我们没办法细查下去。”

吴绍霆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说道:“不用查了,就算查出来对我们也没有好处。眼下我们能做的就是尽量加强保密措施。”

邓铿和陈炯明不明白吴绍霆的意思,查出内鬼怎么会没有好处呢?

吴绍霆其实已经猜出是谁在故意走漏风声,云南和贵州的势力还在眼巴巴的盯着四川这块肥肉,断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做一些损人不利己的事。刘震寰、杨希闵和蔡锷这边更不用说,他们正渴望力挫北洋,得到更宽阔的发展空间。唯一剩下的嫌疑人只有陆荣廷。

陆荣廷最疼爱的三公子如今还在北京做人质,之前陆荣廷又跟北洋亲亲我我,这已经奠定了暗通的前提。更重要的是四川战略部署与广西八竿子打不着关系,对陆荣廷来说无利可图不说,还要出钱出物资援助四川,这是明摆着亏本的买卖。因此广西方面巴不得四川打得难分难解,多多少少可以消耗双方的实力,对自己也算是间接有利。

吴绍霆知道一旦查到陆荣廷这一层,不仅拿陆荣廷毫无办法,反而还会破坏南方联合的局面。像陆荣廷这样的一省督军,即便证据确凿都能找出人来顶罪,何苦还要多此一举!再者在中国目前的战场上,军事保密本来就是细枝末节,眼下中国军队的素质还没有到达需要军事保密的高度。

“你们不用多说什么,赶紧吃过咱们好上路。这个春节果然过不好。”他感叹的吁出了一口气,随意抹了一下嘴巴表示吃饱了。

二十分钟后,邓铿安排人先打了一通电话到广州,通知取消吴绍霆回广州的行程,并顺便转告了四川的情况。之后,吴绍霆带着随员又登上了快艇,转道向梧州返回去了。

下午三点到达梧州时,何福光派人前来迎接,余际唐也随同来到码头。

吴绍霆从快艇上下来后,余际唐迫不及待迎了上来,他的神情显得很急切,不用猜也知道是因为绵阳的战事。

“吴总裁,你能赶回来实在太好了。四川的情况刻不容缓,还请吴总裁尽快定夺。”余际唐匆匆忙忙的说道。

吴绍霆与余际唐的年纪相仿,都是未过而立之年,不过两个人站在一起时却有鲜明的对比,一个老道持重,一个轻浮急躁。

“余参议,我明白你现在的担心,不过即便再担心也无济于事,反而还会影响你的判断力。你放心,我在来的路上已经做了一些分析,我们先回政府公馆再细谈。”吴绍霆显得十分沉稳的说道。越是紧急的情况,身为一个领袖就越得展现大局在握的气魄。

“好吧!这次四川的成败全在吴总裁的决策了!”余际唐寄予厚望的说道。

众人上了轿车,径直向政府会馆前去。

来到政府会馆一楼时,执政府筹备处的政客们也听说了四川的情况,这对他们来说不是一件小事,如果第一次与北洋发生冲突就告以失败,这对日后执政府的威信将会有十分巨大的影响。吴绍霆来到一楼的走廊,几位进步党的成员赶紧围了上来询问情况。

吴绍霆很讨厌这些政客过问军务,他没有干涉执政府的筹备,也不希望不相干的人干涉军务。他耐着性子说了几句敷衍的话,然后快速穿过人群上了楼梯来到二楼大堂。

何福光早已经在大堂门口等候,不等吴绍霆走近他先一步说道:“两个钟头前又收到了川北的地方,川军第一师损失惨重,绵阳快要撑不住了。但懋辛的第二师先头部队正在抢攻绵阳北面,不过暂时还没有任何进展。熊司令的意思让我们起码先声援一下。”

吴绍霆走过去,一个大堂的勤务兵把电报送到他的手上。

余际唐快步凑上去观看,脸色显得非常担忧。

第600章,最弱而最强

吴绍霆看完了电报,没有任何迟疑的说道:“通知各省参议官,马上到会议室开会。”

说完,他把电报交还到勤务兵手上,大步流星的径直走进了大厅。

十分钟后,南方各省军事参谋军官齐聚会议室,何福光将四川的情况做了简报。吴绍霆没有用商讨的口气交代会议内容,直接在地图上开始标注军事行动,以南方军务总裁的名义命令第三师团第二十七混成旅、第四师团第三混成旅立刻向成都发起进攻。又命令第七师团即日从驻地开拔,横穿贵州省进驻遵义,做为策应四川的后援部队。

整个会议仅仅只进行了一个钟头,吴绍霆宣布散会之后,各省留驻参议官马上忙碌了起来。这次军事联合会议决定的作战方案牵涉到好几个师团司令部和省境,必须抓紧时间联络本省督军府呈报消息,至于可行不可行现在还不是这些留驻的参议官说得算,一切都得等到省内的答复才能确定下来。

傍晚时,蔡锷从贺州返回梧州。自从南方督军共商会议结束之后,吴绍霆从广东优先拨了一笔款项交给蔡锷,由其负责在贺州、河池两地编练第七师团的补充新兵。虽然前后只经过了小半个月的时间,第七师团仍然没有达到完整的编制,不过杨希闵的一个师总算是老部队,在接到命令之后可以立刻行动。

蔡锷这次回来特意是与吴绍霆商讨第七师团出兵的事宜。

吴绍霆在政府会馆的内部办公室接见了蔡锷,只见十数日未曾见面,蔡锷虽然面带疲惫,不过精神状况显得好多了。“英雄不怕艰难险阻,只怕没有用武之地”,看来这句话用在蔡锷身上是再合适不过了。

落座之后,蔡锷先简单的向吴绍霆描述了第七师团的编练工作,进展很顺利,也感谢广东军政府单方面给与的大力支持,如果不出意外在正月下旬可以完成基本建设和三分之二新兵的训练任务。

“让松坡将军屈尊练兵,说实在的,我真是过意不去。唉,如今南方的情况虽然还算可观,但内部的复杂仍然不可避免,所以还要松坡将军多费神一些了。”吴绍霆客套的说道。

“吴总裁这话说得就太见外了。先不说这些闲话,四川的情况我了解了,下午我也接到梧州的命令。我从贺州赶过来之前特意给杨师长转发了命令,两天之内应该可以开拔北上。”蔡锷一副公事公谈的姿态,一丝不苟的说道。

“其实第七师团北上的事不用太着急,还要等贵州那边回了消息才行,要不然杨师长率部进了贵州省境,只怕一路上得不到刘督军的照顾啊,”吴绍霆叹了一口气。

蔡锷明白吴绍霆的意思,如果得不到刘显世的答复,杨希闵的部队并非是得不到照顾这么简单,就算黔军不追究杨希闵贸进,只怕第七师团到了遵义也没有任何安身的地方。军事联合会议看上去是南方最高的军事执权机构,但严格的说不过是一个负责各省军务沟通的中介渠道罢了。

他沉重的点了点头,脸上颇有一股无奈,随后说道:“我相信刘督军是一个明白事理的人,应该不会拖延太久。”

吴绍霆心中不是这么想,刘显世只是名义上的贵州督军,但刘家兄弟在贵州的地盘仅仅是贵阳一带,贵州内部的情况几乎与四川大同小异,唯一的差别就是没有四川那样暴躁,军阀之间经常打来打去。他很清楚在贵州有话语权的除了刘显世,还有任可澄、王文华等人,这些人表面上推举刘显世为督军,实则各有势力、平均掌权。

任可澄是贵州统一党的党魁,之前宋教仁的国民党在贵州发展党政时,正是遭到统一党的*。到后来外忧解决了,统一党的势力渐渐分化,任可澄掌握着一批旧官僚的政治势力,而王文华手里握着两个旅的兵力,在贵州形成了三足鼎立。

之前吴绍霆还有少许担心统一党会在执政府组建上插一脚,不过统一党从1912年鼎盛过后,仅仅过了两年时间已经完全没落,面对势力雄厚和实力巨大的进步党、国民共进会,完全是力不从心的局面。甚至前段时间两党发展党员时,统一党党籍的不少人连*都省了,直接申请加入进步党或国民共进会。

“希望如此吧,”他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多讨论,贵州方面应该不会出问题,“四川的情况有些棘手,咱们现在的计划完全被大乱了。”

“确实有些突然,不过只要我们南方能团结一致,问题不会太大。北边的中央师情况如何了?”蔡锷问道。

“中央第三师和第六师都在预料之中。北洋军大老远的一路南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过了湖北之后路段也不好走,恰恰还赶上了春节,走的最快的中央第三师先头部队才刚到重庆不久,余下的部队只怕正月中下旬才能有着落。两个中央师要想投入战斗,肯定还要更久一些。”吴绍霆不疾不徐的说道。

“如此说来,四川现在的敌军只有刘存厚的两个师和陈宦的两个师。只要田颂尧、孙震、邓锡候这些人按兵不动,我们速战速决还是占有很大的胜算。”蔡锷一言见地的说道。

“没错。不过邓锡候、孙震、田颂尧这些小势力虽然只是虚有其表,但仍然有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可能,所以才希望松坡将军能到遵义坐镇。在气势上可以威慑,在人情上还可以仰赖松坡将军的名望,一定能有不小的影响。”吴绍霆坦白的说道。

“呵呵,吴荣武太看得起我了。不过我还有一些担忧。”蔡锷面不改色的说道。

“还请松坡将军明示。”吴绍霆郑重的问道,他知道蔡锷在战略上是很有能力的,此次四川的战事有蔡锷参与自然要用到对方的才能。

“此次四川战事既起,成都只是第一步,如果我们不能拿下重庆,北洋军溯江而上,源源不断能开进西南腹地,到时候必然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四川是承接南北的重要地方,但绝不是与北洋决战的地方,在这里耗下去对北方、南方都是不利。因此,一旦这次我们在四川打响,必须做出一鼓作气攻下重庆的打算才是。”蔡锷极为认真的说道。

吴绍霆承认自己还没有考虑到这么远,毕竟之前的计划是正月下旬才开打,后面还会有更详细的布局。他听完蔡锷的这番话,渐渐陷入了沉思,成都和重庆都是至关重要的地方,但拿下成都只是意味着平定四川,让孙震、田颂尧、邓锡候这些人彻底服气,而只有拿下重庆才算从正面挫败北洋军。

不过这件事非同小可,成都与重庆的作战绝不可能等同视之。刘存厚的部队只是一个棋子,比起陈宦的北洋军要差得太远。再者陈宦背后是整个北洋政府支持,有能力也有底气扩大战争规模,让战事陷入拉锯。

对付刘存厚不过是十天之内的事,可对付陈宦绝不会这么简单。就算吴绍霆有这个决心,云南、贵州也没有这个信心。一旦滇军和黔军消极下去,整个四川战争就算完蛋了。

吴绍霆想到这里,颇有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松坡将军,你的战略很对,拿下重庆才算四川战争的彻底结束。不过重庆可不像成都那么简单啊!”

蔡锷点了点头表示认同,他的脸上并没有过多的忧虑,依然有条不紊的说道:“吴荣武目光过人,一眼就能看出攻打重庆的困难。所以我认为第七师团必然要投入后期的战争,并且要一举成为领头部队。到时候我会亲自指挥前线作战,就算拿不下重庆,也一定会在重庆打一场漂亮的战斗。只要士气和气势起来,滇黔联军已经不是主要,我相信田颂尧、孙震、邓锡候这些人绝不会在大势所趋之时无动于衷。”

吴绍霆凝神问道:“你的意思是拉拢四川本地军阀对付北洋军?”

蔡锷颔首道:“正是如此。陈宦不是四川人,我在北方早有听说川人对一个外省人来出任督军很是不满,只要我们声势起来了,让田颂尧、邓锡候、孙震等人看出希望所在,他们一定会与我们联手驱逐陈宦。毕竟他们也想在打败陈宦之后趁机扩大地盘和势力。”

吴绍霆若有所思的说道:“并不是我不信任松坡将军,可是第七师团的战斗力.........”

蔡锷立刻说道:“如果吴总裁能全力支持,我有把握在一个月之内完成第七师团全部建制。当然,这其中需要的支持不仅仅是物资和经费,希望能从广东省调集合适的基层军官,巩固第七师团的基建力量。”

吴绍霆倒真是有些佩服蔡锷,别的人都巴不得排除异己、树立个人势力,现在蔡锷反其道而行,这只能说明蔡锷是真心实意为了大局,而不是谋取个人利益。同时他也感受的到,蔡锷对自己的信任已经到了相当的程度。

“松坡将军,你真有这样的信心?”他郑重的问道。

“这要看吴荣武有没有足够的魄力了!”蔡锷淡然一笑。

“我不是婆妈的人,既然松坡将军开口,我必然不遗余力的支持第七师团。”吴绍霆没有任何犹豫,当机立断的做出了决定。

“好,蔡某也绝不会辜负吴荣武的用心。”蔡锷很高兴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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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1章,援助到手

大年初一和初二两天时间,梧州参谋总部没有任何过节的气氛,反而忙得自顾不暇。

政府公馆一楼的筹备处除了除夕那天赶忙了一阵,从第二天开始便循例放假休息了。偌大的政府公馆只能看到军人们上上下下的身影。

尽管唐继尧和刘显世还没有答复,但参谋总部还是开始策划进攻成都的计划。直到初二这天下午基本拟定了细末,先一步发往乐山和宜宾,让罗佩金和戴勘提前做好准备。

初三这天上午,云南和贵州总算发回答复,唐继尧和刘显世全力支持吴绍霆的作战命令,业已通知在川的部队即刻向成都进发。刘显世也赞成第七师团北上遵义策应,不过却找了一些借口无法承担第七师团的后勤,能做的仅仅是在遵义划一片营区提供第七师团落脚。

这个消息总算不坏,吴绍霆委任邓铿为广东特派后勤司令,负责广东军政府单独向第七师团援助物资经费的事宜。恰好同样在这一天,吴绍霆在梧州收到了一个好消息,德国原定正月下旬才能兑现的第一期贷款和援助物资,在昨天凌晨时提前抵达青岛,预计七天之内可以送达广州。

青岛总领事托波尔还在电报里特意交代,欧洲的局势越来越恶化,已经不再是军事竞赛那么简单,政治阴谋层出不穷,恐怕好久不长。三个月前巴尔干半岛爆发战争,把奥斯曼土耳其、奥匈帝国、俄国、塞尔维亚都卷入其中,虽然战事只发生了一个月不到,可半岛上的局面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奥匈帝国与塞尔维亚的关系彻底破灭。

托波尔还转达了青岛总督麦尔瓦德克的建议,青岛司令部认为吴绍霆应该加快同盟条约中的附属条款计划,尤其是东南沿海的铁路与上海衔接的问题。

吴绍霆意识到德国人已经不止一次强调东南沿海衔接上海铁路线的问题,起初他只认为是德国人希望有良好的交通线,方便南方军队打进北方,可现在看来德国人似乎并不是这么关照入微。一旦东南沿海铁路与上海接上,那就意味着南北双方可以利用津浦、济宁线快速往来,不仅利于军队北上,也利于军队南下。

他能猜出铁路线与德国远东战略有关,可猜不出具体是什么意图。

关于德国援助物资先到达青岛,托波尔在电报里也有解释,这是为了更好确保中德同盟关系的保密,之后援助物资会换乘中国籍商船南下广州。

不管怎么说,有了德国的贷款和物资援助,吴绍霆在应付四川战事的心态上会更加举重若轻。他在第二天就通知广东财政部拨了一笔五十万的现款,通过广东联合银行汇入第七师团,又额外赠送了两千支最新的汉式步枪、二十挺迫击炮和五门中德军械公司生产的先进大炮,限期一个月之内全部送到贺州。

至于蔡锷提到需要广东军事人员的事,吴绍霆一律都安排给邓铿这个特别后勤司令负责,尽快从黄埔军校、马尾船政学堂以及各师教导团抽调合适人选。

除此之外,他正式下令广州参谋总部,启动自己之前构思的另外一项军事扩编行动,在此之前这个行动已经策划许久,就等着德国的贷款和物资到手。他决定在东南卫戍军辖下的广东师、福建师两个师之外,再扩编一个第三宪兵师,同时还在越南秘密修建第四山地师训练基地,将计划中的特殊环境作战部队逐步落实。

之所以单独成立宪兵师,是为了将广东省和福建省的宪兵体制完全独立出来,更好的体现宪兵兵种的特殊职能。一旦宪兵师正式编成,此后所有宪兵司令部、特派处、驻部队办事处等等,全部都归纳在宪兵师师部管辖之下。当然,宪兵师仍然是军队,除了执行军法之外也肩负必要的常规作战。

吴绍霆旨在将宪兵师打造成一支有狂热信仰并且永远终于自己个人的武装,因此宪兵师辖下的连级单位都会设置政治思想指导员,团部安排政治思想委员会。在挑选和培养军官、士兵时,都会强调忠诚和信仰!

至于山地师的想法从张盛霆外贸公司成立之初就有草案,如今手头上有充裕的资金和物资,有必要落实这个计划。当然,吴绍霆也是为了有备无患,德国在远东的战略布局已经不是历史上的那样选择放弃,如果德国要在远东制造大战场,越南做为敌对国在远东的势力范围,肯定会卷入其中。有了这支影子部队,说不定到时候还能在越南分一杯羹。

这两个计划交给留守广州的倪映典负责,何福光、陈炯明一有空闲也会跟进。

正月初五,绵阳的战事已经持续了六天,川军第二师总算在绵阳西北方向打开了缺口,与城中建立了联防防线。只是刘存厚并没有就此罢休,甚至不觉得他的战略出现失误,反而投入更多的兵力压制川军两个师。战事从这天开始陷入僵持,不过刘存厚和熊克武都知道,时间拖得越久对绵阳越不利,以熊克武目前的物资和财力是负担不起高强度消耗战。

乐山的罗佩金前天刚刚接到命令,花了一天半的时间整顿,又等到了广东特勤处送来的成都情报,于今日凌晨五点正式向成都进攻。只是冬季四川的气候不太好,正月里天寒地冻,气温都到了零下,之前还下了好几场雪,道路都结了冰。纵然罗佩金十分渴望第一个打进成都抢地盘,可辎重部队行动缓慢,短短几百里的道路只怕要走上七、八天。

与此同时,宜宾的黔军第三混成旅也在抓紧时间准备。

戴勘的部队虽然名义上归属贵州督军统治,不过戴勘本人与刘显世向来不合。在大革命的那段时间,戴勘还曾与刘显世发生争夺利益的正面冲突,无奈戴勘实力薄弱,甚至还不如王文华,连王文华都选择更隐晦的方式来争权,可想而知戴勘的下场是什么。

第三混成旅之所以被委派为援川,正是刘显世故意变相放逐戴勘的手段。

对戴勘来说,在贵州省内已经没有立足之地,反而在四川还能打下半壁江山,因此也只能默认接受了这种放逐。

这次绵阳发生的战事,戴勘同样看到了机会,成都是一个好地方,单凭罗佩金肯定是吃不下这块肥肉。就算宜宾比乐山距离成都更远,黔军第三混成旅没办法抢占先机,可吃不肉总得喝上一大口肉汤。

旅部的命令是初四下午就传达了下去,第一团做为先头部队在初五早上出发。第二团和直属独立营尚且还在筹备后勤补给,预计在明后两天才能开动。

独立营的营区位于金沙江和岷江交叉的郊区,从除夕开始直到今天一直忙个不停,营里的士兵们纵然不奢望新年能有什么好福利,最起码也应该睡几个懒觉。除夕那天绵阳传来战报,一下子让整个宜宾的驻部都紧张了起来,于是连新春佳节唯一的“福利”也被剥夺。

三连连长李绍举带着一个排的士兵来到江边临时码头,等待接应今天从旅部派下来的一批物资。三十多名士兵都把手卷在袖筒里,缩着脖子在雪地上来回走动,虽然这两年略有习惯四川的气候,无奈从去年开始冬装供应不足,就算是四川本地人的补充兵都受不住这样的冷冻。这几天几乎每个人都没睡好,现在站着都有些迷迷糊糊,欲睡没法,欲醒不能,郁闷的情绪积蓄在大家心里。

“船怎么还没到啊。”连部军需官赵文多不耐烦的向县城方向眺望了一下,说话的声音都变成了水蒸气一样的飘渺。

“装船总要点时间的,唉,咱们出来总比留在营里强,营房连火都生不起来,屋里比屋外冷。上面还有这样那样的跑腿任务,还不如在江边溜达溜达。唉,真是作孽啊!”李绍举懒洋洋的说道。

第602章,在宜宾

“大过年的要出征,我看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赵文多叹了一口气。

“别说这些没用的废话,上面都说了,成都现在没敌人,就算有,云南的那些人也走在前面,该出什么事也是他们担当着。还有烟吗?赶紧散一支。”李绍举迫不及待的说道。

“没了,早没了。”赵文多连忙后退一步,十分坚决的说道。

“你他妈的.........”

还没等李绍举骂出来,突然岷江对面的岸边传来一声炮响,打断了他的后半句话。

几个士兵略微缩了缩脑袋,但大部分人还是无动于衷。

赵文多向岷江对面看了去,隔着蒙蒙的江雾可以看见一团白烟袅袅升起。他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没好气的说道:“他奶奶的,那个川军的炮兵团又在试炮了。白天试晚上试,吵死人了。”

另外一个士兵凑上来说道:“连长,我听说炮兵团的军官都穿皮靴呢,他们还有新的过冬棉装,到底是不是啊?”

不等李绍举说话,又有一个士兵跟着问道:“对啊,我还听说炮兵团的伙食都比咱们好,每天都有肉,而且每天比咱们还多吃一顿早饭。”

“我也听说了,他们还有啥子特供烟,长官和士兵都能不要钱抽烟!”

“连长,是不是真的啊?这他奶奶的也太会享受了吧。”

一时间,众士兵百无聊赖,一个个都津津有味的谈论这个话题。

李绍举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破破烂烂的绑腿,比起川军和广东合编的炮兵团后勤配备,他简直就像是要饭的叫花子。顿时脸色不好看起来,他冷冷的哼了一声,大声骂了道:“你们他娘的一个个皮痒痒?这么羡慕人家他娘的干脆去投靠炮兵团撒,谁他妈的再说这些屁话,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们。”

士兵们顿时闭嘴噤声,一个个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没过多久,县城方向的开来一条小船,码头的守卫向这边招呼了一声,让李绍举赶紧带人过去从船上卸下物资。李绍举没好气的应了一声,然后愠怒犹在的指挥手下来到码头边上。小船慢悠悠的停稳,从上面先跳下了一名司令处的军需官,指挥者船上和岸上的士兵一起开始卸下物资。

“你们独立营的物资都齐全了。上面已经交代了,让你们营长明天晌午之前必须全部开拔,跟着二团先头部队一起向成都去,不得有误!这是令状,你可拿好了,别说我没交到你手上!”司令处的军需官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度,趾高气扬的说道。一边说着,一边还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公文纸,递到李绍举手中。

“明天就开拔了?这不才准备没几天吗?也太快了一些吧!”李绍举有些惊讶的问道。他不敢怠慢,小心翼翼的接过令状,放在自己的内口袋里面。

“这还快?滇军都比咱们快多了!反正这是司令部的命令,你回去之后交给你们营长就是。”军需官满脸无所谓的说道。

小船的货物卸载完毕之后,司令处军需官登上船返回县城。

李绍举带着手下把少得可怜的物资向营部搬运过去,一路上所有人都不吭声,一方面是因为之前李绍举的大发雷霆,另外一方面是刚刚听到明天出征的消息。纵然上峰反复的鼓动说此去成都不会爆发大战,这次出征不会太危险,可打仗哪里会有不危险的一说。

赵文多抱着一箱子子弹袋,赶了两步来到李绍举身旁,带着几分抱怨的说道:“连长,之前不是说炮兵团会先一步出发吗?现在炮兵团倒是安逸,整天除了试炮就是整编,反倒轮到咱们在前面冲锋陷阵,广东那十几门德国大炮留给他们真是糟蹋了。”

李绍举哼了一声,没好气的说道:“这些人都是娇骨头,老子从来没指望过他们!”

赵文多忽然在脑海里浮出一个念头,进一步说道:“连长,不是说这些家伙是不是娇骨头,只说既然他们不出兵,那大炮何必留给他们用呢?咱们在前面打仗,攻城略地没有一点重火力怎么像话?退一步说,我们打成都还不是帮川军解绵阳的围,川军的炮兵团没准备好,那大炮就先给咱们准备好的用嘛。”

李绍举白了赵文多一眼,说道:“你小子想说什么?大炮是人家的,难道叫咱们去抢?”

赵文多赶紧又说道:“连长,我可没说抢啊。广东的大炮刚运来的时候,咱们营长不是也说了嘛,就不应该等四川派人来接收,直接分到咱们第三混成旅各部得了。等四川人来接手,这大炮早就生锈了。连长,您想想,咱们明天就要出发了,旅部才给这么点物资,够个屁啊。倒不如我们去炮兵团那边借一门大炮来耍耍,等成都打下了再还给他们就是。”

李绍举冷笑道:“你这是放屁,就算借来大炮,营里他妈的谁会使用?”

赵文多说道:“咱们营长不就是讲武堂炮科出身吗?连长,咱们不如回去请示一下营长,反正明天就要上路了,炮兵团现在到位的才几百人,就算咱们耍点手段炮兵团也不敢不借呀。是不是?”他一边说着,一边颇有深意的向李绍举使了个眼色。

李绍举立刻明白赵文多之所以突然说这番话,目的不是在炮兵团的大炮,而是在炮兵团的物资。他这几天已经听说过,炮兵团从四川和广东汇聚的人员不过三、五百人,但是大炮、炮弹还有其他军用物资早就送到了,不仅有数不尽的特供烟、冬装,还有过年特发的年货补贴,腊肉、牛轧糖、腌肉多不胜数。

按照赵文多的意思,反正明天独立营就要启程,今天赶紧从炮兵团那里搞点物资,就算上面追查下来,也不可能再勒令独立营返回。等打下成都,上面的长官们高高兴兴的,谁也不在再计较这件细末的小事。

“你小子还真是异想天开,等下你自己去跟营长说,我才懒的惹是生非。”李绍举满不在乎的说道。炮兵团现在虽然到位的兵员不多,可团部的军官还是有不少,别说他这个小小连长惹不起,只怕就连营长也只是嘴巴上说说而已。

“连长,这可是好事啊。就算说错了,营长又不会责怪,如果说到营长心坎上了,说不定营长还会对大人您刮目相看呢。”赵文多笑嘿嘿的说道。

李绍举听到这里,心里禁不住觉得很有道理,反正顺便多一句话的功夫。他没有再回赵文多的话,只是默不作声的向营区走去。

回到营区,先把接纳的物资都送到营部军需处。之后李绍举拿着旅部的令状来营部指挥所,找到营长陈祖庭做了汇报。陈祖庭看完令状,又检查了旅部送来的物资清单,顿时火冒三丈,这么点物资还不够一个连的使用,独立营就这样赤膊上阵?

看到营长这样的态度,李绍举忙不迭的把之前赵文多的想法说了出来。

“什么?去炮兵团借点东西?”陈祖庭狐疑的盯着李绍举,一开始是用一种看傻瓜的眼神,随后很快又明白过来。“你小子,还真是胆大包天啊!”

“陈大人,小的我也只是为咱们独立营着想呢。您想想,咱们打成都还不是去帮川军,凭什么川军放着那么多东西不用,咱们就不能先借来用用呢?”李绍举煞有其事的说道。

“你说的不错,咱们独立营可不能就这么上路,就算成都打的不会太激烈,一路上总是要吃要喝的。走,马上集合三连的人,咱们去炮兵团那里走上一遭。”陈祖庭没有过多的犹豫,当机立断的说道。

他早就对川军在宜宾训练炮兵团不顺眼,平日里那些川军军官仗着自己是省内人,总是自以为是的高人一等。不仅如此,广东对四川的援助实在叫人眼红,川军之前几乎跟黔军一个德行,吃不好、穿不好,自从有了广东的物资,一个个都更神气十足了。

尤其是绵阳突发战事,宜宾的川军炮兵团一点不着急,黔军却每天忙死忙活的准备应战,到头来连必备的物资都不能齐全。这口气可不好咽下去。

第603章,宜宾冲突

陈祖庭和李绍举集合了一个连外加营部警卫排大约两百名士兵,当他们乘船渡过岷江来到对岸炮兵团营地时,炮兵团已经把最后一门德国大炮试射结束。川军军官和几名广东炮兵参谋官正聚集在刚才试射的大炮旁边,一边讨论着,一边记录着。

炮兵团营区布置的很宽阔,以至于几百人驻扎在这样的大营区里十分稀疏。

一百多名新手炮兵正分成几个小组,在各自的营房前面围着七、八名广东炮兵教官听取大炮的教学。

从半个月前熊克武把炮兵编制调到宜宾,直至今天炮兵团到位的编制只有不到五百名的炮兵和军官,这是整个炮兵团预计之中的所有炮兵数量。只要这些炮兵训练结束,在调集两个步兵营充当炮兵团防卫部队,整个炮兵团就算完成了建制。

黔军独立营上岸之后,堂而皇之的走进炮兵营区的正大门,由于炮兵都在进行训练,团里几乎没有任何防卫部队,正大门就这样畅通无阻。

进了大营,陈祖庭根本没打算去向炮兵团军官请示,大手一挥,命令道:“去看看,什么有用拿什么,都给我抓紧点。”

黔军士兵一个个振奋不已,这样的命令无疑就是在说随便拿,能拿多少拿多少!当即,众人一哄而散,三三五五的凑成一个小队,挨个冲进营区的营房、仓库搜刮。

一开始炮兵团士兵都在认真听课,根本没注意到正大门附近的动静,直到一个勤务兵奉命回营房寻找公文,一下子撞见了这群如狼似虎的黔军。勤务兵愣了一下,看清楚这些人是在抢劫后,马上大喊了一声:“你们在干什么,把东西都放下,不许动!你们是哪里的部队,造反了吗?”

几个黔军士兵呆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本能的把手里的东西全部丢下。

这时,赵文多跑了过来,他全身上下所有口袋都鼓满了,双手抱着一套崭新的冬装,里面还塞了七、八条广东特供烟。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几个手下,又看了看那个炮兵团的勤务兵,马上说道:“都他妈的愣着干什么,赶紧走,别理他!”

那几个士兵听了长官的命令,总算有了一股底气,于是直接把勤务兵当作空气,捡起地上的东西匆匆跑开。勤务兵之前没看到黔军士兵的臂章,黔军士兵的军服破烂的一塌糊涂,根本分辨不出来,但是赵文多好歹是一个军需官,一眼就认出了是独立营的番号。

“你们是独立营的,竟敢来抢东西,果然是要造反了。”勤务兵又气又急,快步冲了上去,一把拽住了赵文多。

赵文多用力挣扎,却把手里的冬装和那几条特供烟给甩掉了。他气急败坏,飞起一脚踢在勤务兵的肚子上,直接把对方踹倒在地。他一边骂骂咧咧的嚷着,一边又去捡起那些抢到手的东西。勤务兵忍着疼痛再次爬起来,飞身把赵文多扑倒在地上,抡起拳头就打。

“快来人啊,独立营造反了,快来人呀!”

手头上厮打着,但勤务兵知道必须找人来帮忙,于是还大声的呼喊起来。

“他奶奶的,放开,放开!”赵文多怒火上头,同样大打出手,“妈的,来几个人啊,把这杂种给老子拖开!”

先前那几个黔军士兵听到赵文多的大叫,紧接着又折返回来。他们看到自己的长官被打,当然忍不住这口气,一拥而上拖开勤务兵,接着一顿拳脚相加。赵文多爬起身来,发现自己的衣服都给撕破了,暴怒不已,冲上去照着勤务兵的头狠狠踢了几脚。勤务兵鼻子嘴巴满是血,等被松开时整个人直接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营区前大门的动静引起了正围着大炮讨论的团部军官注意,川军军官和广东参谋官向这边望了过来,几个手里有望远镜的军官顺手抬起来看了看,马上发现营区骚动的情况。他们一边向前大门赶过来,一边又派人去通知营里的其他人。

黔军士兵抢劫正酣,甚至连炮兵团临时支起来的军帐都顺手扯走了,这次轮到他们丝毫没有注意到炮兵团的动静。

赵文多在打倒勤务兵之后,转身继续去抢东西,炮兵团的军官就在这时出现在他的身后。代理副团长张冲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勤务兵,吩咐副官上去检查伤势,然后冲着那几个黔军士兵大喝一声:“你们在干什么!”

几个黔军士兵回过头来,看见来的是一个大人物,当场吓得不敢动弹。

赵文多原本还打算叫嚣几句,发现那人竟然是中校军衔,比自己营长都大好几级,顿时不敢吱声,灰溜溜的转身逃走了。

“你们是哪个部分的!”张冲气势汹汹的冲上去,盯着一个黔军士兵厉声喝问道。

那士兵心中一抖,手里抢的东西都散落在地上,害怕的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说!”张冲再次斥问。

“小的.........小的是,是,是独立营的.........”那士兵硬着头皮颤颤抖抖的回了一句。

“哪个龟儿子让你们来抢东西的!”张冲瞪眼追问道。

“是俺们营长.........”

“日.你妈,老子看你们独立营是想造反了。你们营长呢?去跟老子把他找来。”张冲怒吼的说道,说完还用力推了一把那士兵。

就在这时,从营房后面突然跑出来一队人,为首的正是独立营营长陈祖庭以及连长李绍举。陈祖庭看到张冲,脸上不带任何表情,大步流星的直接迎了过来。

“不用麻烦了,我已经来了。”陈祖庭不冷不热的说道,一副完全不畏惧张冲的样子。

“来的好。”张冲略微有些诧异,他愿意为这是独立营士兵私下的行为,没想到陈祖庭竟然也在现场,而且荷包里显然也塞了不少东西,看来这次黔军的行为是有预谋有组织的抢劫,“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你们是什么意思?造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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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4章,升级

陈祖庭不疾不徐的笑了笑,说道:“张大人,何必这么紧张!我刚刚接到上面的命令,明儿兄弟就开拔了,可惜手头上的物资有些紧缺,所以只好先到贵部借一些。好歹兄弟我这次北上是帮你们川军解绵阳的围,这点物资也是要得的,张大人你说是不是?”

张冲不是傻子,别说现在独立营不是来借物资,就算独立营北上进攻成都那也不是单纯为绵阳解围,说白了戴勘是看到了利益才会出兵。他冷冷的哼了一声,骂道:“借你妈个头,日他妈这都算借,这天底下可真没有王法了。看在你明天要开拔的面子上,今天我不把这件事闹大,叫你的人把东西都放下,赶紧滚蛋,我只当这件事没发生!”

陈祖庭脸色阴冷,站在他身后的李绍举上前一步,怒气十足的说道:“我们大人好好的跟你说,你竟出口伤人!哼,你算哪门子的团长,四川人就这么没修养!”

炮兵团团部的军官闻言大怒,张冲狠狠的瞪了李绍举一眼,斥道:“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陈营长,你就是这么带手下的!”

陈祖庭满不在乎,吊儿郎当的说道:“我怎么带手下是我的事。况且我也觉得我手下说的对啊,张大人高高在上的团长,竟然一点修养都没有,没修养就算了,还怕别人说出来吗?”

炮兵团这些的军官更是怒火不止,他们在场的人当中军衔最低的都跟陈祖庭平级,区区一个小营长竟敢用这样的态度说话。

张冲脸色很难看,他已经看出陈祖庭这次有备而来,对方根本就没打算空手而归。他不再说废话,转身对自己的副官说道:“发电报给第三混成旅旅部,让戴旅长给我一个答复。另外,集合营里所有人,枪弹荷实,把这些人都给我捆了。”

副官点了点头,转身快步离去。

黔军这边看到张冲要动真格的,一个个都有些沉不住气。虽然炮兵营现在没有步兵,但炮手也是士兵,只要拿了枪在手,论人数都比得过整个独立营了。

陈祖庭知道不能等炮兵团把人集合齐全,否则到时候就很乱颤了,他冷笑着对张冲说道:“张大人真是有气势,刚才多有得罪,卑职我在这里向大人赔个不是。大家都是自己人,成都现在可是战况紧急,犯不着伤了和气。”

他说完,又转过身来对手下命令道:“咱们走。”

黔军一个个调转头,巴不得趁着事情闹大之前早点离开。

“给我站住!”张冲从背后用命令的口吻喝道。

“张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非要把事情闹大吗?”陈祖庭冷着脸回头问道,他可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早先能沉得住算是不错了,自己心里可一点没把张冲当一回事。

“要走可以,把你们抢的东西给放下。”张冲严肃的说道。

黔军士兵一个个面面相觑,手里抱着的东西一时觉得沉重了起来,最后他们把目光都停在营长陈祖庭身上,等待着营长的指示。

陈祖庭冷声说道:“张大人,你就这么小心眼?咱们兄弟可是去帮绵阳解围呢!”

张冲似毫不退让,加重语气说道:“把东西放下,我不会再说第三遍。”

陈祖庭哼了一声,翻脸说道:“老子现在就把话挑明了,今天老子就是来抢你们炮兵团的东西,我倒要看看你能把老子怎么样。”

一句话说出,现场的气氛立刻发生了变化。黔军和炮兵团双方都意识到事态升级,不会再有任何回旋的余地。可是谁也不知道事情闹大之后,该用什么方式应付接下来的情况,要么坐等炮兵团士兵过来绑了黔军,要么黔军先发制人,又或者发生更严重的冲突。

张冲心中早已憋着一股怒火,他堂堂一个中校副团长,竟然让一个营长、连长冒犯威严,这传出去不仅是对自己名誉的损害,更是让川军颜面大失。现在陈祖庭撕破脸,正好给了他下手的机会,就算自己现在枪毙了陈祖庭都是有理有据。

想到这里,他气冲冲的冲向前,一只手去拔自己腰带上的手枪。

“砰”!一声枪响。

张冲身形摇晃了一下,随后仰头摔倒了下来。

陈祖庭先一步拔出了手枪,此时他的枪口正冒着白烟。刚才的一枪打中了张冲的胸口,厚实的军服都被涔出了一大片血迹。

炮兵团的众军官见到这里,所有人纷纷动手去拔手枪,陈祖庭竟敢以下犯上,开枪射杀长官的罪名足够他死一万次。

“谁敢动,老子打死谁。李绍举,把他们的枪都下了。”陈祖庭朝着炮兵团众军官脚下又开了一枪,然后大声的呵斥道。

李绍举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控制,如果黔军这边不先发制人,对面那些团部军官拔出枪来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开枪。他马上丢掉手里的东西,拔出了自己手枪对准过去,同时还命令手下们也赶紧抬起枪来。

炮兵团团部的军官加上广东参谋官一共才十七、八个人,面对在场的一百多个黔军士兵,即便他们再愤怒也不敢轻举妄动。陈祖庭连副团长张冲都敢开枪,更不用说他们这些人了。现在只能期待着营里的炮兵们赶紧支援过来,否则一点优势都没有。

“你们想造反!陈祖庭,你最好赶紧把枪放下.........”一个团部军官大声的抗议道。

“给老子闭嘴,你再叫一声老子一枪喂了你!”陈祖庭红着眼睛吼道。

这时,一名广东参谋官贸然上前,试图检查中枪到地的张冲伤势如何。

陈祖庭甚至没有警告,直接又开了一枪,正中参谋官的肩膀。

另外几名广东参谋官顿时忍不住怒火,为首的一人大骂道:“叼你老木,你好大的胆子,别以为你现在占了便宜,有本事你把我们全部打死,否则这件事肯定没完。”

陈祖庭连开三枪,打中两个高级军官,虽然有一股怒火支撑着自己,可心中仍然有些发虚。他听到了那广东军官的话,自己肯定不能把这些人都杀死,而这件事现在已经闹大了,上面迟早会追究下来,尤其是得罪了东南沿海巡阅使的人,必然没有好果子吃。

远处传来了一阵叫喊声,那是营里其他的炮兵在领取武器后匆匆赶过来。

李绍举赶紧拉了陈祖庭一把,劝说道:“营长,快走吧,不然真要出大事了。”

陈祖庭当机立断,命令道:“赶紧过江,都他妈的快点。”

黔军士兵早就紧张的要命,听到陈祖庭撤退的命令一个个调头就跑。有些跑得慢的士兵,不得已之下还把好不容易抢来的东西丢了。

团部军官这才敢上前,把中枪的张冲和广东参谋官扶了起来。参谋官没有命中要害,伤势还算撑得住。可是张冲就没有那么幸运,如今昏迷不醒,气息十分衰弱。众人赶紧找来担架,把张冲先送到军医处抢救。

陈祖庭担心上面追究,当天下午就命令独立营收拾好装备,立刻开拔上路。现在抢了一些炮兵团的物资,可都是一些士官营房的私人物件,除了一挺迫击炮和两箱子炮弹之外,甚至连一捆粮草都没有搞到手。他突然有一种得不偿失的感觉,可事已至此后悔无益,先离了宜宾再慢慢打算后路。

不到几个钟头,炮兵团发生的惨案传遍了整个四川。即便戴勘想要隐瞒消息也无能为力,炮兵团自己有电报专线,早已经把电报发到各个重要部门的通讯机构了。

正月初六的早上,梧州收到宜宾发来的电报,获悉贵州第三混成旅独立营的暴动。

余际唐在大堂里冲着黔军参议官发了一通脾气,黔军参议官是刘显世和王文华的部下,跟戴勘一点关系都算不上,自然不愿意吃这个哑巴亏,当场直接跟余际唐对吵了起来。川军代表和黔军代表很快形成两个对峙,争执的程度就差没有动手打架。

何福光到场之后,马上喝止了双方的大闹,把余际唐和黔军参议官都叫到内部办公室,严肃的做出了批评。

“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你们家后花园吗?这是全中国现在都在关注的地方。你们身为省代表,不顾你们各自省府的颜面,更不顾我们南方大局的颜面,成何体统!”

“何大人,难道你没收到宜宾的消息?黔军独立营公然抢劫炮兵团,代理副团长张冲被黔军营长打成重伤,现在生死未卜。一名广东参谋官也遭到枪击。一个士兵被打至昏迷,现在还未苏醒。这可是黔军要造反啊!”余际唐风风火火的说道,眼睛赤红,充满仇恨的盯着一旁黔军参议官。

第605章,后事之前奏

张冲是九人团成员之一,黔军一个小小的营长竟然开枪击长官,这简直是公然的挑衅。

“我都说了,这件事督军府不知情,这纯属戴勘的私人行为。”黔军参议官强调的说道。

“都给我消停消停!吴总裁半个钟头前已经去码头,他专程吩咐陈竟存为事故调查专员,一旦事情查清楚,一点给你们四川一个交代。这件事也关系到广东方面,所以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何福光大声的说道,他在说最后一句话时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黔军参议官。

两个人都不做声了,余际唐仍然是一副气呼呼的样子,几乎不再正眼去瞧黔军代表。黔军参议官一脸无奈,但也有一些满不在乎,他已经把事情上报到贵州,就算刘督军知道了这件事,还巴不得戴勘不得好过。

片刻过后,门外传来承启官声音:“吴总裁到。”

外面传来一阵骚动,随后内部办公室的大门打开,吴绍霆带着一众幕僚走了进来。

何福光站起身来,迎上前两步,不过并没有说话。

余际唐刚想开口诉说,最终欲言又止,化为了一声叹息。

吴绍霆面无表情,他看了一眼在场的诸人,叹了一口气后说道:“在这个时候出现这样的事确实让人很不愉快。这件事我会亲自监督严办,绝不会姑息养奸,在我们南方留下害群之马。不过这并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当务之急我们还是要打好成都这一仗。”

何福光点了点头,赞同的说道:“没错,正是这个道理。”

吴绍霆向余际唐问道:“绵阳可有最新的进展?”

余际唐调整了一下情绪,说道:“昨天下午收到最新的消息,刘存厚正试图在绵阳周边地区完成一个大的包围圈,一口气吞掉第一师和第二师。另外,重庆已经派了一支军官观察小组前往成都,虽然还没有迹象表明重庆发兵,可我相信陈宦不可能看着成都被放空偷袭。”

吴绍霆又问黔军参议官:“你们第三旅何日可开到成都?滇军那边昨天刚刚给出答复,最迟是正月十三之前发动进攻。”

黔军参议官连忙说道:“吴总裁放心,第三混成旅昨天就开拔了,只不过川内大雪,好几个路段被封堵了,只怕要比滇军慢上几步。不过我们刘督军已经给前线下了死命令,正月十五是最后的期限!”

吴绍霆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何福光走到地图台前,拿起铅笔和标尺在地图上做了测注,然后说道:“如果陈宦要发兵,从重庆到成都陆路最快也要两天到四天时间。如此算来,现在陈宦确实有足够的时间调兵遣将。看来我们有必要多做一个准备了。”

吴绍霆说道:“陈宦手里十八、十九两个师,都是从何宗莲的旧第一镇以及部分鄂军抽调组成。据情报说,十八、十九师装备不怎么好,都是何宗莲不要的旧装备,不过兵员将领都是在湖北久有历练,战斗力应该不弱。”

余际唐想了想,说道:“总裁,是不是有必要让第七师团入川策应一下?”

吴绍霆微微一笑,语气笃定的说道:“我已经全权委任松坡将军坐镇遵义。第七师团一边策应四川,一边编练新兵,至于能补能及时支援成都,我相信松坡将军会有分寸。你放心,就算第七师团不能及时援手,我还有后备计划。”

余际唐心中暗喜,连忙问道:“敢问是什么后备计划。”

吴绍霆神秘的笑了笑,说道:“到时候我自然会说出来,现在还不是时候。”

余际唐恍然的点了点头,他看得出来吴绍霆是轻松自如的态度,心中自然而然很放心。

何福光对余际唐说道:“现在就看你们川军了,一定要在绵阳多支撑一些时日。”

余际唐郑重的说道:“我稍后会把何大人的叮嘱转发到绵阳,我相信熊司令不会让总裁和何大人失望的。”

之后吴绍霆又交代了一些针对四川后勤援助的事宜,尽管之前云南、贵州、广西三省拖延拖欠援川经费,不过虽然成都成为众矢之的,唐继尧和刘显世最终还是补交了尾款,就连陆荣廷也迫于无奈送来二十万经费。这些督军心里有数,今天的付出是为了日后的收获,他们都一口咬定,吴绍霆在军事总裁位置上怎么施政,等到执政府成立之后,他们必然会“加倍仿效”。前期的一系列“遵命”不过是投资罢了。

吴绍霆决定在一周之内再向四川援助总计八十万的物资,包括三十万电汇款项,以及部分广东军火借贷,用以确保川军能坚持到底。

谈完了这些,吴绍霆先请黔军代表出去,他单独与余际唐进行了另外一番会谈。

“余参议,你应该知道援助四川不单单是为了确保战略需要。之前我们跟熊司令谈定的条件,我希望你们能够记在心上。”吴绍霆颇有深意的说道。

“总裁放心,之前熊司令答应过稳定四川之后,成立四川联合银行以及成粤铁路事宜一定会遵守承诺交给总裁负责。不过熊司令可以兑现诺言,但是一旦拿下成都滇黔联军不肯退让,以至于计划多有阻碍,这恐怕是难以预料的情况。”余际唐担忧的说道。

“这个问题我自会安排。只要熊司令能继续跟我保持密切合作,四个月之内我可以让他一统四川,成为名副其实的四川督军。”吴绍霆慢条斯理的说道。

“如此自然没有问题。熊司令一直都认为吴总裁才是真正的盟友,看来果然没有错。为了表示对吴总裁的感谢,我相信在执政府正式成立之时,熊司令会代表四川全省支持吴总裁连任执政府首席。”余际唐欣喜的说道。他虽然很冲动,但仍然有政治目光,虽然吴绍霆所说的让熊克武成为名副其实的四川督军,只不过是广东扶持下的一个附属势力,可是好歹比现在的地位更上一层楼。再者,即便成为吴绍霆的附属势力也并没有什么不好,九人团可没有争霸全国的野心。

余际唐退出办公室,何福光仍然在研究地图台。

吴绍霆走了过去,问道:“从德国购买的第二批飞机改造情况如何了?”

何福光沉了一口气,说道:“黄埔机械公司已经改造其中十一架。不过张总办似乎有些闹情绪,自从德国改进了机载机枪的技术之后,张总办一直没有参与黄埔机械公司的根本工程。看样子,咱们张总办老毛病又犯了。”

张志诚书生意气早已经在广东传开了。去年年底德国在获得广东战斗机机载机枪技术之后,一直在加强这方面的改良研究,直到上个月月初中德军械公司总算有了技术上的突破,把颇为累赘的后设机关炮挪到了机头,可以由飞行员控制射击,不再需要机枪手了。

培根少校的飞行顾问团亲自参加了广东空军的实战,对战斗机在未来战争的作用有了崭新的认识,他特意写了一封呈请书发到德国军事委员会做了详细的阐释。虽然德国军事委员会没有完全信任战斗机的策略,可投入一笔资金研发最终是答应了下来,这主要是德国军事委员会的贵族长官,不愿意接受中国人在军工科技上领先的实事。

改进后的战斗机增强了对地面的攻击力,不用再像以前后设机关炮那么复杂、难以操作。而这个问题一直是张志诚在潜心研究解决的项目,没想到他废寝忘食研究了八个月毫无进展,德国人只用了一个月就完成,心中不服气是情理之中。

“我想张公子真的会怄不小的气。中德军械公司和黄埔机械公司都在中国,设备也相差无几,却让洋人捷足先登了。唉,咱们张公子的好强情怀,真让人哭笑不得。”吴绍霆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不置可否的笑道。

“前天我还听说,张总办正在埋头研究金属飞机和机载炸弹。呵呵,这些留洋的高材生还真是异想天开。金属那么重,怎么可能飞上天?”何福光笑着说道。

吴绍霆没有多说什么,他当然知道未来飞机的构造大部分都是金属打造,如果张志诚真的一怒之下研制出了金属飞机,不失是一件好事。以广东目前引进的德国工业设备,连海军装甲的生产都不在话下,金属飞机在硬件上应该不成问题。

“先不说这些。第二批飞机进入正式编制之后,飞行员要尽快培养,实在不行就让第一批飞行员先来驾驶这批新飞机。松坡将军会在遵义修建飞机场,我们针对四川的后备计划就靠这批战斗机了。”他带着几许认真的说道。

“我已经通知宋院长了,他现在也是大忙人,露州、梧州、广州三头要照顾。听说除夕那天他还是在火车上渡过的。”何福光微微颔首的说道。

“渔父兄是一个渴望干实事的人。”吴绍霆深远的说道。

“霆帅,宜宾的这件事.........你怎么看?”停顿了一下,何福光话锋一转问道。

“戴勘的手下实在太过分,不管这次调查的结果如何,我都不会善罢甘休。”吴绍霆语气很慢,却透露着一股冷酷的意味,他顿了顿,然后接着说道,“戴勘跟刘显世素有不合,只不过跟王文华有一些往来,不过这不是重点。或许我们可以帮刘显世铲除这个既不能用、又不能动的眼中钉。”

何福光脑海灵动,马上明白了吴绍霆的意思,帮忙刘显世铲除戴勘只是口头上的话,他知道吴绍霆是要趁着宜宾事件完成一次潜移默化的扩张。只要收编了戴勘的部队,对贵州来说是消弱了部分势力,对刘显世来说又无可厚非,对广东来说则是在西南走出第一步棋子。

“不过眼下我们不必着急,且先走好成都会战这一步。”吴绍霆补充的说道,他的目光透露出深谋远虑的神韵。

第606章,重庆成都

绵阳的战事越来越激烈,整个正月大雪佳节气氛被无休无止的枪炮硝烟打破。士兵们躲在冰冷的战壕里,老百姓们蜷缩在漏风的墙角,好不容易盼望的瑞雪兆丰年,无数田地却遭到炮弹、脚印和烽火的践踏。

熊克武为了保证绵阳联防防线能够坚持到成都会战打响,不得不从后方动员了不少新兵输入前线。这些新兵甚至都不能被称为“兵”,每人领取十块钱的安家费,之后由后勤军官押到前线,在这里领取从尸体堆里收回的枪支弹药,直接投入战斗之中。没有经过训练,没有到达合适的年龄,连一套像样的军服都没有。从十三岁到五十岁,只要是腿脚齐全的男丁都在接受征召的范围。

从除夕一直鏖战到正月初八,在四川只要超过五天以上的战斗都属于大战,熊克武和刘存厚的对决仍然难分难解,也仍然没有丝毫退让的迹象。伤亡的数字每天都在增加,物资的消耗一天比一天沉重,然而这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更大战争的前奏。

陈宦在重庆终于坐不住了,在前面七、八天的时间里他向川中所有部队都下达通知,要求各路川军火速向绵阳、乐山、宜宾发动进攻。虽然之前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可万万没想到川内的小军阀们竟然无一人接受自己的命令,甚至连一封敷衍推辞的回电都没有。他终于明白过来,南方的气焰在冥冥之中已经水涨船高,孙震、邓锡候、田颂尧、周骏这些人根本不可靠,扼守成都等待援军只能由自己亲力亲为。

在正月初八这天下午,陈宦以四川督军名义命令手下十八师立刻向成都增援,十九师向泸州、内江增兵驻防,中央第三师先头部队开至资阳建立前沿据点。泸州和内江的增兵是为了警惕遵义的南方第七师团,同时配合中央第三师在资阳形成联防,胁迫乐山、宜宾的滇黔两路军队。

虽然他极不情愿把自己手头上的两个师派出去,因为这是自己在四川立足唯一的根基,一旦硬碰硬的打起来,十八、十九两个师只有消耗的份儿,再无补充复原的可能。手里的根基每消耗一份,他这个四川督军的威信便会降低一份。

要不是之前答应刘存厚为看住成都后方,他一定会硬撑到最后,等两个中央师全部入川把重任推到他们身上。

刘存厚是陈宦在川内唯一的友军,就连跟刘存厚同一政治派系的周骏都见风使舵。自从滇黔两个旅陆续开动之后,刘存厚从绵阳前线每天连发三封急电,催促陈宦赶紧向成都驰援,保住他的大方后。陈宦很清楚,如果自己再不行动,只怕连刘存厚这唯一的友军也会失去,甚至还有可能临阵倒戈。

接下来的三天,重庆这座江城每时每刻都有部队调动,城内城外的好几处军营已经屯空,从这一幕幕的情势不难看出,川内的火药味正在直线攀升,一场自广东战争之后的有一次大战正在快速的酝酿。

罗佩金的先头部队抵达成都南郊双流县时,正是正月十三的下午。先锋营在县城外设下临时前线指挥所,派出侦查兵到县城附近打探情况,发现第十八师两个营已经在这里利用地形布下紧促的防线。侦察兵与敌军隔着两百多米发生小规模交火,双方都是摸瞎的乱开一阵枪,谁也没打中谁,之后便快速撤退了下来。

前线指挥所把搜集的少得可怜的情报发到后方旅部,罗佩金得知情况之下,非但没有下令后续部队加紧前进,反而通知前线指挥所先撤下来。他知道成都现在不再是之前那样空荡无防,北洋十八师差不多六千多人已经提前增援过来,单凭自己手里一个两千多人的旅进攻成都,无疑是以卵击石。

尽管成都是一块肥肉,可罗佩金仍然不愿意自己在前线拼命,让后面的人白白捡便宜。

夜里,位于眉山县城城关的滇军旅部,罗佩金正在研究成都的布防。这份情报是广东特勤处几个钟头前发来的,虽然他从傍晚一直看到现在,可仍然没有理出头绪。

“啧啧,他们能弄到成都城内的情报,偏偏没有双流县的情报,这叫人情何以堪。”他叹了一口气,哭笑不得的喃喃自语。

参谋官赵文臣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直到听到罗佩金这番自言自语之后,方才上前一步。他看了一眼罗佩金面前的成都地图,上面用红线黑字标注了许多据点和防御阵地。

“大人,看样子军事联合会议很希望我们快点在成都开打。”他不置可否的说道。

“之前的命令是让我们突袭成都,现在的命令把‘突袭’两个字换了,变成了‘成都会战’。呵呵,咱们这个旅加上戴勘的一个旅,再凑上在遵义按兵不动的第七师团,配合川北的第六师团,这阵仗确实足够打一场大会战了。可是又有什么用呢?松坡将军还在编练新兵,熊司令自顾不暇,戴勘的手下前几天又惹是生非,说到底就只剩下咱们这一部人马能说打就打。不过这种当炮灰的事情,我可还没那么笨。”罗佩金长篇大论的说道。

“可是大人,绵阳的情况已经很不乐观,省府那边给咱们有命令,军事联合会议那边也给咱们有命令,若是就这么一直拖着,这也补是办法。”赵文臣提醒的说道。

“由得他们去。唐督军要争地盘,吴总裁要争权力,这些大人物们怎么会知道我们这些小人物的难处。咱们就先在这里等,起码也要等黔军过来会合这才像话。”罗佩金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轻描淡写的说道。

是夜,眉山县北风呼啸,半夜三更时又下了一场小雪,将罗佩金的大营覆上了一层银装素裹。整个县城看不到一点灯火,除了城关军营这边有少许零星的篝火,不过在这冻夜里显得单薄又无力。

军营外围的巡逻据点几乎没有人出来,士兵们缩着脖子躲在隐蔽点内,围着小得可怜的小团柴火取暖。虽然严格的说他们必须保证每个钟点都有人值勤,可是如今天寒地冻,而且这里又距离双流县一百多里,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危险,反正还有其他据点的人值勤,少这边七八个士兵无足轻重。

正因为所有巡逻士兵都这么想,这一夜军营周边竟无一人值勤。

第607章,滇军风波

西边一条小路上忽然出现一队人影,俯着身子快速向城关这边摸索过来。隔着老远这些人就发现滇军隐蔽据点的火光,很快分散开来向这些据点摸了过去。

最外围的一个据点里,五个士兵正在赌骰子,正在兴头上时有一颗柄状物冷不防的从木板缝隙塞了进来。五个士兵愣了愣,定睛去看时,赫然发现这竟然是一颗已经拔掉引信的手榴弹,他们赶紧站起身来向外面跑,身形还没来得及站稳,爆炸掀翻了整个木屋。

随着这剧烈的爆炸声,整个眉山宁静的夜晚被打破了。

紧随其后的枪声、爆炸声、喊杀声,从四面八方向城关这边围拢过来。

罗佩金从睡梦中惊醒,连鞋子都顾不上穿,摸到自己的手枪袋拔出手枪,踩着冰凉的地板跑出了营房。屋外的一阵寒风让他打了一个寒战,整个人顿时精神了起来,只见自己大营周边几百米的地方出现许多火把的光亮,子弹、手榴弹、爆炸的硝烟到处都是。

大营的士兵乱作一团,压根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也根本分不清楚敌人到底在哪里,又或者到处都是敌人!

“他妈的,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罗佩金冲着慌乱的人群大喝了一声。

“大人,有人.........有敌人,偷袭,偷袭。”混乱中有一个声音回答道。

“什么?放屁,敌人怎么可能摸到这里来了!”罗佩金瞪大眼睛根本不敢相信。

这时,有一队警卫兵聚拢在一起,一个军官带着他们赶到罗佩金这边。罗佩金看到为首的正是赵文臣,马上抓住他再次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文臣一脸慌张,快速的说道:“我也不知道,听说是北洋军偷袭,外围的警卫部队都已经完了,敌人正在向大营这边冲来。大人,先别管其他了,咱们赶紧撤退。二团就在城外高台桥那边,先退到那里避一避,然后调集二团的兵力再打回来。”

罗佩金心有不甘,但是大营这里实在太乱,兵力不过七八百人,当然现在也不知道还剩下多少。他一咬牙,只好说道:“走,去找几匹战马过来,老子不能光着脚跑到高台桥去。”

赵文臣派了几个警卫兵去找战马,又找到一个军官委任其为大营临时指挥,负责组织全营士兵坚守奋战。十分钟后,战马牵了过来。罗佩金、赵文臣分别骑上一匹,带着为数不多的警卫队从南边冲出大营,直接向眉山县城外跑去。

好不容易从枪林弹雨中突出城关来到郊外,前方山路上迎面出现一队人,模模糊糊的可以看到这些人手里端着步枪。

罗佩金还以为这些人是二团听到动静赶来支援的部队,于是勒了一下缰绳让战马慢下来。可就在这时,山路另外一边的那些人也放慢了速度,不过并没有去迎接罗佩金,反而一个个蹲下身来准备射击。

“大人,小心!”赵文臣眼尖,在后面马上喊道。

罗佩金吓了一大跳,不小心踢了一下马刺,原本放慢的马速一下子又奔驰了起来,迎着前方山路直接冲过去。

对面的枪声顿时响起,罗佩金只感到自己一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不过此时是万万不可能调转头去,否则速度慢下来的那一瞬间,他和战马很快就变成马蜂窝。无可奈何之下,他只能硬着头皮狠狠的甩了一马鞭,让战马跑的更快,从那伙不明身份的敌军中间闯了出去。

子弹在耳边呼啸,肩膀、大腿陆续传来炽痛感,似乎是被子弹打中。没过多久战马突然发出了一声惨叫,显然也被打中。

他不敢停,咬着牙继续向前冲!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战马一个踉跄前足失陷,猛的栽倒在地上,罗佩金被惯性摔倒在地上。他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手、腿到处是血,自己还是打着赤脚。在地上摸索了半天,连自己的手枪都找不到了。回头看了一眼战马,只见战马不停的挣扎着,喘着沉重的鼻息,却再也站不起来了。

他看了一眼四周,发现这是一处陌生的林子,参谋官赵文臣和警卫队竟然不见踪影,只剩下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他知道肯定是刚才遇到敌人时走散了,或许赵文臣跟警卫队没冲出来,又或许是从另外方向跑了。他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思考这些,唯一考虑的是追兵和自己的小命。好在林子四周一片安静,敌人好像没有追过来。

怎么会这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北洋军竟然就这么发动了偷袭,一点预兆一点情报一点戒备都没有!!他心里有很多疑惑,在这一刻忍不住全部爆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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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州政府会馆二楼大堂,此时是凌晨五点,天色仍然处于灰暗之中。

“什么?第二十七混成旅昨天晚上在眉山被偷袭了?”接到紧急通知,何福光赶到这里听完汇报之后,十分错愕的说道。

“正是这样,好像是中央第三师派了一个营急行军到眉山发动的偷袭,不过还需要一段时间应证!!”负责情报工作的王长龄严肃的说道。

“滇军现在情况如何?”何福光冷静的问道。

“旅部大本营伤亡惨重,一度让敌人给占领,不过后来滇军集合后方部队又夺了回来。具体伤亡还没有统计,只有一点.........旅长罗佩金下落不明!”王长龄有几分沉重的说道。

“是生是死?”何福光追问道,这个消息至关重要。

“也不清楚。据旅部警卫队描述,罗旅长在撤退途中遭到伏击,战马惊慌之下走散了。但是警卫队最后看剑罗旅长时并无大碍,伏击的敌人没有打中他,应该生还的可能性不小。”王长龄接着说道。

何福光陷入了沉默,第二十七混成旅遭到偷袭本来就是一件有损军心的噩耗,要是连罗佩金都阵亡了,这可真是雪上加霜的大噩耗。他心里叹道:成都会战可还没开打呢!

“中央第三师在资阳不就只有一个先头部队吗?他们刚从重庆到资阳还没两天,竟然打了这么出乎意料的一次偷袭?”过了一会儿,他又开口说道。

他有些不太相信,纵然中央陆军的番号是北洋军的精锐部队,可整个北洋军里也不见得有什么厉害的货色,尤其是士兵的素质已经是到了本性难移的地步。“先头部队谁是负责人?林长增?”

王长龄点了点头,说道:“就是他,先锋团团长。资阳那里差不多有一千三百人的兵力。”

早先的情报之中有提到林长增,不过何福光对这个人一点都不了解底细,只当是北洋军中一个小角色,现在看来很显然这位林长增很有点能耐,对战局的掌握非常到位。

王长龄等了一会儿,见何福光沉思不语,进一步问道:“何参谋长,现在该怎么办?绵阳那么还等着支援,第二十七混成旅的消息只怕会很伤川军的士气啊。”

不等何福光开口说话,楼下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没过多久吴绍霆与一众随员步履沉重的走了进来。大堂里为数不多的人都投来目光,现在是凌晨,各省参议官都不在,只有一些置办的文员和通讯兵,不过一个钟头前收到的消息让他们所有人都感到紧张,此时此刻正需要一个领袖站出来稳住局势。

何福光和王长龄迎了上去,刚好邓铿把眉山的消息向吴绍霆介绍完毕。

“霆帅,成都会战只怕不太容易了。”何福光叹了一口气说道。

“出了这么大的事,各省参议官居然一个都没到?”吴绍霆没有直接回答何福光的话,他先扫了一眼大堂,冷森森的说道。

“现在是凌晨,也许各省参议官的联络员把电报压下去了。”王长龄说道。

“没时间等天亮了。马上给我发电报到遵义,联络松坡将军,询问第七师团现在的情况如何?什么时候可以入川?”吴绍霆有条不紊的说道,他早就知道滇黔两路人马靠不住,只寄予希望这两个旅能在正面助涨声势。现在可好,非但声势没有助涨,反而还接连发生影响军心的坏事。

一个文员快速的写好文本,然后跑到隔壁通讯室安排电报。

吴绍霆没有再多说什么,快步向内部办公室走去。何福光、王长龄紧随其后。

来到内办公室的地图台前面,吴绍霆仔细看了看目前成都附近的敌我兵力部署,他的脸色渐渐凝重,眉宇间也有了明显的紧蹙。

何福光知道吴绍霆现在在担心什么,他沉了一口气,说道:“泸州、内江现在都有了布防,就算第七师团编练完成,进程也不会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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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8章,大战再临

吴绍霆不动声色的说道:“那就只好启用后备计划。相信广州方面应该准备的差不多!”

何福光微微的颔首,不过脸上仍有担忧,他不能把所有希望都放在空军力量上。

吴绍霆沉默了一阵,随后又说道:“马上发一封密电到骑兵师,告诉李任潮,让光荣骑兵团做好入川的准备。”

何福光扬了扬眉毛,这可是计划之外的命令,他有些惊讶的说道:“霆帅,你打算让咱们的部队介入四川的战事?之前可没有这方面的任何准备呀。”

吴绍霆十分镇定的说道:“不是每一场战斗都必须做好准备的,尤其是骑兵师,他们必须具备快速反应的能力。放心吧,这不是什么坏事,一方面南方各省巴不得我们正面介入,另外一方面我也应该以身作则,此外同样可以借助这次机会,先在四川安插一支部队。崇石,还记得我说过处理宜宾事件吗?”

何福光恍然大悟,他郑重的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了。稍后我会跟广西、贵州两省取得联系,让他们提前安排好行进路线。”

吴绍霆沉吟了一阵,什么话都没有说。

一个钟头后,各省参议官陆续收到眉山突发事件的汇报,滇军参议官和川军参议官最先赶到政府会馆了解最新情况。吴绍霆从凌晨开始就没有再离开政府会馆,他亲自主持了一次会议,对昨天眉山第二十七混成旅的损失做了阐述,紧接着又进行安抚和强调,表示第七师团会尽快入川策应战事,要求黔军第三混成旅按照原定计划尽快进攻成都的步伐。

至于第二十七混成旅善后工作,吴绍霆让滇军参议官尽快联络云南省府给出答复,若不然则由军事联合会议派人前往眉山整顿和接管。

不过就在下午,眉山再次发来电报,告知罗佩金安然无恙,仅仅只是受了擦伤和冻伤。随同电报发来的还有第二十七混成旅昨晚遭遇战的伤亡统计,旅部阵亡两名军官、士兵五十九人,伤者不计其数。已经确定偷袭的敌军正是中央陆军第三师先锋团。

当晚晚上,梧州又接到罗佩金亲自发来的一封电报。罗佩金表示此役受创严重,第二十七混成旅需要一段时间调整并重新布置战略,谨防资阳方向的北洋军威胁,因此不能立刻向成都发动进攻。他还颇为“诚恳”的推诿贵州第三混成旅接替先锋之职,由戴勘指挥打响成都会战的第一枪。

对于这份电报吴绍霆没有回复,甚至都没有跟滇军参议官交代什么,他知道就算自己强令罗佩金继续向成都进发,后者仍然会停留不前。至于戴勘的黔军那是更加不可靠,陈炯明已经下派到宜宾好几日,戴勘口口声声表示严惩独立营营长陈祖庭,可从始至终没有发去命令,勒令独立营撤回或者撤去陈祖庭营长之职,摆明是要一拖再拖。

现在唯一指望的只能是第七师团。

正月十五中午,蔡锷总算从遵义发来复电,决定于次日正式向川内进军。

同样是在这一天,广东第一骑兵师第十四骑兵团,也即有“光荣骑兵团”称号的老牌骑兵部队,经过短短一天半时间准备,于这天下午开拔出省。先到桂林,再过省境进入贵州,预计五天之后抵达遵义。

邓铿的工作量从这天开始加重不少,他一边负责第七师团的后勤,一边又要顾全骑兵团沿途的供应保障。光荣骑兵团处于快速行动状态,本省的后勤不足以完全保证,只能花钱在途径地区预先购进补给,甚至还在遵义提前设置了物资仓库。

寒冷天气下的战马保养十分昂贵,不过为了战争的需要,广东承担的起这笔经费。

广东空军新编第二大队在最近三天时间陆续飞往遵义临时基地待命,在正月十五的下午顺利完成三个小队的集合。蔡锷亲自带领第七师团杨希闵师向四川开进时,第二飞行大队在培根上校的带领下,完成了次日正午针对泸州空中侦查任务的简报,尽可能为杨希闵师的炮兵标注重要打击目标。

位于四川与贵州交界的赤水县,第七师团的先头部队昨天刚刚经过这里,在城里留下一个联络站。蔡锷于第二天中午时率领师团司令部和后续一个团的兵力抵达县城。此时天空中下着密集的细雨,西南中国总算迎来了迟到许久的第一场春雨,不过寒冷的天气并没有因为春雨的到来而宣告结束,反而瑟瑟北风中的雨滴更像是冰疙瘩,打在脸上又冷又硬。

侦察兵从北边郊区返回,告知城外的山路满是泥泞,连战马的蹄子都打滑,更不用说后面的辎重部队。经过短暂的商议,蔡锷决定在县城里停留半日,不管明天雨水是否好转,部队必须继续赶路,确保跟先头部队保持连接。

师团司令部开始在城外搭建临时营地,蔡锷站在一定帐篷外面,鼻头懂得通红,苍白的脸上沾了不少雨水,然而他的身形依然坚毅挺拔,丝毫不为所动。虽然在北京生活了好几年,北方的冬春要比这里更恶劣,不过在北京那是“享清福”,与现在出征在外不能比。

“司令,帐篷里面整理的差不多,也生好了火盆,这外面湿漉漉的,您还是去里面歇息一下吧!”蔡锷的副官陈芳站在后面,带着担忧的语气劝说道。早几年他担任过吴绍霆的副官,那还是大革命之前旧镇的事情,后来因为做事不够果断,一直安排在参谋总部历练,直到第七师团成立之后,被特选到蔡锷身边担任副官。

能成为蔡锷的副官,对陈芳来说是一次难得的际遇。这一个月以来他一直兢兢业业用心做事。自入冬转春之后,他发现蔡锷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广东方面还特意请来德国、日本的西医生以及福建有名的中医大夫随营候命,这让他不得不在蔡锷生活方面更加用心。

第609章,第七师团的主攻

“咳咳......都开春了,还生什么火盆,咳咳.....明天我们就要上路,没必要这么麻烦!”蔡锷不开口时还好,一旦准备说话时胸腔总有一种不舒服。

“司令,那我去找一把伞来!”陈芳说完,转身要快步离去。

“别......我就是要感受一下春雨的味道......咳!”蔡锷罢了罢手说道。

陈芳无可奈何,只能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蔡锷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压着嗓子问道:“绍基现在到哪里了?”

陈芳立刻回答道:“杨师长的先头部队差不多快到合江了。”他顿了顿,接着又用请示的口吻道,“司令,是不是现在向合江那边联络一下?”

合江是川军孙震的防区,孙震对外号称有两个团的兵力,实际上仅仅只有两个营一千多人,合计还不足一个团。蔡锷这次制订的行军路线,是故意从赤水这里兜了一个圈子,一定要从孙震的地盘上走一遭。

蔡锷的用意就是在逼迫孙震,如果孙震任由第七师团通过合江,对重庆方面来说就是通敌行为,间接表明了孙震的立场。当然,就目前而言孙震也没有办法不让第七师团通过,以合江现在的兵力连第七师团的先头部队都不如,动起上来是毫无胜算的可能。再者就算孙震有能力一拼,他也要考虑蔡锷的影响力,一旦向蔡锷下手那就意味着跟整个南方为敌。

孙震是聪明人,他知道摆在自己面前的选择不多,只要走出了第一步,就必须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这样一来四川内部的小军阀就开了投靠南方的先例,在整个川内局势上总算为南方扳回了一份声势。

成都会战还未正式打响,滇军、黔军已经接连出了篓子,对南方整体气势造成了影响。蔡锷是战略家,在战场上从哪里输了一筹,就要从哪里夺回一筹。

“咳咳,嗯,差不多是时候了。你去安排吧。”

“是。”陈芳马上应答,刚准备转身去安排电报,不过仍然回头多嘴了一句,“司令,您还是进帐篷吧!”

”好了好了,你去吧。”蔡锷无奈的摇了摇头,迈步走回了帐篷。

陈芳从通讯室回来时,腋下夹着一份刚收到的电文,手里还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

“司令,王大夫煎好了药,他说让您趁热喝。每天多喝,您胸口一定会舒服很多。”他把汤药放在了蔡锷面前的小桌子上。

“早上吃西药,晚上吃中药,我都快成药罐子了。你说说吧,你们吴总裁还真是煞费苦心,我都不急这病,他倒是比谁都着急。”蔡锷苦笑的摇了摇头,不过并没有排斥喝药,毕竟这药不难受,喝了之后人也能舒服一些。他端起汤碗慢慢的吞着。

“霆帅关心国家大事,司令您是未来国防的希望,关心司令也是关心国家嘛。”陈芳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随便说了几句奉承的话。

“唉,希望他能真心实意关心国家呀。”蔡锷叹了一口气,然后把汤药一饮而尽。他几乎没有想过,在军营之中还能享受到这样的养护待遇,以前在云贵带兵时简陋的条件那是亲身经历过,别说洋医生,就连军医都少得可怜,看来也只有吴绍霆才有这样的财大气粗。

看着蔡锷把药吃完,陈芳这才拿出电文递了上去。

蔡锷用袖子随意摸了一下嘴巴,接过电文问道:“什么情况?”

陈芳一边收拾汤药的碗,一边说道:“广东空军花了两天时间对泸州和重庆周边的空中侦查,已经标准了敌军的布防情况。培根上校还在附言里询问我们时候开打,他说提前准备以便派遣战斗机协同作战。”

蔡锷默然的先看了一眼空军送来的情报,沉思了片刻,说道:“广东第十四骑兵团差不多到遵义了吧。我相信吴总裁派遣这支部队有他的目的,我这边自然不会去干涉。不过正式开打之前总要确定战略统一,我手里的兵大部分是新兵,可不敢寄望默契。”

陈芳点了点头,说道:“是这个道理。稍后我安排人负责跟骑兵团建立联系。”

蔡锷说道:“你先回电告诉培根上校,明天我会跟他答复!”

当天晚上,合江的孙震亲自回复了蔡锷的电报,表示允许第七师团通过合江,并自愿提供迎接和部分物资补给。这个消息几乎没有在蔡锷的司令部停留片刻,短短一个晚上就传遍了整个四川。孙震在无可奈何之下向南方输诚,对陈宦、刘存厚甚至其他小军阀都引起了不小轰动。前两者愈发担心,川内的形势会不会由此发生大逆转。其他军阀也都一个个坐不住,他们知道继续拖下去只会两边不讨好,是该尽快做出抉择了。

黔军第三混成旅先头部队总算在正月十六开到了北方,不过戴勘没有向成都发动进攻,甚至都没有去眉山跟罗佩金会合,关键是先头部队发生一个严重意外,以至于整个黔军战略部署都被打乱。

之前陈祖庭的独立营因为*炮兵团,知道军事联合会和四川都雷霆大怒,已经派人下来追查。不得以之下,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向成都挺进,企图尽快打响战斗,那样就能把调查团甩在身后。然而每天急行军,独立营竟然一不小心超过了前锋团,成了黔军先头部队的先头部队。而意外就发生在这里。

独立营仁寿县迷了路,误打误撞的跑到资阳方向,与这里的中央第三师撞了一个正面。

双方在城郊发生激战,陈祖庭知道情况不对,试图撤回仁寿县。哪里知道中央第三师前去偷袭眉山的一个营正好撤回资阳,直接从后面堵住了黔军独立营的退路。

陈祖庭顿时陷入进退两难的困境,不得不向旅部求救。

戴勘在分析之后,认为解救陈祖庭并不是难事,反而还能吃掉偷袭眉山返回的那个敌营,于是马上下令先锋团调转方向进攻资阳。

就在正月十六日今天,先锋团与独立营完成了反包围,直接夹击中央第三师的突击营一阵猛打,反而取得了一场歪打正着的胜利。

然而这个时候中央第三师已经咬住黔军不放,戴勘想要见好就收为时已晚,只能把后方的兵力全部向资阳方向推,跟中央第三师的一个团死磕。

梧州获知这个消息之后,吴绍霆并没有强令戴勘抽身,成都会战未必一定要在成都打响,只要战斗的目的是围绕成都,同样具有战略意义。他一边任由戴勘进攻资阳,牵制中央第三师的先头部队,一边再次向罗佩金催促,滇军好歹要向成都开几炮。

罗佩金迫于压力,更不想在黔军面前落后,只好在休整的第三天向成都南郊双流县发起进攻。双流县战斗仅仅持续了一个小时,滇军与敌军几乎没有见到正面就撤退了,之后是几门土炮对轰以及重机枪隔着老远的乱打一通,声势是像模像样,可几乎没有任何成效。

第610章,泸州第一战

阴沉的天气笼罩在泸州上空,气温一半是冰冷一半是干涩,灰蒙蒙的早晨就好像天仍然未亮一样。十九师两个团的兵力前后花了三、四天的时间,总算勉强的在南郊和城内布置了几道防线。只不过这道防线太过仓促,甚至还要期待老天不要下雨,否则所谓的堑壕转眼间又会变成泥泞之流。

师长伍祥祯一直往来于内江和泸州,督导后勤和布防事宜。虽然他是北洋军的宿将,可是仍然感到拳脚束缚。在针对四川变局的事情上,陈宦显得实在太过优柔寡断,早先就应该拿出魄力下定决心,也不至于到现在什么工作都显得很紧迫。

昨天上午接到消息,南方联军第七师团的先头部队从合江取道,已经兵临佛荫镇与城外防线对峙。他连夜从内江乘船赶到前线亲自督阵,下定决心要寸土坚守,一定要力挫蔡锷大军的锐气。他很清楚罗佩金的滇军、戴勘的黔军都不过是张牙舞爪的小丑,真正对川内有威胁的还是气势汹汹的第七师团。只要守住泸州,就意味着守住了整个四川。

佛荫镇西北方向靠近官道的野地里,杨希闵花了一晚上的时间在这里布下步兵线和炮兵阵地。一晚上他都没有合眼,趁着凌晨冰冷的空气能让头脑更清晰,他亲自带领炮兵观测员登上了分水岭的一座山岗,向着正北方三里之外的十九师前沿阵地进行观察。

尽管空军已经对城内城外做了详细的侦查,可开炮之前仍然要确定最后的实地坐标,等打垮了十九师的前沿部队,毕进泸州城下时大可凭着空军的坐标盲射。

“师长,差不多都标记清楚了,跟空军观测的相差无几。”半个钟头后,炮兵指挥官向杨希闵汇报了道。

“这些土包子没见过飞机,明知道被看到了都不会调整一下方位,活该挨打。”杨希闵一边看着望远镜,一边忍不住嘲笑道。实际上他也没见过落在地上的飞机,只是前几天碰巧看到几架侦查结束返回遵义途中的飞机。不过这并没有什么可耻,反正飞机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先进利器。

“是不是现在传令开炮?先试一下新大炮的实战性能?”炮兵指挥官迫不及待的说道。第七师团的大炮虽然只有十二门,其中四门还是以前的土炮,但另外八门可是广东送来的仿克虏伯新炮,至今还没有正式投入实战。

“慌什么,兄弟们都还没准备好,光打大炮有鬼用?要么不打,要打就给我直接拿下敌阵。”杨希闵气势十足的说道,他放下了望远镜摸出了怀表看了一眼时间,接着又说道,“正午十二点钟开炮,一团发动冲锋。我要一仗拔下十九师的门牙,直接推到江边。”

副官马上记下了杨希闵的命令,稍后返回指挥所之后会立刻传达下去。

这时,一匹战马从后方奔驰而来,在山岗下面勒住了缰绳。马背上的一名军官跳了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山岗。来到杨希闵面前时,他将一封电报递了上去,说道:“师座,遵义那边发来电报,两个消息,一是空军基地已经从遵挪到了合江,洋人说今天中午十一点两刻会从合江起飞,向泸州敌军后方补给线发动持续性进攻。”

杨希闵眼前一亮,忍不住的笑道:“这是一个好消息。十九师在泸州做了两手准备,生怕前线守不住,所以后勤物资都在北城区。从北城向南城输送要渡过长江,战斗机直接截江袭击,十九师肯定苦不堪言。哈哈哈哈!”

泸州是长江和沱江交汇的地方,两条江流直接横穿城境,把泸州一分为三。北边是龙马潭,西边是纳溪,南边是蓝田。伍祥祯知道南方联军有很多大炮,只好把物资全部放在大后方的龙马潭。沱江的水流还算不急,江面也不宽,船渡没有多大的问题。但是长江的情况就不是那么理想了,可对伍祥祯来说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以大局为重。

“另外一个消息是什么?”杨希闵也懒的看电报,直接又问道。

“是广东第十四骑兵团发来的。他们今天上午刚刚从遵义出发北上了,团长林文龙告诉师团司令部,希望咱们前线的战略部署尽量向东,不要发生交叉火力。”通讯官说道。

“尽量向东边部署?交叉火力,这他妈的是什么意思?”杨希闵一脸疑惑不解。

“卑职也不清楚,送来的通知上面就写了这些。”通讯官苦闷的说道。

杨希闵沉思了一阵,随后问道:“松坡将军可有什么交代?”

通讯官摇了摇头,说道:“广东骑兵团的电报确实是从师团司令部转发过来的,可是总司令什么交代都没有。”

杨希闵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有一种郁闷不得解脱的感觉,他鼻息的哼了一声,苦笑道:“真是有意思,一个骑兵团团长都向老子下命令了。还他妈的这么隐晦难懂!”

通讯官赶紧纠正道:“不是命令,只是通知。”

杨希闵一挥手,大声的说道:“算了,我是不管他们了,咱们还是按照咱们的计划来。走,先回指挥所去。”

快到中午的时候,阴郁的天空终于出现了几缕薄薄的阳光,不管是泸州的守军还是城外准备进攻的南军,都满怀欣喜的认为天要放晴了。对十九师来说不用担心战壕会稀释,对第七师团先头部队来说,良好的视线有利于炮兵轰炸。

正午十一点,杨希闵下令士兵赶紧填饱肚子。半个钟头之后,他从指挥所亲自来到炮兵阵地,准备由自己下令向泸州开炮。十二门大炮分成三个火力支撑点,从分水岭山头到山腰以品字形摆开。炮兵观测点在山岭的最高位置,虽然这座山岭不高,但仍然可以一览无余的观测到敌军前沿阵地。

摸着怀表数着时间,十二点整时,杨希闵下令开炮。

十二门大炮火力全开,炮弹一颗接着一颗的升空而起,狠狠的砸在十九师前沿阵地上。

泥泞、石子和炸弹碎片四处飞溅,形成一波又一波的爆炸漩涡。在漩涡周边不管是人还是物全部被掀翻过去,血雾腾飞,惨叫顿起。整个前沿阵地仿佛根本经不住炮弹的摧残,所谓的掩体转眼间竟如同纸张一样脆弱。

北洋军士兵苦不堪言,在这仓促修筑而成的战壕里面简直一点防御作用都没有。第一排的兵线尚且还能撑住,所有士兵都抱着侥幸的心里认为炮弹不会落在自己身边。可是随着第七师团炮火慢慢延伸,炮弹绕过了第一排兵线,反而在后方造成了巨大的杀伤。前沿阵地的后半部分在短短半个钟头之后竟被炸成千疮百孔,到处都是烧焦的味道,有焦土也有焦尸!

杨希闵命令炮兵继续轰炸半个基数,五分钟后步兵开始向敌军阵地发动冲锋。他端起望远镜看着硝烟弥漫的敌军阵地,嘴角禁不住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广东的大炮还真是厉害啊!看看,才打了一个基数就已经把敌人阵地炸得稀巴烂了。”

“师座,这可是十生的口径啊,在咱们中国这都算是重炮了。”炮兵指挥官笑着说道。

“难怪呢。”杨希闵没有放下望远镜,继续欣赏着大炮对敌阵的折磨,他甚至在这里都能问道烧焦的气味,隐隐约约刺激着自己的血性。

“我听说广东现在都装备十二生的大炮了,甚至还有十六生的巨炮。啧啧,那样大口径的炮要是有十二门,咱们直接可以把泸州夷为平地了。”炮兵指挥官煞有其事的说道。

“吴总裁可真是一个有能耐的人啊,这样的大炮都能造出来!行了,马上传令一团开始冲锋。”杨希闵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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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1章,首战告捷

几分钟后,随着几声尖锐的哨响,早已准备就绪的第一团士兵纷纷从藏身之处冲出,向着正前方敌军阵地发动汹涌的冲锋。一团是杨希闵旧部的老兵,他们知道发动进攻冲锋时一定要迅速,现在又有大炮的掩护,每个人心中总算有所依靠。

在距离阵地只有一百多米时,一个连长最先发出嘶吼,随后杀戮的血性仿佛传染病一样,席卷了每一个冲锋的士兵。喊杀声顿时响了起来,如波涛似巨浪,甚至比炮弹爆炸的声音还要响亮,还要慑人心肺!

十九师第一排兵线的士兵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一个个从战壕里面探出脑袋,准备向南军发起阻击。可是就在这时,北洋军士兵发现整个阵地似乎就只剩下他们第一排,有人回过头向后方看去,只见后方防线要么空荡荡,要么正在撤退,要么只有惨叫的伤兵。

“他奶奶的,人都跑光了,还打个屁啊!”士兵惶恐的喊了一声,然后丢下手里的枪,翻出战壕向后面跑去。

一个排长军官见了,马上喊道:“他妈的,给老子回来.........”

声音还未落定,一个炮弹从天而降,直接打在那个逃跑士兵的面前。

逃跑的士兵整个人被炸飞起来,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将他狠狠的推回战壕里。两旁的士兵去看时,人的正面只剩下一团黑漆漆的模糊血肉,高热量烧焦了尸体的皮肤,甚至连血都流不出来,一股恶臭的焦味很快传了出来。

两旁的士兵禁不住后退了几步,有人甚至开始干呕。恐惧悄然的沿着战壕侵蚀了所有士兵的心,看着后方炮弹如雨点,大部队都逃跑了,看着前方如狼似虎的敌军,还有那让人丧胆的喊杀声,第一排的北洋军全部瘫痪了,战斗力瞬间瓦解。

零星的抵抗如同瘙痒一般,南军士兵很快冲进敌军战壕,除了一开始歼灭负隅顽抗的敌军,以及因为惯性不小心走火,打死了为数不多的北洋军士兵,剩下的北洋军士兵直接举手投降。南军迅速占领第一排战壕,一边安排人看押俘虏,一边沿着战壕坑道向后方突进。

半个钟头后,杨希闵带着师部警卫队骑马来到前线,他找到了一团团长,询问战斗的情况如何。放眼看去,十九师的前沿阵地再也看不到任何抵抗,到处都是南军士兵在打扫战场、搜集战利品和押解俘虏。

一团团长摸了一把脸上的汗水,这是刚才冲锋时剧烈运动造成的,他指了指北边,对杨希闵说道:“冲锋之前的一阵炮轰把北洋军都给打傻了,三营杀到这里时几乎没有遇到抵抗,坑道里的敌人一个个自己举手投降了。”

杨希闵微微点了点头,脸上带着欣然的表情,说道:“很好,我早就说过要么不打,要么就一举拿下,果不其然。剩下的敌军现在在哪里?”

一团团长回答道:“我已经派出侦察兵了,刚才也审问了几个当官的俘虏,这里的残部可能穿过北边的镇子去蓝田那边了。十九师在蓝田设置了第二道防线,不过相信也是半斤八两。被俘的北洋军都在抱怨时间太短,根本没办法修筑能抵御大炮的掩体。”

杨希闵说道:“先这样,让兄弟们在这里集合,再给我清出一个位置,我好让炮兵挪到前面来。今晚你们一团休整,我换二团到前线备战,如果有机会就趁胜追击,天亮之前把蓝田也打下来。”

一团团长坚决的说道:“师座,一团到现在都没遇到激烈的战斗,完全可以继续作战。我请求一团担任进攻蓝田的先锋。”

杨希闵笑道:“好样的,既然如此,索性就不辜负你们一团现在的斗气。让兄弟们都准备好,今晚等我的命令。”

一团团长立正郑重的答道:“是!”

杨希闵轻轻踢了一下马刺,拽着战马带着手下向西北方向走去,他要在傍晚之前为炮兵找一个合适的位置,这一战之所以如此顺利,完全就是炮兵的强大火力。他忽然又想到中午时炮兵指挥官提到广东十八生口径的巨炮,广东有这样的利器真是让人望而生畏。

就在这时,远处的空中传来微弱的轰鸣声。正在打扫战场的士兵一个个抬起头寻着声音望去,只见东南方向空中出现几个模糊的影子,片刻之后就能辨认出飞机的轮廓。

“看,广东的飞机!”

“我就是广东人,我早就见过了。”

“他们来的也太晚了吧,咱们都打完了才来!”

“都看什么看?赶紧的,把这里的东西给我全部搬出去,天黑前要是收拾不好,今晚都给老子睡外面。”一个军官大声的训斥了道,不过他说完这番话,也忍不住盯着飞机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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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根上校驾驶着强击中队的头领机从泸州西南方向驶过,在他身后一共是十四架最新式的前置机关炮战斗机,整个中队保持着人字形飞行编队。他从机舱里向侧面下方看了一眼,那是一个小镇郊外,刚刚经过了一场恶战,地面到处都是硝烟和弹坑。他能看到第七师团的军旗,看样子第七师团先头部队打了一场漂亮的战斗。

哦,从遵义到合江,再从合江到这里果然费了不少时间!他在心里喃喃嘀咕着。

他向后方招了招手,做了一个继续前进的手势,强击中队开始向泸州城区飞去。

今天的天气还不错,从飞机上可以清楚的看到地面的情况。飞行中队掠过蓝田镇上空时一眼就看见正在聚集的北洋军,大约有三个营左右的兵力。

北洋军士兵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广东的飞机,可仍然没有习惯这种新奇的机械。

此时此刻,北洋军士兵一个个对着天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只当又是南方空军在进行侦查,却一点也不知道灾难正在悄悄接近。

“arme.Menschen!”培根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他转身向身后的飞机打手势,回过头来之后伸手给机关炮拉栓上膛。

头领机开始调整角度,降低高度向那围成一团的北洋军发起俯冲,飞行中队跟着头领机一起摆出了进攻姿态,呼啸的声音胁迫大地。

虽然战斗机越来越接近地面,北洋军士兵立刻发现了这次“侦查”的反常之处,可是等他们反应过来已经为时过晚。机关炮喷射出死亡的火焰,大口径子弹在地面上扫过一道长长的弹痕,打得泥土溅出了一朵又一朵的涟漪。

子弹射穿了北洋军士兵的胸口,甚至连惨叫都没有,让那一朵又一朵的涟漪染上了腥红的颜色。头领机的第一轮俯冲结束,但是机关炮的怒吼并没有停止,紧随头领机身后的飞行中队向地面倾洒了更多子弹,更多的北洋军士兵栽倒在地上。

这些士兵有不少是刚刚从前沿阵地逃出生天,自以为捡回了一条小命,万万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最终还是逃不出命运。

好不容易集合起来的北洋军士兵顿时乱作一团,纷纷四散寻找躲避的地方,面对战斗机他们完全连反击的余力都没有,除了保住性命其他都是幻想。

培根上校回到天空之后,调整了位置发动了第二轮俯冲。只不过此时北洋军都已经分散逃避,再也无法达到第一轮进攻的效果。他尽量锁定有价值的目标,比如被警卫簇拥着的军官,或者重要的通讯设施。

其他飞机紧随着头领机的步伐,机关炮火舌丝毫不曾减弱。

大口径子弹从一些土屋上扫过去时,强大的火力甚至足以透射土墙,躲在屋子里面的敌军同样毫无安全感。

蓝田镇防线瞬间崩溃,再不能进行反击的情况下,士兵们根本没有任何斗志,丢下所有能丢的东西,只求不把命丢掉。战壕、据点、指挥所等等一切地面上有利的位置,此时全部变得毫无价值,就算军官不停的要求扼守防线,可执行命令的人大部分都倒在血泊之中。

仅仅两轮俯冲过后,培根少校很快做出分析,强击中队对蓝田镇的空袭取得了最好的效果,现在继续去追击那些分散的到处都是的士兵,显然是毫无意义的举动。他把战斗机攀到半空,集合飞行中队之后,做了一个向泸州城内进发的手势,打算在返回基地之前再观察一次泸州城内的实际情况。

然而就在飞行中队横穿长江上空时,培根忽然发现江面上有不少船只正向蓝田方向驶去。南岸刚刚经过一场战争,这些船只自然不可能是民用。他做了一个低空俯冲,果然发现这十几艘船只正是从后方向前线输送物资的运输船。

袭击运输船原本就是空袭计划的主体,只不过因为之前在合江耽误了起飞时间,强击中队不能确定是否可以抓到敌人的运输船,所以才临时更改作战任务去袭击蓝田。

第612章,空袭之后

现在碰巧遇到了这支运输船队,培根当然不会错失这次大好机会。他重新爬升,马上打手势让中队跟随自己发动进攻,几分钟后再次向江面发动俯冲,这次可不是像先前那样仅仅是观察,他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操作杆上的扳机,还没完全冷却下来的机关炮再次发出怒吼。

子弹从水面快速逼近船只,飞溅起来的水花带着咄咄逼人的杀气。

运输船队没有多少士兵,都是军队征用当地民船负责押送物资,船上最多只有一到两名看管物资的军人。当子弹打穿船棚时,船上的人全部惊叫起来,可是正在渡江半途之中根本无处可逃,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弃船跳江。

冰冷的江水跟子弹打穿身体的感觉相差无几,可是好在跳江还有生还的希望。

战斗机盘旋在江面上,他们没有在乎射杀船上的人,而是集中火力轮流把小船一一射得稀烂,直到船底有足够的漏水,能够导致船只快速向下沉去。

培根上校不疾不徐,在没有防空设备的天空里,战斗机拥有完全的自由,他下定决心要把所有子弹都打光,甚至把燃料用到极限。

不过之前在蓝田的作战消耗了不少子弹,这次袭击运输船队最终未能大获全胜。在打沉了一半船只之后,培根的头领机子弹耗尽,只能带着遗憾选择返航。

是夜,泸州城前线司令部,灯火通明,来来往往的人影显得极为忙碌。

“前线阵地只坚守了两个钟点,蓝田的防线又被飞机打得乱七八糟,给前线维持七天的物资一大半沉入江底!谁能告诉我,谁能告诉我,现在还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好消息!”

参谋室内,伍祥祯拍着桌子大声的吼道,他额头青筋暴起,脸色愤怒到极点。

手下的参谋和团长们一个个都不敢吭声,他们已经尽量隐瞒了更严重的情节,比如前沿阵地的作战不是坚守两个钟头,而是让敌人炮兵轰炸了一个半钟头,然后在接下来的半个钟头是大溃逃。

“你们是不是要告诉我,因为敌人的大炮太厉害,因为敌人的飞机咱们从来没见过?飞机难道不是用重机枪在射击?他们能从天上打咱们,咱们难道就不能用重机枪从地上打他们?大炮!我们的炮兵都死干净了吗?”伍祥祯情绪沸腾,他之前满怀信心要在泸州寸土坚守,给蔡锷当头一棒。可是仅仅过了一天时间,几乎是寸土都守不住,这让他颜面何存?

“师长,咱们的大炮......根本......根本是打不过敌人的大炮,射程和火力都不够呀!”一个参谋官吞吞吐吐的解释道。

“是啊,我们也没有办法让重机枪的射角能打到空中.........”另一个参谋官跟着说道。

“放屁,统统放屁!没办法?没办法不会想办法?照你们说的,咱们泸州不用守了,干脆直接投降,嗯?”伍祥祯破口大骂道。

众人再次噤声不语,先前二人只不过是说了事实,显然师长正是气头上,已经不能再理智的判断情况。

伍祥祯看着部下们的脸色,知道自己太过激动。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发脾气只是一种发泄,摆在自己面前的问题仍然需要解决。他放缓了语气,冰冷的说道:“都说说,都给我想办法,要怎么才能守住泸州,咱们不能再有任何闪失了。”

参谋副官犹豫了一下,站出来说道:“师长,为今之计正面是拼不过的南军,他们单靠大炮可以推平我们前线所有阵地.........”

伍祥祯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他现在最反感就是有损自方士气的言论。吓得参谋副官后半截话塞在牙缝里面。不过没过多久,伍祥祯沉着声音道:“你继续说!”

参谋副官这才说道:“扬长避短是兵法基本。我建议,不如把南岸的所有部队都撤回来,依靠长江天险来进行防御。就算南军的大炮飞机再多厉害,只要人过不了长江,咱们就算守住泸州了。到时候中央师抵达重庆,从重庆直接发兵进攻南军侧翼,此役足以大功告成!”

其他人立刻交头接耳的议论了起来,这个方案确实可行,长江是天然的防护屏障,也是目前最有力的防线。渡江不比陆面冲锋,只要滩头火力足够,就算南京一个个变成鱼精潜水过来都不可能有任何突破。

伍祥祯缓缓的点了点头,他知道现在的选择性不多,更重要的是时间紧迫。今天白天的战斗汇总早已送到他手里,前沿阵地之所以连两个钟头都守不了,还是因为战前准备的时间不充分,自己可不能在同一个难题上碰壁两次。深吸了一口气,他郑重的说道:“那就这么决定,二团马上开始在长江沿岸布置防线,一团今晚就从蓝田跟我撤回来。发电报到内江,把三团、四团和预备队的所有重武器都给我调到泸州来。要是连长江都无法阻止南军,四川算是彻底守不住了。”

参谋副官又提议道:“另外我们还需要发布全城通告,所有船只都收集到北岸,不要给南军留下任何渡江的机会。”

伍祥祯想了想,随后说道:“这件事交给泸州警察局负责。大家都给我打起精神,从现在开始我不允许再有任何失利的情况!”

深夜,第七师团前线指挥所已经挪到下午刚刚占领的敌军前沿阵地,距离蓝田只有两公里左右的路程。杨希闵在傍晚时给了一团士兵两个小时的睡眠时间,此时这些士兵一个个绷着精神,躲在敌军留下的堑壕里面,随时等待发动突袭的进攻指令。

杨希闵站在指挥所外面,端起手里的望远镜摸黑向蓝田方向看去,只觉得今晚的蓝田有些不对劲,现在都快凌晨一点钟了,可是对面仍然有不少灯火,模模糊糊还能看到不少人影在窜动。他心里不禁有些担忧,自己原本计划趁着夜晚发动突然袭击,一举拿下蓝田,只是没想到敌军似乎已经有了戒备。

“炮弹还没有运来吗?”放下望远镜,他向身后的副官问道。

“还没有。后勤运输队好像迷路了。”副官叹了一口气说道。

第613章,泸州和成都

“怎么搞的,沿着官道走都还迷路,干什么吃的!唉,现在这么好的机会,敌军防线生更半夜还有灯火,要是有足够的炮弹直接喂饱他们!”杨希闵愠怒的说道。好不容易遇到北洋军忘记灯火管制,可惜今天中午一个半钟头的狂轰滥炸,把手头上的炮弹打得所剩无几,目前炮兵十二门大炮总共只剩下八枚炮弹,真是叫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师座,今天收获不小了,不如就让兄弟们好好歇息。刚刚总司令从合江发来电报,把广东空军的战报转发了过来,咱们今天可是大获全胜啊。”副官诚心的说道。

“你懂什么,这点甜头就知足了,瞧你这点出息!现在川内的局势已经再清楚不过,真正能发挥作用的就只剩下咱们第七师团。如果运气好的话,熊司令那边也能帮上忙。至于黔军、滇军不过只是才凑凑热闹、见缝插针。咱们要是不打出点成绩来,南方哪里来的气势?”杨希闵振振有词的说道。

副官叹了一口气,说不出一句话来。

杨希闵又举起望远镜继续向蓝田方向观察,过了一会儿之后,他做出了决定:“让一团派一个小队接近蓝田,给我看清楚北洋军到底在做什么。”

副官点了点头:“是。”然后快步去吩咐。

十分钟后,一支侦查小队集合完毕,从战壕里悄悄摸了出去,借着黑夜的掩护快速向前突进。没过多久,他们来到蓝田镇外围的草丛,速度渐渐放慢了下来,以免遇到敌人的暗哨。士兵们尽量分散开,从不同的角度接近有灯火的地方,然而直到现在他们都没有发现任何巡逻和潜伏的敌人,只有不远处灯火的地方有人声传来,还能看见不少人影行色匆匆。

总算靠近那亮光地方,看上去是几座毫无关联的院落,之前那些人影正在进进出出。仔细看去时,这些人手里还抬着许多东西,有箱子,有袋子,纷纷是向北边的江岸而去。

侦察队觉得有蹊跷,大半夜的搬运肯定是有行动,尤其还是等着灯,十九师不至于全师上下连一个懂得军事常识的人都没有,黑夜里点灯那简直是自寻死路。他们分出几个士兵从黑暗的草丛中摸索着向北去,一定要探查一个究竟。

好不容易来到江边时,侦察队这才发现,原来北洋军正在装船向北岸撤离。难怪没有灯火管制,都要跑路了谁还在乎这点细末小事。

江边的船只还有不少,码头上仍然等候了不少士兵,一个个把手缩在袖筒里面,期盼着能早点渡江北去,省的在这里挨南军的炮弹和飞机。

侦察队派人把这个情况快速传到了前线指挥所,认为如果现在发动进攻,即便不能全歼十九师一团的兵力,也能尽可能的重创敌军。尤其是现在发动进攻,敌人几乎一点防御能力都没有,完全是压倒性的掩杀。随同回报的消息,侦察队还列出了码头的坐标,希望炮兵能帮上忙,用炮弹截住那些船。

指挥所内,杨希闵听完了汇报,马上问道:“你确定,北洋军是在撤退?”

派回来的士兵连忙点了点头,十分肯定的说道:“大人,千真万确,镇子上都空了。一路上没有巡逻、没有哨部,镇子前面的阵地一个人影都看不到。他们都在岸边等船,大部队肯定早就撤到北岸去了。”

杨希闵虽然心中颇为懊恼,早知道自己应该提前发动进攻,还能打个正着。不过现在也不算太坏,他冷冷的笑了笑,说道:“好的很。传令一团,全军突进。炮兵把所有炮弹都给我打出去,今晚老子就要到蓝田镇去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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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江,第七师团总司令部。

蔡锷放下手中的电报,脸色露出了欣然的笑容,叹道:“绍基果然没让我失望,只一天时间就把战线推到泸州江边,这是好消息,绝对的好消息。马上把战报通电全军。”

一个侍从官立刻领命,跑到隔壁的通讯室去了。

这时,陈芳刚刚从通讯室出来,来到司令部指挥厅。

蔡锷又说道:“陈芳,通知司令部军需官,把后方部队的所有重武器都优先送到前线交给绍基,所有后勤运输队一律保证前线的优先供给。”

陈芳叹了一口气,忧郁的说道:“司令,恐怕咱们不能一味心思向前了。刚刚收到的情报,中央第三师后续部队和中央第六师先头部队已经在重庆集结完毕。有情报表示,中央第六师会直接向合江这边发动进攻,咱们要提前做好准备了。”

蔡锷脸色渐渐恢复了平静,不过并没有太多担忧,沉思了片刻,他仿佛自言自语似的喃喃说道:“马老爷子的部队.........”

他认识中央第六师师长马龙标,对方如今已是临近古稀之年的老将,从甲午战争朝鲜战场到八国联军入侵北京时,这位老将就已经开始崭露头角,论资排辈甚至比袁世凯还老。不过终归是袁世凯提拔了马龙标,所以才有了今时今日的师长身份。

他知道当年在朝鲜马龙标杀了不少倭寇,保卫北京时也是紧随聂士成,因此在北方留下了清誉的口碑。只是这位老爷子骨子里仍然是旧派军人,跨马提刀的日子比操炮持枪要多得多。因此他有信心应付中央第六师的进攻。

陈芳问道:“司令,我觉得泸州那边会陷入僵局,就算昨天的一战打得很顺利,可接下来的长江天险只怕不是那么容易了。如今重庆的援军已到,合江这里夹在泸州和重庆的中间,我们更应该确保师团司令部的安全才是。”

蔡锷看了一眼陈芳,说道:“看来你是做了不少推测。你说的没错,从今天开始泸州那边一定会陷入僵局,如果不出所料,绍基在段时间之内是不可能完成渡江。不过正是因为如此,我才决定把重火力都交给绍基,让先头部队隔着长江也能给泸州造成压制。”

陈芳微微一怔,十分不解的问道:“可是司令,这又是何必呢.........?”

蔡锷目光深邃,郑重的说道:“我从没打算打进成都,所以也没必要拿下泸州。成都会战的主攻任务交给熊司令的川军来执行足以。泸州必须耗下去。耗得越久,对成都会战越有利,对北洋军越不利。在接下来的战略阶段,绍基会很辛苦,所以要全力保障前线的供给。”

陈芳惊讶不已,连忙说道:“不打成都?可是不打成都,那我们该打哪里?之前梧州参谋总部还指望我们第七师团成为主力,如果我们不打成都,绵阳无法解围,更别说第六师团能打成都了!司令,您到底是如何盘算,第七师团的任务总不至于是消耗敌军吧?”

蔡锷淡然的说道:“绵阳能否解围全靠我们在泸州的战局,我相信刘存厚撑不了多久,很快他会有很多顾虑,而四川的局势也会有很多变数。至于我们第七师团要打哪里,那是下一步。现在我们要专心应付泸州和中央第六师。”

陈芳还想追问下去,可是又不敢冒犯蔡锷的决定,毕竟自己的目光远远没有蔡锷那么长远。他暗暗吁出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心情,就算不相信自己也应该坚定不移的相信蔡锷。

第614章,年后南方

梧州的政府会馆渐渐恢复了热闹。

正月十五过后,传统春节与传统休假一起结束,执政府筹备处再次热闹一片。

熊希龄、张謇等人年后带着那几十名前国会议员从广州来到梧州,加入执政府的筹备工作。虽然国会议员带来了一股盛大的声势,可是政客们办事向来难以循规蹈矩,国会议员的加入很快让整个筹备工作更多了一层复杂。

进步党和国民共进会以及无党派旧官僚人士,总会在一些无关痛痒的小问题上发生强烈争执,比如执政府名称,各部门名称,职责权限,各级新津福利等等。以至于执政府筹备的预期越来越无法预料。

二楼的军事联合会议办公大厅同样越来越热闹。吴绍霆一点也不在乎楼下的争执,筹备的时间越长,他在军事总裁的位置上坐得越久,何乐而不为。四川的战事愈演愈烈,绵阳、成都、资阳、泸州都是战火不断,自从第七师团发会首战捷报之后,全局的形势总算又转回到南方这边。

陈炯明显得有几分疲惫,作战内办公室一张靠窗的椅子上,连喝了两杯温开水。

吴绍霆和几名战术参谋官正围在不远处的地图台前,对四川战场的标注逐一修正。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吴绍霆突然开口向陈炯明这边问道:“怎么样,调查到什么了吗?”

一开始陈炯明见吴绍霆忙,所以不急着汇报自己前往戴勘军中的情况。一个钟头前他刚刚下船,自己去四川的这三、五天时间几乎一无所获。

“唉!之前第三混成旅还没开打时戴旅长就一副敷衍推辞,现在跟中央第三师打起来了,连见上一面都难,更别说调查结果了。”他苦笑不已的说道。

“那第三混成旅进攻资阳的态度如何?”吴绍霆离开了地图台,不疾不徐的走到陈炯明这边又问了道。

“戴旅长似乎是下定决心要跟中央第三师先锋团拼到底了,第三混成旅几乎是不遗余力的在打,打得非常激烈。只可惜黔军后面的供应不足,前线又没有重火力,所以现在还在僵持之中。”陈炯明回答道。

“看来宜宾那边黔军是呆不住了。”吴绍霆露出了一个讳莫如深的笑容。

“霆帅,你可说对了。川军炮兵团为上次那件事一直在闹,咱们广东教官团也在闹。我想第三混成旅是回不了宜宾了,只能向资阳下手。”陈炯明点着头说道。

“黔军第三混成旅会打下资阳的,迟早。”吴绍霆意味深远的说道,仿佛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这时,办公室的大门打开,何福光带着不愉快的脸色快步走了进来。

径直来到吴绍霆和陈炯明面前,何福光把手里的两份电报丢在茶几上,气呼呼的说道:“滇军简直是在胡闹!五天前咱们叫滇军好歹向成都打几炮,这罗佩金还真是听话,前天、昨天到今天根本没有进攻,甚至连侦察兵都不派出去,一味的瞎打X炮,到头来连敌人具体在哪里都不知道!”

陈炯明呵呵的笑道:“早在意料之中了,崇石何必为这件事生气?”

何福光重重的“哼”了一声,怒道:“我不是为这件事生气,你知道吗,罗佩金这个瞎子乱打X炮,不少炮弹落到村落民居那边,误伤了附近的老百姓。这是刚刚送上来的汇报,就这短短的五天时间,双流县因为误伤而死亡的老百姓超过了五十人,伤者不计其数。这数字肯定比打死的北洋军要多得多。我不是妇人之仁,这痴线简直是在败坏咱们联军的名声!”

陈炯明立刻收敛了笑容,追问道:“真有此事?”

何福光不耐烦的道:“这是双流县县府发布的通电,你自己看嘛,连死者名字都一一列出来了!真不知道罗佩金到底在干什么!”

陈炯明叹了一口气,严肃的说道:“好歹黔军都在全力进攻,罗佩金就算不敢挺进成都,起码也应该起到牵制作用。他倒好,只知道打跑,连瞄准和侦查都不会,这件事可不能姑息,否则一定会出大乱子。”

两人的目光齐齐看向吴绍霆。

吴绍霆拿起第一份电报快速翻看了一遍,沉声说道:“给罗佩金去一封电报,让他给我做深刻的检讨,另外命令五天之内拿下双流县。”

何福光很是诧异,在广东省内吴绍霆是一个爱护民生的领袖,总不能以为四川不是自己的辖区就不管了吧?这可是关系到整个南方联盟的声誉!他近乎惊呼的说道:“霆帅,难道仅仅就是检讨!?我们完全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好好给云南一个警告!”

陈炯明刚想点头,不过仔细又想觉得何福光的话有点悬念,最终还是沉默不语。

吴绍霆平静的说道:“崇石,眼下我们还需要滇军在成都战场上发挥作用,如果闹得不开心,对大家都有不利。再者就算我们要严惩罗佩金,唐继尧会点头吗?”

何福光坚持的说道:“这件事唐继尧绝不敢置之不理,这可是影响我们南方大局的事!”

吴绍霆加强了语气说道:“如果五天之后他拿不下双流县,我们再讨论这个问题。现在,还是说一说第二份电报的内容吧。”他已经把第二份电报拿在了手里。

何福光只好叹了一口气,他觉得罗佩金不可能拿下双流县,至于之后该怎么处理也什么都不好说。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不带感情的说道:“吴凤岭的人跟着中央第三师昨天刚刚抵达重庆,马龙标也跟着中央第六师先头部队来了。预计今天之内中央第三师就会向资阳赶去,与林长增的先锋团会合。至于马龙标的部队,恐怕会向合江下手。”

陈炯明马上看着吴绍霆说道:“霆帅,看来黔军是不可能拿下资阳了。”

吴绍霆轻笑着摇了摇头,丝毫不变的说道:“不,戴勘照样会拿下资阳,而且比我预料的还会更快!”

陈炯明皱紧了眉头,十分不解的问道:“可是中央第三师后续部队都到了,那可是三个团超过四千人的兵力,戴勘区区两千多人,装备落后、物资不全,怎么可能?”

不等吴绍霆解释,何福光先一步说道:“竟存你前段时间去了宜宾,自然不知道我们这边的布置。光荣骑兵团早已经开进川内了。”

陈炯明先是诧异,随后渐渐释然了下来,他知道光荣骑兵团一定会走一步绝妙的棋。

何福光微微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现在最关键的还是合江。松坡将军的部署我实在没看懂,合江到泸州不过两天的路程,可松坡将军似乎只把前线交给杨绍基,把师团司令部就地按扎在合江了。现在第七师团面临的问题不仅仅是进攻泸州,还有重庆从侧翼的进攻。这可是多添了一个大麻烦!”

吴绍霆把手里的电报丢回到茶几上,他几乎没有仔细去看,随后语气认真的说道:“松坡将军的部署必然有他的意义。从现在开始,第七师团的所有需求都尽量给足,我相信松坡将军会打一场出乎意料的大战。”

虽然何福光习惯性的喜欢坚持自己的意见,不过这个时候他确实不方便多评论蔡锷,只好慢条斯理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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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5章,敌后动作

正月十九日的川南迎来了第二场春雨,不过这场春雨显然要比之前的一场更令人舒适。初春的天气渐渐转暖,阔别已久的明媚阳光带来了真正意义上的春天。

在位于内江北边的资中县郊外,有一片稀疏却十分荒凉的山林,衔接重庆到成都的西部官道正好从这里经过。不过官道失修已久,道路崎岖难行,过往的商旅更愿意选择正在修筑当中的成渝铁路线路,沿着已经拓好石子的平台地形总好过爬山。如今也只有本地熟悉地形的人才会继续走这一条捷径的官道。

晌午刚刚过,东北方向的山林后面却有一群身穿卡其布统一军服的士兵,一个个分散开来蹲在地上忙碌着。这些士兵每个人手里握着一柄工兵铲,正在地面上挖着小坑,然后把一颗颗菠萝状的地雷塞进去。

靠近官道的山腰上还趴伏着十多个士兵,正在密切的关注官道南边的动静。

几分钟后,从官道西边忽然传来马蹄的声音,很快几个骑兵踩着飞扬的尘土向这边疾驰过来。隐藏在山腰上的人等了一会儿,确认了这些骑兵的身份后,一个人很快站起身来招了招手示意。骑兵放慢速度,沿着草丛向山腰爬了上去。

两路人见了面,为首的骑兵娴熟的跳下马,这时才能从他蓬头污垢的军服上辨认出是一个连长。山腰这边一个军官迎上前,那骑兵连长简单的向此人敬了一个军礼。

“行了,咱们现在在战场上,你不向我敬礼还算是帮了我。怎么样,县城里有什么动静?”从这名军官的肩章上可以看出是少校军衔,同时领口还有一枚斑驳泛旧的黄埔军官俱乐部徽章,他正是刚刚从教导一团调任第十四骑兵担任骑马步兵营营长的商震。

站在商震面前的这名骑兵连长也是教导一团的旧人,黄埔三期毕业的张治中。虽然经过几场战争的历练,张治中仍然还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因此做事总有一种本能兢兢业业、循规蹈矩。听完营长的话,他脸上有少许的尴尬,随后汇报道:“属下刚刚亲自确认过,中央第三师第三团和第四团的先遣队已经进县城了,相信大部队马上就会到。”

这里的先遣队自然而然是指从重庆前往资阳的中央第三师后续部队,三天前吴凤岭下令从重庆开拔,限期五天之内全部抵达资阳。这个命令被特勤处新近成立的重庆情报站获悉,包括行军日程和路线再内,很快送到了第十四骑兵团团部。

吴凤岭要在最短的时间赶往资阳,只能放弃东部还未完工但比较平坦的成渝铁路线,选择走这一条残破不堪的旧官道。

光荣骑兵团这次利用机动优势,神不知鬼不觉的饶过泸州和内江,正是要发挥他们最擅长的作战手段,在敌后进行一连串的破袭和截杀。

昨天早上,中央第三师第二团已经顺利从这里通过。骑兵团本来有很好的机会发动一场偷袭,不说能全歼这个团,最起码能把这个团打得七零八落、再也找不到北。不过林文龙沉住这口气,他决定放长线钓大鱼,自己不要一个团,要的是紧随其后的两个团和大部分辎重部队,以及吴凤岭本人的师部司令部。

商震缓缓的点了点头,凝神说道:“看来咱们这边的工作还要加快一些。你现在去北边团部司令部,把我们这边的情况汇报好。最多再过十分钟,我会带人去西边营部待命。然后一切就按照原定计划执行。”

张治中在心里估算了一下,然后说道:“属下明白了。其实时间还很充裕,中央第三师的先遣队才刚进城,正在找饭馆吃饭,看样子后面的大部队还要一顿饭的功夫。”

商震笑道:“咱们还没吃饭呢。等打完了再吃顿好的。你先去吧。”

张治中刚要抬手敬礼,结果又想到先前的话,赶紧又把手放了下来,转身上马回到官道上面继续向北而去。

商震传令手下加快行动,最后二十颗地雷很快安放下去,接着他带着这些工兵快速的跑下山坡,横穿官道之后又爬上了西边的山坡,在山坡后面与步兵营会合。他的步兵营早已在这里布下了伏击点,大后方五百米外的树林里还拴着几百匹战马,四挺迫击炮一字排开停在树林前面一点的地方。

这会儿他沿着山坡巡视了一圈,进行最后的检查,把重机枪和轻机枪都安排在最合适的位置,告诉兄弟们打起精神,随时准备大干一场。

在官道北边有一处并不高的隘口,林文龙的两个骑兵营就在官道左右两边埋伏着。士兵们把卡宾枪背在身后,子弹一律不准上膛,待会儿的作战可用不上枪械。虽然时间逼近正午,可这些骑兵都端坐在草地上,一个个用心检查自己的马刀。

林文龙正坐在团部指挥所外面的一块石头上,他拿着一块磨刀石,反反复复的打磨自己马刀的刀剑,确保等下劈砍时能更有效果。

张治中在这个时候来到团部,把步兵营的情况做了汇报。

林文龙只是缓缓的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话。

光荣骑兵团这个称号在稍后的战斗中才会得到真正的认可,因为这是骑兵团真正意义上第一次采取冷兵器作战,在此之前的所有行动几乎都是骑着马的步兵干得活儿,与骑兵没有半点瓜葛。说到紧张,就连他这个团长都难以逃避。

大约过了半个钟点,商震的侦察兵发现县城方向有动静,那是北洋军的一支探路骑兵。他知道中央第三师总算要从这里经过了,立刻把这个消息传到了团部。

骑兵团上下全部绷紧了神经,一场大战正在缓缓的拉开帷幕。

探路骑兵只有三十多人,这些北洋军吊儿郎当的坐在马背上,有说有笑,全然不像是在行军,更像是一场出游。

埋伏的骑兵团一动不动,耐心的等着这支探路骑兵走过去,这些小角色根本不足挂齿。

紧随探路骑兵后面,大约隔了几百米的距离,中央第三师第四团的本部人马正浩浩荡荡的向这边走来。为首的是大约三百名骑兵,后面则是大一股步兵,中间还夹杂着一些辎重部队,重机枪、大炮和军粮都有。

如果这个时候利用望远镜向更后方看去,还能看见中央第三师的第三团一部几乎紧贴着第四团,再往后面就是清一色的辎重部队了。

将近三千人的部队,就这样沿着官道排出一条长长的行军兵线。吴凤岭还算有点本事,又或者急于确保五天抵达资阳的命令落实,从重庆一路走来竟然没有让部队掉队,

商震悄悄的从山坡后面探出脑袋,向下方官道上看去,北洋军的骑兵部队就在自己鼻子下面。他没有急着动手,按照计划必须等到北洋军继续向前,直到抵达八百米外的隘口时自己才能开火,这样才能一口气全部吞下这两个团的敌军。

北洋军完全想不到自己已经走进了一个埋伏圈,先不说这里远离战场,之前第二团走在前面经过这里没有遇到任何意外,自然谁也不会想到接下来会发生意外!

转眼间,最前面的北洋军骑兵接近隘口,一名军官抬头向道路两旁的山坡看去,忽然发现山坡上有一个人影。不过他并没有当作一回事,只当是附近的平头老百姓路过这里。可是没过多久,他发现那个人影有些异样,好像正骑在一匹马上,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

“咦,那山上到底是什么人?”军官虽然奇怪,可还是耐着性子向身旁的同伴问道。

第616章,突然之间

另外一名军官拿起望远镜看了一眼,脸色顿时大变。

“是.........是骑兵!”

“什么?你说什么?是我们探路的骑兵吗?”

“来人啊,来人啊,去通知师座,山上有敌.........”

一句话还没说话,身后突然传来爆炸声,那是埋伏在西边山坡上的步兵营迫击炮。

一时间,原本平静的官道立刻炸开了锅。仓皇的北洋军士兵如同受惊的鸟群,之前还保持着整齐的行军队列,转眼间变得乱七八糟,纷纷向附近的洼地、岩石、树桩寻找掩蔽。惨叫声、惊叫声纠缠在一起,乱哄哄的各种声音打破了原有的安静。

迫击炮仍然在开火,随之而来的还有重机枪、轻机枪的嘶吼。商震在西边的埋伏圈率先打响了起来,早已准备就绪的强大火力毫无保留,居高临下的压迫着乱作一团的北洋军。整个官道行军兵线被这股火力拦腰截断,前面的部队向前跑,后面的部队向后跑,拥堵和混乱把“秩序”活剥生吞。

最前面的北洋军骑兵还打算汇报隘口的情况,现在看来为时已晚。军官们极力稳住队形,打算组织士兵从侧翼架设支撑火力,然后寻找机会杀上山坡进行反击。

可是就在这时,隘口两边的山坡后面传来了一阵尖锐的号声。号声还没结束,山坡上已经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人影,一字排开列出了队形。这些人影跨着战马,手里握着马刀,在明媚的阳光下刀身反射出熠熠光芒。

林文龙踢了一下马刺走上前,用全身的力气大喊了一声:“光荣骑兵团,冲锋!!”

随着这声大喊,隘口左右两边山坡上的一千多名骑兵齐齐发出了呐喊。只见林文龙高举马刀,狠狠的踢了一下马刺,奋力的向山坡下面发动了冲锋。其他骑兵紧随其后,呐喊、刀光、马蹄和尘土顿时绘成一幕声势浩大的画面。骑兵们的声音如同波涛巨浪,而他们的身影更像决堤之洪流。

整个大地仿佛都在震动!山坡上的冲锋正是山崩!

官道前段的几百名北洋军骑兵刚想做出反应,可是先前的混乱让他们乱了阵脚,眼下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摆出迎敌队形。而后方的步兵早被挤得一塌糊涂,就算没有受到伏击的部分也正在准备反击西边山腰上的伏击,完全没料到北边又杀出了一大队人马。仓促之间,原本很乱的队伍立刻陷入了更乱。

骑兵团借助山坡的冲击力,狠狠的撞向官道前段的北洋军骑兵。北洋军连枪都来不及上膛,一瞬间就被冲垮了。南军士兵挥舞着马刀,在没有近战武器的敌军群里游刃有余,鲜血代替硝烟,马鸣代替枪炮,几乎不到一分钟的交战,北洋军的这几百名骑兵立刻被吞没。

林文龙一马当先,带着手下们拼命向前推进,消灭了敌人马队之后,那些挤成一团的敌人步兵一个个就像是刀俎之下的鱼肉,战马一边横冲直撞,马刀一边左右开弓,步兵的身躯就像是纸张一张脆弱不堪。

后方的北洋军想要反击,可是北边有敌人,西边也有敌人,根本伸张不开手脚。

打西边的话,西边火力全开,重机枪、轻机枪、自动步枪占据制高点,还有炮击跑的压制,根本寸步难行。打北边的话,北边是在近战,除了在后方点射之外,完全不能放手反击,以免误伤了自己人。

更让北洋军头疼的是,西边的伏击把整个行军兵线拦腰切断,后方师部的命令无法传达到前方,混乱失去了约束越来越严重。

商震在山头上指挥着重机枪疯狂的扫射,起初他还能在心中记下打倒了多少敌军,可是十多分钟过后就再也无法估算了。他所在的伏击点下面,已经密密麻麻麻倒下了很多尸体,有人的,有马的,还有牛的。北洋军在这样强大的火力之下毫无反击之力。

“子弹,重机枪的子弹,赶紧拿过来。”

“你慢点,枪管都在冒烟了,赶紧拿水降温!”

“来不及了,他妈的,你赶紧给我撒尿。”

“敌人,敌人往南边跑了,二排,二排的人都跟我过来,别他妈的磨蹭!”

“我干掉三个敌人了!”

“痴线,才三个,我都打死七个了。”

山坡上到处都是喊叫声,在这样痛宰敌人的状态下,每一个南军士兵都杀红了眼,血性顿时爆发到极点。

商震保持着理智,他一直在关注骑兵冲锋的情况,随着骑兵把敌人一步一步向这边赶杀,他知道该执行计划的第二步。当即,他大声的喊了道:“九连连长,九连连长。”

等了一会儿,却没听到有人回应。

商震朝地上吐了一口,大骂道:“他妈的张治中,你耳朵聋了吗?赶紧给老子滚过来!”

张治中听到自己的名字,这才把手里的轻机枪交了出去,沿着山坡向商震这边跑过来。

商震冲着张治中吼道:“妈的,你马上给我把九连集合起来,把火线往南边压过去。一定要拦住他们的辎重部队和师部司令部。我把迫击炮全部交给你,你要是抓不住一个上校,或者让辎重部队跑了,你自己把领口的徽章丢掉,别让老子再见到你!”

张治中士气正盛,他知道商震把立大功的机会交给自己,一口就答应了下来:“营长,你放心,我把中央第三师整个师部都给你带回来!”

商震哈哈大笑道:“好小子,这可是你说的!老子在这里等你好消息!”

张治中不再废话,转身带着自己的连快速向南边跑去,同时还让自己的副官去后方树林里集合迫击炮小队,让迫击炮小队跟着一起转移。

张治中走后,商震又下了命令,集中全营剩下的火力从山坡上往下压。配合北边的骑兵突进,形成了一道西北联线的进攻火力网。

二十分钟后,北洋军最后的士气瞬间崩溃,他们不知道敌人有多少,只知道敌人的火力已经超过了自己,再打下去只能是自寻死路。中间的士兵最先开始松动,他们饱受西边山坡的重机枪、迫击炮、手榴弹的招待,心里只剩下逃跑的意念。

中间的松动很快影响了全师局面,逃跑就像是病毒一样,从中间开始向前后两边扩散蔓延。尤其是在前方忍受骑兵搏杀的部队,他们原本就无计可施,只希望后方赶紧派来援军,结果没有看到援军,反而看到不少逃跑的士兵,最后的心理防线随之瓦解。要么被骑兵碾死,要么转身逃跑,除此之外没有第三种选择。

北边和西边的杀戮,逼迫北洋军士兵只能向东南方向山坡上逃跑。在山坡上他们不仅又成了商震营的活靶子,更重要是他们做梦都不会想到,山坡后面早已经布下了一片雷区。

此时,林文龙满身是血,肩头有一处枪伤,两条大腿各有不同的创伤,其中一处还是后面的手下不小心误伤。他看着眼前溃败的敌军,原本疲惫不堪的身体仿佛重获力量,士气就是一剂修复战伤的最好良药。

“光荣骑兵团,重新列队!”他举起手中沾满鲜血的马刀,大声的喊道。

第617章,大伏击

远处,几个营长和连长重复着林文龙的话,很快就把整个骑兵团的阵型稳定了下来。

“重新列队!”

“骑兵团重新列队!五连长,你他妈的瞎跑个卵蛋,赶紧给老子把人集合起来。”

一千多名骑兵在官道上再次排出进攻阵型,从山坡上一路杀到这里,在他们的身后只剩下数不清的死尸和伤员。团部早已经派人下来接应,把友军伤员抢救下战场,敌军伤员任由其呻吟惨叫,后勤部队尽量收拾战场,第一时间把自己的战马和敌人的战马拖走。

林文龙仍然在队伍的最前面,他用握刀的手背擦了一把脸上的血汗,双眼之中带着强烈的战斗欲望。他看了一眼正在向东南方向溃逃的敌军,差不多距离自己这边有两百多米的距离,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深吸一口气爆发出怒吼:“光荣骑兵团,冲锋!”

“冲锋!把敌人往东南方向赶!”

“杀啊!光荣骑兵团万岁!”

“兄弟们,为了光荣的称号,杀啊!”

骑兵的洪流再次爆发,浩浩荡荡的冲锋阵势沿着官道袭来,摧枯拉朽的扑向落荒而逃的北洋军。北洋军只顾着逃跑,听着背后如同阎王爷的呼啸声,看着身边同伴一个接着一个中枪倒地,恐惧吞噬了整个身心。

突然,逃跑在最前面的几个骑马军官莫名其妙的爆炸开来,战马和肢体在半空中分散得到处都是。后面的人一时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是让炮弹炸到了,惯性的继续向前跑。随着地面爆炸不断传来,很快有人意识到情况不对。

“有地雷,有地雷!别跑!”

“不跑,等死吗?”

“你继续跑,直接死!”

这一堆北洋军士兵立刻呆住了,前面是雷区,后面是追兵,这不是走投无路吗?

“快,向南边冲出去。”有人喊了一声。

北洋军士兵早已经失去了主见,只能跟着大部队逃跑。于是所有人沿着山坡向南边逃跑,不过西边的重机枪毫无留情的招呼着,北洋军的每一步逃跑都带着死亡的代价。

逃跑的部队冲到后方部队人群里,马上把后方部队也给冲乱了。

吴凤岭命令师部军官好不容易稳住后方部队,现在看来完全是白费功夫。混乱从营部上升到团部,又从团部上升到师部,吴凤岭已经再也没有能力控制大局。

就在这时,张治中的连队从侧面发动了进攻。迫击炮瞄准那些还算稳定的敌军部队,两发连射直接砸下去,这些稳定的部队便再也稳定不下来。他亲自带领连里的重机枪,架在了敌军师部的头上,居高临下的猛烈开火。

“给我狠狠的打!”他吼道。

“连长,不要俘虏吗?那可是师部级的大官啊!”重机枪手犹豫的问道。

“妈的,死的也算。还愣着做什么,开火。”张治中马上说道。

重机枪喷出火焰,很快就把山腰下面的师部警卫营打得四分五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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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凤岭的副官踉踉跄跄的跑到师部刚刚竖起来的指挥帐篷里,这里与外面几乎一样,乱糟糟的毫无章法。他找到正在对着团长大吼大叫的吴凤岭,言语激烈的说道:“师座,赶紧撤吧,敌人都打到警卫员这边来了。陈营长已经阵亡了!”

吴凤岭瞪大了眼睛,撇开了正在对话的团长,惊怒交集的道:“你说什么?”

副官指了指帐篷外面,苦不堪言的说道:“师座,您听啊,您听啊,炮声就在门口了。”

话音刚落,一枚迫击炮弹很合时宜的在帐篷前面三米处爆炸。好不容易支撑起来的帐篷顿时又塔了下去。军官们一个个都跑出了帐篷,一时间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点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前的情况。

“师座,到处都是敌人,北边有骑兵,西边有炮火,南边也有埋伏。我们被包围了。”副官一手拽着吴凤岭的袖子,惶恐不已的喊道。

“不可能,不可能,敌人.........敌人怎么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摸到后方来了?内江是干什么吃的,资阳是干什么吃的?”吴凤岭满脸惊愕,眼中带着强烈的怒火。他的中央第三师才刚刚进入四川,难道一场大战还没开打就这么完蛋了?

“师座,不行了,三团也乱了,士兵们都在逃跑!”有一个军官指着官道前方大喊道。

那是刚刚从东南山坡逃出来的四团士兵,结果一头撞进了三团这边,把整个三团都搅的乱七八糟。现在已经分布清楚三团和四团的兵力,只知道整个大军都在溃散。甚至连师部警卫营也都在向后方撤退。

“来人,来人!给我拦住他们,让三团给我顶上去。三团长呢?三团长人呢!”吴凤岭撕破喉咙的喊道。

刚才还在帐篷里面谈话,结果帐篷倒塌下来之后,三团长竟然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副官焦急不已,苦苦的说道:“师座,现在顶上去也没用,军心已经完了。当务之急,我们应该先撤到资中县,重新整顿之后再做打算。”

吴凤岭拔出了自己的手枪,指着副官骂道:“你奶奶的,你再敢乱我军心,老子一枪毙了你.........”

不过他还没说完,眼前毫无预兆的发生了爆炸,强大的冲击力把他掀翻了过去。

朦胧之中,他睁开双眼看去,只见刚才自己副官站的地方只剩下黑漆漆的一个弹坑,弹坑周边到处都是血迹。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总算找到了自己的副官,对方已经变成了两截,下半身不知道在哪里,只有上半身还在抽搐,肠子、器官混着殷红的鲜血流了一地。

吴凤岭想要开口说话,可是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口到大腿是一片焦黑,爆炸的碎片扎进肉体,伤口却被高温烧焦了!他感觉不到疼痛,或许是麻木了,又或许自己要死了,只有一股虚弱的感觉正在侵入每一根神经。

远处,有人在喊叫:“师长死了......师长死了......快逃,快逃命啊!”

吴凤岭抽搐着,渐渐失去了知觉。

当他再次能睁开眼睛时,只能看到有人在用马刀挑动自己,隐隐约约能听到一些谈话。

“衣服都烧焦了,看不到是什么官!”

“理他作甚,由他去死好了。步兵营那边抓了好几个中校,够本了。”

“那......咱们就走?”

“走走,赶紧去后面,土鳖们的辎重一个都没跑,咱们赶紧过去帮忙!”

听到这里,吴凤岭意识到什么,随后又昏迷了过去。

林文龙坐在官道旁边的一块石头上,军医正在帮他绑扎肩膀上的枪伤,脚下踩着一具北洋军的尸体,从肩章上来看是一个连长。他嘴巴里叼着一根烟,有些出身的望着遍地尸体的官道,拄着马刀的手还在不停的发抖。军医说,那是长时间过度用力的结果,要好一阵子才能恢复过来。

商震骑着一匹刚刚从敌军师部缴获的战马,沿着官道找了过来。他看到林文龙后马上跳下来,却发现林文龙仍然还在发呆。他咳嗽了一下,大声说道:“团长?这次真正是大获全胜,中央第三师算是栽在咱们手里了。足足三十辆牛车的物资,六门大炮,两百发炮弹,啧啧,成都会战第一功非咱们莫属了。”

林文龙回过神来,他松开握刀的手,把卷烟从嘴巴里拿了出来,本打算弹掉烟灰,但因为手抖的太厉害,直接把烟都弹掉了。

“团长这是怎么了?”商震奇怪的向一旁军医问道。

军医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

“老商,一营的老王死了。第二次冲锋时让流弹打中脖子。他带着伤追上了敌人,砍死了两个,然后......唉!”林文龙语气缓慢的说道。

“王营长?”商震怔了怔,先前喜庆的脸色瞬间消失全无。

林文龙用颤抖的手从血迹斑斑的上衣口袋摸出了一枚黄埔军官俱乐部徽章。

“黄埔一期的。我不是黄埔的,这个还是你拿着吧。”他递向了商震。

商震沉重的接过了染血的徽章,第一期的老同学又少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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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8章,醒来

吴凤岭第三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周围的光线很柔和,显然不再是之前的荒郊野外。他挣扎的想要动弹,随之而来的是胸口的剧痛,差点让喉咙都吐出血来。

“疼.........我有知觉.........我还没死?!”他嘶哑的发出了声音。

这时,一个人影走到床边,先是默不作声的打量了一阵,随后发出了笑声。

“吴师长,你当然还没死,要是堂堂师长死在一场伏击之中,那可真是大笑话!”

“你,你是什么人?十九师的援军吗?”吴凤岭有些模糊,看清楚对方的容貌,只好用虚弱的声音问道。

“哈哈哈哈!”那人毫不掩饰的发出笑声,带着一股讽刺的味道。

吴凤岭有些恼火,可是他发现自己来发脾气的力气都没有。等了好一会儿,他的眼睛总算能看得更清楚一些,突然发现站在自己床边的人同样是一个军人,可军服显然不是中央师序列,也不是北洋军序列。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了心头。

那人走到一边,倒了一杯白开水返回到床边,把杯子搁在床头小柜子上面。他调整了一下语气,官腔官调的说道:“吴师长,我也不跟你绕弯子。先做下自我介绍,我是广东骑兵师第十四骑兵团政治主任王柏龄。你现在是我军俘虏,这里是资中县一位大夫的家。你已经昏迷大约四个钟点,不过幸运的时你虽然受了重伤,但还不至于伤了性命,只要静心调养三五个月就能恢复如初了。”

吴凤岭只觉得对方的这番话就像是一记重拳,打得自己喘不过气来。他知道三团、四团和辎重部队全部完了,如果自己战死当场或许还能保存一个名声,现在却无耻的苟活下来,还落入敌人手里成了俘虏。

“不,不,我的手下呢,我的部队呢!”

“吴师长,我劝你还是不要想那么多,安心的好好休息,事已至此没必要知道那么多了。”王柏龄面无表情的说道。

“你告诉我,我的手下呢?”吴凤岭坚持的说道,由于情绪激动再次牵动伤口,疼得他呲牙咧齿,额头冷汗连连。

“你若真想知道,最好还是做好心里准备。或者,我可以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王柏龄慢条斯理的说道。

“什么好消息?”

“是关于如何处置你的结果。你昏迷的时候我们已经做了商讨,决定优待你。等打下资阳与黔军第三混成旅会合之后,我们会把你送到宜宾后方,再转送到梧州。军事联合会议吴总裁打算亲自接见你。如果吴师长是一个识时务的人,这次失败只不过是一个转折点罢了。”王柏龄直截了当的说道。

“这算哪门子的好消息!”吴凤岭心头再次动怒,南方打算招降就是好消息,还真把自己跟萧耀南相提并论了。

“最起码能让吴师长你现在省去后顾之忧,也算是一条出路。”王柏龄微笑的说道。

“哼,”吴凤岭咽下一口气,他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跟对方抗议,“告诉我,我的手下现在在哪里,伤亡情况如何?”他脑海里浮现了自己副官最后的惨状,眉头不由自主皱紧了。

王柏龄把双手负在身后,一副领导训话的样子,他毫不在乎躺在床上的这个人是什么身份,今天骑兵团打了一场漂亮的伏击战,完全有必要好好炫耀一番。他语气很慢,尽量清楚的说道:“正如我刚才所言,吴师长你最好有心理准备。今日一战中央第三师阵亡大约五百人,伤者因为人数太多,目前还没统计出来。另外要非常感谢吴师长的慷慨,贵部维持一个师二十天的物资我们接纳了。”

吴凤岭不说话,这些他早就料到。

王柏龄见吴凤岭反应不激烈,略有一些失望,进一步说道:“师部校级以上军官被俘九人,据说死了十八人,剩下的就不知所踪了。值得一提的是,我们下午刚到资中县没多久,贵部几个营长带领残部也进了城,不过我们没有交火,他们直接向我军投降了。怎么说呢,到目前为止我们接收的俘虏已经有八百多人了。其实我也有些不明白,资中县再往南五十里左右就是内江,贵部的人马不去投靠内江十九师,反而向我军投降,真是有意思!”

吴凤岭身躯震动一下,满脸不甘心,赤红的双眼燃烧着无比的愤怒。他知道今天下午的伏击把整个三团、四团都打蒙了,甚至打出了绝望之心。

当然,王柏龄的话也有添油加醋,实际上骑兵团要比中央第三师残部早一步进城,这些参军压根不知道资中县的情况,进来之后才发现误入虎口。在毫无防备和士气的情况下,先前的作战又是惊恐和疲惫,这些人索性不再反抗,直接选择投降。

老百姓认不出这些外省的军服,尤其是中央师的深黄色新军服,要不是士兵们操着北方的口音,老百姓还以为是南方联军某个新师团的部队。而骑兵团的卡其色军服跟北洋军相差无几,很容易就造成混淆。直至此时此刻,资中县老百姓还不知道是南军占领了县城。

“如今不妨再告诉你一个更坏的消息。三团、四团不过是我们的第一步。中央第三师师部的电台现在在我们手里,另外你们师部的几位大人物也很配合我们的行动。”王柏龄忽然又说道,语气意味深远。

“你想......干什么!”吴凤岭顿时紧张起来。

“资中县现在并没有被我们南军占领,吴师长遭到伏击之后带领残部退守资中县,然后向资阳和内江发电报求援,我想贵部第二团和十九师三团应该会在明后两天陆续赶来。接下来我就不多说了,相信吴师长应该已经明白我的意思?”王柏龄露出一个得意又残忍的笑容看着吴凤岭。

吴凤岭呆住了,南军竟然要冒出自己发出电报求援,引诱援军继续钻进埋伏圈!他吞了一口口水,这个消息实在太可怕了,这伙南军骑兵胃口出人意料的巨大,摆明是要扭转整个川南的局势!第三师二团完了,资阳也就完了,十九师三团完了,内江也会跟着完。而内江完了,泸州.........

他实在不敢再想下去,自己战败被俘已经是耻辱,没想到被俘之后还成为敌人利用的筹码!他缓缓闭上了眼睛,感到整个身躯变得沉重起来,黑暗中有一种强烈的眩晕感。

第619章,下手

梧州政府会馆二楼,吴绍霆正在听取邓铿汇报前半个月给第七师团的物资清单。

“抛开军饷不算,军用物资和粮草到目前为止,合计差不多已经有四十万了。”邓铿对照手里的账目念了道。

“泸州和合江现在是什么情况?”吴绍霆问道。

“中央第六师还没有行动,似乎是打算集结全师之后再向合江进攻,所以合江现在还没有动静。不过泸州的情况跟霆帅您之前预料的一样,十九师的长江防线实在艰难,杨绍基缺少船只,根本无法发起有效的渡江进攻。这几天一直是靠大炮、迫击炮和飞机对泸州北岸轰炸。”邓铿合上了手里的账目,然后说道。

吴绍霆陷入沉思,脸色略微有些沉重。

邓铿以为吴绍霆是在担心第七师团的进展,他立刻又补充的说道:“霆帅,其实我认为泸州的情况还算稳定。杨绍基的部队火力十足,又有飞机每天在空中侦查和突袭,即便不能过江,前线对十九师造成的破坏也颇为巨大,相信十九师支持不了多久。”

吴绍霆脸色没有变化,他当然知道泸州的情况,不过消耗下去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自己还等着有一支部队能尽快打到成都去。微微叹了一口气,他说道:“第七师团马上就要迎来大战了。一旦中央第六师下去,松坡将军要应付两面的敌人。所以从现在开始,尽量给第七师团优先保证物资供应,不惜一切代价。”

邓铿点了点头,说道:“即便中央第六师下来了,第七师团在遵义和贺州还有刘震寰的第二师,到时候第二师驰援过去,应该能打一个平手。”

吴绍霆不置可否的说道:“松坡将军有他自己的计划。打平手.........我想这不是松坡将军计划之内。”他渐渐想起大半个月之前与松坡将军的会谈,那时候松坡将军早已透露了他的战略计划,成都不过是奠定四川的战争,重庆才是南北较量的战场。也就是说第七师团最终目的是打进重庆!

他很欣赏蔡锷的魄力和目光,虽然不知道单凭第七师团能否做到,可一应的物资和后勤保证总要准备齐全,竭尽全力支持蔡锷的决定。

这时,外面大堂传来了一阵骚动,仔细一听又好像是在欢呼。

没过多久,内部办公室的大门打开,何福光和余际唐快步走了进来,两个人的神色有一种难以掩饰的高兴。还没走近,何福光就迫不及待的挥了挥手里的电报夹子,笑着说道:“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吴绍霆站起身来,不动声色的问道:“怎么了?”

何福光畅快的叹了一口气,把电报递到吴绍霆手里,这才说道:“中央第三师完了,彻底完了。林文龙的骑兵团在资中县北边打了三场伏击战,三场都是大获全胜。”

吴绍霆扬起了眉毛,脸上的神色也轻松了起来,他打开电报快速的阅了一遍。

一旁邓铿忍不住问道:“三场伏击战,同一地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福光笑道:“骑兵团先伏击了中央第三师的三团和四团,缴获了中央第三师全部的物资和辎重,还俘虏了不少师部级长官,师长吴凤岭也在其中。”

邓铿有些诧异,忍不住笑道:“吴凤岭被俘了?他才来四川几天的时间啊!”

何福光笑叹道:“这就是我笑到现在的原因。中央第三师长途跋涉从北方下到四川,抛开他们的先锋团不算,主力部队在四川待了还不到十天的时间,就这么一战全军覆没。我想,就算吴凤岭不被俘虏也一定活生生的气死。”

邓铿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赞同的说道:“没错。我相信不单单是吴凤岭,咱们的袁大总统也会呕出血来了!”

余际唐接过何福光的话说道:“最妙的还不是第一场伏击。林团长利用俘虏的中央第三师师部电台向内江和资阳发去求援电报,诱使十九师三团和资阳的第二团赶往资中县,在半途中再次设下埋伏,全歼了十九师三团和中央第三师二团。”

邓铿感叹的说道:“真是想不到,以一团之力竟然打垮了四个团的兵力!”

这时,吴绍霆看完了电报,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纠正的说道:“不是四个团,是五个团!今天已经是正月二十五了,这份电报是从资阳发过来的。”

邓铿怔了怔,马上反应过来,惊呼道:“霆帅,你是说骑兵团打下了资阳?”

何福光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没错。正月二十那天骑兵团伏击了十九师第三团,正月二十一那天又伏击了从资阳回援的中央第三师第二团。之后,林文龙让手下步兵营换上中央师的军服,在正月二十三晚上混进资阳城内,一举端掉了中央第三师先锋团司令部,俘虏团长林长增。昨天刚刚与戴勘的第三混成旅会合了。”

邓铿哈哈大笑道:“这么说,中央第三师是全军覆没了!”

余际唐连连的点头说道:“没错,正是如此。”

这时,吴绍霆调整了语气,认真的说道:“这确实是一个好消息,甚至可以说是整个四川战局的转折点。不过大家不要高兴的太早,战争还没有结束,我们仍然需要全力以赴。通知各省参议官到会议室,一刻钟后开会。”

邓铿和余际唐马上出去交代命令。

吴绍霆看了何福光一眼,神色十分冷酷,故意压低声音说道:“崇石,稍后你去给王长龄下一道命令,让他带领特勤处第三大队去一趟资阳。”

何福光先是一怔,随后释然的点了点头。他知道吴绍霆要拿戴勘开刀了。

十分钟后,政府会馆大会议室,吴绍霆主持了一次参谋长会议,开始布置成都会战第二阶段的战略。会议上,他先将骑兵团在资阳和资中的捷报通报了下去,并且影射的表示这是整个川中局势的重要转折点。目前资阳面临的情况是战略上的更改,以及之前作战的善后工作。他决定将进攻成都的主要任务交给黔军第三混成旅,同时以总裁名义撤去罗佩金旅长之职,遣返梧州接受处分。

前面的讨论都是按部就班,唯独在撤去罗佩金军职这点上,立刻引起全场的震动。

滇军代表马上站出来抗议:“吴总裁,罗旅长是我云南军队编制,这撤职之事是不是先与我方交涉一下才做决定?”

吴绍霆不动声色,平静的说道:“我可以理解云南军队编制是南方联军第三师团编制吗?如果是,我的命令就是最高命令,如果不是,我希望你能给在座诸位一个解释。”

滇军代表脸色大变,一时禁不住急了起来:“吴总裁,要是照这么说,那还要军事联合会议作甚?你一个人就说了算!”

全场一片哗然,本来吴绍霆的撤职决定就让人心绪不定,现在滇军代表公然顶撞吴绍霆,完全是要把事情闹大了!

吴绍霆冷冷的说道:“军事联合会议就是协调南方各省的军事行动,我这个总裁是公选出来领导南方联军。罗佩金延误战机,畏敌不前,误杀百姓,这些罪名要是放在我的手下,别说撤职遣返,直接在前线就给枪毙了。我现在不追究他的其他罪责,只追究之前参谋总部下给他五天拿下双流县的军令。今天是正月二十二五,距离我给他的限期已经超过了三天,前线一点进展都没有。参谋总部的军令都不能执行,你说我该不该质疑他的带兵能力?”

“可是.........”

“你给我闭嘴,军令面前没有‘可是’。放眼整个四川战况,第六师团牵制住刘存厚一万人的兵力;第七师团在泸州打了胜仗;骑兵团在资中全歼一个师;就连黔军第三混成旅都攻下了资阳。唯独你们滇军,开战到现在一点进展不说,还被敌人打了一个偷袭,让罗佩金光着脚丫子逃跑。丢脸不丢脸?”吴绍霆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虽然没有发出咆哮,却有一种更让人毛骨悚然的冰冷口吻训斥道。

这一番话下来,全场各省代表一下子了然了整个情况,除了没有参战的广西省、福建省之外,其他省都在全力应战,滇军的情况确实让人愤慨。此时,滇军代表再也无言以对。

“我给他四天时间从前线返回梧州等待处分。滇军的部队交接由你们第三师团自行安排。四天之后如果我没见到罗佩金,那就是违背军令加违抗军法的双重罪名,到时候别怪我不客气。”吴绍霆盯着滇军代表,森然说道。

之后,会议进入战略讨论,吴绍霆宣布从现在开始成都会战进入围攻阶段,各省有必要向川内输送援军,各路部队也开始向成都本土发动进攻。同时他还会号召四川省内各地方自治军参加成都会战,将北洋军和反动川军彻底消灭和驱逐。

第620章,昆明一谈

昆明的春天要比四川来得更早,此时已经有了鸟语花香的一派惬意之景。

督军府的后花园里,唐继尧正在看着一株含苞待放的景烈白兰。今日的天空虽然略有乌云,没有前几日的嫩阳温暖,不过气温还算令人舒适,最合适宁神息心,排除脑海之中的杂念。尤其是昨天唐继尧刚刚接到四川直接发来的电报,广东第十四骑兵团全歼了中央第三师整个师,这可真是大快人心的好事。

唐继尧很清楚,中央第三师虽然只是北洋军放在四川的一部分,但是它的歼灭足以撼动整个北洋军的士气。四川的局势从这一战开始,可以说已经走出了阴影,前景一片光明。他用不着再烦心什么事,就等着四川平定之下重新划分地盘利益了。

就在这时,前厅通往花园的走廊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把这原本宁静的气氛打破。

唐继尧回过心神,转过身看着花园走廊上,只见自己的侍卫队长龙云与总参谋长顾品珍正向这边走来。

踩着台阶走下走廊,顾品珍带着忧虑的神色来到唐继尧面前,说道:“都督,梧州留驻的代表团发来急电,吴总裁要撤掉罗佩金的军职。”

唐继尧脸色一变,问道:“在这个时候?他想做什么?”

顾品珍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的说道:“还是因为上次那件事。”

唐继尧马上想到了前段时间梧州参谋总部给罗佩金下达的命令,做出深刻检讨和限期五天拿下双流县。他冷冷的“哼”了一声,说道:“吴总裁简直是无理取闹!罗佩金才两千多人,前面还遭到中央第三师的偷袭,五天之内拿下双流县,他还真把十八师不当一回事!”

顾品珍深沉的说道:“都督,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梧州那边说吴绍霆这次是动真格的,还当着参谋长会议的时候骂了咱们一顿。”

唐继尧背负着双手,缓缓的踱了几步,一副沉思的样子。

龙云年轻气盛,有些沉不住气的说道:“都督,这吴绍霆摆明了是拿着鸡毛当令箭,没有咱们的支持,他这个总裁还不是光棍一个!”

站在一旁的顾品珍笑道:“你说错了,吴绍霆可不会是光棍。瞧瞧资中一战,广东一个骑兵团全歼一个中央师,可以说这是咱们南方出兵四川以来最大的一战,比绵阳那两万川军的对战还要大。”

龙云有些无奈,他说道:“都督,难道咱们真的要把罗旅长给撤了?”

唐继尧停下脚步,问道:“梧州的命令究竟是怎么说的?”

顾品珍说道:“只说要罗佩金四天之内前往梧州接受处分,至于罗佩金的部队接替由我们自行安排。除此之外,第二次参谋长大会的会议内容已经下来,吴绍霆希望我们各省继续向四川增派援军。”

唐继尧听到这里,脸色缓和了下来,他露出了一个笑容说道:“既然如此,就让罗佩金去梧州接受处分吧。这也只能怪罗佩金自己不争气,弄得贻笑大方。”

顾品珍略略思索了起来,没有接着说话。不过龙云却十分失望,忙说道:“都督,要是就这么答应了,弄不好吴绍霆还会登鼻子上脸、得寸进尺啊。”

唐继尧仍然笑着,他微微摇了摇头说道:“如果不是参谋长大会有了新的决定,这次吴绍霆向罗佩金下手一定是在为四川平定之后做准备,妄图把咱们驻川的势力全部拔除。要真是这样,他也不会让我们继续增兵四川了。”

顾品珍点了点头,认同的说道:“没错。看来吴总裁这次并没有打算削弱我们在川的势力,仅仅只是想巩固他这个总裁的权威罢了。”

唐继尧说道:“就是这样。既然吴总裁要强调军令和军法,我们这些地方省府自然要全力配合,以身作则。马上给罗佩金去一封电报,让他老老实实的认错。至于他的部队,咱们不必另外派人,就让副旅长庾恩旸接替吧。”

顾品珍说道:“也好,这样起码能让罗佩金他后顾无忧。那我就去安排了。”

龙云仍然有些郁闷,不过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跟着顾品珍准备离开。

这时,唐继尧又说道:“不急。筱斋啊,你在昆明待得时间不短了,是时候出去活动一下手脚。既然吴总裁希望我们增兵四川,那我们就不要辜负吴总裁的一份厚望,另外也有必要为咱们滇军争一口气,省得其他省总抓着罗佩金这件事笑话咱们。”

“都督有什么吩咐?”顾品珍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已经在做盘算。

“给你十天的时间,把迪庆、丽江等地的康滇五个团以及都督府直辖三个团整编起来,你可办得到?”唐继尧笑着问道。

顾品珍和龙云都有一些惊讶,这可是八个团的兵力,十天时间整编八个团这也太仓促了。尤其是康滇五个团,那是用北洋政府军费打造出来、随时准备进入西藏跟英军作战的部队,这五个团里有不少亲北洋政府的军官,着实难以应付。

顾品珍沉思了片刻,最后一咬牙,郑重的说道:“在下绝不辜负都督信任。”

他心里对唐继尧感到非常惊叹,唐都督把一切都预料的十分精细,十天看上去很短,可是整编的任务本来是可大可小,完全看需要整编成什么程度。除此之外,他更是佩服唐都督这个“十天”期限,不长不短,等自己带兵进入四川时,差不多也是成都会战的末期,正是坐收胜利果实的好时机。

唐继尧笑着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顾品珍的肩膀,说道:“很好,我相信你一定能办好。”他又转向龙云,“你跟着我有一些时间了,这次你也随筱斋一起去。不会带兵的军人永远是不合格的军人,好好跟着筱斋学习。”

龙云有些诧异,他没想到自己也有机会被外派出去,自己才从军校毕业一年不到。他不知道该作何回答,总觉得有些太过突然。

顾品珍看了龙云一眼,微笑的说道:“龙侍卫长,这可是都督有意栽培你啊。”

龙云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向唐继尧谢道:“属下感谢都督栽培,一定不辱使命。”

唐继尧颔首道:“好,我希望你们能成为我日后的左右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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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1章,收编

戴勘醒来的时候,感到眼前有一股强烈刺眼的光芒,他好不容易才适应过来。

粗喘了几口气,嗓子里面还有酒精的味道,随着每一口喘气吐出。

他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四周的情况,竟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黑漆漆的小屋子里,只有正面一盏距离自己非常近的煤气灯,灯光正冲着自己的面部。他让灯光照着,对四周的感觉反而更加黑暗,甚至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在一个屋子,反正除了自己其他的地方都是黑暗。

他动弹了一下身子,但手脚完全动不了,低头一看才反应过来,自己正被绑在一张座椅上。恍惚的脑海立刻打了一个抖擞,后背惊出了一片冷汗,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

“怎么回事?这......谁他妈的把我绑起来了!谁!“他惶恐的喊道。

在目前能够想起来的记忆里,戴勘只知道自己昨天晚上跟手下的军官们庆祝打下资阳城,开怀畅饮了一番。这已经是资阳城攻破后第三天庆祝了。他的部队率先占领了资阳地方政府的府衙,从府衙地窖里找到几百坛陈酿的好酒,自然不能浪费。

昨晚晚上喝醉之后,是一团团部的警卫护送他返回住所,只不过因为喝的太多,在半途中就睡着了过去。没想到再次醒来时,竟然是这幅场景!

他让自己冷静下来,战场上打打杀杀的场面都经历过,这点定力还是有的。他飞快的在脑海里思索,究竟发生什么事,难道是资阳城中央第三师的残部所为?又或者是山匪趁着战乱混进城里来了?

就在这时,前方黑暗里传来一些响动声,听上去像是有人在拖动一把椅子。

戴勘警觉的喝问道:“什么人?你们.........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他尽量眯着眼睛,想要透过直射自己眼睛的灯光看清楚黑暗里的情况,然而灯光实在离自己太近,眼前一片白茫茫,根本看不到其他东西。不过他在低头的时候,总算避开一些直射光,看到一个人的下半身就在前面三、四米开外的地方,那是一对穿着长筒军靴的腿。

军靴......中央第三师的营部级军官才会有军靴,难道.........!想到这里,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没想到打了胜仗自己反倒失手被擒,简直是奇耻大辱。

“戴旅长!”前方黑暗中传来一个声音,不带任何感情,仿佛就像是死人。

“你是谁?”戴勘极力的保持冷静,喝问道。

“你不用紧张,”那人发出了一阵低沉的笑声,似乎是在安抚,又似乎是在讥笑,“我可以如实的告诉你,我是参谋总部直接派来处理上次宜宾造反案的专员。用这样的方式来招呼戴旅长,虽然有些过分,不过实属无奈之举。”

“宜宾.........造反案!”戴勘很快意识到现在是什么情况,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参谋总部竟然到现在都不放过宜宾的那场意外,更是将其定义为“造反”!他想到现在自己的处境,知道这次是在劫难逃,梧州方面摆明是要秋后算账,而且还是连本带利的算!

“戴旅长,有些事我不得不挑明了说。宜宾的造反案影响颇大,之间吴总裁特意派下陈参谋官入川调查,可惜戴旅长一直在敷衍了事,以至于这件事拖延到今天已经再也不像之前那么简单了。”黑暗中的人冷森森的说道。

“你,你们到底要怎么样?事情都过了这么久,好歹资阳都打下来了,下一步我会马上进攻成都,难道这还不能将功抵过吗?”戴勘大声的说道。

黑暗里发出了一阵沉吟的声音,似乎是在冷笑,又似乎是在叹息。

没过多久,那人又说道:“戴旅长,原本你一直是这么在做打算,以为一拖再拖这件事就能蒙混过关。我代吴总裁转告一句话,就算宜宾的事情所有人都能置之脑后,但对参谋总部来说这件事绝不会就此罢休。这件事对我们南方统一留下了祸根,如果不严肃处理,南方执政府的权威只能是一纸空谈。”

戴勘抗议道:“你们不能拿我怎么样,我是黔军的人,该怎么处置也是贵州军政府的事。”

突然,一个白影闪过,在地面上拖拉出轻撩的碎响。那是一个文件夹,就这样被扔到戴勘的脚下。他低头看了一眼,不过因为光线的问题很难看清楚是什么。

黑暗里的那人再次开口说道:“这是刘都督发给梧州参谋总部的电文。如果没有刘都督的首肯,我们也不会用这样方式与戴旅长见面了。”

戴勘心中一堵,他早就知道不能相信刘显世,更不能指望刘显世在这件事上为自己开脱什么。一股失望的情绪正在蔓延全身,刘显世竟然借着这个机会把自己出卖了!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软弱无力的问道:“这么说,你们要杀了我,然后收编我的部队?”

不用多猜,这是吴绍霆跟刘显世串通好的阴谋,前者为了巩固统治权,后者为了排除异己,就这样把第三混成旅废掉。真是一拍即合!

黑暗里的声音说道:“戴旅长,你多虑了,堂堂的旅长不至于因为手下犯错就要受到同样的惩处。我可以向你保证,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参谋总部都不会对你下手。”

戴勘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松一口气,他说道:“那你们要怎么样!”

那人说道:“你有两个选择。第一,你可以选择不妥协,明天一早贵部会被判定为南方联军的叛军,运气好的话你可以带领手下从资阳撤出去,不过从此以后南方联军和北洋军都会容不下你。第二,贵部接受改编,取消黔军番号,编入第七师团。如果不出所料,戴旅长很快会荣升师长。正所谓识时务这,这两个选择应该不难分辨。”

戴勘怔了怔,叹了一口气说道:“说来说去,还是要收编我的手下!吴总裁真是有心!”

那人不冷不热的笑道:“收编总比消灭要好,戴旅长你也乐得所成,何乐而不为?吴总裁这是在保举戴旅长啊。我们可不算不讲理,总之选择权在戴旅长手里,不管你如何抉择,稍后我们终究会放了你,所以真正的抉择不是在嘴巴上,而是在心里。”

戴勘明白对方的话,自己可以现在撒个谎,然后出去之后马上集合自己的手下,所以说真正的抉择是在出去之后。他心里几乎没有想太多,因为这两个选择一眼就能看出轻重,可以说自己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

“犯不着把我绑起来,难道你们不能发一封密电?”他有些生气的说道。

“这么做不是威胁戴旅长,只不过是一种.........暗示!”那人在最后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我们今天能这么对待戴旅长,如果哪一天戴旅长又犯了错,我们同样还能这么做。不过到那个时候恐怕就不会这么友好了。”

戴勘震了一下,这难道还不是威胁吗?

“吴总裁的原则很简单,自己人什么都好说,不是自己人那就什么都不好说了。”

“我明白。”戴勘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的说道。他不是笨蛋,在宜宾发生的那次*已经可以说明问题,熊克武站在吴绍霆一边,所以川军才会得到那么多资助,一下子从土包子摇身变成大地主。既然贵州军政府都不帮自己这个贵州人,何必还要顶着一个毫无用处的黔军番号呢?

这时,黑暗中的那人走上前,把煤气灯推开,露出了真面目,正是王长龄。

“戴旅长,你明白就最好了。”王长龄上前帮戴勘松了绑。

第622章,江边花园

两天之后,梧州参谋总部发给戴勘一项命令,为表彰黔军第三混成旅在资阳的英勇作战,特许旅部扩编部队,直接改组为南方联军陆军第三师。扩编的兵源从之前中央第三师的俘虏中招募。中央第三师的俘虏到现在已经聚集了超过三千人,看守这些俘虏本来是一件麻烦事,如今吸纳俘虏扩编正好解决了这个麻烦。

南方陆军第三师的番号是新番号,意味着南方执政府有了第一支直属部队。

戴勘顺理成章荣升为师长,全师编成四个团,两个主力团为一千五百人编制,另外两个小团则为一千一百人左右。四个团的兵力是从第三混成旅和俘虏拆散之后混搭而成,这样就能避免北洋军俘虏会聚集在一起。戴勘的混成旅原先只有两个团长,这两个团长按照参谋总部的意思,全部荣升为师部军官,新成立的四个团长则由参谋总部另行安排任命。

戴勘看得出来,这是参谋总部或者说是吴绍霆故意在架空自己,虽然是一个师长,可手下的亲信甚至士兵都不再像以前那样听命于自己。他这个师长从此以后只能按部就班,其他的野心和杂念想都不用再想。

很快,参谋总部又派下通知,第三师编入第七师团序列,暂时留驻资阳进行整编。进攻成都的任务交给林文龙骑兵团。

黔军第三混成旅改编为师的命令之前并没有刻意宣扬,不过这个消息很快还是传开。这在南方各省引起了不小的反响,几乎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吴绍霆一手策划的行动,意在消弱地方实力,巩固南方执政府的权力——又或者是吴绍霆本人的权力。

刘显世在听说这件事之后非常震惊,他之前确实与吴绍霆有过联络,同意吴绍霆拿宜宾之事对付戴勘。但是他的意思是对付戴勘这个人,而不是把黔军第三混成旅给改编了,并且改编之后戴勘仍然是师长,简直与自己的计划完全违悖。

黔军第三混成旅那是黔军的编制,就这么不声不响的改编,等同于从自己身上割了一块肉。他与戴勘不和,无论是杀死戴勘或者免去戴勘的一切职责都可以,现在倒好,第三混成旅没有收回来,戴勘还当上了师长!

当即,他授意梧州留驻代表向联合会议发起抗议,强烈要求收回第三混成旅的兵权,还拿出滇军罗佩金旅来做说明,凭什么滇军旅长犯错可以只追究旅长的责任,部队仍然由滇军安排接手,而黔军竟然是改编?

吴绍霆笑着给出了回应:“戴旅长有犯错吗?戴旅长苦战资阳七天,攻下资阳这一战略要地,这是有功。正好中央第三师一大批物资和俘虏都在资阳,招降和整编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以戴旅长的才能足以领导一个师的兵力。至于说什么收回兵权,兵权一直在戴旅长手上,从来没有出去过,何谈收回?”

黔军代表呆住了,他当然不能把刘都督跟吴绍霆的密电扯出来,同时也意识到吴绍霆根本没有打算按照密电来办事,反而把整个事情都颠倒了过来。

吴绍霆接着说道:“退一步说,无非是一个番号而已。如今我们南方势头正盛,理所当然要把我们南方的旗帜壮大起来。如果说刘都督连这个番号都不能接受,我想我们有必要在下次参谋长大会上好好谈论这件事。”

黔军代表哑口无言。

最终,刘显世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但是却在心中记下了这一笔。

贵州方面经过讨论,决不能因为戴勘的事情而放弃黔军在四川的利益,正好前不久的参谋长大会上吴绍霆要求各省向四川增派援军,刘显世决定让自己的弟弟刘显玉带领黔军第一旅和第二旅将近七千人的兵力一起入川。

四川的局势渐渐变得微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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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阳大捷和中央第三师全歼的消息给整个南方带来了极大的震撼,号称北洋军精锐部队的中央师,除了先锋团打了一场偷袭之外,主力军竟然一战覆灭,这是对北方一次绝对性的沉重打击。南方声势再次高涨一节。

执政府筹备处借着四川战事的顺利,在筹备工作上也士气高涨。之前还在犹豫不决的国会议员们纷纷南下,政府公馆每日都要接待不少社会名流和政治活动家。为了尽快让执政府成立,筹备处已经动员了好几次协商会议,把之前一直僵持不下的细碎事项全部搁下,统一所有人力物力促成执政府重要议案通过。

在公历二月二十二日,筹备处通过了第三次修正的《南方公约》,各省督军再次齐聚梧州,在这份南中国接近正式宪法的法典上签字。修正后的《南方公约》公开颁布,并通电全国,国会议员随同通电发表联合声明,以南方临时国会的名义赋予公约合法地位,同时否认袁世凯去年五月颁布的《中华民国约法》。

两天之后,执政府参议院和众议院正式成立,宣布执政府完成第一阶段组建。

参议院席位遵循《南方公约》附属条款,暂时由前国会议员直接接任,不足席位则通过各省谘议局选举产生,不过基本上是进步党和国民共进会的成员。众议院则严格按照民主精神,由承认执政府政权的所有省、地方,通过普选产生县级谘议局代表,再由县级代表参选,选出省级代表进入众议院席位。

参议院共设三百五十六席位,《南方公约》保证国会席位永久为偶数席位。众议院席位初拟为一百席,每省固定名额九人,虽然就目前而言南方几个省凑不齐一百人的名额,可是只要承认执政府政权的地区都能参选,难保日后不会增加。

两院的成立表示南方国会的正式构成,尽管目前众议院无法行使权力,不过参议院已经是座无虚席。梁启超被推选为参议院第一议长,熊希龄为第一副议长,岑春渲为主席,张謇为副主席,宋教仁为第二议长兼秘书长。

岑春渲与梁启超经过几个钟头的商议,拟定第一次参议院大会在二月二十八日召开,暂定为期七天。宋教仁只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就把会议议程起草完毕,次日早上与众人协商过后,便传了下去。议程首要内容是执政府领导人的选举事宜和外交事务安排,其次是在南方各省普及谘议局职能,推行民主政策,最后则是关于执政府财政和税政的工作。

这几项是当务之急的重要讨论,只有确定了这些事项,才能正式赋予执政府行政大权。

梧州江边临近黄埔军官俱乐部的一所独栋别墅,这是张直最近在梧州购置的公馆别业,吴绍霆索性就搬到这里入住。二十六日这天下午,难得不错的天气,吴绍霆抽了一天时间没有前往政府公馆处理公务,特意邀请国民共进会的几位核心成员到此,于面向江边的后花园里喝茶小聚。

在闲散的话题谈过之后,吴绍霆换了一个更随意的坐姿,向宋教仁问道:“这么说,后天就要正式召开参议院第一次国务大会了?”

第623章,党政一谈

宋教仁把手里的茶杯放了下来,颔首说道:“是的,忙了将近两月,执政府的准备工作总算接近尾声,是该落实执行了。”

岑春渲政治敏感极高,很快就参悟了吴绍霆心里的想法,他主动补充的说道:“不过霆帅不用太着急执政府这边的事务。参议院第一次大会并没有确定要立刻选举执政府主席,关于选举的方式总要花点时间磋商,相信等选举方式议定下来,会另外安排正式的选举。”

吴绍霆缓缓的点了点头,这确实是自己眼下关心的问题。

“你们也知道,我从来不干涉筹备处的工作。一切就按照你们的计划来办,执政府早日落定,咱们南方也早一日有个名份。这方面就全仰仗诸位了。”他语气不温不火的说道。

“是啊,是啊,这一天多么令人期待!我们在一个腐朽、坏死的政权之外建立一个崭新的政权,为民主和共和带来崭新的希望,这是一件鼓舞人心的大好事。”坐在外围的陈少白颇有激动的说道。

其他人都笑着附和了几句。

陈炯明叹了一口气,带着几分严谨的说道:“不管如何,四川的战事才刚刚有了起色,执政府成立之后我们将面临更大的压力。我想我们都应该做好心理准备,用不了多久我们会与北洋政府做最后的决战!”

许雪秋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居安思危。四川只是我们反抗北洋政府的一个缩影,一旦执政府成立,那将是一个重大的转折点。”

吴绍霆正色的说道:“诸位放心,在军事上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绝不会让北洋军占半点便宜。不过后方的政务工作对前线多多少少是有影响,所以在这方面我们应该协调一致。”

宋教仁赞同的说道:“正是如此。我们国民共进会既然是一个团体,就应该尽量发挥团体优势,在政治上支持震之的立场,为震之争取更切合的军事环境。”

吴绍霆露出一个笑容,对宋教仁说道:“渔父兄,你这句话甚合我意,不得不说是点到要害之处。如今只有军事联合会议,前线将士的行动大有张弛,所以才会在四川旗开得胜。执政府成立之后,有了卓如先生的进步党,还有其他省的政治势力,争权夺利不在话下。虽然这是政治上在所难免的事,不过一旦影响过大,反而会对大局不利。”

岑春渲点头道:“霆帅是我们国民共进会的总裁,我等自然要以霆帅的政策马首是瞻。如今参议院的席位我们国民共进会虽然只占得一百一十二席,不过仍然有不小的影响力。这几天我与卓如、熊秉三、张四爷都有接触,他们认为执政府主席的人选要么是蔡松坡,要么就是霆帅。我相信蔡将军应该没有这个心思,霆帅是十拿九稳了。”

吴绍霆微微笑道:“执政府主席也只是临时罢了,不过若我真能侥幸得选,那也是代表咱们国民共进会当权。说一句诛心之言,执政府终归不是我们中国的出路,等到消灭北洋政府或者迫使北洋政府妥协之后,终归还是要进行一次真正意义的大选。”

他说完这番话,心里有一种自嘲的发笑,显然这一番冠冕堂皇的大论具有很强烈的政治色彩。他需要国民共进会站在自己这边在执政府国会里翰旋,所以尽可能的强调自己国民共进会总裁的身份,算得上是一种安抚。

宋教仁、陈少白、许雪秋等人都是心怀政党政治和民主愿望的政客,他们在党内和执政府都会有不小的影响力,对这些人是需要承诺和鼓励的。当然,岑春渲是一个老辣的人物,几乎可以是在场其他人的前辈,他的想法自然更实际一些。

听完吴绍霆的话,众人都很高兴,他们现在同处于国民共进会的屋檐之下,理所当然要团结一致。

“对了,关于税政和财政的讨论,你们可有了统一的意见?”吴绍霆接着又问道,这是他今天要确定下来的第二件事情。

岑春渲和宋教仁交换了一下眼色,两个人的脸色显得很平静。

“这件事我们与进步党有过交涉,不过似乎还有待磨合。”宋教仁叹了一口气说道。

“另外,其他省的议员和那些无党派议员也有不少异议者。唉,我们正打算找时间跟霆帅好好谈一谈的。”陈少白补充的说道。

“到底怎么了?他们不赞同我们东南沿海的税政?”陈炯明迫不及待的问道,他一直在忙着军务,筹备处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多。

吴绍霆脸色收敛了起来,税政和财政可是关系到自己在广东和福建的根基。他好不容易在广东和福建建立了一套全新的税政制度,商人、地主以及老百姓早已经适应其中的利益关系,如果国会要颁布新的税政,肯定会动摇广东、福建两省的人心,这是极其不利的。

宋教仁说道:“卓如和四先生倒是没说什么,四先生反而还认为咱们东南的税政很利民,他都打算把江浙的一些产业转到福建去。秉三先生还有其他省的议员倒是颇有微辞,一方面他们认为采用广东和福建的税政太过于偏重东南方,只怕会不利于南方团结;另外一方面他们担心这样的税务政策短时间内难以支持执政府的运作,毕竟执政府成立意味着要与北洋政府决裂,到时候会有一场在所难免的大战,开销肯定不小。”

吴绍霆知道自己在东南两省推行的政策更适合修生养息,不过他不觉得南方执政府成立之后会有财政上的困难,只要自己能顺利连任执政府主席,德国给与的援助足以支撑南方打败北洋政府。

陈炯明冷冷的“哼”了一声,说道:“这完全是无理取闹。我猜测是其他省认为施行这样的政策,会让他们的财政收入锐减罢了。哼,没有真心实意对待老百姓,老百姓怎么会真心实意对待你。看看广东,看看福建,推行新的税政之后上下齐心,人民安居乐业,就算亏损一时,只要能咬紧牙关挺过去,依然能够盈余一世。”

第624章,寒冬未去

吴绍霆沉着脸色,认真的向岑春渲和宋教仁问道:“云公,渔父兄,你们直接告诉我,咱们党内有没有信心在大会上争取到税政的政策?”

宋教仁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参议院成立之后,所有议案都要通过投票才能决定。目前我们党席位只有三分之一不到,就算进步党内有支持者.........只怕也不多。必须到达三分之二以上才能生效。”

陈炯明急道:“好歹我们这边是广东和福建两个省的份额,凭什么让我们让着他们!”

宋教仁无可奈何的说道:“如果众议院成立了,咱们有两个省的份额那是优势。可是现在这与省的份额是没有关联的。唉!”

吴绍霆缓缓吸了一口气,再次说道:“那参议院对于税政方面还有其他议案?”

宋教仁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好几个议案,不过除了咱们这边的议案之外,争议最多的是云南和贵州一起推出一套政策。这个税务政策会加大征税的力度,与咱们广东和福建现行的政策出入很大。”

吴绍霆眯了眯眼神,心中已然有所觉悟。

陈炯明问道:“都有谁在支持他们的政策!”

岑春渲接过话说道:“云南和贵州一起推行的政策,自然是这两个省的议员在力挺。最麻烦的是连广西也向着他们,所以对咱们的影响很大。另外四川方面态度也很含糊,霆帅应该很清楚四川的情况,军阀多如牛毛,全部都在指望旧有税率来维持军费。”

吴绍霆沉思了片刻,严肃的说道:“诸位,你们都是明白人,如果参议大会通过了其他税政,对咱们这一边的影响有多么巨大。我不是在宣扬地域分裂,在私我是东南沿海巡阅使,我有必要保证东南沿海的利益,在公我不认为我们东南沿海现行的税政有什么不好,诸位都是为东南沿海出过力的人,我们在推行税政上付出的心血有目共睹。”

众人都叹了一口气,脸上有不同程度的感慨,他们都知道吴绍霆说的不错,如果采用西南的税政对广东、福建的打击可不小,如今对抗北洋政府一大半都得依赖吴绍霆的势力,要是吴绍霆这边出了问题,整个南方也就出了问题。

“霆帅,那你说该怎么办?”陈少白认真的问道。

“如果我们的议案不能争取通过,也决不能让其他议案通过。”吴绍霆清晰有力的说道。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没明白吴绍霆的意思。

“霆帅,你的意思是.........不施行统一的税政?各省还是维持现状?”岑春渲意识到什么,试探的说道。

“没错。我知道统一的税政更能体现我们南方执政府的权力,可是眼下还有许多难处有待磨合,只能采取折中的办法。”吴绍霆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他当然想过统一南方税政,一旦自己连任执政府主席,这可是一个极大职权。可惜事情是急不来的。

宋教仁跟岑春渲等人对视了一眼,他们都期待着能巩固执政府的权力,税政和财政之所以被列为首要解决的讨论事宜之一,正是它们在执政府职能中体现的重要性。不过现在他们真的不能冒险去拼,一旦损害了广东和福建的利益,那就是损害国民共进会的根基,没有实权的政党在国会之中永远都是虚设。

“唉,我看,也只能先这样了!”许雪秋最先叹了一口气说道。

“好吧,我明天就会跟卓如他们谈一谈,再想法设法动员一下其他议员。”岑春渲缓缓的点了点头,语气迟暮的说道。

“这或许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不过我们还是要尽可能的争取一下。”宋教仁不希望这么快就有退让的气氛,他加重了语气说道。

“渔父,我相信你知道这件事的轻重,我也相信你能处理妥当。就全靠诸位了!”吴绍霆言辞恳切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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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新华门总统府的春天没有一点热闹的气氛,因为四川的战事虽然取消了一半公休假期,可即便如此每日到场的国务员们也提不起精神,整个新华门反而更显得死气沉沉。尤其是南方执政府筹备的越来越有声有色,让这个总统府越来越失去光辉,被赶走的国会议员们纷纷南下,甚至连现任议员都禁不住动心。

所有人或在表面或在心里,渐渐开始思考一个重要的问题,现在的北洋政府还是以前的北洋政府吗?

就算南方联军还没有打出什么名堂,可南北的气势和国内的舆论早已经有了逆转,谁都不敢小看这次南方执政府的决心。

三月初的一天早上,怀仁堂总统办公室聚集一些人,正等待大总统袁世凯的到来。新春正月刚刚结束没多久,这些人脸上一点愉悦的表情都没有,一个个沉着脸色,就仿佛在参加一个庄严的追悼会似的。

站在靠墙位置的陆建章有些紧张,最近他有很多心事,尤其是关于四川战事的一些情况。前天参谋总部已经收到中央第三师全军覆没的消息,可是这个消息他一直压着,不敢轻易呈报上去。本以为陆军部也应该收到消息,这种事还是交给段祺瑞去说才是最好。可是没想到,连段祺瑞也压住了这个消息。

报喜不报忧已经是北洋军根深蒂固十多年的习惯,原本北方的气势就受到了影响,现在要是把这个消息通报出去,那一定会闹出轩然大波。可陆建章不是傻子,纸包不住火是显而易见的道理,坏消息越是酝酿就越是恶劣。

他不仅担心这件事,同时也还担心四川第十八师的情况,自己的外甥冯玉祥现在就驻守在成都,万一南军一鼓作气打下成都,自己的外甥当如何自处?

就在这时,段祺瑞稍微挪动了两步,来到陆建章前面,他低声说道:“四川的消息不能在拖下去了,稍后大总统来了,还是直接如实汇报吧。”

陆建章怔了怔,有些懊恼的看了段祺瑞一眼,心里嘀咕着:你还打算让我去汇报?他冷着脸色没好气的说道:“段总理,陆军部您是部长,前线的事一直都是您在操持,我还以为段总理早就把消息汇报给大总统了呢。”

段祺瑞不动声色,陆建章的回答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沉着气说道:“现在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吗?稍后大总统来了,你我一起上报这件事,再隐瞒下去,四川可真要完了!”他最后一句话加重了语气。

陆建章知道段祺瑞是什么意思,一个消息自然不需要两个人一起上报,之所以这么说就是在提前打招呼,稍后大总统来了两个人相互照应一下,尽量消弱隐瞒军情的嫌疑,省得陆军部参谋总部都惹上麻烦。他自顾怜影的叹了一口气,说道:“事到如今,咱们胳膊肘当然不能向外拐了。在下必然以段总理马首是瞻。”

段祺瑞古怪的笑了一下,随后走到另外一边,尽量远离这边的杨士琦。

此时的杨士琦正与张一鏖、黎元洪闲聊,虽然谈话并不轻松,不过好歹是有话可说,比起周边那些身穿戎装的人物们总要好过一些。

没过多久,门外侍从官大声喊道:“大总统到!”

办公室内的众人收敛了一下情绪,个别几个人略微整理了一下衣襟。

大门打开,袁世凯步履迟暮的走了进来,他尽量让自己显得轻松一些,不过人终究是老了,身体的官能大有衰弱,身子就连走到自己总统坐席的这几步都显得过于困难。好不容易坐了下来,他看了一眼在场的众人,然后挥了挥手示意不必多礼。

“何宗莲、李纯还有温州方面昨儿有电报过来,春江说四川告急,向咱们要援兵,这事看来不小,咱们今儿个要好好讨论讨论。倒是李纯、曹锟他们有心,一直在请战,他们打算趁着南方注意力都在西南之际,从东南两省下手啊!”他低沉的说道。

在场众人都有几分担忧,这才过了一个新冬,大总统的状况竟然判若两人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人开口接话。杨士琦对军事只不过略略了解大局消息,其他方面并无深入,此时只能是负着双手一语不发。段祺瑞与陆建章频频交换眼色,寻找一个好的时机开口说话,不过显然这个时机不是现在。

黎元洪倒是有话想说,但是话到嘴边欲言又止。

“黎黄陂,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难得见你有这样的热忱。”袁世凯慢条斯理的说道,语气显得有些不耐烦。

第625章,北洋之内

“大总统,有些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毕竟这件事不在我职责之内啊。”黎元洪叹了一口气,仍然是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

“说。”袁世凯加重了语气。

众人其他人都觉得黎元洪实在太优柔寡断了,不过又有一些担心,黎元洪要说的话会不会牵扯到自己。

黎元洪无可奈何,只好说道:“大总统,湖北王馆陶昨天晚上发了一封私电给我,希望我能在大总统面前说几句好话。大总统您也知道我这个人,向来不怎么会说话,但是直言又担心会误了王馆陶,所以才犹豫不定。去年您任命王馆陶为川鄂后勤军务总办,只是眼下前线开销极大,武汉那边已经心力不足,因此......”

袁世凯眯起了眼睛,冷冷的说道:“四川开战不过两个月的光景,王占元竟然说自己心力不足?怎么,咱们中央拨下去的款项都进了他自个儿的腰包吗?”

黎元洪表面上一副惶恐,不过心里却一点不担心,他跟王占元的关系并不熟络,王占元这次发电报求自己说好话,当真是驴头不对马嘴。更何况他一直惦记着自己在湖北的那点势力,巴不得趁机削弱王占元的影响力。他连忙说道:“这......这,如今南方叛逆势大,王总办应该知道大局的厉害,断然是不敢如此的。可能,可能是前线真的吃紧了!”

袁世凯重重的“哼”了一声,愠怒的说道:“一个何春江明着向咱们要援兵,一个王子春暗着向咱们要款项,四川的战事不是还没闹大吗,他们一个个安的什么居心!”

陆建章心头一震,赶紧看向段祺瑞,他是真的不知道该不该今天向袁世凯呈报实情了。

此时的段祺瑞皱着眉头,黑着脸色,心事重重的样子跃然纸上。

袁世凯大声问道:“四川可有消息?前线到底怎么回事?”

陆建章和段祺瑞脸色更加难堪,不过短暂的沉默之后,段祺瑞一咬牙还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说道:“大总统,四川.........只怕不太如意。”

袁世凯叹了一口气,虽然心情很不好,不过好在自己早有预料,他森然的追问道:“到底怎么了,哪里吃了败仗?说!”

段祺瑞只好说道:“中央第三师......完了。”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为之震动。

袁世凯心头一堵,瞪大眼睛,嘴角禁不住的抽搐起来。过了好一阵子,他几乎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完了?怎么完的,是什么情况!”

段祺瑞喉咙鼓动了一下,叹息的说道:“上个月二十号,中央第三师后续部队从重庆开往资阳,途径资中县时遭到伏击,两个团当场全军覆没,师长吴凤岭重伤被擒。之后叛军又假借吴凤岭之名义,吸引十九师和中央第三师二团前来支援,再次伏击得手。自此中央第三师三个团已经重创覆灭,南军得势,趁机攻下了资阳。”

袁世凯终于忍不住爆发的大吼道:“上个月二十号的事,为什么过了十多天才送来消息!前线隐瞒不报,难道你们也再隐瞒!这种事能隐瞒吗?”

段祺瑞不说话了,他向陆建章悄悄的递了一个眼色。

陆建章只好上前一步,战战兢兢的说道:“大总统,电报是昨天才收到的,为了稳定咱们北方的人心,所以才没有急着公开。”他撒了一个谎。

段祺瑞连忙点头附和道:“这种事我等自然不敢隐瞒,要么是前线电报线路有误,要么是川中有人隐瞒,所以才会迟缓这么久。”

袁世凯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破口大骂道:“吴凤岭这个狗奴才,老子真是瞎了眼让一个奴才来带兵!哼,哼,一点用兵常识都没有,就这么让南方叛逆打了一个伏击!?”

杨士琦虽然巴不得看到段祺瑞被训,不过现在事关重大,个人感情还是要放下来。他这时开口说道:“事已至此,多说其他无益,咱们还是要尽快想办法稳住前线的势头才是。”

袁世凯冷声说道:“我还指望中央师能打出点样子来,连咱们北洋最精锐的部队都打成这样子,你们说,你们说,我还能指望谁?”

段祺瑞立刻说道:“大总统,四川的情况还没有坏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中央第三师折了,可南方叛逆在川内的兵力依然不如咱们。目前湖北还有何春江的第一师,王馆陶的三个师,徐树铮中央第十三师业已待命。现在的关键是筹集经费,把湖北的兵力调进川内,局势仍在我们的掌握之中。”

袁世凯一点不为所动,依然生气的说道:“就算我把咱们北洋的兵全部派下去,就算我把财政部的所有现款全部派下去,你们前线全部都是饭桶,又能有何作为?”

所有人都听得出来,这是大总统闹情绪的话。

办公室沉默了片刻,段祺瑞深吸了一口气,认真的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总不能因为一战失利而尽丧信心啊!无论如何,前线的情况木已成舟,还望大总统尽快定夺。”

陆建章也说道:“以南方叛逆的实力,他们也只能暂时在四川得势。如今我们在湖南、江西、浙江都早已布下重兵,若双管齐下,南方叛逆一定应接不暇。”

杨士琦缓缓的点了点头,跟在陆建章后面说道:“不错。南方的气焰嚣张对咱们北洋在国内的大势影响颇大,眼下我们更应该重振我们北洋的声势,让宇内国际都知道在中国只有咱们北洋才是正统。大总统,该拿出决心来打一场大仗,只要声势起来,局势也会跟着转变。”

袁世凯面无表情,他虽然恼怒,可是并没有失去理智。陆建章和杨士琦都在鼓吹扩大战争规模,从多个省一起下手,直接横扫整个南方。这原本是他计划的关键一步,待到时机成熟之时必然会开辟更多的战场来打一场大决战,而这个时机就是整个北洋能够在危机感之下团结起来,全心全意为维护北洋利益来作战。

他一直期待着四川的战事能创造这个“时机”,甚至中央第三师的全军覆没也可以算作前奏之一,让北洋的危机感更进一步。可是现在他看到的还是失望,何宗莲、王占元一个个仍旧是自私自利,湖北是中国心腹之地,却不肯挤出一点经费来支持前线,只会伸手向中央索要;何宗莲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手里握着一个师的部队反而向中央要援军!

他猜的出来何宗莲是在打着什么算盘,无非是要保全自己手里的那个师,留在湖北争权夺利,而所谓的求援军就是暗指襄阳道的新编中央第十三师,妄图把徐树铮赶到四川去,减少湖北省内的竞争对手罢了。

一切的一切,还是在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根本没有预料之中的团结一致。

或许,本不应该对此寄予厚望!他在心中忍不住发出了叹息。

第626章,杭州之事

“让何宗莲的第一师去重庆,王占元也去重庆,他们的指挥所和办公室必须都在重庆!”沉思了许久之后,袁世凯最终开口说道,语气充满了威严和不可违逆。

“可是......何春江和王馆陶都去四川,谁来坐镇武汉?张振武、蒋翊武不得不防啊!”杨士琦带着疑惑说道。

陆建章和黎元洪的都有些坐不住了,前者已经在北京待了一年多,早就盼望着能下到地方去掌握实权,后者原本就是湖北名人,若有机会也想返回湖北坐镇,总比一个碌碌无为、毫无建树的副总统要好点。不过黎元洪还是要比陆建章更多一层心思,他看出了北洋的松动和南方的大势,早先对北洋还有信心,可随着时间推移这股信心正在消弱,也许自己下放到湖北去还能留一条后路。

“我会另外安排。”袁世凯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直截了当的说道,“总之,我们一定要在四川扳回局势,如果何宗莲和王占元入川之后还是不见起色,可别怪我不念情面。”

“大总统,那江西、福建、湖南那边的情况.........”陆建章试探的说道。

“拟一份电报到温州,让曹锟、吴佩孚自行决断。湖南和江西按兵不动。”袁世凯说道。

“按兵不动?中央第一师早已准备就绪了啊。”陆建章说道。

“照我说的去做!”袁世凯没好气的说道,说完,他从大总统坐席上站起身来,仍旧用那迟暮的步履向大门外走去。

段祺瑞望着袁世凯的背影,心中有了一些启迪,王占元和何宗莲都要下四川了,放眼湖北就只剩下自己的门生徐树铮,或许大总统就是有心扶植年轻人!他有几分得意,徐树铮若能执掌湖北,对自己扩充势力来说绝对是一个好兆头。

办公室沉默了一会儿,张一鏖最先开口打破僵局,他说自己要去拟发大总统的命令,先一步告辞了。之后其他人相互看了一眼,也都陆续离去。仿佛所有人都各怀鬼胎,竟没有把心思放在四川上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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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瑞在兴武将军府的后花园来回踱着步,从入冬到开春的这段时间,他一直感到心神不宁。南北的局势让他很难琢磨,再加上冬天伤寒加重了自己的病情,到现在都没有缓过来,真正是内忧外患。正月过后,他已经不再前往都督府办公,只在将军府内设了一处办公的小园子,都督府早已经让亲北洋的一派霸占去了。

兴武将军府是二次革命时浙江没有响应孙中山的号召,袁世凯授予朱瑞兴武将军之衔,并额外拨下特别款项为其修建了这座将军府。不过从哪以后,杭州的局面竟然形成了将军府与都督府分裂对峙的局面。

对于朱瑞来说,他现在面临的最大困境就是夹在南北之间。浙江军政府亲北洋的一派总不把他当作自己人来看待,而革命党一派又把他视为叛徒。他一直很懊恼,为什么四川刘存厚可以反反复复,而自己唯一一次选择却招惹的里外不是人。

现在唯一能他走在一起的,只有陆军第五军为数不多的几个老部下,而在政治上几乎没有一个能信任的人。他之所以还能保住浙江督军的位子,并不是因为自己的实力,完全是浙江地方官僚需要一个浙江本省人来署理省内事务罢了。

他不知道自己这个督军的身份还能维持许久,这也是当务之急感到忧心的事情之一。北方不信任自己,南方又排斥自己,根本找不到有力的后援来巩固权位。

就在这时,后花园的小门出现了一个人影,他快步绕过假山水池来到朱瑞这边。

“将军!”那人轻唤了一声。

朱瑞停下了脚步,连忙回过头来,只见来者正是自己的秘书长张仁峰。

“成义,怎么样,戴之那边可有消息?”他迫不及待的问道。

“我在镇守使司令部等了快两个钟点,吕司令总算是见了我,不过他还是没有表谈。”张仁峰叹了一口气,颇有无奈的说道。

“不表态?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南北的形式都昭然若揭了,他到底还在等什么!”朱瑞十分生气,大声的说道,急促之下又牵扯到他的胸闷,不禁连连咳嗽了一声。

“将军,您没事吧!我去倒杯茶来!”张仁峰担心的问道。

“不用......咳咳......老毛病就是这样,等天气转暖自然会好。”朱瑞大大的喘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气色总算好转了一些,“咱们现在可没有多少时间了,北方不理会我,南方又嫌弃我,我这个浙江督军几乎一点事情都做不了,只怕过不了多久连督军的名份都要没了。戴之那边一定要谈妥,他是我唯一的出路啊!”

朱瑞口中的“戴之”正是浙江实力派人物吕公望。

二次革命时吕公望一直怂恿朱瑞响应号召,可惜朱瑞没有答应,而吕公望最终也忍下这口气,没有率部起义,总算保全了他在浙江的军职实权。不过从哪以后,吕公望对朱瑞渐渐疏远,即便同是光复会的同志也有了明显介怀之意。

浙江凭借着江浙一带的富饶收入,早在大革命之后不到一年的时间,就顺利编成了陆军第五军,辖下包括陆军第九师、陆军十师和浙江第三师、浙江第六师以及新编第五师。虽然朱瑞名义上是第五军军长,可真正能使唤的部队还不到两个团。在第五军里掌实际兵权的有两个人,其一是卢永祥,其二则是吕公望。

吕公望因为当年忍下率部起义的这口气,北洋政府为了加以笼络,授予其嘉湖镇守使之职,不过司令部和镇守使署衙都在杭州城内。在整个第五军当中,除了挂北洋军番号的部队之外,剩下的皆归吕公望统辖,尽管兵力上不及卢永祥,但毕竟是浙江本省人,背后有一批本地官僚和富商支持。

再加上这几年吕公望一直不忘与上海、日本联络,甚至一有时间还亲自动身前往日本会见孙中山,因此他的声势早已超过卢永祥。

朱瑞最近感到卢永祥在频频调兵,预感到北洋会向浙江督军下手,更何况他早已不想继续夹在南北中间,是时候决定自己的立场。当然,这是他为了保全自己地位的无奈之举,要不是自己现在里外不是人,没有足够的后援支持,自己也不想掺和南北的对决,只求安安稳稳当一个地方首长,哪怕只是一个空头名份也行。

“可是将军,吕司令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决定!”张仁峰焦虑的说道。

朱瑞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忧虑的叹了一口气。

“戴之一直是不服北洋的,所以他只会选择站在南方。可惜的是这次南方成立执政府,竟把孙逸仙给排斥在外面,戴之心里必然会有不痛快。看来,他是不信任吴绍霆。”他苦闷的摇了摇头,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要不,我们自己去联络梧州那边,如今南方执政府成立在即,他们巴不得拉拢更多的省府加入南方阵营,咱们未必没有机会。”张仁峰提议道,这是他早就想说的话,只可惜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朱瑞苦笑了两声,背过身去一副踌躇难决的姿态。

第627章,恒荣贸易公司

“江浙的商政人物都在争议吴绍霆这个人,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实权主义者,凡事都要用利益来做衡量。咱们现在要兵没兵,要钱没钱,要政治资本没政治资本,除了一个督军头衔之外,什么都没有。再者二次革命时,吴绍霆是中流砥柱,在这件事上他肯定会介怀。如果没有吕戴之跟咱们合作,南方那边根本不会跟我们谈。”他语气无力的说道。

“唉,将军,咱们去尝试一下总比什么都不做的要好。克公这几年一直在杭州寓居,即便吕司令不出面,咱们可以请克公来做个引介啊。”张仁峰说道。

“克公......算了吧,克公自己都不情愿去广州,他能引介什么?为今之计,还是得尽快说服吕戴之才是。这样吧,你安排一下,明天晚上我在将军府设宴邀他前来,我亲自跟他谈一谈。”朱瑞吩咐道。

“好吧!”张仁峰虽然不觉得这是一个好办法,但好歹有一个盼头。

张仁峰退出花园时,正好与一名将军府下人擦肩而过。

下人来到后花园园亭处找到仍然在彷徨踱步的朱瑞,毕恭毕敬的请示道:“老爷,门外有一人求见,小的问他名号,那人只给了一张名帖。”

朱瑞奇怪了起来,自从自己在浙江失势之后,已经很少有人来拜访,甚至刚刚过去的春节都没有以前那么热闹。他接过名帖看了一眼,上面写的是“上海恒荣贸易公司副经历戴恒生”,乍得一看这个恒荣贸易公司好像很眼熟。

“这人是谁?他说找我有什么事吗?”他疑惑的问道。

“小的问了,那人说找老爷做一笔大生意,还说保证不让老爷吃亏。”下人回答道。

朱瑞更加疑惑,虽然他希望得到商政界势力的认可,不过却从没有跟这些人有过来往,怎么会突然有人来找自己做大生意?

“你先把人请到警卫处大门,稍后再引到前厅去。”他若有所思的说道。

“是,老爷。”下人离去了。他明白老爷的话,从警卫处大门走必然是要进行一番检查,毕竟是陌生人总不能因为一张名片说见面就见面。

朱瑞在后花园等了一会儿,心思仍然还在吕公望身上,差不多过了十分钟之后,他才迈着心事重重的步伐前往前厅。在前厅小堂处,他见到了那位自称是恒荣贸易公司的副经理,对方清瘦拉长的身形,就像是一根麻杆似的,穿着一件春季的长衫,戴着一顶上海风十足的圆顶帽,鼻梁上还挂着一副黑色墨镜。

在见到朱瑞出现时,那人连忙摘下了帽子放在胸口鞠了一躬,笑容可掬的打招呼道:“在下戴恒生,见过兴武大将军!”

朱瑞看着对方一副商人的嘴脸,心中不禁有些轻视,他随意的挥了挥手说道:“行了,戴先生请坐吧。”他说完,自己先在首座上坐了下来。

戴恒生没有急着坐,依然是笑呵呵的站在朱瑞面前。

朱瑞也不再多理会,直接问道:“戴先生说有一桩大生意来寻朱某,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大生意?朱某向来淡泊商政两界,事实上对做生意并无太多念想,不过既然戴先生不辞辛苦从上海亲自登门造访,相信一定确有大事。”

这时,下人刚好端着茶点前来奉茶,戴恒生微微笑了笑,说道:“大将军是明白事理的人,小人这样做生意的人,自然遵循着最基本的生意准则,人们需求什么,我们就卖什么。恰好小人听说朱将军最近正渴求一些十分重要的商品,因此特意前来为朱将军送了过来。”

朱瑞脸色有所变化,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当对方真是上门推销商品的,这种人他见得多了,都是帮洋人跑腿出售军火、烟土或者收购文物古董。他现在可一点心思都没有,颇为失望的说道:“那你说说,我最近渴求什么东西?”

戴恒生察觉到朱瑞脸色的变化,不过并没有着急,他笑吟吟的从自己手提包里取出一份装订整齐的文件,毕恭毕敬的递了上去:“大将军请过目,相信这份清单上一定有大将军想要的东西。”

朱瑞不耐烦的接过文件,翻开第一页方面,心不在焉的看了一眼,不过刚刚读完第一行内容,脸色瞬间变化起来。他皱紧了眉头,端正坐姿,换上一副认真的态度仔细阅读下面的文字,随之而来的是脸色渐渐凝重,甚至透露着一股惶恐。

“你,你到底......”

“朱将军,可有看中的货物吗?”戴恒生不疾不徐的打断了朱瑞的话,还是之前那副笑呵呵的样子。

“这......”朱瑞立刻反应过来,他换上一副笑呵呵的样子说道,“看来戴先生果然神通广大呀,这份清单上面应有尽有,我想要的还不止一件。来来来,戴先生随我到后书房,咱们好好谈一谈价格。”

“朱将军有中意的,那是最好不过了。”戴恒生哈哈笑着道。

朱瑞把那份文件攒在手里,然后起身引着戴恒生穿过后堂,来到自己位于后花园的独立书房。屏退了所有下人,他亲自动手关上了书房房门,这才换上一副严肃的面孔。

“你到底是什么人,这可是陆军部发给第十师的加密电报!”朱瑞森然的盯着戴恒生,语气充满威严的斥问道。

“呵呵,朱将军何必这么紧张?在下既然特意送来这份电报,当然不会害朱将军。”戴恒生依然是之前商人阿谀奉承的脸色。

“你是什么人,你为谁做事!”朱瑞再次问道,他现在关心的就是对方的来历,早就料到一个商人莫名其妙来找自己做生意肯定不简单。在这一瞬间,他有许多种猜测,最有可能的是对方在为外国人办事,也许还是日本人。他早就听说日本在上海设立了许多情报机关,专门刺探中国的军情。

“在下不敢隐瞒,在下是广东军政府驻上海办事处的主任,主要经营一些外贸工作。不过这次受吴总裁特别委托,将这份电报转交到朱将军手上。”戴恒生笑着说道。不过他这句话终归还是有所隐瞒,对于他这种人来说,撒谎早已经是家常便饭。

恒荣外贸公司正是去年年中,广东都督府特勤处驻上海情报站与黄金荣的青帮势力一起合资成立的一家公司。公司表面上的所有生意都交给黄金荣一个人在打理,只要负责的就是与张盛霆公司以及越南公司拓展销售渠道,总经理自然而然是挂着黄金荣的名号。戴恒生正是上海情报站站长,借着外贸公司掩护,更方便搜集各方面情报。

第628章,开春之四川

朱瑞听到这里,有些不敢相信,连忙问道:“吴总裁?你是说南方军事联合会的吴总裁?可是,他怎么会派你来给我送这份电报?还有,段祺瑞真的要联合卢永祥对付我吗?”

戴恒生呵呵的笑了笑,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说道:“难到我还打着吴总裁的名号来欺骗将军你不成?至于这份情报是千真万确的,相信就算在下没有送来这份破译的电文,朱将军您现在也应该有所察觉江浙内部的动静了。”

朱瑞缓缓的点了点头,叹息不止,说道:“唉,唉,果然如此,果然不出我所料!北洋政府果然要向我下手了!唉,唉!”他显得十分焦虑。

戴恒生沉默了一下,随后才说道:“朱将军,这份电文您应该看得很清楚了,卢永祥正等着北京的最后一笔款项,迟则一个月,快则十多天,他必然会有所动作。在下听说最近朱将军一直在积极联系吕镇守使,难不成朱将军真打算掀起浙江内战?”

朱瑞心头不禁一番震动:他怎么知道我在联络吕公望?这件事为了背着卢永祥,我一直是小心翼翼的在处理.........不对,他既然能知道段祺瑞跟卢永祥的密电,自然也能知道我这点事,吴绍霆......简直太可怕了!

“戴先生,您,您还真是神通广大。”他唏嘘的说道,“我与吕司令都是光复会的旧友,最近卢永祥这厮频频调兵,不得不防。说来,还真要感谢吴总裁派戴先生前来通知,我多多少少能掌握一些主动权。”

“朱将军,恰才在下说过要与您做一笔大生意,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话。也正如在下刚才所说,我们这些做生意的人,就是予人之需。或许这笔大生意能给朱将军缓解省内危急带来方便呢。”戴恒生循环渐进的说道。

“是吗?到底是什么生意。”朱瑞带着希望赶紧问道。

“朱将军想要对付卢永祥,或许吕镇守使那边不能及时响应朱将军,如果朱将军需要留一手后路的话,南方执政府一定会帮朱将军这个忙!”戴恒生切入正题的说道。

“此话当真?”朱瑞瞪大了眼睛,他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一直在期待着能跟南方搭上线,没想到南方竟然自动找上门来了。“可是,吴总裁能给我帮助,我未必有能力帮助吴总裁呀。如今浙江第五军我只有军部一个警卫团的兵力,下面几个师全部在卢永祥和吕司令那边,唉,说到底还是能力有限啊。”

这些话他虽然不想说,不过又觉得在这个面前无可保留,还不如开诚布公。

戴恒生含笑着点了点头,不置可否的说道:“这些情况,吴总裁早已经知道了。很高兴朱将军是一个爽快人,能真正用做生意的方式来跟在下谈。既然如此,那在下就说得更浅显一些。朱将军刚才说的,其实并不是您要给我们的帮助,反而是我们要给朱将军的其中一部分好处。也就是说,只要朱将军能促成这次交易,朱将军会成为名副其实的浙江督军!”

朱瑞大喜,迫不及待的问道:“真的吗?吴总裁当真是这么说的?”

他心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自己想要保住浙江督军的念头总算得以实现。

戴恒生继续说道:“没错。朱将军唯一要答应的只有三件事。第一是全心全意拥护南方执政府。需要补充一点,这里的全心全意是吴总裁强调再三的修饰词,朱将军是明白人,应该了解这是什么意思!”

朱瑞心里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选好队伍站定,我好歹对北洋政府有所期望,没想到段祺瑞非要逼我走这一步,既然北洋不仁在先,那就休怪我不义在后。他立刻信誓旦旦的说道:“南北之间必有一抉择,既然我做出这样的觉悟,断然不会再有见风使舵之事。请戴先生尽管放心好了。”

戴恒生点头道:“如此最好。第二点,是希望朱将军能同意将温州经台州、宁波直至杭州的铁路开发权无条件转让给张盛霆铁路公司。第三点,是批准成立浙江联合银行,并且军政府必须保证浙江联合银行在本省的领先地位。”

朱瑞几乎没有多犹豫,这两点对自己而言没有直接的利害关系,反正铁路没有出让给外国人,不会引起省内的不满。他郑重的点了点头,答应下来,说道:“这些都好说。敢问吴总裁可有什么计划?”

戴恒生说道:“朱将军不必着急,一来你我初次见面,二来我此番只是希望得到朱将军的表态。说来说去,总不能第一次见面就说得太多,朱将军难道就不怀疑我的身份吗?”他故意这么说,就是要让朱瑞多加防范几分。

朱瑞楞了一下,随后哈哈笑道:“此言极是,此言极是啊!”

戴恒生又说道:“请朱将军放心,三天之内吴总裁会亲自发一封电报到朱将军这里,届时一切就能更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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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三月上旬,天气转暖,对四川各个战线上的士兵来说都是好事。

随着资阳陷落之后,南方联军的气势高涨不少,这个春天对他们来说要更加舒适。

滇军在眉山的混成旅经过短暂的整顿,完成旅长指挥官的交接,庾恩旸荣升代理旅长的第三天,马上就指挥麾下向双流县发动猛烈进攻。至于罗佩金匆匆忙忙忙的赶回梧州,在最后期限的凌晨抵达政府会馆做了交代。参谋总部没有难为罗佩金,但依然削去了罗佩金的所有军职,留在梧州接受半个月的拘禁。

虽然是拘谨,不过罗佩金没有任何受罪,每日照样能够自由外出,唯一受到限制的就是不准离开梧州。

就在执政府参议会第一次正式大会开幕后不久,吴绍霆又召开第三参谋长会议,不过这次会议是一个非正式的短暂会议。他仅仅在会议上宣布,决定成立一所南方联合的军事学院,又南方执政府全资并直辖,旨在“合南方之众力”、培养南方执政府的军事人才。

对于这次会议内容,各省参谋长几乎没有多加考虑,也没有花时间请示本省省府,直接就赞成通过了。对于他们来说,反正是“合力”,又是南方执政府“全资”,对大家都没有实际的影响。

在会议上,吴绍霆将这所军事学员定名为“*高级指挥官大学”,首次将海军、陆军和空军三大兵种规范在同一所军事学院之下。在未来一百年之内,这所位于梧州的*大学与位于韶关的公立南洋政经大学在中国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前者与黄埔军校并奠定了中国军事界的名声,而后者则为中国培养了无数杰出的政治人物。

吴绍霆所构想的“*高级指挥官大学”与黄埔军校没有直接冲突,虽然黄埔军校是以共进会为政治基础的军校,但其主要培养的是中下级军官。“*高级指挥官大学”表面上以执政府政权为政治基础,融合了所有兵种的军学体系,重在培养团级以上的高级指挥官和参谋官。

在入学要求上,严格规定学员必须拥有营部级以上军衔,并在南方联军服役超过三年时间,通过入学考试之后方可进入这所大学。

从黄埔军校第六期开始,绝大多数黄埔军校毕业的学员都将进入这所大学继续深造。

经过几乎没有任何异议的商定,吴绍霆以军事总裁名义任命蔡锷为国防指挥官大学第一任校长,何福光、唐继尧、林葆怿为副校长,同时还特意写了一封亲笔信发往福建,聘请仍然留在福州海军司令部的杜锡圭为海军教育总长。

国防高级指挥官大学对外简称“国防大学”,纵然南方没有做出申明,可外界舆论仍然层出不穷,有人认为吴绍霆是在针对袁世凯创办的陆军大学,由此还能推测黄埔军校是针对保定军校;有人也认为这是南方为了壮大声势的炒作,重点不在“大学”,而在“国防”上面,用意不言而喻。

对于外界的重重议论,吴绍霆一律置之不理,在参谋长会议结束的第二天就开始着手执行国防大学的建设。没过几天,原本处于“拘禁”的罗佩金得到了新命令,被委任为国防大学筹备委员会委员之一,调派到筹备处开始从事文职工作。

第629章,在重庆

吴绍霆又从黄埔军校抽调了几名教员,其中包括教育总长梁鸿楷和教练总长蔡廷锴,让他们加入筹备委员会负责相关事项。至于黄埔军校那边则安排其他教官临时代理。

唐继尧觉得这件事有利可图。如今他正就是云南讲武堂的校长,明白一个军校培养出来的军官有多大重大的意义,这些军官会在军校中受到思想熏陶,塑造出忠诚不二的精神面貌,对日后扩充势力、深入执政府军政部门甚有便宜。因此在国防大学筹备委员会之中,他也安排了不少自己的亲信进去,除了罗佩金之外,大部分都是云南讲武堂的教官。

除了利用南方的资源之外,吴绍霆还借着与德国签署的盟约,聘请了更多得德国军事人才来到梧州任教,这其中还包括未来德军“总体战”理论创始人鲁登道夫。此时的鲁登道夫刚刚升任德军旅长,在德国军事界仍处于默默无闻的地步。吴绍霆通过安德烈爵士的协助,点名要求鲁登道夫这位柏林军事学院的优才生到中国来。

起初鲁登道夫并不请愿,经过反反复复的商议,吴绍霆答应为鲁登道夫在国防大学成立一所战略学研究室,以每个月保证三万帝国马克的研究经费为条件,总算请来这位二战赫赫有名的军事学专家。

国防大学的校址建立在靠近江边的苍梧县,定在三月二十日正式动工开建。整个校舍的建筑经费预算在三十万,预期两个月完工。这比经费一部分由筹备委员会负责向社会募捐,另外一部分则规划在执政府财政部。在财政部正式有收入之前,仍然是平均分摊在南方各省军政府的账目上。

除了主校区的建设,另外还有湛江校区的计划,湛江校区专门用来培养海军人才。尤其海军教育的步骤要较为靠后,所以湛江校区的开建暂时没有论定。

校舍的工序只是整个国防大学筹备的第一步,而对于国防大学的教育模式和体系还需要长时间的讨论。吴绍霆给筹备委员会的指示就是一定要将黄埔军校、云南讲武堂和马尾船政学堂三大军校的精髓提炼出来,揉合贯彻到国防大学的教学上面。

吴绍霆对黄埔军校寄予厚望,因为黄埔军校的成立,是关闭了广东全部军校,把所有师资力量一次性投入到黄埔军校上面。他有理由相信黄埔军校的雄厚实力。

三月七日,四川经过短暂平静,再次迎来了大战。

唐继尧派出顾品珍带领新编的一个军八个团的兵力,终于越过两省边界抵达甘孜。先头部队足足有三个团,顾品珍在丽江设下了军部司令部,同时也在乐山设下了办事处安。他的战略部署很清晰,决定把重兵部署在甘孜,从西边沿着大道直接进攻成都,另外也会派遣一个团的兵力前往乐山与混成旅会合,协助混成旅从南边拿下双流县。

不得不说,庾恩旸进攻双流县是下了大功夫,可惜十八师重兵压在这里,而且还装备着更先进的大炮,连续好几天的进攻都没有取得进展。他还指望着广东第十四骑兵团能从资阳打一个联手,最起码分担一部分进攻强度,可是直到顾品珍的大军抵达甘孜之后,骑兵团仍然没有消息。发电报去打听才知道,骑兵团三月一日已经开拔离开,团部跟着部队一起不见踪影,谁也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

无奈之下庾恩旸只好不再多想西南方面的援军,只盼着顾品珍能早日发兵到成都,一起夹攻成都。这样一来,到时候打下成都的首功就全部在滇军手里了。

不过就在八日早上,刘显玉和王文华的两路大军不声不响的就出现在自贡,与自贡本地军阀田颂尧一起宣布将进攻内江,并且前往资阳与戴勘第三师会合,觊觎着成都西南方向。田颂尧这段时间一直彷徨不决、忧心忡忡,孙震已经投靠南方了,中央第三师业已全军覆没,自己位于自贡又是南北相交的要害之地,形势逼迫着他尽快做出决定。

本来田颂尧打算继续拖延下去,能拖多久是多久,直至南北的形式明朗开来再做打算。没想到黔军就这么大张旗鼓的向四川增兵,一下子就占据自贡做为后勤基地。他手里只有一个团一千二百多人,当然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当即只好发了通电宣布拥护南方执政府。

黔军大约八千人的兵力,几乎是一下子全部涌到自贡,然后按照番号继续向北调动。

这支大军的出现,给整个南方的气势又助涨了一大节,川内的局势再次倒向南方。

不过同时带来的还有更紧张的竞争关系,滇军希望一口气吞下成都,由云南掌控成都的大局,如今黔军横插一脚出来,简直是大煞风景。

随着成都局势的严峻,重庆也渐渐笼罩了一层阴云。

在位于长江江边的督军官邸,陈宦每日都是愁眉苦脸,一方面是因为中央第三师全军覆没,另外一方面却是因为北京最新下达的命令。

“要何宗莲和王占元来重庆?这哪里是让他们帮忙,简直就是捣蛋!一山不容二虎,难道一山就能容下三虎吗?大总统当真是气糊涂、急糊涂了。”陈宦几乎每天都要懊恼的说上诸如此类的话,可是就算他说破嘴皮子也只能聊做发泄。

当顾品珍和刘显玉、王文华的援军消息传到重庆督军府时,陈宦再也坐不住了。他亲自跑到中央第三师的师部行营,当着马龙标的面勒令其立刻出兵进攻合江第七师团司令部。

“马老将军,你倒是看看,成都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北边是熊克武的两个师,东边是顾品珍的一个军,南边又有滇军一个旅和黔军三个旅。更可怕的还是资阳,那个什么新编第三师可一直虎视眈眈。成都就快要被包围了!泸州,只剩下泸州,一旦泸州也被切断,成都彻底跟咱们重庆失去联系,大势已去啊!”陈宦拍着马龙标面前的桌子,雷烈风行的大喊道,脸色急切到了极点。

马龙标已经是古稀之年的老将,头发稀疏而苍白,不过一双碧蓝的双眼却显得炯炯有神。他是新疆人,不过已经有数十年未曾回到故乡,大部分还是因为新疆的政治原因。但身为军人的他,从来没有惦记那些儿女私情,一心一意投在尽忠职守、报效国家上面。

他一点也不着急,缓缓的抚摸了一下胡须,不疾不徐的看了陈宦一眼,气定神闲说道:“成都有两万兵力把守,一时半会还是能坚守下来的。陈督军何必心急?南方叛逆看上去人多势众,可是兵力调集需要时间,况且南方诸省又是貌合神离,绝不可能在战场上达成协调。”

第630章,局势之急

陈宦不服气的说道:“马老将军,你一定要让我说你的估测太过想当然了吗?如今四川的情况不止让我头疼,大总统在北京也焦急的不行。你们中央第六师到重庆都有小半个月的时间了,早先您老人家还跟我说话打算去进攻合江,可是现在呢?一直按兵不动、隔岸观火,这可是火烧眉头的时候了!”

马龙标瞥了陈宦一眼,仍然用迟暮之年的口吻说道:“陈督军,你可知道中央第三师的下场吗?吴师长为何会如此惨败,正是因为中央师向来自持精锐,目及之处高人一等,手到之处优人一先。换言之,我等现在绝不能对南军等闲视之。”

陈宦脸色一变,心中顿生一股鄙夷之意,看来马老爷子果然是老了,中央第三师全军覆没给对方造成了不小的阴影。他不再用晚辈对长辈那样的敬意,语气冷冰冰的说道:“马师长,好歹上峰的命令是让你们听命于我,马师长你现在的行为我有理由怀疑是畏敌不前。”

马龙标眼睛一横,如果换做是二十年前的自己,当场就拔刀相待了。一个军人最忌讳的就是让人说是懦夫,尤其还是像他这样的旧派军人。

“陈督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哼,好话我已经说尽了。湖北那边马上就会派人下来,在公而言我希望尽快扭转四川的局势,在私而言我也要腾出地方来迎接湖北的人马。所以,我希望马师长你赶紧向合江发起进攻。”陈宦冷森森的说道。

“我第六师五个团现在只有三个团,物资军备也都不齐全。你以为我不想动身,若是仓促进攻难保不会出现意外,若第六师有什么闪失,这只会让四川局势更加恶劣!”马龙标气势汹汹的说道。

“马老爷子,废话我不想多说。我现在不是跟你讨价还价,我的部队全部投到了前线,大总统还在咱们身上寄予厚望呢。别以为你的中央第六师我管不动,我给你三天时间,如果中央第六师还是按兵不动,别怪我向上面如实汇报情况。你应该知道大总统现在的心情,到时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陈宦拿出了督军的威严,用命令的口吻呵道。他心里越想越生气,自己全心全意为了四川大局,把部下统统都送到了前线,等到湖北的人下到重庆时,自己已然没有实力与这些人争夺什么。这已经是大麻烦,此时此刻还要受这个回回的窝囊气。

马龙标脸色涨红,面目狰狞,自己带兵打仗的时候这个陈宦还在玩泥巴呢,没想到今天竟然让一个小字辈骑在头上。不过他做事有原则,不管怎么说陈宦还是自己的上司,就算心里一口恶气踹不出来,也必须憋在嘴巴里。最终一言不发,但怒目相待。

陈宦被马龙标瞪得不舒服,可是对方一句话不说,自己还真拿这老爷子没办法。他哼哼的一甩袖子,转身大步流星的走出了行营指挥所。来到外面时,他一把抓住了出于礼节前来送行马龙标副官,再次大声的强调道:“你回去告诉你们师长,我刚才的话绝对不是开玩笑,三天,就三天,否则.........哼!”

说完,上了马带着随从奔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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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的二月突然有了瑟瑟寒风,之前春暖花开的局面仿佛告一段落,正是“二月春风似剪刀”。赶上这几天川南地区又下了几场窸窸窣窣的春雨,点点滴滴的雨水搭配着让人缩脖子的春风,有一种难以描述的不舒适。

第七师团位于合江郊外的司令部大院外面,一队骑兵顶着凌厉的大风停了下来,大院门口的守卫马上上去牵住缰绳,骑兵们一个个灵跃的从马背上跳下来,一边拽着军披的领子口,一边快步向大院内部走去。

过了前院,来到前堂,陈芳站在堂厅门口等候迎接,在看到为首那人走近时,连忙打招呼道:“刘师长一路辛苦了。”

来者正是第七师团第二师师长刘震寰,九天前刚刚从贺州带领本部人马出发,直到昨天傍晚才抵达合江境内,花了一晚上安顿部队,今天晌午就匆匆赶到师团司令部报道。

刘震寰没有急着答应,等进了堂厅内,他松开了军披的领子,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这才说道:“前几天倒还好,没想到走到一半就变了天,这开春都一个多月了,老天的脾气真是让人摸不透。部队比预计的晚到两天,更气人的是辎重部队全都丢对,还有新编两个团的毛头新兵,估计都比辎重部队掉的更远。”

陈芳呵呵的笑道:“这是没办法的事,天有不测风云嘛。将军正在中堂等候刘师长,还请刘师长随我前来,到中堂再沏一壶好的热茶暖暖身子。”

刘震寰解下了湿漉漉的军披,交给了自己的勤务兵拿着,然后带着参谋长李文博一起跟着陈芳来到中堂。

此时刚过晌午,蔡锷趁着闲暇吃了两口热饭,眼下正在撰写一份关于国防大学的建议书。陈芳进来打了一声招呼,蔡锷把毛笔搁在了砚台上,带着微笑起身来迎刘震寰。

刘震寰和李文博先向蔡锷行军礼,蔡锷罢了罢手,平静的说道:“大家都是自己人,来来来,都坐吧。”

客套一番之后,众人相继落座。

刘震寰打量了一下蔡锷,发现过了这个冬天蔡锷的气色变得不是很好,脸色看上去是一种病白,唯一让人感到欣慰的还是对方有不错的精神面貌。

“这两个多月的时间真是辛苦刘师长了,在贺州编练新兵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蔡锷先一步开口说道。

“哪里哪里,有司令留下的训兵方阵,我也只是按部就班、拾司令牙慧罢了。”虽然刘震寰在革命阵营的资历不浅,不过当着蔡锷的面仍然不敢托大,俨然是恭恭敬敬的样子。

“来的路上天气变化颇大,如今到合江的兵力可有统计?”蔡锷问道。

“目前在城外安营下来的有五团和七团两个部队,六团、八团以及大部分在辎重还在后面,预计还要三天时间才能赶来。唉,实在是惭愧,这些毛头新兵第一次行军都出了篓子,我这个师长难辞其咎。”刘震寰叹了一口,颇有无奈的说道。

第631章,合江开战

“言重了。原计划是让你们第二师三月底或四月初开动,不过收到了最新的情报,湖北方面又要向重庆调集援军,因此不得不提前调来第二师。有两个团的兵力能够赶到算是不错了。我看重庆方面也没那么快有动作。”蔡锷缓缓的点了点头说道。

“这么说,重庆那边很快就会有动作了?”刘震寰问道,脸上带着几分迫不及待。

“以成都目前的处境,陈宦一定沉不住气,应该会有动作。”蔡锷颔首说道。

“司令,需要我这边怎么部署?”刘震寰又问道。

“不急,晌午就往这边赶,应该还没吃饭,不妨先安排你吃过中饭,下午我们再好好谈。”蔡锷不慌不忙的笑道。

“也好。”刘震寰本来还有一股急性子,不过自己连早饭都没顾得上吃,让蔡锷这么一提起倒还真有些饿了。

在司令部吃过午饭,蔡锷召集第七师团所有团长到简报室开会。

根本情报处送来的情报,湖北将会在一个月之内有所动作,大致是何宗莲的第一师和王占元的一个鄂军师,以目前北洋军的经费和后勤情况来看,再调两个师到四川几乎是极限,所以王占元那边是不可能把兵力全部投进来。更何况带兵之人总会预先留一手,万一遇到意外情况,湖北尚且还有自保的能力。

如今重庆方面只剩下中央第六师一支兵力,陈宦自然不奢望利用中央第六师保全重庆的防务,只要能扼住合江这一边,不仅能牵制泸州的战事,护住重庆与成都的最后交通线,同时也能有效的保障重庆自身。

再者之前就有消息传出,马龙标正在盘算着进攻合江,也就是说目前摆在第七师团面前有一个反攻为守的机会。泸州方面不需要有任何进展,只要杨希闵能消耗第十九师,战略目的就算达成。合江这边的战略中心是与重庆对峙,一方面保障杨希闵的后方,另外一方面伺机直取重庆。

防守总是有利的,只要部署妥当足以消耗大量的敌军生力,

在刘震寰率部赶到合江之前,蔡锷早已经沿着长江布下了几处据点防线,抢先占领了有利位置和交通要害。之后他又研究过长江东岸的陆面地形,决定将刘震寰的师布置在合江辖下的几个乡镇附近,形成水陆递进联防的阵型。

第七师团目前集合在合江的兵力有四个团五千多人,之后还有两个新兵团赶到,全线兵力超过八千人。以兵力数量来分析,第七师团目前完全胜过中央第六师,不过蔡锷不会浪费生力军去主动进攻,他有足够的耐心等着敌人送上门,然后打一场轻松的防守反击。他给部下下达的战略指示就是“诱敌深入,击其生力,快速反击”。

如果中央第六师为了物资更好的运输,选择沿江行进,蔡锷的直属部队会迎头阻击,而刘震寰则马上移动陆面部队绕到敌后完成前后夹击。反之则由刘震寰阻击敌人,蔡锷带兵迂回夹击。整套策略虽然是以防守为中心,不过却以进攻为目的。

下午部署会议结束之后,刘震寰没有任何异议,当即返回师部遵照计划开始部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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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龙标还在重庆犹豫的时候,泸州发来急电,告知内江失守。自资阳大伏击之后,内江只剩下十九师一个团的兵力驻守,更是士气低落、人心惶惶。黔军从贵州增援而来的兵力并没有预料中的那么迟缓,在到达自贡的第二天就向内江发动猛攻。战斗持续了一天半,伍祥祯不得不当机立断,下令撤下内江的这个团,把全师聚集在泸州做殊死一搏。

内江的陷落,意味着泸州面临前后两难的地步,除了利用长江一线勉强与重庆建立联系,几乎已经到了孤立的境地。

伍祥祯在一天之内连发了七封电报,请求重庆或者成都迅速援军,最起码要打通合江或者内江一处,否则北洋军在四川内部就会陷入被分割的危险,到时候就算有作战的可能,各部之间也会丧失军心和士气。

马龙标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知道成都是不可能派出援军,迫于陈宦和局势的双重压力,他无奈之下只好准备调兵向合江发动进攻。

因为中央第六师的物资还没到齐,马龙标只好向陈宦索要。陈宦把能调来的物资全部交给中央第六师,随后还做出保证,尽快从湖北征调后续物资。

三月十日,中央第六师陆续从重庆出发,沿着长江向。马龙标担心自己的部队战斗力有限,物资又有一些跟不上,于是尽可能的把部队集中在一起,在凝聚战斗力的同时还能减轻后勤压力。

当先头部队的侦察队发现合江早已严阵以待,这个消息让马龙标感到很头疼,显然南军是早有准备打一场防守战。他把先头部队按扎在合江以东二十里外,决定等待后续部队全部聚集之后,再以自己的主力部队进攻正面,另外派遣一支骑兵从西北方向迂回到敌军防线后面,打一场奇袭战。

这天晚上,合江战火正式打响,马龙标指挥着部队汹涌的进攻蔡锷阵地,意图吸引蔡锷部队的所有注意力,掩护奇袭部队顺利迂回。

北洋军的进攻十分惨烈,面对以逸待劳的南军以及先进的重火力,战事一开始就受到了严重的挫折,步兵线几乎被挡在五十米之外,完全无法挺进。

天色渐渐暗下来,马龙标没有办法勒令部队继续推进,只能任由双方士兵隔着一段距离对射,尽管这么做对进攻一方十分不利,毕竟敌人是躲在堑壕和堡垒后面,可总得给敌军阵地造成压力才是。

快到八点时,焦急万分的马龙标在前线指挥所总算等到了奇袭部队的消息。

“骑兵营的电报,大人,有消息了。”勤务兵匆匆的跑了过来。

“念。”马龙标不不太认识民国的白话文体,因此没有去接电报单子。

“骑兵营迂回六里,从北边偷袭敌军的左翼阵地,击毙敌军三十余人,后因敌军援军赶到,不得不撤退!”勤务兵大声的说道。

“什么?击毙三十人!老夫让骑兵营在敌阵后方制造大混乱,扭转整个战局,他竟然给我这样汇报!混账东西!”马龙标气的破口大骂道。

勤务兵不敢多嘴,站在一旁愣着。

第632章,夹击

参谋副官走上前来,劝说道:“大人,或许天黑了,外面风又大,骑兵营的兄弟们难以得手!兄弟们长途跋涉远道而来,立刻投入战斗,着实有些吃不消,要不然今天先喘口气!”

马龙标脸色凝重,严肃的说道:“第一站如果打不出士气来,接下来可就不好办了。南军据守阵地,易守难攻,早已占尽了地理优势。夜里都不能偷袭得手,你还指望着白天能打出什么样子?难了,这一仗难了。”

他走到铺着地图的木桌前面,仔细看了一阵地图,脸色越来越沉重。

合江战场陷入了僵持,北洋军几乎无法撼动南军的防线,而每一次发动冲锋都要付出极其沉重的伤亡代价。经过两天时间的消磨,到最后北洋军只能依靠重机枪和大炮隔着距离盲目开火,不过大炮的火力始终不足。南军这边据守阵地,以同样的方式应敌,蔡锷有强大的后勤保障,根本不惧怕大炮对开。

与此同时,在长江东岸的刘震寰部队早已悄悄离开防线,以轻装骑兵为先,轻装步兵在后,几乎什么辎重都没有携带,只求最快的速度迂回到中央第六师的后方。虽然刘震寰与马龙标隔着一条长江的距离,但这次偷袭是两个团的大行动,必须确保敌人不会事先察觉,因此他的迂回部队一直行进两天,从合江县北边四十多里的地方渡江。

可惜船只不够,只能一点一点的陆续行动,不得不耽误了一天半的时间。

三月十五日下午,刘震寰的轻装部队总算出现在马龙标部队的后方,发起了一场极其猛烈的突击进攻。蔡锷在观察到形势变化之后,果断的下令本部大军从战壕里杀出去。

前后夹击立刻让中央第六师当即乱作一团,枪炮声距离师部指挥所只有一百多米。

指挥所营帐内,师部军官们焦急不已,给外围部队下了死命令,必须先稳住防线,尤其是保证指挥所的安全。

“怎么会有敌人出现在我们后方?”

“早先第七师团在合江已经聚集了六个团的兵力,在我们前面的阵地上大约最多只有三个团,另外三个团不知所踪,想必就是他们迂回到咱们后方来了。”

“一群饭桶。我们迂回偷袭敌人不能得手,敌人偷袭咱们就是一举得手了!耻辱,这就是耻辱,我们还有什么资格自称是北洋军中的精锐师!”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让原本紧张的场面更添加了一份慌乱。

马龙标到现在都没有开口,一直站在地图前面看着目前的局势。

参谋长赶紧跑了过来,急不可耐的说道:“大人,现在该怎么办?”

另外一个参谋副官也凑了过来,语气紧张的说道:“我军阵脚大乱,外围的两个团到现在都没有回电。大人,眼下的情况不容乐观,我看,我们必须尽快突围。”

“是啊,是啊,前后夹击如果不趁早突围,弄不好就要被敌人包围了。”

马龙标大喝一声:“你们瞧瞧自己的样子,还像一个军官吗!”

在场的众人顿时噤声不语,不过每个人的脸色依然定格在先前的状态,该着急还是着急,该紧张的还是紧张,该忧愁的还是忧愁。

马龙标冷冷的哼了一声,虽然他很生气,同时对此时此刻的局面大为无奈,不过他好歹是身经百战的老将,胜败乃兵家常事的道理比别人理解的更透彻。他现在要做的不是自乱阵脚,而是想尽办法保全有生力量。

“三团和六团联系不上,那就不要用电报,这种东西我一向都觉得不可靠。马上派传令兵去给我联系,让六团退到师部附近的镇子里面,利用民房做掩护,尽一切力量阻击后方的敌人。再派人去三团,命令三团和一团一起,调整方向,向西北方向进攻,两团之间靠近一些,相互掩护,集中火力。”他有条不紊的分析道。

“向......西北方向进攻?”参谋长诧异不已。

“怎么,你听不懂老夫的话?西北方向的敌军没有阵地,那里的敌军防线最薄弱,我们必须从西北方向撕开一道口子,向大伏山一带杀出去。”马龙标斩金截铁的说道。

“可是,可是就算杀出去了,咱们也仍然没有突围呀!当务之急,我们应该向重庆方向突围才是!”参谋长急促的说道。

“哼,你想逃回重庆?”马龙标冷冷的瞪了自己参谋长一眼。

“大人,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必须跟重庆保持联通才是,否则后方的物资和增援就被切断了。您说让我们去大伏山,那边可是接近泸州了,到时候咱们退路被截断,处境就跟泸州一样危险呀。”参谋长解释道。

“我就是要去泸州!”马龙标铿锵有力的说道。

众人都惊讶不已,一个个面面相觑,没想到师长竟做出这么疯狂的决定!

参谋长倒吸了一口冷气,赶紧说道:“大人,咱们要是去了泸州,不仅是自己把自己送到困境,重庆那边也无兵可守,万一敌人直取重庆,咱们算是真的完了。”

马龙标大声的说道:“湖北的援军不日即到,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稳住泸州的军心。泸州是重庆和成都中间唯一的衔接。我们现在撤退重庆,不仅泸州会军心大乱,我们更会遭到追击损失惨重。老夫此次出征不是为了毫无用处,咱们第六师若是不能为四川大局带来希望,四川才算是真正完了!”

“可是......”

“没有可是,谁再敢说废话,休怪我军法处置!”马龙标喝道。

众人无可奈何,只好跟着这位守旧的老爷子硬着头皮去折腾了。

合江的夹击战一直打到深夜。

中央第六师好不容易在仓皇之中稳住了一丝阵型,各部按照师部的命令开始开始突围——就算马龙标如何强调这是进攻,可士兵们都认定这是在突围。傍晚时,一部分北洋军先从西北方向撕开了缺口,到了晚上十点钟,大部队陆陆续续跟着先头部队撤出包围圈,但是殿后的一个团被南军死死咬住,最终一直鏖战到深夜,以极其惨重的代价完成了任务。

在大伏山北面会合时,中央第六师只剩下三千人不到。伤亡最惨重的是殿后的第六团,清点人数竟只有六百人不到,两个营长失踪。其次是在担任先头部队的一团,即便西北方向是敌军防守最薄弱的位置,突围进行的仍然相当惨烈,冲锋最前的骑兵几乎全军覆没。

蔡锷与刘震寰顺利会师,虽然未能全歼北洋军,不过收获还是不少。这一战下来,几乎消灭了足足一个团的兵力,并且缴获了不少战略物资。当然,对蔡锷来说最重要的成果还是战略上的胜利,南军彻底切断了重庆与泸州的连接。

夜里快到十二点时,刘震寰在清点了俘虏和伤亡之后,匆匆赶到蔡锷在郊外的临时行营。蔡锷在副官和大夫的连番催促之下,不得以放下手头的事务,端起温热的中药一饮而尽。刘震寰走进帐篷的时候,立马就闻到了浓浓的药香味。

“显臣,你来了,镇子上都收拾妥当了?”蔡锷不疾不徐的问道。

“哎,都怪我的错,明明一天就能完成迂回,没想到到了指定地点才发现船只不够。要不然,这次一定全歼了中央第六师,好好的教训一下北洋军。”刘震寰哎声叹息的说道,满脸都是自责和懊恼。

“有些事我们之前都无法估测,这是没办法的。更何况我早有预料,这次夹击虽然声势浩大,不过未必能一口气吃掉第六师。咱们交战的地域环境太宽阔,整个北面有很多空隙,第六师能突围出去不奇怪。”蔡锷看得很淡然,他不在乎一时的得失有多少。

“总之太可惜了。”刘震寰摇了摇头说道。

“这次收获如何?我这边刚刚清理出来,大概击毙了一百二十个敌军,都是骑兵,缴获了六十多匹战马。正面战场上打死了两百多人,倒是没多少俘虏。”蔡锷介绍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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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3章,大选之前

“我这边也差不多。就是多缴获了两个营的辎重,有一门大炮。俘虏有三百多人,现在都缩在镇子外面的农场里。伤亡还算好,进攻镇子的时候遇到了一点阻碍,我过来之前统计的牺牲人数是九十三人,希望不要破百。”刘震寰说道最后时语气有了明显的沉重。

“嗯......战争的牺牲是必要的,不过一定要做好抚恤工作。”蔡锷沉吟的说道。

“看样子,第六师是要绕一个大圈子了!”顿了顿,刘震寰微微松了一口气说道。

“你是说第六师会迂回返回重庆?”蔡锷看了刘震寰一眼。

“难道不是吗?”刘震寰有些疑惑。

“他们一定不会就这么吃了败仗返回重庆。就算他们要回,我们也必须截住他们。”蔡锷气势十足的说道,言语之间流露出一种强硬的信心,“整个四川的局势对我们来说已经很清晰,成都、泸州和重庆这三个地方现在都被分割成各自未战。只要我们能够阻断重庆与成都联系,北洋军军心再无翻身的可能。因此,眼下我们要做的,就是把第六师向西边赶,不管赶去成都还是泸州,总之不能让他们回重庆!”

“原来如此,”刘震寰缓缓的点了点头,“那我们下一步就在大伏山东面部署,或者干脆发兵追击第六师,让他们没有喘息的机会。”

“追击倒是不必,你派一个团在合江北面安排几个据点,相互之间策应一下。如今我们要聚集兵力做一件更重要的事。”蔡锷意味深远的说道。

“司令,什么事?”刘震寰迫不及待的追问道。

“进攻重庆!”蔡锷冷静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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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第六师战败落荒而逃的消息传出,再次成为南方执政府振奋人心的一支强心剂,而北洋军中央师的名号自此一落千丈,甚至在一段时间内成为南方茶前饭后的笑谈。号称北洋军精锐的部队还不如普通番号的部队,两路人马入川还没有正儿八经的打上一仗就已经连续失利,几乎丢掉了整个战局。

在梧州的参议院第一次大会顺利落幕,不过要比预期的七天额外多出了几天。主要是在执政府主席的选举与税政问题上久久不能论定。部分进步党和民主人士希望通过参议院公选的方式,以五分之四的比例裁定执政府主席的人选,不过前提是必须有候选人。在候选人的环节上,政党政治立刻得意体现,他们商讨以政党内部推举候选人参选。

不过这样的决定很快遭到无党派和旧官僚的强烈反对,就目前看来参议院内部只有进步党和国民共进会两大政党,也就说真正的掌权人只能从这两个党派之中出现,完全没有其他人分羹的余地。总不能在这个时候仓皇的拉一帮人成立一个新党派,然后再插脚进去参选吧?更何况五分之四的比例实在太苛刻,参议院三百多席位要有两百五十人以上通过才能决定下来,以目前参议院内部的势力混杂,恐怕选举到明年都不会有结果。

这个提议被否决之后,经过两天的商议又拟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由各省内部推举一名候选人,再由参议院投票产生最终人选,通过票数由之前五分之四降为三分之二。这种选举方式几乎把进步党完全排除在外,进步党的根基都在北方,就算把陆荣廷勉强算为党籍成员,可毕竟不是党内核心人物。

资产阶级政党再次体现了软弱,在争执不下的情况下,进步党率先选择退让。

这种由各省省内推举候选人的做法,维护了地方军政府的利益,几乎不用多想所有候选人必定都是各省督军。如今整个执政府都是依赖南方各省的支持才能成立,一旦触犯了各省军政府的利益,那就等于自食恶果。

不过进步党依然提出要求,执政府第一任主席的大选方式只是非常时刻的非常之举,不能成为日后的正式选举法案。等到中国大局稳定下来之后,国会会重新制订更符合民主精神的新法案。这一点必须确定。

至于税政的议案,在国民共进会的一致坚持之下,尽管未能通过采用东南两省先行税法制度,不过最终确定各省税法保持不变。执政府的财政由各省军政府实际收入按比例上缴,同时执政府所计划的各项国家建设费用,缺额一律平摊在地方各省的财政上。

参议院第一次政务大会结束后,执政府主席的选举日程也同时拟定下来,于公历的四月二十五日当天开展选举。在此之前的一个月时间里,则由各省开始斟定候选人名单。

政府公馆在参议院第一次政务大会结束之后,正式更名为联合会馆,旨在宣扬南方执政府的联合精神。

随着执政府筹备工作越来越深入,联合会馆已经有些容不下那么多的办公人数。经过短暂的商议,军事联合会议暂时从会馆二楼迁移到侧院办公。侧院是一个独立的小院子,除了有一个小花园之外,整个小楼显得十分拥挤,不得以吴绍霆只好派人从梧州司令部调来几顶军用帐篷,在花园里面搭出了足够的办公场所。

这天下午,梧州的天气阴郁,下了一早上的小雨总算停了。

吴绍霆在侧院小楼的一间办公室里,正与陈炯明、何福光二人讨论浙江的情况。从联合会馆二楼的大办公室搬出来,这间小办公室显得十分拥挤。

“这是我写给朱瑞的电报,你们帮我过目一下。”吴绍霆把一份草稿材料递给了陈炯明,他坐在办公桌后面,几乎只用一伸手就可以了。

陈炯明接过草稿仔细了看了起来,这时何福光问了道:“霆帅,咱们下一步真打算从浙江下手吗?”

吴绍霆不置可否的说道:“浙江是迟早要动手的,不过东南方向不是我们主要的目标。浙江是我们南方与北方之间最近的一个突破口,只要能在浙江建立势力,南北的交通线就能完全打通。我们的战略也能随之布置的更遥远。”

第634章,重庆攻略

何福光点了点头,凝神说道:“那我们是不是跟朱瑞谈妥之后就立刻动手!”

吴绍霆微微一笑,说道:“朱瑞只不过是一个傀儡罢了,跟他谈不谈都无所谓。他现在唯一有价值的就是浙江督军的头衔,有他在,我们出师有名,没他在,也无关紧要。浙江最关键的还是卢永祥和吕公望,除此之外就是江浙一带的商团势力,一定要处理好他们的关系我们才能动手。”

这时,陈炯明看完了草稿,他带着几分疑惑的问道:“霆帅,你怎么突然又改口担保朱瑞做省长呢?之前不是说继续保住朱兴武的督军位置吗?”

吴绍霆冷声笑道:“朱瑞要跟我们合作,不是看他想要什么条件,而是看我们给他什么条件,只有这样主动权才掌握在我们手里。他的督军价值也只能给我们一个开头,剩下的计划必须让他交出这个督军才能继续完成。”

陈炯明有些沉重的点了点头,虽然他知道吴绍霆有这样的能力,可是总要再多一个心思去应付朱瑞,万一朱瑞心有不痛快,倒头来得不偿失就坏事了。

何福光看完了草稿,他没有什么异见,赞同的说道:“霆帅说的对,我们给什么,朱瑞必须有相应的回报,省长已经算是对他不薄了,同时也能顾全浙江本地官僚的影响。至于督军的新人选,我倒有一个提议。”

吴绍霆饶有兴趣的看向何福光,陈炯明却抢着问道:“崇石,你认为应该选吕公望吗?”

何福光淡然一笑,摇着头说道:“吕公望是一个革命性很强的军阀,革命和军阀的特性他几乎都具备,这种人甚至比卢永祥还不可靠。要是把浙江督军交给吕公望来出任,只怕过不了多久我们就没办法掌控浙江的大局了。”

“总不能是卢永祥吧!”陈炯明大声的说道。

“克强先生不是一直在杭州吗?”何福光拨云见日的说道。

“克强?他?这能行吗?”陈炯明显然有些唐突,他虽然与黄兴的交情很深厚,可自从二次革命结束之后,他们几乎再也没有联系,这个时候推举黄兴出面,实在是始料未及。

“尽管克强先生以前做过一些糊涂事,不过事情过去那么久,我们总要向前看。早先联系了好多次,可惜克强先生心中仍有放不下,至今都不肯南下。”吴绍霆缓缓的发出了叹息,他在心里很认同何福光的话,自己心里也是这么打算。

“霆帅,借着这个机会,我们不仅能与克强先生重修于好,再者以克强先生在江浙一带的影响力和名望,足以取得当地各方势力的支持。再加上宋先生跟克强先生的关系,对我们南方很是有利。”何福光把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

“没错,崇石你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啊。”吴绍霆笑着说道。

“也是,克强先生出任浙江督军,果然是一个好选择。”陈炯明也点了点头。

“另外我想我们也应该联系一下吕公望,若能取得他的支持,对我们向浙江下手会有帮助。浙江现在的势力错综复杂,温州有曹锟和吴佩孚,杭州又有吕公望,浙东是卢永祥的地盘,各地的商团武装也不能忽视。如果我们能跟吕公望联手,能解决不少麻烦,尤其是那些地方商团。”何福光进一步说道。

“嗯,吕戴之是要尽可能的争取。不过.........”吴绍霆说到一半,忧虑的叹了一口气。

“听说吕戴之与孙逸仙交往深厚,确实有些难处。不过未尝不能一试。”陈炯明说道。

“的确如此,吕公望再怎么重视革命,也要考虑自身的利益,只要给他足够的好处,相信还是能说服他的。”何福光点了点头说道。

“万一,吕戴之要出任浙江督军,那该怎么办?”陈炯明担忧的说道。

“我想,他还至于公开跟克强先生较劲。”吴绍霆意犹未尽的说道。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敲响了。

“进来!”吴绍霆应了一声。

邓铿推开办公室的门,快步走了进来,他先向何福光和陈炯明打了一声招呼,然后才转向吴绍霆说道:“合江空军基地刚刚发来急电,请求霆帅授权对重庆进行空袭。”

办公室里的三个人都有些诧异,培根少校怎么会突然有这样的请求?

吴绍霆正色的问道:“中央第六师不是去泸州了吗?到底怎么回事,泸州有了增援,杨绍基需要更多的火力压制,空军怎么会想到空袭重庆?”

邓铿说道:“空军基地说是松坡将军下达的命令,正因为泸州的情况有变,所以空军那边不敢贸然行事,特意发来请示。”

何福光一下子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惊讶的说道:“这么说,第七师团要进攻重庆了?”

陈炯明倒吸了一口冷气,连忙说道:“湖北可是又增援两个师了,北洋是下定决心要守住重庆,松坡将军就这么贸然向重庆挺进,实在是太冒险了。”

吴绍霆却没有显得太过惊讶,他早就知道蔡锷的战略中心,成都不过是奠定四川局势的一个战略目标,而重庆才是重创北洋政府的要害地方。不过即便如此,他现在也有几分拿不准,毕竟蔡锷告诉自己的实在太少,如果要做出决定就必须彻底信任蔡锷。

“松坡将军手里现在有多少兵力?”沉默了一阵之后,他缓缓的开口问道。

“第一师三团、四团,和第二师的五、六、七、八团,一共六个团大约九千多人,不过有四成是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何福光娴熟的说了出来。

“我们第十四骑兵团现在哪里?”吴绍霆又问道。

“前天的汇报表示他们已经到成都东部大英县附近,准备向金堂县发起偷袭。林文龙的计划是先帮第六师团解围,打掉刘存厚在绵阳东南方向的兵站。”何福光说道。

吴绍霆再次陷入了沉默,第十四骑兵团是距离泸州最近的部队,可是林文龙的战术计划对成都的局势同样有很大的影响。尽管成都的战略意义对比重庆会略逊一筹,但一旦攻克成都,对川内所有北洋军士气都是致命打击,泸州的防守为失去价值,重庆随之也会岌岌可危。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对于蔡锷能否打下重庆自己是不可能赌上一赌,必须全力以赴的打下这一仗才是。

“现在川内还有哪一支部队可以调动?”他认真的问道。

“要说可以调动的倒是不少,顾品珍和刘显玉有很多战斗团还在闲职,不过能迅速执行命令的只怕只有资阳的戴勘第三师。可是......第三师有三分二是北洋军转化而来,这才一个月不到,让他们去打北洋军,只怕很难。”何福光猜出了吴绍霆意思,于是他顺着吴绍霆的意思说道。

“没办法了,下一道命令,六天之内让唐生智的第十五骑兵团和第三十八师第十六机炮团赶往合江,接受蔡锷的调遣。士元,后勤方面你要全力保证,不惜一切代价,听明白了吗?”吴绍霆在短暂的思索之后,果断的做出了决定。

“霆帅,真要打重庆?会不会太快了一点?”陈炯明略有担忧的问道。

“是啊,现阶段我们根本没有部署针对重庆的作战,实在有些仓促。”何福光强调的道。

“我们没有部署,不代表松坡将军没有,我相信这是他早已筹谋已久的计划。现在不要多说其他,拿下重庆,我们就拿下了整场战场,也意味着我们与北洋的首次碰撞大获全胜。这不仅是军事上的意义,对于南方执政府的声威同样具有极大的帮助。既然大家齐聚梧州,理所当然不能让执政府成为一场空谈,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底!”吴绍霆充满感染力的大声说道,脸色显出了绝对的坚定。

何福光与陈炯明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意识到是该来一场决定性战役了。

急电在一个钟点之后发到广州,第十五骑兵团和第十六机炮团连夜开始整队,次日凌晨三点钟就从驻地开拔。部队与辎重兵分三路,一部分用火车运至桂林,一部分走水路至柳州,另外一部分则依靠马力星夜兼程的行军,陆续过贵州然后直接前往合江集合。

吴绍霆的这道命令同样也是他的期待,他想借此机会考验自己的部队到底是否达成一定水准。他早先计划的陆军基础是要到达日本陆军的水准,虽然在整个南方乃至全国推行这个标准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但广东本部的人马应该先人一步才是。

第635章,临时广州

就在成都和重庆的战略一步一步进入实战阶段时,广州在三月十七日早上发来一封加密电报,通知第一艘氦气和氢气混合式飞艇正式完成试航。

吴绍霆接到这个通知之后,心情很是愉快,这意味着自己的空军计划又多了一份实际力量。当天中午,他没有顾得上吃午饭,马上安排了快艇返回广州,来到黄埔机械公司的户外空港视察了这艘空艇。

从去年十二月份拟定计划,到今天足足花了四个月时间,在德国工程师、技术工人和部分中国工匠的齐心合力之下,终于完成了中国第一艘空艇。按照齐柏林公司的生产水准,一艘类似的空调最多需要四十二天就能完工,并不是因为中国生产环境太差,而是吴绍霆要求必须采用中国工业能够生产的材料生产,于是在试验材料的环节上花费了许多时间。

这艘空艇全长一百八十九米,气囊内外一共三层,最外层是保持硬式外型的皮肤,中间一层是氦气气囊,最内部则为氢气主气囊。搭载了两台可调节型十二至二十二马力的推进装置,最高时速可到达每小时四十二公里。所有设备都是按照齐柏林公司洲际运输飞艇的标准打造,不过考虑到材质和动力续航的问题,德国工程师给了一个友好的建议,认为飞艇最好还是在中国本土飞行,暂时不要进行跨洋航程。

吴绍霆在众人工程师的簇拥下,站在二十米高的空港塔下面,抬头仰望着停泊在港塔旁边的庞然大物,心中充满了欣慰。

“空艇现在还是民用设计,昨天刚刚试航结束,明天会开始向军用改造。德国人说空艇可以用来远程投放炸弹,还能进行长时间的高空侦察。我以为,咱们甚至可以把司令部设在空艇上,直接飞到敌人上空指挥作战。”站在一旁的张志诚带着遐想说道。

“空中司令部?”吴绍霆对这个设想大有所感,“嗯,这是可以考虑的,不过关键还是要保证空艇的安全性,你要知道,如果司令部发生什么意外,那比损失一个师的兵力还要可怕。眼下还是侧重于空中轰炸,我对发展空军抱有很大的期望。”

“也对。上个月月底时我已经开始研究适合空艇的武器,包括机关炮、炸弹投放装置还有鱼雷管。德国人提供一个简易的投弹装置,不过操作太慢,而且配套的炸弹威力太小。”张志诚煞有其事的说道,此时的他就好像是一个大学教授在点评小学生。

吴绍霆听说过齐柏林飞艇第一次空袭英国,仅仅只造成了一人死亡和三十七人受伤,等到第二次空袭伦敦时,炸弹杀死了四个人,受伤一百多人。这样的战斗力实在叫人哭笑不得,总不能一次长途跋涉的空中袭击到头来连运营成本都收不回来吧!

“嗯,到现在可有什么进展了吗?”他看了张志诚一眼,热忱的问道。

“快有突破了。我把六十五毫米口径的迫击炮弹做了改装,已经可以适用于高空投掷,只要在八十米以上的高空坠落就能引爆。根据物理学的理论,坠落高度越高,引爆的可能性越大。震之如果要看,现在我就能演示。”张志诚信心十足的说道。

“是吗?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演示就不必了,难道我还不信任你吗?”吴绍霆笑着拍了拍张志诚的肩膀说道,“那现在这种投弹还欠缺什么吗?”

“关键是投弹装置还在调整,前不久试验时,连续投放到二十多枚就会很容易卡壳。总不能让士兵们用手一颗一颗去扔下去吧。当然,如果在执行任务时真的遇到卡壳情况,手动投掷炸弹也算是解决办法之一。”张志诚煞有其事的说道。

“你最快什么时候能完成投弹装置的研究?”吴绍霆认真的问道。

“怎么,震之就如此迫不及待?”张志诚呵呵的笑道。

“这是自然,我想这艘空艇很快会派上用场。”吴绍霆不开玩笑的说道。

“既然如此,我一定会抓紧时间来赶工。现在问题不是很严重,大约三五天之内一定能改进完毕。不过之后还需要在空艇上进行实际操作的试验,把武器装置安装到空艇上面也需要一点时间,到时候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效果。”张志诚受到吴绍霆的感染,脸色也渐渐收敛了起来,语气显得有条不紊。

“很好,我相信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吴绍霆露出一个赞许的笑容。

就在这时,身后一名德国工程师突然上前来,用德语说了一番话。

张志诚还忙着去找翻译,不过吴绍霆自己曾留学德国,又经常与德国领事馆来往,语言可没有疏忽,已经听明白了工程师的话。

“哦?空艇的颜色和名称?”吴绍霆扬了扬眉毛,一边摸着下巴,一边思索着。”志诚,你觉得空艇的外皮应该涂成什么颜色才好?”

“颜色嘛......我认为可以先用醒目的颜色,最好再画上一些可怕的图案,比如妖魔鬼怪啊,鬼脸啊,或者一个鲨鱼的脑袋。空艇在咱们中国可是第一次出现,比飞机还让人陌生。如果震之用他来执行军事任务,第一次现身单单颜色和图案就能吓住敌人。之后......可以再涂成浅灰色,这样可以跟天空融合在一起,让敌人不是那么容易发现。”张志诚滔滔不绝的说道,越说越觉得自己的想法很不错,心里颇有几分洋洋得意。

“哈哈,好主意,”吴绍霆笑着点了点头,他早先也有这样的苗头,没想到平日看上去像书呆子的张志诚也能想到这一点,真是让人欣慰,“就这样,涂成一个鬼怪的脸,就用黑色。图案也交给你来设计,行吗?”

“当然没问题!对了震之,这可是咱们中国第一艘空艇,你打算取一个什么名字?”张志诚接着问道。

吴绍霆短暂的思索了一会儿,他其实对命名并没有太苛刻的要求,务实主义讲究的是名字之下的真正作用。他微微吐了一口气,然后说道:“不如就以我们南方执政府做为名称,取名为‘大执政府’号,以示我们南方执政府的重要意义。”

张志诚觉得这个名字不太好,他宁可叫“吴绍霆”号都比什么“大执政府”号要强得多,从去年一直闹到今天,执政府除了那帮政客们组成了参议院,其他的都还没有定论。不过他没有跟吴绍霆争执,毕竟日后还会生产更多的空艇,命名的机会多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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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6章,兵临城下

过了一会儿,吴绍霆亲自登上港塔,进入空艇内部参观了一下。整个吊舱分上下两层,最前端安装了硬化玻璃窗,视角非常宽阔。通过吊舱的楼梯还能进入气囊舱室。德国工程师在这里又进行了介绍,齐柏林公司正在研究飞艇顶部空间的使用设施,一旦研究成功,人员可以从吊舱穿过气囊舱室直接到达顶部外面。

吴绍霆以前看过这方面的资料,一战后期以及二战前期,军事飞艇的上方还能安装一到三个机枪碉堡,用来应付敌人的空军。不过放眼整个中国,乃至东南亚,拥有空军的只有自己这一支武装力量。与其在顶部安装机枪碉堡,还不如把机枪安装在吊舱下面。

他把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希望德国工程师把侧重点用在空对地上。他甚至还暗示增强空艇的火力,用空艇来袭击军舰。

当天晚上,吴绍霆原本打算返回梧州,可是张志诚却说从大过年到现在他都没好好在广州呆过,现在天色已晚何必还赶着回去。吴绍霆忽然想到了留在巡阅使官邸的妻子张小雅,自己已经有很多日没去见她了,一时记挂起来,心中不免所动。

他让勤务兵向梧州发了电报,自己今晚就留在广州。

回到官邸,他发现张小雅清瘦了不少,一时顿生怜爱。

晚上他在官邸设了筵席,请张家众人以及留守广州巡阅使署衙的官员部长们一起聚首,为南方形势大好庆祝了一番。

宴席过后,吴绍霆回到书房处理了一下比较急切的公务。

过了几分钟,张小雅忽然敲了敲并没有关上的房门,带着甜美的笑容问道:“大将军,热水准备好了,你看你,一定很长时间没洗澡了。”

吴绍霆回过头来,看着张小雅穿着睡衣文静的站在那里,他忙站起身来迎了过去。

“这段时间让你一个人留在广州,真是难为你了。”他拉着张小雅的手,温和的说道。

“男人就应该志在事业,如果你整日跟我甜甜腻腻,我反而会看不起你呢。”张小雅用空洞却带着真诚的目光看着吴绍霆,虽然她现在什么都看不到,不过自己的小手在吴绍霆手里,自己是能感受到那股温暖。

“能娶到你做我的妻子,这是我一生最幸福的决定。”吴绍霆凑上前,在张小雅的小脸蛋上亲了一下,然后轻轻的将其揽入怀抱。

“你很少说这样哄人的话......”张小雅低低的说道。

“因为我没有哄你,我对你说的话都是真心的。”吴绍霆微笑道。

“好了,你赶紧去洗澡吧,不然水凉了就麻烦了。”张小雅叮嘱道。

“嗯,不如,我们一起吧!”吴绍霆没有松开张小雅柔软的小腰,反而搂得更紧。

“你......你说什么呀。”张小雅俏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声音细如蚊蚋。

吴绍霆没有多说什么,再次亲了一下张小雅的耳朵,然后挽着妻子向浴室走去。张小雅依偎在他的身旁,并没有任何拒绝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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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宦正在官邸餐厅吃午饭,不过最近的口味越来越不好,吃什么都不觉得有味道。

昨天下午收到湖北方面发来的电报,何宗莲已经确定了来渝日期,他的警卫队明后两天就会先一步抵达重庆,再过两天本人也会带着第一师动身。

这个消息对陈宦来说正如鸡肋,眼下四川正需要援军,但是何宗莲本人的南下只会让自己陷入两难的境地。他手里的两师都在前线,十九师甚至已经残废了,实在是难以执掌大局。他也知道何宗莲和王占元一直在争夺湖北的大权,既然湖北争执不下,现在四川是一个大好机会,难保何宗莲不会有非分之想。

想到这里,他懊恼的搁在了筷子,心中悔恨不已。

早知道,老子还是忍一手,大不了就不要成都了,只有守住重庆迟早都有翻盘的机会!他在心里暗暗的抱怨着。

如今他已经是元气大伤,十八、十九师在前线跟南军拼命,每日都在消耗,而何宗莲在这个时候带着第一师南下,正好卡在节骨眼上,不可不谓是恰到好处的威胁。

“唉,我有心干一番大事,却没想到手下这么经不起战争!难道是北洋军没落了?”他喃喃自语的说道,脑海里突然不由自主的联想到另外一个词——“八旗兵”!

官邸的大门在这个时候敲响了,敲门的人很急促,年久的门框都在颤抖。

一个下人匆匆忙忙的跑去开门,只见站在门外一名军官,正是司令部的通讯处主任。

“大人呢?”通讯处主任迫不及待的问道。

“老爷在吃饭。我去......”下人还没把话说完,那军官抢先一步跑了进步。

陈宦听到了声音,从餐厅迎了出来,他看到通讯处主人神态紧张的样子,自己的脸色也立刻不好了起来。

“文深,什么事这么着急!”他急问道。

“大人,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南军打过来了!南军打到骆来山和綦江镇了!”通讯处主任显得十分慌张,都忘记把手里的电报递过去。

“你说什么?到底怎么回事?”陈宦脸色大变,惊讶的喝问道。骆来山和綦江镇是重庆南方和西南的地点,尤其是綦江镇那是衔接湖南的门户,一旦那里失手,南军沿着官道半天就能打到重庆城内。

“大人,昨天有飞机袭击了江津的兵站,原来那是来侦查地形的。南军第七师团集合了五个团的兵力,已经不声不响的杀了过来。大人,眼下重庆空虚,一旦南军打过来,只怕连长江都阻止不了他们啊。”通讯处主任满是惊恐,自己都快被自己的话吓倒了。

陈宦呆滞住了,重庆现在确实兵力空虚,除了两个师部的部分预备役和都督府警卫营,以及两天前刚刚抵达重庆的中央第六师第五团,合计最多只有两个团的兵力。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兵力可调。

他一直以为南军在拿下成都之前不会对重庆下手,很显然这个想法是错误的,南军现在有足够的兵力完全可以两头并进。他真是后悔,早知道就不应该催促马龙标去进攻合江,自己还不停的叨念湖北方面动作慢点,没想到鄂军还真是够慢,现在就要自食其果了!

通讯处主任等了一会儿,见陈宦不说话,一下子又急了起来道:“大人,赶快想办法呀。”

陈宦烦躁的大吼道:“叫我想办法?我哪里有办法!”

通讯处主任说道:“参谋处王大人说,当务之急应该积极布防长江,利用长江拖延南军。然后让中央第六师赶紧从后方偷袭合江,取围魏救赵之策略。或许可以坚持到湖北的援军到来。大人,现在就等您的命令了。”

陈宦仔细一想,王参谋长的提议是眼下唯一可行的办法,他不敢多做犹豫,生怕机会稍纵即逝,赶紧说道:“就按照王参谋长的话去办,赶紧的。你先去通知我的命令,我马上就赶到司令部去。”

“是!”

在通讯处主任离去之后,陈宦站在原地凝神思索了很久,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守住重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保住自己在重庆的地位。他甚至不知道北洋政府能否打赢这场战争!南方这次的行动实在是超出预料,中国就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大变革了!

与此同时,在綦江镇外的大道上,刘震寰骑着马带着自己亲卫队的正向镇子上小跑而去。不管是镇外面还是镇里面,目光所及之处看到的都是南军士兵匆忙的身影。

半个钟头前,第二师先头部队向綦江发动了进攻,前后打了几发迫击炮弹,然后步兵就冲锋了。战斗似乎并不激烈,到目前为止都没遇到激烈的抵抗。

刘震寰来到镇子路口,在这里找到了一个连部指挥所,他没有下马,直接站在帐篷外面大喊了一声:“九连连长,人呢?”

九连连长赶紧从帐篷里钻了出来,在看到是师长亲自出现时,忙不迭的上前行礼。

第637章,长江长江

“现在是什么情况?”刘震寰没有废话,直接问道。

“回师长,镇子已经拿下了,兄弟们正在清理战场。属下这边刚派出侦查骑兵去前面打探情况。”九连连长不亢不卑的回答道。

“敌人呢?你们进攻时遇到怎样的抵抗?”刘震寰再次问道,这个问题他一直很奇怪。

“九连并没有遇到抵抗,不过听六连的通讯官说,他们进攻时遇到了一个敌军碉堡,两发手榴弹就打垮了。据说这个镇子只有一个巡防营的驻扎,总兵力还不及咱们一个连。六连抓到不少俘虏,一刻钟前属下看到他们押送俘虏去团部受审了。”九连连长尽量详细的汇报道,他自己也很郁闷,九连是第二冲锋队,结果刚到镇子战斗就结束了。

刘震寰没有再理会九连连长,他沉思了片刻,转过身来对自己的传令兵吩咐道:

“让六团继续重庆方向推进,占领所有交通要道,铁路、邮电局、官道都给我设防。另外,给师部下令,就在镇子上按扎。我现在先去前线视察!”

“师座,团部那边已经在审问俘虏,何必还要亲身去前线,这实在太冒险了。”参谋长李文博打马上前,强调的说道。

“无妨,重庆兵力本来就已空虚,我料定陈宦小儿也无兵可调,前面应该没有太多危险。”刘震寰豪气的说道。

“可是咱们也没必要犯这个险啊。”李文博又说道。

刘震寰没有多说,一挥手里的马鞭,带着亲卫队快马离去。李文博无可奈何,只好紧随其后的跟了上去。

一行人穿过綦江镇,沿着渝黔官道策马奔驰。出了镇子之后,遇到的人越来越少,偶尔能看到几支前锋队士兵在探路和测绘地形。继续向前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刘震寰勒下缰绳,摸出自己的怀表看了看时间,此时已经快到下午三点钟了。

李文博让一个骑兵去前面山丘上瞭望,他自己轻踢了一下马刺,来到刘震寰身边。用手搭起一个棚子向周围野地看了看,他沉着声音说道:“咱们离镇子已经有十几里了,还真是一个敌人的影子都看不到。继续前进的话,恐怕就到巴南县了,那是重庆江岸南边的最后一个县城,陈宦十之八九会在那里布置防线。”

刘震寰缓缓的点了点头,说道:“所以我们一定要抓紧,让六团火速冲上去,不要给敌人一丝一毫的准备时间。只有在南岸重创了重庆守军,咱们渡江的时候才会更容易,要不然长江这个坎儿可不是那么好过的。”

李文博说道:“不过就算渡江不顺利,我们只要在巴南县制造足够的压力,同样能牵制重庆的兵力,到时候能掩护松坡将军的部队从上游渡江,直接偷袭重庆。”

刘震寰一脸严肃的说道:“不能什么事都推给松坡将军,咱们手里的兵比师团司令部那边要多,理所应当担任先锋部队。无论如何,打进重庆是我们现阶段的目标。”

李文博刚想开口说什么,可是脑海里闪过一些灵光,索性闭嘴不语。

就在这时,之前派到前方山丘上观察动静的骑兵匆匆忙忙的跑了回来,一边跑还一边大喊:“前面有人,一队骑兵!”

众人立刻警觉了起来,也许是巴南县北洋军派来的侦察队。

李文博赶紧让亲卫队保持警戒,拉着刘震寰来到后面。亲卫队有一百多人,应该不会有什么闪失,说不定还能活捉几个敌人来审问。

没过多久,那队骑兵出现在前方山丘上,不过他们在看到这边的情况后,并没有急着备战,反而慢条斯理的骑马向这边跑了过来,一点都没有交手的打算。这让刘震寰这边感到很吃惊。等到对方走近时才发现,原来这队突然出现的骑兵穿着南军的军服,正是九连刚刚派出来的侦察兵。

李文博先一步上前询问了道:“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侦察队队长赶紧敬礼,然后说道:“连长让我们侦查敌情,从中午一直找到现在,一个敌人影子都没找到,所以我们就继续向江边前进。”

李文博有些惊诧,忙问道:“你们去了巴南县?”

队长摸了摸脑袋,回头对自己的手下问道:“那县叫巴南县?”他又转过身来,一脸无辜的说道,“大人,咱们不太认识这附近的地名。不过我们确实是沿着官道前进,大约前进了四十里左右,然后遇到了一个镇子,应该就是大人所说的巴南县。”

李文博仔细想了想,沿着官道前进到江边唯一的县城就是巴南县,他大感惊奇,追问道:“那你们在县城遇到敌人了吗?可有什么发现?”

队长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去了县城,里面一个敌人都没有,我们也问了县城周围和城内的老百姓,他们说见到军队,大约一个钟点之前,也就是一点半左右,军队都渡江去重庆城了。我们还在江边探查了一下,渔民和渡船都不见了。看来敌人打算固守重庆城,不让咱们渡江!”

李文博马上转向身后的刘震寰,脸色沉重的说道:“师座,看来陈宦还是早做了一步打算,咱们可能要吃点亏了。”

刘震寰冷冷的哼了一声,愠怒的说道:“这陈宦小儿真是胆小如鼠!”

李文博思索了片刻,接着说道:“师座,现在说这些没有用,不如我们还是回师部再从长计议。实在不行,咱们把所有火炮都集中起来,好好的招呼一下重庆城内,为松坡将军争取渡江的时间。”

刘震寰十分懊恼,他还一直惦记着自己能第一个打进重庆城内去。现在重庆城内有两个团死守江边,进攻的压力徒然增加,不仅需要一段时间准备船只,渡江的过程也要做好重大伤亡的心理准备。他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只能先这样了。不管能不能打进重庆,退一万步来说,咱们也要把重庆给堵在自家门口,彻底与泸州、成都断绝联系。这样一来,咱们可算是完成了大战略的切割包围了。”

李文博点了点头,认同的说道:“师座所言极是。咱们渡江进攻困难,就算湖北的援军到了重庆港,他们渡江反攻也不会容易。大不了就跟泸州一样,一直耗下去,耗到最后成都、泸州都没了,重庆人心惶惶,一切必然迎刃而解。”

刘震寰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没错,一切迎刃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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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绍霆没有按照计划在广州只呆一天,由于参议院大会顺利结束,四川战事也有条不紊的发展,于是他在广州一直留到三月二十二日。在这几天时间里,他处理了一些广州积累下来的政务,加强宪兵师的建设和沿海铁路工程的办事效率,也抽了半天空闲的功夫去观看“大致政府”号的第一次武装试验。

张志诚只用了两天时间就完成了投弹装置的改进,这次武装试验十分顺利,安装在空艇吊舱下面的两个投弹装置,可以在十分钟之内分批次投下一千五百公斤的炸弹。在理想状态下的战斗力,完全可以夷平一个营级单位的驻地。

这次试验连在场的德国工程师和菲利普少校都大有兴趣,试验结束之后就着手取得这个投弹装置的生产技术。吴绍霆仅仅洽谈了半个钟点,很快就签署了技术共享合同,几乎无偿的把投弹装置赠送给了德国。

在动身离开广州的前一天,吴绍霆与齐柏林公司驻广州办事处,以及黄埔机械公司、马尾造船厂一同签署了新的空艇建造计划,拟定了“荣武将军”号、“南国”号、“战鹰”号三艘大型军事空艇的草案,两厂同时开工,预计六月之前完成其中两艘。

其中“荣武将军”号预计将成为中国最大的空艇,全长到达两百三十八米,可携带六千公斤的炸弹。

三月二十二日这天下午,吴绍霆启程返回梧州。

第638章,分割

傍晚时,吴绍霆刚刚从快艇上下来,前来迎接的邓铿迫不及待的递来一份报告文件。

“重庆打起来了,四天前的事,不过第七师团至今还是被挡在长江南岸。”邓铿忧虑的说道,随后叹了一口气。

“第十五团和机炮团呢?”吴绍霆不动声色的问道。

“已经到宜宾了,预计明天就可以投入战斗。”邓铿说道。

“重庆是什么样的情况?”一边向轿车上走去,吴绍霆一边又问道。

“四天前第七师团逼近重庆外围,不过陈宦把外围的兵力都调回北岸,死守长江一线。先是刘震寰的师受阻,只能在南岸炮击重庆。之后松坡将军的部队发动强攻,可惜那天晚上非常不巧,遇到了不合季节的江潮,再加上船只实在太少,强渡最终失败。前天中央第六师最后一个团抵达重庆,何宗莲的先头部队也赶到,一时加强了重庆的防御,第七师团进攻无望。”邓铿有些沉重的摇了摇头说道。

“你愁眉苦脸的是什么意思?”吴绍霆看了邓铿一眼。

“重庆打不下来,第七师团陷入僵局,这可不是一件好事啊。”邓铿有些疑惑不解,不过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理解。

“对我们来说是僵局,对重庆的北洋军来说同样是僵局。第七师团把湖北的援军都堵住了重庆,泸州和成都已然陷入孤立无援。失去援军和物资补给,成都和泸州没有多少时日了。一旦成都和泸州丢了,重庆的战略价值就会大打折扣,北洋军也会人心惶惶。在我看来,眼下正是四川局势越来越明朗的时候。”吴绍霆泰然自若的说道。

“霆帅所言极是。昨天成都确实传来了好消息,顾品珍的大军从西路挺进,连克了第十八师的两道防线,已经逼近成都城郊了。刘存厚的部队鏖战到今天,士气和军心都已不稳定,早上熊司令刚刚发回电报,告知绵阳情况都在掌握之中。”邓铿接着说道。

“嗯,说实在的,成都的消息还不如重庆的好。”上了车,吴绍霆带着严肃的口吻说道。

邓铿又是不明所以,重庆的是僵局,成都是占了上风,怎么反而后者还不如前者了?

不等发问,吴绍霆紧接着又说道:“成都的进展太慢了。刘存厚是强弩之末,十八师士气尽丧,成都又是平原地形,进攻的部队到现在都还被挡在城外,简直是失望。黔军呢?刘显玉不是气势汹汹吗?”

邓铿叹了一口气,说道:“刘显玉先头部队在简阳遭到伏击,伤亡惨重。这个消息我打算到了参谋总部再告诉的,黔军参议官正在参谋总部等候。”

吴绍霆皱起了眉头,质问道:“遭到伏击?怎么回事?”

邓铿只好说道:“据汇报,黔军以为简阳没有敌军,所以掉以轻心,没想到先头部队刚刚穿过简阳,准备向龙泉发动进攻,不料从后面突然杀出一支骑兵,猝不及防之下几乎全军覆没,一个团长当场阵亡。后来派人去侦查才知道,这支骑兵是十八师二十二骑兵旅,本来是负责成都郊区的巡防,那旅长是私自违背军令,擅自调动部属前往简阳设伏,也正因此我们的情报站没有截获到相关电文。”

吴绍霆颇为好奇,若有所思的说道:“擅自违背军令.........二十二骑兵旅?旅长是谁?”

邓铿想了想,然后说道:“好像叫冯玉祥!”

吴绍霆立刻恍然,失笑的说道:“原来是他,这就难怪了!”

邓铿疑惑道:“霆帅,你认识他?”

吴绍霆觉得这件事没有什么不好说的,他缓缓的点了点头说道:“他是陆建章的外甥,上次去北京时遇到过,是一个不简单的人物。刘显玉大意轻敌,栽在他手里那是情理之中。”

邓铿不置可否的叹道:“原来是这样。”

回到参谋总部的侧院,这里已经是热闹了一片。

吴绍霆着急了参谋长和参议官开了一场小会议,重新调整了四川的安排。他要求成都会战必须在十天之内结束,泸州和成都都要拿下,然后集中兵力进攻重庆。他甚至做出了一些不算严肃的指示,认为各路大军都应该在重庆完成会师,而不是成都。

泸州方面,他决定让已经入川的第十五骑兵团和第十六机炮团,配合第十七师团杨希闵两个团,以及刘震寰留在合江的一个团,再征调合江孙震的兵力,一起完成泸州的围击。

黔军参议官虽然没有任何异议,不过在散会之后却单独找到吴绍霆,含含糊糊的说了一遍简阳伏伏击的惨状。起初吴绍霆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他可没打算追究这个责任,毕竟战败都是要分清楚情况的。可是黔军参议官紧接着又掉了伏击战的损失,语气和态度显得很是怪异,吴绍霆渐渐明白了过来,原来刘显世是想让执政府来报销这笔损失。

“你到底想说什么?胜败乃兵家常事,吃一堑长一智,让你们的刘司令好自为之就好,我不会追究他的责任!”吴绍霆故意装作不明白。

“总裁,您大人有大量,我家刘司令一定会感恩在心。只是简阳一战,第四师团伤亡极大,尤其是随军前行的物资几乎全部被劫。如今第四师团缺粮少械,士气不振,刘司令几番催促,可无奈情况十分严重。只怕难以与其他友军保证协调。”参议官哎声叹息的说道。

“这么一点挫折就一蹶不振,你希望我作何评价?你看看熊司令的川军,绵阳鏖战十多天,现在不仅挺不过来了,甚至还反败为胜。四川的局势几乎已经尽在掌握,胜利在望的时候,你说士气和军心不稳,难道你们黔军士兵心理就如此脆弱?那日后打出四川,跟北洋军决战之际,我还怎么信任你们!”吴绍霆渐渐板起脸色,严厉的说道。他心里越来越鄙夷这些土军阀,之前争权夺利时提都不提师团的编制,现在想要讨好处了,就把师团编制一个劲儿挂在嘴边,真是令人气愤。

一番话下来,黔军参议官顿时哑口无言。

吴绍霆也懒得再理会,刘显世还真把执政府当作公款钱囊了,他冷冷的哼了一声,丢了一句“自己好好想象”,然后迈开大步离开了。

第639章,第五师团之解

林文龙站在金堂县外的荒野上,踩着一块土埂,拿着望远镜向正前方看去。

在他身后,两个骑兵营已经集合完毕,正在进行最后的战前准备。

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也不算强烈。迎面吹来一阵风,夹着尘土打了士兵一身。

林文龙放下望远镜,朝地上吐了一口,把嘴巴里的沙子吐了出来,抱怨的骂了道:“扑街,这风还真他妈的不给面子,刮东风,正对着咱们,等下交起手来刻不利啊。”

站在一旁的副官点了点头,颇有忧虑的说道:“这样肯定不行,要不然我们等下把位置向南边挪一挪,避开风向再冲锋。”

林文龙又抬起望远镜看了过去,金堂县外围刘存厚部队的阵线很松散,所谓的战壕几乎连一米深度都没有。兵力也很薄弱,第一排兵线最多只有两百人,照此推算整个县城的守军大约是一个营,最多是两个营。

他向副官问道:“什么钟点了?”

副官掏出怀表使劲擦了擦镜面,然后说道:“快两点钟了。”

林文龙叹了一口气,斩金截铁的说道:“不行,等不了,两点整正式开打,这是咱们跟第五师团约定好的。前后夹击,一举拿下金堂县,把刘存厚的侧翼撕开一个口子。”

副官无奈的点了点头,郑重其事的说道:“团座,你说怎么打咱们就怎么打,咱们光荣团能吃掉一个中央师,还吃不掉这小小的一个营?”

林文龙笑道:“说的不错,走,叫兄弟们准备。派传令兵去通知商营长,到了就给我开火掩护。”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向自己的战马。来到战马前面,他并没有急着上马,先从行囊里摸出了一副墨镜戴了上。

副官有些奇怪的盯着林文龙,忍不住问道:“团座,您这是做什么?”

林文龙有几分得意的说道:“挡风。这可是我从中央师一个团长那里搅来的,本来觉得挺神气的,现在先拿来用用。”他说完,纵身一跃上了战马。

副官恍然的点了点头,不过总觉得戴着墨镜冲锋显得不伦不类。

林文龙自然不会知道,他的这个举动很快就会给所有骑兵带来了一件新装备。四川战争结束之后,吴绍霆就开始投产各种各样的护目镜,从空军到陆军,从海军到特种部队,极大的增加了战斗适应性。

两点整,第一发迫击炮基准炮开火,炮弹落在了敌军阵地的左舷。很快,四门迫击炮修正好角度,四发齐射。外围阵地顿时炸开了火,骑兵甚至还没冲锋,隔着老远就已经能听到敌人的惨叫声。

商震的步兵营马上挺进向前,把两挺重机枪架在东北方向的三百米开外,虽然距离很远,不过依然能起到威慑和火力压制的作用。

重机枪开火之后,林文龙拔出了马刀,刀锋前指,大喊一声:“光荣骑兵团,冲锋!”

骑兵从东南方向向敌军阵地冲去,之前的迫击炮和重机枪早已经把敌军打得焦头烂额,面对气势汹涌的骑兵冲锋群,这些川军士兵们连探出脑袋的胆量都没有,勉强的开了几枪之后,一个个开始叫嚷着要撤退。

不等敌军从阵地后撤,骑兵一头钻进了防线,第一轮的冲击力直接踩倒了一片还趴伏在战壕里的士兵。等冲锋的势头换了下来,骑兵们骑在马上居高临下,挥着马刀照着身下就是猛砍。惨叫、鲜血、枪声、硝烟和哭喊融合在一起,交织出一幕裂人心肺的景像。

骑兵团交战不过一刻钟,金堂县西北方向也传来了枪炮声,那是第六师团派来的一个突袭营,正沿着县城外围进攻。

双管齐下,原本装备落后、士气低落的守军迅速崩溃下来,各个阵地里的士兵完全失去作战信心,唯一剩下的就是保全自家性命。他们不顾长官的命令,要么丢下枪跪在地上投降,要么头也不敢回的逃跑。看着崩盘的局势,军官们也无可奈何,再无坚持的意思。

半个钟点过后,战斗接近尾声。

骑兵团以极其微弱的伤亡代价,顺利拿下了金堂县,在县城北边与第五师团突击营会合。两路人马开进城去,分区展开清理工作,先各自聚集俘虏看押起来,然后各自搜剿战利品,到了傍晚时才聚集在一起,把俘虏和物资清点清楚。

林文龙把之前敌军的营部当作临时指挥所,天黑之前收拾妥当,立刻就搬了进去。

刚刚领了晚饭,一边啃着馒头,一边听取战斗汇报。就在这时,一名勤务兵快速的跑了进来,报告道:“团长,川军营长请见!”

林文龙不耐烦的说道:“人来了就进来嘛,还通报?还请见?咱们都是大老爷们,还来这一套?去,去。”

勤务兵马上跑了出去,紧接着一个穿着土黄色泛旧军服的军官掀开门帘子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两个部下。他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发现林文龙的军服最显眼,于是迎了过去敬礼道:“第六师团第二师三团三营营长陈土生报告。”

林文龙与团部的众人军官对视了一眼,很快大家都哄笑了起来。

三个川军军官顿时窘迫不已,一个个脸色阴晴不定。

林文龙看向陈土生,笑呵呵的问道:“兄弟,晚饭吃了吗?”

陈土生吞了吞口水,大声的回答道:“回大人,还没吃过,等哈子再吃。”

林文龙哈哈笑着,学着四川口音说道:“不必等哈子了,来,过来一起吃。白面馒头,咱南方人吃的不多,不过吃起来可实在了。兄弟,大家都是自己人,没必要那么拘谨。你要拘谨了反而还生分了。来来,给川军的兄弟倒一碗水。”

陈土生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刚才这些人是在笑自己太拘谨。看到眼前的团长这么热情,他心里有一股暖暖的感觉,整个人一下子就放开了。

这时,勤务兵倒来三碗水,又送来三双筷子,不过没有吃饭的碗。

陈土生看到团部里不管是团长还是传令兵,都是用手抓着馒头直接手,最多用筷子夹一下小菜。他赶紧把自己的手在衣服上蹭了蹭,小心翼翼的走到桌子边去拿馒头,拿的时候还有些紧张,忍不住偷偷看了几眼周围的骑兵团军官。

“瞧,又见外了不是?客气什么啊,拿着就吃,扭扭捏捏的跟娘们似的。”一个团部参谋官打趣的笑道。

“俺们是爷们!”陈土生有些抱怨,但手上却没停,直接一下子抓了三个大馒头。他转过身来对自己手下吩咐道,“拿馒头,别把咱川军的脸面丢了,羞个锤子哟。”

两个手下索性放了开来,也上前去抓馒头。

“今天你们还真准时。怎么样,北边的敌人是什么情况?”林文龙走到陈土生旁边,用拉家常的语气很是随意的问道。

第640章,闪击

“本来咱们营是可以早半个钟点到的,可是路上遇到了一股敌人的侦察兵,一下子就干了起来。花了一点时间撂倒了这群龟儿子。大人您有所不知,刘老抽的部队已经垮了,打了这么久,早就没气了。为了应付绵阳那边的战事,刘老抽把生力部队都调过去,外围这些据点只剩下老弱病残。大人要是不信,咱们明天.........不,今晚就能打下德阳县,断了刘老抽的后路。”陈土生煞有其事的说道。

“你们来的路上遇到敌人的侦察兵,都打死了吗?”林文龙问道。

“打死了九个,还有三个跑了。咱还缴获了他们的五匹战马。”陈土生得意洋洋的说道。

“哦,那咱们下一步偷袭不了德阳了,或许可以考虑直接攻打成都!”林文龙慢条斯理的说道,语气显得不温不火,并没有埋怨什么的意思。

“为啥子?”陈土生不明就里。

“跑了几个侦察兵,你们的行踪也就暴露了。再加上金堂县陷落的消息,德阳那边的守军只要稍微有点头脑就会明白咱们的意图。德阳是刘存厚大军的中转点,哪里肯定有重兵把守,一旦他们做好了防范准备,咱们去只会碰钉子。当然,如果要硬打的话,咱们还是有几分胜算,毕竟咱们现在士气高涨,刘老抽士气低落,夜袭的话是能占上风的。”林文龙慢条斯理的说道。

“既然如此,那还怕他个锤子,打了德阳,刘老抽肯定完蛋。”陈土生信心十足的说道。

“问题就在这里,打德阳刘老抽会完蛋,可不打下德阳刘老抽照样会完蛋,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现在成都已经陷入包围,胜利指日可待,咱们没必要冒那么大的风险去偷袭德阳,就算是打赢了也会损失惨重,何必呢?”林文龙笑呵呵的说道。

“啊?那怎个子办?”陈土生摸了一下嘴巴,有些气馁的问道。

“这样吧,晚上我在研究一下,明天早上你再过来一趟,到时候告诉你下一步。”林文龙短暂的思索了片刻,随后说道。

“那好吧。”陈土生点了点头。

当天晚上,骑兵团一边拷问俘虏,一边派出侦察兵向成都近郊附近侦查,团部军官们几乎一宿未曾合眼,总算掌握了附近的地理和敌军部署情况。

次日天色蒙亮,林文龙不等陈土生来找自己,先一步派了人到川军营地,把陈土生从睡梦中迷迷糊糊的叫了起来。碰头之后,林文龙把地图摊开在陈土生面前,指了指位于德阳县后方广汉县。

“半个钟头后,咱们一起出发,直袭这里。”林文龙用一根手指在地图上戳了戳,语言简洁而明了,不过没有给陈土生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啊?广汉县,这能行吗?德阳跟广汉就只两三个钟点的脚程,咱们不能打德阳,广汉这要咋个打?”陈土生疑惑不解的问道。

“怎么打得快,就怎么打。这一仗我们只打通讯和粮草,打完就走。怎么样,现在不说其他,就问你敢不敢打!”林文龙讳莫如深的笑着问道。

“别小看人,你们都敢打,咱们川军可不是孬种。”陈土生信誓旦旦的说道。

“很好,你马上去集合队伍,路上边走边吃早饭。速度快点。”林文龙笑着说道。

“这就去。”陈土生说完,小跑的离开了。

金堂县距离广汉县只有三十里的路程,骑兵团沿着清江一路向北。陈土生的川军步兵营紧随着商震步兵营一起,起初一边走一边吃干粮,过了一个钟头后则开始跑步前进。从清晨一直赶路到正午,走在最前方的侦察兵总算发现了广汉县的外围乡镇,在确定没有敌军之后,他们没有伪装,径直的找到本地老百姓询问情况,得知广汉县只有一支后勤部队以及一大批从前线撤下来的伤兵。

这个消息很快汇报到团部,林文龙下令两个骑兵营绕道广汉县城西南方向,商震和陈土生的步兵营则直接从西边进攻。在骑兵营绕道的同时,步兵营正好也有一段时间赶到进攻位置,足以与骑兵营保持统一的进攻步伐。

日挂正空,商震在紧挨着县城郊区的万福镇集合完毕队伍。他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正午十一点三刻,最多还有一刻时间就要发动进攻。他回头看了一眼后方,手下的士兵们一个个正在检查枪支子弹,在左翼担任先锋队的两个排士兵也急急忙忙修磨刺刀,然后陆续安装在枪口上。等下的进攻势必是直接杀进县城内与敌人近距离作战,先锋队理所当然要做好肉搏的准备。

“那边在干什么?”商震他忽然看到了加强连聚成一团,忍不住喝问道。

一个勤务兵跑过去看了一眼,然后又跑回来汇报。

“营长,他们在架设迫击炮。”

“脑袋叫驴踢了?骑兵冲的比咱们快,咱们乱发炮万一误伤自己人怎么办!叫他们赶紧给我撤了。”商震破口大骂道。

“是。”

没过多久,连长张治中骑着马从后面跑了上来,他找到商震,跳下马说道:“营长,我的连都准备好了,三十九匹战马。”

商震点了点头,在抵达万福镇之前他已经让全营集中所有战马,交给张治中的连队使用,他立刻说道:“你亲自把人都带到江边,沿着江岸在东北方向设置阻击点。等下团长从南边杀过去,敌人肯定会从你那边溃逃,看紧点,抓几个肩膀上带章的回来。”

张治中答应道:“营长放心,一定完成任务。”

商震挥了挥手,催促道:”赶紧去吧,马上要开打了。”

张治中翻身上马,奔驰而去。

几分钟后,南边传来骑兵号声,随后是一阵熙熙攘攘的呐喊声。

商震知道骑兵营开始进攻了,他扯着嗓子大喊一声:“兄弟们,进攻!”

装好刺刀的两个先锋排齐声大吼,在各自排长的带领之下,端着步枪就向县城方向冲去。其他作战部队紧随其后,就连商震都带领营部警卫排一起发动了冲锋。

原本安静的县城一下子沸腾了起来,枪声、喊声由弱到强,很快笼罩了整个城区。

正如之前打听到的情况一样,广汉县几乎没有正规军驻扎,除了一支三百人不到的后勤役兵之外,就只剩下五、六百的伤兵。被转移到大后方的伤兵自然是丧失战斗力、短期内无法复原的人员,面对突如其来的进攻,一个个除了痛苦呻吟,再无其他可能。

骑兵进城之后,迅速占领各个要害位置,然后一点点向前推进。一路上遇到几个本地保安队的民兵,交了十几枪之后对方就逃窜的无影无踪。十分钟后,几个侦察兵找到了敌军后勤司令部,那些后勤役兵正在仓皇布防,侦察兵随便开了两枪,然后跑回去通知大部队。

步兵营从郊区一路杀进城区,遇到的敌人倒不是士兵,而是一些本地土豪劣绅的护院队。商震还打算劝降这些私人武装,可是这些人起手打得厉害,伤了好几个先锋队士兵。他一怒之下叫来两挺轻机枪,对着这些院墙猛射,又丢了几枚手榴弹,院墙后面顿时鸦雀无声。

“狗日的,给我把这群王八蛋都揪出来,跟咱们作对的都是敌人,是敌人就要往死里打!”站在城关的土堆上,商震对着手下大声命令道。

先锋队继续向前冲,后面的部队则直接破开那些土豪劣绅的大门,只要看见没放下枪的马上就撂倒在地。

第641章,致命捣毁

川军士兵紧随其后,陈土生带着人在城里面乱窜,哪里有枪声就凑到哪里。没想到就这样反而还是第一个与骑兵营会合。林文龙组织自己的部下和陈土生的步兵,联手向敌军后勤司令部发动进攻。后勤司令部唯一的火力是一挺马克沁重机枪,第一次进攻时太过轻敌,几分钟就被重机枪打退了回来。

林文龙赶紧调来两名狙击手,在对面的小巷子里埋伏下来,专门盯着重机枪手打。

在重机枪火力断断续续之际,马上又组织了第二次进攻,一下子就抢下了重机枪,冲进了司令部大门。

司令部大院的敌军奋起抵抗了一阵,不过很快在强大的攻势之下迅速瓦解。

占领这里之后,林文龙迅速开始全县城的清理工作,把城内的所有武装全部置于掌握之中。到了下午三点钟,枪声渐渐消停,整个广汉县城又恢复了平静。

林文龙派人清点了司令部的所有库房,找到了足够一个师一个月的物资储备,这可是一次大丰收。他没有多做忧虑,让骑兵团赶紧把物资都搬走,能搬多少就搬多少,反正骑兵团自从离开广东之后,一路上几乎都是自给自足,充分发挥了以战养战的机动战术原则。今天找到的这些物资,又足够骑兵团维持一段时间了。

团部军需官快步走进司令部的大堂,这里已经被骑兵团当作临时团部。在忙碌的人群中找到林文龙后,军需官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团座,东西太多了,光是粮草都搬不完,更别说子弹、炮弹和枪械了。我刚才估算了一下,就算把川军兄弟们都叫来搬,最快最快也需要四天时间。您看.........”

林文龙想了想,说道:“不行,凌晨咱们就必须撤离。这里夹在成都和德阳中间,敌军很快就能包围咱们。这样吧,能拿多少拿多少,不能拿的都烧了。另外,通知工兵排,把县城的电报线给我凿毁,赶紧的。”

军需官点了点头,正要转身离去。

这时,政治部主任王柏龄走了过来,打断的说道:“等等,军械可以烧了,粮草也烧毁的话实在太可惜了。”

林文龙回过头来看向王柏龄,问道:“那你说怎么办?难道留在这里,还给留刘老抽?”

王柏龄想了想,随后说道:“要不然分给老百姓?这几年一直都在打仗,军粮大部分都取自民间,现在分给老百姓,反而还能为咱们南方争取一些民心口碑。”

林文龙犹豫了一下,说道:“嗯......行吧,不过我们可没有多余的时间派送粮草给老百姓,咱们走后让老百姓自己来司令部拿吧。”

军需官应道:“也好,反正我们尽力了,我这就去安排。”这次说完,他径直的离去了。

大堂外面出来一阵呵斥声,商震和川军押着三十多个五花大绑的人走了进来。

林文龙还以为是在街上抓到的俘虏,不过走出去一看时才发现,这些人竟然都是县城里的富户望族,还有一些人一看就是护院打手之类。

“这是怎么回事?”

“团长,我营从东边进攻时遭到这些反动分子的偷袭,大部分已经剿灭,这几个是被抓过来的。”商震语气愠怒十足的说道,双眼带着显而易见的怒火。

土豪劣绅们一听到“团长”,一个个立马跪了下来,悲怆凄凉的大呼求饶。

“官老爷,我们是也是被逼无奈的呀,咱们可不敢诚心与官老爷您作对撒。”

“哪里知道会是官老爷的部队,我们还以为是土匪......所以才开枪的......误会,误会啊!”

“大老爷,真是误会呀。我们都是大大的老实人,从来不跟官老爷作对的。”

“都是这瞎了眼的瓜娃子,日他妈的,一听到动静就乱放枪,官老爷,您放了我,我回去就治死这挨千刀的!”说着,还义愤填膺的踹了护院打手一脚。

商震冷冷“哼”了一声,马上走到林文龙面前,低声说道:“我已经拷问过了,他们是受了刘老抽的委托,协助看护县城的后勤司令部。这些人,死有余辜。”

林文龙漠然的说道:“杀了他们也没用。”

商震不甘心的问道:“难道就这么放了?”

林文龙沉思了一会儿,其实他现在也不想把事情搞的这么麻烦,不过商震好歹把人都抓来了,如果不用点手段实在是浪费商震的感情。想到这里,他上前一步,对院子里面那些哭天喊地的富户们说道:“我且问你们,你们是支持北边还是支持南边?”

院子里顿时鸦雀无声,短暂的沉默之后,这些土豪劣绅们马上打喊口号:

“我们一定支持南方,支持熊省长。刘存厚的人简直丧尽天良,抢民粮、抓壮丁,坏事做尽了。我们支持梧州政府!”

“对,对......我们都是老实人,我们也是被逼的。”

“官老爷叫咱们怎么做,我们一定谨遵从命。”

林文龙心里冷笑了一声,大声的说道:“好,这可是你们说的。我现在给你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这里有很多军粮,我们不会带走,特意留下来让你们分给全县老百姓。当然,为了让你们不耍小心眼,这里的军粮先低于市价一半卖给你们,你们可以再以市价的一半卖给老百姓。”

一旁的商震有些莫名其妙,连忙说道:“团长,这么做也太麻烦了。若真是缺钱,咱们直接去他们家里抢来就得了。这粮食要是到了他们手里,他们可未必会老老实实卖给老百姓,反而便宜了他们!”

林文龙罢了罢手,说道:“无妨。他们都是有脑子的人,这后面的仓库里可是五千人一个月的口粮,咱们离开县城之后,他们如果不敢拿走这些军粮,也就白白亏了这笔钱。一旦他们拿了军粮私藏不卖,成都和绵阳的援军赶回来,肯定会发现这一点,到时候有他们吃得苦头。如果他们有点效率,连夜就能把粮食分卖到各家各户,也算省得麻烦。”

商震仍然觉得这个想法有太多不靠谱的地方,他说道:“与其如此,还不如不要钱散发给老百姓。”

林文龙笑道:“你放心,这么多粮草他们拿不完的。我们临走时再去通知老百姓来领粮就行了。再者,我们是军人,要尽可能争取最大的战场收获。粮食我们带不走那么多,索性换成钱带走。至于你说抢钱,那是土匪干的事,就算别的军队有人干这样的勾当,我们广东军队也绝不可以这样。”

商震沉了沉气,不知道该再说什么。

一个钟点后,广汉县的乡绅们一起凑来了将近八万现金,林文龙也不知道这笔钱能否购买后勤司令部剩下的军粮,不过总比没有的好。他没有计较什么,下令把军火都销毁,然后任由富豪乡绅和收到消息的老百姓们进出司令部。趁着人群轰乱之际,骑兵团和川军不声不响的撤离出去,消失在夜幕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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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2章,刘厚脸之变

第二天深夜,罗江县前线司令部后花园厢房,刘存厚好不容易睡着过去,没过多久又被勤务兵急匆匆的吵醒过来。广汉后勤司令部被袭的消息一下子让他从朦胧中彻底惊醒,楞了许久,突然从床榻上跳了起来,连鞋都顾不上穿,十万火急似的赶向指挥室。

此时的指挥室内早已经乱作一团,值勤的军官和被吵醒的军官聚在一起,如同无头的苍蝇一般,除了抱怨的话之外一点解决问题的办法都没有。

“到底怎么回事!”刘存厚穿着单薄的睡衣,赤着脚跨进指挥室,大声喝问道。

“前天傍晚一伙骑兵杀进广汉,把咱们粮草全部劫走,储备的武器弹药也全部烧毁。司令,完了,一切都完了。”川军第三师师长王陵基浮肿着双眼,哎声叹息的说道。

“前天突袭?怎么今天才收到消息?”刘存厚脸色大变,愤怒的吼道。

“南军把广汉县的电报线给破坏了,要不是有人跑到成都去报信,咱们还一直被蒙在鼓里呢!存了一个多月的物资,那可是咱们最后的物资了。”王陵基语气充满了绝望,事实上绵阳战事持续到这段时间,他早已经没有信心了。川军之间的混战,多则十天半个月,少则三五天就能结束,像这样一打好几个月的长期作战,实在是吃不消。

再加上中央第三师全军覆没,中央第六师惨败,重庆被围,以及田颂尧、孙震等人的叛变,这一系列的打击如同猛兽扑食一样快速蚕食着士气和军心。

这次广汉县后勤基地的被毁,正是火上加油的噩耗,而且是点燃了最后一把足以毁灭全军的烈焰!

刘存厚身形晃动了一下,在他身后的勤务兵赶紧上前扶了一把。

“守军呢?广汉县的人都死光了吗?那里可是有三个营!”他语气无力的问道。

“三天前金堂县遭袭,德阳的侦查发现了一支川军部队,所以当天德阳就把广汉的两个营都调过去加强防守。没想到敌人没有进攻德阳,而是大胆的横插到广汉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一个参谋官小心翼翼的说道。

“废物,都是废物,广汉是大方后的物资重地,竟然把那里的兵调走。德阳是十三团驻守?把十三团团长给我抓起来,抓起来!”刘存厚雷霆震怒的吼道。

“司令,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就算你把十三团团长诛九族,大局也是无法挽回的。重庆已经被围了,北洋政府答应我们好处再也拿不到,陈都督说的援军、物资,眼下除了成都城内的十八师之外,再无其他。我们还是早作打算吧。”王陵基严肃的说道。

“早作打算?”刘存厚失魂落魄的说道,他踉踉跄跄的走到一张椅子前面坐了下来,勤务兵总算把他的鞋子送了过来,勉强的穿在了脚上。

王陵基与众参谋官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缓步走到刘存厚面前,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包皱巴巴的烟盒,抖出了两支,一支递给了刘存厚,一支挂在了自己的嘴边。他没有去掏火柴点燃香烟,叹了一口气,说道:“孙震、田颂尧都倒向南方了,邓锡候、周道刚也早就跟咱们断绝联系,眼下的形势再明显不过。本来北洋政府许给咱们成都,还给军费、给枪炮,所以咱们才跟他们站在一起。可是现在这些承诺都成了泡影,何必还要淌这趟浑水?”

刘存厚拿烟的手抖了抖,忽然用力,差点就把烟头给夹断了。

王陵基沉默了一下,再次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退一步说,咱们跟熊克武都是川军编制。第三师、第四师能从北洋政府那里拿枪炮、拿军费,第一师、第二师照样可以从南方执政府那里拿物资、拿补助。瞧瞧熊克武的部队,在宜宾的炮兵团一个月就编成了,手里握着打把的现款,跟咱们一直耗到现在,反而还占了上风。”

刘存厚忧虑的开口说道:“你说的这些道理我何尝不明白?可是咱们把这趟浑水淌的太深了,现在要抽身,谈何容易?你看看南军的气势,把成都都包围了,如果咱们胜利在望,会跟敌人谈判吗?会吗?”

王陵基认真的说道:“试一试未必不可行!咱们手里好歹有两个师的兵力,成都北边由咱们把握,南方执政府还没成立,眼下巴不得争取更多的支持。再者那吴绍霆再咱们厉害,战场拖下去对他也没有好处。咱们可以跟他谈,只要接受我们反正,我们可以反攻成都,不但可以保住实力,更是为南方立下攻克成都的首功。”

刘存厚默然许久,他抬头环顾了一番指挥厅内的所有部下,几乎每一个人都用一种期待的目光盯着自己,可见这些人早就不想再打下去了。

“给熊克武和梧州去两封电报,我决定停战反正。”他打破了沉默,在这个时候自己几乎没有多余的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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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二十五日,刘存厚派出自己的副官秘密前往梧州,也就在这一天,绵阳战线宣布停战,熊克武的川军与刘存厚的川军各退一边,双方各级军官严格勒令本部人马,竭力避免继续发生摩擦和意外。

虽然熊克武对刘存厚怀恨在心,可是四川内部的混战向来如此,说打就打,说停就停,一切都向实际利益看齐。既然刘存厚提出了停战议和,那势必是因为在战场上坚持不下去了,到时候一定会做出退让之举以谋求南方的信任,在这一点上熊克武已经看到了利益所在,能不打而获取利益的事是最好的事。

几天之后,刘存厚的副官抵达梧州,被王长龄带领的特勤处卫队迎接下来,直接请到参谋总部的大院。吴绍霆暂时没有安排刘存厚的副官与其他各省留驻梧州的参议官见面,他先单独的在办公室接见了对方,就自己停战的要求做了交代。

南方现在占据绝对的优势,在谈判桌上自然而然高人一等。

吴绍霆没有任何客套,直接开门见山的切入正题,他告诉刘存厚的副官,如果川军第三师和第四师想要停战反正,前提条件不仅仅是支持南方执政府,更重要的是绝对遵从军事联合会议的领导。

他毫不隐瞒的说道:“四川战事结束之后,川军四个师以及川内各地方武装将会接受执政府的整编,刘司令好歹是一个实力人物,但有些时候总要有所取舍,否则他的投诚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刘存厚的副官唐光钰脸色凝重,沉着气说道:“总裁大人所言极是,在下冒昧的请问,川军整编之后我家刘大人究竟当作如何取舍?”

吴绍霆淡然自若的说道:“一省一督这是民国恒定的规法,刘司令毕竟是中道迫不得已而反正投诚,不怕说不好听的话,信任这一关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过去。等到四川大局一定,我至多保举刘司令出任一方镇守使,不过刘司令的所有财政收入必须交出来,到时候贵部的开支会有梧州参谋总部直接下拨。”

唐光钰怔了怔,心头有些愠怒,这样的要求简直太过分了,北洋政府好歹是让刘存厚出任四川省长,现在到南方执政府这边竟然变成了一个有名无实的镇守使。他沉默了许久,总算强忍下这口气,谁让主动权掌握在对方手里呢?

“总裁大人,您这么对我家刘司令,难免太小看人了吧!在下动身前来之前,刘司令特意吩咐过,只要吴总裁能够接受我部反正,刘司令甘为前驱,倒戈进攻成都,促成执政府成都会战的尽快胜利。若吴总裁坚持薄待刘司令,只怕我部心有动摇,以为南方执政府气量狭小,不足以成大事!”唐光钰不亢不卑,语气暗含威胁的说道。

“唐副官,你们心有动摇与我何干?有你们帮助不过是早两天攻进成都,没你们帮助我军照样可以大破成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处境,广汉县遭劫,全军的军械物资毁于一旦,前线早已经不能坚持。你信不信,我现在把你扣下,三天之内就能让你们第三师、第四师全军覆没!你有什么资格来跟我讨价还价!”吴绍霆慢条斯理,嘴角挂着冷笑的嘲讽道。

“吴大人,您这么说就是倚强凌弱了。别以为南军在四川占了上风就看不起人,士可杀不可辱,吴大人如果你坚持自以为是,迟早会尝到恶果!”唐光钰面不改色的说道。

“你倒是有几分骨气,”吴绍霆轻蔑的笑道,“不过你的骨气用错了地方。你说我自以为是,也就是说我独断专行。你信不信,如果我召开参谋长大会,让你当场陈述投诚反正的条件,南方各省绝对没有一个人会答应!哼,我倒是给了刘存厚机会,结果你却不替你家司令珍惜这次机会。”

第643章

如今成都攻破已经是指日可待,云南、贵州、四川甚至广西四省都在盘算着战后该如何划分利益。刘存厚现在投诚加入南方阵营,也就是多了一个瓜分利益的人,再加上刘存厚本身是四川省内有影响的人物,多了这样一个竞争对手自然不是好事。

吴绍霆对刘存厚的投诚并没有看得太重,就目前而言刘存厚投诚不投诚对大局没有任何影响,最多是日后用刘存厚来牵制熊克武和西南两省的势力,当然就算没有这层牵制他照样可以稳掌整个大局。

唐钰光脸色阴沉到了极点,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吴绍霆好整以暇的叹了一口气,再次开口说道:“唐副官,将心比心,我吴绍霆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只要是自己人我向来都好话好说。相反,如果不是自己人那就有可能是敌人,我对付从来不心慈手软。你明白吗?”

唐光钰咽了一口口水,许久之后才说道:“吴总裁,正如您所说,将心比心。我们刘司令既然决定投诚,必然会全心全意支持南方执政府和吴总裁的领导。古言有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吴总裁既然接受我们刘司令的投诚,为何不能坦诚相待?”

吴绍霆冷笑了起来,刘存厚在历史上的外号可是“刘厚脸”,正是因为此人朝秦暮楚、见风使舵。他觉得唐光钰这个副官也够厚脸,刘存厚都到这个地步了,竟然还想保住现有的权势地位,简直是天方夜谭,

他一脸无所谓的说道:“唐副官,现在要考虑的是你,不是我。如果你觉得条件不妥,那我们也没必要谈下去了。我还有些事,就不多招待了。”他说完,抬头向门外招呼了一声,“士元,送唐副官到招待所休息。”

唐光钰怔了怔,一脸不甘心,可是又无可奈何。

三月二十九日,刘存厚正式通电支持南方执政府,而一天之前他部署在绵阳周边的部队已经接受命令,开始调整作战方向,把进攻矛头转向了成都。

早先刘存厚在成都就部署了后勤部队,后来十八师进入成都,为了避免发生冲突不得不划区而治。事实上这一点在存厚心中非常不痛快,他一心一意都像执掌成都的大权,可为了顾全大局,也只好忍让了北洋军的插脚。

如今与北洋政府翻脸,刘存厚的大军完全可以从北面直接开进成都作战。

到了第二天早上,顾品珍的先头部队也开始猛攻成都。

刘显玉之前遭到偷袭损失惨重,可胜利在望、瓜分战利品的大好时机,他是不会错过,立马也急急忙忙在成都南边开战。

成都的十八师真正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外无援军,内无物资,更重要的是刘存厚的变节破坏了成都防后方线,即便十八师想要死守都不可能。

战斗进行了两天,到了三月三十日凌晨时,滇军、黔军和川军陆续攻进城区,完成了会师,最终全歼了十八师的残部。十八师师长下落不明,团部以上军官被俘一百多人,击毙负隅顽抗的士兵四百三十多人,投降、俘虏超过四千兵力。

吴绍霆在接到捷报之后并没有高兴,战时这些人能团结在一起,但战后的矛盾必然层出不穷。他连夜发了一道命令,趁着成都局势刚刚平定,各路军队还有几分理智,宣布由熊克武负责成立成都善后司令部,邀请顾品珍、刘显玉、王文华、刘存厚以及川内各地方武装领袖一起安抚大局。

成都的消息沿着长江顺流而下,没过几个钟头就途径泸州,然后传到了重庆和武汉。

在泸州的伍祥祯和马龙标知道四川大势已去,而他们的处境也不好。长江对面是杨希闵的部队,没日没夜的狂轰滥炸,甚至成都大捷的当天都没有停息。在合江方向的又有广东新近赶到的第十五骑兵团和第十六机炮团,这两个团的战斗力堪比两个师,要不是他们接到的命令核心是固守合江,确保第七师团后方安全,泸州早就已经被攻破了。

对于泸州的残军来说,当务之急要做的就是确保安全脱身,而摆在伍祥祯和马龙标面前的抉择是投降或者突围!

马龙标思想顽固,倚老卖老,从前忠于清廷,如今忠于袁世凯,即便明知道局势难以挽回,可依然不打算投降,下定决心发动突围。

伍祥祯也不想轻而易举就投降了,他的亲人可都在北方,万一因为自己投降而导致三长两短,这个心结是永远都过不去的。可是泸州外围的电报线被截断,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他根本不敢冒险带兵突围。

三月最后一天的晚上,杨希闵奉命与泸州城内联系,发了一封劝降电报,只要伍祥祯和马龙标率部投降,一定保证十九师和中央第六师全军上下的安全。然而直到第二天早上依然没有回电。杨希闵没有这么多耐心,既然不能劝降师长,那就只好策反下属。

特勤处派出了几名特工潜入泸州城内,联系了几名情绪不安的北洋军将领,许给他们高官厚禄,同时也保证起义成功之后一定善待全军上下,哪怕是顽固分子也绝不为难。

几个营长凌晨聚在一起,一边抱怨一边喝酒,趁着酒劲直接带兵冲进了司令部,用枪闭着伍祥祯和马龙标通电投降。马龙标誓死不从,破口大骂这些叛军忘恩负义。伍祥祯则沉默不语,不管叛军怎么催问、怎么哀求、怎么威胁,就是一句话不说。

无奈之下,叛军把十八师参谋长推了出来,让参谋长代发电报。

泸州城内两个师大约七千兵力,战斗今时今日早已士气全无,这一点师部上下心知肚明,再打下去无疑是自寻死路,就算士兵们不叛变也会临阵脱逃。在大势所趋之下,参谋长无可奈何,只好草拟了电报,交给叛军发去通电。

四月二日早上,第十五骑兵团开进泸州,泸州北岸也主动派出船只,把杨希闵的部队陆续运载了过去。两军在泸州会师,与北洋军起义部队联合控制了整个泸州局面。十八师和中央第六师的士兵除了没收子弹之外,枪械都懒得去缴收,就地安置在原来的营房,倒是一日二餐改为三餐,等待接受改编。马龙标和伍祥祯以及其他师部级军官一律押送到梧州,交由参谋总部监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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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原本是定时章节,结果定时设定错误,昨天发了出来。并非是我小气,说到存稿我确实还有一万多字,不过这也是为了不时之需。我不可能确保每天都没有意外,比如出去玩或者身体不适要休息一天,为了确保不断更,那时就要动用存稿。上个月我打算日更一万,结果把存稿都用完了,而且还未能成功。希望读者大大能理解,实在抱歉。等下次纵横提价了,我动力十足,一定恢复一日三更。

另,书评区的所有留言和LK的评论我都看过了,颇有领悟,非常感谢诸位的意见。能吸取的地方我一定吸取。不合适的地方也希望读者朋友能包含。每一天我都会进步,这全仰赖读者大大们的支持!】

第644章,陈宦之决

重庆,都督府司令处大厅。

陈宦来回踱着步,心事越想越烦躁不堪,重庆与泸州的电报线被截断,眼下除了听说了一些成都的谣言之外,其他消息一律全无。当然,这不是他唯一所担心,自从何宗莲在都督府别院设下司令部,整个重庆的大局一天一天的由正堂偏向别院,昔日那些拍自己马屁的三老士绅们,全部都去拍何宗莲的马屁。

一种岌岌可危的感觉正油然而生。

何宗莲把中央第六师的后续两团都占为己有,要不是碍着陈宦与大总统的关系,只怕连陈宦的警卫团、后勤团也不会放过。他现在是重庆握兵最多的人,也是唯一能保证重庆安全,并且带来哪怕一丝丝力挽四川狂澜的希望。

陈宦这段时间甚至都很少接近别院,一方面是他放不下自己的面子,另外一方面何宗莲也总是拿第一师的名号来搪塞自己,每次去别院都受到冷眼相待。他原本还有一些可以依赖的退路,自己与大总统的关系非浅,比起何宗莲自然要更受信任,可是川内连打败仗,还有什么颜面去向大总统提要求?

“王占元一直在拖,何宗莲一直在骗,今日之我已然危矣!”

走了几圈,他内心纠集起来,忍不住抱怨出口。

若是在往常,司令处的部下们必然会连连凑上来相劝,可是今时今日整个司令处除了通讯处的勤务兵之外,已经没有一员部将。所有人都被征调在别院去奉公了。

突然,远处传来枪声,接着是一片混乱。

陈宦停下脚步向大门外看去,脸色并没有多么紧张,广东的飞机几乎每天都要来重庆上空开几枪,前天下午的空袭甚至把都督府后花园都打得稀巴烂了。

“这局势......唉!”他发出了无可奈何的感叹。

就在这时,一个勤务兵匆匆的从隔壁通讯室跑了出来,惊慌失色的来到陈宦面前。

“大人,出事了!刘存厚向南方投诚了!”勤务兵把电报递到陈宦面前。

“什么?这什么时候的事?”陈宦赶紧问道,如今电报线路的问题谁也说不准,电报的日期更是扑朔迷离,而这恰恰是整个战局的关键所在。

“三月二十九号。”勤务兵答道。

“三月二十九号?今天都四月五号了,完了,完了,成都已经完了!”陈宦踉跄的走到一把椅子面前,颓唐的坐倒了下来。成都的局势早已经是定居,防线被攻破是早晚的事,而刘存厚的倒戈那是一支强力的催化剂,成都甚至连一天都守不住。

“大人,现在该咱么办?”勤务兵愁眉苦脸的问道。

“还能怎么办?重庆自身难保,泸州身陷重围,四川已经完了!去,去把电报拿给何宗莲,让他想办法去!”陈宦无力的挥了挥手,叹息不止。

勤务兵还没走出去,一个穿着蔚蓝色鄂军军服的通讯官穿过院子,一路小跑的来到司令处大厅。他跨过门槛,向陈宦敬了一个军礼,然后快速的说道:“陈大人,刚刚收到的消息,成都和泸州都丢了。”

“泸州也丢了.........”陈宦的语气很失落,不过并没有太多惊讶,成都和泸州命悬一线,三月二十九日成都完了,过了这么多天泸州也应该完。他无奈的摇了摇头,三个月的时间自己竟然打了这样一场惨战,颜面该往哪里放?

“成都是刘存厚倒戈,从背后偷袭了十八师司令部,师长张永成被流弹击中,已证实重伤不治而亡。四月二日凌晨泸州发生兵变,叛变士兵胁持战线司令部向南军投降,十九师师长伍祥祯和中央第六师师长马龙标皆被俘。”何宗莲的通讯官念着电报道。

沉默了一阵,陈宦在缓缓的开口问道:“你们何司令有什么打算?”

通讯官答道:“何司令以为,川内局势已然失控,当务之急是重兵驻守重庆,遏制南军势头,等筹集援军之后再伺机反攻。”

陈宦陷入了一阵沉默,直到通讯官有些不自在时,他才开口说道:“行了,你去告诉何司令,重庆的事就全权托付给他处理了。”

通讯官怔了怔,他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担忧,自己是知道何师长一直都在打四川的主意,如今四川局势不好,但起码还可以打重庆的主意。可是他现在听得陈宦的话,言外之意竟有一种撒手不管的态度。

“陈大人,您这是何必呢?”他多嘴的劝说道。

“我这又何必?那你告诉我,我现在光棍司令一个,还能如何自处?罢了,废话不要多说,你尽管把我的话带给你们何司令就是。”陈宦心烦意乱的说道。

吧,卑职告退。”

等到人都走完了,陈宦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大厅发呆,事情变化的实在太快,竟让自己无暇顾及。就这样坐了十多分钟,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大声的向后堂呼唤道:“来人!”

没过多久,一个穿着长衫的管家跑了进来,毕恭毕敬的向陈宦问道:“老爷,有何吩咐?”

陈宦认真的说道:“去,通知后院家眷,马上收拾行礼,能带的都带上,不能带的折现。另外,派人去订下明天下午去武汉的船票。”

管家诧异不已,惊道:“老爷,您这是要离开?”

陈宦艰难的说道:“我这是要逃难!总之,不要多问,让家眷多带一些盘缠。去办吧。”

管家赶紧点头称是,转身跑着退下了。

进入四月之后的梧州越来越忙,大选的日子步步临近。随着成都会战的结束,整个南方士气高涨到史无前例的地步,人们对南方执政府的前景越来越看重,而北洋政府则在此消彼长之下山河日落。

北方的社会名流、整治活动家、投机分子纷纷南下,一边为南方执政府助涨声势,一边暗地里争夺各种利益。

在这样的大环境之下,甚至连外国时节也无法安稳坐立,暗地里派出间谍、外交人员或者银行家们来到梧州、广州等地打探消息。

军事联合会议的办公处还是老样子,人来人往,在这拥挤的小侧院里运筹着整个南方的军务。只有一个院墙之隔的联合会馆内要比以前更热闹,不断有北方南下的政治名流拜访,与执政府参议院的官僚们攀亲戚攀朋友,总要沾上那么点关系才心满意足。

四月九日,一封电报送到吴绍霆的办公桌上,看完之后他皱着眉头把电报摔在了桌子上。同在办公室的何福光、陈炯明、余际唐三人一个个面面相觑,每个人都有几分忧愁之色。

“早就料到会是如此,却没料到乱子来的这么快!”吴绍霆冷冷的说了一句,语气并不是那么着急。

“重庆还是悬而未决,成都汇聚了大约五万的兵力不肯出动,难道剩下的事情真打算一股脑推给第七师团?这不是兵力够不够的问题,这是咱们南方团结不团结的问题,云南、贵州这些人若只顾着瓜分成都,以后还怎么指望他们能做大事?”陈炯明叹了一口气,有一种隐藏不露的悲愤。

“我们得再下命令,逼迫他们赶紧组织兵力前往重庆,这种事决不能姑息。一旦姑息,必定养奸!”何福光严肃的说道。

“吴总裁,当初您可是答应成都交还给我们熊司令掌管的,昨天的电报已经再明显不过,即便成都现在成立了善后司令部,顾品珍、刘显玉、王文华这些人也都是各行各的。尤其是顾品珍,他的人占领了成都造币厂,这可是关乎重要的工厂,熊司令派人去交涉,竟被他公然轰出办公室。再这样下去,成都必然胡越来越乱,弄不好还会兵戎相向。”余际唐急不可耐的说道。

第645章,迁徙

吴绍霆看了余际唐一眼,对方所说的“兵戎相向”显然是一种暗示,如果熊克武的地盘被黔军、桂军分割了,熊克武肯定不会忍下这口气,到时候大打出手在所难免。他明白这是一种暗示,一旦成都闹起了内乱,南方执政府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顿时会轰然而散。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不动声色的说道:“继续向成都下命令只怕无甚作用,黔军、滇军不是傻子,要说重庆需要援军,泸州那里还有五个团的兵力,火力足以拿下重庆了。他们现在只想坐享其成。”

余际唐一脸苦闷,说道:“当初让云南和贵州增兵川内,这摆明是要出乱子的。总裁,这个时候您要是拿不出办法,四川前景可就难料了!”

吴绍霆肃然的说道:“看来,是要拿出点强硬的手段了。咱们现在这个办公室实在太小,南方的军务显然容不下来了。崇石,安排一下,咱们把参谋总部挪到成都去。”

在场三人面面相觑,在这个时候把南方军务最高指挥机构迁移到成都,难道是要用参谋总部来遏制成都混乱的局面?

何福光赶紧说道:“霆帅,这么做太过仓促,很有不妥。现在南方执政府的权力中心已经定格在梧州,执政府大选尚未落定,咱们军事联合会议仍然是南方最高统筹机构,现在迁徙不仅在政治上会很麻烦,在军事上也会给人错觉,以为咱们的战略重心要推进西南方向。”

吴绍霆淡然笑了笑,心里冷声道:南方权力中心绝不会定格在梧州,我在哪里,权力中心就在哪里。笑罢之后,他慢条斯理的说道:“军事联合会议留在梧州,只是把参谋总部挪到成都去罢了。我们在这个时候如此行事,意图昭然若揭,我就是要拿参谋总部干涉成都的局势。大选未定之前,我料这些人也不敢乱来!”

陈炯明担忧的问道:“如果他们还是不肯让步,闹起冲突来只怕参谋总部会有危险啊。”

吴绍霆冷冷的说道:“他们进一小步,我就迈一大步,我倒要看看谁有胆子先踩过界。如果真的闹起了冲突反而更好,梧州参议院这边必然不希望让执政府成为泡影,他们肯定会想办法平息这场危机。对我而言也会有理由用更简单的办法解决成都的问题!”

何福光和陈炯明对视了一眼,他们显然明白“更简单的办法”是什么涵义。成都内乱对整个南方会有重大影响,而如果变成军事联合会议解决武力纷争,意义就大为不同,负面影响也会消弱不少。

余际唐一脸凝重,他也意识到吴绍霆的意思,不过却没有何福光、陈炯明那么轻松。在他看来,现在川军最不想的就是发生内乱,而且从这一点也能看出这位吴总裁具有强烈的侵略性,对待那些不服的势力绝不会心慈手软。

“那好吧,不过无论如何,咱们要从广东抽调兵力随同参谋总部入川,以防万一才是。”何福光认真的说道。

“不必了,劳师动众反而有未礼先兵的嫌疑。总得来说川内还在我们掌握之中,咱们广东有三个团在那里,除此之外还有杨绍基的部队,资阳也有戴勘的新第三师,成都之内更有熊司令和刘司令的四个师。真要动手,索性就大打出手,我倒要看看顾品珍、刘显玉有没有这个底气跟我们作对到底。”吴绍霆不疾不徐的说道。

“刘存厚......可靠吗?他的副官上次来可一点都不客气呢。”陈炯明担忧的说道。

“可不可靠就在此一举。不过他是四川人,无论如何总不希望看到四川省让外人瓜分。”吴绍霆表面轻松的说道。不过他在心里已经决定做两手准备。

“那好吧,我这就去安排。我估计最快也要三五天才能开始迁动。”何福光说道。

“三五天我还等得了,大不了先在成都设下办事处,你我等人先过去就是。不过在咱们动身之前,先把消息给我放出去,能放多少放多少,我倒要看看成都方面会是什么反应!”吴绍霆语气稳重的说道。

参谋总部要迁往成都的消息先在梧州传开,引起了参议院许多猜想,政客官僚们关心执政府的心思要远远超过成都的问题,即便两者之间是递进关系也更直面的偏向执政府。因此他们纷纷开始推测,会不会执政府也要挪到成都?

当这个消息传遍整个南中国时,成都的气氛一下子进入了冰河时期。之前各路军队还在为地盘和利益,没日没夜的在善后司令部争的面红耳赤,如今却一下子沉寂下来。所有人都很清楚吴绍霆这次迁移参谋总部的目的,而吴绍霆既然下定决心这么做,必然会引起一场巨大的冲突。

趁着参谋总部还在筹划之际,顾品珍、刘显玉、王文华等人已经在与各自省府商量应对之策,总不能在四川战场上出钱出力出兵之后,什么好处都捞不到吧?

与此同时,重庆的战事进入了白热化。

吴绍霆命令杨希闵的两个团在休整结束之后,立马从泸州开赴重庆,加强针对重庆的火力。之前在与泸州隔江对峙时,杨希闵的两个团收到了第七师团几乎所有的重武器,眼下他又带着这些重武器投入重庆前线,无疑给重庆带来了巨大压力。

在陈宦悄然离开重庆的头几天,何宗莲还很得意,每天脸上都挂着隐忍不住的得意。

然而随着战事一天一天进行,他赫然发现自己肩负的压力有多么沉重。即便第一师还在源源不断的从湖北开来,重庆本地也还有三个团的兵力,利用长江布下的防线看似固若金汤,可每天上报而来的伤亡统计却是触目惊心。

飞机、大炮、迫击炮甚至还有重庆城内莫名其妙的破坏活动,守军还没有与南军正面交战,伤亡已经是苦不堪言。

何宗莲早先预料自己会接手一个烫手的山芋,可万万没想到这块山芋变成了烧红的铁疙瘩,又烫手又无从下手。

等到杨希闵的后续部队与蔡锷会合之后,每天的炮击更是排山倒海。重庆城内的守军甚至惊恐的认为,就算敌人不开过江来,大炮也足以轰垮全部防线。

这天深夜,南岸再次开炮,靠近江边的城区已经是满目疮痍,新的炮弹落下来把废墟点燃,夜空烧的通红通红。街上大呼小叫的人到处都是,可是很快又渐渐消失,人们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虽然有苦却无出诉说。

何宗莲从半睡半醒的状态下被炮声彻底惊醒,他一股脑的坐了起来,通红双眼充满怒火,心里大骂着:这他妈的还让不让过了!

他从床榻上跳下来,披着一件外套匆匆的出了门,抬头向夜空远处望去,发现这次炮击的位置又迁移了不少。

第646章,大选之前

就在这时,几个军官突然从小院门外出现,神色慌张的向这边跑来。

何宗莲看到了,马上喝问道:“什么事?”

一个军官凑上前,压低声音说道:“大人,您还没休息啊?”

何宗莲破口骂道:“这他妈的怎么睡。说,什么事?”

那军官叹了一口气,说道:“中央第六师那两个团,又有士兵逃跑了。”

何宗莲皱紧了眉头,随着成都和泸州陷落的消息传出,几乎每天都有逃兵出现。不过他不是愚昧的人,通常逃跑三、五个人那是小事,犯不着深更半夜的跑来通知自己。他深吸了一口气,做足心里准备的问道:“这次跑了多少人?”

那军官一时不知道怎么改口,回头向另外一人递了一个眼色。

身后那人只好硬着头皮说道:“两个营,他们团副团长也跟着跑了。”

之前的军官补充道:“他们在逃跑之前还把仓库的一批物资抢了。”

何宗莲脸色越来越难看,右手捏成拳头狠狠的砸在左手手掌里。

“大人,要不.........派警卫队去追?”那军官又问道。

“还追个屁,你打算派多少人去追?一个连去追人家两个营,还是一个团?”何宗莲冷冷的斥责道。

众人相互看了一眼,各自叹息一声。

短暂的沉默之后,那军官又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人,重庆的情况不容乐观。前天已经收到线报,南军正在上游搜集船只,一旦他们发动了总攻,以我们目前的士气军心只怕一触即溃啊!大人,还是早作打算的好。”

何宗莲哼了一声,心烦意乱的说道:“你要我做什么打算?我还能做什么打算?”

“大人,趁现在咱们第一师还没有太大的损失,重庆这边也有不少先前陈都督留下来的物资装备,何必带着这些东西撤回湖北好了。现在南军势大,成都那边有五万兵力,泸州和围攻我们重庆的敌军也有将近两万人。别说我们第一师现在还没有全到,就算全到了,也打不过敌人的飞机和大炮啊!”

“撤退?就这么撤退了,我怎么向中央交代?王占元那厮巴不得挤走我,在湖北本来就没有多大的立足之地,重庆是难得的好地方,就这么撒手而去我绝不甘心!”何宗莲捏紧了拳头,咬着牙说道。

“大人,如果第一师完了,咱们的下场了就跟陈都督一样了!”军官叹了一口气,言辞恳切的说道。

何宗莲怔了怔,是他,不管是陈宦还是刘存厚,又或者是中央师的那些人,一个个下场自己可都是看在眼里的。如果要赌一把,最起码自己要有赌博的资本才是!他现在手里只有一个师,比起之前的六个师相差的实在太远,做人还是要有自知之明。

“在等几天看看。等不到援军,也要等到议和,实在不行.........唉,那我们再做打算吧!”他叹了一口气,先前强烈的语气顿时变得软弱下来。

“议和?”几个军官十分疑惑,你看看我,我看看他,大总统会议和吗?

“都去吧,我累了,要休息去。”何宗莲罢了罢手,示意众人退下,自己转过身步履沉重的返回厢房。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有一种说不出的萧条和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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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后,军事联合会议特派专员已经在成都安排好了办公场所,吴绍霆决定次日一早就带领参谋总部的第一批军职人员动身启程,而在未来的十天之内,参谋总部的其他人员会陆续前往成都报道。

邓铿在吴绍霆的江边公寓前下了车,当他穿过前院走进大厅时,只看见大厅里已经堆满了整理出来的行礼,下人们还在上上下下的忙碌着,俨然一副要大搬家的景象。

他向下人询问了吴绍霆现在何处,然后快步踩着楼梯来到二楼书房。

进门后,吴绍霆正在书桌后面撰写一份材料,邓铿在开着的书房门上敲了敲。

“士元?你不是在联合会馆处理公文的迁移吗?怎么,都办完了?”吴绍霆抬头看了邓铿一眼,把手里的钢笔重新套上笔帽。

“霆帅,特勤处发来急电,您最好暂时不要去成都了。”邓铿脸色有几分凝重,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的电报送了上去。

“怎么回事?”吴绍霆接过电报,打开来看了几眼。

邓铿先回头把书房的门关上,这才用沉重的口吻说道:“情报处调查到云南、贵州都在私下串联,他们通过本省的参议院议员暗中收买进步党和其他政治派系的议员,准备在这个月的大选时做手脚。虽然不清楚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可不难猜测肯定会排挤霆帅您出局。不仅如此,广西也有动作,陆荣廷表面上没有与贵州、云南联系,可是他手下的几个师长、旅长却频频有电报来往于西南。”

吴绍霆已经把电报快速的看完了,他微微皱了皱眉头,脸色有几分沉思。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这是要贿选呀!”

邓铿连连点了点头,立刻说道:“正是如此,霆帅,现在大选将近,下面的情况非常棘手,如果不采取行动,一旦在大选时出了意外,对咱们可是莫大的打击。”

吴绍霆不疾不徐的说道:“云贵两省可有私下跟我们共进会党籍的议员联络吗?”

邓铿说道:“暂时还没有这方面的情况。可能唐继尧和刘显世知道咱们共进会团结一致,不敢轻易向这边伸手,以免走漏了风声。”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说道:“那可就难办了。要是他们收买咱们共进会党籍的成员,我们很快就能找到证据,到时候这些人就会自食恶果。”

邓铿说道:“可是霆帅,我们现在又不是一无所有,情报处有这些人来往的电文,还有银行汇款的记录,这些资料合在一起同样可以证明有鬼。”

吴绍霆问道:“所有被收买的议员都有电文和汇款记录吗?”

邓铿怔了怔,摇了摇头说道:“应该没有那么全面,这个我还要去问一下王主任。”

吴绍霆思索了一下,接着又说道:“要么能掌握到大部分被收买议员的记录,要么就找出一个可靠的议员站出来指证。否则就算咱们拿出了电文汇款记录做证据,这些议员联合起来反诬我们造假,到时候又是一场乌龙案。”

邓铿急切的说道:“那当务之急该如何是好?难道就这么算了?”

吴绍霆摇了摇头,带着似是而非的笑容说道:“你还没有明白我的意思。你马上去通知情报处,正好现在四川的战事尽在掌握之中,可以情报处抽调更多的人力物力来监控这件事。必须尽快搜集所有被收买议员的线索,到时候我会让一举摆平这件事。当然,在此之前一切要保密,我会另外找一个时间跟卓如先生谈一谈。”

邓铿犹豫了几分,说道:“霆帅,即便如此,现在局势很难掌握,您要是现在动身去了成都,这些人在梧州必然会更张扬。万一有什么闪失,只怕大有不妥啊。”

吴绍霆笑了笑说道:“我就是要让他们张扬,这样情报站更容易搜集到他们的罪证。”

邓铿早料到吴绍霆会这么说,但是他内心想要表达的意思并不是这个意思。他知道自己无法说服吴绍霆,成都那边的问题确实也不能姑息,眼下只能如此了。

送走邓铿之后,吴绍霆回到书房里重新坐了下来,他的脸色渐渐凝重,不过整个人的神色显得很笃定。他对云南、贵州这些人使出贿选的手段感到有些意外,但反过来或许可以证明执政府在南方诸省心中的地位,如果执政府没有足够的威信,这些人何必还要大费周章的去贿选一个没有威信的政府呢?

对他来说,这不是一个重大的威胁,因为在自己的想法里,执政府一直都掌握在手掌心。他是这个游戏的规则制定者,但这并不意味着自己一定要遵守规则。就算自己不知道云贵两省有贿选的情况,只要最终大选定下来的结果不是“吴绍霆”这个名字,自己随时可以修改整个游戏。

他给了这些政客们一个机会,正如中华民国成立之后袁世凯拉拢过资产阶级政党一样,如果这些政客不合作,他不介意自己成为南方的袁世凯。并且,要比北方的袁世凯更能成功的掌握大局。

第647章,卓如交心

中午临行前,吴绍霆在自己所住的江边公馆邀请到梁启超,进行一次非正式的餐会。

一开始吴绍霆并没有提及贿选的事,只是聊了一些寻常的话题,了解到参议院在大选之前的一些近况。进步党在这次大选中失去了竞选的资格,不过梁启超等人也压根没打算成为执政府主席。对于他们而言,只要能保证政党在国会有用武之地,他们同样可以向内阁总理的方向发展。因此在这次简单的聚餐上,梁启超说了很多进步党在执政府的政见,希望能跟吴绍霆或者国民共进会建立一定的默契。

“震之,四川的战事总算打出了我们南方的气势,这可是大好事。你下一步可有什么打算?”梁启超突然转变了话题,好奇的反问了道。

“嗯?卓如显示是指军事上的下一步,还是大选?”吴绍霆拿起餐巾摸了一下嘴巴,淡然的问了道。

“大选的话,相信震之你是一定会参加的,你是当世奇才,如果顺利当选那可是除了君主制国家之外,全球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国家领袖呀。”梁启超仿佛是在自问自答。

“卓如先生,如今南方执政府还不能完全称为是一国政府。而这次大选的主旨只是发扬民主精神,等到全国一统之后再次进行公选,那才是决定国家领袖的时候。绍霆不过是一介武夫,只希望能竭尽所能贡献绵薄之力,以军政之手段营筑造宪政之基石。当军政功成身退之时,自然应该由更适合领导国家的人物来当此大任。”吴绍霆略带几分严谨的说道。

“‘以军政之手段营筑造宪政之基石’,震之,这句话才是中国军人应有的领悟啊。”梁启超欣然的感叹道。

“是啊,只可惜权欲面前,很多人迷失了本性和本职,这才造成现在中国的局面,着实令人扼腕而叹啊。”吴绍霆苦笑着叹息一声。

梁启超沉重的点了点头,神色颇有感染,过了一会儿之后,他说道:“其实刚才我是向问震之下一步会在军事上如何行动?我知道震之你从来不干涉政治,参议院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干涉军务。不过毕竟执政府大选在即,军事上的细微变化都有可能影响大局,所以若能提前知道一些情况,早做准备也是好的。”

吴绍霆渐渐明白梁启超的意思,正如当年孙中山组建广州政府一样,北伐与对峙是两种重要的抉择,而北伐的程度也有大局的决定性作用。他沉默了一下,心中盘算着梁启超到底有没有一举打垮北洋政府的决心。他可不想半途而废,更不想南方执政府内部的人还对北洋政府抱有一丝一毫的希望。

“差不多在大选之前就能稳定整个四川,到时候有了重庆这个交通要地,湖南和湖北都在掌握之中。四川一战足以打垮北洋军整体的士气,对北洋政府来说也是一次重创。既然在战场上我们大获全胜,在政治上自然而然也要齐头并进。到时候执政府主席就任,我相信不管是谁担此大任都应该向北洋政府提出更强硬的要求。”

“更强硬的要求?”梁启超若有所思的一阵,他知道虽然吴绍霆是用“假设”的口吻,但这仍然代表着是吴绍霆担任执政府主席的主张,“照这么说,应该要怎么样?”

“袁世凯践踏民意,专权横行,此人断然不可再为总统。如想要南北达成一统,他必然要辞去大总统之职,北洋军辖下的各省军政府也要接受改编。新生的中华民国政府将收回各省军权,整编为由中央直接领导的国防力量。只有这样才算是真正意义的国家一统,只有国家一统才能实施真正的民主政策。到时候我们中华才会渐渐自强,取消列强在华的所有不平等条约,让中华与环球各国并列于世。”吴绍霆郑重其事的说道。

梁启超深深的点了点头,他很认同吴绍霆坚持民主的思想,也很赞赏吴绍霆的民族气节和强国理念。他叹道;“震之,你能这么想实在是太好了,我相信在我大中华的历史上一定会留下你的一笔重墨,你会成为中华五千年来真正的民主斗士。”

吴绍霆淡然的笑了笑,说道:“卓如先生过誉了,我只是履行一个中国人的义务。事实上这一切并不复杂,只要每一个中国人都能履行自己的义务,民主和强大的祖国很快就能实现。往往是一些看似平常无奇的事足以改变一个大局,但这些小事反而让人举步维艰,这才是我大中华的悲哀之处。”

梁启超新奇的说道:“这个想法很独到,不过仔细去想真是如此。履行一个中国人的义务并不难,可惜能做到的人实在太少。”他顿了顿,沉思了片刻,带着犹豫的口吻又开口说道,“不过震之,你的想法是好的,逼迫袁世凯辞去总统之职也是必然的,可是全国各省军政府都要接受改编,这个工程只怕会很沉重啊。”

吴绍霆点了点头,说道:“没错,但总得有人去做。中央政权与地方政权的关系一定要处理的干净利落。君不见,如今中国岂不是一省一国?联省自治是现阶段的行为,哪怕是联邦制也未尝步科,但军权必须收归国有,否则动乱还会继续下去。”

梁启超叹道:“联邦制确实能化解很大程度的矛盾。可是.........万一各省一时不肯放弃军权,我们总不能兵行全国,一一去击溃这些顽固分子吧!战争是手段,绝不是目的,尤其是我们中国的内战,这可是最恶劣的消耗国力。民国从成立之初,一直是战乱连连,这样下去很不好,大有不好!”

吴绍霆看着梁启超,心里有一些细碎的想法,往好的方向去说,梁启超是忧国忧民,往坏的方向去说,这又是中国资产阶级的软弱。他深吸了一口气,态度坚定不移,认真的说道:“长痛不如短痛。不肯交出军权,那就说明他心中有鬼,如果我们不打只会姑息养奸。卓如先生,为了大局可以做出割舍,而这才是真正的割舍。一忍再忍,一让再让,到头来国家还是一尘不变,动乱周而复始,难道这就是我们想要看到的?”

第648章,动身

梁启超加强了语气说道:“震之,放眼西方列强,哪一个国家变革不是一步一步的行走?一蹴而就的道理是不可行的!”

吴绍霆心中冷笑,他最讨厌有些学者总借鉴外国历史来说事,正如同在未来的天朝很多借口都是拿国外发达国家做对比。他严肃的说道:“正因为有外国列强的先例,他们变革时出现了不该出现的环节,这是一种惊醒,我们更应该竭尽所能去避免。要不然还谈什么借鉴?难道一定要亦步亦趋连错误的环节都照搬不误吗?以史为鉴,我们要学会的是改良,而不是闷头闷脑的去模仿。”

梁启超怔了怔,一时竟哑口无言。他突然觉得自己的思想有些执拗,而吴绍霆的话恰恰从相反的角度给了自己提醒。是啊,从清朝到民国,所有在探索变革之道的仁人志士,无一不是在模仿国外,今天学英国,明天学俄国,后天学日本,到头来有多少人是从这些外国列强发家史中吸取教训、引用改良呢?

“震之,也许你说的是对的。不过就算我能理解,未必其他人也能理解。因为我们的国家经历了太多磨难了!”他感叹的说道。

“卓如先生,有些事别人不敢为,我敢。哪怕让我背上千古骂名,只要能换取下一代的幸福生活,我亦愿望。实不相瞒,在参议院众多席位之中,我能信任的人不多,相信卓如先生也与我一样。不过就算我再不能分辨是非,我还是很清楚卓如先生您的态度和才能。”吴绍霆意犹未尽的说道。

“震之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梁启超有些唐突。

“我想说的是,如果我能荣幸的由军事主席连任执政府主席,届时我将请卓如先生出任南方执政府第一任国务总理,由卓如先生负责组织内阁。我相信只有卓如先生才能稳定整个执政府的政治局面,也能给执政府带来希望。”吴绍霆故意把话点的透明一些,他就是在拉拢梁启超。只要进步党能支持自己出任执政府主席,自己必然会兑现承诺让梁启超来组阁。

更何况由梁启超来组阁又不是坏事,梁启超与宋教仁都是真心实意的政治活动家,由他们来行驶政府职能总比让野心家和腐败分子来要好得多。再者,梁启超肯定会注重进步党与国民共进会的关系,到时候绝内阁成员名单绝不会一党独大,肯定会让出几个位置交给国民共进会。如此一来,也算是两全其美。

梁启超有些感动,他知道吴绍霆不是那种说客套话的人,既然这次在临行成都之前特意找到自己,又说出了这番话,必然是发自内心之意。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缓缓的点着头说道:“震之,我知道你是有理想的人,而你做出的决定一定不是儿戏。既然震之你能坦诚而言,我也不说隐瞒的话。在我看来,适合出任执政府主席之人选,除了蔡松坡就是吴震之你。而松坡将军显然无此念想,到时候我们进步党一定会全力支持震之你参选,尽我所能为你争取更多的选票。”

吴绍霆缓缓的点了点头,诚恳的道:“多谢卓如先生了。我不是虚伪之人,也不说虚伪之话。之所以要争取执政府主席之位并非是我不愿意放权,而是不敢轻易放权。在政见上进步党与国民共进会或有细节出入,可你我两党仍然是最好的合作伙伴。把政务大权交给卓如先生我才能放心,若换做其他人当选主席.........唉,一切就未敢有定论了。”

梁启超突然有一种醒悟,不禁扪心自问,吴绍霆今天特意找自己说这番话,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巩固大选的支持力度?不,一定不是这样,以吴绍霆目前在南方的影响力,根本不用担心大选的结果。

“震之,你是不是另外有话要说!”他不喜欢含糊其辞,于是直接问了道。

“卓如先生,有些话我只能跟你讲,正如刚才我承诺国务总理的事。除此之外确实还有一些让人难以决绝的事,不过我仍在考虑是否现在就告诉卓如先生。”吴绍霆变换了一下语气,表现出几分优柔寡断。

“到底是什么事?既然你都请我来了,何不直接说出来。难道你还不信任我?”梁启超疑惑不解的追问道。

“不,若是不信任卓如先生,我先前的话岂不是白谈。只是不知道现在是不是时候。”吴绍霆缓缓的说道。

梁启超刚要开口继续问,不过转念又改变了主意,他相信吴绍霆信任自己,自己又为什么不能去信任吴绍霆呢?既然吴绍霆认为不是时候,那还是不要多问。叹了一口气,他慢慢的点了点头,说道:“好吧,震之,我相信你心里会有分寸的。”

吴绍霆笑了笑,说道:“主要是我现在还拿不准,一旦时机成熟,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卓如先生。希望卓如先生不要见怪。”

午宴结束,吴绍霆又与梁启超闲聊了一些参议院的风声,到了动身前往成都的钟点,他送梁启超上了轿车,然后回到书房做了最后的打点。

这次见面显得虎头蛇尾,最终没有把话题谈到贿选的事上。事实上从一开始,吴绍霆就抱着试探梁启超的打算,只要梁启超真心实意的站在自己这边,到时候自己就知道该怎么掌握针对贿选事件的分寸。在谈话的最后他故意提及了一下,是为日后留一个伏笔,到时候不但自己能掌握更多的证据,也能更快的获得梁启超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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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谋总部首批迁徙成都的路线是从梧州先乘车抵达桂林,再由桂林换乘火车前往贵阳,之后再改为陆路直达重庆。贵阳方面早已做好接应准备,虽然刘显世本人很不希望参谋总部干涉成都之事,可吴绍霆现在还是军事联合会议主席,总不能大选还没开始就闹出内部矛盾。更何况吴绍霆离开梧州之后,对刘显世暗中进行的工作也会有所帮助。权衡之下,刘显世只好尽心尽力的安排接应。

傍晚时分参谋总部的车队抵达桂林,如今坐镇桂林的是陆荣廷的长子陆裕光,不过陆荣廷考虑陆裕光性子刚愎,生怕冲撞了吴绍霆,另外改派了参谋长李汉章接应。

李汉章一直在南宁、桂林和梧州三地到处跑,协调各方面的军务和政务。正好这几天他在桂林,因此才得了这项任务。

他带领迎接队伍在城外驿站一直等到晚上八点钟,足足比预期的时间晚了一个多钟头,险些要派兵去探查一番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就在这时,车队总算出现在黑暗的道路末端,由远而近向这边靠近过来。

领头的是两辆警卫车,在驿站门口停下来后,王长龄率先从车上走了下来,确定李汉章的身份和迎接队伍,之后才去接应后面的车队。

整个参谋总部的车队是二十多辆小轿车和十多辆四架马车,浩浩荡荡在马路上延续了三、五里之长。这些小轿车都是经过黄埔机械公司改装过的动力和轮胎,比原装的要更适合中国不太好的公路路面。

十多分钟后,吴绍霆的车总算停在李汉章和王长龄面前。他从车上走了下来,与李汉章握了握手,说了一些寒暄的话。

“吴总裁一路辛苦了,在下已经在住宿公馆准备了酒宴,专程为吴总裁与诸位大人接尘。”李汉章嘴巴上说的是客套的话,不过表情十分沉稳,不亢不卑。

“这轿车还是不可靠,半路抛锚了四辆车,耽误了不少时间,让李兄久等了。”吴绍霆叹了一口气,回头拍了一下自己坐的轿车。

“呵呵,在下恭候是本份职责,不足挂齿,只要总裁安然抵达一切都好。总裁,不如现在就进城吧!”李汉章随意的笑了笑,请示道。

“也好。有劳了。”吴绍霆点头应道。

车队进城之后,跟着李汉章的人直接来到一间早已收拾妥当的大别墅。下车之后,自有下人上前来提行李,吴绍霆与参谋总部的一众官员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走进别墅大厅。李汉章亲自带领众人分配房间,做了短暂的休息,时间已是九点多。

不过晚宴照样要举行,就在别墅另外一边的独栋大厅举行。

桂林地方政府的官员和李汉章的一些幕僚都到场陪酒,就这样热热闹闹的进行到深夜,然后宴席散去,众人各自回房休息。

第649章,离间

休息一日,桂林到贵阳的专列火车是订在下午出发。

中午李汉章又要设宴为吴绍霆送行,不过在亲自来到别墅通知时,吴绍霆却婉拒了。下午时间紧,没必要破张浪费,参谋总部这次迁往成都是为了处理重要的军务,不是外出旅游赏玩,用不上那一套客气。

不过吴绍霆却把李汉章单独留了下来,一起吃了一顿便饭。

在饭桌上,吴绍霆故意问道:“听说陆大帅的大公子正在桂林练兵,这次未能与陆少帅见上一面,实在可惜了。”

李汉章面不改色,淡然自若的说道:“还望总裁见谅,实在是不巧的很,陆少帅近日偶感风寒,多有不方便,因此未能前来迎接总裁的大驾。”

吴绍霆缓缓的点了点头,这样的鬼话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信手拈来,他叹道:“小病不可小视,有空李兄代我慰问一番,聊表心意。”

“有劳总裁挂念,在下一定转达。”

“听闻李兄是保定军校出身吧?”吴绍霆看似随意的问了一句。

“是的,保定第四期。”李汉章用同样随意的口吻回答道。

“保定军校是我中国陆军名笑,保定军校出身者大多是当世俊杰呀!”吴绍霆深意的道。

“呵呵,总裁言重了,就在下看来,不管如何,都比不上吴总裁留洋归来的厉害。放眼中华上下,唯吴总裁才是当世俊杰呢!”李汉章心中有所顿悟,不过他却故意装作糊涂,顺着吴绍霆的话说一些阿谀奉承之言。

吴绍霆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脸上轻松的神态渐渐收敛了起来。他知道李汉章是广西军政府唯一的谋士,而这个人也确实在几次广西发动的战争中都起到重要作用,可以说在旧桂系军阀与新桂系军阀过度的过程中,对方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过了一会儿,他不带表情的说道:“古有言,识时务者为俊杰。既然李兄谬赞吴某为俊杰,吴某也不妨多说一些明白的话。咱们南方要想真正凝聚在一起,总得有一群人围绕着一个有能力的领导者。姑且不论谁是有能力的领导者,只说良禽择木而栖,到底李兄的目光是在一时还是在一世呢?”

这番话已经说得十分明白,李汉章不是傻子,他感到一股唐突,吴绍霆简直也太大胆了,竟然如此露骨的挖自己墙角。他放下了筷子,拿起汤勺慢吞吞的舀了一碗汤,不过并没有去喝。他叹了一口气,似乎故作多愁善感之态说道:“正如这佳肴美羹,人们总是各有所爱,有人爱佳肴,有人爱美羮,但不能说佳肴和美羹一定要较一个高下。吴总裁之意,在下略有领悟,不过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料想吴总裁也不喜欢朝秦暮楚之徒吧。”

吴绍霆哈哈的笑道:“李兄果然好口才。今日邀请李兄单独会宴,并不是想要李兄为难。不过之前的话是发在吴某之肺腑,无论何时何地,也不管李兄何景何况,只要李兄认为是需要之时,都可以来找吴某。南方执政府需要的不仅是忠诚之人,也需要有能力的人才。”

李汉章又有几分唐突,他原以为吴绍霆会继续说一些感化自己的话,没想到这件事就这样点到即止,着实让人捉摸不透。他迟疑了片刻,随后恢复之前淡然自若的姿态,笑道:“吴总裁好意在下感激不尽,不过一事归一事,日后会是如何暂且不得而知。”

吴绍霆只是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午餐结束之后,参谋总部的众人乘车前往火车站,李汉章率领桂林各级官员一直送到站台上,一番客套的道别,看着专列火车渐渐远去,众人这才返回。

火车上大包厢内,吴绍霆把王长龄找了过来。

“老王,等下你给情报站发一封电报,让他们在桂林给我散播一个消息。”他说道。

“没问题,什么消息?”王长龄正色的问道。

“就把我今天中午与李汉章单独会餐的事宣扬出去,用含糊之词说我有意笼络李汉章。这番谣言要散的逼真一些,哪怕花点钱买通几个桂军军官煽风点火都行。”吴绍霆不疾不徐的吩咐道。此时他的脸色十足的冷静,眼神中透着几丝狡黠。

“霆帅,您这是......挑拨离间?”王长龄好奇的问道。

“没错,李汉章是桂军之中最有谋略的人,留他在陆荣廷身边只会对我们不利。不管怎么样,大选马上就要开始,西南诸省必然会有动作,如果咱们不暗中有所准备,到时候应付起来就会比较棘手。”吴绍霆语气严肃的说道。

“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办。”王长龄转身准备离开。

“一定要办好了。陆荣廷是绿林出身,性格冲动,就算跟李汉章关系深厚,也未尝不会没有机会。无论如何,不能直接瓦解两人的关系,最起码也要让李汉章心里留下介怀。”吴绍霆又补充了一句。

王长龄寻思了一会儿,再次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这才退了下去。

四月十六日正午,吴绍霆带领参谋总部的首批军官团总算抵达成都。

早先来到成都打点的军事联合会议先遣团与驻扎城内的各路部队要员,分别赶往城外至城内各个交通要道上等候迎接。车队一路进城,整条主干道大街两旁都是夹道欢迎的军政人员,各色各式的军服林林总总,倒是为成都添加了几分热闹和轰轰烈烈的气氛。

车队一直开到成都军政府大院门口,不过并没有停下来,而是绕道另外一边隔了一条小街的独立别院。这所独立的别院原本不是军政府的一部分,而是四川总督府的官邸。大革命之后,四川起义成功成立了军政府,就把官邸也归纳在军政府大院一处。

如今总督府官邸的院子早已经经过打点,偌大的院子一分为二,参谋总部从此在这里办公和住宿。下了车,熊克武、刘存厚带着川军将官们在别院正大门等候多时,见到吴绍霆出现时立刻走上前来迎接。

吴绍霆坐了一整天的车,轿车到马车,整个人都快颠簸的散架了。四川的气候要比梧州稍微冷几分,他整理了一下衣襟,上前与熊克武、刘存厚握了握手。这是他第一次与刘存厚见面,难免多说了几句寒暄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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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还有一章,多谢各位大大的支持】

第650章,拉拢川军

“刘司令,久闻大名,今日得以相见真是一大幸事。”他一边摇晃了一下胳膊,一边带着不置可否的深意笑道。

“吴总裁这话说的太抬举刘某了。吴总裁千里迢迢北上成都,一路上辛苦,刘某不敢多耽误总裁与诸位大人们休息,还是先到堂庭上小歇片刻罢。”刘存厚一副粗里粗气的样子,说话的语气仿佛自己就是一个没文化的土包子。

吴绍霆看得出来也听得出来,刘存厚显然对自己仍然介怀,相信是上次与唐光钰谈话让刘存厚很不满意。他微微的笑了两声,没有急着表露的自己的心意,在众人的簇拥之下率先走进大门,向着前堂而去。

来到前堂落座,吴绍霆询问了一下成都目前的情况,熊克武显然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陈述,不过碍于在场的刘存厚等人,不得不把话说得委婉一些。吴绍霆明白熊克武的意思,之前他答应过成都交给川军第一师和第二师执掌,如今成都会战结束,熊克武理所当然要催促兑现这个承诺。

吴绍霆耐心听完了熊克武的话,却没有急着做出答复,而是煞有其事的另外问道:“咦,顾司令、刘司令他们人呢?”

滇军和黔军派来迎接的官员马上站出来解释,一个说顾司令正在准备午宴,另一个说刘司令忙着为参谋总部打点一些器具,午宴时才能到场。

吴绍霆缓缓的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真是有劳顾司令和刘司令了,如此大动派场,吴某诚惶诚恐的很啊。”

“哪里哪里,吴总裁莅临,自然不敢怠慢。”

“此言正是,正是啊!”

一旁熊克武沉着脸色,对吴绍霆的不理不睬很是不痛快,自己之前可是那么支持对方这个军事总裁,难道这厮竟然是过河拆桥之辈?

刘存厚则是一脸无所谓,坐在角落里自顾自的喝茶,俨然是置身事外、顺其自然等候吴绍霆的安排而已。他现在即便想争也没有发挥的余地,现在成都聚集了这么多部队,自己的地位和实力又今非昔比,拿什么跟这些人争?吴绍霆没把自己当降将对待已经算不错了。

吴绍霆不经意间瞥了熊克武和刘存厚一眼,端起茶杯慢悠悠的喝了一口,然后问道:“顾司令准备的午宴定在何时呢?”

滇军军官笑呵呵的应道:“一切以总裁意思为上,总裁说什么时候开席,顾司令就什么时候开席。哪怕一直等到晚上也无妨!”

吴绍霆看着滇军军官的嘴脸,立刻有几分领悟,显然他这次突然宣布迁徙参谋总部给云、贵两省都带来了压力,顾品珍和刘显玉还没想好如何应付自己,只能先堆出一副讨好奉承的嘴脸,把什么话都说得那么漂亮,多多少少能争取几分颜面。正所谓怒汉不打笑面虎。

“既然如此,我等先去梳洗一番,这一路颠簸着实有些不适,要让顾司令多担待一下了。这样吧,半个钟头之后再去赴宴好了。”他点了点头,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

“卑职这叫去通知顾司令。”滇军军官连忙说道。

吴绍霆与参谋总部的众官员说了几句闲话,然后各自由下人带领前往安排好的下榻之处。在离开前堂沿着走廊去后院时,他悄悄的吩咐王长龄去把熊克武、刘存厚二人单独请到自己的房间来。

来到房间,这是一处一室一厅的厢房,客厅里有一张大书桌,一些行礼已经搬了进来,正放在大书桌旁边。整个房间都显得通彻宽敞,一个人甚至都有些太大。

下人送来热水和毛巾,吴绍霆好好的洗了一把脸,刚刚拧干毛巾,房门就敲响了。

“进来。”他擦了擦手,把毛巾搭在洗脸盆边上,随意的应了一声。

房门打开,王长龄站在门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熊克武和刘存厚两人先后走了进来。

刘存厚简单的看了一眼房间,打开话题的问了道:“总裁阁下,您对这里还满意吗?刘某之前坐镇成都时,这里一直是贵宾厢房呢!”

熊克武狠狠的瞪了刘存厚一眼,冷哼一声,却没有说话。

刘存厚全然当作不知道,依然是散漫的态度。

吴绍霆不急着说话,他向还站在门外的王长龄使了一个眼色。王长龄会意,马上把房门带了上,自己站在门外守着。

“锦帆兄,仲山兄,把你们叫来自然是有要紧的事要说,咱们虽然政略不同,但既然能走在一起也是一种缘分。合则天下太平、大事可能,分则动乱横生、两败俱伤,这个道理希望二位能明白。”吴绍霆表现出一副威严的姿态,严肃的说道。

熊克武和刘存厚都怔了怔,两个人的神色渐渐严谨起来。不过在他们各自心中仍有疑惑,前者不明白为什么吴绍霆要把刘存厚也拉进来谈话,要知道这个墙头草当初是成都会战的劲敌之一。后者也不明白,明明吴绍霆说过要收缴自己的军权,自己又是中道反正的降将,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跟南方扯到一起了?

“不瞒你们说,也许你们并不知道,我外祖父正是土生土长的四川人,要说我是半个四川人也不为过。之所以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二位我对四川省的态度。在大局上中国人不应该有省城地域的隔阂,我也十分不赞同这种自私自利的想法。不过就眼下时局而言,有时候也要把界限划清楚,以联省自治促成国家一统,由国家一统实现民族团结,到那个时候这种隔阂自然而然会消失。”吴绍霆带着感慨的语气侃侃而谈。

“总裁阁下,您这番话说得要紧的很,熊某向来支持联省自治的主张,也绝对支持总裁阁下的所有军政决策。只是眼下成都的情况您也是了解的,再这样任由滇军、黔军闹下去,我川军有何立足之地?谈何联省自治?”熊克武叹了一口气,忧心忡忡的说道。

刘存厚一直在埋头深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第651章,撮合之言

“锦帆兄,你放心,我这次前来正是为了解决成都之事。当然,既然仲山兄也在,在这件事上也需要仲山兄帮上忙。”吴绍霆平静的说道。

“刘司令能帮上什么忙?哼,他不帮倒忙就不错了。”熊克武没好气的说道,在说话的时候还嫌恶的甩了一下长衫的袖子,下意识的挪了一步,摆明不想与刘存厚为伍。

“熊司令,你这也太见外了吧!”刘存厚冷冷的笑了笑,倒是没有在乎熊克武的冷言冷语,现在吴绍霆找到自己帮忙,那就意味着从中有利可图,当然要放下个人恩怨了。“吴总裁只管吩咐,用得着刘某的地方,刘某万死不辞!”

“两位,难道先前我说的那番话还是白说了吗?那好,索性我再说的直接一些。锦帆兄你的第一师、第二师是川军,仲山兄你的第三师、第四师也是川军。说句难听的话,你们川军内部都不团结,还怎么平定成都?还怎么执掌川省大局?”吴绍霆加强了语气说道。

熊克武和刘存厚一下子都说不出话来了,虽然他们明白吴绍霆的话很对,可要想这么轻而易举的放下两人之间的恩怨,只怕一时半会仍是不可能。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闲话就先说到这里。滇军和黔军是我们南方执政府的军事力量之一,不过我仍然不希望他们把心思放在一己私利上。川人治川是合情合理,若不是北洋军在四川横插了一脚,滇军和黔军也不会趁机在四川扩张势力。如今北洋军大势已去,四川自当恢复如初。”

熊克武连连点头称是,说道:“正是这个道理。总裁,你可有什么打算?”

刘存厚也提起了精神,认真的等待着吴绍霆接下来的话。

吴绍霆说道:“四川之事我一定全力为锦帆兄和仲山兄话事,不过锦帆兄和仲山兄必须明确对南方执政府的态度。四川之战只是我们南方执政府与北洋政府打响的第一战,共和思想和国家一统一天不能实现,我们就要继续打下去。二位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我可以争取四川恢复如初,但我不希望看到二位的心思也恢复如初!”

熊克武恍然的明白过来,四川战争的结束只是另一个开始,吴绍霆现在的口气越来越大,不把北洋政府逼垮是决不罢休的。若是换在以前,他一定会认为吴绍霆是疯子,可是四川一战打得实在是大涨士气,就算北京遥不可及,自己现在最起码仍有信心打穿湖南、直逼湖北。

当即,他郑重其事的表态道:“吴总裁,熊某支持南方执政府确实考虑甚多,一方面是希望恢复川人治川的政局,另外一方面也是不满袁世凯践踏民权。熊某知道这场战争是有革命意义,身为国家之军人,必当为国家效力。只要吴总裁下令,您指在哪里,我们川军就打到哪里,休要让外人耻笑咱们川军只会打内战!”

在说最后一句话时,他再次狠狠的盯了刘存厚一眼。

刘存厚原本还在犹豫,他可没有那么长远的打算,只求先稳住自己在川内的势力,另外在跟着形势去走。不过现在熊克武当着他的面把“川军”全代表过去了,自己如果一声不吭,在吴绍霆心中肯定大打折扣。

暗暗叹了一口气之后,他硬着头皮说道:“我刘存厚在大家眼里就是一个见风使舵、朝秦暮楚之人,可是谁又知道,之前我也不过是遵循中央政府的命令罢了。既然北方的那个中央政府不得人心,我一定全心全意支持南方执政府。川军也有我一份,熊司令都能做到,我刘存厚没道理做不到!”

吴绍霆微笑道:“两位有这样的决心再好不过。参谋总部迁入成都,下一步的作战大家心里有数。而这也关系到我对四川的调控。过几天我会下一道命令,仲山兄你的部队即将开赴重庆,参与对重庆的最后一战!”

刘存厚脸色一下子尴尬了起来,心里骂道:他妈的,老子刚下承诺,你就把老子往前线推,真他妈的什么意思嘛!他虽然在肚子里有一千个不情愿,无奈刚才话都说出去了,眼下也只能挺起胸膛答道:“没问题,总裁指在哪里,我就打到哪里!”

吴绍霆心中好笑,他又说道:“仲山兄,你就放心吧,重庆不会让你白打。只要拿下了重庆,我和锦帆兄一定会推举你为重庆镇守使,这可是掌握四川命脉的要地,自然要交给你们川军来负责。”

熊克武脸色有些不好看,他知道吴绍霆只是在说客气话,事实上决定权仍然在吴绍霆手上,自己只不过挂个名义罢了。但是回头又想,把刘存厚调到重庆也不是坏事,总比留在成都让自己心烦。

刘存厚眼前一亮,他早先只以为吴绍霆会把自己放在泸州、遂宁之内的地方,却没想到这次撞上一个时机,一下子放到了重庆。重庆可是好地方,无论是战略还是经济,都是四川首屈一指的重镇。当然,就算吴绍霆要控制整个重庆的财政,在这个肥得冒油的地方,照样有很多发财的机会。

他立刻信誓旦旦的说道:“多谢总裁栽培,多谢熊督军提拔,我一定尽心尽力,只要总裁下令,随时准备出发。”

吴绍霆点了点头,说道:“之所以让仲山兄你去重庆,除了给重庆最后一击尽快结束四川战事之外,也是为了向滇军和黔军做一个表率。还望仲山兄能把这个表率做好一些。”

刘存厚煞有其事的说道:“一定一定!”

吴绍霆转向熊克武,接着说道:“锦帆兄,之前议定由你出任四川督军,现在连仲山兄都赞成和支持,相信这个问题不会太大。到时候我会在会议上一起做宣布。”

熊克武总算感到几分欣慰,叹道:“一切都要仰赖吴总裁做主了!”

吴绍霆话锋急转,脸色瞬间严肃了起来,强调的说道:“锦帆兄,我相信你心里仍然有不放心,滇军、黔军好几万人压在成都,说实话就连我都不放心。所以在这里我还多唠叨几句,川军与我南方执政府一定要保持更严密的关系,至于你们川军内部的兄弟们也要更加团结起来,今时是如此,日后也应如此。锦帆兄,仲山兄,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

熊克武和刘存厚齐齐感受到吴绍霆身上散发的威压,他们不是愚昧之人,其实这番话说白了就是要川军保持跟吴绍霆个人的关系,吴绍霆就是执政府,执政府只有一个吴绍霆!

两人不敢再有先前的轻松之态,真没想到在一个年轻人身上竟有如此强大的气场。

“总裁放心,我明白的。”

“总裁之言,必然铭记在心!”

“如果黔军和滇军非要把事情闹大......我很不希望看到这一幕,不过我也绝不会姑息!到时候你们知道该怎么做?”吴绍霆语气冰冷的又说道。

听到这里,熊克武心中倒是安然了几分,他现在就是需要这股底气。一旦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只要有吴绍霆的支持,哪怕是幕后的支持,他都有信心跟黔军和滇军翻脸。

“一切都听总裁调遣!”熊克武郑重的说道。

“刘某也绝无二话!”刘存厚点着头说道。他虽然不想跟云、贵两省发生正面冲突,可是既然吴绍霆都把话放出来了,自己未必不能从中牟利。更何况这确实有关四川大局,同是川军一员怎能坐视不理?

“行了,今日就先说到这里,大家收拾收拾,现在过到军政府大院那边赴宴吧。”吴绍霆调整了一下语气,恢复如常的说道。

第652章,鼓动民力

午宴的派场果然很热闹,整个军政府的后花园摆满了桌子,除了参谋总部的官员之外,各路军队的将官以及成都本地士绅要员都到场助兴,前前后后加起来足有上百位客人。

吴绍霆并没有在酒宴上谈及公事,只是随兴的接受了众人的热情款待,觥筹交错直至下午二点钟过了,这才陆续的散席而去。退到客厅用茶时,那些士绅名流们纷纷上前来向吴绍霆问好,先是说了一大通阿谀奉承、歌功颂德的话,之后又小心翼翼的试探了一番南方的政策。吴绍霆尽皆敷衍应付了过去。

当天晚上,刘显玉在自己的临时司令部同样设下宴席,殷勤的邀请吴绍霆等人到场续酒。吴绍霆原本并不想再这么破张,中午可以算作接尘,晚上实在没有必要。不过想到中午时有些事还没交代,顺便卖一个人情给刘显玉,于是还是去了。

晚上到场的宾客要比中午少许多,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物一律都在邀请之外,能够坐下来的大多是成都军政两界举足轻重的人物。

吴绍霆正好趁着这个场面,在宴席即将结束之时做了宣布,决定在未来十天之内召开两次大会,一次是针对民间政治势力的协商会议,另外一次则是各路大军司令的军务会议。具体时间的会议地点另行通知,望诸位军政要员们有个准备。

刘显玉有些不高兴,他是一个粗性子的人,心里想着什么直接就写在脸上。他好心好意的大摆宴席伺候吴绍霆,这家伙竟然第一天刚到就忙着干涉成都问题,可见从始至终就没安什么好心。

宴席场面的气氛一下子消弱了几分,滇军、黔军和川军各怀心思,那些本地的实力人物也都在打着算盘,好端端的一场笙歌酒宴竟被这一句话弄的风声鹤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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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之后,吴绍霆在成都商会大楼先一步召开了政治协商会议。之前的邀请除了给成都有头有脸的政治人物投放请帖之外,还在报纸上做了连续两天的公告。于是在这天到场的与会者人数十分众多,除了商界财主、地主富农、军阀警长、贤达名流等等,甚至连一些无关紧要的人物穿着一身像模像样的西装,也都跑来凑热闹。

仿佛只要能在这政治协商会议上露上一面,日后的自己也是“著名的政治活动家”了。

吴绍霆对到场参加大会的是什么人并没有太在意,这次协商会议重点不在“协商”上面,他只不过是希望借此机会向四川省提前打一声招呼,至于日后南方执政府在四川省推行的政策,该怎么办终归就怎么办。所以不管来的都是些什么人,今天都只是把话带出去罢了。

会议的前半场吴绍霆没有到场,全部交给熊克武以及四川军政府各级官僚发表讲话,他们阐述了对南方执政府支持,以及新一届四川军政府的组建工作,也少许的提到了日后即将颁布的新政策。

之后是象征性的代表发言,上台发言的代表都是事先安排好的人物,在成都乃至四川全省都有不小的名望。这些人的发言和提问几乎无关痛痒,全部是一些支持新一届四川军政府和南方执政府的言论。

等到代表发言环节结束时,会议稍事休息片刻,吴绍霆这才姗姗到场登台演讲。

吴绍霆只在两个方面做出了指示,其一是关于四川省府谘议局与地方谘议局重建,谘议局保留原有的名称,行使地方参议院的职能,重建之后的谘议局必须经过改革,普及民主和选举权的社会权益。其二则是四川联合银行的筹备工作,希望成都与省内各地钱庄财主们能积极配合,避免发生不必要的冲突,力求创造共赢的金融体制。

关于这两点的讲话在全场引起了不小的争鸣,很多人都知道谘议局和四川联合银行有利可图,不过这些全部都是资本主义的肥头,越是有钱越能从中谋取更多的利益,相反越是没钱则越是一无是处。

政治永远不可能是均衡的游戏,得利的最终只能是少数人。

傍晚还未到,这次声势浩大的会议就彻底结束,与会的很多人甚至还没有搞清楚什么事,更别说有协商的空间。

吴绍霆在商会大楼二楼小坐了一会儿,熊克武为其引见了几位成都的大财主。

这些人的心思都不在谘议局上面,而是都盯着联合银行的筹备,以及南方执政府下一步的军事行动。这两件事看上去联系不大,可是却有十分密切的互相影响。这次政治协商大会上,几乎到场的所有人都更关心第二个问题。

只有确定四川不再发生战事,才能确定新生四川军政府的可靠性。有了可靠和稳定的军政府,联合银行、铁路、商业、税收这些才能按部就班。

吴绍霆带着自信的笑容说道:“诸位,南北在四川的第一战眼看就要结束,这一仗我们南方大获全胜,士气高涨。不过我之前对我的手下说过很多遍,战争不是目的,这只是我们为了争取共和民主的手段。北洋袁世凯不仁,迟早我们要让他尝到恶果。四川战争的胜利只是一个开端,我相信不管是我这个军事总裁,还是日后当选的执政府主席,我们都会坚定不移的把战线继续向北推进,直到共和民主得以真正实现。”

“总裁老爷,照您这么说,这仗还要继续打下去咯?”

“诸公放心,今日之四川得以平定,熊督军与南方执政府必定会全力恢复四川的秩序。之前外人都说四川最混乱,我相信从从天开始,这个局面会彻底改变。四川一定会尽快完成实实在在的统一,日后咱们的天府之国只会是前线的后勤基地,绝不会再是前线。”吴绍霆拿出政客的姿态对众人许下了承诺。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只要四川没有战事就好,至于川军出川作战也未尝不可,虽然战争会消耗极大的人力物力,苛捐杂税也多不胜数。可战争同样也是一种投资,只要前线打了胜仗,他们这些大财主就能掠夺更多的资产。最显而易见的例子就是各省联合银行。

广东联合银行最先成立,而这些最初始的股东到如今已经把势力发展到广西、福建和四川等省联合银行之中。这看似平常无奇的行为,实际上正是资本入侵。一个省的联合银行成立,必定要吞并和控制地方资产,打破旧有的金融秩序,建立一个更倾向南方执政府的新秩序,这就意味着地方资本向集权资本妥协,也意味着地方资产在集权资本面前的弱势。

除此之外,支持南方执政府所获得政治利益也会收获颇丰。往浅显的说,可以结识更多的军政人物,获得更多的政治保障;往高瞻的说,也能增加商人与军人合作的价值,自身的地位也会随之攀升。

就目前而言,南方气势日益剧增,把投资押在南方总好过押给山河日落又少利可图的北方,更不用说四川本地的那些无利可图又不敢得罪的小军阀。

第653章,大言

“吴大老爷,您真的是要帮助咱们四川大一统?也就是说,那些地方军队从此就没了撒?”又有人问道。

“大一统是势在必行,当然,这也是事在人为。只要四川省内有这个信心,我相信熊督军一定能实现川人的心愿。地方军队不会没了,但是会经过军事改革,统一归属省府指挥调遣,吴某只是军事联合会议主席,并不能直接干涉各省政务,不过这方面的事诸公可以向熊督军反应,吴某能帮上忙的地方,一定在所不辞。”吴绍霆慷慨的说道。不过这番话仔细去辨析几乎等于没说。

一旁的熊克武倒是有几分感动,尽管吴绍霆回应这些士绅的话是在打太极,不过好歹在公共场合吴绍霆仍然极力捧自己这个督军的名声!

“要是这么说,黔军和滇军.........”又有一个老财主提问了道,不过这话只说了一半,而且语气显得十分谨慎。

“咳!”熊克武咳嗽了一声,立马说道,“诸位,诸位,今日就先到这里吧。若还有什么疑问,从明日开始皆可到军政府告知熊某,熊某必然会转达至吴总裁。”

众人一阵窃议,一时意犹未尽,事实上黔军和滇军的事同样是川人的心头一病,要不是这个问题太过敏感,刚才在大会上就会直接提问出来了。如今熊克武故意避而不答,让他们更是忧心忡忡,难道为了南方执政府的利益,仍然要陷四川于混乱之态?

吴绍霆站起身来,他向熊克武伸手示意了一下,然后转向众人,坦然的说道:“不妨,今日既然有人质疑此事,吴某没必要遮遮掩掩。不过在回答之前,吴某再次试问诸公,这四川的事,诸公以为当如何处之?”

十多个士绅名流一下子呆住了,刚才在大会上没有人提这个问,现在吴绍霆却在这里问了出来,这还真有几分讽刺的意味。大家面面相觑了一番,虽然心里吃疑,可既然吴绍霆亲自开口了,理所当然要把握机会。

“小老以为,各省政务由省内自治,这才是合适的道理。正如广东和福建,吴总裁在福建赶走了北洋军,不同样是将福建政权还给福建人吗?”一个老头一边摸着胡须,一边说教似的说道。

吴绍霆心里问道:朱成贵是福建人吗?他口音可不像啊!

“是极是极,吴老爷一直宣扬联省自治,要是咱们川人都治不了川省,还怎么谈联省?还怎么谈省自治啊?”另一人说道。

“当然,咱们不是过分强调四川省只能容下川人,外人同样能来川,无论是定居还是务工,就是参军参政咱们也都热烈欢迎嘛。一句话,大家都是中国人,不分川人、滇人。可是最起码要讲究公平和法治吧?不能把枪杆子往地上一戳,就说这地是他家的,这就不叫公平法治咯,这叫侵略呀!”一位年轻人说道。

“对对对,就是这个道理。”

“还是陈公子一言中的啊!”

众人纷纷点头呼应。

吴绍霆看了一眼这位陈公子,微笑着问道:“敢问这位朋友尊姓大名?”

那年轻人连忙鞠了一躬,客客气气的回道:“大名不敢当,后学陈进生,今日因家父身体不适所以代为前来,刚才冒昧进言,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吴绍霆心道:又是一个文绉绉的半封建小青年。

熊克武走过来低声介绍了道:“陈老爷子正是成都铸币厂副理、长江上游漕运总办,家大业大,外号‘小南国’。”

吴绍霆心照不宣,都被称为“小南国”了,可见家底子是富可敌国,也难怪一个年轻人能堂而皇之的站在眼前这一大堆上了年纪士绅当中。

“陈公子过谦了,刚才那番话大义十足,真正是说出了道理。”吴绍霆赞许的说道,随后转向其他人,“诸公的意思吴某心中了然,吴某还是那句话,四川大局事在人为,只要诸公齐心协力去争取,熊督军才会有底气。若还是一盘散沙、各自打算盘,就算熊督军与吴某耗尽心血也于事无补。”

听了这番话,众人心中渐渐醒悟,这位吴总裁是在鼓动他们联手排挤黔军和滇军呀!不管怎么说,他们现在明白了吴总裁的立场,只要军事总裁的立场是站在四川这边问题就好办得多了。当即,大家纷纷点头称是,响应一片。

送走这些士绅财主之后,熊克武神色有些凝重,找到吴绍霆切声说道:“总裁,你何必要急着说这番话,要是消息一旦走漏了出去,滇军和黔军说不定会提前发难!”

吴绍霆冷静的说道:“提前发难?他们能发什么难?”

熊克武叹了一口气,忧心的说道:“不管怎么说,如今咱们还没有筹备好,把话说得太过直接那就是要撕破脸了。一旦撕破脸,什么事可都是有可能的!”

吴绍霆淡然自若的笑了笑,伸手在熊克武的肩膀上拍了拍,说道:“锦帆兄,你完全不必大惊小怪。这次我从梧州到成都,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所为何事。我说过,这件事关于四川大局,你们四川内部如果不努力,还真指望我一个外人帮你们摆平吗?”

熊克武低头沉思了起来,他竟然有些看不透吴绍霆了,对方竟然如此强调四川内部,到底有没有干涉四川大局的私心呢?

吴绍霆接着说道:“我之前一直在散播消息,目的就是给云贵两省制造压力。刚才我对那些社会名流们所说的话,目的也不外乎如此。说真的,我绝不希望看到咱们南方自相残杀,尤其还是在执政府刚刚有起色的阶段。”

熊克武叹了一口气,深深的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了。”

吴绍霆换上语重心长的语气,恳切的说道:“前几天我跟你说过的话,意思就是你熊锦帆是中国军人,不是四川军阀。不管黔军、滇军是什么心思,我都会竭尽所能顾全执政府大局,能和平解决四川的问题自然要手选和平。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让军队准备就绪,而是要尽可能的发动民间力量,用整个四川民众的压力来逼迫他们妥协。至于武力,它只是保障最后的底线。”

熊克武心头一震,吴绍霆的这番话让自己感触颇多,尤其是那句“中国军人,不是四川军阀”。他现在知道吴绍霆为什么对外时一直抬举自己,而不是强调吴总裁的威信,这正是因为吴绍霆认为自己是值得信任的合作伙伴,是能站在国家大局上的中国军人。

他不禁扪心自问:我到底当得当不得这等荣誉?不,是我有心还是没心当这等荣誉!

“总裁,你的意思我心里很清楚,我一定尽心尽力,绝不辜负总裁的一片良苦用心。”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他郑重其事的答应道。

“很好!”吴绍霆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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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4章,怒火

又过了两天,已经是四月十九日。

蔡锷从前线发来电报,告知第七师团做好渡江准备,杨希闵的一个团更是在从合江一路沿着江北前进,早已抵达重庆城外,随时可以对重庆发动总攻。

这是之前吴绍霆与蔡锷的约定,等到要给重庆最后一击之前,一定要提前打一声招呼。

吴绍霆并不是想贪功,也不是担忧第七师团不能拿下重庆,而是重庆作战的进度对南方大局有着密切相关的影响,钓着重庆就意味着战争没有结束,军事联合会议的威信不会被即将到来的执政府主席大选干扰。

在看完电报之后,他立刻向前线回复了一封电报,让第七师团再拖延两日,继续隔着长江以大炮、飞机骚扰威慑,并且还透露了刘存厚的川军第三师、第四师不日即将南下增援。发完第一封电报,他又发了一封加密的电报,告知自己已经承诺刘存厚出任重庆镇守使,另外希望第七师团尽可能等到重庆聚集很多北洋军,趁着士气再打一场大胜仗。

加密电报仍然说的不多,但是他相信以蔡锷的悟性能够明白自己的弦外之音。

当天下午,吴绍霆在参谋总部大院召开了各省军队的首脑会议,正式开始着手干涉成都问题。他这次目标很明确,今天之内必须确定黔军和滇军退出成都,并且利用下一阶段的战略部署把黔军和滇军全部向北方推。

两点钟,顾品珍、刘显玉、王文华、熊克武和刘存厚以及他们的随员幕僚准时抵达参谋大院。会场是提前三天安排的,尽管如此仍然有些简陋,不过到场的所有人眼下都没有心思考虑这些细碎,每个人都在盘算着该如何见招拆招。

吴绍霆与何福光一起走进会场。何福光是昨天上午刚刚抵达成都,与吴绍霆讨论了大半月,如今脸上还带着疲倦之色,双眼血丝明显。

众人起身相迎,吴绍霆客套的说了两句话,然后示意众人落座,自己与何福光也走到长桌前端坐了下来。

“诸位,今日邀请至此,相信大家都明白是何缘由。大家都是自己人,索性我就直接把花敞开了说,没必要再拐弯抹角虚情假意。”吴绍霆清了清嗓子,简短的说了开场白。

短短一句话,让会场的气氛更加凝重几分,顾品珍、刘显玉对视一眼,两个人的脸色都很沉重。刘存厚和熊克武则是一脸严谨,不亢不卑,又隐隐约约透露着一股决心。至于王文华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停的摸着自己的下巴。

“成都之事看似轻小,然则影响甚大,若是各位都不肯在成都这里做出退让,相争不止,到最后咱们南方好不容易打出来的声势必然功亏一篑。别说南方执政府有可能会难产夭折,对咱们各省长远利益更是沉重的打击,诸位为四川、为国家奋斗所投入的心血亦都白费。难道这是诸位想要看到的结果?”吴绍霆接着说道。他故意把话说得浅显一些,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些人都是军阀,要是扯不上个人利益最终只能是一场空谈。

微微叹了一口气,刘显玉性子直快,不冷不热的直接问道:“那依吴总裁的意思,当教我等如何是好?”

吴绍霆向站在一旁的侍从官示意了一下,侍从官马上取来一份四川省境地图,铺在长桌的桌面上。他站起身来,好整以暇的说道:“既然如此,我就直言不讳。成都乃四川省会,也是省府所在地,必然要交由四川省新一届军政府坐镇指挥。滇军和黔军的兄弟们这次出省作战,旨在驱逐北洋军,威慑北洋政府,如今目的达成,我军事联合会议稍后会布置下一步的作战计划,到时候还希望滇军和黔军的兄弟们继续配合。”

顾品珍微微一笑,看不出是什么心思,却说道:“吴总裁既是公推而出的军事联合会议主席,我等下属部队必然遵命不讳。”

吴绍霆颔首道:“有顾司令这番话,吴某感激不尽。当下我以为,滇军和黔军可在成都设下司令部,然则军队必须尽快退出城外,向东边转移聚集。重庆战事久久未下,我亦知黔军和滇军兄弟们在成都会战中的疲乏,不过凡事仍要以大局为重,哪怕滇军和黔军向泸州转移,给重庆制造一股侧面压力也不失是帮上大忙!”

刘显玉冷着色说道:“我第四师团三个旅,第三师团有八个团,前前后后不算杂役辎重也有两、三万人,吴总裁一句话尽快离开成都,咱们就要乖乖的挪到泸州去,这未免太不把行军驻营当回事了吧!”

吴绍霆瞥了刘显玉一眼,他说道:“刘司令放心,你们第四师团和第三师团的行军安排,我参谋总部与川军司令部必然会安排周到。到时候后勤方面川军司令部会承担大部分人力和无力,优先确保黔军和滇军的转移。另外,泸州方面也会做好接应工作,不会让诸位吃亏的!”

顾品珍脸色纠结,想要开口说话,可是又觉得大有不合适。他现在既想反驳吴绍霆的话,又担心言语不当与吴绍霆闹起矛盾,更担心自己反驳的言语力道不足无济于事。他可不敢小看吴绍霆,此人可不像宋教仁或者梁启超是纯粹的政治人物,坐拥广东和福建两省兵力,财大势大,可不容易应付。

刘显玉一点也不领情,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冷森森的说道:“吴总裁,你可真是盘算的周全,咱们黔军、滇军又是出钱又是出兵来打这场四川战争,这战火刚刚消停下来,咱们一点好处都没捞到手,你紧接着又要把咱们往东边赶。别说我不知道迁徙参谋总部的意思,吴总裁你下一步摆明了是要打湖南、湖北了。你说吧,咱们第一仗是吃力不讨好,谁还会跟着你去打第二仗、第三仗?”

这一番话说得毫不客气,可是却引起了在场所有人心中的共鸣。

黔军、滇军之所以响应南方执政府发动四川战争,正是为了拓展外省势力,在四川获得更进一步的利益。然而到头来出钱出力什么都捞不到,这等损失算在谁的头上?他们还凭什么继续响应南方军事联合会议的命令?

吴绍霆盯着刘显玉,仍然保持平静的说道:“刘司令,照你这么说你们贵州、云南两省拥护南方执政府不过是为了片面私利了?”

刘显玉“哼”了一声,没好气的说道:“吴总裁,这些事咱们心照不宣了!如今的中国各省拥兵自重,什么大义什么大局无非只是喊喊口号罢了。就说吴总裁你自己极力撮合南方执政府成立,难保不会有一己私心!”

一旁的顾品珍赶紧咳嗽了一声,刘显玉还真是直肠子,说话都不经过大脑,就算今日的会议大家开诚布公,可一些台下面的话岂能拿到台上面说?

王文华倒是一脸无所谓,心中还在讥笑,倒要看看刘显玉与吴绍霆怎么对掐。这两个人不管哪一个吃了亏,对他来说都有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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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5章,威压

不等吴绍霆开口,熊克武再也隐忍不下去,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跳起来指着刘显玉斥责道:“好你个刘显玉,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只有你这种私欲小人说得出口。当初在梧州召开共商大会时,各省督军早已许下承诺,今日之南方联合是为了对抗北洋政府独断专权,是我等履行中国军人天职,维护共和和民主的大义。你倒好,四川一战还未结束,狐狸尾巴就夹不住了,我中华之所以沦入今天的窘境,都是因为你这样的小人在作祟!”

刘显玉不敢对吴绍霆发火,可从没把熊克武放在眼里,当即就破口大骂了起来:“哼,你这个龟蛋还有脸指责老子?这里最没资格说话的就是你们川军。你们这些乡巴佬,从大革命到现在都没能力解决省内的事,当初要不是我们黔军帮忙,你熊克武能当上省长?这次成都会战,你们川军四个师内讧,还不是让我们外省来帮你们擦屁股!给你面子你是熊督军,不给你面子你什么都不是!”

熊克武气的脸色涨红,牙齿都快咬碎了、在场的其他川军幕僚随员也都捏紧拳头,怒火夺眶而出。甚至就连一直当“睡菩萨”的刘存厚也感到气愤,就算川军内部不和那也是自家事,现在让外人欺负到头上来了,再无坐视不理的道理。

“他奶奶的,姓刘的,你说什么!龟儿子的你再说一遍试试!”刘存厚同样拍着桌子站了起来,眼中杀气十足。

“怎么,想打一场吗?”刘显玉豪不退缩。

就在这时,吴绍霆一把抓起面前的茶杯,狠狠的向刘显玉砸了过去。

这一幕来的实在太突然,谁也没有料到堂堂的军事总裁反而会率先动手!

猝不及防之下,茶杯直接击中了刘显玉的胸口,刘显玉顿时后退了两步。

会场先是沉默了一阵,随之而来的是气氛逆流直下,川军、滇军的幕僚们以及吴绍霆的特勤卫士一个个绷紧了神经,整个局面一下子剑拔弩张了起来。

“吴绍霆,你.........!”刘显玉额头青筋暴起,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愤怒,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对方羞辱,这口气自己绝对咽不下去!

“哼,刘显玉,你少给我放肆!别仗着你们黔军把部队都压在成都就目中无人!要说成都会战,在座的诸位哪一个出力比你少?哪一个出兵比你少?你倒好,一下子把功劳全揽在自己头上,还如此出言不逊侮辱友军,你有什么资格!”吴绍霆大声的吼道。

刘显玉的右手抖动不已,最后的理性正在控制自己不要去掏枪,他的性子本来就急躁,早年在贵州又飞扬跋扈习以为常,此时此刻要不是碍着吴绍霆势力,肯定早就动手了。他气的胸口如同波浪,可偏偏又无计可施,一旦自己真动手,只怕枪还没拔出来就被吴绍霆和川军的人打死了。就算要彻底翻脸,现在成都有川军四个师、广东三个团,完全是毫无胜算。

吴绍霆重重的“哼”了一声,接着严厉的说道:“顾司令的滇军都比你们打的骁勇,北面若没有熊司令的两个师,你以为你进的了成都?最后若不是刘司令的弃暗投明,我看你们黔军还盘踞在资阳驻足不前呢!”

刘显玉喘着气说道:“吴总裁,你这摆明是偏袒川军了!”

吴绍霆斥道:“你吴绍霆是公推的军事总裁,从上任到今日我从未偏袒过任何人。倒是你,竟敢说出刚才那番大逆不道的话,我且问你,你凭什么针对川军?你凭什么说熊司令当不得四川首长?你这番乱我军心的言论,要是在战时我直接就毙了你!”

刘显玉不服气的反驳道:“是吗?你倒是试试看!”

吴绍霆阴沉着脸色,死死的盯着刘显玉,加强了语气说道:“刘显玉,今天这场会议不是为了增加咱们南方的矛盾,而是为了化解矛盾。我砸你,不是因为你我有私人恩怨,是教训你对川军兄弟的出言不逊。倘使有一天有人无缘无故的侮辱你,我同样会这么对付他。”

刘显玉一点没有觉得自己的情绪好转,气呼呼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吴绍霆又说道:“诸位都是明白人,就算咱们要把话摊开了说也犯不着伤和气。咱们南方才刚刚有起色,只有保持团结才能走得更远。我知道你们总算讨论利益分配,咱们的利益应该建立在一致对外的基础上,而不是自己人吃自己人!”

这时,一直不做声的王文华才连忙开口附和道:“吴总裁此言甚是!如全兄,刚才你也太过分了,赶紧向川军兄弟赔礼道歉啊。”

刘显玉心头更来气,王文华在这个时候胳膊肘向外拐,简直不是东西。可是他又没办法发火,连自己人都开口教训自己了,顾品珍又一言不发,还有什么气势死磕下去?他很不甘心的哼了一声,一边伸手拍了拍被茶杯砸中的衣襟,一边不带诚意的应付道:“吴总裁,熊督军,刚才是在下鲁莽了,一时发了癫,说的都是一些糊涂话,还望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吴绍霆淡然的点了点头,随后目光有意无意的在王文华身上掠过。

王文华也注意到吴绍霆的目光,心里颇有纳闷:难道吴绍霆是要感谢我给他台阶?

吴绍霆没有对王文华说什么,他环视了一下在场所有人,然后说道:“只要咱们还有话谈,矛盾都是可以化解的。刚才事就算了,你希望刘司令日后能好好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熊司令也不要太往心里去,大家都各退一步,以大局为重。”

熊克武和刘存厚都重新坐了下来,两个人脸色仍然不好看,但终归是顺着吴绍霆的意思,说了一些大方的话。

“好了,我们言归正传。大选之日日益临近,咱们这些前线的将领应该做出更好的表率,让咱们南方执政府成立的更有威势。参谋总部下一阶段的计划正是湖南,无论是在公还是在私,我恳请各位接受参谋总部的命令,把部队向泸州部署。大选之后,即会有所行动。”吴绍霆肃然说道。

滇军和黔军的军官们不为所动,仍然是一副消极和不感兴趣的态度,不过经过刚才一节,他们也都知道吴绍霆的脾气,同样也不敢明着出言顶撞。

“诸位,你们默然不语算什么,是男人就给我表个态!”吴绍霆等了一会儿,随后追问道。他知道自己的气势已经体现了出来,现在就要趁胜追击,威压这些将领做出承诺。

“吴总裁,说来说去,到头来咱们还是吃力不讨好,你叫我们还有什么心思继续打下去?”刘显玉不服气的说道,在这个时候也只有他这个直性子敢说话。

“那好,你们现在就当着我的面告诉我,你们支持南方执政府、响应四川作战,究竟是为什么?把实话说出来!”吴绍霆声音由弱渐强,充满了不可撼动的威严。

顾品珍和王文华对视了一眼,他们两个很快就参悟了吴绍霆的弦外之音,这个问话可是一个陷阱,要是回答说是瓜分四川的地盘,必然会得罪刘存厚和熊克武,也会引起吴绍霆的不满,一旦传出去还会遭到执政府那些政客们的鄙夷。可是如果回答为了国家大义,显然就得无条件让出去四川的利益,继续跟着南方执政府向外扩张。

刘显世刚想开口说话:“当然是.........”可是后面的话一下子又堵塞在喉咙里,他虽然性子粗、反应慢,可不代表没有头脑,刚才已经吃了亏,现在自然要长一堑。有些话可不是想说就能说的!

会场再次陷入沉默,所有人都感到吴绍霆咄咄逼人,这件事显然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他们甚至开始盘算,既然四川出钱出力得不到好处,那南方执政府的意义也就没有了,与其让吴绍霆步步紧逼,还不如一拍两散。没了云南和贵州两省的支持,这执政府的锐气顿时折去一半,到时候看看谁在逼谁!

就在这时,吴绍霆再次开口说道:“我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什么。其他闲话我也不多说,四川的事情一天不解决,执政府的大选一天不会落定。我希望诸位能好好想清楚!”

他说完,起身径直的走出了会场。

在场众人不由一怔,吴绍霆竟然拿执政府大选来做威胁?他们当然知道吴绍霆有这个能力影响执政府大选,只要吴绍霆不参加选举,那些整治活动家们只能一直推延下去。无论如何东南两省仍然是执政府的主体,失去了吴绍霆的支持,就算有十个省参选也会黯然失色。

他们在心里倒吸了一口冷气,自己原本打算拿退出南方执政府来做威胁,没想到吴绍霆更绝,抢先一步占了上风。显然吴绍霆并不害怕南方执政府分裂,又或者吴绍霆有恃无恐。既然抓不到吴绍霆的软肋,又谈和威胁进逼呢?

第656章,夜谈

顾品珍沿着走廊来到参谋总部后花园,这里已经被改为参谋总部官员的宿舍。他心中充满疑惑,却还是耐着性子。一边走一边摸出怀表看了一眼,此时已经是晚上八点钟。

在前面带路的是王长龄,几乎一言不发,直至来到一个房间门口时,他才转过身向顾品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顾品珍整理了一下衣襟,敲了敲房门然后推门而入。

吴绍霆正坐在书桌后面撰写一份文件,见顾品珍走进来之后,他草草的赶了几笔,然后放下钢笔站起身来迎接:“顾司令,这么晚请你前来多有打扰,还望勿怪。”

顾品珍微微笑了笑,大方的说道:“哪里哪里,吴总裁言重了,但凡吴总裁吩咐,顾某不论何时何地一定尽快赶来。”

吴绍霆欣然的点了点头,伸手请顾品珍落座。这时门外的王长龄也把房门带了上。

“敢问总裁特意请在下前来,究竟所为何事呢?”落座之后,顾品珍不疾不徐的问道。

“顾司令你是聪明人,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相见自然是有重要事。不过在谈正事之前,我想先请教一些题外话。”吴绍霆好整以暇的说道。

“请讲。”

“顾司令是日本陆士毕业的吧,如今还是云南讲武堂的学员队队长!”吴绍霆很随意的拉开了话题。

“正是,在下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第六期骑兵科毕业,承蒙唐少帅信任,在云南讲武堂兼领了一个头衔,也是为了将自己留洋所学尽可能传授更多。”顾品珍语气不温不火,显得十分有修养。

“顾司令果然大家风范。我早年留学德国,在异域他乡前前后后辗转三年多,着实感悟颇大。回国之后我与顾司令的想法一样,巴不得尽快把自己一身所学倾囊而授,让咱们中国军人不再受外侮轻视。所以这几年我一直不吝心血,筹办更先进的军事院校,期待能更直接更迅速的培养新一代的国军人才。”吴绍霆感慨万千的说道。

“比起吴总裁之壮举,在下惭愧不已啊。”顾品珍诚然叹道。

“一个人能否创造壮举,不在乎外界的影响,只在乎个人的决心。像顾司令这样青年才俊,往后能创造的壮举多不胜数,岂能同日而语?”吴绍霆深意的笑道。

“总裁说笑了。呵呵。”顾品珍随意的笑了两声,心中却在飞快的寻思。

“不过话又说回来,机遇还是很重要,正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总裁之意,在下有些不解啊!”

“哈哈,这些话都是闲话,随心而谈罢了,没必要当真。好了,咱们现在来谈一谈正事吧。”吴绍霆话锋一转,收敛了先前轻松的情绪,带着几分严肃的问道,“今日下午的会议,顾司令几乎无甚言论,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现在特意请顾司令到此,就是想亲自询问一下滇军兄弟到底是什么态度!”

顾品珍早就料到吴绍霆会问这个问题,他故作忧虑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总裁,顾某是一百个心拥护执政府,一百二十个心支持吴总裁。可是滇军这四个月的作战什么好处都没有,只怕唐少帅那里很难交代。不是顾某不表态,实在是顾某心有余力不足啊!”

吴绍霆点了点头,笑道:“只要有心就好。”

顾品珍眼皮跳了一下,心中有一种中计的感觉。

吴绍霆把自己先前正在那份文件顺着书桌推到顾品珍面前,然后说道:“顾司令先看看,这是我参谋总部拟定的一份命令,如果一切都顺利,一、二两个月之后即可生效。”

顾品珍好奇的接过文件,仔细的看了几眼,随着内容的深入,他的脸色逐渐有了极大的变化。看完之后,他拧着眉头向吴绍霆问道:“吴总裁,你这是什么意思?”

吴绍霆淡然自若的笑了笑,不快不慢的说道:“先前我跟顾司令说过,要想成就一番大事,机遇十分重要。这正是摆在顾司令面前的一次机遇,只看顾司令你如何抉择了!”

顾品珍半信半疑的追问道:“湘北军务总督,兼管岳阳、荆州、常德三地军务,授执政府陆军上将军衔,加鹰武上将军荣誉!这.........这到底是.........?”

吴绍霆坦诚的说道:“顾司令,你是明白人,我吴绍霆向来喜欢跟明白人合作。四川之事拖不得,大选可是众望所归,要是因为四川的事闹得大家不欢而散,这对谁都没有好处。顾司令不是强调付出就要有所收获吗?现在就摆在顾司令面前。”

顾品珍怔了怔,内心纠结万分,吴绍霆的话说得很对,南方执政府要是不欢而散,到头来对所有人都没有好处,自己大老远的从云南带出八个团更是白费了心机。显而易见,他知道吴绍霆是在拉拢自己,如果自己选择把握这个机会,势必要跟唐继尧分清楚关系,就像黔军的戴勘一样。

不过话又说回来,戴勘从以前的一个小旅长摇身一变成了堂堂师长,可见跟着吴绍霆并不是一件坏事。他也知道萧耀南、龙济光现在在广东混的风生水起,这意味着吴绍霆确实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不会用虚无的话来欺骗一时的利益。

“总裁厚意......着实让在下感动,但是请恕在下不能接受。唐督军对在下有知遇之恩,在下断然不能背着唐都督做私下决议。此次四川之事让人棘手难决,顾某虽然不能帮忙,但也一定不会煽风点火,一切只听凭省府的命令。”犹豫再三之后,顾品珍咬着牙说道。

“好一个忠肝义胆。好,我欣赏你。倘若你不假思索就答应了,我反而还会有所记挂。我不会强求顾司令,不过这个机会我仍然交给顾司令来做抉择。其实我相信这件事与唐督军关系不大,关键还是在于顾司令你的心思。湘北军务总督也好,成都军务总督也好,无非是地方不一样,但对唐督军来说都能达成同样的目的,难道不是吗?”吴绍霆绕着弯子说道。

顾品珍仔细思索了一阵,道理虽然是这样,可自己接受吴绍霆的封赏肯定会引起唐继尧的猜疑。他看得清楚现在南方的局势,要么按部就班,要么死心塌地选择追随一方,像那种墙头草、一脚踏两船者,最终不会有好下场。

吴绍霆看着顾品珍犹豫不决的样子,他微笑着又说道:“顾司令不用苦恼,这件事不急于要你立刻答复。今日我能知道顾司令你的态度就好,正如顾司令所说,即便不能在四川之事上帮忙,也莫要在四川之事上煽风点火。玩火者,必自焚!”

顾品珍吞了一口口水,深深的点了点头,郑重其事的说道:“多谢总裁提点,在下一定铭记在心。之前在下所说之话句句属实,绝不会再打四川的主意。”

吴绍霆点了点头,欣然的说道:“很好。那日顾司令想通了,可以随时来找我。这份文件我会留上一段时间。哪怕说一句难听的话,云南断绝了顾司令的军火粮饷供应,我吴绍霆照样能保住顾司令你的地位势力。”

顾品珍心中松了一口气,吴绍霆还真是软硬兼施,软的一面能诱人动摇,硬的一面则让人无可反驳,当真是一个厉害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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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品珍(1883~1922),字筱斋,昆明人,出生医生世家。清末附生。1909年从日本回云南,任云南陆军讲武堂军事教官兼骑兵科长。1911年顾品珍先后任骑兵团长、云南陆军讲武学校(原讲武堂)生徒队队长、校长、兵工厂厂长、陆军第二旅旅长、第二师中将师长、第六师中将师长、云南讲武堂监督等职。1922年在和唐继尧争夺云南的战争时战败被杀。】

第657章,最后一战

吴绍霆仅仅只打算拉拢顾品珍,至于王文华虽然与刘显玉、刘显世兄弟不是一伙的,但他却认为没有这个必要。一旦挖墙脚的动作太大,反而会引起各方的介怀,同时也会显得极其没有诚意。

在他看来,顾品珍手里八个滇军团是云南的精锐部队,尤其是那五个康滇边防团。这个八个团的影响力足以干涉到黔军的决定。他虽然没有得到顾品珍的首肯,可自己仍然看得出来,顾品珍心里早有动摇。只要与顾品珍的态度暧昧了,黔军孤立无援是无法在四川问题上继续拿下去的。

第二天吴绍霆向云南、贵州两省的省府发了通电,将他的态度告知唐继尧和刘显玉,成都的事情一天不解决,他绝不会参加二十八号的执政府大选。

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南方,虽然梧州要比昆明、贵阳更晚收到电报,但梧州却是最先引起了一番轰动。进步党、国民共进会以及其他政治势力都大感意外和紧张,虽然在他们当中有不少人因为各种原因,并不希望吴绍霆当选大执政官,可是落选与参选是两码事,南方执政府如果没有吴绍霆的参与,结局很有可能是南京临时政府一样。

梁启超、岑春渲当天致电到成都,一边劝说吴绍霆不要义气用事,一边又向顾品珍、刘显玉、王文华等人施压。熊希龄甚至还说,大选哪怕推迟一两天也无妨,可吴总裁一定要当场参选才是!

谁都知道吴绍霆说到做到,这次他拿大选来威胁云贵两省,自然是做好了一拍两散的准备。唐继尧犹豫了一天之后,总算做出了决定。他知道自己拗不过吴绍霆,更不希望在这个阶段跟吴绍霆针锋相对。如果南方执政府就这样垮台,不仅之前云南省在四川付出的人力无力得不偿失,自己花了大功夫去贿赂参议院议员也付诸东流,更重要的是还会立刻跟吴绍霆发生冲突。

成都现有的八个滇军团确实是云南精锐,可面对川军四个师以及广东三个团,再加上没有天时地利人和的战场环境,打起来的胜算微乎其微。更何况正是因为这是云南的精锐部队,唐继尧更不敢轻易的伤及自己元气,万一顾品珍有什么闪失,云南必然一蹶不振。

无论是战或者不战,摆在唐继尧面前的选择只能是再忍下这口气,一切就等着大选结束之后在好好算账。

四月二十一日这天,昆明军政府向顾品珍下达命令,将滇军在成都即得的便利全部交换四川军政府,部队开拔进驻事宜全部听凭参谋总部调遣。

云南的电报传出来之后,原本紧张的南方局势转眼间松弛下来。

刘显世是千百个不愿意,之前黔军占据着川南势力范围由于戴勘的变节而丢失,成都会战时黔军三个旅也遭受不少损失。他虽然是一个笑面虎,可是原则上付出多少一定要得到多少,然而现在却什么都得不到,自己的弟弟还当众被人砸了一个茶杯,这算什么道理!

只是面对梧州参议院的压力和唐继尧的妥协选择,就算他想大闹一场也无计可施。

无奈之下他在两天之后,只能不甘心的发去了一封电报,命令刘显玉、王文华暂时听从参谋总部安排。不过他还刻意交代,一定要在开拔费用和安营费上狠狠的宰一笔。

四月二十四日,吴绍霆正式下令顾品珍、刘显玉、王文华的部队向泸州和遂宁方向转移,同时刘存厚的部队赶往重庆参加重庆会展。命令当天生效。

滇军和黔军的开拔转移,以及川军向重庆出征,在成都引起了一片热议。自大革命爆发足足四年有余,盘踞在四川省内的滇黔势力总算妥协了。同时四川军队首度放弃内战,团结在一起一致对外。川民们对四川未来充满了希望,民心和军心振奋不已,纷纷称赞熊克武、刘存厚的大义,吴绍霆总裁的英明,以及南方执政府的公正严明。

有了民间的热烈反应,军队的开拔费用自然也有了着落。士绅名流纷纷组织募捐,自己也乐得其实的掏大头,一方面是早点送走滇、黔两路人马,另外一方面还能在新一届的四川军政府当中混一个名望。平头老百姓们也积极响应,有钱的出钱,没钱的也要出粮出物。

吴绍霆把三路大军的开拔工作都交给熊克武负责,尽管滇军和黔军狮子大开口,他也懒得再过问,一切都由熊克武来做主。

当天晚上,参谋总部又向第七师团司令部下达指令,正式向重庆发动最后一击,力求在大选前后拿下重庆。

重庆附近的第七师团因为之前成都之事延缓了好几天,将士们早已嗜战不已,他们一路从泸州打过来,越打越有信心,巴不得早点杀进重庆。现在总算得到命令,积攒许久的战斗欲望得以发泄。在四月二十五凌晨四点钟,全军发动了总攻。

战斗十分激烈,飞机、大炮全部投入作战,整个灰蒙蒙的凌晨被枪火烧出了一个黎明。第七师团全军上下士气高涨,面对龟缩在重庆城内早已人心惶惶、军心动摇的第一师,进攻的姿态势如破竹,沿着长江一路摧枯拉朽的横扫而过。

何宗莲一心还期待着北方能与南方议和,保全他在重庆的地位,可是大半个月过去了,北京一点消息都没有,甚至王占元的援军也不见踪影。本来他意识到情况不对,准备带着部队赶紧撤回湖北。可是偏偏前几天第七师团又放缓了进攻,成都那边传来南军内讧的消息,让他萌发了有机可乘的想法。

在他看来,要么南军内讧愈演愈烈,自己有机会扭转战局,要么南方迫于内讧不得不主动选择议和。无论哪一点他都能保住重庆的地盘。

只是万万没有料到,成都的内讧和第七师团的缓攻连十天时间都没撑到,继而发生的是更为强烈的总攻。

何宗莲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全身而退,第一师是他的势力资产,要是第一师完蛋,他这个北洋老牌将军也就毫无价值可言。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硬着头皮死守重庆长江防线,纵然知道不可能坚守几日,起码也要为自己争一口气。

从凌晨打到中午,杨希闵的一个团总算从北岸突破城关,一路向城中逼近。

到了晚上时,蔡锷和刘震寰的渡江部队冒着枪林弹雨总算抢上了岸头。

最艰难的战斗环节已经过去,剩下的作战完全是秋风扫落叶。

只是因为重庆地理区域实在太大,第七师团又多是两广的兵员,对道路十分陌生。再加上攻破长江防线之后,军心躁动不已,反而在攻势进展上迟缓了下来。

第一天战斗结束,先头部队占领大半个重庆城,然而何宗莲带着第一师残部退向渝北县负隅顽抗。蔡锷把师团司令部迁入城中占领区,他知道前线部队如今已经散漫,自己不可能连夜整顿军纪,索性把之前的作战部队全部换下来休息,让预备队继续趁夜发起追击,不给北洋军任何喘息的机会。

四月二十六日这天中午,刘存厚接到重庆总攻的消息之后,带着先头部队连夜急行军,总算赶到重庆外围与第七师团后勤部队接头。他可不想错过了重庆的总攻,好歹自己是未来的重庆镇守使,收复重庆的战役没有自己的身影那可是要失色很多。

可是他刚匆匆忙忙的进城,渝北前线立刻传来消息,渝北县已被攻克,第一师残部溃不成军,师长何宗莲负伤被俘。

刘存厚骑在马上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自己有心插上一脚都没有机会!当下,他只好慢悠悠的赶往第七师团司令部,与蔡锷见上一面,商议重庆善后问题。

第658章,见冯玉祥

重庆捷报很快传到成都,又从成都很快传遍整个南方。对于即将成立的南方执政府来说,这是大选之前又一次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吴绍霆拿着捷报的电文从轿车里走了出来,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一座大宅院。

这座位于清水河岸边的大宅院同属于四川军政府的地产,早先是用来充当招待所,后来又改为一个会议场所,不过四川问题很少能通过开会来解决,因此这里逐渐荒废下去。成都会战刚刚结束时,熊克武把这里当作临时的战俘羁押所,那些第十八师的高级将官们就被安置在这里。

如今看守这里的不是川军部队,而是经过吴绍霆特别吩咐后,由第十四骑兵团驻扎在大宅院附近。

团部政治部主任王柏龄正站在大门口,他看到吴绍霆走下轿车后,马上上前来迎接。

“总裁!”王柏龄立正敬礼。

“都安排好了吗?”吴绍霆简单的回礼,然后向王柏龄问道。

“都安排好了,总裁请。”王柏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迈步在前面带路。

吴绍霆跟着王柏龄走进大院正门,他们没有前往前堂,而是穿过花园走廊径直来到一处侧院。侧院正厅门口有两名骑兵团士兵看守,大门紧闭着。王柏龄上前亲自推开了门,吴绍霆迈过门槛走了进去。

正厅里有一个人正坐在客席的椅子上,大门打开时他才站起身来。

吴绍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个人,对方穿着一件宽大的北洋军深黄色军服,身形有着北方人典型的魁梧挺拔,国字脸上一副威武不屈的样子,就像是一堵高墙杵在那里。他心中不禁感叹,这位未来蒋委员长的结拜兄弟果然气势不凡。

王柏龄走了进来,先对吴绍霆介绍道:“总裁,此人正是二十二骑兵旅旅长冯玉祥。”

他又转向冯玉祥说道:“这是我们军事联合会议吴总裁。”

冯玉祥犹豫了一下,勉强的举手向吴绍霆敬了一个军礼,然后大着嗓门说道:“我听说过吴荣武的大名,虽然咱们南北不和,不过这军礼还是敬得的。这是咱们军人之间的事。”

吴绍霆呵呵的笑了笑,向冯玉祥回了一礼,说道:“冯旅长果然够爽快。这几日可有怠慢?若冯旅长有什么其他需要尽管提出来,我们南方对待俘虏向来宽明,正如冯旅长所说,在战场上咱们各为其主,在战场下仍然是中国军人!”

冯玉祥豪放的笑了起来,说道:“吴将军好气量,同样够爽快。我这个败军之将自然不敢多提要求,再者这几日住在这里一切都好,吃的好,住的好,每天还有烟有酒。照这样的待遇,恐怕天下都难得有了!”

吴绍霆向前走了几步,来到首座的座位前面,说道:“冯旅长,咱们还是坐下来再谈。”

冯玉祥也不客套,大大咧咧的就在原来的座位上坐了下来,还好整以暇的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水。

“冯旅长,这次我特意安排与你见面,是有一个不情之请。”吴绍霆切入正题。

“吴总裁请讲!”冯玉祥不含糊的说道。

“重庆已经被我军拿下,我相信这个消息足以震慑北京。”吴绍霆把手里的电报递向王柏龄。王柏龄接过电报之后转递到冯玉祥手上。

冯玉祥怀着沉重的心情看完电报,脸色渐渐透露出一股无奈,他叹了一口气,自嘲的说道:“胜败既然已成定局,我也无话可说,正所谓胜者为王败者寇,我穿上这身军服就不怕打败仗。唉,不过话又说回来,连我都忍不住要唠叨几句,咱们北洋军打的实在太窝囊了!”

说到最后,他忍不住重重的拍了一下大腿。

吴绍霆看着冯玉祥,语气诚恳的说道:“冯兄,若是不见怪的话,我也说几句不好听的话。如今的北洋军大不如前,腐败、溃散处处可见,将官素质低下、士兵庸碌无为,这已经是不可争辩的事实。再者北洋政府大总统专权独裁,践踏民意,违背共和之大义,普天之下早已不得人心。”

冯玉祥听着这话,脸色有几分气恼,可是却什么都没说。

吴绍霆留意到冯玉祥脸色的变化,他继续说道:“冯兄,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些话,其实是想告诉你,北洋军当中不乏有精诚忠勇的人才,冯兄就是其中之一。然则大丈夫要想出人头地,自然要先怀有鸿鹄之志。迂腐的北洋岂能是成就大业的摇篮?照我说,北洋军是腐化堕落的温床,迟早还会把仁人志士陷入荒唐的境地。”

冯玉祥直冲冲的问道:“吴将军,你到底想说什么?”

吴绍霆直言道:“你是直爽之人,我也不拐弯抹角。这次前来就是要诚恳的邀请冯兄,趁早弃暗投明,留在我南方联军之中共创大业。”

冯玉祥几乎没有多想,哼了一声,快人快语的说道:“吴将军好意我心领了,北洋军的窝囊我不比你了解的少,只是既然走在这条路上,没道理半途而废。我冯玉祥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也不是贪慕虚荣之人!”

吴绍霆心中暗叹:年轻的冯玉祥还真是有血性。他故作感叹的叹了一口气,加重语气劝说道:“这由何必呢?哪怕明知这条路是绝路,你还要闷头闷脑的扎进去?”

冯玉祥咬着牙说道:“大不了就撞死好了,最起码也能成全我冯玉祥坦荡荡的名声!”

吴绍霆默然了一下,慢条斯理的问道:“冯兄到底是顾虑名声,还是顾虑陆总长?”

冯玉祥怔了怔,瞪着眼睛问道:“你认识我舅舅?”

吴绍霆哂笑道:“当初我在北京时与陆总长有过交情。实不相瞒,我正是考虑到冯兄与陆总长有这层关系,所以才极力规劝冯兄弃暗投明。等咱们南方联军逼近北京时,陆总长也好有一个台阶可下。”

冯玉祥性子直,但脑子转的并不慢,他可不相信吴绍霆是好心好意顾全自己的舅舅陆建章,弄不好还是想借助自己的投诚,逼迫舅舅陆建章与北洋政府分裂。

“冯兄,要说名声,北洋政府现在的名声好吗?北洋军现在的名声好吗?去打听打听重庆,陈宦从重庆逃走时携带了多少公款。你本是北洋旅长,想必也清楚北洋军的习惯,每到一处烧杀掠抢那是家常便饭。跟着北洋军不会有好名声,反而会臭,遗臭万年啊!”吴绍霆跳开了陆建章这一环节,继续顺着冯玉祥的话劝说道。

之所以提及陆建章,是给冯玉祥提一个醒,南方执政府是热烈欢迎北洋政府高官投诚反正的。同时也暗示冯玉祥,要么与陆建章一荣俱荣,要么则是一损俱损。

冯玉祥沉思了许久,艰难的叹了一口气之后,这才开口说道:“这些道理我懂,可是我冯玉祥绝不是见风使舵的人。纵然你们南方声势再厉害,我也不会心甘情愿变节。吴将军你对我坦诚相言,我冯玉祥也不说假惺惺的话,论起原因,我舅舅是其一,我在北方的亲朋好友是其二,再者让我倒戈对付昔日的袍泽,我下不了手!”

吴绍霆看着此时此刻的冯玉祥,心中不禁有些疑问,日后冯玉祥是如何发动的北京政变?或许这位北方壮汉现在确实有太多的顾虑,摆在冯玉祥面前的不是派系斗争,而是一个政权与另外一个政权的抉择,换做谁都不敢轻易下注。

又或者冯玉祥现在故意推辞是有更深远的计策,如果他现在一时脑热把赌注直接押在南方,到后来南方失败了,反而还会受到连累。相反,继续挂着北洋的身份,却心甘情愿当着南方的俘虏要更加稳妥。北方失败了,他能名正言顺的加入南方,并且受到同样的礼待;南方失败了,他还能保留名节的返回北洋。

四川一战确实能大涨南方声势和士气,可南方的声势全靠几个省联合在一起。军阀与军阀的合作本来就存在很多隐患,只要有长远的战略目光都能看出这一点。

吴绍霆缓缓的点了点头,他不打算再深劝下去,至少今天与冯玉祥第一次见面还算谈得来,相信一旦冯玉祥想通了仍然会选择站在自己这边。

“好吧,冯兄,我体谅你的难处。今日与冯兄初次见面,却有一见如故的感觉,冯兄你可还有什么要求尽管直言,哪怕你想离开四川回北方也无妨。”他诚然的说道。

“什么,你......你打算放了我?”冯玉祥有些惊讶。

“只要冯兄开口,我一定奉上盘缠。冯兄是忠烈之人,既然在北方有诸多挂念,我岂能一直扣押冯兄不放?再用冯兄的话来说,这是我们军人之间的事,不管政治的立场。我只希望冯兄好自为之,咱们南北较量是政治上的事,可不是中国军人的事!”吴绍霆认真的道。

冯玉祥大为感动,脸上露出了敬佩之情。

“吴将军深明大义,在下不得不佩服。冯某可向吴将军承诺,日后绝不与南军为敌,竭尽毕身之能力促南北和平统一。”他郑重其事的说道。

“冯兄有这样的觉悟也不枉我今日一访。我吴绍霆向北洋政府挑战绝非好战嗜杀,只要有和平解决南北矛盾的可能,我一定不遗余力的争取。”吴绍霆信誓旦旦的说道。

在他看来,冯玉祥是走是留都无所谓。既然冯玉祥不肯为南军效力,留在南方也毫无建树,然而放其回归北方还能影响陆建章。当然,现在听到冯玉祥的一番承诺,自然是额外的便宜。说不定还能成为南北关系转折的关键人物。

第659章,梧州深夜

吴绍霆在见过冯玉祥的当天晚上就启程返回梧州,准备参加两天之后的执政府大选。

他将成都参谋总部的事务全权交给何福光负责,在上车时还特意交代,冯玉祥什么时候准备离开就什么时候让其厉害,盘缠行装都打点妥当,再从俘虏营派几个二十二旅的老部下跟着,一定要做的风风光光。

车队抵达贵阳时,正好赶上桂林与梧州的铁路竣工,一行人不用再在轿车上颠簸,直接改乘贵阳到桂林的火车,再从桂林换成列车前往梧州。

桂林到梧州的铁路线于今年一月份正式动工,归属在东南沿海铁路网计划之内。原计划需要半年时间才能完工,不过正好赶上南方执政府声势大涨,梧州在南方的地理价值飞速攀升。于是梧州、桂林、广州三地的商团索性募足了资金,优先把梧州的铁路线建立起来,这才提前了两个月完工。

新条路线在四月二十六日正式通车,吴绍霆并没有搭乘首列车次,不过他在上火车之后听说了一个消息,或许自己有机会搭成梧州到广州的首列试车。梧州至广州铁路线预计七天之内即可竣工,这标志着东起漳州西至桂林的三省铁路线第一阶段工程顺利完成。

有了火车的提速,吴绍霆在二十七日深夜就抵达了梧州。

邓铿、陈炯明带领特勤卫队和军事联合会侍卫队早早来到梧州火车站等候迎接。

吴绍霆等人从加挂的花车上陆续走了下来,他刚刚在火车上小睡了一会儿,此时精神状况仍有几分迷糊。

邓铿和陈炯明赶紧走上前,两个人的神色都显得十分严肃。

“霆帅,一路辛苦了。”

“士元,竟存,怎么,你们两个都没睡好?绷着脸色做什么?”吴绍霆笑问道。

“情报站有消息,请霆帅上车再说。”邓铿压低声音说道。

听到这里,吴绍霆先前恍恍惚惚的精神一下子振作了起来,脸色渐渐凝重。

“走!”他果断的说道,随后在侍卫的簇拥之下快步走出火车站,门外早有车队等候。

上了车,邓铿从一名手下那里接过公文包,从中取出两份电报递给了吴绍霆。

“开车,去霆帅的公馆。”陈炯明在副驾驶席上吩咐了一声。车队轰然而动,向吴绍霆在梧州的江边别墅前去。

趁着这个时候,吴绍霆仔细看了两份电报,顿时陷入了沉思。

邓铿迫不及待的说道:“霆帅,您离开梧州时吩咐情报站搜集贿选的证据,这七、八天来王主任那边下了大功夫,广西联合银行那边也策动各大洋人的银行配合,前后一共搜集了一百一十九名议员收受贿赂的记录。”

吴绍霆深深吸了一口气,极为严肃的说道:“国会目前只有三百多席,现在竟有三分之一的议员被买通,哼,好大的能耐!”

陈炯明从前面副驾驶席上回过头,忧心忡忡的说道:“这事非同小可,西南两省有了这一百多席的票选,再加上他们本省的议员,只怕这次大选危险了。霆帅,咱们可不能坐视不理,这种违法乱纪、破坏执政府公义的恶行,岂能在第一次大选就发生?”

邓铿连忙点了点头,赞同的说道:“是啊,不如明天我们国民共进会集体提出紧急议案,取消这次大选,把这些证据交给卓如先生,我们两党联手对付这些假仁假义的枉法之徒。等清理干净这些渣子,咱们再另外计划大选!”

吴绍霆寻思了片刻,不慌不忙的问道:“这些收受贿赂的议员,有多少是进步党籍?”

邓铿说道:“六十八人,几乎占一大半。”

吴绍霆叹息的说道:“如此一来,这件事就不能依赖卓如先生来主持公理了。”

邓铿疑惑不解,忙问道:“霆帅,你担心卓如先生会偏袒进步党人?”

吴绍霆摇了摇头,说道:“不,卓如先生绝不会是这种人。我考虑的是这件事会对卓如先生影响颇大,多多少少会损其名誉。再者,熊秉三、张四爷那边面子上也不好过。”

陈炯明问道:“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吴绍霆脸上渐渐呈现出阴鸷之色,近乎冷酷的说道:“这件事我们自己处理。这些人打着民主的旗号来行违背民主的事实,这种倒行逆施比起北洋政府更虚伪更可恨。既然他们践踏国人赋予他们的权力,做出对不起共和民主的恶行,那他们就是我们南方执政府敌人。怎么对付敌人,你们心里应该清楚。”

邓铿和陈炯明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立刻明白过来。虽然用强硬手段来对付这次贿选,势必会引起南方内部的裂痕,可是相比纵容这些贪赃枉法的政客,损害国民共进会即将到手的利益,他们宁可选择杀一儆百。

“另外,情报处还提到广西的情况,此事属实吗?”停顿了一会儿,吴绍霆说起手里的第二份电报。

“具体情况尚不清楚,但是桂林、玉林、来宾三处的桂军确实在频繁调动。另外还有消息说,陆荣廷秘密的从金陵兵工厂和上海花旗银行大肆订购军火。戴站长那边正在跟进,一旦调查清楚广西的军火订单,会立刻通知过来。”邓铿认真的说道。

“霆帅,要说陆荣廷需要大批次的扩充军备,就算南宁兵工厂供不应求,也大可找咱们广东兵工厂或者中德厂订购,犯不着神神秘秘的跑到外省去购置军火。此事绝非空穴来风,陆荣廷那边恐怕另有阴谋啊。”陈炯明警醒的说道。

“竟存,你说的没错。昔日四川战争时广西诸多借口不肯出兵,眼下大选在即,他却这么有心思的准备军务,确实不可不防。”吴绍霆点头说道。

“陆荣廷到底是要做什么?”陈炯明喃喃自语的说道。

“等到了公馆,你马上通知渔父、云公等人过来开会。另外再准备一条军用电话专线,等我与云公等人开过会后,我要连夜与三十七师师部取得联系。”吴绍霆有条不紊的吩咐道。

陈炯明意识到梧州正处于山雨欲来之前,吴绍霆的这两个安排可见是要闹出大动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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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0章,着一手准备

车队到底江边公馆,众人下了车各行其是。

趁着邓铿和陈炯明安排事务之际,吴绍霆用热水好好洗了一把脸,略微刮了一下胡子,让自己的精神面貌保持着最佳状态。

半个钟头过后,岑春渲、宋教仁、陈少白等人陆续乘车赶到。这些人早先就知道吴绍霆返回梧州的消息,因为明日是南方执政府第一次大选,这是关乎国家与政党前景的隆重大事,所有人都不敢马虎,一心还等着吴绍霆回来,连夜好好筹谋一番。接到邓铿通知时,虽然已是深更半夜,他们依然没有休息,第一时间就动身赶了过来。

吴绍霆下楼迎接了诸位,等人到齐之后说了一些寒暄的话,又介绍了一下四川目前的情况。众人都对吴绍霆雷烈风行的摆平成都问题大感佩服,也重申了攻克重庆的大好消息。他们都认为四川大战完全可以归纳为吴绍霆担任军事总裁期间的个人功绩,而这也是助力竞选最有力的说辞。

宋教仁还满怀期待的掏出了一个信封,笑容满面的说道:“震之,这是这几天我与卓如先生一起为你撰写的竞选演讲稿。南方各省的候选人大多不了解这种竞选,压根就没想过宣传造势,这一点咱们可要好好把握。卓如先生特意安排明天早上半天的时间,各省候选人在参议院发表演讲,不过我相信到时候只有震之你一个人能把握好这个机会,其他人甚至还不知道什么叫竞选演讲呢!”

众人都哄堂而笑,显然对吴绍霆当选第一任大执政官毫无悬念。

吴绍霆有些惊奇,问道:“这是渔父与卓如先生一起撰写的?卓如先生为什么要帮我撰写演讲稿?”

宋教仁哈哈笑着说道:“放眼咱们南方,除了松坡将军之外,还有谁能与震之你竟比?论资历,纵然震之你年纪轻轻,可好歹是南方共商大会的发起人,又是执政府创立的元老;论功绩,先是一统南方军务,后又大战四川,如今更是马到功成的化解成都纠纷;论人品,从大革命到今天,你都是坚定不移的共和拥护者。卓如先生都明摆着说要投票给你,自然不在乎多花点时间帮你润色演讲稿了。”

岑春渲笑吟吟的颔首说道:“是啊,是啊。今天早些时候蔡松坡特意从重庆发来电报,公开表示放弃参选,他在电报里还特意交代,南方执政府交由吴荣武执掌,他放心的很。所以明日大选几乎不用多想,震之你是十拿九稳了。”

陈少白兴奋的说道:“从大前天开始,我们共进会已经在起草施政方案了。草案明天就能整理出来,到时候直接送来由震之你过目。”

听着众人的话,吴绍霆自己都感到有些意外。他确实考虑过这次大选自己是不二人选,可是却没料到自己的人气竟然如此巨大,共进会内部信心十足就算了,没想到连梁启超、蔡锷等人都豪不怀疑的认定自己会当选。

他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如果云贵两省不捣鬼,这一切就是水到渠成,省去了多少不必要的麻烦。可惜自古人心难测,在欲望和利益面前总会有不愉快的事发生。

“诸位,你们的好意和对我的支持,我深为感动也深表感谢,”吴绍霆脸色逐渐转为严肃,语气认真的说道,“不过这么晚请诸位前来,正是要与诸位讨论大选的事。只怕一切并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容易了。”

大家听了这番话,又看到吴绍霆严肃的脸孔,先前热情的劲头一下子都没了。

“震之,到底是怎么回事?”宋教仁赶紧问道。

吴绍霆没有多说什么,他向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邓铿点头示意了一下。邓铿从公文包里拿出了先前那份文件,递给了岑春渲过目。岑春渲看完之后脸色大变,接着才传给其他人阅读。整个房间的气氛突然之间变得死沉,乌云逐渐爬上每一个人的脸上。

“怎么会这样?这消息可属实?”岑春渲追问道,他这一生最痛恨贪污腐败之事,没想到南方执政府第一次大选就遇到贿选,即便自己年老持重也难免怒火烧心。

“这种事我绝不会开玩笑的!”吴绍霆严肃的说道。

“此事决不可轻饶,一定要严惩不贷。可恨至极,国会议员自己践踏民主,简直是罪加一等!”岑春渲严厉的说道。

宋教仁、陈少白、许雪秋等人立刻议论了起来,每个人都愤愤不平。

吴绍霆等了一会儿,这才开始施行自己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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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吴绍霆仅仅只在凌晨时小歇了一会儿,不过仍然保持着良好的神貌,动身前往联合会馆临时国会大会场。

梧州早在几天前就已经开始热闹了,各色各样的政治人物都在翘首以盼南方执政府的大选,甚至连洋人的领事馆都派来秘书官凑热闹。当然,洋人在中国南北交战期间是没有任何立场,仅仅是把这次执政府大选当作一场“盛大的派对”。

直到四月二十八这天,该布置的已经布置妥当,该通知的业已通知到位。从凌晨开始联合会馆福建的大街小巷就出现了荷枪实弹的士兵,一方面着手布置大选的安保工作,一方面提前清理道路。

大约七点钟过后,国会办公人员比以往提前一个钟点赶到联合会馆。到七点半时,街道上的行人越来越多,许多人大老远的赶到联合会馆这边,等待着观看一场决定南中国前途命运的盛会。街道渐渐拥挤,人们议论的声音熙熙攘攘;一些关心政治的文化人根据不同的政见聚在一起,或站在会馆大门外高谈阔论,或包下一个茶楼的好位置评头论足。

“照我说,联省自治未必是先进的政治思路,这甚至不是政治思路,只不过是因为国庆需要,迫不得已才搞出这样的噱头。”

“南方执政府的目的是对付北洋政府,对付独裁的袁世凯。在这方面我就支持吴荣武,谈是谈不拢的,谈判向来只是弱者的选择,归根结底只能打,狠狠的打!把袁世凯打服气为止,把袁世凯打到求我们谈判才是!”

“吴将军是年轻,可人家有能耐,谁说一定要四、五十岁才能当总统?你看看广东、福建现在多么有声色,还不是吴将军领导有方?九成九,必然是吴将军当选......你问为什么?嘿嘿,赶紧沏壶茶去,我慢慢跟你说!”

............

一时间众说纷纭,可真正能懂的没有几个,大多数人仍然是不懂装懂。

第661章,前奏

当各省候选人陆续乘车出现时,那些政治好事者纷纷起身作势,高声支持附和自己政见的一派。事实上在此之前,南方各省候选人没有发表任何政治言论,这些军阀督军们不熟悉国外大选的那一套,只是仗着本省势力坐等大选结果。

要说有过提前造势的候选人,也就是国民共进会利用广东、福建的报刊为吴绍霆做过一些炒作,极力鼓出共和思想和联省自治的意图。

也正因此,那些政治好事者们要么是呼吁支持吴绍霆,要么是跟着声浪起哄,只求突显自己是一个“政治敏感人物”或者是“时评专家”。

吴绍霆的车队接近联合会馆后花园时,他透过窗外看见联合会馆附近街道两旁,除了人头并着人头的拥挤之外,还有的就是五颜六色用以装饰的彩旗以及中华民国五色旗。除此之外,各个政党、政治势力也利用内部经费,把各自的标志和政治口号印在条幅、横幅上,把显眼的位置悬挂了起来。

他忍不住有所感慨,这次大选还真是布置的有模有样,只可惜今天注定不值得喜庆。

轿车开进花园停稳,吴绍霆与随从们一一下车。梁启超、岑春渲等人正站在后门等候迎接,他们今天穿的都很得体,为了迎接这隆重的日子,几乎把压箱底的新衣服都穿了出来。只可惜大家的神色各有不同,进步党等人对贿选的事毫不知情,一个个谈笑自若,而国民共进会的几人却是一副心事重重。

看到吴绍霆走下车,梁启超、熊希龄、张謇三人率先走下台阶,笑容满脸的上前与吴绍霆握了握手。吴绍霆勉强的笑了笑,一一与梁启超等人问过好。

“震之,今天就看你的了。”梁启超哈哈笑着说道。

“多谢卓如先生拨冗代笔演讲稿,这等盛情在下必然铭记于心。”吴绍霆微笑着说道。

“太客气了,你是咱们南方的希望,这点小事不足挂齿。”梁启超罢了罢手说道。

“此次大选已然十拿九稳,连松坡将军都致电声援你,震之可曾准备好庆功宴了?”张謇一边抚着胡须,一边开玩笑的说道。

“四先生,只怕今日要让诸位失望了?”吴绍霆点到即止的说道。

梁启超、张謇、熊希龄三人听了这话,脸色都有变化,面面相觑了一番。他们这才意识到共进会诸人的情绪,一开始还以为是昨天晚上为了迎接吴绍霆返回梧州,一晚上都没休息好,所以才是如此精神不振,不过现在看来显然是不止这些了!

“难道发生什么事了吗?”梁启超凝神问道,他为这次大选准备了不少,也期待不小,很希望在这个时候出现意外。

“卓如先生,不知道你还记得不记得我动身前往重庆之前,与您的单独一谈。”吴绍霆语气沉重的说道。

“到底怎么了?”梁启超立刻想到了那天的谈话,难道吴绍霆一直没有说出来的心事就要发生在今天吗?

“卓如先生,四先生,秉公,稍后你们会知道的!”吴绍霆苦笑着说道。他说完,径直走上了台阶,与岑春渲、宋教仁等人打了一声招呼。

宋教仁神色忧郁,原本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欲言又止。

吴绍霆向宋教仁点了点头,脸上带着一种坚定不移的神色。继而他又转向岑春渲问道:“云公,吩咐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岑春渲沉重的说道:“我都通知下去了。不过......震之,你真的下定决心了吗?”

吴绍霆表情严肃的说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要怪也只能怪他们不仁在先!”

闲话说完,众人一起步入大厅,在走廊遇到了不少国会议员,大家都热情的向吴绍霆打招呼。时间尚早,竞选演讲还没有正式拉开帷幕,国会议员都聚在大会场里喝茶闲聊。而吴绍霆在跟会场的众人打过照面后,带着随员们来到大会堂旁边的贵宾休息室,特意与先到一步的陆荣廷、刘显世会面。

陆荣廷是昨天早上赶到梧州的,不过昨天一整天他一直是闭门谢客,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在准备什么。

刘显世要比陆荣廷早到好几天,自从成都事情闹得大家不开心,他一直在心里藏着一股怒火。不过“笑面虎”的外号不是白来,越是风头浪尖越是摆出一副笑吟吟的姿态拥护执政府,提前来到梧州上下打点拜访,跟不少国会议员打成一片。

贵宾休息室里没见到唐继尧。至于熊克武和朱成贵都是没有心思参加大选,索性就等着执政府成立的庆功宴时再到梧州。

门口的承启官报上了吴绍霆的名号,贵宾休息室内顿时起了几分热闹。

陆荣廷、刘显世以及他们各自的随员陆续起身相迎,吴绍霆走进来时带着一丝深意的微笑,阴奉阳违的说道:“陆大帅,刘督军,二位来的可真早呀!”

刘显世笑容可掬的说道:“哪里哪里,才来没多久,这不正等着吴总裁的大驾嘛!”

陆荣廷脸上挂着讳莫如深的微笑,皮笑肉不笑的也说道:“今日大选,吴总裁必定会众望所归,我与刘督军无非只是绿叶配红花,一切都看吴总裁的意气风发了。”

吴绍霆淡笑道:“陆大帅,如周兄,这话就说得太见外了。南方执政府主席谁当得不都是为了国家为了共和嘛,无非是政治意见的出入,没必要弄得小题大做。”

刘显世嘿嘿一笑,说道:“吴总裁果然是大将之风,这等场面都能算作‘小题大做’,我等心态和修为真是望尘莫及。无论如何,一旦大选论定,我南方诸省一定会遵守军事联合会议的约法三章,尽心尽力拥护执政府主席的领导!也希望未来的执政府主席能带领咱们走向光辉大道呢!”

他故意在“约法三章”四个字上隐晦的加重了语气,笑容中闪过一丝利刃般的冷酷。

第662章,怒火会堂上

吴绍霆没有接话,反而问道:“为何不见唐督军呢?”

刘显世忙殷勤的说道:“哦,云贵铁路突然发生事故,唐都督的专车走到一半给耽搁了。昨天已经发来电报,如今他改换路线赶往梧州,怕是要延迟一两天。如果幸运的话,今晚或可抵达。不过唐都督有言在先,他可少不得为吴总裁衬托一番,大可挂虚位参选。等到赶到梧州一定参加吴总裁的庆功宴啊!”

吴绍霆心中冷笑,唐继尧和刘显世真是狼狈为奸,这样恶心人的话都说的出来。他多多少少猜出唐继尧是故意托辞铁路事故,目的就是要跟刘显世内应外合。

现在大选虽然还未正式开始,可梧州城和国会上下都已经认定非吴不选。可等到真正的结果出来时,他这个满怀信心的吴总裁自然是颜面扫地,十之八九甚至还会恼羞成怒做出极端行为。在这个时候就需要有一个人在省外接应,一旦梧州这边发生不测,唐继尧就能名正言顺的举兵讨伐梧州。

“原来如此,不过唐都督错过了竞选演讲,真是让人遗憾了。”吴绍霆慢条斯理的敷衍了一句,然后迈步走向休息室的座椅上落座。

“我们这些武夫还谈什么演讲,大字都不认识几个,待会儿就看吴总裁独领风骚了!”陆荣廷一边说着,一边好整以暇的坐了下来,嘴角依然挂着那种猜不透的笑意。

随后,休息室渐渐冷淡下来,陆荣廷、刘显世和吴绍霆之间竟再无话可说。气氛一下子变得为妙而沉闷,仿佛在场的所有人都在酝酿着自己的阴谋。

到了九点钟,大会场派人来通知,竞选演讲正式开始,梁启超正在会场主持开场仪式。

吴绍霆率先站了起来,邀请陆荣廷和刘显世一起前往国会大会堂,后两者欣然答应。

众人出了休息室转进大会堂,此时的大会堂早已座无虚席,接近四百名参议院议员以及各大报馆记者、受邀前来的贵宾等等,将整个大会堂营造出热闹非凡的气氛和局面,简直与先前休息室的情况有着天壤之别。

待到三位候选人一起走进会堂时,原本还有少许熙攘之声顿时彻底安静下来。目光和镁光灯齐齐的向这边投了过来。

梁启超站在主席台上,带头向候选人鼓掌致敬,随后全场都响起了全场。不过如此盛大的场面,掌声却没有足够震撼的雷动,到好像所有在鼓掌的人都是暮年之人,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之前休息室里的阴谋气氛,似乎在转眼之间传染到了整个大会场。

掌声过后,梁启超邀请三位候选人登台,同时也向全场通知了第四位候选人唐继尧迟误之事。一番前奏过后,梁启超宣布竞选演讲正式开始,请三位候选人自行斟酌优先次序。

“吴总裁,请吧。”刘显世笑吟吟的说道。

“如周兄不必客气,咱们三人论资排辈也由不得我这个晚辈先,不如请陆大帅先来!”吴绍霆不动声色的说道,同时在心里冷笑着,你们趁早快说,不然就没机会再说了。

“有道理,陆大帅,您是前辈,自然您先来了!”刘显世殷勤的说道。

“那好吧,恭敬不如从命了!我是粗人,话不多。”陆荣廷不喜欢文绉绉的客套,直接答应了下来,说完就迈步走上了演讲台。

陆荣廷的演讲果然话不多,仅仅只是说了两句谦虚自嘲的话,接着又说了几句模棱两可的期待,然后拱了拱手退下演讲台。

在场的国会议员们甚至都不知道陆荣廷到底在讲什么,一点宣扬政治主见和竞选意识的思想都没有。不过在陆荣廷走下去的时候,会场上还是由弱渐强的给出了一阵掌声。

这时,刘显世看向吴绍霆,笑呵呵的又说道:“吴总裁,你我之间就没必要论资排辈了,呵呵,在下口才不济,实在难以当此场面,还是吴总裁先吧。”

吴绍霆看了刘显世堆笑的表情,不冷不热的问道:“如周兄真的不情愿上台?”

刘显世怔了怔,笑道:“吴总裁先请,在下也好借鉴借鉴嘛。”

吴绍霆冷笑了两声,不再理会刘显世,与陆荣廷擦肩而过大步流星的登上了演讲台。他抬头看了一眼会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就连站在不远处的梁启超也充满了期望。他不慌不忙的掏出了演讲稿,在台桌上铺展开来,不过却迟迟没有出声。

“诸位,今日是本是南方共商大会结束之后最隆重和庄严的盛会。自满清退位直至共和成立,我大中华如今所面临的是五千年未有之崭新局面。有识之士都认为共和体制和民主思想是顺应时代潮流,是人类政治和思想活动必经之阶段。由此可想而知,在座的诸位议员、国际友人、社会贤达等等,都是坚定不移的共和拥护者和民主思想的倡导者!”

吴绍霆终于开口了,不过他的开场几乎与演讲稿毫无关联,仅仅是借用了一些耳熟能详的名词罢了。站在一边的梁启超有些奇怪,联想到今天早上在花园里与吴绍霆的对话,他意识到吴绍霆不会按照自己的演讲稿发言了,一时在心中提紧了一口气。

“我想冒昧的试问诸位,诸位可曾知道我们南方执政府为什么要向北洋政府开战?为什么要否决袁世凯的法统地位?为什么要冒着*的风险相聚在这里?”话锋一转,吴绍霆加重了语气连续发问道。

会场响起了一片议论声,大家交头接耳讨论这些问题,事实上答案是众所周知的。

“我可以用一个答案来回答这三个问题!为了共和和民主!”吴绍霆大声的说出了答案。

台下面,那些真心怀着政治梦想的议员们纷纷发出感叹,非常支持吴绍霆的言论。

梁启超忍不住点了点头,感同身受的叹息不止。

“我再试问诸位,你们当中有多少人能捂着自己的胸口,说自己是全心全意、毫无个人私欲的为了共和和民主?有多少人能咬碎自己的牙齿,含着血说自己是一腔热血,只为中国繁荣富强、并立于环球列强之间?又有多少人能指天发誓,在今天这最隆重和最庄严、决定中国未来命运的大会上,绝对没有做过违背良心、违背国家利益的坏事!”吴绍霆言辞由弱渐强,到最后一句话时竟是撕心裂肺般的吼道。

此言一出,全场的气氛立刻来了一个急转弯!台下除了国民共进会的部分议员之外,其他所有人都变了脸色。所有人都听得出来,这已经不再是吴绍霆竞选演讲的内容,而吴绍霆在严肃的质问全场。那些心中有虚的议员更是紧张不已,尽管他们还不相信事情已经败露。

梁启超赶紧小声的提醒道:“震之,你在说什么呢?”

吴绍霆没有理会梁启超,他冷着脸色盯着全场,在一片哗然不止的情况下再次开口:“在座的国会议员们,你们可知道你们今天的身份还有现在坐在的地方,是用多少士兵的鲜血换来的?这些士兵大部分都不懂政治,甚至也不知道什么是共和什么是民主,但是他们信任你们,他们相信你们能改变中国的命运,不让中国人继续生活在困苦之中。”

会场的哗然和议论声渐渐消弱下去,人们的事先再次凝聚在演讲台上。

吴绍霆顿了顿,接着说道:“谁人不怕死?你们在座的诸位有多少人上过前线?你们真以为向士兵们喊几句革命口号、宣传几句国家利益,他们就刀枪不入了吗?纯属狗屁。我再问你们一句,既然大家都怕死,为什么这些士兵们仍然冲锋在最前线?因为他们相信,用他们的牺牲可以换来下一代的安居乐业,换来下一代中国人的尊严!”

不少人眼圈泛红,他们认真的听着吴绍霆的呐喊,一颗麻木不仁的心竟然触动了起来。

今天能够到场的人非富即贵,就算是宋教仁这样清贫自守的人也少有上过战场。之前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甚至也不曾在意从大革命到二次革命,再到前不久刚刚结束的四川战争,这几次重大战争都有吴绍霆的影子。因为他们都认为这是军人理所当然的职责。

现在听到吴绍霆以当事者的口吻发出控诉,对基层士兵做出的贡献予以强调,总算让这些最容易被忽略的人群得到正视。

“可是你们当中有一些人却还鸣鸣自得、不以为然,仍然只顾着一己私利,把这些牺牲置若罔闻。你们口口声声宣扬今天是庄严隆重的日子,可是你们背地里的所作所为却是肮脏和龌蹉,身为共和民主的一份子,做着违背共和民主的勾当,简直是罪加一等!你们根本不配坐在这里选举南方执政府主席!”吴绍霆十足震怒的斥道。

在场的众人都震动了起来,他们终于意识到事情彻底脱轨,吴绍霆这是在大脑会场!

“吴震之,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台下有人质问道。

“疯子,他疯了,满嘴的胡说八道!”又有人反驳了道。

“你说谁肮脏,你说谁龌蹉,简直是胡闹。”

“岂有此理,吴绍霆,你这是在仗势欺人吗?你这是在拿军队压我们吗?”

一时间场下什么言论都有,不明事理的议员们纷纷抗议,而那些做贼心虚的人则趁势大扇风火,以此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惶恐。

第663章,揭底

梁启超再也忍不住了,他快步从主席台边上冲到演讲台前面,一把摁住了扩音器,盯着吴绍霆严厉的质问道:“震之,你是中哪门子的邪,竟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吴绍霆看着梁启超,态度强硬的说道:“卓如先生,我马上会让你知道原因。不过我希望你还记得我们上次谈话的重点。我不是在提前暗示卓如先生,而是希望卓如先生能像我信任你那样信任我!”

梁启超心情顿时复杂了起来,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艰难的说道:“震之,你如果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的话,我一定会信任你!”

吴绍霆苦笑了一下,说道:“你放心,我没有失心疯。”

他说完,转身向主席台下方的邓铿示意一个眼神。邓铿会意,转身快步离开了会场。

趁着会场越来越乱,站在主席台后方的陆荣廷和刘显世二人也凑到了演讲台这边来。

“吴总裁,你这番演讲的反应也激烈了一些吧。”刘显世讪笑着说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刚才说的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陆荣廷板着脸问道。

吴绍霆冷眼瞥了一下刘显世,他倒要看看等下刘显世该怎么交代。

“陆大帅,如周兄,稍安勿躁,我这么说自然有我的道理,你们很快会知道原因。”他面无表情的应付了一句。

没过多久,会场前后左右八扇大门接连打开,一队队端着步枪、身穿米白色军服、胳膊上别着醒目黑色袖章的士兵涌入会场。这些士兵控制了各个大门,随后又沿着走廊向会场深入,在每一排坐席的过道口上都安排了两名士兵,队列直至延伸到主席台前面站定。

大会堂瞬间震动,吴绍霆竟然派宪兵冲进执政府大会堂,这可是公然武力威胁国会的举动。如今南方执政府虽然只是胎形阶段,可是在南北制造的声势和影响力有目共睹,在南方不管是何人出于何目的敢向执政府动手,必定会陷入众矢之的。

可吴绍霆竟然做出来了,还是在大选的当天!

“吴绍霆,你这是想干什么,你要造反吗?”

“他真的疯了,他真是疯了!”

“成何体统,军事联合会议承诺绝不干涉参议院政务,吴总裁竟然出尔反尔!”

声浪一波接一波,比起先前还要更加激烈。甚至连国民共进会的议员也大为吃惊,虽然昨天晚上吴绍霆与岑春渲、宋教仁等人开过会议,可吴绍霆只说会当众揭露此次贿选的证据,并让国民共进会籍议员联名拒绝承认此次选举。谁也没有料到吴绍霆竟然会安排部队重进会场,这可是绝对的大忌!

梁启超脸色凝重,急忙问道:“震之,这有必要吗?”

一旁刘显世也立刻变了脸,冷声冷气的说道;“吴总裁,你这动静闹得太大了点吧。有什么事你说出来,大家坐下来慢慢磋商讨论,何必大动干戈?”

陆荣廷冷冷的哼了一声,阴阳怪气的说道:“只怕是有人担心自己地位不保,故意仗势欺人吧。哼,吴总裁,你这一手可真是让人大失所望啊!”

吴绍霆几乎没有正眼去瞧刘显世、陆荣廷二人,揶揄的说道:“我看是让你们大失所望了吧。”他刚刚说完,邓铿已经返回会场,不过手里多了一大堆文件,沿着过道一直来到主席台上,把文件放在了面前桌台上。

“这是什么?”梁启超问道。

“这就是云南、贵州两省从三月底开始用金钱笼络国会议员的记录。”吴绍霆对着扩音器大声的说道。

原本吵吵闹闹、抗议不断的会场逐渐消停下来,众人这才明白吴绍霆大闹会场的原因,竟然是贿选!大家面面相觑,三三五五的低声议论,愤慨、激动、不满各有各色。

不过一些做贼心虚的议员们内心惶恐不已,只能拼命的继续吵闹,希望能转移大家的视线。吴绍霆连证据都拿出来了,可想而知事情再也隐瞒不下去,自己的名誉、身份、地位甚至人身安危全在此一举。

梁启超赶紧拿起文件翻看起来,这文件记录的十分详细,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什么人,简直就像是亲身经历的一样。他连续翻了好几份文件,看着上面那些自己熟悉的人名,心中又是惊讶又是愤慨。

吴绍霆对梁启超说道:“这些都是广西联合银行会同洋人买办查到的记录。要不是广西联合银行总经理察觉到这段时间过账情况不对,提前派人来通知我,今天的大选就让这些腐败分子败坏了。”

梁启超郑重的问道:“你可查清楚了,其中不会有所误会?”

吴绍霆认真的说道:“之前我也以为是少数人的行为,甚至还寄予希望认为只是寻常惯例的交际用费。不过我多了一个心思,动身前往四川之前派人深入调查此事,没想到查出来竟有上百人收受贿赂!这是国会三分之一的席位呀!”

梁启超脸色艰难的陷入了沉默,突然他转过身来,对着台下一人严肃的质问道:“陈付强,你说,你到底有没有收受贿赂?”

坐在第一排的陈付强脸色尴尬到了极点,周围的同仁和其他政治派别的议员审问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就仿佛是一把一把的利刃在切割自己。

“这......这,我......卓如,你听我说,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样......”陈付强一时紧张,辩解的理由想得太慢,回答的吞吞吐吐。

梁启超不是傻子,就算陈付强没有正面回答,可对方的神态已经说明了问题。

“我真没想到,真没想到!难道你们现在吃不饱、穿不暖吗?难道你们出门没有马车,宅邸没有佣人?你们一定要有多少资产时才能把国家利益放在第一位?耻辱,耻辱啊,这是中华民族的耻辱,这是中华民国的不幸!”梁启超悲恸的大呼道,他的声音透过扩音器在整个大会堂回荡着,沉重却无力。

议论的声音再次响起,有人在斥责,有人在叹息,也有人在讨论解决问题的办法。

“吴绍霆派人监视我们,他就是在担心自己的地位!”会场后方突然有人叫了道。

“他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凭什么出任执政府主席?”又有人嚷道。

“若不是担心自己不能连任,怎么会把事情闹得这么大,说来说去,吴绍霆还不是自私自利的人!虚伪,虚伪!”

这些声音很容易辨认位置,附和的人也并不多,在场其他人都猜得出肯定是贿选记录上有名字的人,因为事情败露所以狗急跳墙乱咬人。不过这些言论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力道,比如吴绍霆怎么会调查那么快、那么详细?还有吴绍霆连大选都不等,直接在竞选演讲就摊牌,明显是顾全个人利益。

不等吴绍霆回应,邓铿上前一步,大喝道:“给我把这些人抓起来!”

宪兵马上行动,冲进坐席区把那几个叫嚣最厉害的人拖了出去。少了这些带头闹事的人,会场的气氛立马稳定了下来。

刘显世冲着吴绍霆冷冷的说道:“吴总裁你好大的火气,岂不说你的证据可靠不可靠,你现在又以什么身份逮捕这些国会议员?军事总裁不可干涉政务,这是你亲口承诺的约法三章之一。按照《南方公约》的规定,国会是立法机关,向执法机关负责,就算执政府尚且没有确立执法机关,也应该由南方督军盟会议定。你凭什么独断专行!”

第664章,动变

吴绍霆狠狠的瞪了刘显世一眼,不客气的说道:“如周兄,你现在是因为担心《南方约法》还是紧张这件事牵扯到你们贵州,大家心照不宣,何必自取其辱!”

刘显世的“笑脸”再也笑不出来,愤怒的斥道:“吴绍霆,你别血口喷人。这件事是真是假我们还没有查清楚,你别乱下结论。更何况这件事我一点也不知情,谁知道是不是有人从中作梗,故意陷害!”

吴绍霆冷笑了两声,没有再理会刘显世,他转过身来对着仍是悲愤的梁启超,问道:“卓如先生,我让宪兵入场只是确保这些枉法之徒不会闹出乱子,至于该如何处置他们,全权交由卓如先生你来决定。”

梁启超沉重的叹了一口气,心绪十分复杂,他说道:“震之,这件事影响颇大,若是处理不当,只怕我们之前付出的所有心血都会付诸东流。南方执政府在这个时候决不能走上岔路,否则中国共和大局将再难翻身。”

他停顿了一下,注意到布满会场的众多宪兵,这可对吴绍霆有极其不利的影响,当即又说道,“我知道你派宪兵进场是为了维护秩序,事已至此,今天的大选只能暂时停止,就先让宪兵把所有涉案议员羁留在这里,其他无关议员迅速退场。当务之急我们应该立刻组织调查委员会,立案追查此次贿选案,并尽快拟定应急措施。”

吴绍霆点了点头,赞同的说道:“就按照卓如先生的意思来办。不过我想也应该暂时把无关人员集中起来,再想出解决办法之前,这个消息不宜传出去,否则我们执政府不仅会先一步失了声势了,甚至还要让那些好事之徒耻笑。”

一旁陆荣廷突然讥笑了起来,煽风点火似的说道:“既然不想把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吴总裁之前又何必大动干戈,现在事情已经闹成这样,天下哪里有不透风的墙,迟早会传得人人皆知。真是自己打自己的脸。照我看,咱们南方执政府的颜面是保不住了。”

刘显世冷笑了一声,也跟着起哄道:“就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吴总裁想要一个公平的大选,提前把这件事通知下来,咱们大可用更体面的方式来解决此事。”

一直站在不远处的邓铿马上赶上前来,大声的说道:“此次有记录的贿选名单有一百多人,这是通过洋人银行和广西联合银行获得证据,谁又能担保还有漏网之鱼?陆大帅你且顾好你自己,少在这里说风凉话!”

陆荣廷气得脸色涨红,吼道:“这里有你说话的资格?没大没小。吴绍霆,你也不好好管教管教自己的看门狗。”

吴绍霆冷笑道:“士元说的,正是我想说的。陆大帅,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他是故意出言激怒陆荣廷,既然事情已经闹开,自己索性把南方联军的问题彻底摆出来,然后再按照自己的计划一步一步的解决问题,只有这样才能完全后顾无忧。

陆荣廷双眼怒火中烧,伸出手指着吴绍霆:“你,你......!”

梁启超现在正是为南方执政府的前景赶到堪忧,此时自然更不想看到吴绍霆、陆荣廷和刘显世等人闹分歧,这样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当即,他连忙劝说道:“大家都少说两句,不管怎么样,事情已经发生了,相互埋怨只会增加误会,根本于事无补。”

陆荣廷狠狠的甩了一下胳膊,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收拾局面,梧州的事老夫不管了,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过我丑话说到前头,这执政府要是办不起来,责任全在你头上,到时候别怨天尤人。”他说完,带着手下悻悻的走下主席台,往着最近的会场出口离去。

刘显世原本也想奚落几句,可是考虑贵州陷入贿选丑闻的处境,即便自己现在说得再多都能被吴绍霆反驳回来,索性一言不发,冷冷的哼了一声,紧随陆荣廷之后离开了会场。

吴绍霆满不在乎的看着这二人离去,没有陆荣廷和刘显世在场,自己反而能更好的控制局面。至于陆荣廷和刘显世会不会趁机离开梧州并大肆造谣生事,这些已经不是那么重要,关键是在由谁掌握着主动权。

“士元,从现在开始你听从卓如先生安排,卓如先生怎么吩咐,你就怎么做。”吴绍霆转向邓铿,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是。”邓铿点了点头,然后向梁启超请示道,“卓如先生,现在就开始疏散会场吗?”

“松散吧,把其他议员都请到二楼办公厅稍作休息,嘉宾、记者都请到东院厢厅安置,稍后我会亲自向众人解释。震之,你和我一起拟一份可靠的名单,尽快组成调查委员会开展工作,最后能在中午之间决定下来。”梁启超觉得自己有些昏头了,可仍然拿出领袖的风范,尽可能的把事情理出头绪。

邓铿答应了一声,直接跳下了主席台,向宪兵队交代了任务。

片刻过后,大会堂有条不紊的开始行动,袖章印着“宪兵”二字的宪兵队士兵保持着礼貌态度,将没有贿选记录的议员与其他无关人员分别请离现场。而另外一队袖章是印着“执法”二字的宪兵则一脸威严,对着名单一个个的把那些涉案议员拘留下来。

自从宪兵师成立之后,吴绍霆对宪兵的职能做了更详尽的细分,甚至连宪兵的军装都做了全新的设计,统一为米白色军装佩戴黑色袖章,在头盔还未生产之前用白色大檐帽代替。

至于宪兵的职能从袖章上的绣字就能辨认出来。“宪兵”字样的士兵是常规宪兵,负责维护军纪和军中司法,“执法”字样的士兵则是接受司令部直派命令,属于行动部队。除此之外还有“卫队”字样,此类宪兵具备作战性质,在必要是可直接投入战场。

趁着宪兵行动之际,吴绍霆与梁启超两人单独讨论了一番,先拟定了几个调查委员会的名单,又初步议论对待贿选事件的量刑。在调查委员会人选上,他们几乎没有太多分歧,分别从国民共进会、进步党拟出几个熟悉的名字,又从南方各省代表当中各选一人,以示调查委员会的公正。

然而在惩处程度上,吴绍霆与梁启超发生了很严重的分歧。尽管他们二人仅仅是初步讨论,最终定论还得等到调查委员会到位之后共同商议为准,可在主张思路上太过针锋相对。

梁启超叹了一口气,言语深沉的说道:“震之,目前我们还是要以大局为重,此次劣迹可大可小,如今已经是人心惶惶、萧蔷祸乱,这件事不宜重刑,一切以尽快平息、恢复执政府声威最终重开大选为上。这次涉案甚广,云贵两省都牵连其中,要是深追下去只怕会伤及两省的和气,刚才刘如周的话你也是听到的,未必与督军有关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吴绍霆郑重其事的说道:“你现在还是愤慨万分,为何却说这样没道理的话。这可是执政府第一次大选。第一次就舞弊,若不从严处置谁知道还会不会发生第二次、第三次?秩序是民主共和最简单也是最重要的准则,若有人徇私舞弊、贪图一己之私,试问这还是民主吗?这还是我们期待的共和吗?”

梁启超深以为然的点着头,说道:“你的话我一百分心赞同,可是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政治不是没有人情可言的。这可是一百多名涉案议员,要是事情闹大了,咱们南方执政府的威信必然受损,到头来失去社会地位、失去民心军心,它就是一个没有用的空壳了。”

吴绍霆坚持的说道:“所以我才坚持一定要用重典。严惩不贷,公诸于众,让天下人都知道执政府是什么样的态度,绝不会姑息养奸。纸是包不住火的,卓如先生一味认为息事宁人,可你的做法不是息事宁人,只是暂且化解一时的危机,却埋下了一世的祸根。”

梁启超看得出吴绍霆是不会妥协,自己也早该想到这一点,吴绍霆事先不曾找人商量对策,而是公然在竞选演讲时揭开丑闻,这已经是想把事情闹大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冷静下来,一时陷入了沉思。

“震之,那你打算如何处置?”过了一会儿,梁启超发出了疑问。他的语气已经收敛了不少,在气势上显出了妥协的意味。

“若是由我决定的话,这些人全部没收非法所得充公,撤去议员资格,永远不得再出任公职身份,再按照情节轻缓判处监禁之刑。至于行贿之人,一律深查到底,所有涉案人员全部判定刑事罪责,情节严重者可处于死刑。”吴绍霆斩金截铁的说道。他故意留了一些余地,在言论之前铺垫了假设的语气,这是为了突显自己支持调查委员会的最终裁决。

“监禁?既然已经除去了他们的议员身份,甚至还永远不再录用,何必还要再行监禁之法?”梁启超忧心忡忡的问道。

“行贿本是犯法之举,尤其还是行贿中央权力机关的要员。正因为这是第一次大选,所以更要罪加一等。犯法就要依法执法,否则国纲大乱,宪法顿失威严,还如何保障国家、人民的利益?那还要法律作甚?”吴绍霆义正严词的说道。

“这......!唉!”梁启超欲言又止,不得不叹了一口气。

“卓如先生,在这个时候我们没必要妥协,如果不能组成一个统一团结的南方执政府,中国的未来仍然没有希望。该强硬的时候就要强硬,哪怕卓如先生有太多顾虑,只要你我坚定一致,一定能解决所有困难。”吴绍霆加强语气说道。他在暗示梁启超要改变资产阶级的软弱性,选择更好的盟友合作。

“等召集了委员会之后我们再详细讨论吧。现在人都退场了,贵宾和其他议员都需要一个交代。这样,你去二楼跟大家先谈一谈,我去应付东院的来宾,半个钟头我上楼来找你们。”梁启超叹息的说道,他暂时不考虑先前的问题,还是一步一步的解决这次危机才是。

“好。”吴绍霆点了点头。

梁启超把大会堂交给邓铿看管,与吴绍霆一起向外面走去。

被拘留在会场的议员们一下子激动了起来,纷纷站起身来向梁启超、吴绍霆大呼小叫。

“凭什么拘留我们?你们到底要怎么样?”

“你说证据,证据呢?我是冤枉的!”

“是,是,我是拿了他们的钱,可我没打算帮他们投票。这年代哪一个从政的没有这样的收入?卓如,卓如,你倒是帮我说几句话呀!”

“吴总裁,我是支持你的,我是支持的!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我抗议,我抗议,谁知道你的证据是不是造价,这是阴谋,肯定是阴谋!你吴绍霆只是担心自己的前途罢了。哼,你没资格拘留我们,也没资格当选执政府主席。”

各色各样的声音,有人哀求、有人愤怒、有人后悔莫及,也有人胆战心惊。

不过吴绍霆与梁启超脚步没有迟疑,就这样匆匆的出门而去。大门在身后关上,走廊上来来往往的都是宪兵队士兵,把内内外外守卫的严严实实。

第665章,事未息

梁启超前往东院之后,吴绍霆径直来到二楼,走进熟悉的大厅时,里面正熙熙攘攘的议论声一片。那些被请离会场的议员们都聚集砸此,一个个的脸色都有不同程度的忧虑,或擂胸顿足,或叹息不止,或义愤填膺。

面对刚才突然发生的一幕,大部分人到现在还没有缓过神来,这隆重盛大的一天就这样从眼前突变为一场闹剧、一场政治风波、一场足以改变南北的丑闻。

当门外的承启官报响吴绍霆的名号,大厅里很快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吴绍霆步履稳重、雷烈风行的迈进大门,他环顾了一下现场,还没来得及开口,很快就被纷纷围上前的议员们七嘴八舌盘问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这件事可不能草率处理,咱们南方的名声可就全系于此了!”

“一定要调查清楚才行。震之,你到底是什么打算?”

各种声音平地而起,就算有心想听也听不清楚。

吴绍霆伸出两只手安抚着,大着声音说道:“诸位,诸位,听我说!都先听我说!”

大厅这才又安静下来,众人目光熠熠的盯着吴绍霆。

吴绍霆微微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此次贿选证据确凿,涉案的议员也有当场认罪者。至于该如何处理这次事件,我与卓如先生刚才经过商议,应迅速成立调查委员会,公平、公正、公开的展开调查和定案。”

站在不远处的宋教仁皱了皱眉头,问道:“这件事若是公开了,只怕事后影响会超出我们的控制。此事可大可小,说不定北洋政府还会抓住这一点大做文章,我们南方执政府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声望必将一败涂地。”

许雪秋点着头附和着说道:“刚才我们在出来时,还跟几位西方领事馆的特邀嘉宾碰了一面,以前他们还是很看好我们南方执政府,可这件事显然对他们影响很大,十之八九已经留下了恶劣印象。”

吴绍霆郑重的说道:“首先,我们南方执政府的目的是为中国,不是做出来让洋人跟咱们评头论足。其次,既然他们当时在场知道了这件事,我们若想再隐瞒那是自欺欺人,弄不好还会更让国际看不起。”

岑春渲好不容易从人群后面挤到了前面来,他大声的说道:“我赞同震之的意思。从古至今哪一个国家没有贪污腐败?关键在于我们是如何预防、如何警戒、如何处理此类违法乱纪、败坏国纲的罪行。越是恶劣,越是从重用典,这样世人才会重拾对咱们的信心。”

吴绍霆向岑春渲颔首示意,在这个时候这位“老官屠”真是帮上了大忙。他肃然着脸色,面向众人说道:“不管处理此事的结论是什么,我吴绍霆一定尊重调查委员会的决定。由于事发突然,非常之时当行非常手段,当务之急就不通过选举产生调查委员会名单。我这里有一份与卓如先生一起议定的临时委员人选,从速从快的投入调查工作。”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手写名单,上面有两种不同的笔迹分别写了八个名字。他把名单递给了岑春渲过目,再一一传递下去。

这时,熊希龄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卓如他现在何处?”

吴绍霆说道:“他正在东院向其他嘉宾做解释,很快会上来。”

熊希龄与一旁的张謇等人低声议论了一阵,众人随后都各自叹息了一声。

吴绍霆没有理会进步党的人,再次大声的说道:“其他没有入选调查委员会的议员不必担心,在调查委员会行使职责的期间,你们也享有监督和弹劾之权。”

大厅里传来一片并不强烈的商讨声,众人几乎没有任何异议。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语气凝重的说道:“诸公,此次事件是我们执政府成立之前所面临的一大危机,不过我希望诸公不要把心思都聚焦在‘危机’二字之上。一个新政权的诞生不是几百个政治家聚集在一起就能成功。我们应该把此次事件看作是一场考验。执政府每经历一次考验只会愈变愈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奠定大中华百世不朽的功业。”

这一句话在低沉的气氛中带来了极大的希望,犹如春风拂过枯树。众议员们纷纷点头称是,一时间总算恢复了几分士气和稳定。

没过多久,梁启超从楼下匆匆的上来,来到大厅时脸色不是很好看。

吴绍霆、熊希龄、张謇等人赶紧迎上前去,张謇沉声问道:“卓如,到底是什么情况?”

梁启超摇了摇头,叹息不止的说道:“几个大报的记者还有那些洋人现在很难谈得拢,他们一定要把这件事报道出去,而且有不少人已经提出要马上离开联合会馆。”

张謇沉思了片刻,说道:“这些洋人来梧州就没安什么好心,这次只不过让他们碰到一个落井下石的机会,他们肯定会拿这件事大做文章。这只能说明西方列强对北洋政府仍然抱有希望,终归是不会谈拢的。”

熊希龄闷声闷气的说道:“四先生说的对,当务之急我们不能有太多顾虑,否则就中了洋人的圈套。执政府一天不成立,列强始终对我们斜眼相待,只要我们同心协力挺过这个坎儿,早晚会让环球列强知道我们执政府的决心。”

岑春渲一边点着头,一边说道:“秉公所言极是。我们还是先把注意力放在解决贿选案上,越快处理越有好处。既然卓如已经到场,事不宜迟我们马上着手吧。”

大家都答应了下来,吴绍霆与梁启超先向众人交代了一些事务,尽量调动全部议员的积极性,让他们测旁策应。之后他们将之前名单上的十六人全部请到内办公室,闭门进行了一场内部磋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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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陆荣廷下榻的花园公馆小客厅里,陆荣廷、刘显世以及唐继尧的参选代言人李根源同样进行着一次不为人知的密谈。

“陆大帅,你倒是说说,吴绍霆这毛头小子越来越嚣张,把四川大战的功绩全部算在他自己的头上,到处吹嘘不止、恃功自傲。这四川大战若没有我们西南四省的共同出力,他以为他能像打福建那般容易?”刘显世冷声冷气的说道。事实上陆荣廷在四川大战期间除了出自二十万经费之外,什么实质的事情都没做,不过为了讨好陆荣廷,他只能先这么说。

“如周老弟,说起对吴绍霆的了解,你们都不如我。当年你们还在跟革命党眉来眼去时,我就已经跟广东打得头破血流。你可别看他年纪轻轻,这小子的心思歹毒的很。”陆荣廷躺坐在靠近窗户的摇椅上,目光骛远的说道。

“刚才在联合会馆的事,陆大帅你也看到了,简直是狂妄至极。他那些证据是否属实谁人知道?任凭他横加指责。”刘显世渐渐转回话题,很不服气的说道。

陆荣廷只是模棱两可的哂笑了几声,却没有回答刘显世的话。他年纪虽是老迈,可这件事还是看得清楚的。若不是他提前收到云贵两省在暗中收买议员的风声,说不定自己就授意广西这边采取行动了。既然有云贵两省当着个小鬼,自己索性就省下这笔经费多用来筹备军事,真正是一举两得。

刘显世信誓旦旦的接着说道:“我刘显世是有自知之明的,执政府主席我可不敢奢望,但省府下面的那些人怎么想可就另外一回事了。瞧瞧刚才吴绍霆那态度,已经咬定我们西南诸省暗中作祟,甚至还把陆大帅你牵扯在其中,这哪门子的道理?照我说,他就是故意如此,让咱们西南诸省彻底没名誉扫地。”

陆荣廷沉吟片刻,好整以暇的说道:“这一点我倒是不怀疑。吴绍霆可不是一个客套的人,之前他是拉拢我们与北洋政府分庭抗礼,现在南方有了声势,他则更想打压我们独霸南方大权。这等年纪有这等野心,着实令人可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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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6章,“善后”工作

刘显世连忙赞同的附和道:“此言甚是,此言甚是。陆大帅,这次吴绍霆肯定会抓着这件事不放,不把我们打倒必然不会罢休。我们可不能坐以待毙呀!”

陆荣廷慢慢的问道:“那依如周老弟的意思,我们当如何应付?”

刘显世眼睛转了转,压低了声音说道:“既然吴绍霆不仁,那就休怪我们不义。他自以为东南两省势大就敢目中无人,若我西南三省联合起来对付他,未尝没有得手的机会。”

陆荣廷没有急着说话,他看了一眼李根源。刘显世的目光也随着转移了过去。

李根源是云南革命思想浓厚的政客,与蔡锷的交情也不浅,唐继尧这次将其派往梧州代替自己出席大选,正是希望借助李根源的名望来展现诚意。

尽管陆荣廷对李根源不放心,但刘显世心里很清楚,李根源是一个绝对站在云南利益上的人物。如今云南和贵州都被牵连到贿选案,如果不能妥善的解决问题,云南在执政府的利益必然大有损失。所以在这个时候,大家是有同仇敌忾的一面。

“印泉兄,这次唐都督派你代言,自然是出于对你的信任。这次吴绍霆擅权专断,有意打击我们西南势力,要是唐都督在这里也一定会与我们联手对抗吴绍霆。现在你可要给咱们一句话,要不然我们只能电联唐都督再商此事了。”刘显世故意忧心忡忡的说道。

“陆大帅,刘大人,虽然李某仅仅是代理参选事务,不过今日之事来的突然,吴总裁那边也确实太过草率,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就横加指责,实在是大伤人心。在这个时候我们西南三省若能联合,或可制衡吴总裁,到时候也能给我们一个公正的交代。”李根源郑重其事的说道,他以为刘显世所言的联合仅仅是指政治上的联盟。

陆荣廷与刘显世交换了一下眼色,二人意识到李根源还是太过软弱。

刘显世现在没有心思在乎李根源,他与唐继尧早先就有过计划,云南和贵州很容易就能达成一致,目前问题的关键就在于广西省的立场。当即,他再次向陆荣廷问道:“陆大帅,那您的意思到底是.........”

陆荣廷深意的一笑,说道:“吴绍霆经常把一句话挂在嘴边,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今他却仗势欺人,为了保全自己的权位不惜萧墙之内大动干戈,这等自私自利之人凭什么领导我们南方?凭什么大呼小叫共和民主?既然吴绍霆要犯我等,我等岂有坐视不理的道理。”

刘显世心中暗喜,争取到陆荣廷这个大外援,接下来的事情可就好办多了。他立刻说道:“陆大帅果然深明大义。梧州这里的乱子只怕会越闹越大,咱们留在梧州恐怕会有不利,我打算今晚就动身返回贵州,详细之事大可择日再议。”

陆荣廷转向李根源,说道:“李先生最好也赶紧发一份电报给唐都督,让其不要再赶来梧州了。我们姑且在等几日,看看吴绍霆到底怎么处理这件事,一旦他要拿着鸡毛当令箭向咱们下手,咱们可要步履一致的联名反对才是。”

李根源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答应道:“陆大帅此言甚是,在下一定尽快转达唐都督。”

商议已定,陆荣廷与刘显世没有什么可继续再谈下去的话,没过多久刘显世与李根源便相继告辞离去。刘显世上了轿车直接返回自己的居所,着手安排今晚秘密返黔的行程。

李根源在出了花园之后,立刻换上一副心事重重的脸色。之前他听得刘显世与陆荣廷的对话,尽管二人没有说的太直接,可自己并不傻,或多或少猜出了刘显世和陆荣廷的打算,他们这是要联合起来采取武力对付吴绍霆。

他预想的出来,一旦双方动起手来,整个南方执政府也就分崩离析,到时候还有什么各省利益可谈?做为了一个有政治意图的人,他是不希望看到这一幕发生,毕竟南方执政府的前景有目共睹,只要双方能退让一步,化解这次危机,对大局总是好的。

上车之后,他犹豫再三,对司机吩咐道:“去邮电局,我要发一封电报到重庆。”

在这个时候他能想到扭转大局的人,只有远在重庆的蔡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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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调查委员会花了足足四个钟头的时间,一一审查由银行送来的记录,同时也找到几个涉案议员做了交流,终于确定这些记录的真实性。直到傍晚时,那些被拘留在大会堂的议员们饿了一整天,再次聚集在一起爆发抗议。

调查委员会一时讨论不出安置这些议员的方法,只能遵照吴绍霆的意思,将这些议员转移到梧州警察总局的牢房收押。这是梧州警察总局成立以来第一次接纳这么多犯人,为了腾出足够的牢房还不得不提前释放一些轻微犯罪者。

尽管涉案议员反抗的情绪更加严重,可最起码不在联合会馆闹事,眼不见心不烦。梁启超倒还是流露出几分同情心,派人购置了一批新的毛毯送到牢房,同时还安排了一顿丰盛的晚饭安抚这些涉案议员。

调查委员会没有休息,面对这次轰动的事件他们必须尽快做出处理,于是众人连夜工作,甚至连吃饭都是由食堂送到办公室的便当。

他们现在面临两个大问题,其一是关于对贿选的量刑,这个问题梁启超和吴绍霆之前有过严重分歧,所以被推为首要议案。其二则是此次贿选案牵扯到云贵两省,处理了收受贿赂之人,又该如何处理行贿之人?

吴绍霆坚持予以重典,不论行贿还是受贿的双方,都要严惩不贷。他甚至还草拟了一份量刑的参考,对收受贿赂、行贿的数额以及事件背景的不同,逐一递增刑法的力度,甚至连无期徒刑和死刑都列在其中。

岑春渲见过之后,大为赞叹不止,第一个站出来支持这种考量处置的方法。

不过在场大多数人仍然心有顾虑,中华民国从《临时约法》到《正式约法》再到《南方公约》,都没有可以参考的地方,这么快就公布重刑并实施在这些涉案议员身上,实在是大有不合适,甚至还会有适得其反的影响。

“震之,在此之前没有这等刑法规章,然则事后突然强加法律,未免对涉案人员大有不公平。如果是之前公布这等条规的话,于情于理才算说得过去。再者,此次来初犯,又是在非常环境之下,理应给予改过自新的机会才是。”熊希龄认真的说道。

不少人纷纷点头附和。

吴绍霆知道这次涉案的议员当中有不少进步党籍,这让熊希龄心中生出偏袒之意,打算尽力维护进步党的名声。他现在的重点已经不再应付贿选案,半个钟头前接到消息,刘显世在傍晚时低调的乘坐火车离开梧州,很显然对方是忙着回到自己的地盘着手下一步准备。

“秉公,之前在这个问题上我已经强调了很多遍,不要拿初犯来当借口。正是因为触犯,正是因为是在非常环境之下,如果我们法外开恩,那就等于制造了一个极其恶劣的开端,往后违反乱纪只会更加猖獗。”他摆出威严的姿态说道。

第667章,通宵之会

“可是现在成立刑法也需要通过国会全体审核,如今国会出了这等大事,席位缺失,哪里能那么快提出议案?刚才我也说过,用事后之法做惩处依据,对涉案人员极为不公,甚至还会闹出对执政府不利的负面影响。”熊希龄加强语气的说道。

宋教仁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同样觉得熊希龄的顾虑是有道理的,若真用事后论定的刑法草案处理这次贿选,十之八九还会影响到吴绍霆的名声地位,不服气的好事者肯定会大肆遭遇,称吴绍霆独断专行、擅权弄法。

“震之,我也觉得秉公说的对,此事不可逞一时之意气呀。”他说道。

“我没有说秉公的话不对,我只是重申此次案情的严肃性。这份草稿我只是提前拿给诸位过目,让诸位在心中有一个清楚的界限。说实话,就目前我们搜集到的银行记录很有限,不少涉案议员都没有详细的受贿数额,自然不能以此判案。但无论如何,刑事处罚是不容置疑,所有涉案之徒都必须处于刑事判决。”吴绍霆坚定不移的说道。

众人听到这里,虽然吴绍霆态度变化不大,可总算让人松了一口气,不至于这次就拖几个人出去枪毙了,这也算是吴绍霆态度上的退让。

一番商议,大家通过了对涉案人员判处监禁徒刑的决定,至于国会缺席暂时保留,等待下次参议院选举时再做填补。

梁启超还提出假设,以紧急议案的形式通过国会席位暂缺的保留,如果在这段时间举行新的大选,就以目前席位的数量,仍然采取五分之四通过率才决定执政府主席的选举。

大家没有任何异议,毕竟经过这次贿选案,每个人心中都有所顾虑,不能盲目的普选国会议员,一定要经过认真的考核和甄选。这个问题等到明天一早再向参议院提交审核,相信参议院会通过这一紧急议案。

接下来大家顾虑的还是行贿方面的问题,牵扯到云贵两省在其中,这是很复杂的情况。

白天的时候刘显世曾经强调过,这件事他并不知情。可是有点脑子的人都不难猜出,如果没有本省省府的授意,谁会无聊的去行贿国会议员?就算是个别人的行为,可没有足够的财力,怎么可能一下子收买这么多人?

正因为这件事与两省省府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要是按照吴绍霆的意思一律绳之以法,深入追查下去的话唐继尧和刘显世肯定脱不了关系,难道到时候要把唐继尧和刘显世都判处监禁?这不是直接让唐继尧、刘显世下不台吗?

所有人很担心一旦事情闹僵,云贵两省会不会与执政府反目为仇,一旦云贵两省脱离执政府,执政府的实力必然遭受重创,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声势再次受损,到头来的结果还是一样让人失望。

梁启超、熊希龄、宋教仁等人在对待这个问题上,都希望吴绍霆慎重处理。

吴绍霆故作寻思了一阵,然后说道:“这件事姑且先调查下去,看看到底有没有内幕。我也希望唐都督和刘都督与此事无关,假使真是手下个别人所为,那就揪出元凶即可。”

听到这番话,虽然吴绍霆没有明白的做出定论,可语气上还算有商量的余地,众人也觉得应该给唐继尧和刘显世一个台阶下去。到时候发两封电报到云贵省府,或多或少暗示一下把事情处理妥当,大家颜面都能好看一些。

看了看时间,此时已经是凌晨三点钟,几位年迈者都有了困意。

不过梁启超仍然保持着充沛精神,他提议大家再坚持一阵,直接开始讨论下一次大选的计划。之前讨论的所有问题都是为稳固执政府的根基,而真正能周全执政府局势的,最终还是尽快决定大选,正式组建南方国务行政机构。

在场诸位受到梁启超的动员,心绪逐渐振作起来,毕竟这是大家追求已久的事,不在乎再多累一天。于是众人重新落座,让值班的侍从官上了新茶水和糕点,开始商议新一次大选的筹备安排。

一番议论和推断,梁启超和宋教仁起草了紧急议案,大家很快统一思想,决定最迟在五月十二日举行正式大选。

而在此之前的十多天时间里,参议院主要侧重三点工作,一方面消除之前贿选案的影响,用执政府公正执法的一面代替丑闻的一面;另一方面是配合宪兵队,详细想尽调查涉案人员,核实证据和案情;最后则是新大选的规划,各省尽快拟出新一轮的参选名单。

至于所有判决工作,统一在大选顺利完成,成立执政府最高法院之后再陆续开审。

黎明时,这场通宵达旦的会议总算结束,众人托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告辞离去,抢着在晌午的参议院紧急会议之前休息几个钟头。

吴绍霆走出联合会馆大门,四轿车早已从后花园开至这里等候,邓铿、王长龄以及警卫人员都站在轿车外面。

邓铿快步迎了上来,压着声音问道:“霆帅,听说调查委员会要避免追究唐继尧和刘显世的责任,可三十七师和四川那边都已经通知下去了,咱们不趁着这个机会对付他们,只怕日后会隐患重重。”

吴绍霆知道之前内部办公室门外全部是特勤处的人,邓铿和王长龄很容易就能打听到会议的内容。他淡然一笑,意味深远的说道:“就算我不追究唐继尧和刘显世,他们两个人也会反过来向我发难。这件事没那么容易结束的。上车吧。”

王长龄与邓铿对视一眼,两个人都相信吴绍霆的话,看来一场大风波即将横扫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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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根源(1879-1965),字印泉,又字养溪、雪生,号曲石,别署高黎贡山人,祖籍山东益都(今山东青州),生于云南腾越(今云南梁河九保)。近代名士、国民党元老。光绪二十四年(1898)中秀才,二十九年(1903)入昆明高等学堂。次年留学日本,学习陆军军事,先后毕业于振武学堂与士官学校。】

第668章,壮士暮年

北京的春天走到末端,可是天气仍然不见好转,三月上旬还出现了一阵倒春寒,到了四月上旬又连续起好几天令人难受的大风,刮着地面的尘土沙粒漫天飞舞。

这几天好不容易有了春暖花开的气氛,袁世凯躺坐在一张加了绒毛的睡椅上,在总统府后花园的走廊边缘晒太阳。

他身上盖着一张上等的狐裘毛毯,不过身躯仍然有细微的颤抖,短寸的头发全是生涩的灰白,发福的脸庞竟然是一派病白的气色。整个人显得憔悴了许多,要不是睡椅还在慢悠悠的摇动,真以为这位老人已是膏盲晚年之态了。

勉强熬过去岁的冬天之后,二月末时袁世凯突然诟病内发,一连吃了两个多月的汤药,总算让自己不堪负担的身躯挺了过来。然而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再也无法恢复往日的精神心力,只剩下一副连虚有其表都算不上的空皮囊。

老了,终归是老了!在调养身体的这段日子,每逢独处一处时,他心里总是忍不住发出这样的叹息。

他并不甘心承认自己老了,因为手里还有许许多多未完成的心愿。这个国家该怎么办?克定该如何安置?还有北洋......他袁世凯的北洋该何去何从......!

就在这时,从中庭延伸到后花园的走廊另外一端,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很快,一名侍从官从走廊转弯处出现,径直的来到袁世凯面前。

袁世凯没有扭头去看,也没有开口反问,仿佛身体的官能已经迟钝到只有发呆的地步。

侍从官轻声报道:“大总统,段总理、陆总长在客厅等候接见!”

良久过后,袁世凯在缓缓的开口说道:“他们总算来了,我还以为他们当我死了呢!”

侍从官吓了一跳,愣了半晌才仓皇的说道:“大总统这是哪里的话,开不得这种玩笑啊。”

袁世凯阴阳怪气的笑了起来,突然胸腔一股气没接上来,忍不住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侍从官连忙上前帮袁世凯拍抚背部,等到咳嗽稍微好了一些,又殷情的奉上茶水。

袁世凯勉强喝了一口,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才又说道:“去,叫他们到这里来见我。”

侍从官应了一声,不敢怠慢,再次快步离去。

过了片刻,段祺瑞、陆建章一前一后沿着花园走廊走了过来,两个人的脸色都是凝重万分,牵连到他们的每走一步都仿佛如履薄冰似的。一路上二人一言不发,闷声闷气,但是心中却都是一股心事重重。

事实上,在客厅等候接见时,段祺瑞与陆建章已经交谈了许久,关于四川战事的汇报从三月份开始一直在拖延,报喜不报忧是北洋军的惯例,再者大总统的身子骨着实令人担忧,前线的坏消息只能带来更严重的打击。无论是陆军部还是参谋本部,没有人敢冒这个大不韪。

可是时至今日,四川已经全完了,湖北和湖南的情况焦头烂额一片,每天不下十封电报催上来,请中央政府早做打算。段祺瑞和陆建章都知道撑不下去了,丢掉一个四川已经是赔了血本,如果连湖北、湖南再守不住,那就等于心头割肉了!

心头割一块肉,那就等于死!

好在昨天晚上接到一份英国领事馆从香港转发来的电报,多多少少算是一个好消息,索性就趁着这个好消息一起把所有坏消息全盘托出,趁早做好打算。对段祺瑞和陆建章二人来说,这也是尽了一份人事。

走近袁世凯身边,段祺瑞回头瞥了一眼陆建章,陆建章只是垂着头盯着地面,摆出一副打死也不上前的姿态。段祺瑞在心中冷冷哼了一声,随后转向袁世凯略略行了一礼。

“大总统,近日身体可好些了?”

袁世凯背对着段祺瑞,也没打算回过头来,沉吟了许久才不冷不热的说道:“你怎么不问我死了没死呢?”

段祺瑞脸色一变,赶紧说道:“大总统何苦说这样的话,让我等诚惶诚恐,何以自处?”

袁世凯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挣扎着要坐直身子,可惜没有成功,他愈发生气的说道:“一个多月了,你们今日才来见我,何不再多等几日盖棺下葬时再来祭拜呢。”

段祺瑞倒吸了一口冷气,惶恐的说道:“大总统吉人自有天相,这等不吉利的话真是要卑职等人内疚慌心。并非卑职等人不愿来见大总统,这一个多月来卑职等人几乎每天都会询问张秘书长关于大总统的近况,医师多次叮嘱,大总统积病已久,如今正是伤及精血之时,断然不可太过操劳。因此卑职等人不敢拿国事来烦大总统,也生怕大总统见了卑职等人又心系于国事而操劳,对身体大不利啊。”

这时就连陆建章也立刻上前一步,忙不迭的附和道:“段总理之言千真万确,卑职等人岂敢置大总统于不理,这天下可没有这样大逆不道的事。实在是担心大总统的身体啊!”

袁世凯冷笑了起来,又牵连到胸腔咳嗽了一阵,他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不敢来见我,因为四川出了事,还是天大的事!这北洋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我了解他胜过了解我自己!这一个多月我不闻不问,就是要看看你们这些猢狲能隐瞒到什么地步,就是要看看咱们北洋到底是怎么被败坏,就要看看这天下到底落到谁人手里......咳咳咳咳......”

段祺瑞急忙上前轻拍袁世凯的背部,将袁世凯从睡椅上扶着坐直了身子,让气息更畅通一些。他心中十分无奈,四川的阵仗都是按照大总统的意思一步一步布置,可如今出了差错,挨骂的人竟是自己,这到底做的什么孽!

“说说,咱们在四川丢人丢到什么地步,说说,我听着呢!”袁世凯伸手去抓茶杯。段祺瑞赶紧先一步端起来递到袁世凯手里。

“回大总统,五个师......全军覆没,刘存厚临阵倒戈,重庆也没能守住。马龙标、伍祥祯、吴凤岭被俘,张永成力战殉职......”陆建章小心翼翼的汇报道。

“咳咳......咳咳!”袁世凯被茶水呛了一口,恨不得把茶杯摔在地上,可是他现在竟然连举起茶杯的力气都没有,若是就这样丢在地上,外人还以为自己年迈无力,最终只能作罢。“陈二庵呢?何春江呢?鄂军呢?”

“陈二庵下落不明,据说重庆失守之前带了家眷逃走了。何春江第一师就是那五个师之一,他本人也负伤被擒。王占元那厮迟迟不肯发兵入川,以至于最后重庆孤立无援。”陆建章赶紧找了一个替罪羊转移视线。

“瞧瞧,瞧瞧你们的能耐!我早先怎么说的?咱们北洋要是再不齐心,这天下就完了,就拱手让给那些叛贼了!你们听进去没?你们有没有听进去!咳咳......”袁世凯用全身的力气发了一通脾气,可惜后继无力,被一阵气弱活生生的堵住了下半截。

“大总统保重身体啊,陆军部已经下了命令到湖北,调查团前天刚刚动身,一旦调查清楚,一定严惩王占元延误战机之罪!”段祺瑞见缝插针的说道。他早就想利用这次机会拔掉王占元,一手把徐树铮扶上湖北军务总办的位置。

袁世凯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的怒火渐渐转为失望,而这股失望则越来越深,越来越浓重。他拿国运来赌北洋的前途,自己有这个雄心和决心,可惜手下的人却一个个心怀鬼胎,把个人利益置于团体利益之上。

“我不是输在敌人手里,我竟是输在自己人手里!可恨,可恨!”他沉重的发出了一阵悲叹,身躯禁不住的颤抖起来。

段祺瑞和陆建章看着眼前的大总统,这位昔日的枭雄此时此刻竟然再也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王者霸气,真真正正的是一个迟暮而绝望的老人。

“大总统不必担心,昨天英国人送来一封从香港发来的电报,四月二十八日原本是南方叛逆所谓的大选之日,不过却突然发生了一场大变故,说是南方闹出了贿选的丑闻,西南两省与东南两省陷入内讧。”段祺瑞很合时机的说出了这个“好消息”。

“正如我们所料,南方宵小之徒终归成不了气候,这些人各怀鬼胎,能一时走在一起已经算是奇迹,迟早是要分崩离析的。”陆建章也很配合的说道。

袁世凯听到这里,总算恢复了几分底气,他的情绪依然不好,可是要让自己轻易的放弃大局同样绝不可能。他在心里喃喃的道:无论如何,都要撑下去,北洋不能就这么完了!

段祺瑞顿了顿,接着说道:“此事是我们扭转局势的大好时机,西南两省早就对吴绍霆不满于心,当初若不是我们北洋大举威胁,这些人根本走不到一块儿。为今之计,只要我们放缓针对南方的态度,一边休整军心士气,一边隔岸观火,由着南方窝里内斗,等南方打得两败俱伤之时,我们坐收渔翁之利,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袁世凯叹了一口气,苦闷的说道:“真要坐收渔翁之利,就必须确保南方会窝里反。芝泉,你明白我的意思?”

段祺瑞思索了一阵,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说道:“大总统放心,说起南方诸省的联合本来就漏洞百出,尤其是广西陆荣廷,他的三公子可仍在北京寓居。昨天香港的电报里也提到,陆荣廷是站在云贵两省一边的。唐继尧、刘显世要想对付吴绍霆,拉拢一个陆荣廷仍然不能十拿九稳,而我们就能从这里下手。”

袁世凯突然伸出手,狠狠的抓住段祺瑞的手腕,整个人都凑近了过去。

“芝泉,你要记住四川的大败,你一定要记住!我不问,不代表我不知道,湖北、湖南都已是朽木,欧洲那边的局势也紧张的要命,洋人答应的贷款迟迟下不来,咱们北洋已经没有资本再跟南方开打了。”他严厉的说道,几乎动用了全身的力气,那双本来暮气笼罩的双眼总算恢复了几丝精锐的神光。

“大总统.........”段祺瑞惊叹不已,同时也大受感染,脸色忍不住的肃然起来。

“这次如果抓不住机会,我们北洋就完了,真的完了!芝泉,我吊着这口气咽不下去,就是要守着北洋这个团体,下面的那些人如果再不警醒,再多的机会也是白费。你明白吗?一定要记住四川的大败呀!”袁世凯的声音渐渐失去了力气,双眼也渐渐恢复之前的迟暮,整个人再次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段祺瑞只感到抓着自己手腕的手失去了力量,心头忍不住一酸,甚至都不敢再去看袁世凯。他咬了咬牙,郑重的做出了承诺:“大总统您放心,您说的话我都刻进骨头里,绝不敢忘记。这次我一定不负所望。”

袁世凯疲惫不堪的罢了罢手,虚弱的说道:“去吧,我累了,让我静一静。去吧!”

段祺瑞重新站起身来,庄严的立正敬了一个军礼,收敛了一下心绪转身沿着走廊离去。陆建章也学着段祺瑞的样子做了告辞。他们越走越远,留下袁世凯一个人孤独而孱弱的坐在原地,那懒洋洋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却是一种说不出的消沉而悲情。

在脚步声远去之后,袁世凯缓缓的闭上了眼睛,眼角不自觉的溢出了几许湿润,身躯微微的颤抖着。他不知道为何落泪,可能是自己都觉得自己很可怜。

老了,终归是老了......就连这北洋也跟着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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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9章,阴谋阳谋

五月三日,执政府参议院经过几天的商议,总算通过了梁启超的紧急议案,同时对外公布大选将延期至十二日再度举行。

贿选案仍然是南方最关注的话题,即便执政府的态度严明而迅速,可政客们都不免对新生的执政府遭受如此挫折赶到担忧,更为此次事件牵扯到西南两省感到紧张。

到底执政府会不会因为这次事件而面临崩盘,谁也不知道!不过谁也不想看到这一幕。

当天下午,梁启超亲自发了两封电报给唐继尧和刘显世,忠告云、贵两省迅速查出行贿的始末,尽快给执政府一个交代。当然,在此之前的两天里,参议院不少云贵籍议员已经提前发去私人电文,做出十分明显的暗示,只要唐继尧和刘显世把这次事情处理干净利落,执政府不会追求二人的责任。

电报发出的时候,唐继尧本人并不在云南,早在四月二十九日时,他就转道直接前往贵阳去见刘显世。这次贿选是唐继尧与刘显世联手策划反吴计策,他们自以为做事干净利落,却没想到吴绍霆的耳目无孔不入,这么快就查到证据揭露此事,让第一手计划告以流产。

在唐继尧看来,虽然早先做好了心里准备,可是与吴绍霆正面发生冲突终归是不理智,东南两省的实力如日中天,哪怕云贵两省联手都未必是有胜算。

之前的计划是利用贿选,通过政治阴谋把吴绍霆排挤出去,这是最理想的结果。

眼下计划流产,他不得不与刘显世讨论下一步的措施,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吴绍霆一人坐大。四川大战已经是最好的说明例子,云贵两省委屈求全的结果只能是无利可图、任由吴绍霆摆布。为今之计哪怕是硬碰硬都要赌上一赌。

从四月三十日到五月三日,唐继尧和刘显世都在静观梧州的变化。直到陆续收到梧州发来的电报,看样子参议院是打算尽快平息贿选案,重新召开执政府的大选。

在贵阳督军官邸的二楼书房,刘显世把电报丢在了书桌上,背负着双手站在窗户前,玻璃上映出了他愁容的脸庞。

唐继尧坐在书房靠边的客座上,正在往自己的烟斗里装填烟丝。

“会泽兄,这都过去好几天,咱们总该有个定论,起码好提前做准备呀。”刘显世没有回过头,慢吞吞的开口说道。

“电报看过了,私人的消息也收到了,如周兄你看看吧,大环境可对咱们不利呢。”唐继尧把烟斗咬在嘴边,却没有急着掏出火柴来点燃。

“陆大帅可还等着咱们的答复,这时候如果不拼,以后可就没机会了。”刘显世多愁善感的叹声说道。

“问题是,拿什么口实去拼?咱们惹上贿选的一身的骚,参议院不计前嫌从轻处理,到头来我们不领情反而越闹越大,这传出去名声可就臭了,岂不说拼不拼得过吴绍霆,就算拼过了这执政府上下也未必服我们。”唐继尧摇着头说道。

他心里何尝不想借故发难,可吴绍霆这一步走得实在太刁巧,竟然一改往日的强势,反而跟参议院达成一致。他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故意,如果是后者,只能说吴绍霆的目光果然厉害,下了一手恰到好处的棋。

刘显世转过身来,一副信誓旦旦的姿态,说道:“那你说怎么办?会泽兄你怎么决定,小弟就怎么趋之附之,可好?”

唐继尧心中冷笑:你也就只会来软的一套。他取下了烟斗,迟缓的叹了一口气,说道:“真要走这一步,咱们可得下狠心了,而且云贵两省势必要紧密团结、同仇敌忾,否则迟早会让吴绍霆反咬一口。”

刘显世立刻说道:“这还用说?云贵两省唇齿相依,不是吴绍霆死就是我们亡,理所当然要同仇敌忾、紧密相连。会泽兄放心,从西向东也是我贵州打头阵,只要会泽兄有这个决心,小弟就有这个信心。”

唐继尧不置可否的笑了一阵,说道:“如周兄这话说得太屈尊了。你我同舟共济,自然要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何必说得那么见外?”

刘显世哈哈笑了笑,连忙说道:“会泽兄所言极是。那咱们该如何回复这份电文呢?”

唐继尧深沉的说道:“无论如何,我们现在要大造声势,就算无中生有也有把矛头对准吴绍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刘显世不假思索的笑道:“这是自然。我想在这方面陆大帅倒是能助我们一臂之力。有了广西的支持,在声势上都能占不少便宜。”

唐继尧眯起眼睛,意味深远的又说道:“如周兄,陆大帅也绝非善类,咱们可要多一个心思才是。”

刘显世恍然的点了点头,严肃的说道:“还是会泽兄有见底,小弟一定记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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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之后,南方开始盛传各种谣言,在云南、贵州和广西三省的报纸上陆续刊登出许多针对执政府和军事总裁吴绍霆的文章。大部分内容都与之前的贿选案有关,可是所有矛头都不约而同的暗示吴绍霆才是罪魁祸首。

有的文章指出贿选案本身并不属实,就算有个别行贿的情况,也绝对没有吴绍霆所列出的一百多国会席位那么严重,归根结底是吴绍霆故意夸大其实,用以打击西南诸省的势力。

有的文章东拉西扯罗列出种种所谓的证据,为关押在梧州警察总部大牢的议员平反,扬言所谓的“行贿”仅仅只是极其普遍的社交惯例,其中不少议员还是吴绍霆坚定不移的拥护者。这次吴绍霆将他们不分青红皂白一律打入大牢,实际上正是一种霸权主义行为。

甚至还有人直接在文章之中韬晦影射,认为所谓的贿选根本是虚构,吴绍霆提供的证据全部是其个人伪造而出,用以打击国会的势力,妄图称霸南方执政府。

随着报纸舆论的煽风点火,云南军政府、贵州军政府以及广西军政府都禁不住的传出了非议,这种非议如同传染病,几乎在一天之内就席卷了整个南方。各式各样的猜疑、担心和指责都聚焦在吴绍霆身上,这股歪风邪气竟是没来由的平地而起,大有兴风作浪的势头。

就连梧州参议院内部也开始出现担忧的声音,先是从云贵两省籍的议员传出,之后竟连进步党和国民共进会两大政党里也有了动摇。

众人自然知道这些文章大部分不属实,在贿选案的第二天调查委员会就举行了听证会,将所有证供进行了一次详细的论证,足以说明此次贿选确有其事。然而真正让人担心的不是贿选案是否属实,在三人成虎的相互影响之下,很多政治活动家考虑的是吴绍霆的居心。

身为南方最大势力的领袖人物,又是目前军事联合会总裁,吴绍霆在大选当天揭露贿选的做法到底是否存在私心?他本人到底是不是传闻中的极端霸权主义者?

一旦有了疑心,怀疑的势头就会与日俱增。参议院不在乎吴绍霆在贿选案当中扮演的角色,只在乎他们联手建立的执政府会不会成为第二个北洋政府,吴绍霆会不会成为第二个袁世凯!既然已经经历过第一次失败,自然要尽可能的阻止第二次。

第670章,大变之前

五月七日一大早,梁启超和宋教仁神色匆匆来到联合会馆的别院,还没来得及经过通报就直闯进吴绍霆辖下的办公室。

“震之,看看这些报道,越来越猖獗,越来越混乱,参议院内部已经有人开始质疑,再这样下去只怕会闹出政治危机。”宋教仁把一大叠报纸放在了吴绍霆的办公桌上,脸色大为光火,声音急切的说道。

“这件事肯定有人在幕后挑唆,要不然不会这么快就形成声势。不管怎么样,五天之后就是大选,只怕到时候会对震之你大有不利。五分之四的通过票可不容易,议员们一旦心生不信任,后果可是很难预料的。”梁启超叹了一口气,忧心忡忡的说道。

“卓如先生说的不错,正所谓无风不起浪,这些报道来得突然,形成声势也很迅速,要说没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鬼才会相信。”吴绍霆拿起那些报纸随意的翻看了一下,脸色却显得很平静。

“那我们要抓紧时间采取应对措施才是。”宋教仁加强语气的说道。

吴绍霆沉默了一阵,他意味深远的看了看宋教仁,又看了看梁启超,脸色依然笃定自若,不过眼神却带着几分询问。

“渔父,卓如先生,我相信你们是聪明人,应该猜出是谁在幕后捣鬼。看看这些报纸,《滇西公报》、《云南省府联合报》、《贵阳民报》、《广西公报》,昭然若揭啊。”他揶揄的笑了两声,说话的语气豪不掩饰自己的态度。

宋教仁与梁启超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各自叹息一声。

“贿选一案让云贵两省颜面尽失,唐会泽、刘如周已然失去竞选的希望,云贵两省的政治势力受到重挫,他们岂会甘心?至于陆大帅,渔父兄、卓如兄你们可不要忘记了,他的三公子至今还留在北京,他巴不得煽风点火让咱们南方一片内乱,趁机就能让广西的势力做大。人心难测啊!”吴绍霆接着说道。

“震之,或许我们可以跟唐会泽、刘如周他们好好谈一谈,只要他们肯谈,问题总能找到解决的办法。哪怕提出一些可以交换的条件也未尝不可!”梁启超深沉的说道。

“条件?他们唯一想要的条件就是让我退出。卓如先生,他们有如此明显的野心,若是让这些阴谋家领导执政府,你们能会放心吗?”吴绍霆语重心长的说道。

梁启超与宋教仁面面相觑,他们当然明白吴绍霆的话,唐继尧、刘显世这些军阀是不可相信的,陆荣廷虽然势力不小,可更加不可信。想到这里,一时间竟失了主意,

“那现在该如何是好?若是大家都不肯退让,结果只能是四分五裂,我们苦心准备大半年的成果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没了?”梁启超懊恼不已的说道。

“卓如兄,在这个时候我们决不能退让,与其勉强凑成一个松散的执政府,还不如不要。不过我想未必真会走到四分五裂的地步,这件事继续闹下去对我们不利,可是换一个角度去想,对云贵两省同样不利。他们现在无非是在争一个底气,看谁能撑到最后。只要我们坚持态度,云贵两省犯不着做以本伤人的蠢事。”吴绍霆认真的说道。

“震之说的有道理,云贵两省如果真要闹分裂,直接就公开宣布,犯不着花这样的心思制造声势。既然他们花心思散播谣言,可想而知他们对执政府仍然抱有期望。我们只要一边保证强硬的态度,一边又给与安抚,云贵两省有了可以下台的台阶,自然会回心转意的。”宋教仁点着头赞同道。

“那广西方面.........该如何对待?”梁启超转而又问道。

宋教仁脸色沉了下来,目光转向吴绍霆。

吴绍霆缓缓的叹了一口气,语气凝重的说道:“陆大帅虽然脾气粗暴,可却是一个心思慎密的人。这次他摆明站在云贵两省的立场上,态度转变的十分突然,可见之前就早在做打算了。只怕不好容易应付。”

梁启超和宋教仁都明白,从四川战争开始到执政府组织大选,广西几乎是南方最低调的省了,低调到所有人都快把陆荣廷给忘在脑后。可是这次贿选丑闻刚刚爆发,陆荣廷很突然的就站出来针锋相对,要不是调查到的行贿记录没有发现与广西有关,所有人肯定都会以为陆荣廷也牵连在其中。

陆荣廷这么突然的标明立场,究竟是要做什么?

梁启超拧着眉头叹道:“在这个紧要关头,大家却不能同心协力,中华民国的前途就是这样一次又一次的陷入困境。唉,唉!”

吴绍霆安慰的说道:“我想只要处理好云贵两省的情况,广西一个巴掌是拍不响的。陆大帅再怎么有盘算,只要不会与咱们兵戎相见,一切都还是有回旋的余地。”

梁启超和宋教仁总觉得吴绍霆这番话有些奇怪,仿佛是一种暗示似的。

宋教仁没有多想下去,他问道:“震之,先不说其他,如今外面谣言四起,这对你极为不利。我今天早上听参议院的很多人都在议论你,三人成虎可不是闹着玩的。”

梁启超点了点头,说道:“在消除云贵两省的误会之前,有必要先消除这些谣言。”

吴绍霆说道:“有劳渔父兄和卓如兄记挂在心,不过话语权在别人手上,我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采取有效措施。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我只希望国会议员心中自有公道。”

梁启超沉思了片刻,叹息的说道:“这件事我会尽量帮震之你一把,咱们南方可不能再遭受任何打击了。”

吴绍霆微笑道:“多谢卓如先生拨冗相助。”

梁启超苦笑了起来,说道:“共和民主的大旗就全指望你了。”

吴绍霆郑重的说道:“卓如先生太抬举绍霆了,绍霆只能尽己所能,真正的大旗仍然得有众多仁人志士共同肩负才是。”

梁启超和宋教仁听到这句话,心中很是感动。

第671章,陆荣廷野望

陆荣廷一边看着电文,一边迈步向参谋厅大院走去。

电文是今天上午从贵阳发到南宁军政府通讯处,这是陆荣廷与刘显世、唐继尧双方进行的第四次联络。刘显世在电文里告知陆荣廷,贵州、云南两省业已准备就绪,以陆帅马首是瞻,随时策为前驱。

“说得倒是跟真的似的,唐继尧和刘显世岂会甘心让老夫坐大?”他冷冷的笑了笑,信手把电文丢给了身后的侍从官收起来。

副官陈树勋加快了步伐赶了上来,从后面低声说道:“陆大帅,唐继尧、刘显世摆明是要咱们当大头。这大头可不好当的,事成咱们是拼出元气,事败咱们又落得众矢之的。倒是让西南两省坐收渔翁之利,着实不划算。”

陆荣廷跨过参谋厅前院的门槛,冷声冷气的说道:“老夫又不是傻子,唐继尧和刘显世哪点出息我早就看在眼里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原本就不指望唐继尧和刘显世能帮上什么大忙,哪怕让他们在后方摇旗呐喊一番都算不错了。此次之事我一人足以应付。”

陈树勋有些担忧的问道:“可是万一唐继尧、刘显世过河拆桥.........”

陆荣廷冷冷的笑了一阵,脸上浮现出一片阴鸷,说道:“就凭他们?拔掉吴绍霆这毛头小子之后,整个南方就属我广西一省独大。顾品珍把滇军八个精锐团都带到四川去了,王文华也带走了黔军的主力,事成之后只要云贵两省稍有动静,我半个月之内就横扫西南。”

陈树勋很少见到陆大帅有这等雄心壮志,心中多多少少受到感染,不过他的担心不是这些,要是从一开始唐继尧和刘显世就布下了圈套,到时候桂军还有足够的反应机会吗?

陆荣廷看了陈树勋一眼,猜出了自己副官的心中仍有拿放不下,他大气的说道:“放心吧,我自然会做两手准备。这两天老三应该会给咱们发电报了,呵呵。”

陈树勋怔了怔,一下子恍然过来,看来陆大帅一早就打算跟北方串联了。他暗暗叹了一口气,虽然自己忠心耿耿维护桂省利益,可要说对轰轰烈烈进行至今的南方执政府没有半点希冀,那完全是自欺欺人。

执政府可是一次绝妙的机会啊......北洋政府已然难复当年之锐气,何苦还要指望他们?他在心中喃喃自语,不知不觉竟有一股惋惜之情。

陆荣廷来到参谋厅大门口,门口的勤务兵唱响了他的名号。参谋厅内立刻迎出了两名参谋官,向陆荣廷立正敬礼。

快步踩着台阶来到门槛前,陆荣廷向参谋官问道:“桂林、柳州和玉林的情况怎么样了?昨天晚上给他们下的秘密命令,时间应该足够了。”

一名参谋官正声回答道:“大帅,少帅的第一军最先发来回电,桂林已经准备就绪,骑兵旅凌晨三点已经秘密向贺州方向移动,现在差不多已经抵达贺州西边的钟山县。”

另外一名参谋官接着说道:“李参谋长的第二军凌晨四点发回电报,第二军司令部正由桂林向柳州转移。四天之前第二军已经开始行动,李参谋长在回电里预测剩下的转移行动最多需要两天,最快明天上午即可完成。”

陆荣廷缓缓的点了点头,打算开口吩咐什么,可是话到嘴边欲言又止。

两名参谋官察觉到这一幕,不由对视了一眼。他们当然知道陆荣廷想要说什么,四月上旬李汉章负责接待迁徙参谋总部到成都的吴绍霆,结果从那个时候开始桂林就传出谣言,说李汉章与吴绍霆有秘密会晤,似有暗中串通吴绍霆的嫌疑。

要说在整个广西军政府之中,最有才华的人非李汉章莫属,陆大帅对其不仅是信任和欣赏,更是一种依赖。在桂军全军当中,李汉章的地位甚至比老将林俊廷更出众几分。

只可惜经过了上次之事,陆大帅心中或多或少生出了戒备之心,四天之前还打算将李汉章从桂林调回来,改派另外的心腹接管第二军。就连之前从金陵厂和外国订购回来的新式军备,一律都不准备配发给第二军。

不过当时调任的命令最终还是忍了下来,一方面是陈树勋极力相劝,甚至不惜冒着大不韪的风险,把陆裕光在桂林煽风点火的事告知出来。陆裕光心气极傲,对李汉章又是嫉妒又是仇视,之前与吴绍霆密会的谣言若不是陆裕光暗中鼓吹也不会散播的那么迅速。而另外一方面,陆荣廷也实在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统帅第二军。

此时此刻陆大帅显然是又有了疑虑,可想而知内心深处仍然对李汉章放不下心。也是,这次密谋的可是大事,对广西来说只许成功、不许失败!陆大帅同样压力甚大。

“罢了,就先这样。”沉默了许久,陆荣廷终于改口的说道。“玉林方面呢?”

“回大帅,玉林还没有消息。第三军是新近才完成编制,上上下下需要一段时间适应和协调,行动起码可能会稍微慢一些。”参谋官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哼,开什么玩笑?第三军是针对梧州的主力部队,到现在还说要适应、还说要协调,他妈的都是吃干饭的吗?给我发电报催!”陆荣廷勃然大怒的斥道,说完,气势汹汹的走进了参谋部大厅。

之前那名参谋官不敢怠慢,灰溜溜的跑到通讯室去了。

跟在后面的陈树勋叹了一口气,原计划在玉林的应该是李汉章的第二军,可惜陆大帅心里已经留下阴影。

他忍不住有些担心,林老将军毕竟不是正规军出身,怎么可能有李汉章那样有条不紊的统帅之风呢?再者陆大帅还是有藏私之心,否则就算不让第二军担任主力,也大可让第一军南下玉林,终归是不想嫡系部队有损,所以才赶鸭子上架似的让新编第三军仓促上阵。

来到参谋部大厅,陆荣廷用了半个钟头的时间听取参谋部汇报近段时间的工作,然后又下达了一些相应的命令。从上个月月初开始,他已经在着手准备这次计划,如今一切都按部就班,只等着物资和人员最后的到位。

尽管他已是临近暮年,可是心中的野心仍旧不减当年,这次无论如何都要扫除吴绍霆这个眼中钉,把之前失去的统统都夺回来。

“三个军的物资都已经筹备完毕,后勤部正在陆续分配下去,足够维持全军一个月的作战。除此之外,后方动员起来的防团兵力也有两万多人,目前装备武器的人数已有七千左右,一旦第一军和第三军更换了新式装备,替换下来的旧装备很快就能派发下去。”一名参谋助理做出最后一项汇报。

“嗯,动作一定要快,决不能拖拖拉拉。”陆荣廷缓缓的点了点头,带着少许满意的说道。他的观念与广东、福建不同,只有辖区内有足够的壮丁,就能组织成足够的兵力。

这次动员令几乎是他出任桂督以来最大的一次扩兵行动,三个月的时间动员到两万人马。哪怕这些人没有经过训练、没有足够的军服,甚至连武器都没有,但进一步可以充当前线部队的预备役,退一步照样能成为地方防卫部队。就算一点战斗力都没有,起码还能壮大桂军的声势。

就在这时,一名勤务兵匆匆的来到大门口,将一份电报递到了陈树勋手里。

陈树勋看了一眼电报夹子的封皮,只见发电地址是汉口邮电局,当下立刻会意,转身直接来到陆荣廷面前,把电报转递了过去。

陆荣廷粗略的翻看了一眼电报,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毫不掩饰的说道:“这是老三从北京发来的电报,在北京都一年多了,让人挂念的紧啊。”

陈树勋什么话都没有说,他相信这份电报是三少爷从北京发出,可是中间却在汉口转接了一手,其中多了一层环节不言而喻。他希望这次陆大帅的决定不会有错,否则受害的不仅仅是广西一省,甚至还会牵动整个中国的未来变局。

顿了顿,陆荣廷接着恢复了严肃之态,略微压低了声音,对陈树勋吩咐道:“安排一条专线,我要跟云浮那边取得联系。”

陈树勋点了点头,说道:“我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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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俊廷(1876~1933)旧桂系将领。字莆田。生于扶隆乡,长于防城区那良镇。盐贩出身。曾入绿林充当头目。1902年受清军陆荣廷招安。1911年升巡防队统领。翌年3月任广西第二军统领,驻龙州,兼边防对汛督办。1916年任广西参加护国护袁军第一支队司令,1917年任护国军粤桂联军第二军司令,进军湖南,次年退回广西。1921年被旧桂系余部推为广西自治军总司令,驻南宁。】

第672章,五十惨案

五月十日,一场变故毫无预兆的发生。

陆荣廷在南宁发布了一篇长达数千字的讨逆通电,在电文中将吴绍霆斥责为执政府独裁分子,“自食其言不讲诚信”、“违背军事联合会议约法三章,擅权专横”之人。他要求执政府撤销吴绍霆的所有职衔,并联合云南、贵州两省发起南方督军联合会,代行军事联合会的所有职权,限期公审吴绍霆的罪行。

当天下午,唐继尧和刘显世先后在本省通电响应,他们比陆荣廷更加果断,甚至在通电中一起罗列了吴绍霆的十大罪行,甚至包括“贪污公款、以公谋私”、“四处密布侦探、监视异己之声”、“暗杀、绑架和威胁不服之同仁”等等。

三省的通电措辞不一,然而却一致的要求吴绍霆离职并接受南方督军联合会审判。

不等梧州方面做出回应,傍晚时陆荣廷又发出第二份通电,宣称为保卫执政府和《南方公约》、为维护共和和民主的大义,广西军政府即日“发兵东进”,代督军联合会逮捕吴绍霆。同时还公开悬赏,有助讨逆大军缉拿吴绍霆归案者赏十万大洋。

一个钟头还不到,唐继尧和刘显世也再次响应,一边摇旗呐喊为陆荣廷助威,一边也宣布组织“侧清讨逆之义军”,不日开赴梧州参与保卫执政府的作战。

事实上早在五月八日这天,桂林的第一军就已经向贺州发动偷袭。同一日晚上,玉林的第三军正式向梧州挺进。

在陆荣廷发布两封讨逆通电结束后,贺州第七师团后勤司令部与桂军激战两个钟头,最终寡不敌众而遭到占领;林俊廷的先头部队业已抵达梧州郊外的藤县,于深夜十一点钟正式向梧州发起进攻。

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梧州再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顿时陷入混乱。

执政府参议院大部分议员都吓得惊慌失措、乱了阵脚,要么连夜逃出城去,要么闭门不出。就算坚持在联合会馆的议员和公务员们也都是六神无主,甚至纷纷要求吴绍霆站出来向西南三省做交代。

驻扎在梧州的广东卫戍军防卫团和执政府宪兵队好像突然消失了一般,偶尔能看到一些士兵也是匆匆忙忙的撤退。

傍晚时,梁启超还在江边公馆见了吴绍霆一面,双方就应付广西通电商讨了一阵对策。吴绍霆让梁启超以参议院议长的身份回应通电,尽量让事态缓和下来。可是梁启超刚刚发完电报,再派人去江边公馆找吴绍霆时,竟然再也找不见。

梁启超又派人去军事联合会办公室去找,同样一无所获,顿时猜到吴绍霆很有可能已经撤离梧州了。他对吴绍霆如此之举甚是失望,可现在失望也于事无补,实在没料到陆荣廷竟然会蓄谋已久的发动兵变,一切都完了。

他认为自己不可能向陆荣廷妥协,这是一场大阴谋,陆荣廷要对付吴绍霆纯属私心,怎么可能把执政府交给这样阴险的人来统治?

可是还能如何阻止陆荣廷的进攻?

梁启超瘫坐在联合会馆一片狼藉的公共办公室里,脸色又悲又苦。

就在这时,宋教仁带着四、五个荷枪实弹的宪兵队卫士沿着走廊一路跑来,一边跑还一边大喊梁启超的名字,显然是在寻人。

梁启超从窗户看到了宋教仁,立刻站起身来迎了出去。

“渔父,你怎么来了?”他急切的问道。

“卓如先生,你倒是让我们好找。震之派人到处找你们,邓士元去了你的公寓没找到,我半个钟头前才从四先生那边出来,他告诉我你可能还在联合公馆,我这就寻来了。”宋教仁语气急切的说道。

突然,西南方向的远处传来一阵沉闷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是在打雷,透过联合会馆中央花园开去,黑暗之中还能看到几处红晕的闪光。

“震之在找我?我还在找震之呢。”梁启超惊奇的说道。

“两个钟头前震之调集城防团去西南设防了,他现在可能还在那边。他走之前派人来通知我,说叛军声势很大,贺州已经被桂林方面的军队偷袭了,梧州这边坚持不了多久,让我组织城中的宪兵队掩护执政府上下撤离。四先生、秉公、云公他们都已经上船了,你赶紧跟我走。”宋教仁急急忙忙的解释道,说完拉着梁启超就向外走去。

梁启超心中震动不已,原来吴绍霆没有逃跑,而是带兵前去迎敌。他忍不住感到很内疚,自己一开始就不应该怀疑吴绍霆。

“可是......我们就这么走了?丢下这里的一切,就这么走了?”他步履渐渐沉重起来,脸色显得十分踌躇。

“卓如兄,这都什么时候了,你难道没听到吗?炮声都逼近了,我们留在这里也什么都做不了。震之说了,陆荣廷这次公然叛乱是早有预谋,眼下我们先退回广州,等调集兵力之后再打回来。他还说一定要让参议院站在公义的一边,否则广东、福建出师无名。”宋教仁语重心长的说道。

“唉,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咱们执政府还没有正式成立,却是事故频频甚至要兵戎相向,这是何等切齿叹息?”梁启超苦闷的摇了摇头,难以自己的说道。

宋教仁沉默了一阵,脸色同样露出无可奈何。

“其实越是在这个时候,我越觉得震之以前说的很对,我们不能总把目光往悲观的方向去看,这是一次磨难,也是一次磨砺,只有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洗礼,执政府才能更加强大。”过了一会儿,宋教仁发出了一声感叹。

“你说的对,我们绝不能有绝望的想法,前路总会有的,希望总会有的。”梁启超重新鼓起了一口气,充满坚毅情绪的说道。

“事不宜迟,我们赶紧走吧。”宋教仁听到西南方向的枪炮声越来越明显,马上催促道。

梁启超点了点头,跟着宋教仁和宪兵队的士兵一起小跑出了联合会馆,大门口有两辆等候已久的轿车,他们直接坐了进去。

傍晚过后,吴绍霆确实前往梧州城外的苍梧县组织城防团设防,然而苍梧县的战斗还没有打响,他即刻又把军务交给城防团团长负责,自己再次返回城中码头上了一艘准备好的快艇,直接出城向云浮前去。

临走之前他向城防团团长做了交代,苍梧县的防线不必坚守太久,只要城中该撤退的人全部安全撤离之后,城防团即可向广东境内撤退。广西第三军上下一共有两个旅、三个团超过一万三千人的编制,而且又是准备充足,单凭一个城防团两千多人的兵力无论如何都是守不住的。他不希望在梧州浪费生力军,自己迟早还会打回来。

何福光曾经提出一个防守策略,将城防团全部调回城内,利用漓江设防阻挡广西第三军进攻。以广西第三军的素质和战斗力,城防团最起码可以坚守两到三天的时间,到时候即便要撤退也能从容不迫。

吴绍霆虽然知道何福光提出的防守策略很可行,可是他的计划就是让桂军占领梧州,没必要让城防团打得太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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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3章,梧州战火

在漓江河流上,两艘武装快艇摸着黑全速前进。

舱室内,吴绍霆刚刚看完一份电报,那是宋教仁刚刚从梧州码头发来的快电,告知梁启超、熊希龄、张謇等人已经安全接应,分两批向广州撤离。他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这些人物可是有至关重要的作用,哪怕在梧州放弃的再多,也不能放弃他们。

“到哪里了?”他向驾驶舱问了一声。

“回大人,快到云浮了。一刻钟前刚刚发了电报过去,云浮那边差不多已经做好接应准备。”驾驶舱回应了一句。

“知道了。”吴绍霆点了点头,不再多想什么,缓缓的闭上双眼调养精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快艇的速度渐渐放慢了起来。王长龄从甲板上返回舱内,来到吴绍霆身边轻声唤了一下。

“到云浮了?”吴绍霆睁开双眼,刚才那一会儿竟似睡着了过去。

“是的,码头的灯光已经可以看到了,应该是第四十九旅的人。”王长龄点了点头说道。

“嗯,龙子诚应该亲自到码头来迎接,正好我还有事要与他好好谈一谈。”吴绍霆从座椅上站起身来,一边说着话,一边整理了一下着装。

“霆帅,您真的相信龙子诚?这次计划着实托大,万一龙子诚......他可是决定成败的关键一步呀。”王长龄脸色凝重的提示道。

“放心吧,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就算我不相信龙子诚,我也应该相信云公。准备上岸吧。”吴绍霆淡然处之的说道。

几分钟后,两艘武装快艇关闭了发动机,借助惯性向岸边靠拢。

船上与岸上的工人协同拴好了绳索,铺设好了舢板。吴绍霆在众人的簇拥之下从甲板登上了岸头。整个岸头处处可见荷枪实弹的士兵,火把、照明灯在夜空下映出了无数灯雾,七、八个军官早已等候多时,在看到吴绍霆下船之后马上迎上前来。

齐齐敬礼,一番寒暄。吴绍霆问道:“龙旅长现在何处?”

一个少校军官立刻答道:“旅座已经在码头外面设下临时指挥所,总司令请。”

吴绍霆缓缓颔首,不再多说什么,带着人跟着这些军官向码头外面走去。

这座码头与一处军用仓库相衔接,出了码头就是仓库的大院,而此时此刻大院内内外外布置了重兵,空旷的地方还支起了好几顶军用帐篷,各色各样的军职人员来来往往,显得十分匆忙和急促。负责迎接的军官一直走到一座二层楼大仓库的正门,早有勤务兵前去通报,畅通无阻的走了进来。

偌大的一楼库房早已被布置成指挥所,每个部门各占一块,仍然有多余的空间。

靠近北边窗户下面,摆放了一张大桌子,几名侍从官正忙着布置地图和沙盘。紧挨着大桌子不远的地方是一张破旧的小书桌,龙济光和两名旅部军官正围在那里,他本人抓着一台电话机的话筒,冷森森的说着话。

吴绍霆快步走了过来,负责迎接的军官赶了两步上前打招呼。

龙济光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吴绍霆,话筒没有放下,却用另外一只手简单的敬了个礼。

“我知道了,那就先这样,凌晨四点钟我会开始行动,天亮之后应该能把人送到。嗯,那好......就这样。”他说完,把话筒挂了上。

王长龄目光落在了电话机旁边,那里搁着一把柯尔特左轮手枪,而龙济光腰间的枪袋正是空着的,显然是对方故意放在一旁。

“子诚,梧州现在什么情况?桂军已经进城了吗?”吴绍霆等着龙济光通话完毕,这才不疾不徐的开口问道。

“半个钟头之前的电报说桂军还没进城,桂军第三军实在太不争气,打了快四个钟头都没突破城防团的防线。师部已经给城防团发去命令,大概四点钟就会主动撤退。”龙济光语气懒散的说道,一副心不在焉的态度,让人觉得很不认真。

“是吗?看来我还是高估了桂军的实力。”吴绍霆冷冷的笑了起来。

“不过......霆帅千万不要低估了陆大帅的实力啊!”龙济光懒洋洋的脸上突然变了神色,露出一丝冷酷的笑容,一边盯着吴绍霆,一边伸手去拿桌子上的手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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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梧县炮火连天,烟硝和火焰把夜空烧出了无数破洞。

梧州防卫团沿着西南城郭附近布下凹形火力防线,由于事发突然,他们没有多余的时间修筑堑壕、碉堡之类的防御工事,大部分只能是就地取材。工兵凿开了郊区十几所民房,再用沙袋填补空缺的防守点,更多的士兵利用乡镇周边的土岗和树林当作天然掩体,组成一道又一道的防守兵线。

在一堵破败不堪的土墙后面,七、八个防卫团的士兵正坚守着这个据点,其中一个士兵悄悄的探出脑袋,透过连框架都没有的窗口向外瞄了一眼。紧挨着的另外一个士兵迫不及待用肩膀撞了撞,问道:“怎么样,外面什么动静!”

“什么都没有,黑漆漆的。刚才那伙敌人好像不敢再冲了。”正在观察的士兵回答道。

“还真是怂蛋,他们还有重机枪呢,结果没打两枪就跑得连影儿都没有。啧啧!”

“排长,他们到底还会不会进攻啊?我这一匣子子弹都没打完呢!”躲在另外一边的一个少年士兵蠢蠢欲动的问道,他手里拿着一支旧式的曼夏利步枪,这种步枪还是采用外置弹仓供弹。之前一伙桂军士兵向这里发动进攻,遭到了据点的激烈反击,双方交火才过了十几分钟就停下来,敌人带着重机枪不知道撤退到什么地方。

“你眼睛瞎了就算了,你耳朵还聋了吗?”嘴里叼着一根嫩草枝的排长没好气的嚷了一声,把架在土墙旁边的一挺轻机枪挪动了一个位置,向另外一个方向警惕着,“你听到桂军的大炮还在轰吗?”

少年兵搔了搔脑袋,抬头从坍塌了一大半的屋顶向天空中望去,桂军的大炮确实还在打个不停。从深夜到凌晨少说也打了几个钟头了,可奇怪的是炮弹压根就没落到防卫团的阵地上,谁也猜不透敌人究竟想往哪里轰炸。

“桂军是不是要用炮弹截断咱们的退路啊,你看你看,炮弹都炸在镇子里头了,还有河边也有炮火.........”

“瞧你这点出息,怕什么?现在黑灯瞎火的桂军炮兵根本不能瞄准,哪里有灯光他们往哪里打,哼,这些土鳖,由得他们浪费炮弹吧。”排长冷冷的讥笑了起来。

“是吗?原来他们在瞎打!”少年兵惊奇不已。

“你以为呢?”排长嘿嘿的笑道。

突然,破屋后方的废墟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土墙后面的士兵们立刻警觉起来,排长一把端起轻机枪对准了后方。不过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废墟后面传了出来:“别开枪,我是连部通讯兵。”

排长压低了枪口,看着通讯兵猫着腰从一堆碎土杂物后面小心翼翼探出了脑袋。

“怎么样,你们这里什么情况?”通讯兵小跑来到排长面前问道。

“半个钟头前有情况,现在什么都没,扑他老木,桂军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排长把嘴巴里的嫩草吐了出来,重新摆好轻机枪的位置。

“北边表洲桥那边打得很激烈,桂军炮兵找不到坐标,只好集中步兵进攻一个方向。连长刚刚接到团部的直接命令,让咱们南边防线马上开始撤退,不用过江,直接去封开县集合。”通讯兵快速的交代下来。

“撤退?咱们都还没怎么开打就撤退了?”排长有些不理解的问道。

“反正这是团部的命令,撤退还不好吗?照我说,就是要趁着现在没事的时候撤退,要不然被敌人黏在背后,嘿嘿,再想全身而退那就难咯。”通讯兵笑着说道。

“有道理。我还准备撑到天亮,去看看刚才打死了几个敌军,我敢打赌肯定有两个以上。看来是没机会了。”排长叹了一口气说道。

“得了吧,以后有的是机会。我不说了,还有几个排要去通知。对了,八排的防线在你们附近吧?”通讯兵问道。

“你往北边走,大概三百米左右的山岗后面。你他妈的记得提前打招呼,要不然让自己干掉那才叫背时。”排长指了一个方向,又加重语气叮嘱了一声。

“好嘞。你们赶紧撤吧。”通讯兵哈哈笑了笑,然后又沿着来路跑了出去。

少年兵赶紧凑了过来,迫不及待的问道:“排长,咱们现在怎么办?”

排长一边收拾轻机枪的子弹,一边说道:“你没听到?撤呗。”

少年兵有些失望,喃喃的说道:“我一匣子子弹还没打完呢。”

第674章,第三军占领

凌晨四点钟过后,梧州防卫团陆续完成撤退,桂军第一军总算打过漓江挺进了梧州城。

经过一晚上的鏖战,桂军士兵从原本胶着不堪的情绪中得到解放,全军上下尽皆振作起来。先锋部队不顾上级抢占城中重要位置的指令,刚进城就散乱的到处都是。第三军的士兵大部分都是临时从地方部队抽调而来,军纪素质极其低下,在他们看来打胜仗只有当官的才会获得嘉奖,要想捞到好处必然要自己动手。

士兵们三三五五结伴而行,有的专寻大宅深院破门*,有的不辞辛苦挨家挨户的搜刮,而那些军官则公开带着手下直闯银行、公库,但凡找到值钱的东西全部收入私囊。

乱兵*这是战争衍生出来最寻常的行为,对于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们来说,*或许还是最好的遭遇。可偏偏大军开到,总有那些残暴不仁、疯狂野蛮的一群人,除了*破坏之外,甚至还奸x淫掳掠,但凡遇到稍微的抵抗就拔枪招呼。

梧州城这原本是南方权力聚焦的地方,许许多多商人、政客都幻想着将这里打造成南中国的政治中心,将一座普通的小江城发展成堪比北京、南京、上海那般繁华的大都市。可是好景总不能如人心意,辛辛苦苦积累几个月的成果,竟在今日一夜被摧毁的干干净净。

惨叫、怒吼和求饶的声音弥漫在梧州城的大街小巷,枪声、炮火和硝烟织绘出一幕血色的惨景。很多人的希望和梦想就在这一晚破灭,也有很多人自诩顽强的生命在这一晚消失。

黎明破晓,梧州城一夜的风风火火仍然未曾平息,反而随着更多桂军后续部队的开进,这座江城越来越混乱不堪。街道上到处可见鲜血和弹壳,还有被炮弹炸碎的房屋碎片。漓江江滩都染红了一片,死于战乱的人们仍然暴尸于野,在枪火彻底平息之下,生还的人们自顾不暇,还有谁有心思去理会死人呢?

这一晚死去的人大部分不是士兵,梧州防卫团撤退时有条不紊,坚守苍梧县四个钟头的伤亡情况还不足桂军误伤的十分之一。

桂军军官一个个耀武扬威,把误杀的平民当作敌军士兵,数着人头记录自己的战功。

更有甚者公然逮捕了一批平民百姓,拖到偏僻的地方任意枪杀,然后把死亡人数记录下来充为战斗伤亡。

此次梧州一战注定要被书写进中国近代史,盖棺定论的烙上“五·十大惨案”、“五·十反动大屠杀”,自从之后陆荣廷在南方盛传出一个新外号——“陆屠户”。

到了中午时分,第三军军长林俊廷从城外开进城内,这才姗姗的颁布了安抚令,勒令城中各部集合归营,并把兵力向梧州东部转移,摆出一副随时进攻广东的态势。

林俊廷把司令部设在联合会馆大楼,起初他还打算征用军事联合会总裁办公室充当私人办公室,不过一番打听才知道总裁办公室是在偏院的小书房,即阴暗又狭小。他不禁吃疑起来,吴绍霆当这个军事总裁竟然一点派场都没有?最终他还是占用了参议院的大办公室。

没过多久,按照早先拟定的计划,林俊廷派人前往梧州警察总局,把那些被捕的国会议员全部释放,一个个都请回到联合会馆安置。不仅如此,他还在全程发布了檄文通知,邀请所有还留在梧州的国会议员尽快返回联合会馆报道,与刚刚释放的议员一起商拟重组执政府国会,恢复执政府的运作。

不少没来得及撤离的议员经过昨晚的惊吓,为了求得一时的安全,不得不接受邀请赶到联合会馆复职。虽然他们心里很清楚,此时重组的执政府国会再也不是之前的执政府国会,可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林俊廷坐在偌大的参议院大办公室里,看着走廊外面来来往往的国会议员,心中更忍不住有几分得意。他现在占据了这座办公室,这些道貌岸然的政客们只能忍气吞声的去大会堂或者偏院做事,真正是打了这些一无是处的政客一记耳光。

他抓起茶杯喝了一口凉茶,又大大咧咧的把吸到嘴里的茶叶吐在地上,冷笑着自言自语道:“大权要是交给你们这些人,这天下才算真的完了。哼哼!”

突然,一名勤务兵匆匆的跑了进来,手里攒着一份电报单子,大气不敢喘一口的递到了林俊廷手里:“司令,急电.........”

林俊廷一脸不悦,他早年草莽出身,认识的字不多,尤其是到了中华民国又渐渐流行白话文,更是了解甚少。他冷冷的哼了一声,没好气的说道:“急电还不念!”

勤务兵缓过气来,赶紧说道:“据报,云浮发生兵变,粤军第三十七师四十九旅旅长龙济光率部宣布独立,凌晨时截下了从梧州撤离的吴绍霆等人。”

林俊廷眉头一扬,立刻问道:“这是哪里的消息?确切吗?”

勤务兵说道:“通讯处说是云浮发来的通电,用不了几天全国都能收到这份电报。陈主任说应该不会有假,龙济光可不敢冒这样的风险。”

林俊廷沉思了片刻,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说道:“看来陆大帅的计划已经得手了。哈哈,只要拿下了吴绍霆,南方大局指日可待。”

就在这时,另外一名勤务兵在门口大声喊了一句“报告”。林俊廷问道:“又有什么事?”

新来的勤务兵回答道:“司令,桂林发来电报,大帅早上乘坐七点钟的火车前来梧州,大约下午四点钟就会抵达,望司令早做迎接准备。”

林俊廷缓缓的点了点头,应道:“知道了,让参谋部马上安排迎接。”

尽管之前的讨逆通电是从南宁军政府发布而出,可是那时候陆荣廷早已经抵达桂林坐镇统筹。如今梧州攻克,要想尽快掌控南方执政府的大局,陆大帅自然而然要亲自现身指挥。想到吴绍霆让龙济光抓住了,林俊廷心里十分畅快,如此一来自己就没必要继续向广东发兵,只等着陆大帅与龙济光谈妥合作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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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5章,两路人聚首

陆荣廷还在火车上时,云浮方面迫不及待派出了一队先遣代表团前往梧州。

龙济光独立通电在短短一个钟头之内引起南方诸省的震动,广州最先慌张起来,谁也不曾料到在梧州变故之后又发生第二次变故,并且显然要比梧州变故更令人惶恐。

各方势力这才明白过来,难怪陆荣廷胆敢如此猖獗的发动突袭,原来这一切都在算计之内。吴绍霆的被擒直接导致广东和福建两省的涣散,粤军、闽军失去最高指挥,各路人马六神无主,再也不能做出快速的反应。

对于龙济光来说,广东、福建两省的混乱终归是一时之事,用不了多久总会反应过来。当务之急他必须尽快处理吴绍霆,并且与陆荣廷取得联系,建立一道双面性的互助互利,保障自己的四十九旅不会在独立之初就被打压下去。

林俊廷知道龙济光对于陆荣廷控制南方的局势有至关重要的意义,尽管龙济光的那点人马还不足桂军的半个军编制,可龙济光带来的影响是全广东的混乱,甚至还为广东各路大军分崩离析的埋下伏笔。当即,他派了自己的副官专程前往城外迎接,将先遣代表团安置在联合会馆招待所。

在陆荣廷还没到来之前,他与龙济光的手下进行了一番粗略的接洽,先一步了解龙济光下一步的计划打算。然而龙济光的手下所说甚少,只是透露了目前广东内部的部分情况,希望尽快把吴绍霆押解到梧州,做为交换则需要桂军向广东境内增兵,压制肇庆、清远一带的粤军势力。

林俊廷听得出来龙济光从始至终就没打算跟自己谈,一心只等着陆荣廷抵达梧州之后,直接与陆荣廷再谈。虽然心情不是很痛快,但他也没有太多抱怨,反正自己能做主的事情有限,索性让陆荣廷与龙济光面对面更省心。

下午四点,陆荣廷的专车开进梧州火车站,下车之后换乘轿车前往联合会馆。

一路上他发现梧州街道满目疮痍,禁不住皱了皱眉头,真不知道第三军是怎么办事的,竟然把梧州闹得天翻地覆,自己颜面简直都丢尽了。然而他现在顾不上这么多,梧州毁了可以重建,名声这种东西可有可无,关键还是要看谁人掌握大局的主动权。

来到联合会馆,这里内内外外有不少士兵把手,昔日原本庄重的执政府国会办公地,今日看来却如同一座牢笼。陆荣廷从轿车走下来时,看到清一色的桂军士兵在大门口战成一排,脸上忍不住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做事就是要比狠,什么道德纲要留给穷酸文人去恪守,老子才不管这一套!

他在心里讥笑了起来,想到吴绍霆这毛头小子始终不是自己的对手,全因为对方骨子里受道德伦理的制约,而且偏偏还死要保持一副道貌岸然的面子,真是活该!

来到参议院大办公室,林俊廷早在走廊上相迎。

“龙子诚人呢?”陆荣廷在火车站就听说龙济光派人来了,当下迫不及待的问道。

“回大帅,龙旅长本人正在来梧州的途中,傍晚之前应该会到。不过他的代表现在已经在客厅等候了。”林俊廷回答道。

“是吗?走,去见见他们。”陆荣廷心情很好,只是在没有见到龙济光或者吴绍霆之前,多多少少还是有几分急切之意。

“大帅,您不先去看看参议院的议员?”林俊廷犹豫了一下,试问道。

“议员?我给他们面子他们就是议员,这些人有什么好看的,过不了多久都得像哈巴狗似的讨好我,哈哈哈哈。”陆荣廷满不在乎的说道。

林俊廷无可奈何,反正他自己也不喜欢跟政客们客套,索性不再多说什么。

陆荣廷带着幕僚刚要转身前往客厅,大门口突然小跑进来一名值勤军官。值勤军官先来到林俊廷身后,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林俊廷马上又上前来到陆荣廷身边,说道:“城东的哨站来了一通电话,龙济光的马队进城了。城关那边询问要不要放人......”

陆荣廷不假思索的问道:“是吗?他带了多少人进城?”

林俊廷说道:“马队五十人不到,近卫百余人。城外的侦查兵也没有发现其他部队。”

陆荣廷点了点头,笑着说道:“龙子诚还真是轻装简行,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把吴绍霆给带来。先不管其他,赶紧安排迎接,咱们现在可是一条船上的人。”

林俊廷应了一声,然后回头向前来通报的值勤军官吩咐了几句,后者匆匆忙忙的又沿着原路跑了出去。

陆荣廷照例来到客厅与龙济光的手下先见了一面,不过因为龙济光本人已经进城,他没有与这些小人物多谈正经事,仅仅是随心的聊了一些闲话。二十分钟过后,联合会馆的大门外传来一阵热闹的动静,一队骑兵大大咧咧的出现在这里,为首的正是龙济光。

林俊廷亲自出门相迎,龙济光之前是广西土司,跟林俊廷有过一些交往,两人见了面也不算太生分。然而龙济光还是一副我行我素的老样子,说话的语气简直不符场合,古里古怪的让人难以琢磨。好在林俊廷见怪不怪,保持着笑呵呵的表情将龙济光迎进联合会馆。

“他妈的,老子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啧啧,四个月时间呢。”一边走着,一边看着,龙济光带着邪气的笑容说道。

“子诚老弟若是中意,日后等大局稳定,我给你留一间好的办公室在这里,门上要挂什么名号,由得你自己决定,可好?”林俊廷得意的笑道。

“呵呵,林将军,你的意思是让龙某赋闲于此吗?”龙济光怪笑道。

“哪里的话,只是玩笑而已嘛。”林俊廷怔了怔,心里抱怨龙济光还真是想当然。

“是吗?我也是在开玩笑呢,林将军竟然没看出来吗?”龙济光话是这么说,脸上却一点开玩笑的样子都没有。

林俊廷心里生起了一股子郁闷之气,跟龙济光打交道真是人累心也累。

“对了,子诚老弟你之前派来人商议尽快押解吴绍霆到梧州受审,不知道他人现在何处?”他不再跟龙济光客套,索性跳开话题说一些正经事。

“受审?林将军又在跟我开玩笑吗?一旦吴绍霆落在你们手里,还不是二话不说欲杀之而后快嘛。咱们都是明白人,心照不宣了。要说我可没胆子做这件事,所以才请陆大帅帮这个忙,话我已经说在前头了,到时候你们广西可别污蔑我假借陆大帅之手加害吴总裁呢。”龙济光毫不掩饰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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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6章,座谈鬼胎

林俊廷脸色变幻莫测,心头顿时有一种突然而来的紧张:龙济光说的是实话,吴绍霆一旦落到陆大帅手里,必然是欲杀之而后快,留谁的活口都不能留吴绍霆活口;可是连龙济光都不敢亲自下手,可见事后的影响力有多大!

他知道龙济光向来是讳莫如深,现在对方当着自己的面开诚布公,也算是一种推责任的策略。姑且不说龙济光到底担心什么,只说陆大帅能否一口气挡下所有事后风波?看来,有必要跟陆大帅好好谈一谈了。

“你刚才问我带吴绍霆来了没,对吗?”龙济光停顿了一下,又说道。

“对的对的。”林俊廷回过神来,连忙说道。

“快了,”龙济光摸出自己的怀表看了一下时间,“我可不敢让他留在我身边,来之前我是兵分两路,另外一路人押着他乘坐快艇。比我晚一个钟头出发,天黑之前应该能到。林大人现在大可派人去码头等候了,反正下了船,人交给你,与我从此没有半分关系。”

“这是自然了。”林俊廷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他这时有些疑心:龙济光畏惧吴绍霆死后的麻烦倒是可以理解,可押解吴绍霆又有什么好慌张的?不过他很快又没多想下去,毕竟龙济光这个人本来就古怪,谁知道此人心里在想什么。

两人来到客厅,陆荣廷与龙济光先遣代表团的手下齐齐站起身来相迎。

陆荣廷笑着上前抓住龙济光的肩膀,用力的握了握,大叹道:“子诚老弟,这次你可为咱们南方立下大功了,擒住吴绍霆这贼兽,大事徐徐可定。”

龙济光心不在焉的松开了手,也不跟陆荣廷客气,直接走到客厅靠窗通风的座位上坐下来,然后开门见山的说道:“我且先问,陆大帅之前的悬赏令可还算数?”

陆荣廷略有诧异,随后堆笑的说道:“子诚放心,别说十万大洋,二十万大洋都赏。”

龙济光大笑道:“好的很,那就算二十万。我把吴绍霆交给你,之后云浮必然要遭受一场恶战,军费可少不得请老哥你照料一番。不仅如此,老弟我还指望老哥你能挥兵助我直取肇庆,按照咱们事先约定好的,广州以东归我,以西归你。另外,福建方面你大可不必操心,我已经暗中联络福建本地豪绅助势,就算福建要有动作,也有我在广州挡着。”

陆荣廷着实没有料到龙济光已经把事情盘算的如此细致,他恍然的点了点头,叹道:“如此甚好,甚好。子诚老弟你放心好了,云浮方面的军费、物资,陆某必然亲力亲为的周全照顾,绝不会误了子诚老弟的大事。至于让我桂军出兵肇庆,此事也不难说,稍后容我调集贺州方面的部队会合,即可召开参谋作战会议,拟定进攻计划。”

龙济光听到这里,脸上反而露出了不高兴的神色,他阴阳怪气的说道:“陆大帅,试问这‘稍后’是要‘稍’到多‘后’?梧州一变,南中国已是动荡之中,尤其是广东将内更是剑拔弩张、牵一发而动全身。陆大帅,我可是顶着千钧压力跟你合谋此事,你可不会过河拆桥,故意拖延支援和出兵,眼睁睁的看着我云浮没了吧?”

陆荣廷怔了怔,讪讪一笑,说道:“瞧你说的这话,你我共同举事,此时正是唇齿相依、互补互助的时刻,我岂会负你?你也是掌兵的人,心里应该清楚这出钱出物出兵不是儿戏,总需要一段时间筹备的。”

龙济光冷冷的笑了两声,讥诮的盯着陆荣廷,揶揄的说道:“啧啧,陆大帅,你一定要让我把丑话说出来吗?正因为这些事不是儿戏,所以才有‘大军未动、粮草先行’之说,陆大帅连这点未雨绸缪的没有,你还口口声声说跟我合作?”

陆荣廷脸色一变,没想到龙济光这小子口舌还真了得,事实上他确实没有打算给龙济光太多的援助,对方的唯一价值就是控制吴绍霆,至于所谓的稳固广东和福建的屏障,根本就不足为虑。

在他看来,龙济光区区一个旅的兵力,而且这个旅下属三个团大部分还是吴绍霆的嫡系部队,一旦闹出大事来对方必然是招架不住。与其在龙济光身上浪费物资经费,还不如加强自己的作战力量。

要说能与广西合作的真正屏障,那就是在湖南的田中玉中央第一师、江西李纯的三师两旅、浙江温州的吴佩孚和曹锟的部队,这些北洋军是天然的屏障,比起龙济光的威慑力和作战力多得多,还不用自己又是花钱又是出兵。

他早先已经与汉口方面有过联系,也深知北洋政府在四川一战大伤元气,今日如果再不趁机压制南方的势头,那北洋政府的地位必然不保。所以他不担心田中玉、李纯、吴佩孚以及曹锟等人会按兵不动,在这个时候若仍旧按兵不动,只能说北洋军是烂泥巴扶不上墙。

“子诚老弟,怎么,你这是不相信老夫呢?”陆荣廷还不便与龙济光翻脸,故作严肃的质问道,“事已至此,你我若不能相互信任,我看这大事只会半道而亡。”

“信任?呵呵,老弟我倒要试问老哥,你到底是否信任我呢?”龙济光冷笑不已的道。

偏偏就在这时,一个勤务兵神色匆忙的跑进大门,手里紧紧的捏着一份电报。

“大帅......”

“没看见我正忙着吗?出去。”陆荣廷大喝一声。他心头很是不快,要是摆不平龙济光这一环节,那还真是一件挥之不去的麻烦事。尤其是吴绍霆还没押解到手,局势仍有变数。在这个时候他哪里还有心情理会其他事。

那勤务兵被这一喝,禁不住的吓了一跳,所有人都知道陆大帅一旦发起脾气肯定吃不了兜着走,于是不得不退了出去。

“陆大帅,眼下时间紧迫,咱们争分夺秒,我也就不说废话。我之所以赶着天黑来梧州就是要当面跟陆大帅你谈清楚,最起码先给我二十万现洋,再给我六千人一个月的口粮,点清楚之后我立马走人,事情就这么简单。”龙济光直言不讳的说道。

陆荣廷与林俊廷交换了一个眼色,林俊廷凑过来小声的说道:“钱好说,军粮也勉强凑得出来。眼下后勤部队正在向城内开进,一个钟头之内应该内凑齐一半,另外一半大可从民间征用,不过是需要一些时间罢了。大帅您看......”

陆荣廷罢了罢手,然后转向龙济光,说道:“这样吧,我一个钟点之内给你凑齐十万,明日一早再发军粮至云浮,不过是一夕一朝的事,子诚老弟不会跟老夫斤斤计较吧。”

龙济光面无表情的说道:“那行,粮草拿不到,那先借陆大帅六门大炮和五百发炮弹。我可担心会挺不过今晚。等事后我拿下广东兵工厂,这大炮再还给陆大帅。这总行吧?”

陆荣廷发笑了起来,心中却是讥讽:你还真想坐拥广州?哼哼,老子眼瞅着广州都有半辈子时日了。

广西在南方的势力扩张计划针对的就是广东。年轻时在两广交界落草剪径,他一直听说广州是一个富饶的地方,从那时开始就已经盘算着有朝一日能打进广州大捞一笔。如今他步步掌权,野心自然也步步攀升,自己可不止要去广州大捞一笔,还要把广州乃至广东都据为己有。之前答应龙济光不过是权宜之言,在这个弱肉强食、唯利是图的年代,过河拆桥两面三刀再寻常不过。

第677章,巨变发生

“大炮......我给你三门,炮弹两百发。说句诚实的话,你们广东的大炮可比咱们广西的大炮厉害多了,我这几门土炮未必能帮上大忙。我向你保证,明天下午五点钟之前一定发兵增援云浮,届时你我大可联手进攻肇庆,如何?”陆荣廷自以为是的笑道。

龙济光的脸色突然阴沉了起来,一言不发的盯着陆荣廷,仿佛在用眼神拷问着对方。

等了一会儿,陆荣廷顿时觉得气氛有了微妙的尴尬,身心渐渐不自在起来,暗暗嘀咕着:这龙济光还真是怪异到家了,最烦这类人。

这时,客厅外面的走廊又急匆匆的跑来第二名勤务兵,来到大门口时与第一名勤务兵碰在了一起,两个人都有些诧异。

“你还没把电报送进去?”新来的勤务兵惊诧的问道。

“嘘嘘,小声点,大帅正忙着呢!”之前的勤务兵无奈的说道。

“这都什么时候了.........”

陆荣廷听到外面细碎的声音,很是生气的大骂道:“吵什么,都给我闭嘴,有什么事不能等我会客过了再说?”

门口两人赶紧噤声,无可奈何的对望了一眼。

沉寂了足足一分钟的时间,龙济光莫名其妙的再次大笑了起来,倒是让客厅里的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吓了一跳。

“陆大帅啊陆大帅,在这个时候你还真能精打细算。”龙济光一边笑着一边说道。

“子诚老弟,总之我答应的事绝不会食言,也就是一朝一夕的事嘛。”陆荣廷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给你几门大炮算不错了,还想要军粮?给你也是糟蹋。

“看来吴总裁说得对,这过河拆桥的事略见不鲜,大家都只为自己的利益,什么盟友什么合作全部是扯淡。哈哈。”龙济光摇头晃脑的说着,语气虽然不好,但是样子反而显得很高兴似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陆荣廷脸色骤变,厉声问道。

“没什么意思,随口说说而已。哦,对了,陆大帅,你该看看手下送来的电报了。”龙济光抬起自己的手,好整以暇剔着指甲壳里的泥土,慢条斯理的说道。

陆荣廷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赶紧向林俊廷使了一个眼色。林俊廷马上起身向大门口走去,准备去查看那两个勤务兵先后送来的电报。

刚刚迈出客厅大门,联合会馆中庭大院冷不防传来一阵枪声,不过仅仅响了三、五下,很快又安静了下去。紧接着是一股骚动,警卫士兵纷纷跑去视察情况。

“怎么回事?”外面有人大声喝问道。

“大人,没事,刚找到一挺轻机枪,兄弟们一不小心试走火了,没伤到人。”中庭大院里有人回答了一声。

一切又恢复如常。林俊廷没有在意刚才的枪声,向等在客厅外面的勤务兵询问了电报的情况,刚刚听完汇报,立刻惊讶的失声呼出:“你说什么?”

陆荣廷沉不住气,豁的从座椅上站起身来,向着门外的林俊廷问道:“怎么了?”

林俊廷失魂落魄的跑了进来,还没把电报递过去,仓促的说道:“大帅,贺州和南宁出事了......”他的话没有说完,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龙济光,总觉得在外人面前不好继续说下去。

陆荣廷心头一凉,顾不得那么多直接追问道:“出了什么事?南宁怎么会出事?”

不等林俊廷继续说下去,龙济光慢条斯理的抢先说道:“不妨让我猜猜,广东三十七师突袭了贺州,全歼广西第一军骑兵旅,并趁势向桂林挺进;今日凌晨南宁军政府大院、后勤总部、粮草重地全部遭到莫名其妙的突袭,损失极重,说不定连军政府都遭到不明身份的武装占领。对不对?”

陆荣廷只感到背后冷汗连连,他盯着龙济光半晌,然后才回过神来向林俊廷问道:“说,是不是这样?”

林俊廷倒吸了一口冷气,马上要去掏自己的手枪,同时冲着龙济光破口大骂道:“你这挨千刀的混蛋,是你出卖我们!”

龙济光没有动,不过站在他身后的两名侍卫和之前所谓的先遣代表团的军官却立刻有了动作,他们早已准备就绪,就等着陆荣廷转过身之际拔出枪来。

“都被动,谁动打死谁?”

虽然龙济光的人不多,可是有利在先发制人,客厅里的桂军士兵和军官们顿时不敢动弹。门外的警卫看到这一幕,一个个都大呼小叫起来,纷纷去寻找更多的援兵来帮忙。然而喊声刚起了一阵,院子外面突然又传来枪声和骚动。

“都闭嘴,不准动。”院子里有人呵斥道。

“跑什么,我们已经占领联合会馆了,所有人都给我蹲下。”

“放下武器,不然老子就开枪了。”

林俊廷赶紧跑到门口张望了一眼,只见院子里面突然杀出了一队身穿卡其色军服的士兵,把各个入口和制高点都控制了下来。那些守在外面的桂军士兵面对突如其来的枪口,顿时惊慌失措、毫无应对之策,只能眼巴巴的放下武器蹲下来。

“大帅,粤军......粤军,他们杀进来了......咱们被包围了!”林俊廷惊恐的说道。

“什么,这不可能?他们怎么来的?”陆荣廷宛如遭到晴天霹雳,大声的追问道。

“从江边来的。”龙济光笑容满脸的说道,他吹了吹自己的手指甲,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来,从腰带枪套上拔出了左轮手枪。

“江边?”陆荣廷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这一切竟然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龙济光,你,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有什么话不能好好的谈,你竟然出卖我?”

“哈?出卖?陆大帅连这个词都用上了,这让我龙济光情何以堪?”龙济光讥笑了起来。“得了吧,陆大帅你敢扪心自问,你到底是真心真意跟我合作吗?别说之前的话,就说刚才谈好的二十万军费、军粮还有大炮,哪一项你是诚心资助我?打发叫花子呢。”

“你就因为这些东西?”陆荣廷双眼赤红,怒火按耐不住的在心头翻滚着。

走廊上传来一阵快速的脚步声,十几个粤军士兵一路冲过来,把挡在面前的所有桂军士兵都打翻在地,直至控制客厅的大门。他们没有急着冲进来,就这样守在门口,冷冷的盯着客厅内的一举一动。

很快,一个军官模样的人从院子里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他的一只袖子是空的,软弱无力的飘在半空中,此人正是王云。

龙济光煞有其事的用拿着手枪的手向王云挥了挥,夸张的笑道:“哟,来的还真准时。”

王云冷冷的笑了一下,却没有说话。

第678章,反击

陆荣廷、林俊廷以及客厅里的其他桂军军官顿时面如土色,他们知道吴绍霆身边有一个独臂的特勤队长,此人的出现已经把所有问题冥冥之中解开了,一切不言而喻。

“好你个龙济光!”陆荣廷咬牙切齿的低吼着,额头青筋暴起,他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自己满怀信心和野心的部署,却没想到从一开始反倒被人算计。

大门外再次传来脚步声,七八个士兵簇拥着一个人影径直穿过前院来到客厅大门口。

借着客厅内部的灯光,只见那人影穿着一身便装,神色略有几分疲惫,不过嘴角却挂着一个胜利者的笑容。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吴绍霆。

“子诚兄,此番辛苦你以身涉险了。”刚刚走过客厅的玄关,吴绍霆目光几乎没有多看陆荣廷一眼,直接向着龙济光说了道。

“霆帅客气,这算哪门子以身涉险,我倒是乐在其中的很呢。”龙济光笑眯眯的说道。

“吴绍霆,龙济光,你们竟然算计我!你们竟然算计我!”陆荣廷震怒无比,充满怒火的吼叫当中同样还带着几许悲恸。他知道自己全完了,就在这短短的几个钟头里,从掌握大局的狂喜再到一无所有的绝望,一切来的实在太迅速,简直无从反应。

“陆大帅,若你没有算计我的心,我的行动又怎么会如此顺利呢?”吴绍霆轻描淡写的说道,眼中满是胜利者的傲慢。

“算你狠,算你狠!”陆荣廷恶狠狠的说道,然而心头一股怒气无法泄出,眼前一阵黑一阵白,整个人的身影都摇晃了起来。

一个桂军军官赶紧上前去搀扶,这才稳住了陆荣廷的步伐。

“陆大帅,我知道你一直惦记着我广东的地盘,不过话说回来,我何尝不惦记着你们广西呢?你陆大帅是一个野心家,广西又与我广东接壤,留着你在一旁窥视我一天都睡不好安心觉。我一直在想,如果没有南方督军共商大会,或许两广早就爆发第二次战争了。”吴绍霆缓步走到陆荣廷身旁的座椅前坐下,不疾不徐的说道。

“真是天意,你我都看得一山容不得二虎,可惜却让你得逞了!哼哼,老夫竟败在了你这个毛头小子的手里,不甘心啊不甘心!”陆荣廷颤抖着说道,他的语气弱了不少,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老了二十岁,原本半百的年岁更显出了古稀的枯木。

“你错了,执政府成立本来就是一个和平相处的机会,如果你们目光能放得更长远一些,也不至于沦落到今日这般地步。机会稍纵即逝,陆大帅你只是不懂这个道理罢了。”吴绍霆淡然的笑道。

“你没资格跟老夫说教,老夫的只知道机会是自己争取的!”陆荣廷提起一股底气大声的说道,可是一句话说完,整个人再次打回原形。

吴绍霆不再多说什么,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跟陆荣廷这种老派的军阀沟通,正如革命党不能跟北洋政府沟通一样。他不需要再跟对方多说什么废话,事情已成定局,未来五天之内即可平定广西全境,并且威慑云南、贵州两省。

“陆大帅,还有一件事其实我真不想告诉你,省的让你气得呕血。”停顿了片刻,吴绍霆重新站起身来,习惯性的拉了拉便装的下摆,做出一副准备离开的样子。

“你说,都到这般田地了,我还有什么受不了的!”陆荣廷挣扎着说道。

“从一开始你们广西的一举一动我都了如指掌,包括你何时起兵、何时联络云贵两省,甚至你从金陵厂购进军火花了多少钱,你可知道为什么吗?”吴绍霆气定神闲的说道。

“哼,你的细作无处不在、无孔不入,知道这些又有什么好奇怪的!”陆荣廷没好气的回应了一句。

“侦查只是其中一部分,而且还占不了大头。真正的原因是你们广西军政府内部早已对你失去信心,很多情报和消息反而是你们桂军高层透露给我。”吴绍霆轻笑道。

“你说什么?”陆荣廷震惊不已。

“是谁,是谁!”一旁的林俊廷也忍不住惊怒起来。

“南宁现在还没有被占领,我只是派了一支特别行动队去执行破坏任务。不过昨天中午开始,驻扎在柳州的广西第二军已经陆续向南宁开拔。陆大帅,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吴绍霆不带感情的问道。

“李汉章?你是说李汉章背叛了我?亏我还对他留有最后的信任,早知道......早知道就不该犹豫。”陆荣廷愤恨的说道。身为草莽出身的人,他最痛恨的就是窝里反。

“李参谋长之前根本没有打算背叛,他之所以走上这一步,还是陆大帅你一步一步逼出来的。你别问为什么,回头你跟陆少帅见面了大可好好问一问他,到时候你就会知道在桂林发生了什么事!”吴绍霆露出几分讥诮,不温不火的说道。

陆荣廷陷入了沉默,他突然记得有人曾经提过陆裕光与李汉章的冲突,可是当时自己并没有放在心上,很显然这件事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吴绍霆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向王云交代道:“这里交给你了。子诚兄,梧州城内尚未平定,还得有劳你坐镇指挥四十九旅完成包围。”

龙济光笑道:“霆帅放心,小事一桩。”他说完,带着自己的手下快步走出了客厅。临走时还饶有兴趣的看了陆荣廷一眼,就好像猎人在欣赏到手的猎物一样。

陆荣廷瘫坐在座位上,脸上是一种失魂落魄:完了,一切都完了,这一次算是赔的血本无归......而且永世不得翻身了!

从这一刻开始,他的样子再也不是叱咤南方的枭雄,仅仅只是一个一无所有的老头。

林俊廷呆了半晌,想要说什么话,可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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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读者大大的评论我都看了,情节拖拉的问题我真不是故意的,而是我大纲就是按照这样设计。读者大大应该知道,我们与书站签约之前会先准备一个大概字数的范围,而故事的中心就是改变中国的命运,因此大部分故事情节自然是发生在国内。之前我也曾请教过各位读者大大,询问该在什么时候选择结束,大家都提了一些很好的建议,只是仍然无法统一。接下来我会尽量加快速度,希望各位读者大大能体谅和原谅,真诚的谢谢!】

第679章,梧州事后

龙济光从云浮前往梧州时并非只是带了一百多名警卫,整个四十九旅在凌晨时分已经按照计划开始行动。第一团派出两个营,一营分乘五艘快艇沿江而上,另外一营则沿着岸头急行军前进。第二团紧随龙济光的队伍之后,从正面向梧州城出发。第三团迂回绕道封开县,与这里的梧州防卫团会合,再向苍梧县反攻。

之前桂军司令部探报没有发现城外有其他部队的踪影,一方面是因为第二团先锋队进攻迅速,很快控制了城外所有兵站据点,另外一方面则是早先收买了桂军司令部的几位高官。

这些被收买的桂军军官并不是第三军的部下,而是跟随陆荣廷一起抵达梧州的督军参谋处军官,在官衔上要比第三军司令部大得多,下手自然更容易。

当然,之所以能预先笼络这些人,全靠李汉章费了不少功夫从中牵线搭桥。

第一团走水路的部队最先抵达梧州,趁着城中还未稳定,桂军又误以为这是押解吴绍霆的龙济光麾下,几乎畅通无阻的就来到联合会馆,在那些收买的参谋官配合之下,不声不响的占领了会馆各个要道。

在吴绍霆与陆荣廷谈完话之后,第一团后续部队以及第二团的主攻部队业已抵达集合点,等待进攻的指令。

龙济光直接把联合会馆桂军司令部征用过来,就在广西第三军的眼皮底下开始指挥作战。

码头最先发动进攻,占领了江道运输线,后方的物资和兵力都能通过西江源源不断输入梧州。城中的桂军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算反应过来也没有人指挥,各级师部、团部的通讯都发到联合会馆请求指示,无疑是羊入虎口、石沉大海。

趁着城中桂军指挥系统瘫痪,四十九旅势如破竹的一路掩杀进城,所有桂军的临时防线如同纸张一般脆弱而不堪一击。

桂军第三军目前在梧州城中虽然聚集了四千多兵力,可是昨天连夜的进攻,再加上整个白天的*、破坏,这些土兵们早已是涣散不堪,疲惫到极点。对于他们来说梧州刚刚拿下,打了一场大获全胜的胜仗,敌人正在没命的逃跑,怎么可能这么快杀一个回马枪?

就是这样没有防备、没有斗志、没有反应的部队,面对如狼似虎、装备先进的粤军,所有防守都是徒劳而软弱,就好像豆腐一般任由切割。

粤军沿着城中巷道逐步蔓延,就像是秋风扫落叶一般,所到之处的桂军仅仅只能做出形式上的抵抗,随后迅速崩溃而逃。枪声、喊杀声再次弥漫在梧州城,仅仅消停了半天时间,这座江城第二次笼罩在战火之下。

作战持续半个钟头,粤军已经全面掌握局势,桂军与联合会馆司令部失去联系,各级部队从一开始各自为战,到最后的各自逃跑,整个梧州战场全然变成了一边倒。除了几个营长勉强组织起来队伍一起向苍梧县撤退之外,师部、团部早已是乱作一团,还没来得及转移即被粤军包围俘虏。

苍梧县在第一天战斗结束之后,逐渐成为广西第三军后续部队的中转点,很多后勤物资都被运送到这里,等到一一分配到梧州城或者前线。差不多有一个团的后备兵力集合在此。当城内突然爆发战火时,苍梧县尝试联络城内询问情况,可惜电报线遭到截断,内外消息完全不能往来,因此只能按兵不动。

随着城内的溃兵渐渐逃到这里,后备团这才了解是粤军反攻。

起初后备团还准备调兵增援城内,可是当越来越多的溃兵带来越来越坏的消息,苍梧县后备团彻底失去信心。之后唯一的想法就是保证此处大批后勤物资的安全,经过团部的艰难决定,只能把辛辛苦苦运来的物资再转移出去。

正当后备团组织兵力、杂役抢运物资时,西南方向和东南方向同时传来枪声,粤军四十九旅第三团和梧州防卫团突然杀到。

粤军两个团兵分两路,一路绕道西南方向负责截断桂军交通,另外一路则直接从东南方向发动主攻。双方很快投入激战,桂军士兵遭到包围退无可退,只能拼死反击。而粤军士兵战斗欲望强烈,敌人越是抵抗,他们越是攻势汹涌,前锋部队更是杀红了眼一路横冲直撞。

桂军因为梧州城失陷原本士气低落,顽强的抵抗仅仅是回光返照,仅仅过了十几分钟的时间,全团上下顿失信心。随着火线上的士兵纷纷投降,后面的部队更加胆战心惊,到最后只要遇到不是穿自己军服的人,立刻就丢下枪举起双手来。

苍梧县的战斗风卷残云一般结束,第三团和防卫团收复全县,顺便还接纳了桂军大批物资。不过他们没有高兴,苍梧县是进出梧州的门户,广西第三军还有将近一半的兵力正在向这边行进,战争未必就这样结束。

防卫团和第三团抓紧时间布置防线,在苍梧县西南、西北两个方向设置拦截,决心彻底遏制住广西第三军的后续部队。

直至天亮,敌军一个侦查队沿着官道赶到苍梧县郊外,当他们发现粤军早已严正以待时,几乎没有任何深入的打算,一扬马鞭转身溜走了。

梧州城内的战事也在清晨过后陆续结束,桂军伤亡惨重,很多人都放弃了逃跑选择接受投降,就算顺利逃跑出城的士兵也赶紧脱掉军装不干了。

吴绍霆正式发布通电,宣布梧州平叛作战大获全胜,叛贼酋首陆荣廷、林俊廷已在监禁之中。之后他立刻组织善后工作,尽快稳定和恢复梧州的秩序,同时将兵力向西南方向转移,用以应付广西第三军残部的骚扰。

战后安抚和善后是首要工作,虽然梧州的战事前后不到三天的时间,可这短短三天时间里所带来的破坏和恐惧已经留下了根深蒂固的影响。吴绍霆连夜亲自起草了抚恤计划书,并在第二天晌午之前即令行公告和实施。

在计划书中,所有普通家庭在战火中的损失,都将获得执政府的善后补助,补助方式一律为粮食和现款。至于补助的程度则交给各地区警察局、保长、族长进行详细调查,开出证明之后即可到执政府设于城中的救助点、工会、银行以及商会等等机构领取。但凡家中有伤亡者优先优厚补助。

为了避免善后补助发生违法乱纪、贪污造假之类的情况,吴绍霆还特别命令宪兵队介入监督抽查和接受举报,一经发现舞弊之徒不必经过审判,立刻按照“通敌罪”论处。

除此之外,对于遭受*的公库、公司以及大户人家,所有遗失的财产可向警察局申报。宪兵队会从被俘桂军手里清剿非法所得,统一交由警察局保管。但凡申报的失物经过核实,立刻归还失主本人。

尽管此举不能保证恢复所有损失,却能展现执政府对民间的用心,也算能向那些大户人家做出一个交代。

当这份抚恤计划书公布出来之后,全城老百姓大为感动。他们在这三天之内经过了两次安抚,之前桂军的先破坏再安抚简直毫无意义,损失终归是损失,哪怕一点点的补偿都得不到,更何况即便下令安抚仍然有不少士兵继续为祸民间。相比之下由吴总裁亲自制订的抚恤草案,简直是天壤之别,足见执政府领导的真心实意,哪怕得到的补贴不多,可心中仍然是满足的,因为总算有一个官老爷是在保护民生。

第680章,扫清广西

梧州三天之内出现两次大变故,以及广西省内传出的种种震惊人心的消息,很快就在整个南中国引起轰动。不仅如此,随着新闻通电和军情消息步步扩散,没过多久就在全中国掀起了剧烈反响。

一切简直太过传奇,陆荣廷突然袭击占了上风,甚至还一度传出吴绍霆被俘的消息,没想到二十四个钟点还没过去,吴绍霆又奇迹般的扭转大局,反而把陆荣廷和整个广西省都执于控制之下。

稍微有点时局意识的人都知道,陆荣廷的广西势力覆灭,意味着在南方再也没有反抗吴绍霆东南势力的对手。所谓云南、贵州不过是小打小闹,论兵力和武备两省合起来才勉强能与广西一省相比。如今吴绍霆不费吹灰之力,数天之内就平定广西大局,云贵两省根本不能再有任何机会。

之前唐继尧和刘显世还在本省风风火火的发布通电,宣布讨伐叛逆罪魁吴绍霆。可到了五月十三日,云贵两省听说了陆荣廷被擒,李汉章发动广西兵变,顿时在惊诧之中寂静下来,无论是报纸、新闻通电还是公务通讯,所有关于讨伐叛逆的消息一扫全无,甚至连民间舆论都受到严厉管制。

西南两省万万没有料到,之前信心十足的陆荣廷竟然连一天时间都没有坚持下来,别说讨伐吴绍霆、进攻广东,就连自己和广西的家业一并都赔了进去。一天前唐继尧和刘显世还翘首以盼的等着事情闹大,然后发兵抢夺现成的渔利,一天之后二人除了焦虑惊诧和惶恐不安之外,几乎再也没有其他心情可言。

早先北洋政府获知南方内讧的消息,还眼巴巴的紧盯这次难得的翻盘机会,总统府、陆军部和参谋总部更是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要求湖北、湖南、江西、浙江四省不遗余力的做好备战准备,只等着陆荣廷掀起广东、福建的战火,然后挥师南下剿灭吴绍霆的余部势力。

北洋势力面临史无前例的威胁,这种威胁从四川大战之后就渐渐蔓延开来。

四省督军这次接到的命令更是有史以来最强硬的措辞,而他们也明白再不想办法压制南方势力,一切可真的完了。

因此,四省这次做足了准备,也下足了心血。温州吴佩孚、曹锟甚至在五月十二日一大早就迫不及待的向福建出兵,哪里知道先头部队刚刚开至两省交界的苍南县,陆荣廷被擒的电报赶着星辰夜幕之际传到了温州镇守使署衙。

正在吃晚饭的曹锟惊得险些把筷子捏断,楞了足足三分钟之后,震怒的把电报扔在地上,破口大骂道:“日他姥姥的,陆荣廷这是在跟吴绍霆联手唱双簧吗?才他妈的一天就完事了,这是在玩过家家?混蛋,真是混蛋!”

随后,他不得不在懊恼和暴怒之下命令先头部队返回,自己一腔热心为了维护北洋利益,却没想到大势已去!

到了五月十四日,梧州的情况基本稳定,经过两天军民齐心的努力,大街小巷尽皆清理干净,工人、商人、农民在吴绍霆的鼓励之下恢复作业,学生也都按时开课。虽然每天仍然有大量宪兵队和警察在街上巡逻、设岗,可这些措施都是为了维护治安,全然没有剑拔弩张的气氛。

吴绍霆在这天发了电报到广州,邀请之前撤离梧州避乱的参议院议员、各省代表以及士绅名流们尽快返回梧州,重新恢复执政府的运营和国会参议院的工作。

广州方面在接到这份电报之后,悬而未决的一颗心总算得以放下,之前所有人还在担心吴绍霆的安危,即便之后传出梧州反攻得手的消息,仍然有太多不敢相信的地方。直到今日得到这份确切的电文,局势终于稳定下来,人们也立刻大受鼓舞。

邓铿带领一支宪兵队在当天中午护送梁启超、岑春渲、宋教仁、张謇、熊希龄等等大约一百多名议员,乘坐新近开通的两广铁路线前往梧州。

下午五点钟,吴绍霆派专员前往火车站迎接,而他因为还有许多公务要处理,无法亲自前往。众人陆续下车之后,重新回到这熟悉的江城,虽然仅仅只离开了三天时间,却竟有一种阔别多年的感触。

不可否认,经过一场战斗的洗礼,今日的梧州已经今非昔比,所有人都知道吴绍霆在这一战之后成为南方首屈一指的人物。而值得庆幸的是这位南方第一人对执政府和共和民主的事业极为支持,有这样强大实力的人物坐镇,执政府的声威和力量必然坚如磐石。

在经过陆荣廷叛变之前,国会议员中有不少人对吴绍霆持有怀疑的态度,一方面是担心这位年轻的枭雄恃强自傲,会成为中国第二个独裁分子,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政治意见的不同,因此不希望吴绍霆一人坐大。可是今时今日他们才发现,相对陆荣廷、唐继尧、刘显世之流,吴绍霆简直是百年难遇的人选。

这次梧州惨案让世人都看清楚旧派军阀的本质,而吴绍霆虽然同样是军阀,却是推陈出新的新派军权人物。

天色入夜,在联合会馆偏院的小办公室里,吴绍霆正与龙济光、林广利、陈铭枢等人商议广西省内的军事行动。虽然梧州之事业已平定,李汉章也顺利入主南宁,可是广西之前的军事编制十分庞大,就算失去了陆荣廷这个首领,手下的兵马照样盘踞各地化为小军阀。

当然,吴绍霆根本没有把这些小军阀放在眼里,到时候直接交给李汉章挥师收编即可,摆在他们面前的唯一隐患还是驻扎桂林的广西第一军。

“韦师长中午发来电报,贺州方面有点棘手,恐怕要拖延到明天才能向桂林发兵。要不是玉林附近第三军残部众人,我们这边倒是可以北上支援。有铁路什么都好办,最多两天的时间,足以让这位陆少帅哭爹喊娘。”龙济光背着手站在书桌前面,信心十足的说道。

“贺州有什么棘手的情况?”吴绍霆一边看着铺在书桌上的地图,一边问道。

“广西第一军的骑兵旅有点难缠,虽然前天打了一个偷袭,把他们的旅部给端掉了,可是手下各营一哄而散,散布在贺州周边搞破坏。要说对付目标大的敌人,那是没话说,可惜这帮家伙化整为零,没了旅部的指挥反而仍听命于桂林军部的命令,就像是苍蝇一样惹人嫌。韦师长那边是急行军到贺州的,后方不太稳,所以不敢贸然进攻桂林。”龙济光说道。

“玉林方面倒是不必担心,已经是强弩之末的溃兵,稍后发一封电报到南宁,让李汉章派人去招降即可。桂林一天不克,广西一天不得安宁。”吴绍霆意味深远的说道。

“霆帅,那就让我带兵北上吧。”龙济光直言道,他现在状态很好,巴不得多打几仗。

“这样,第一团留在这里与梧州团联防,今天晚上你就准备一下,让火车站调度足够的车皮,明天你就带着二团、三团去桂林。”吴绍霆有条不紊的说道。

“是。”龙济光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敲响了,王云走了进来。

“霆帅,广州的火车到站了,梁先生、宋先生正在乘车来联合会馆的路上。”

“很好,稍后你代我去大门口迎接。哦,对了,联合会馆都整理清楚了吗?”吴绍霆抬头问了道。

“那我先去准备了,就不留在这里多碍事,省的那些文治派又要烦我。”龙济光直言说道。在得到吴绍霆允许之后,他带着手下的三个团长离开了办公室,从后院出了联合会馆。

“都整理好了,连桌子都是换新的。”王云答道。

“那就好。”吴绍霆点了点头。

“霆帅,有件事要说一说,关于之前那些贿选的议员,他们被陆荣廷的人放出来了,现在是不是要重新拘捕?”王云请示道。

吴绍霆沉思了片刻,他之所以拿这些贿选议员开刀,就是要给西南两省一个下马威,如今经过梧州一战逮捕了陆荣廷,这个威慑显然要比处理贿选议员要更有力道。他沉吟了一声,接着坚决的说道:“都抓起来,全部押回警察总局大牢。”

这个决定不再是针对西南两省,而是针对那些不服自己的政客。

王云没有问原因,果断的应道:“我这就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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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1章,围攻桂林

到了五月十六日,梧州执政府恢复如初,很快通过了第二次紧急议案,将陆荣廷的兵变行为定罪为叛逆,同时吴绍霆以军事总裁的名义联合宋教仁、梁启超等人向云贵两省发电质问,要求唐继尧、刘显世即日自行解除督军之职,接受执政府公审。

唐继尧和刘显世在接到这个份电报之后,心神更加不得安宁,他们之前虽然料到吴绍霆一定会趁此机会打压西南势力,可同样也对执政府抱有幻想,或许可以息事宁人、不了了之。如今执政府与吴绍霆同仇敌忾,当真是要把自己往绝路上逼,可即便如此又能还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云贵两省立刻陷入混乱之中,省内各方势力态度不一,唐继尧和刘显世这两位督军又不甘心妥协,一时间竟无法做出答复。

吴绍霆暂时只是借助此事向云贵两省施压,他并没有急着要处理唐继尧和刘显世,当务之急仍然是针对广西的后期行动。

在李汉章的协助之下,昨天中午玉林第三军残部由师长陈耀坤收拢集合,正式向梧州执政府递交投降,并承诺接受南宁方面的收编整顿。

贺州的情况同样也稳定了下来,第三十七师对周边的散兵游勇下了狠手,但凡发现前来骚扰的敌人一律穷追到底,所有逮捕的俘虏不留活口,集中押赴刑场当众处决。同时师部还在附近乡镇发布悬赏令,对于提供线索或者举报敌人藏身之处的人,给予重金奖赏。

短短两天的时间,砍了一百多桂军的脑袋,消息一经传出立刻镇住了这些小股流兵,要么主动投降,要么从此逃跑的无影无踪。

贺州在清剿残敌的同时,韦汝聰也没有中止进攻的步伐,师部抽调出教导一团在十四日这天就向桂林进军,与梧州四十九旅保持协调的战略。

从十四日到十六日这三天,三十七师两路人马在桂林外围打了几场闪击战,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战线压到了桂林城外。

自从陆荣廷在梧州被捕之后,陆裕光的情绪与桂林的局势如出一辙,显得十分狂躁不安。失去父帅的桂军一蹶不振,他连续几日已经无法安然入睡,而醒着的时候除了心急如焚和易怒之外,几乎再难找到其他情愫。

广西第一军是桂军最精锐的部队,不仅装备有最好的武器配置,连兵士将领亦是跟随陆荣廷多年的老部下。几天前陆裕光还对云贵两省和北洋政府抱有希望,不断的电报催去,希望西南两省或者北方多多少少有点反应,妄想凭借广西第一军的优势翻盘。

可是云贵两省自身难保,北洋军对陆荣廷自食其果还在抱怨和震惊之中,谁都无暇顾及已是风残烛年的桂军少帅。

随着三十七师步步逼近,第一军人心惶惶,并非没有足够的军粮物资与粤军拼上一拼,而是整个广西大势已去,第二军、第三军甚至大后方的动员军全部倒向执政府,再这样消耗下去还有任何意义吗?

外围县城的防守一触即溃,每天都有逃兵出现,昔日广西引以为荣的第一军再难找回之前的雄姿风采。军部、师部、团部等等各级军官,纷纷上书请求陆少帅顾全大局,不要再做无意义的顽抗。

陆裕光勃然大怒,直接下令枪毙了两个师部军官,赤红着眼睛呵斥这些人忘恩负义。他是不会投降,也绝不可能投降,自己岂能在吴绍霆这个毛头小子面前低头?更不用说还要忍受叛徒李汉章的嘴脸!

然而枪毙进言的师部军官,让陆裕光在第一军中失去了最后一丝声威,下属军官尽皆失望透顶,认定陆少帅丧失理智,只会带着第一军走向覆亡的道路。可是又念及多年来陆大帅的恩情,不好私下对陆裕光下手,最终只能秘密商议率部撤出桂林,或北上前往云贵,或直接向南宁、梧州投降,总好得过跟广东精锐师拼个你死我活。

当天晚上,由师部发下命令,桂林城中所有部队趁夜出城,北上至资源县会合。等到了资源县之后,各级长官再另谋各自出路。

几乎第一军所有作战部队都接受了这个命令,唯独陆裕光的近卫队以及昔日陆荣廷带出来的几员老将选择留下。桂军行军从来没有像今晚这么迅速,趁着城外粤军还在等待炮兵开至前线的空档,将近一万多人的作战部队,竟在短短七、八个钟头里撤退的干干净净。

陆裕光半夜听说部队私逃,大呼小叫下令去追回部队,可是身边留下的兵力不足八百人,怎么可能去追回十数倍于自己的大军?他彻底绝望,召集城中剩下的将领进行最后一次会商,决定死守城垣,与粤军血战到底。

陆裕光虽是心高气傲之人,也继承陆荣廷独断专行的一面,可骨子里仍然有热血的一面。既然广西大势已去,他不会向其他人那样委屈求全,哪怕战死于沙场之上也保全了自己的名声和血性。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他要用自己的鲜血向吴绍霆发去挑战,不是所有人都会屈服在对方的强势之下。

十七日凌晨,一些逃跑的桂军士兵向城外粤军投降,将城中的情况汇报了出来。

韦汝聰知道桂军已是苟延残喘之势,不可能还有诱敌深入的计策,当即下令全师作战部队做好发动总攻的准备。不过他仍然等到了黎明之时方才下达执行命令,故意给足了时间让桂军士兵逃跑,只要拿下桂林这座城,在气势上已经完成了广西全局的掌控,至于这些残部溃兵日后只要稍作招安即可解决问题。

六点钟总攻开始,四十九旅和师部各自调集了一批迫击炮向城中进行短程轰炸。

步兵快速的向前挺进,从郊区到城关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抵抗,直至来到城中主干道才陆续传来枪声。陆裕光把留下来的兵力全部集中在军部大院附近,花了一整个晚上布置防线,几乎把四周所有路口都封锁了起来。

陆裕光有必死之心,这些留下来的桂军士兵也无贪生之意,才第一轮交火就打得十分惨烈。哪怕粤军士兵士气高涨,前赴后继的保持猛烈攻势,可是桂军置生死于度外,把整个防守战打出了进攻战的势头,一度将粤军逼退至主干道外围。

粤军各营火线指挥官在看到伤亡情况之后,立刻意识到桂军的强硬,再这样继续下去就算打下桂军军部大院也会付出极大的代价。当下不得不把进攻的速度缓下来,赶紧通知后方把迫击炮、轻机枪送进城内,争取利用炮火火力一次性压倒敌军。

重攻火力陆续送到,逐一投入作战,火力一步一步的增强,桂军军部大院顿时被轰炸的满目疮痍。半个基数还没打完,炮弹引爆了军部司令大院的仓库,一阵剧烈爆炸之后整个后院都烧起了熊熊烈火,正是春末转夏的干燥季节,火势很快失去控制,一步一步吞噬着整个军部大院。

第682章,火海!火海!

陆裕光站在大厅前面,大厅后堂已经传来刺鼻的浓烟,撩热的感觉直逼背脊。

他神色严肃,耳边听到的炮声、枪声、惨叫声和喊杀声都已经不再有任何影响,目光在烽火的照亮下露出了一种觉悟而坚毅的光泽。尽管防线正在快速的崩溃,大院各处的失火也愈演愈烈,可是他反而觉得这一仗是自己有生以来打得最得意的一仗。因为这一仗足以印证一个军人的血性!

只有懦夫才怕死!战死沙场是吾辈军人最终荣誉!我陆裕光可以战败,却不可以投降!

大门外传来一阵吼叫声,几个士兵踉踉跄跄的退了进来,他们抬着两个浑身是血的伤员来到门廊一侧安置下来。透过大门向外望去,只见对面的大街上到处是粤军的身影,战火已经从街道压近这座大院了。

一个连长跑了过来,他看到站在大厅前面的陆裕光,用袖子擦了一把脸上的血迹,嘶哑的喊道:“少帅,敌人已经占领外围所有街巷,兄弟们快守不住了!”

陆裕光脸色镇定,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难为兄弟们了,没想到我广西数万大军之中,到最后真正有血性的就只有你等百余人。不过,吾心甚慰,最起码你们展现了我桂军男儿的风采,哪怕结果已然注定,咱们桂军也不丢脸!”

连长激动的说道:“少帅,兄弟们一定死守到底,绝不投降。只是......只是少帅你......”

陆裕光淡然笑了笑,说道:“我一日是你们少帅,一日也不会弃你们而不顾。你等置生死于度外,死守防线捍卫尊严,我陆裕光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连长咬紧牙关,嘴唇都渗出血来,他郑重的说道:“少帅,卑职先去了,就算黄泉之下也为少帅护佐开道!”

他说完,向陆裕光敬了一个庄重的军礼,毅然翻身冲出了大门。

“兄弟们,咱们桂军不是孬种,长脸的都跟我冲......!”大门外传来一声粗犷的怒吼,接着是七八个士兵响应呐喊。呐喊声渐渐远去,最终被淹没在一片枪声之下。

陆裕光脸色不为所动,心中却感叹不已:真是长脸了.........

他不慌不忙的转过身去,迈步走进大厅里面。

身后有人在喊:“少帅,别进去,火,有火啊!”

陆裕光已经听不到了,或者他根本不想再听。后院的火势早已烧到大厅,走廊与大厅后门衔接的屏风、座椅、门帘等等饰物都撩起了火舌,哪怕站在前门都能感到刺激皮肤的灼热痛感。不过他的步伐没有停下,一步接着一步向前走去,任由火花拍打在自己身上,任由疼痛透过皮肤钻进骨髓里,任由逼人的热浪融化自己。

几个桂军士兵追到大厅门口,撕心裂肺的冲着他们少帅的背影呼喊:“少帅,快出来!”

“快来人救火啊!”

“少帅,别走了,快出来呀!”

“轰隆”一声巨响,大厅玄关的柱子承受不住火焰的烧烤,裂开之后坍塌了下来,将大门和大厅隔离了开来。那几个忠心耿耿的亲卫还妄图冲进大厅去救出少帅,现在已经是毫无可能,他们只能眼睁睁的趴伏在门外,看着火焰疯狂吞噬着少帅的身影,只是少帅的身影久久屹立,哪怕化成一团火球都没有倒下。他们想哭,可是眼眶里的泪水刚溢出来,很快就被扑面的大火烤干了。

陆裕光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正在快速消亡,恍惚之中他忍不住在心头大喊:父帅,父帅,裕光没有丢你的脸,从来没有......

“轰隆”声再次响起,似乎大地都震动了起来,整个大厅的天花板就像是燃烧的陨石,支离破碎的坠落下去,将那倔强的身影彻底掩埋。

“兄弟们,跟粤佬拼了,为大帅和少帅报仇!”

“绝不投降,黄泉之下仍然追随少帅!”

“杀啊,投降的都是孬种,不得好死!”

战斗一直持续到正午一点钟之后,整座军部大院被火焰熏烤了足足三个钟点,可是守卫在大院里面的桂军士兵仍然坚持作战。直到粤军逼近,直到烈火烧穿背脊,直到最外围的院墙也着火,枪声才渐渐消失。

根据教导二团负责主攻的第三营多名排长汇报,从十二点之后粤军已经不能再向前挺进,军部大院的火势哪怕站在外面的街道上都能感受到烈焰热度,呛鼻的浓烟滚滚袭来,任何正常人面对这种情况都只能选择退避。可是大院里的桂军仍然在呐喊,枪声不止,人影在浓烟之后到处闪动。

直到一点三刻过后,粤军才开始着手救火,一边是士兵亲自参与运水、挖沙,另外一边是动员附近的百姓帮忙。军民一起忙碌了好几个钟头,总算在天黑之前控制了火势。当救火队向大院里面深入时,他们发现一幕惨烈的景象,大院几个出口的门廊附近卧着许许多多烧焦的尸体,清点起来已经超过两百数额。

粤军士兵呆住了,他们心里很清楚,之前的作战仅仅是限于军部大院的外围街道,而针对军部大院的进攻几乎是微乎甚微,大火已经把进攻部队挡在了外面。也就是说,这些倒在门外附近的桂军士兵不是死于粤军枪下,而是活生生的被烧死。

被子弹一枪结果性命算不上英雄好汉,可是当大火步步逼近,火焰一点一点融化身体,剧痛、恐惧和窒息折磨着残存的意志,在这般残酷的死亡面前,仍然没有一个人选择冲出去求一个痛快,这才是真正的勇士!

入夜时,韦汝聰亲自来到军部大院,那些烧焦的尸体没有人敢动,仍然保持着原样。他带着沉重的脸色从前门走到侧门,又从侧门前往后门,把这一幕幕的惨景毫无遗漏的记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的焦烟和恶臭在他脑海里留下了深刻的惊醒,自己着实不曾料到,桂军当中竟还有这样的死士。

“如实的记下来,不必夸大咱们的功绩,这一仗虽然是他们输了,可是咱们也没有赢。”韦汝聰对跟在自己身后的副官吩咐了道。

“大人,这是......”副官虽然也颇有感动,可仍然有些不理解。

“他们都死了,就由我们来记录这段事实,给这些烈士留一个美名,给后人留一个传颂!陆裕光也算是一条铁血汉子!”韦汝聰叹息不止的说道。

“明白了。”副官深有感触,当即答应道。

“另外,派人好好收敛这些尸首,在城外找个风水之地妥善安葬。”韦汝聰又说道。

“是。”

从此之后,“陆裕光与桂军八百死士”事迹在历史长河之中留下了深深的一笔。

第683章,西巡计划

陆裕光殉身的消息传至梧州,吴绍霆略作犹豫,还是亲自去了一趟关押陆荣廷的防卫团大牢。不过才数日的光景,陆荣廷已是消瘦了不少,曾经在南方有着举足轻重的大军阀,今日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糟老头。

他坐在牢房角落铺有草席的地面上,虽然不远处有一张木椅和书桌,甚至连床板都加了棉垫,可他仍然倔强的坐在地上。他没有抬头去看站在走廊上的吴绍霆,成王败寇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没什么好唏嘘的。如今甚至死或者不死都没有意义,总之这个年轻的胜利者是绝对不会再给自己任何翻身的机会。

“陆大帅,有两个消息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都与你的家人有关。”在走廊上等了一会儿,见陆荣廷毫无反应,吴绍霆只好先一步说道。

陆荣廷身形动了动,缓缓抬起头来看着吴绍霆,却仍然没有说话。身为人父人夫,他心中自然还是有几分牵挂,可是自己一败涂地,即便牵挂又有什么用?

“李汉章没有伤害你的家人,不过也没有留他们在南宁,给了一笔安家费让他们去北边了,据说是去京城与你家三公子团聚。这算是好消息了。”吴绍霆继续说道。

“李汉章他敢乱来吗?”陆荣廷开了口,语气充满威胁。

“昨天围攻桂林,陆少帅拒不投降,力战身亡。这是坏消息。”吴绍霆没有理会陆荣廷,接着说出了第二个消息。

“裕光死了?”陆荣廷声音带着惊讶,似乎想要挣扎着站起来,可是最终还是未能如愿。他冗长的叹了一口气,颤抖着说道,“他一直都很好强,很像我的性格,虽然他终归不是我的亲生儿子,可也并无异样。他能战死沙场.........也算是一种归宿,唯一可惜的是他还太年轻了......”

吴绍霆愿意为陆荣廷会勃然大怒,没想到竟是说出这样的一番话。他沉吟了许久,没有再多说什么,可想而知这位老人家的心里早有觉悟,一切都放得下去。他对守卫吩咐了几句好好照看陆荣廷,然后就这样转身离开。

临走时,他听到陆荣廷还在自顾自的说着话,是关于陆裕光的一些故事。

随着桂林的攻克,广西全省总算全部平定下来。广西第一军将近两千人向粤军投降,然而大部分人马仍然对陆荣廷抱有希望,毕竟是嫡系部队,不情愿就此消亡。从十六日离开桂林之后,这路大军一边忙着与贵州取得联系,一边向北转移。

刘显世得知广西第一军意欲投靠自己,并没有觉得太高兴,尽管这路人马兵强马壮、人数众多,可是安置起来并不容易,而且又是忠于陆荣廷的嫡系部队,就算下狠心养着他们也不可能全心全意为自己效力。更重要的贵州本来就麻烦不断,吴绍霆和执政府咄咄逼人,万一收留了这支部队给了吴绍霆出兵的口实,反而得不偿失。

再三犹豫之后,他最终没有正面回复第一军的请求,只是暗示第一军可以先移驻贵州、广西和湖南三省交界的靖州地区,至于军中补给供应,贵州军政府会量力而行。

第一军对刘显世模棱两可的态度很是失望,经过一番磋商还是决定不去贵州,转向向湖南进发。临时军部与湖南督军汤乡茗取得联系,汤乡茗权衡之下很快做出了答复,允许第一军开驻永州,并全权负责第一军的上下供应。

这个消息很快传到梧州,吴绍霆虽然不希望第一军助涨湖南的势力,可是广西善后还需要花功夫,应付云贵两省也刻不容缓,自己暂时没有多余的心力去追击第一军余部。

在十八日这天,他以执政府名义向广西省发去了几项命令:第一师团三十七师就地驻扎桂林、贺州等地,并由三十七师师部全权负责,将俘虏的桂军与当地武装进行整编;新设立南方联军第四师番号,从桂军俘虏、地方武装以及梧州预备役司令部抽调兵士完成编练;正式撤销广西督军一职,改由广西军务总督和广西省长联合办公制度,把军务、政务两权一分为二,总督仅仅治理军务,省长则揽括民政、财政,军政各司其职。

吴绍霆专门起草了关于军务总督和省长的职权规章,规定总督由执政府主席亲自任命,省长则由谘议局提名,经执政府主席签字生效之后得以任命,同时各省谘议局享有监督和弹劾省长、总督之权。

李汉章顺理成章被委任为广西军务总督,军事联合会议下令由李汉章接管第二师团,并限期完成第二师团的改革,将原有的军级编制单位全部分拆为师级单位。预计给出了五个师的番号,第一、第二师为主力师,每个师编制在八千兵力以上,其余四个师为小编制,从四千人到六千人不等。

在完成第二师团改革的同时,由军事联合会议参谋总部直辖负责建立南宁动员兵司令部,独立于第二师团编制之外,属于预备役和民兵性质的军事机构,主要负责广西省内训练和储备基层生力军,以及培训基层军官的职能。

至于广西省省长暂且空缺,政务大权交由省府谘议局代理,直至执政府大选结束之后,再进行广西省省长的提名选举。

陈炯明敲了敲吴绍霆办公室的房门,过了片刻里面才传来回应,他打开房门迈步走了进去,只见吴绍霆正在跟邓铿、梁启超谈话。他略微向二人点头示意,然后退到一旁等待这一场谈话的结束。

“震之,你真的决定了?”梁启超脸色有些沉重,口气极为认真的问道。

“卓如先生,昨天我已经跟你谈过这件事了,此次若不彻底解决云贵两省的问题,咱们执政府终归还是一盘散沙。要直到陆荣廷为了个人利益,甚至与北洋政府串通一气,我不敢保证唐继尧和刘显世会比陆荣廷更加清白。”吴绍霆肃然的说道。

梁启超沉默了一阵,过了许久之后才开口说道:“最起码也等到大选结束呀。”

吴绍霆苦笑着说道:“大选的目的是为了建立统一、有力量的执政府,如果能彻底解决云贵两省的问题,要比完成大选更有意义。”

梁启超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他看了一眼邓铿,又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陈炯明,最终点了点头,说道:“好吧,我只是希望在针对云贵两省的问题上,尽可能不要把事情闹得太大。执政府已经经历了很多负担,眼下需要的是尽快凝聚人心和威望。”

吴绍霆点了点头,说道:“我自然明白这一点,要不然也不会进行这次西巡。希望唐继尧和刘显世他们能明白我们的用心,咱们南方重新凝聚不是一家的事,若他们不肯退让,难道还指望我们退让吗?”

梁启超再次叹了一口气,说道:“希望如此吧。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这就告辞。”

吴绍霆对邓铿说道:“士元,你送卓如先生出去。”

邓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陪着梁启超一起退出了办公室。

这时,吴绍霆才把目光落在了陈炯明身上,问道:“竟存,有什么事吗?”

陈炯明把手里的一份壮丁好的材料递到了吴绍霆的办公桌上,说道:“这是桂林送来的联军第四师编练详细计划,全师拟编五个团,兵员踪迹七千三百人,大部分是桂军第一军和第三军的旧部,其余的则是梧州预备役的补充兵。”

吴绍霆拿起材料粗略的看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说道:“三十七师是咱们广东老牌部队,这种编练新番号的事交给他们来做,我完全可以信得过。”

陈炯明又说道:“韦师长来电询问,第四师是编入第七师团还是第二师团?另外师长的人选还望尽早决定。”

第684章,泸州黔军行营

吴绍霆说道:“第四师就不要编入任何师团,暂且归属为三十七师的附属部队,协助桂林一带的防务。至于师长人选暂时不设,由三十七师全权兼管,等日后全师编成之后再另行商议。如今广西省刚刚经历大变故,不宜有太明显的动作,尽量低调处理。”

陈炯明点了点头,说道:“霆帅顾虑的是,有了广西第一军出逃的先例,这广西省还真是不好应付。”

吴绍霆把文件搁了下来,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竟存,过几天的西巡计划,你跟着我一起去。这次一定要把声势制造的足够响亮,我要彻底解决西南的隐患。”

陈炯明前天就已经听说过“西巡计划”,这是吴绍霆打算用武装力量向唐继尧、刘显世发起软性的威逼,当然如果计划进行的不顺利,这软性的文笔立刻就会升级为硬性的冲突。他微微皱了皱眉头,连忙说道:“过几天就去?太仓促了吧。这可不是儿戏,要是发生意外那可是大阵仗了。”

吴绍霆微笑着说道:“放心吧,云贵两省的精兵都在四川,我已经通知松坡将军、熊锦帆和戴勘他们,相信遂宁、泸州现在正陷入包围,川中的滇军和黔军短期之内无法动弹。纵然云贵两省还有兵力,也都是一些乌合之众,我相信唐继尧和刘显世是有自知之明的。”

陈炯明仍然有几分疑虑,他问道:“此次西巡都有哪些部队?”

吴绍霆说道:“三十七师已经在桂林,自然是近水楼台。另外三十八师、骑兵师以及宪兵师都早已接到命令,正在前往梧州、贺州和桂林的途中。不光如此,我还特意联系过李汉章,希望他也能参加这次西巡,就算他本人不能来,最起码也会派一员部将随同。”

陈炯明总算松了一口气,广东两大主力师以及两大特种师到场,再加上桂军助长声势,哪怕是来硬的也足以踏平云贵两省。

“这次可是大动作,我若是唐继尧、刘显世的话,单听这声势都吓得乖乖就范。”他畅快的笑道。

“行了,这几天你先准备准备,毕竟是大行动,一丝一毫都不能掉以轻心。而且一旦解决了唐继尧和刘显世的问题,云贵两省的善后也是大项目,今后几个月大家有得忙了。”吴绍霆叮嘱的说道。

“我知道了。”陈炯明说完,转身准备离去。

“哦,你出去后帮我叫王云进来,有些特别的事要交代。”吴绍霆补充道。

“好的!”陈炯明稍微迟疑了一下,他知道所谓的“特别事”,看来霆帅又有暗中的行动了。他没有多问,自己没必要理会这一类事务。

两天之后,梧州执政府在五十惨案之后发布全国通电,宣布国会参议院正式通过最新选举日期,拟定于五月二十五日进行最终大选。仅仅隔了几个钟头的时间,军事联合会议发布第二则通电,宣布吴绍霆总裁将与五月二十日至二十四日这四天,进行针对云南、贵州的军事巡视。

虽然吴绍霆没有披露军事巡视的详细部署,不过执政府内部早已传得沸沸扬扬,广西和广东两省的部队调动也极其明显,几乎没有任何掩饰的打算,以至于云南军政府和贵州军政府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了此次军事巡视的规模。

面对广东将近六万兵力的大举陪行,甚至还有广西抽调的两个师的兵力,哪怕云贵两省能在短时间能达成联合,调集两省全部兵力加以应对,也不可能是这次西巡大军的对手。更何况云南、贵州各自省内矛盾重重,是战是和议论不止,根本没有统一意见,两省之间的自然更无法达成一致。

执政府国会的云贵籍议员纷纷致电唐继尧和刘显世,言辞恳切的晓以利害,称这次吴总裁西巡正是为了和平解决云贵问题,较之陆荣廷之辈已是格外开恩,只要唐督军与刘督军肯做退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于公于私都能皆大欢喜。

贵州的情况最为焦急,任可澄利用这件事不断的向刘显世施压,如今贵州省没了刘显玉和王文华的势力,任可澄与刘显世正好针锋相对。而贵州民间的舆论也跟着任可澄一起,商界、工人、学生团体,几乎所有人都不想打一场毫无胜算的战争。

唐继尧虽然有一批忠实的军官派势力,这些人不断的鼓吹支持唐继尧。可是云南省内几乎没有任何可以决战的底气,从军队战斗力到士气,从经济到民间舆论,摆在面前的事实再明显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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泸州城外,黔军临时行营司令部。

刘显玉气冲冲的闯进简报厅,冲着正在开会的王文华大吼道:“姓王的,你他妈的耍我是不是?这都几天了,你除了开会还能做什么?”

坐在长桌首座的王文华脸色铁青,心中怒火迅速升温,这几天他已经受够了刘显玉的气,在贵州就连督军刘显世都得给自己面子,眼前这个莽夫竟敢如此放肆。他冷冷的对在场众人说道:“你们先下去,剩下的事改日再议。”

众军官直到此事不宜掺和,一个个赶紧告辞离去,就连站在门外的勤务兵都把简报室的大门带了上。

“姓王的,咱们贵州都被外人欺负到头上来了,四天前我就跟你说赶紧回师省内,之前你也答应会尽快议定。这都四天过去了,一点动静都没有,你说,你到底是什么心思?”刘显世怒目相待,毫不留情面的大呼小叫道。

“你问我到底是什么心思?难道你这几日川内的情况是什么样你一点都不知道吗?杨希闵师已经回驻合江,广东两个骑兵团也开至宜宾,还有那戴勘的第三师就在内江虎视眈眈的盯着咱们。我且问你,你知道这是什么局面吗?我们已经被包围了!”王文华霍的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不客气的冲着刘显玉斥道。

“有什么好怕的,我管他是什么局面,川军不巴不得咱们黔军从四川撤出去吗?咱们今天就遂了他们的心愿。哼,早晚都是要跟吴绍霆开打的,索性就一路杀回去,我不信一万多人还对付不了两个团!”刘显玉不服气的说道。

“你能耐?你真以为合江、资阳的人马不敢动给我们?滇军八个团到现在都不敢动,你要真有本事,你自顾自的去,我绝不拦你。”王文华气呼呼的说道。

“好你个王文华,我就知道你是个落井下石的小人,在这个时候你就只会看着我大哥地位不保。我看你早就跟吴绍霆串通一气,等着我大哥落马,你就接替他的位置,是不是?”刘显玉话不择口,越想心里越是生气,心怒难挡之下甚至跨步上前,作势要去跟王文华拼命。

王文华狠狠的等着刘显玉,一只手已经按在了腰间枪套上。本来他还有几丝共患难的想法,要不然自己也不会没日没夜的开会,探讨两全其美的办法。可是此时此刻听到刘显玉这样指责自己,更有甚者要大打出手,一股失望和愤怒瞬间侵占了所有心智。

跟你这种人共患难,老子简直是瞎了眼!他暗暗大骂了一句,嘴巴上也忍不住发泄道:“刘显玉,老子今天还真就跟你摊牌了。你说我跟吴绍霆串通一气,说的好得很!与其冒着损兵折将的风险返回贵州,老子倒不如就袖手旁观,就等吴绍霆收拾了你们刘家再由老子坐享其成,乐得其所。”

要不是王文华按着手枪,刘显玉可就真的冲上去对王文华动手。他牙齿都快咬碎了,面目狰狞,怒火把双眼都烧的通红。他伸手指着王文华,喘着怒气低吼道:“王文华,这可是你说的,你这个杂种不仁,休怪老子不义。咱们走着瞧!”

他知道司令部现在是王文华的地盘,自己就算有天大的怒火也不能在这里发泄。丢下这番话之后,他转身迈着大步向简报室外走去,来到门前一脚踹开了简报室的门,又对门外那些王文华的手下大骂了几句,这才消失在走廊上。

第685章,一夜一世

王文华冷冷的盯着刘显玉的背影,心里的火气还是按耐不下,看来这才是该下定决心了。他马上对门外唤了一声:“来人。”

侍从长匆匆的走了进来:“大人有什么吩咐?”

王文华毫不犹豫的说道:“去把前天那位黎先生请来,就说我考虑清楚了。”

侍从长点了点头,郑重的答道:“卑职这就去办。”

刘显玉离开临时行营,军营门口有他的车队和手下等候。一路跟在他身后的副官在这个时候忍不住问道:“司令,王文华不肯回师贵州,咱们这边虽然有两个旅的兵力,可是就这样拆伙实在大有不明智啊。”

“谁他妈的要跟他拆伙,哼,黔军是咱们贵州的部队,贵州有难岂有置之不理的道理?王文华这贪生怕死之徒,老子一定要把他办踏实了。”刘显玉脸上的怒火不减,气冲冲的道。

“办.........办踏实了?司令,你该不会是要.........?”副官不禁惊讶起来。

“回去之后立刻给我集合队伍,今晚老子就杀他一个回马枪。干掉王文华,我也算替我大哥解决了一个隐患。把王文华的部队收编过来,一切尚有希望可言。”刘显玉露出一丝歹毒的眼神,他可不会有任何恻隐之心,

“司令,兄弟相残这种事未免有些过了吧!好歹大家都是自家人呀。”副官担忧的说道。

“谁他妈的跟他是自家人,他刚才亲口说的要跟吴绍霆串通出卖咱们贵州。你别啰嗦,事成之后我提拔你担任副师长。”刘显玉毫不犹豫的说道。

“这......既然是司令的意思,卑职万死不辞。卑职先多谢司令的提拔了。”副官仅仅迟疑了一下,随后索性不再多想,立刻答应了下来。

“就这样。”刘显玉不再多说,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开车,快点。”

轿车发动,沿着满是沙土的郊区马路向城内前去。车队还没开出三百米,经过一处弯道时前方一辆护卫轿车突然发生打滑,猝不及防的翻倒在马路外侧。刘显玉的车刚想停车,就在这时另外一侧的草丛、土石后面跳出了十几个人影,每个人手里都端着一挺轻机枪,冲着车队疯狂的扫射了起来。

后方的护卫还没来得及反应,瞬间就被这密集的火力全部打翻在地上。刘显玉的轿车更是首当其冲的变成了马蜂窝。

枪手仍然没有停火,直至把弹鼓的子弹全部打光,然后才跑过来检查情况。

“死透了。”有人说道。

“丢几个手榴弹,赶紧撤。”另外一个首领模样的人吩咐道。

四枚手榴弹分别塞进了四辆轿车里面,在连续的爆炸声中,这些枪手消失的无影无踪。

五月十九日,广东三十九师先头部队利用铁路线的交通便利,在短短一天时间之内占领黔南,韦汝聰师部直接挪至此处。同样是这天晚上,广东骑兵师师部部队在黔南完成集结,与三十九师两个团一起,分别乘坐六列火车直接开往贵阳。

深夜一点钟,运送粤军士兵的火车开进贵阳火车站,火车还没停稳所有车厢的大门已经打开,荷枪实弹的士兵们整装待发。几分钟后,站台上被潮水一般的粤军士兵填满,为了空出立足之地给后续部队,各排各连连整队都省了,快速点过名之后,立刻就开出火车站,往贵阳的大街上挺进。

运送骑兵师的火车挡在了站外,李济深看了一眼怀表,估测到照这样下去两点之前是到达不了集合点,索性直接下令,骑兵师就从这里下车,沿着铁路跑步进城。至于这次特意运来的五辆装甲车,先慢慢的在火车上等着,哪怕天亮之后再开进城也无妨。

整个贵阳火车站以及周边一下子沸腾了起来,谁也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士兵,哪怕士兵尽量保持低调的行动,可跑步前进的脚步声还是惊醒了许多梦中人。

火车站就像是一处泉眼,粤军士兵由这个泉眼不断的向城中涌出蔓延。

贵阳地形图早就分发到每一个连长手里,情报处也事先安排了不少本地人接应带路。从下火车到集合,再从集合到出发占领城中重要位置,前后仅仅只用了一个钟点不到的时间。

黎明时分,六列从黔南开来的火车全部完成运输任务,贵阳主城区已经在粤军的掌握之中,行动之中未发一枪一弹。

刘显世在半夜已经听到了城内的动静,可是他最终没有任何反应,从粤军占领黔南开始,整个贵州的大局就彻底倒向了吴绍霆一边。自从吴绍霆西巡的消息传开,任可澄纠集军政府的立宪派不断的施压,更是在十八、十九这两天强令调走贵阳和黔南的防卫部队。如今的贵州早已是门户大开,内有立宪派接应,外有执政府造势,一切已无回天之力。

更让刘显世雪上加霜的还是前天收到四川的消息,自己的弟弟刘显玉突然暴死,而王文华与川军的调查人员在短短七个小时之后公布调查结果,结论死因竟是交通意外。他不是傻子,刘显玉与护卫队三十余人无一生还,这怎么可能是一场普通的交通意外?

他看得出来,这是吴绍霆制造的谋杀,也是吴绍霆给自己的一个警告,如果再继续与吴绍霆作对下去,别说地位不保,恐怕连尸骨都像弟弟刘显玉一样不保了。

天亮之后,李济深以执政府西南军事巡视先遣指挥的名义拜访了刘显世。

刘显世一整晚都没睡的安心,再加上痛失亲人的悲恸,整个人憔悴到不见一点血色。他勉强的向李济深说了一些客套话,却再也找不到昔日“笑面虎”的玲珑之态。

“刘督军脸色很不好啊,看来昨夜我部部署的仓促,搅扰全城不得安宁,也让刘督军不能安心入睡,实在是过意不去。我部之所以凌晨抵达,一则是铁路上的安排不得不如此,二则也不希望在白天引得人心惶惶。还望刘督军见谅。”李济深不温不火的说道。

“哪里哪里,在下昨日倒是没有被打搅,只是因为家弟意外身亡,悲恸于心,再加上之前误会吴总裁,内疚不已,心伤愈重,才会形伤于色。惭愧惭愧啊。”刘显世声音有一些嘶哑,苍白的笑了一下,心中却是苦闷无比。

“对于刘司令的事故,李某深表遗憾,还望刘督军节哀顺变。今日到访,本不该触动刘督军的伤心之事,只是吴总裁今日即将抵达贵阳,一些前面要交代的公务实在无法推脱,还望包含见谅。”李济深不动声色的继续说道。

“这是自然,在下必然尽力配合。”刘显世无力的点了点头。

“在此之前,吴总裁委托李某代问刘督军,关于西南两省与陆荣廷勾结呼应之事,刘督军到底是什么态度?”李济深不习惯转弯抹角,直接把话摊开来问。

“这......唉,此事是在下一时糊涂,听信谗言所致。既然已铸成大错,在下也无可辩解,甘愿领受惩处,只求吴总裁能给些许薄面,免了公审一节,不至于让在下受千夫所指。”刘显世哎声叹息的说道。

李济深不置可否的一笑,他倒没料到刘显世竟是这样的要求,话锋一转,说道:“此事我会转告吴总裁,相信今晚刘督军就会收到答复。既然刘督军有这般觉悟,李某希望从现在开始贵州军政府行政大权暂时交由任总理接管,也希望刘督军尽快拟好一份通电。”

刘显世直到李济深所说的“通电”是什么,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沉重的点了点头,说道:“了然,了然。李司令放心,在下必然给吴总裁一个交代。”

李济深颔首道:“如此甚好。那李某不多打搅刘督军了,就此告辞。”

他干净利落的说完,不带任何情绪的站起身来,就这样推门而出。

第686章,贵州会谈

二十日中午,广东第三宪兵师和三十八师从桂林、贺州两地向贵州省内进发。广西新编第三师和第六师也遵照命令,向河池和百色调动,如果西巡进行的顺利,广西两个师不必进入贵州省境,只会适当的向云南施压。

与此同时吴绍霆带领一众军事联合会议的参谋官和幕僚,正乘坐在桂林开往贵阳的专列火车上。随同火车担任护卫的是宪兵师特务卫队(相当于营)以及特勤处第三特战大队。尽管宪兵师和三十八师全员行军需要一段时日,可是贵州的大局早已执于掌中,哪怕只让这两个师压在边境都足以震慑人心。

傍晚,贵阳火车站全面封锁,民用车次尽数取消。

站台上架起来照明电灯,灯光下人影幢幢,上百名武装到牙齿的士兵把警戒线从出入口一直延伸到站台尽头,甚至连铁轨附近都有巡逻岗哨。

至于火车站外面,整条大街上都是骑兵和步兵组成的警戒小队,在几处关键交通位置还设下了重机枪据点。从火车站前往军政府会馆的路上,但凡有三层以上的建筑物,必然会埋伏几名狙击手。

贵阳城有史以来还从未见过如此大的派场。

随着一声悠长的汽笛由远而近,吴绍霆的专列火车开进站道近轨,速度慢慢的放缓了下来。火车头喷出一股水蒸气,白雾萦绕不止,给整个严肃的场面更添几分大气。

火车停稳,身穿米白色军服、头戴白色大檐帽、肩膀上别着袖章的宪兵队最先从前面几节车厢下来,以排为单位迅速列队。他们脚上是清一色的皮靴,行动起来发出“啪啪啪”的脆响,显得神气十足。

接着是全员配备卡宾自动步枪的第三特战大队,他们的军装没有宪兵队那么鲜艳,是黑灰色的低调色彩,要不是有照明灯的光线,黑夜里只能看出是模糊的一团。不过每一个队员都穿着鼓鼓的战术背心,大军裤扎在特种皮靴里面,格外显得与众不同。

特战队员一个个板着脸色,冷酷的就像是时刻准备动手的杀手。他们没有按照程序进行列队集合,下车之后马上向吴绍霆的车厢靠拢,站定各个要害位置,警惕的盯着四周。

花车车厢打开,四名特勤特工先走了下来,紧随其后的正是一身戎装的吴绍霆,以及陪同的陈炯明、邓铿等十数位幕僚。

前来车站等候多时的李济深、孙继直以及刚刚抵达贵阳不久的韦汝聰三人,马上迈步迎了上来。吴绍霆与三人叙了一番礼,又询问关于贵阳目前的情况,李济深都一一做了简要的汇报。

“这么说,刘显世已经妥协了?”吴绍霆问道。

“是的,下午三点钟刚刚发布辞职通电,眼下贵州军政大权都交由任可澄和王文华署理。”李济深点了点头说道。

“那就好,安排好火车,我明天就动身去昆明。骑兵师暂时留在贵阳,韦师长你的人马要再辛苦一下。”吴绍霆有条不紊的交代道。

“分内之事,何足挂齿。”韦汝聰淡然一笑,三十七师沉寂了两年多,直至今日才有用武之地,自然不会嫌累。

“霆帅,去昆明得从成都转车,这前后时间恐怕会有仓促。”李济深说道。

“没关系,贵阳这边的问题解决了,昆明自然不可能唱独角戏。多给唐继尧施压,说不定我到成都时唐继尧就辞职了。”吴绍霆泰然自若的说道。

出了火车站,贵阳军政府的代表在此迎接,寒暄几句之后各自上了轿车。车队和护卫队浩浩荡荡的向贵阳军政府前去。

任可澄亲自来到军政府大门口的台阶上等候迎接,他已是接近不惑之年的岁数,不过自幼家境不错,前清是还是举人出身,常年养尊处优仍然显得很年轻。一身裁剪体面的西服,扎着温莎领带,戴着一副名贵的眼镜,整个人就是一个典型的白净书生样子,举手投足都是那么文质彬彬。

吴绍霆从轿车里走出来,上前与任可澄等人一一握了握手。

“任总理辛苦了,今后还得多多仰仗任总理配合执政府的工作。”吴绍霆微笑着说道。

“吴总裁言重了,南方联合旨在团结一致、共造中华大业,黔省自当尽力而为。”任可澄打着官腔说道,他故意没有提及刘显世的事情,希望能强调贵州省在执政府的地位。

“有任总理这份心思,何愁大事不定?”吴绍霆随意的应付了一句。

“总裁一路劳顿,请移步里面休息。”任可澄侧了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来到大楼二楼的休息室,吴绍霆与贵州军政府众官员谈了一些公事。此时在场的官员大部分都是支持任可澄的立宪派人士,这些政客在刘显世辞职之后更加积极的拥护执政府,并且希望能尽快完成像广西那样的省府改革,将军政和民政一分为二,军人和政客相互制衡。

吴绍霆最希望跟这些文治派合作,在这个军政时代只要能抓牢军权,其他一切都可以当作条件来谈判。他当场给任可澄做出了承诺,稍后见过刘显世,将贵州省的问题一应解决妥当,自然会颁布重组贵州军政府的章程。

在晚宴之前,吴绍霆前往督军官邸与刘显世见了一面。此时的督军官邸上上下下都在忙碌着打点收拾,刘显世当不成督军了,这栋官邸迟早是要让出来,就算别人可怜自己仍然留下这栋官邸,他也没有心思在住下去。

吴绍霆见到刘显世时,果然发现对方再也找不到以前的风范,整个人仿佛被抽调了灵魂,彻底丧失了精神面貌,只剩下一具空躯壳一样。他不得不感叹,在这个争名逐利的乱世年代,总有那些执着贪念而拿放不下的失败者,不过这也更加巩固了自己的决心,自己绝不能沦为失败者。

“我听说如周兄不希望前去梧州接受公审。”落座之后,吴绍霆直言问道。

“总裁阁下,如今我已是山河日落、万念俱灰之人,还能怎样去忍受世人的指责?阁下大人大量,就当是可怜在下好了。”刘显世有气无力的说道,说话的脸色和语气就像是中断烟土的瘾君子。

“选择走什么路,自然要有什么样的心理准备。我知道如周兄是有心思的人,只可惜你的心思都没用在合适的地方。”吴绍霆似有感叹又似是教诲的说道。

“事已至此,多说其他也是无益。刘某虽没有阁下这样的大气魄,但仍然拿得起放得下。今日吴总裁能亲临贵州,可见在下的下场还沦落不到陆大帅那般田地。从此以后在下只希望能守着一亩三分地,安安稳稳过隐居的生活,这点要求总不过分吧。”刘显世说道。

吴绍霆沉默了起来,不过他的目光依然如鹰一般紧盯着刘显世,仿佛是在审视。直到刘显世被这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时,他才又开口说道:“如周兄倒也不必如此,我吴绍霆做事原则很简单,只要是自己人什么都好说。眼下我希望如周兄能帮我一个忙,事成之后我可以在执政府之内为如周兄保留一席。”

刘显世倒是有些好奇,稍微坐直了身子之后,他问道:“如今总裁阁下正是意气风发,竟然还有需要在下帮忙的地方?”

吴绍霆笑道:“合适之人行合适之事,这样才能事半功倍,难道不是吗?”

刘显世犹豫了一下,虽然去执政府挂一个虚衔于事无补,但聊胜于无,总好得过真去守着一亩三分地过日子。更重要的是,他不希望自己的名声从此在中华民国的历史上定格,顶着一个虚衔仍然可以掩饰自己的失败。沉了一口气,他问道:“还请吴总裁明示,若是在下力所能及,必然不负所托。”

吴绍霆说道:“如此就好。我希望如周兄能去一趟云南。”

刘显世怔了怔,立刻意识到吴绍霆要让自己帮什么忙,他奇怪的问道:“总裁阁下,在这个时候有这样的必要?”

吴绍霆笑道:“有没有必要谁也不直到,我只是希望尽快解决云贵两省的问题,有如周兄的助阵,无论如何都会更加顺利一些,不是吗?”

刘显世心中有了另外一种想法,显然吴绍霆的用意不会那么简单。以目前南方的大势所趋,平定云南指日可待,而吴绍霆却如此争分夺秒,不惜动用任何可以有利的条件,很难不让人有所臆想。他猜不透吴绍霆的下一步,也没必要度测吴绍霆的想法,就算自己猜透了又能如何?

叹了一口气,他点头答道:“在下明白了,吴总裁希望我什么时候动身?”

吴绍霆很自然的说道:“越快越好。若如周兄没有别的安排,我想今晚就可以动身了。”

刘显世没有反驳,苦笑的道:“既然总裁吩咐了,在下岂敢不从?”

吴绍霆深意的笑了起来,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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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化体大大果然好见识,我当时怎么没想到隆美尔呢?鲁登道夫我写的是一战名将,可能是笔误】

第687章,云南声势

昆明军政府督军办公室外面聚集了许多人,站在最前面的是清一色军官,一个个脸色凝重,绷紧着神经,就好像如临大战一般。为数不多的军政府文官则被挡在后面,交头接耳不断的私议,偶尔还能听到无奈的哎声叹息。

在办公室内,站在唐继尧面前的是军政府几位核心人物,其中还包括目前云南省内仅留的三位带兵将领,他们都是拥护唐继尧的军官团体中最有实力的砥柱人物。

“贵州已经彻底交代了。任可澄很快会出任贵州省长。刘如周昨天夜里已经向成都去了,说是要到昆明来拜访都督,看来这十之八九是吴绍霆的意思,不怀好意啊。”李选廷带着忧郁的脸色,语气踌躇的说道。这位日后云南四大镇守使之一,如今任职昆明宪兵总司令,掌握着昆明全城的卫戍军务。

一旦云南与两广的部队发生冲突,李廷贤的昆明卫戍军将是最后的防御力量。

“梧州那边也不断的发电报,公事私事都有。唐都督,眼下着实对我们不利呀。”军政府民政长李鴻祥苦恼的说道。他是云南军政府的元老,也是早期滇军创建者之一,如今不仅掌管一省的政务,同时还是滇军第一师师长。

第一师是云南老牌部队,也是唐继尧掏家底子的部队,虽然比起顾品珍带出去的八个团战斗要逊色一些,可毕竟是土生土长的滇军子弟兵,在这个危急关头最是值得信任。

正因为李鴻祥握着军政两层关系,梧州执政府一直在想方设法拉拢他向唐继尧施压。不可否认他之前有过动摇,可是看到广西省府改革之后,军权和政权拆分为二,极大的削弱了军人的权力,心中顿时犹豫不决。

他倒是希望唐继尧能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向执政府妥协未尝不可,可前提是一定要保住云南的领导班子。所以他才积极策动云南军人团体保住唐继尧的地位,只要还是督军统制云南的制度,一切都好说。

唐继尧沉默不语,他一直背着众人,目光冷酷的盯着窗外。在这个时候他能考虑的也仅仅是保住自己的督军位置,而自己的底气就是身后和门外这批滇军军官。他可不想像刘显世那样一无所有、甘为臣属,更不想像陆荣廷那样身败名裂、沦为阶下囚。无论如何都要赌上一赌,到底要看看吴绍霆的底线是如何!

“这都闹来闹去好多时日了,眼看刘显世要来昆明,吴绍霆也要来昆明,我们还说这些没有用的话作甚?照我看,索性就把手里能调动的兵力都调起来,向贵州、广西边境压上去。吴绍霆如果真要动手,我们说什么做什么都没用;吴绍霆如果真是想和平解决问题,咱们把事情这么一闹,他迟早还是会退让。”督军护卫旅旅长彭新民躁动的说道,他性子没有李鴻祥、李廷选那么稳重,这几日心烦意乱早就在心里憋了一股戾气。

“胡闹,吴绍霆是什么人大家都清楚,你要是来硬的他还真会奉陪到底!到时候大军开到,我们拿什么跟他们拼?”军政府陆军部部长谢汝翼向彭新民训斥了一句。

“谢大人,那你说怎么办?现在是吴绍霆和执政府不断向咱们施压,如果我们不能向他们施压,最终留给咱们的只能是束手就擒。”彭新民焦躁的说道。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李鴻祥喝道。

办公室顿时安静了下来,气氛愈发显得凝重不堪。

这时,唐继尧转过身来,把一直拿在手里没有抽一口的烟斗在办公桌上的烟缸里磕了磕,发出清脆的声音整个办公室都听得到。

“眼下我们是真的没有选择的余地了,”他缓缓的开了口,语气显得很疲惫,可是眼神却仍然坚毅有神,“不赌就是铁定的输,赌一把尚且还有一线希望。纵然赌输了,对我们来说结果也一样,没有什么输不起的。”

“都督,你尽管吩咐,我等誓死拥护都督。”李廷选郑重的说道。

“对,咱们云南不能没有都督。”彭新民大声的附和道。

“唐某承蒙诸位厚望,事成之后一定不负诸位,”唐继尧脸色很平静,慢条斯理的说道,“不过唐某也绝非一心为私,我等今日相聚于此并不是拿要滇军兄弟和云南百姓的性命做赌注,纵然迫不得已也要尽量避免战争。”

“不打?那我们还怎么给吴绍霆施压?”彭新民奇怪的问道。

“一切就全看诸位的决心了。”唐继尧深意的说道。

当天下午,云南军政府发布七十三名官长的联名通电,积极拥戴唐继尧留任督军,地方士绅、商人以及社会名流也在之后的几个钟头内致电响应。很快,在云南讲武堂以及省内各地滇军当中也出现联名声援的电文。短短一个晚上的时间,几乎云南全省都沸腾了起来,支持唐继尧的声势高涨不止。

驻扎昆明和滇桂边境的军队尤为甚者,当晚还爆发了士兵喧闹行动,成群结队的士兵在大操场上高呼吁“武力拒敌”的口号,引得周边乡镇城区人心惶惶。

直至五月二十二日凌晨,云南各地县政府、军队机关无一漏名的发出通电,宣称若唐继尧不能留人督军,全省所有公务人员集体辞职,工人、商人集体罢工*。

唐继尧本人则在这天清晨向梧州、贵州、成都发出一则专电,先是对“五十惨案”的回应,用诚恳的措辞表示误会吴总裁,并严厉谴责陆荣廷的叛逆行为,甚至还在电文中暗示西南的遥相呼应是收陆荣廷的挑唆和诱使。其次他专门将省内的舆论和动荡做了呈述,表示此事事发突然,并非自己不愿前往梧州亲自辩解,实在是不易抽身,言外之意也是希望能低调的化解此次“误会”!

从成都开往昆明的专列上,吴绍霆收到了由成都转发的这份电报,他在看完之后冷冷的笑了笑,对何福光说道:“唐继尧这是要用舆论向我们施压。”

自从四月份参谋总部迁移至成都,何福光便一直留在川省,直到今天早上吴绍霆抵达成都,这才跟着吴绍霆一起动身前往昆明。听完讲话,他揶揄的笑道:“在我们面前玩这种手段,简直是班门弄斧。二次革命时候我们可是用舆论压倒北洋政府的。”

吴绍霆说道:“不过这次我们不能小瞧了唐继尧,他不是刘显世,云南也不是贵州,如果处理的不好,云南的问题只会越来越麻烦。”

何福光有些疑惑的看着吴绍霆,问道:“霆帅,听你的意思是不打算硬逼唐继尧了?要是这么说,我们这次大动声势的军事西巡岂不是没有意义?”

吴绍霆认真的说道:“军事西巡的意义并不是向西南两省用兵,崇石,你应该明白这一点才是。梧州之变已经结束了,南方大局完全在我们掌握之中,没必要再做无谓的浪费。北洋政府才是我们主要的目标,他们已是山河日落,正是我们发起总攻的好机会。”

何福光恍然,他早该明白吴绍霆的用意,借着西巡的名义把主力军都向前线调动,再加上之前参谋总部北迁成都,这正是在为南北决战做部署。他突然有一种惊错的感觉,陆荣廷的“五十惨案”闹得如此之大,南方为之震动之际,吴绍霆的心思却早绕过这件事盯着北方了,这是何等的远见和信心?

暗暗感叹了一番,他立刻又问道:“可是霆帅,你打算如何应付唐继尧?难道真要跟他互换条件?这事要是传出去,只怕贵州、广西两省都会有微言,对霆帅的威名也会大有影响。”

吴绍霆脸色冷静,冷静中甚至有几分冷酷,他说道:“猎人会跟到手的猎物谈条件吗?唐继尧不是麻烦,麻烦的是他手下的那批人,要想压倒唐继尧就要先压倒他手下的军官团势力。我可以不对唐继尧下狠手,留着这个云南王的空架子安抚人心,不过,必须确保他真的只剩下一副空架子。”

何福光意识到吴绍霆暗中会有动作,忍不住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做?”

吴绍霆深沉的一笑,说道:“不急,很快我们就会有新消息。”

第688章,火车站遇刺

一夜一天的旅程让刘显世显得疲惫不堪,从火车上走下来时整个人都有些摇晃,身旁跟着的随从赶紧上前扶了一把才稳住身形。之前是操心,现在是操力,无论是哪一样都不过是为了生存的更好一些。

站台上人来人往,刘显世的警卫寻了一会儿才在出站口附近找到前来迎接的云南军政府专员。唐继尧仅仅只派来两辆轿车、五名专员,比起当初他前往贵州时的派场简直有天壤之别,可见今时今日地位不同,待人也不同了。

刘显世倒是没有埋怨之意,反而心中自嘲的一阵:真是山河日落啊......

极为简短的一阵寒暄,云南军政府专员将刘显世一行人迎出了火车站。此时正是下午四点钟,然而昆明的街面上行人稀疏,但所见之人均是行色匆匆,可见吴绍霆的西巡早已引得云南省一片紧张了。

刘显世的随员将行李一一安置妥当,正在刘显世准备上车时,街道对面一处杂货铺里突然走出了三个人影,仔细一看都是身穿藏青色滇军尉官军服。这一幕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如今的昆明汇聚了许多地方部队的军官,大部分人都是来向军政府请愿的,请愿之余要么陆续返回驻部,要么在城里闲逛。

可是两辆轿车刚刚启动,车轮还没来得及前进,那三明军官突然拔出了手枪,冲着两辆轿车疯狂的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枪声瞬间惊动了整个街区,原本萧条的人群纷纷尖叫逃散。

子弹打在轿车顶上发出“叮叮叮”的声音,擦出许多火花,很快车窗被打破,车内的人一阵惊呼,赶紧俯下身子从相反的一边逃出来。

那三个滇军军官一边开枪一边高声大喊:“吴绍霆的走狗去死吧,别以为滇军没有好男儿!我们才不怕你们!”

“我们誓死捍卫云南,绝不向你们妥协!”

“唐都督万岁,滇军万岁!你们这些阴谋家,统统去死!”

毛瑟手枪一匣子子弹打光之后,三个军官马上转身向街道对面的小巷子逃去,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轿车后面,云南军政府的专员才刚刚拔出手枪,倒是刘显世的两名护卫在慌乱中勉强的反击了几枪,不过显然也是无济于事。一个护卫悄悄的从车尾后面探头看了一眼,发现那三个枪手都逃走之后,这才大喊了一声“没事了”。

“刘大人,刘大人,您没事吧?”有人急促的问道。

刘显世并没有及时从轿车里撤出来,此时他卧倒在车座上,双手紧紧握着肚子,指缝间流溢出一片殷红的液体。他艰难的喘着气,疼的满头大汗,艰难无比的呻吟道:“我......我被打中了,我,我中枪了......”

一名护卫赶紧凑上去检查伤势,然后慌张的回过身来说道:“必须马上去医院,可能伤到内脏了。”

另外一名护卫抓着云南专员呵斥道:“赶紧去检查轿车。”

那专员惊魂未定,踉踉跄跄的被推到驾驶舱,手忙脚乱的把头部中枪的司机拖了出来,司机眼见是一点活口都没有了,驾驶座上到处都是血迹。

刘显世的幕僚愤怒的从另外一辆车那边冲了过来,拧住云南军政府为首专员的衣领,威胁的口吻大骂道:“狗日的你给我听好了,要是我们刘大人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云南别想有一天好过的日子!”

为首的专员愣了半晌,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他心里很清楚这次袭击带来的影响,云南的局势只怕就要闹大了!

一个钟头后,唐继尧步履急促的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李鴻祥、李廷贤二人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他眉宇间拧着明显的“川”字,一副心神不宁的神态,走到办公桌后面刚准备坐下来,可是又犹豫了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我有让你们这么干吗?”他站在那里,愠怒十足的质问道。

“都督,此事我等委实不知情。刚才李司令也特意与谢部长交换过意见,陆军部和参谋部那边同样不知情,不过已经交代下去,正在追查肇事军官。”李鴻祥脸色很难看,他认真的回答道,不过显然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能否追查到什么结果。

“简直是胡闹,简直是胡闹!”唐继尧来回踱了几步,心里越想越是生气。“我刚刚从医院回来,医生都不敢打包票能救好刘如周,如果刘如周有什么闪失,这件事可就彻底失控了。吴绍霆肯定会借故发难,贵州也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真是恼人的很,竟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差池!胡闹!胡闹!”

“最近城中接待的各地军官人数众多,尤其是中下级军官和讲武堂的学员军官情绪最为激动,若说是他们做出这样的事不难令人相信。除此之外,这次事故也极有可能是早有预谋的阴谋。”李廷选严肃的说道。

“你是说......这是吴绍霆幕后指使的?”唐继尧板着脸问道。

“这......都督,在没有证据之前,所有的一切都仅仅是推断。在下之言不过是说出另外一种可能罢了。问题的关键是,这两种情况都是很难说的。”李廷选叹了一口气说道。

唐继尧陷入了沉默,他当然情愿相信这是吴绍霆的阴谋,可即便如此又能怎么样,显然这个阴谋已经得逞,自己无凭无据,更兼之云南眼下的环境如斯,说出去有谁能相信?又有谁愿意去相信?

咬着牙,他忍不住悲恸的长叹道:“不管这是不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预谋,它已经把我推到绝境之地。云南危矣!”

他早先就有过底线,决不能与吴绍霆开战,否则下场必然就是陆荣廷那样。他的赌注仅仅是局限在舆论压力和云南政局的团结,以此来向吴绍霆谋取折中的谈判条件。可这场事故彻底打破了自己的底线,让事态升级到剑拔弩张的地步。

李鴻祥与李廷选对视一眼,二人也深感懊恼,这真正是时运不济。

就在这时,一名侍从官急匆匆的跑了进来,报告道:“参谋部收到急电。”

李廷选走了过去,接过电报仔细看了一遍,随后脸色大变,急忙说道:“广东第三宪兵师的火车在城外崇明县突然停靠,迅速占领了火车站和县城团防大营!”

唐继尧倒吸了一口冷气,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李廷选抬头看着唐继尧,艰难的说道:“他们可能是要打进昆明。”

李鴻祥赶紧说道:“什么?这变化太快了,咱们在昆明可是准备迎接的,现在哪里有时间准备防守?”

李廷选极力保持着镇静,向唐继尧问道:“都督,都到这份上了,是打是和您一句话,大不了咱们豁出去了。广东宪兵师先头部队不过两个营的兵力,我昆明守军好歹有六千兵力,他们妄想轻易进城!”

李鴻祥接着说道:“若都督下定决心,我第一师亦可尽快回防。”他口头上虽然这么说,不过心里却极其不希望就此开战,一旦发生细微的摩擦,其结果必定是全省大战。所有人都清楚与吴绍霆开战的结果,谁也不会希望沦到这样的下场。

“打?拿什么打!”沉默了一阵,唐继尧发出一声叹息,“守得住一时,难道还能守得住一世吗?大家都直到开战的结果,没必要让兄弟们去冒险,更没必要让云南百姓们受累。我相信吴绍霆也不会贸然开战,他最多是要一个交代。”

“问题是,我们拿什么交代呀?”李廷选无奈的说道。

“李司令,你马上返回宪兵司令部,无论如何都要把那三个开枪的军官找出来,无论如何!”唐继尧加强语气的命令道。

李廷选先是犹豫不决,不过很快明白了唐继尧的意思,如果找不到真凶那就只能临时找三个替罪羊了。他不知道这样能否蒙混过关,毕竟就算找替罪羊来交代,这也牵扯到军政府煽动省内军心、民心对抗执政府,如果吴绍霆铁了心要治罪唐都督,就算找十个百个替罪羊也于事无补。

他最终没有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出来,既然自己能想到,唐都督也应该能想到,当务之急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最起码也要主动缓解这场事故带来的危机,先把双方的敌意降下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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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还有一章。推荐电影《罗密欧点》,前几年的一部战争恐怖电影,挺好看的。】

第689章,希望之灭

吴绍霆在夜里十一点钟时抵达崇明县,整个县城早已在宪兵师的掌握之中,而宪兵师的后续部队以及三十七师教导团还在不断的向云南省开来。崇明县的紧张气氛足以辐射到昆明乃至云南全省,无论是什么身份的人都在为突如其来的刘显世遇袭案捏一把汗。

宪兵师直接在铁路旁边设下司令部,吴绍霆来到这里之后,立刻向昆明城内发了一封电报,勒令唐继尧在三个钟头之内亲自来崇明县进行解释,时限过后则视为云南军政府故意谋害刘显世,公然对抗执政府的命令。他还在电文中明确的说明,凌晨四点整若得不到合理解释,宪兵师将向昆明城开炮。

消息一经传出,昆明顿时陷入惶恐,哪怕明知道崇明县的粤军仅仅只有一千人不到,可是在崇明县后面以及滇桂边境那可是数万大军。摆在云南省府面前的形势再清楚不过,昆明不可能向崇明进攻,而崇明则可以随时向昆明进攻。

唐继尧办公室里踱步将近半个钟头,在一声沉重的叹息之后决定只身前往崇明县。既然他的底线是不与吴绍霆开战,而吴绍霆拿开战来威胁自己,自己自然是没有选择的余地。

手下的众军官苦苦相劝,担心唐继尧此行会有闪失。经过这几年的大事件,所有人都知道吴绍霆是一个在战场上不讲任何规则的人,或许正因为崇明县集合的部队不多,不敢贸然进攻昆明,所以才诱使唐继尧自动送上门。

唐继尧安抚了手下,他说:“就算吴绍霆不讲规则,这次他也不敢拿我如何,毕竟站在我身后的还有诸位的支持。只要有诸位在,我定然无恙。刘如周在昆明火车站外遇袭,此事无论如何都要负上责任,不过公理自在人心,我一定会解释清楚,化解这次误会。”

之后,他仅仅只吩咐二十多名文职幕僚跟随,连晚饭都没顾得上吃便乘车出城了。

要说心理不紧张那是假话,吴绍霆完全有可能假借解释之命施以毒手,一旦云南群龙无首,剩下那些将领们要么无谓抵抗直至消亡、要么自保不暇选择妥协,无论是哪一种选择都意味着云南沦入吴绍霆手里。

唐继尧暗暗叹了一口气,没想到这云南督军到手没几年就要拱手相让,实在不甘心!

到达崇明县,吴绍霆让何福光亲自去迎接,直接引到临时司令部的营帐里。

吴绍霆一点都不客气,板着脸色直接质问唐继尧是何用心,吓得唐继尧冷汗连连,赶紧解释并不知情。

“会泽兄,你可知道吴某为何此番劳师动众西巡云贵两省?”吴绍霆紧盯着唐继尧,语气咄咄逼人的问道。

“唐某心中了然,吴总裁正是问了之前梧州叛乱之事。”唐继尧硬着头皮答道。

“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要想彻底解决之前梧州叛乱的余波,我大可挥师西进,何必如此费力的西巡?会泽兄,我这是在给你们回心转意的机会。”吴绍霆冷森森的说道。

“唐某误解吴总裁之言,不过总裁这番话唐某同样了然。”唐继尧说道。

“如周兄深明大义,已然引咎通电辞职,我体谅其听信谗言一时鬼迷心窍,也希望借如周兄为榜样,尽快开劝会泽兄醒悟。却没想到会泽兄非但没珍惜机会,反而鼓动全省散播阴谋论,更是让如周兄遭遇不测。你说,这算什么?”吴绍霆厉声叱问道。

“这......这,吴总裁,此事确实与唐某无关,唐某并不知情。若真是唐某阴谋所为,此时也断然不敢来见总裁了,还望总裁明察秋毫。”唐继尧梗塞了一下,随后急匆匆的说道。

“你是说如周兄遇刺的事与你无关,还是煽动省内对抗执政府与你无关?”吴绍霆紧追不放,他就是要让唐继尧陷入自己的话里。

“这......此二事皆于在下无关。省内之言岂能是唐某一家之言,下面的人要这么说,唐某也不可能封谏闭言呀?至于如周兄,唐某与其素有交好,此次吴总裁西巡唐某也是一百个心欢迎,岂会自讨苦吃去加害如周兄?如周兄若有什么闪失,唐某不单难辞其咎,更是引火上身,这等浅显道理哪有不明白呢?”唐继尧略作犹豫,一咬牙说了出来。

“会泽兄,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吴绍霆冷酷的脸上突然闪过了一丝冷笑。

唐继尧心头一凉,立刻有一种中计的感觉,可是究竟哪里出了纰漏?

吴绍霆缓缓吸了一口气,放缓了语气说道:“既然如此,会泽兄你可承认是有人故意陷害于你?先是制造阴谋言论、蛊惑云南军民,散播对抗执政府的谣言;后又精心策划行刺,我想这些反动分子不仅仅是要暗害刘如周,只怕还想拿对吴某下毒手。你说,是不是如此?”

唐继尧顿时有所觉悟,吴绍霆硬是把云南舆论与刘显世遇刺牵扯在一起,就是要借故彻底打击云南的气焰,断绝自己继续保留督军之职的可能。他若回答不是,那就承认是自己在煽动省内舆论,甚至还是刘如周遇刺案的幕后黑手;他若回答是如此,理所当然就授予吴绍霆口实,自己算是赌输了这一把。

“一切都如吴总裁所料,一定是有居心叵测之人暗中使坏,这才让我云南不得安宁。吴总裁放心,唐某必然集结全省之力,彻底严查,将为非作歹之人绳之于法,给吴总裁一个交代,给刘如周一个交代。”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最终不得不这么说。

“彻查是一定的,不过会泽兄你个人的问题还没解决,这件事就不由你来操心了。明日一早我会派专员前往昆明,详细调查取证,相信很快就会水落石出。”吴绍霆罢了罢手,好整以暇的说道。

“什么?总裁派专员彻查?”唐继尧再次心头一震,他突然发现自己在吴绍霆面前的言论完全处于被动,直到这时吴绍霆摊开了底牌,仿佛所有的话都早已在对方的掌握之中。

他暗暗度测:吴绍霆不让自己调查,而是由他派遣专员,这分明是杜绝自己随意找几个替罪羊;如此说来,吴绍霆从一开始就盯着这件事,一定要棒打老虎才会满意。

想到这里,他禁不住吞了一口口水,脸色瞬间苍白不堪,原来吴绍霆是借故打击云南省支持自己的军官团体!如果留着这些军官势力存在,即便他被迫辞去督军之职,云南的局势仍然在自己的掌握之中,甚至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然而,一旦云南军官团体遭到打击、土崩瓦解,那可是伤及根基的事情。就算这时还能保住督军的职位,那也是彻底被架空的空躯壳。

唐继尧身躯微微颤抖,吴绍霆啊吴绍霆,你还真是出手歹毒。他咬紧牙关,坚持的说道:“总裁,既然事发在昆明,何必劳动总裁派人负责,我云南内部自然能胜任辖内之事。”

吴绍霆不等唐继尧把话说完,抬起手来打断了对方话,慢条斯理的问道:“会泽兄,何苦再说这些无意义的话,你我都心照不宣了。事已至此,会泽兄就不能向刘如周学习,该放手时就放手,否则只会反噬其身。”

唐继尧陷入了沉默,他已然知道自己再无机会,吴绍霆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自己除了懊恼后悔还能奈何?他十分不甘心,自己原本要算计吴绍霆,没想到最终还没大打出手反而让对方给算计了,真是技高一筹。

“我明白了,”他失魂的说道,“吴总裁果然是少年英雄,一切可都在你的股掌之中。既如此,唐某也不再做无意义的事,只求吴总裁能看在唐某的薄面上,多多少少给我云南留一份体面。唐某感激不尽。”

“放心,只要会泽兄你能给我一份体面,我自然不会不给会泽兄情面。”吴绍霆带着深意的口吻说道。

“唐某了然。”唐继尧很快明白所谓“给吴绍霆一份体面”的意思,无非是让他积极配合云南的换血工作,如此一来大家都能有一个台阶自处。

凌晨时分,唐继尧在崇明县发了几封私人电报,将广东宪兵师派人前往昆明调查的事交代了下去,同时也明确的通知了李鴻祥、李廷选、谢汝翼等人全力配合。昆明军政府的诸人收到这份电报之后,心中都已有数,唐都督决定向吴绍霆妥协。

云南即将面临翻天覆地的变化,可是所有人都无计可施,只能兀自叹息不已。

第690章,荣归

天色渐亮,唐继尧仍然留在崇明县,他派了几名幕僚跟着宪兵师特派小组一同进城。

特派小组进城之后仅仅只派了两人前去调查刘显世遇刺案,至于所谓的煽动造谣案根本就没有调查的打算。其余的特派员径直来到军政府,一一与昆明的几位军政要员见了面。他们没有拿遇刺案和造谣案来威胁这些人,而是按照吴绍霆的吩咐,邀请这些人前往崇明县召开云南善后会议。

所有人都不难猜测这肯定是一场鸿门宴,可是又显然没有拒绝的办法,一则唐继尧被扣在崇明县,二则一旦拒不从命肯定会招来大祸临头,到那时可就不是鸿门宴那么简单了!

彭新民当场暴跳如雷,拔出手枪对准特派专员破口大骂,扬言要带兵杀到崇明县去把唐继尧救出来。好在路过门外的李鴻祥赶紧带人冲了进去,把彭新民摁倒在地上,这个时候如果再响起枪声,那可就是点燃云南大战的导火线了。

李鴻祥将彭新民押了下去,然后又好言安抚特派专员,只说彭新民失心疯一时想不通,一定会加以开劝。特派专员倒是没什么,不过却暗暗在心中记下了这一点。

云南军政府的军政要员们在晌午时聚首商议了一番,最后虽然意见不统一,可仍然选择前往崇明县化解误会,以吴绍霆现在的胜券在握自然不会难为他们。

顾不上吃午饭,众人准备好车辆,仅仅只安排了三十多名护卫随同,然后驱车出城前往崇明县。吴绍霆接到消息之后,特意在临时司令部设下了午宴,虽然菜式简单了一些,可总算是一份心意。等众人到齐之后,邀请唐继尧一起入席。

尽管吴绍霆笑容以对,可是云南省的诸位军政要员一个个愁容满面,只能勉强的应付几句。吴绍霆没有太过强求,就这样囫囵吞枣的吃了一顿午餐,稍事休息之后举行了一场简单的会谈,拟为解决云南问题的磋商。

不过整个会谈只有吴绍霆一人在说话,他直截了当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会泽兄早上已经明确向吴某表态,之前陆荣廷谋叛之事是受其挑唆,如今事情真相大白,诚心向执政府道歉,也甘愿接受执政府的调查审问。诸位都是云南军政府中流砥柱的人物,我相信诸位的想法与会泽兄是为一致。既然大家都有共识,那我们就能更好的处理眼下的问题。”

众人齐齐看向唐继尧,唐继尧只是沉着脸色,一副无可奈何的态度。大家又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从吴绍霆的口吻当中不难听出,吴绍霆早已经打好算盘准备盖棺定论了。

“四川一战,会泽兄劳苦功高,云南全省也竭尽心力,不可不谓是奠定执政府声威的大功臣。吴某不是一概而论者,有功则赏、有过责罚,念在之前的功劳上,吴某不会不给会泽兄与诸位留一份情面。吴某的意思,在大选结束之后将会力荐会泽兄出任*副部长,诸位同仁也都会另外安排实缺,大家共同协力巩固我们南方执政府的声威,岂不更好?”吴绍霆带着微笑侃侃而谈。

李鴻祥、李廷选等人尽皆叹息不已,这下可好,终归是要放归实权委以虚职,没想到辛辛苦苦打拼这么多年,到头来竟是这般下场。

唐继尧同样心伤不止,什么*副部长,名头虽大,可又有什么作用?之前督军共商大会时就已经拟定由执政府主席统治军权,*还不是执政府主席的杂牌机构?

吴绍霆环顾四周,看到众人难以掩饰的失望,随后又补充道:“此外吴某正在筹备一项国防军编制的计划,旨在于南方联军之外再组建一支隶属于执政府的国防精锐。诸位都是常年带兵之人,我相信日后必有用武之地。”

在众人听来,这番话多多少少都带有空头支票的感觉,不过不管到底如何,事情已成定局,多一份希望总比多一份失望让人心里舒服一些。

吴绍霆很容易的看出来在场诸人毫无反驳之力,他相信从这一刻开始,自己针对西南三省的行动算是圆满结束。

回想起数月之前的谋划,从龙济光开始的部署执行,到四川会战故意把云贵两省兵力抽调入川,再到陆荣廷中计被擒,直至今日又将唐继尧等人扣押在身边,所有环节都一步接着一步,毫无偏差的掌握在自己手中。

这场戏演的实在太费心力了,好在得到了该有的回报!

二十五日梧州执政府大选如期进行,经过半个月前的变故,这次大选布置的十分低调,但是却引得外界更多的关注。南北的政治活动家和外国使节都对执政府快速渡过难关大感惊奇,虽然对于大选的结果几乎已经到了不言而喻的地方,可是这些人关心的还是第一任主席上台之后颁布的政策。这是影响整个中国乃至环球格局的大事件!

吴绍霆正在从成都赶回梧州的火车上,虽然他不能亲自参加这次大选,可是并不妨碍大选的进度,国会该怎么投票仍然怎么投票,参选者仅仅只是亮一个相而已。

随同吴绍霆专列一起前往梧州的,还有唐继尧、李鴻祥、李廷贤等人。在昨天中午会谈结束后,吴绍霆几乎没有给这些人多少准备的时间,短短三个钟头之后即直接启程上路。

该交代、该道别的话在火车上发电报,或者让手下返回昆明代言就好,吴绍霆一分钟都不想多在云贵两省的事情上耽搁。启程之后,他以执政府的名义向云南军政府下达命令,军政府的日常事务暂且交给督军办公厅秘书室负责,至于军务则由各级军官负责约束,等待新的人事任命。

下午三点钟,国会投票正式开始,短短一个钟头的会议时间,很快就有了正式结果。国会票选以两百二十五票赞成,十二票反对,九票弃权,一次性通过第一任执政府主席的人选。接下来的几个钟头里,各大报纸、新闻通电以及酒楼茶肆,所有舆论都带着“吴绍霆”的名字,这位年不过三十的青年将军立刻成为中华民国政治界的大热点。

梁启超马上联络国民共进会的核心人士,开始筹备两天后的迎接以及就任典礼。

经过一晚上的磋商,梁启超认为在吴绍霆下火车之后,直接乘车抵达联合会馆大会堂,登上演讲台宣读誓词。虽然时间紧蹙了一些,让吴绍霆连一分一毫的休息时间都没有,不过这样也更能体现吴绍霆辛勤操劳的一面。

先是平定梧州叛乱,再是大举西巡慑服云贵两省,返回梧州即马不停蹄宣誓就职,再没有什么比这样忙于公务的形象更合适第一任主席了。

电报发至桂林,吴绍霆的火车抵达桂林时,由三十七师后勤司令部转达。

吴绍霆倒不觉得有什么仓促,自己正好还要尽快发布云南省的人事任命,省的事情拖得太久,云南内部人心惶惶,酿出不测之事。这方面文件,他在火车上与何福光等随行幕僚已经商议拟定,只等着上任主席之后正式宣布。

第691章,最后的联合会议

清晨,专列火车响着悠长的汽笛开进火车站,站台上早已清理一空,除了宪兵队和特勤处的护卫之外,只剩下数十人的执政府迎接队伍。梁启超和宋教仁二人也迫不及待的到场相迎,脸上都挂着兴奋的笑容。

当吴绍霆从车厢里走出来时,梁启超快步迎上前,将一条鲜艳的绶带双手递了上去。

“震之,这是执政府设计的大执政官礼带,稍后你会直接前往联合会馆宣誓,所以我现在先送来让你佩戴上。”梁启超热情洋溢的说道,他穿着崭新的西服,显得精神十足,足见对今日的宣誓仪式极为看重。

“卓如先生,此时尚早了吧,于情于理我也应该在宣誓之后才算是正式就职,现在就佩戴大执政官礼带只怕会招人闲言。”吴绍霆微笑着推辞道。

“这条礼带不过是装点之用,同时也区别震之你的身份不同,再者距离宣誓不过几步之遥,来之前我与众人商议过,无甚不妥。震之你就戴上吧,等到了联合会馆下车了,反而更显得神气。”梁启超笑道。

身后其他的议员代表读纷纷附和着称是。

吴绍霆没必要在这件小事上费心,索性答应了下来。在侍从官的协助之上,他将这条崭新的绶带佩戴在肩膀上。绶带是金黄色镶边的样式,在正上方接近肩头的位置有一块明显的绣图,绣的正是中华民国五色共和旗。顺着绶带向下直至下摆处,还有一个较小的徽记,若不仔细看倒是看不出来,这个徽记是陆军十八星标志。

梁启超向吴绍霆解释道:“绶带设计的仓促,不过仍然通过了大家的意见。既然执政府主席是中华民国新生的领袖,自然要以国家旗帜做为最隆重的印记,以示国家之重责系于肩上。除此之外,执政府主席又掌管大中华全部军权,十八星旗是传统军旗,用以象征国军指挥大权,之所以置于绶带其下,是意味大权在执政官之下。”

吴绍霆缓缓的点了点头,欣然说道:“真是有劳了,这等意义一定时时刻刻警醒绍霆,何事在上、何事在下。”

梁启超心中宽慰,叹道:“我相信震之必定不负众望。”

宋教仁看了看怀表,上前来提醒道:“现在已经是八点半了,宣誓仪式原本定在九点钟整,我们还是先上车吧,若是仪式推迟了大有不好。”

吴绍霆说道:“既如此,我们马上动身出发吧。”

众人出了火车站,乘上早已准备好的轿车,二十多辆轿车配合三百多名骑兵护佐,派场极为盛大,浩浩荡荡的向联合会馆前去。

一路上许多梧州的百姓纷纷涌入街道两旁,或摇旗或呐喊,热烈欢迎吴总裁就任执政府主席。场面热闹非凡,甚至都要增派宪兵维护交通。经过五十惨案,梧州全城上下的百姓都对吴绍霆感恩在心,有这样关心民生的大好人担任执政府领袖,往后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此时此刻自然要难以抑制激动的情绪!

国会众多议员和嘉宾都在联合会馆的大门口等候迎接,车队开到之后,岑春渲、熊希龄、张謇三人率先上前。吴绍霆与众人陆续下车,寒暄叙礼了一番,在众人熠熠的目光之下踩着台阶走进联合会馆大门,大家紧随其后有条不紊的进场。

在休息室小坐了一会儿,岑春渲简略的向吴绍霆介绍了一下流程,也提前把宣誓稿交给了他。他把握时间准备了一下,随后有司仪来请大家入场。

经过一系列简单而又严肃的前奏,吴绍霆在热烈的掌声和众人聚焦的目光之下,从容不迫的走上了主席台。相比一个月前站在同一位置,他不得不感慨时间的稍纵即逝,又或者是局势变化的飞快。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最终还是站上了这个位置。

说了一些不轻不重的开场白,又认真的即兴演说几句话,之后吴绍霆端正态度,收敛脸上的表情,在梁启超的指引下举起右手,开始宣读就职誓言:“余谨以至诚,向全国人民宣誓,余必遵守宪法,尽忠职务,增进人民福利,成中华民国于富强国家,无负国民付托。如违誓言,愿受国家严厉之制裁。谨誓!”

誓词宣读完毕,全场再次响起掌声。

岑春渲以参议院秘书长身份上前,将大执政官官玺、大执政官九星龙篆胸章以及铁血十八星军权手杖等等象征之物一一递上。吴绍霆肃穆的接过这些物件,又交由身旁的侍从官收好。之后吴绍霆从演讲台上退下,走到一旁与参议院在主席台上的代表握手。

全场掌声雷动,镁光灯不停爆鸣,气氛渲染的极其热烈。

吴绍霆向全场示意,在登出大会堂的时候,他心中情不自禁的松了一口气。

从大革命到二次革命,又从南方联合到四川会战,再就是筹划大半年平定西南三省的行动,这一路走过来不得不说是费尽心血。不过一切总算是熬了过来,他已经完成了第一阶段的计划,而之后即将拉开的则是统一全国的大战略。

同样是在这天傍晚,吴绍霆在联合会馆召开了最后一次军事联合会议,先是发布了几项军事任命。在广东方面,第三宪兵师师长由骑兵师总政参谋长孙继直调任,粤北防卫司令马锦春升任宪兵师副师长。

陈炯明辞去卫戍军副军长之职,调任广东空战第六师师长,兼第六师总政委员。空战第六师尚且还在筹备中,不过战斗机、空艇、空军学校都已配备齐全,当务之急要做的就是一点点完成师级作战单位的扩编。

按照吴绍霆在今年二月份秘密拟定的扩军计划,空战第六师将会配置一个飞行大队(辖下三个中队,大约一百架战斗机),一个空艇大队(九艘“大执政官”级空艇),一个空勤司令部(下辖一个地勤团,一个空战步兵旅)。

空战步兵旅是吴绍霆设想的概念兵种,性质类似于空降部队,不过在没有运输飞机之前,一律由空艇担任运输和投放。当然,空艇的高度不适合跳伞,仅仅是利用空艇的运输性能罢了,最多配合半空绳索垂降。

空战第六师的筹备工作是一项大工程,不仅需要投入很长的时间,也要投入巨大的费用。不过既然这是吴绍霆深谋已久的计划,他下定决心要做出样子来。空战师将成为继骑兵师、宪兵师、山地师之后的第四大特种师,而它的作用正是针对与福建隔海相望的台湾。

邓铿辞去所军中职务,升任大执政官办公室长官,由其负责成立大执政官办公室的幕僚组织。而邓铿之前所有的军中职务,大部分交由倪映典代理。

四川方面,自从四川大战结束之后,虽然川军两大势力握手言和,但仍然各自为政,占据着不同地盘。除此之外川省内的小军阀势力夹在二者之间,一直存在着大大小小的隐患。之前吴绍霆的注意力一直放在滇黔两路人马的问题上,所以没有及时处理这些小军阀势力。现在执政府大选顺利结束,他自然而然要回过头来料理这些问题。

他命令参谋总部向川军地方武装派发通知,邀请地方武装的领袖尽快前往成都,于参谋总部会商各派系武装的撮合事宜。会商只不过是一个形式,在川军、粤军、滇军以及黔军的规模之下,这些小军阀生存的空间微乎其微。

吴绍霆授意参谋总部的意思,是将孙震、田颂尧、周道刚、邓锡候等人的部队合编为一个师,番号暂定为南方联军第五师。全师的编练工作交给第七师团司令部监管,一旦全师整编成功,计划从粤军将领中委派许海英出任该师师长。

广西方面,南方联军第四师师长的人选拖延了一些时日,由于三十七师师部目前移驻黔南,桂林方面需要有人坐镇统筹,吴绍霆决定提拔黄埔军校教育长梁鸿楷出任南方联军第四师师长,同时兼领原职;又命令黄埔军校教官长蒋光鼐出任副师长,同时兼领原职。

南方联军第四师在原有五个团编制下,再增设第四教导团,教导团军官由第一、第二、第三教导团抽调输送,尽量保证都是黄埔二期的人才。

至于云南方面,吴绍霆在返回梧州的火车已经拟好人选,委任蔡锷为云南军务总督,李根源为代理民政长官,省长等新一届谘议局成立之后再做提名。同时还从云南讲武堂提拔了一批年轻军官加以重用:

提拔骑兵科长赵又新为云南讲武堂校长;青年军学才俊杨杰为昆明警备司令,兼云南全省预备役总司令;朱培德为昆明宪兵司令部代理司令,兼滇军第一师参谋长;范石生为滇军第一师代理师长,隶属于顾品珍第三师团指挥。

这些未来中国军事界的大人物们,如今才刚刚从讲武堂毕业不久,或留任教学,或在云南、四川等地军中担任中下级军职。

此次吴绍霆破例将他们连跳数级提拔,一方面是故意加以笼络,另外一方面也是希望用新血液代替旧血液,彻底打碎唐继尧派系的军官团体势力,在云南塑造全新的秩序和统治层面。尽管之前雷烈风行的扣押唐继尧等人,并迅雷不及掩耳将这些人带往梧州,此举引起了滇省内部极大的震动,不过此时请出蔡锷坐镇滇省大局,足以力挽狂澜,平息怨声。

忙碌了一夜,军事联合会议总算结束。在会议最后,吴绍霆以大执政官的名义宣布军事联合会议完成过渡使命,正式解散并即时生效。

不过联合会议所有军政职员并没有感到担忧,他们都知道用不了多久军事联合会议就会改组为*,原班人马继续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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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杰(1889—1949)民国时期著名军学泰斗,和蒋百里、白崇禧、刘x伯承一起被外人称为中国三个半参谋长,他出身于滇军,后舍弃中将军衔进日本陆军大学深造,毕业后成为蒋中正的参谋长,在新军阀混战中帮助蒋赢得决定性的中原大战的胜利。

后因在抗日战略上和何应钦冲突而退出中枢,出任陆军大学教育长和驻苏联大使。杨杰所著的《国防新论》、《军事与国防》、《大军统帅学》和《战争要诀》等军学书籍,是上世纪三、四十年代中国每一个想成为高级军官的必备读物。1949年因倾向革命,放言无忌而被蒋中正亲自下令暗杀。】

第692章,大执政官

第二天清晨七点钟,吴绍霆短暂休息了几个小时之后,迫不及待的赶到联合会馆,公布一系列人事命令,正式组建执政府的各级职能机关。他宣布梁启超担任首届政务总理,由其负责尽快完成组阁工作。之后他又向国会提名,拟请宋教仁出任执政府最高法官。

这两项是主要人事任命,前者构成行政权,后者则奠定司法权。

在这两项任命之外,他还发布了一张隶属于执政官办公厅的部长名单:委任岑春渲为内务部长,陈少白为副部长;委任蔡锷为*部长,唐继尧、刘显世二人为副部长;侍从厅主管莫纪彭;新闻部长邹鲁,副部长许雪秋;通讯室主任赵庆新;国家安全部长王和顺。

几乎还不到早上九点钟,新上任的政务总理梁启超紧随吴绍霆之后宣布了政务内阁的名单:民政部部长熊希龄,副部长张潮安;交通部长许汀芳,副部长郑泽生;商务部部长张直,副部长李煜堂;财政部长张謇,副部长王印川;司法部长梁启超,副部长蒲殿俊;教育部长朱执信。

在外交部长的人选上,梁启超特意与吴绍霆交换了意见,二人决定联名发一封聘请书到上海,邀请一直隐居在上海的唐绍仪出任外交部长。

唐绍仪原本就是外交人才,同时还带有极其浓烈的政治色彩。只要能拉拢唐绍仪加盟执政府,对北洋政府的消弱将会更进一分,谁都知道唐绍仪不满袁世凯却又念念不忘国府中央的名份,在这个时候改投执政府,可见执政府的地位足以堪比北洋政府了。

按照执政府的机关架构,大执政官办公厅与政务厅共同组成中央政府并行使行政权。然而执政官办公厅所有部长直接向执政官负责,不必听命于政务总理;政务厅的各部部长则直接向政务总理负责,再由政务总理向执政官负责。表面上看这是一个复杂的行政体系,实际上却是冥冥之中的政权分化。

吴绍霆并不是不相信梁启超,而是认定一些重要的机构必须由自己一手掌握。至于梁启超心思也不在这一方面,所以默认了吴绍霆的这种政治划分。

下午参议院召开法案会议,很快通过吴绍霆的最高法官提名,任命宋教仁为执政府最高法官。当晚在联合会馆二楼举行最高法官和政务厅的就职典礼,所有人接受委任的部长、副部长、厅长、主管等等官员,按照程序一一宣誓就职。虽然典礼比不上大执政官典礼的隆重,不过因为人数众多,气氛依然显得很热闹。

行政各部门长官正式就职,意味着执政府权力构架完成,比起之前只有参议院的执政府更显得像模像样。从当晚八点钟简单的庆功宴过后,执政府各部立刻投入工作,将之前因为职能模糊而积累下来的工作连夜跟进处理。

联合会馆彻夜通明,一时间竟然一幕轰轰烈烈、积极进取的大作派。

蔡锷在五月二十九日这天从重庆赶回梧州。之前接到吴绍霆的*长任命时,他正在火车上,只好在专车办公室里宣誓就职。执政府大选和大执政官就职都是南方重大的事件,他这个新上任的*长无论如何都要回来述职一番。

尽管距离吴绍霆就职过去了两天时间,但对于蔡锷的返回吴绍霆仍然很高兴,正好他还要与蔡锷好好探讨关于*的构建与未来国防军的建设计划。他派邓铿和陈炯明二人亲自到火车站迎接,自己也迫不及待的来到联合会馆大门口等候。

蔡锷走出轿车时,他泛旧的军服似乎宽大了不少,脸颊不仅凹陷下去不少,同时还透着一股病态的苍白,在踏上台阶时都有一种风吹即倒的脆弱。不过他仍然保持着良好的精神状态,热情的笑着向吴绍霆伸出手。

吴绍霆抓住蔡锷的手郑重的握了握,不过第一句开口的话倒不是寒暄,而是恳切的问道:“松坡将军近况可好?这才离别了多久时间,今日再见,你这身体着实让人吓一跳啊!”

蔡锷哈哈笑道:“吴执政,这才离别多久时间,今日再见,你竟是这般婆婆妈妈了?着实也让人吓一跳啊。”

吴绍霆勉强笑了笑,随后收敛了脸色,认真的说道:“松坡将军,凡事能放手下手下面人去做的就不要太难为自己,保证身体才是要紧。如今*还有好几项大计划等待松坡将军你来主持,若真是累坏了松坡将军,教我何以自处?”

蔡锷正色说道:“蔡锷承蒙关心,不过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有数,这几日吃得喝得,王大夫都说没大碍的,吴执政放心好了。”

吴绍霆微微点了点头,他不知道蔡锷的话真假与否,稍后还得亲自去询问王大夫。他没有再多说其他,邀请蔡锷与其幕僚先进会馆大楼。

执政府各部门尽皆派人来到大厅相迎,蔡锷与众人一一打了招呼,寒暄罢了,又与吴绍霆一起前往执政官办公室。

执政官办公室依然设在侧院,院子里那些军用帐篷没有拆去,反而又增添了几顶用以办公,整个执政官办公厅就是整个侧院,不知情的人见了都会忍不住唏嘘。

“震之,你还没有搬出去?”蔡锷奇怪的问道,他之前来过这里,不过那会这里是军事联合会议的办公地。

“见笑了,地方够用就行。要说必要的体面也是要得,内务部那边正在筹备联合会馆的扩建工程,到时候要好得多。反正我不追求这些虚无的派场,真要有宾客来访大不了就去外面接见。”吴绍霆满不在乎的笑了笑。

“唉,不得不感叹,有震之这样勤俭的执政官做榜样,执政府上下定然能保持清廉作风。我真心希望不要再发生贿选案那样的丑闻。”蔡锷叹了一口气。

来到吴绍霆的办公室,吴绍霆请蔡锷落座,他知道蔡锷不喜欢客套的一面,于是马上派人去请来何福光、倪映典以及唐继尧等人,又让陈炯明、邓铿都到场落座,即刻开始商议*构建计划。

此时唐继尧与蔡锷碰面,两个人之间不禁有一种微妙的气氛。唐继尧心中纠结不已,当年他从蔡锷手里接过云南的军政大权,却没想到到头来又交还到蔡锷手里。南方督军共商大会那会儿,他还曾轻视过蔡锷这个光棍将军,今天身份颠倒,当真苦不堪言。

蔡将军把赌注押在吴绍霆身上,这次可真是连本带利大赢一场。唐继尧暗暗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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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培德(1888~1937),字益之,国民革命军南京中央军校校务委员,国民政府军训总监部总监,国民革命军陆军一级上将。云南讲武堂时期就和朱德并称模范二朱,历经护国战争,护法战争始终追随孙中山先生,后作为第三军军长参加北伐、战功卓著,官至江西省主席,参谋总长,代理总司令、军委办公厅主任,在混乱的年代里,办事谨慎,进退得体,顾全大局,不喜杀伐,不计名位,性格宽仁,政治上也比较成熟。

范石生(1887—1939)字小泉,号小翁,一作筱泉,云南省玉溪市峨山县小街镇人。1922年陈炯明叛变革命,攻打广州,情况危急。范石生率滇军保卫广州,与孙中山并肩血战,击退叛军。孙中山亲自题写“功在国家”四个大字和军刀一柄相赠,以表彰他的功绩。大本营授予他陆军上将。范石生少年学医,青年投笔从戎,驰骋沙场,战功卓著,晚年又以行医为业,不问政事,在昆明街头被刺身亡,走完了他叱咤风云的一生。】

第693章,国防军计划

蔡锷没有多在乎唐继尧,很快把精神投入到*成立的草案上。这份草案是吴绍霆在军事联合会议成立之时便开始构思设想,以北洋政府陆军部、海军部的构架显然不适用于南方军事体系。尽管“*”的名号叫得响亮,可吴绍霆有信心彻底打垮北洋政府,让执政府成为中华民国的法统政府。

在这份草案里,吴绍霆决定将*分为四大权力部门:其一是*办公厅,属于*文职单位;其二是参谋长作战室,由各军最高参谋长组成,旨在协调各军之间的作战指挥,几乎可谓是精简过后的军事联合会议;其三是战区司令部,负责规划全国乃至全球战区,每个战区单独成立该区司令部,不同战区司令部掌管所辖战区内的所有军务,而各战区司令部之间则由参谋长作战室协调;其四是各军事部门,分别是陆军部、海军部、空战部以及虚设的海军陆战部。

这四大权力部门是*第一级机构,所有人事任命均有*长和副部长提名,经执政官审核签字之后生效任职。而在四大权力部门之下的单位,比如隶属于办公厅的国防财务部、后勤部,又或者是隶属于参谋长作战室的情报单位、武器开发单位,则由四大权力部门的部长自行任命。

吴绍霆见蔡锷等人阅读的差不多了,这才说道:“草案只是框架,许多地方仍须逐步完善细节,松坡将军既然任职*长,这些工作只怕要多费心了。”

蔡锷觉得吴绍霆的四大权力部门的*体制很新意,看似划分了军权,可又创造了许多相互制约和提高效率的机会。他知道任何新的体制都需要经过实践才能下定论,更何况吴绍霆给出的当真是一个大框架,能否成功所有参与后续工作的人都有责任。

他缓缓的点了点头,欣然的说道:“震之放心,余必尽心尽力。这段时间索性就留在梧州,召集幕僚与专学之员一起研究,争取尽快交上详细方案。”

吴绍霆犹豫了一下,叹道:“唉,松坡兄,只怕需要尽心的事还不止如此啊。”

蔡锷问道:“震之还有什么要交代?”

吴绍霆点了点头,认真的说道:“是的,在此之前我曾与会泽兄等人简单的说过,是关于编练国防军的想法。”

蔡锷有些奇怪:“国防军?”

吴绍霆正色的说道:“我相信大家都看得出来,之前军事联合会议整顿南方各省的军队,组成七个师团的南方联军,可是南方联军终归还是各省的地方部队,在一致的利益之下才能达成一致的行动,执政府并不能完全约束所有联军部队。”

唐继尧、李廷选等云南官员面面相觑,他们早先确实听说吴绍霆这么说过,但没想到吴绍霆还真有这样的打算。

这时,何福光顺着吴绍霆的话说道:“南方联军是一个松散的军事体制,也许在一定程度上南方联军能完成执政府交代的使命,可若说到真正完成全国性的战略部署,执政府需要一支绝对忠诚的军队,*也应该掌握应有的军权。”

蔡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说道:“我明白震之的意思。说的没错,执政府不能建立在军队拥护的基础上,而是要把军队置于管理之下。南方联军确实有太多的军阀性质,就算今时今日能团结在一起,可我们不能总依赖这种不拉靠的关系。执政府要掌握军权,这正是成立*的意义,也是*第一阶段的重任。”

李鴻祥问道:“吴执政,您的意思是要把南方联军逐步转化为国防军吗?”

吴绍霆摇了摇头,说道:“用转化的方式来调整军权,只怕会是旷日持久的大工程。诸位不要以为目前南方诸省的兵力尽皆在掌握之中,可日后我们终归是要打到北边去的,我们不可能凭空把全中国的地方部队都转化为国防军,否则仓促之下必出大乱。”

李鴻祥暗暗叹了一口气,吴绍霆的目光还真不是一般的长远,可是南方执政府真的能一统中国吗?统一的大任就连北洋政府都未曾如愿以偿呢!

蔡锷沉吟一声,说道:“没错,既然是地方部队,从军官到士兵,从信仰到素质,都不适合成为政府中央军的中坚力量。国防军是国家之精锐,政府之劲旅,一定要保证每一个士兵的素养,只有这样才能让政府和人民放心。”

吴绍霆接着说道:“我的意思,南方联军的番号继续保留,但是我们要在南方联军之外新建更先进、更忠于执政府的国防军。之后执政府可以利用国防军来威慑地方军,再逐步完成国防军代替地方军的过度,最终实现军队国有化。”

何福光深以为然的说道:“没错,另建国防军的办法于眼下局势符合,这样能很好的避免新生的执政府与地方政府的冲突,又不不失时机的增加执政府的实力,弱化地方政府的势力。更何况我们只有手里握有军队,才能有底气去转化地方军队。”

在场众人都点头赞同。尽管唐继尧、李廷选等人是刚刚调任梧州不久,骨子里还有贪图实权的想法,不过现在听完吴绍霆的一番军队国有的大论,多多少少生出希望。既然自己不能掌握兵权,索性让其他人也无法掌握兵权,兵权统统交给国家好了。

“当然,也许在某些环境下,地方军有它存在的必要性,在日后可以根据实际情况保留部分地方武装,但无论如何都要保证国防军的绝对地位。”蔡锷说道。

“国防军的起草工作也希望松坡兄能多一份心。唉,说来这些重要工作全部推诿给松坡兄主持,实在是有些难为,我希望在场诸位从今日开始都能全力佩服松坡兄,同心同力才能共创大业,也希望诸位能抛开过往所有恩怨,精诚团结,为我中华国防事业奠定基石。”吴绍霆鼓舞人心的说道。

“一定不负所托。”何福光第一个响应。

“殚精竭力,在所不辞。”李廷选也大有感触。

“为国出力,无任何借口,必定全力以赴。”倪映典郑重其事的说道。

“松坡将军,在下一定全心全意配合。”唐继尧模棱两可的向蔡锷说道。

蔡锷挺起胸膛,肃穆面对众人,先是一一道谢过,后又转向吴绍霆恳切说道:“吴执政心系国家,力促中华一统,用心国防事业,这等伟略胸襟令人感动。蔡某承蒙吴执政信任,呕尽心血也一定不辱使命。”

吴绍霆向在场众人点头致意,叹声说道:“诸君共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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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候渐渐由暖转热,从北方来到梧州定居的人们早早换下长衫,穿起了更透风的短褂。

六月一日下了一场大雨,不过并没有带来多少凉意,反而蔡锷在联合会馆以*长的身份递交了一份*人事任命的提名名单,倒是给执政府的关注更添一份热度。

吴绍霆花了一点时间审核这份名单,仅仅做了略微的修改,随后签字通过。

在最终核定的*人事名单里,唐继尧出任*办公厅主管,罗佩金出任国防教育司司长,李廷选负责组建国土安全司并出任司长,四川大战之后几位被俘的北洋高级将官,何宗莲、伍祥祯以及林长增三人聘请办公厅军事顾问。

何福光顺理成章担任参谋长作战室首席参谋长,顾品珍、熊克武、刘存厚、王文华四人为挂名参谋长,李汉章、陈炯明、李文博、萧耀南、刘永浩则为副席参谋长,杜锡圭、任光宇为海军参谋长。倪映典就认三军后勤与采购部部长。

任命王长龄负责组建参谋总部战略情报局,并出任首任局长。参谋总部战略情报局与特勤情报处彻底区分职责,前者专司军事相关的情报工作,后则则负责国内和国际信息情报范畴。然而两个情报单位共享现有的情报系统和资源,诸如重庆情报站、上海情报站、京津近畿情报站等等,这些情报站按照情报内容向两个情报单位负责。

陆军部部长由韦汝聰兼任,次长为莫擎宇、关仁甫二人;海军部部长委任林葆怿,次长为任光宇和杜锡圭。空战部长暂由陈炯明担任,并聘请德国飞行教官团为部长顾问。

至于战区司令部尚且需要长时间的规划和研究,并且属于*机密单位,暂且没有公布任何相关消息。

吴绍霆心里很清楚,纵然资产阶级政治家们极力赋予执政府希望,可是新生的执政府上下依然只是虚有其表,不管是政务内阁还是*,这一系列的任命并不意味执政大权的细分。他之所以用勤政的姿态进行一系列人事安排,唯一的目的是借助这些动作增长执政府的名声,让世人都知道执政府即将取代北洋政府。

执政府真正的也是唯一的大权,仍然要掌握在大执政官手里!

到了六月三日,执政府各部门逐一落实,部员、幕僚、随员聘请到位。

政务厅并非一无事是,在梁启超、宋教仁等人的牵头之下,内阁很快发布了第一项政务命令,决心在三个月之内于广西、贵州、云南三省,贯彻省府谘议局与地方谘议院的组建,之后再在半年之内于广东、福建、四川三省普及谘议局、谘议院的法令,用以尽快完善国会众议院的构成。

资产阶级政治家们对吴绍霆充满期待,对执政府的前景也充满希望,但是期待和希望都仅仅是一厢情愿,既然执政府成立了,自然要利用现有的环境加大文治官员的实权。对于梁启超来说,成为政务总理是第一步,将财政大权揽入手中是第二步,利用谘议局控制地方政权则是第三步。

只要顺利走完这三步,就算手里没有兵权也足以掌握行政的实权。

吴绍霆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政务厅的动作,反而他对政务厅能尽快做一些事实感到高兴。不过很快岑春渲找了过来,把自己内心的忧虑阐述了一番。吴绍霆这才有所觉察,了解到梁启超这些人是有所图谋。

岑春渲对共和民主的概念从来都不比国民共进会内部其他人强烈,他是一个旧官僚人物,早几年对封建皇权仍然忠心耿耿,经过革命声势的熏陶,他最多是能接受立宪派的思想。

他知道当今中国的现状不可能推广民主思想,现阶段最重要的矛盾是国家分裂与强权政治之间的矛盾,只有强权政治才能解决中国分裂的问题。

吴绍霆可谓是难得的强权人物代表,不仅手握军权、独揽大局,在思想上也能迎合资产阶级政党的理想,这是近些年中国推陈出新的唯一一人。

早些年如果袁世凯能有吴绍霆这样的思想胸怀,或许中国早已改头换面,北洋政府也绝不会落入今时今日的地步。

因此,岑春渲不希望梁启超、宋教仁等人鼓吹政党政治,将权力拆分到多数人手里,如果说现下的中国能够做到普及民主思想,或可说得过去。可事实上权力拆分之后也到不了人民手里,无非还是落入这些想要掌权的文治政客手里。

政客们意见不一,政治思想也不同,只会让凝聚的力量分散消弱,对统一全中国的进程大有影响。

在权力问题上,岑春渲更趋向由吴绍霆一个人独裁全局,等到中国彻底平定,国家繁荣富强,与列强并于环宇之后,再来研究政党政治、人民做主的话题也不迟。

吴绍霆与岑春渲交谈过,心中虽然多了几分戒备,不过他没打算阻止或者暗中破坏政务厅的普及谘议局的政令。他有一条清晰的底线,文治政客们可以掌权,但绝不可以掌兵权,只要兵权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里,一旦政客们得寸进尺,自己随时可以翻脸。

相反,他还打算利用政务厅的这项政令,逐步完成对地方省的政体改革,争取尽快结束地方军政统治的时代,将军权与政权一分为二,军、政相互制衡,避免制造更多的军阀。

于是他一边极力支持梁启超做事,一边又暗中用梁启超做事充当筹码,与各省省长候选人进行交易。省长的提名权归于谘议局,但任命权还在执政官手里。既然谘议局普及下来,提名的候选人会有不少,他理所当然会任命政见与自己更接近的人出任省长。

通过这次普及完善谘议局的政务,吴绍霆首先要解决的是各省税政问题。

之前国会商定的各省税收方式,还是各省税收维持现状,但这并不利于南方财政的发展,更不利于国税体制的建立。吴绍霆要做的,就是用省长之职换取税政制度的妥协,让西南诸省的税政与东南两省的税政统一。

第694章,长江战略

蔡锷敲响了吴绍霆办公室的房门,很快房门打开,邓铿站在门内迎接蔡锷进来。

办公室里还有何福光、倪映典和陈炯明三人,人数不多,但是在这狭小的办公室里仍然显出拥挤的一面。

“震之,你找我?”蔡锷摘下军帽准备挂上衣架,可是找了半天竟然没找到衣架。

邓铿马上上前接过了蔡锷的军帽,翻身直接挂在门板背面的挂钩上。

“蔡部长见谅,房间太小容不下多余的物件,所以只能在门板上置几个钉子勉强一用。”邓铿无奈的笑了笑,解释道。

“原来如此,震之真是勤俭节约,全执政府都要引震之为榜样才是。”蔡锷叹了一口气。

“松坡兄,这些话就不必多说了。来,快请坐,大家都到齐了,我正好有要事宣布。”吴绍霆清淡的笑了一下,随后口吻认真的说道。

蔡锷不敢怠慢,果断的在办公或前面坐下来,办公室只有三张客椅,邓铿没得坐,只能站在一旁。

吴绍霆直接说道:“松坡兄,诸位,今日请你们来主要是为了一件事,那就是下阶段我们执政府针对北洋政府的用兵。”

何福光、陈炯明二人之前倒是有所耳闻,所以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倒是蔡锷和倪映典今日才刚刚得知此事,两个人的脸色各有不同,看来战火是不会随着执政府的喜庆而消失。

吴绍霆继续说道:“大家应该都很清楚,之前四川大战只是我们与北洋政府交手的第一轮,而我们之所以与北洋政府兵戎相向,目的是要推翻迂腐、独裁,并且破坏共和、践踏民意的违法政权,建立一个人心所向的新政权。”

倪映典深以为然的连忙点头,叹道:“霆帅说的对,以我们梧州执政府目前的声势,推翻北洋政府绰绰有余。”

吴绍霆缓缓叹了一口气,加重口吻的说道:“从四川开战到大选结束,北洋政府对我南方提出的要求仍然置若罔闻,自顾自的我行我素,毫无悔改之意。那么我们也只能继续打下去,用武力更进一步的胁迫北洋政府。”说到这里,他气势十足的挥动了一下拳头。

继续向北洋用兵的想法,早在之前吴绍霆已经与蔡锷有过先期的交代,这也是为什么蔡锷连*部长的上任都错过的原因之一。从重庆会战结束之后,蔡锷带领第七师团进驻重庆,前前后后忙碌大半个月的时间正是在进行进攻荆湘的准备。

蔡锷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郑重的说道:“没错,袁世凯一天不妥协,北洋政府一天不退让,我们的攻势一天都不能怠慢。如今重庆方面的第七师团,遂宁第三师团,差不多都已经休整完毕,物资、弹药、情报、指挥部等等,也都有条不紊。”

何福光转向蔡锷,问道:“将军,若是向武汉发动进攻,最快需要多久时间?”

蔡锷思索片刻,回答道:“最快只需要五天,最迟也不过八、九天。此外,按照目前北洋军在湖北、湖南省的布局,我有信心在七月之前拿下武汉。”

陈炯明说道:“松坡将军主攻湖北,那湖南、江西这边只怕需要交给第一师团予以牵制。田中玉的中央第一师编制接近两万人,后方还有汤乡茗、李纯的支援。显而易见,我们不能把火力全部集中在武汉,一点要分化北洋军。”

蔡锷说道:“单单我第七师团已经是数倍于武汉的兵力,若能策动第三师团、第四师团相助,即便田中玉回师援鄂也无济于事。”

吴绍霆听了众人的话,缓缓的点了点头,却说道:“诸位,这次我不打算打局部战争。”

众人目光聚焦在吴绍霆身上,每个人的脸色都有几分变化。

吴绍霆向站在一旁的邓铿示意道:“把地图拿来。”

邓铿从靠墙的档案柜里取出了一份地图,摊开在吴绍霆的办公桌上。

这并不是全国地图,仅仅是长江南北附近的军事地理描图,上面还用各种颜色标记着兵力部署情况。西起湖北,东至浙江、江苏,中原各省一应俱全。

“这是各地情报站历时半年侦查到的敌军部署,大家看看,可有什么感想?”吴绍霆不动声色的问道。

“呵,除了湖北、江西、湖南三省之外,其余省的军事力量几乎是自食其力。”蔡锷忍不住揶揄的笑了起来。

“松坡兄果然好眼力。”吴绍霆同样笑了起来,“我们南方的动作都到达与北洋政府分庭抗礼的地步,可是北洋政府除了之前在四川有所动作,在湖北新筹了中央第十三师,以及田中玉的中央第一师坐镇湖南、江西,几乎再无大动作。”

何福光、倪映典等人恍然的点了点头,明白了吴绍霆的意思,眼下的对比就是南北双方在军事力量上的重大区别。北洋步步危机,可是各省之间依旧固步自封一心自顾保全个人实力,袁世凯把压箱底的三个中央师抽调出来,几乎是北洋政府应付南方的唯一行动。相比之下,南方不仅步伐一致,就连滇军、黔军都有开拔出省的觉悟。形势已经不言而喻。

陈炯明有些兴奋的说道:“霆帅,你的意思,现在正是我们该与北洋决战的时刻了?”

吴绍霆点了点头,肃然的说道:“没错。四川大战是我们迈出的第一步,与其说是针对北洋军,还不如说是针对我们南方内部。”

众人听到这里,不禁露出几分诧异,不过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些感触。

蔡锷深沉的叹了一口气,感慨万千的说道:“没错,四川一战最大的收获并非是给了北洋迎头痛击,而是我们凝聚了南方的力量,足以击溃松散的北洋政府。”

吴绍霆郑重其事的说道:“现在,北洋政府再也不是我们中国最强的势力。我们执政府从计划到筹备,再从组建到大选落成,直至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团结人心、聚集力量。既然执政府完成了大联合,我们就要用大联合的姿态去对付北洋政府。”

在场等人心中颇有感触,纷纷点头称是,士气极为高涨。

倪映典问道:”霆帅,你打算从哪里下手?”

吴绍霆目光有神,语气有力的说道:“浙江将打响第一枪,随后向湖南、湖北、江西三省一起发动进攻。第一阶段战略已经顺利完成,我们第二阶段战略的核心,是要在三个月之内把战线全部推到长江以北。”

倪映典凝神又问:“这是要控制长江全部?”

吴绍霆干净利落的说道:“没错,我们有这个能力就一定要有这个气魄。只要我们把战线推到长江以北,中华大局已然可定,哪怕北洋政府仍然死不放弃,可大局早已不在他们的手里,甚至北洋内部从此分崩离析,回天无力。而第三阶段的战略,即可谓是风卷残云。”

蔡锷严肃的点了点头,沉声说道:“长江战略一战可以定天下,对我们而言则是要兵贵神速,确保北洋不会有回光返照的机会。”

吴绍霆开始分配任务,说道:“倪炳章,长江战略是一场大阵仗,可谓是四川大战的十倍由于,因此在后勤方面一定要用心抓紧。”

倪映典挺起胸膛答道;“霆帅放心,再苦再累也不负重托。”

吴绍霆转向何福光,继续说道:“参谋部作战室务必要协调好南方联军七个师的调动工作,尤其是川军、黔军这两路人马,尽快向他们施压,让他们有个准备。一旦大仗打起来,后方的部队都必须有开赴前线的积极性。这份工作甚是敏感,不过交给崇石我放心!”

何福光点头确认。

“竟存,稍后你跟崇石、松坡、倪炳好好谈一谈,优先规划好长江战略的战区。我的意思是让你担任东南战区司令部总参谋长,统筹第六师团针对浙江的作战。不过关于广东正在筹建的第六师工作你也要处理好,任务繁重,多有费心。”吴绍霆又说道。

“职责之内,毫无怨言。”陈炯明答道。他知道这是一次重大的任务,战区司令部负责的可不是仅仅的作战指挥,从后勤到基础建设,从运输到粮饷,甚至连募兵、扩兵都包含在内。这次是自己大展拳脚的时候了。

“士元,你的任务也不简单,所有关于军事的文政工作都由你负责,尤其是处理好与政务厅相关的事务。”吴绍霆说道。

“明白了。”邓铿点了点头。

“另外,我与松坡将军要单独谈一谈。”吴绍霆说道。

何福光、陈炯明等人立刻会意,当即起身告辞,很快退出了办公室。

第695章,松坡将军一谈

蔡锷调整了一下坐姿,等待着吴绍霆开口说话。吴绍霆缓慢的吸了一口气,先前果决的脸色渐渐变得迟疑不决,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松坡兄,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一件事,而这件事又着实难以启口,唯独担心会让松坡兄有所误会。”

“震之,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你应该了解我不是那种唯唯诺诺的人。”蔡锷脸色有几分沉重,他从吴绍霆的表情上已经看出不好的一面。

“前天我问过王大夫了,也咨询过德国医生,松坡兄,你的身体虽然并没有大的变故,可你的病也没有好转。”吴绍霆沉重的说道。

“原来是这件事,有劳震之挂心了。这是积下来的病,一时好不了没什么大惊小怪,我心里有数,断然不会有事的。”蔡锷微笑着说道,语气透着满不在乎。

“松坡兄!”吴绍霆加重了语气,几近严肃的说道,“王大夫说单靠中药只能养着身体,要想彻底根除病症还是要动手术,并且越快越好。这种事不能拖,病如果不能治好,身体早晚会被拖垮,等身子垮了再去治病那就太迟了。”

“震之,你这是什么意思?”蔡锷平静的问道。

“中国现在还没有做这种手术的设备,我已经派人着手安排,如果松坡兄你这边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动身去日本。”吴绍霆认真的说道。

“我刚刚到任*,不仅部里的事情还未完善,之前国防军的计划也在筹备,更何况震之你刚刚还决定制订长江战略。一旦用兵荆湘,我第七师团必然首当其冲。在这个时候我哪里能离开?你叫我如何准备?”蔡锷的情绪并不激动,但是却显得非常认真和严肃。

“正因为如此,我才深感为难,*是需要松坡兄坐镇的,第七师团也需要松坡兄统帅,可若因为公事的劳累而误了松坡兄的病情,对我来说是于心不忍,对国家来说也是折失栋梁。正所谓长痛不如短痛,我宁可先让松坡兄治好病情。”吴绍霆极为认真的说道。

“震之,你的用心我明白,也很感激,可长江战略是中华前景的重要转折,也是执政府立于环宇、赢取法统身份的重要机会。我并非贪功,只是在这个时候我根本拿放不下!!”蔡锷脸色刚毅,语气铿锵有力。

“三个月,医生做过估测,最多三个月松坡兄你就能恢复体能。到那时长江战略差不多大功告成,正是组建全新中央政府的时机,也是松坡兄真正大展拳脚的时候。在这之前,就由我来为松坡铺展更广阔的用武之地。”吴绍霆语重心长的说道。

“到那时大局已定,烽火渐息,哪里还有我等武夫更广阔的用武之地。蔡某毕身之夙愿,是以国防力量壮大国府实力,再以国府实力完成国家一统。此乃蔡某夙愿,岂能就此错失?”蔡锷深沉的说道。

吴绍霆突然板起脸色,严肃的说道:“蔡松坡,难道的你目光就只局限于国家一统?”

蔡锷怔了怔,脸色凝重了起来,过了好一阵才开口问道:“震之,你这是什么意思?”

吴绍霆从座椅上站起身来,背负着双手慢慢走到一旁,看着墙壁上悬挂着的一副不大的中华民国疆域地图。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他言辞充满感情的说道:“自鸦片战争之后,我中华大敌屡遭外侮欺凌,直至甲午再到庚子,泱泱大国早已是体无完肤。世人都说我们中国是沉睡的狮子,岂不知这话是洋人说出来迷惑国人,沉睡的狮子还不如一只病猫,病着猫能走,沉睡的狮子只能任人摆布!”

蔡锷很快明白了吴绍霆的意思,他凝重的说道:“早晚会醒来的,早晚!”

吴绍霆苦笑道:“七十年了,你可知每迟一天,这头狮子就会多失一份血。失尽血的狮子醒来又有什么用?”

蔡锷深有感触,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松坡兄,如果我的用意仅仅是推翻北洋政府,恢复民主共和的精义,索性就让你一直操劳下去,你若病死了,我就自顾自的替代袁世凯,继续甘当洋人的走狗。你留下一世英明,我则少了你这个绊脚石,岂不两美?”吴绍霆不疾不徐的说道,他说的很直接,在蔡锷面前没必要遮遮掩掩。

“震之,你真有这等决心?”蔡锷丝毫没有生气,反正郑重的问道。

“用我们这一代的牺牲,换取下一代的幸福,吾愿往。国家统一,注定要恢复主权,那些租界、割地、不平等条约,统统都要废除。与列强同立于环宇不是口头上说说就好,如果我们这些掌权者不去履行职责,还能由谁去?”吴绍霆掷地有声的说道。

“我明白了。震之,你的想法确实是一场大动作,或许比对付北洋政府还要艰难。”蔡锷缓缓的叹了一口气说道。

“松坡兄,”吴绍霆转回过身来,看着蔡锷,“放眼南方联军的所有将领,有谁能胜任*长一职?又有谁有这等信仰和胸怀?这些话我早先都跟你说过,你蔡松坡是独一无二的蔡松坡,是中华民国国防力量的希望。内战打得再好也不会有什么好名声,你蔡松坡的才能也绝不仅仅是用在内战上。”

“听你一言,吾心甚慰,只是心中多多少少仍有遗憾。”蔡锷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

“其实四川大战已经打得北洋政府士气全无,长江战略虽然重要,但已是以劲锐之力摧枯拉朽,理应不会再有差池。松坡兄大可放心。”吴绍霆说道。

蔡锷仔细想了想,觉得吴绍霆的话很对,如今南方的气候已经凝成,北洋政府仅仅只剩下苟延残喘的境地,长江战略一定能大获全胜。他缓缓的点了点头,叹声说道:”既如此,好吧,我会尽快处理好手头上的事务。震之若还有什么交代也尽可找我,在我启程之前一定尽量完成,多多少少为执政府尽一分力。”

吴绍霆犹豫了一下,说道:“倒真有一些事还需要松坡兄帮忙。之前我所说的担心松坡先生有所误会,不仅是对松坡兄而言,也是对执政府上下而言。毕竟*刚刚成立不久,我现在要求松坡兄离去,怕是会有闲言碎语。理论上说,我不会在乎这些误解,不过长江战略需要凝聚执政府上下的决心,在这个时候不容有微言。”

蔡锷明白吴绍霆的意思,他立刻说道:“我知道该怎么做。”

几日过后,蔡锷将*制度提案与国防军编练计划交到吴绍霆手里,这两份计划书是蔡锷根据之前在北京任职多年的心得加以整理编写出来,虽然因为时间原因,很多细节仍然缺乏,不过对吴绍霆来说已经有很大的帮助。

处理了执政府这边的事务,蔡锷又动身返回重庆,将第七师团的军务交代了下去,同时也尽力安抚军心。直到六月中旬再次返回梧州,向政务厅告了一段假期,理由是养病。

蔡锷的积病众所周知,尽管之前并无大碍,但形色的憔悴明显与日俱增,梁启超身为蔡锷的恩师对此颇有心忧,于是很快就批准了蔡锷的请假。

梁启超与吴绍霆商议,暂时由何福光代理*部长。

没过多久,蔡锷定下启程日期,再次向政务厅和执政官办公厅申请延长假期。这时梁启超才知道蔡锷的病情,不由新生担心,一方面是关心蔡锷的身体,另外一方面则是知道*针对北方的最新作战计划,蔡锷在这个时候离去必有影响。然而这种事不能强求,只能应许了延长假期。

二十二早晨,吴绍霆与梁启超一起送蔡锷上火车,一路陪到广州,直至送蔡锷登上邮轮。在船舷门口,众人抢在开船之前说了一会儿话,诸如祝愿和惜别之类。吴绍霆也让蔡锷放心,国内之事自己一定会办妥,只等蔡锷病愈返回,再共商国家大事。

汽笛拉响,送别的人陆续告辞。在下船时,陪同蔡锷一起东渡日本的小凤仙,站在船舷边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瞪着吴绍霆,仿佛是在告诫吴绍霆不要以为能躲过杀父之仇。吴绍霆装作没有看见,站在岸边向蔡锷挥手告别。

邮轮起锚,慢慢的驶离广州码头,越行越远,轮廓模糊了起来。

此时天色已晚,吴绍霆不打算返回梧州,好些时日没有返回家中探望一番,索性就趁这个机会回家一趟。他跟梁启超商议了一下,让梁启超随自己一起去署衙官邸留宿一日,明日再返回梧州。梁启超正好手头公务不紧张,于是答应了。

第696章,一尘不变

回到署衙,张小雅来到官邸大门口迎接,吴绍霆发现自己的妻子竟变的清瘦了不少,赶紧上前拉着手嘘寒问暖了一番。张小雅这段时间一直在广州照看家族事业,日子虽然过的还算充实,可是难得与吴绍霆见上一面,心中的牵挂总是千愁万绪。

傍晚与梁启超一起吃了一顿简单的家宴,又闲聊了一些执政府的公务。吴绍霆把长江战略的计划简单的说了一些,得到梁启超的支持和鼓励,在这个时候执政府底气十足,自然要进一步对付北洋政府。

闲聊罢了,梁启超去南院休息,吴绍霆这才与妻子单独相处在一起。

张小雅有很多话要跟吴绍霆说,可是一时又不知道从何说出,反而说了一些连自己都听不明白话。

吴绍霆抓住张小雅的手,将她揽入了自己的怀里,轻声说道:“不如明天安排一下,你随我一起搬到梧州住下。岳父在梧州置办了一座别业,大的很,现在铁路通车了,来回都不见得不方便。”

张小雅没有太多的心思,唯一的心思就是能跟吴绍霆和亲人在一起,现在听到吴绍霆这么说,心中当然很欢喜,可是又有一些担忧,她弱声问道:“绍霆你是南方领袖,大家都说执政府很快会取代北边的政府,到那时候你又是国家领袖。眼下正是你事业和国事重要的时刻,我一个弱女子帮不上什么忙,反而还会让你分心。其实......其实我在广州很好,每日都很忙,每天也都开心,你不用担心我。”

吴绍霆俯身在张小雅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说道:“你不在我身边,我每天才会分心,总想着见你却又见不着。如果你担心家里的生意,我可以跟岳父谈一谈,把生意也一柄转到梧州去。当然,一切都看你,如果你不愿意去的话.........”

张小雅连忙说道:“谁说不愿意了。”

吴绍霆轻轻的抚了抚张小雅的小俏脸,看着那空洞如星的眼眸,感受到瘦弱的身子骨,一时情不自禁生出一股怜爱和内疚。他叹了一口气,由心的说道:“小雅,这段时间让你受苦了,我保证从今天开始一定好好照顾你,不让你再受半点不高兴。”

张小雅心里暖暖的,甜美的一笑,说道:“我哪里有不高兴了?难不成你还希望我有不高兴的地方吗?”

吴绍霆暗中感叹:张小雅真是一个贴心的好女孩儿。他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揽住张小雅的手紧了紧,慢慢的倾下身子在张小雅的小嘴上深情一吻。张小雅同样搂住了吴绍霆的腰,让自己贴得更近,温柔又害羞的迎合吴绍霆的亲吻。

次日一早,吴绍霆带着张小雅去了一趟张家别墅,如今张直出任执政府商务部部长,身份地位与昔日广东地方政府的商务部长提升了一个层面,就连别墅大院的院墙都翻修的更高档了一些。不过张直平日仍然多在广州办公,梧州的地段实在不好,广州反而是南方商贸的核心之地,施展拳脚起来都更为方便。

见了吴绍霆与女儿一起来访,张直自然高兴的很,吴绍霆的地位与日俱增,又能继续疼爱自己的女儿,让吴张两家的关系得以牢靠,于公于私都值得高兴。

吴绍霆向张直交代了关于带张小雅去梧州暂住的事,张直没有反对,两广铁路第一阶段通车之后,梧州与广州的路途缩短了许多,来来往往不会太麻烦。

中午吃饭之前,吴绍霆又专门与岳父单独谈了一谈。

“去年在交通政策上我提出了南方铁路网的设想,这个大工程总算得意落实,到如今已有不少铁路段通车,着实令人高兴。尽管距离南方铁路网的计划全部达成还需要很长一段时日,不过最近我仍有一项新的交通政策。”坐在后花园的小池塘旁,吴绍霆一边享受凉风,一边介绍自己的新想法。

“是吗?新政策会不会又是大工程,铁路网的事已经给了地方财政重大负担,如果在这个时候再添负担的话,弄不好两个工程都会办不了。”张直有些担忧的说道。

“乡俗之中流传着一些谚语,要想富先修路,这句话并非没有道理。良好的交通设施不仅利于人民出行,同样也利于各项事业的发展。在这上面花大功夫是值得的,做的好甚至还能一劳永逸,奠定数代人的交通规划。”吴绍霆认真的说道。

“震之你的新政策到底是什么?”张直问道。

“既然有了铁路线的计划,自然也要有公路线的计划。我准备在月底召开交通部会议,规划一套衔接各省重要城镇的官道翻修计划。”吴绍霆说道。

“翻修官道?这还真是一桩大工程。”张直感叹不已。

官道自古已有,不过历朝历代都不可能保证所有官道的完善,尤其是经过清末动乱,财政亏空、吏治腐败,别说上面拨不下一分钱的公款,哪怕破天荒的拨下来了,也都一层接着一层落尽官员腰包。所以从清末那几十年里,全国的官道破败到史无前例的地步。

再者翻修官道的利益比修建铁路显然要差很多,铁路做为新型的交通工具,无论在运输能力、效率以及保养维修方面,都比官道要更好、更容易操作。最浅显的一点,铁路修成之后,立刻能通过出售火车票开始回本,可官道再怎么花尽心思赚钱都没有铁路来得稳妥。

吴绍霆点了点头,目光深远,说道:“我知道这是一桩大工程,公路不比铁路,铁路只要打好基础,保养和维修都比公路要方便的多。而要想保证良好的公路,几乎每年都要投入大笔款项来维修和看护。不过,我们不可能把所有道路都修成铁路,更何况铁路的成本也不是说修就能修的。”

张直沉思了片刻,他现在考虑的不是公路和铁路的价值,而是翻修官道到底能争取到多少支持。过了一会儿之后,他深沉的说道:“我想商人和老百姓宁愿把钱用在修铁路上,官道翻修的成本虽然不高,可路途遥远,后续的维护也很费事,关键是收益比不上铁路呀。”

吴绍霆摇了摇头,说道:“说起收益,我可不会一味心思只看铁路。铁路可以用在长途运输上,可正如由广州去清远县,用铁路的成本可比走公路要贵得多。我们不能只把目光看在官道的整条线路上,而是要看官道把城镇之间衔接起来的一段一段的价值。”

张直听到这里,缓缓的点了点头,叹道:“这么一说,倒真是有道理。”

吴绍霆接着说道:“至于翻修官道的民间募资也不难,无非是把路段工程分得更细一些,不止要调动城镇大户人家的积极性,同样要争取乡村山庄的富户,哪怕穷乡僻壤,也可以让那些地主、农业承包商之流多出一些钱。毕竟官道修好了,运输成本下降,运输效率提高,对大家都有好处,反而还能赚的更多。”

张直再次点了点头,不过心头仍然有一些疑惑,他说道:“震之,问题的关键不在于调动民间的积极性,而是公路是公众之路,大家来来往往任意而行,今日修好了明日坏,明日修路又要筹款,对民间来说未必是好事啊。”

吴绍霆肃然说道:“那是因为以往修筑公路欠缺合理的规范、科学的的手段以及妥善的管理。所以我打算由交通部、张盛霆公司和盛业重工联合成立国家公路管理局,交通部为规划指导,张盛霆公司和盛业重工负责执行,聘请外国公路专家担任顾问,招募国内优秀的工程人员任职局内,一定建好养好护好中国的公路。”

张直感受到吴绍霆的气势,看来翻修官道的计划与当初发起南方铁路网的计划一样,吴绍霆是下定决心一定要做这件事的。他只是一个商人,目光没有政治家那么长远,要让自己现在来分辨这两项交通政策的利弊,一时半会是说不出所以然。一切都要经过时间的考证才能确定。好在之前南方铁路网的计划到现在仍然顺利,也逐渐体现出价值。

“我希望你的决定是对的,如果这件事办得好,利国利民不在话下。”

“等开始实施时,必然还需要岳父鼎力支持。”

“此事老夫能帮上忙的话,绝不会推辞一分一毫,出钱出力都在所不辞。毕竟是自家人,震之你的想法老夫哪里会有不支持的道理?”张直呵呵的笑了笑。

吴绍霆决心实施的新交通政策,不仅是从利国利民的基础上来考虑,同时也在为推进长江区域作战铺垫交通,利用各省重要城镇之间的官道打造一条战略公路线。到时候前线一边推荐,后方一边修路,物资援兵就能更快速的输送到前方。

中午在张家别墅用过家宴,下午吴绍霆与张小雅返回署衙,下人们早已把行李收拾妥当,略作休息之后便叫上梁启超一起乘坐专列返回梧州。

吴绍霆先带张小雅去了江边别墅,把一切都安排清楚。他知道张小雅今晚会有不习惯,所以也没有去联合会馆处理公务,一直留在张小雅身边,陪她说了梧州的风土人情以及执政府里面的闲情逸事。

坐在江边别墅二楼望江的阳台上,江面清风徐徐而过,吹撩着二人的发梢。夕阳西斜,天边已经烧出了昏昏沉沉的晕黄。吴绍霆搂着张小雅,忽然转移了话题,问道:“小雅,你以前一直心怀梦想,要做一番惊天地的伟业。你觉得这个梦想实现了吗?”

张小雅依偎在吴绍霆肩膀上,沉吟了一会儿,才说道:“以前我想成为四伯伯那样的大人物,有自己的一片事业,能为家里为国家争光,还能受万人的尊敬。如果说仅仅是这些要求的话,我现在已经达到了。不过......”

吴绍霆笑着问道:“不过什么?”

张小雅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柔弱的说道:“不过我现在到达的梦想,一半是我爹给的,一半是你给的,我自己努力的微乎其微。”

吴绍霆让自己的脸挨在张小雅的脸上,爱意的磨蹭了一下,他说道:“其实你应该这么去想,因为有你的努力,你们张家的家业或多或少都是在进步。也因为有你在我身边,我才能打拼出今天的成就。所以不论是在事业还是在名誉上,这些都是你应得的,正如因果关系总是层层不断。”

张小雅莞尔一笑,主动在吴绍霆的嘴角上吻了一下,说道:“我知道你是想让我开心。你不用太多担心,小时候的梦想那是小时候的事,如今我长大了,自然会有变化。这天底下哪里有一尘不变的东西呢?”

吴绍霆问道:“是吗?那你现在的梦想是什么呢?”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不论张小雅的梦想是什么,自己一定会竭尽所能去帮她实现。

张小雅抿着小嘴羞涩的笑了笑,依偎的更紧了一些,似乎有些难为情。过了一会儿之后,她才小声的说道:“我说出来,你一定会笑我的。”

吴绍霆奇怪的道:“你我都是夫妻了,难道你还有什么要瞒着我的吗?”

张小雅叹了一口气,说道:“那好吧。其实......我觉得你已经能为家人为国家做很多有用的事了,所以我这个小女子没必要再做杯水车薪之事。我现在的梦想就是......就是做一个好妻子,不给你添麻烦,最好还能帮上你的忙。因为帮了你就等于帮了家人和国家,也算是间接完成我小时的梦想。”

吴绍霆心中情不自禁的震动,他暗暗感叹着,没想到张小雅竟有如此真心。他知道张小雅不是在说冠冕堂皇的话,自从与张小雅结婚之后,无论是事业还是生活,又无论是待人处事还是力所能及的公务,张小雅都是尽其所能的在迎合自己。

直到今天听了这番话,他才明白原来张小雅是以自己为中心,或许这是小女子的心理,可又何曾不是真爱的表现?

一个有梦想的女孩能为一个男人而改变梦想,这已经是一种毫无私心的对爱奉献。

吴绍霆拉起了张小雅的小手,放在嘴边亲吻了一下,他认真的说道:“你刚才说过这个世上没有什么能一尘不变,我要告诉你错了。”

张小雅奇怪的看着吴绍霆,虽然她什么都看不到,却能感受到来自对方身上炙热的眼神。她问道:“为什么错了?”

吴绍霆轻轻的笑了一笑,然后正色的说道:“我对你的心永远不变,你永远是我最爱的妻子,我永远都会照顾你、保护你。”

张小雅会心的露出了笑容,笑容很甜美很温馨,她缓缓的把头埋在吴绍霆的肩膀上,心里却是难以抑制的感动和幸福。

“这可是你说的,要是你变了,我可不会轻饶你。”她用俏皮的语气开心的说道。

“我保证!”吴绍霆郑重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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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7章,国防之愿

吴绍霆走进自己的办公室,还没有坐下来,就对跟在后面的邓铿吩咐道:“起草一份调任命令。让三十七师师长韦树屏即刻赶赴重庆接任第七师团总司令,松坡将军临走前已经都交代好了,把松坡将军的幕僚都调配给韦树屏,尽快熟悉第七师团的情况,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大动作了。”

邓铿一边记着一边又问道:“那三十七师那边怎么办?”

吴绍霆迟疑了一下,从昨天到今天他一直都在考虑这个问题。蔡锷是军事家,有能力统帅一个师团的兵力,而韦汝聰之前负责的三十七师虽然也有两万多人,可毕竟只是一个师部级作战单位,比起师团的战略层面要小的多。把韦汝聰调到第七师团担任总司令,这已经有点“蜀中无大将”的感觉,而韦汝聰离任之后三十七师的师长人选更纠结。

他一直很欣赏黄埔系的军官,因为这些热血青年不仅受过高等教育,在政治层面上也有绝对的忠臣,只可惜黄埔系实在太年轻了。

“调龙济光到师部代理师长,四十九旅由陈铭枢代理旅长。”沉默片刻之后他最终说道,这件事不能犹豫,该提拔的人必须提拔起来,该培养的人也必须培养起来。

“明白了。”邓铿点了点头说道。

“国防大学的筹备到什么阶段了?”吴绍霆刚刚坐下来,看到办公桌上放着蔡锷临走前整理的国防军组建计划书,不由的又联想到国防大学的事。这两件未必没有联系,国防军是新型的作战部队,必然要发展成精锐中的精锐,在将领这一层面就不能像南方联军那么随便,一定要做到镀金之后再精挑细选。

“校舍第一期已经完工,不过筹备委员会目前只安排了几个陆军科目的师资,如果要开课的话暂时只能招募不到一百名的学员。委员会前几天刚刚做了汇报,所有师资的到位预计还要两到三个月的时间。”邓铿汇报道。

“教官、教授就这么难找?”吴绍霆有些生气的问道,他不知道筹备委员会到底有没有在办实事,自己可是对国防大学抱有有很大的期望。

“霆帅,筹备委员会知道国防大学旨在培养高级将官,所以对师资的情况不敢怠慢。按照筹备委员会之前的惯例,所有受聘的教官、教授都必须经过已经获聘的教职人员推荐,并且还要经过严格的政治审核。这个过程是需要一定时间,因此在这方面的进展不是很快。”邓铿解释道。

“既然如此,那就着手计划开几个试验班,总不能一直无所事事。试验班的学员从各地驻防部队,以及云南讲武堂、广州黄埔军校同年毕业的学员中安排推荐和自荐。教学的方式由校方尽快拟定,然后拿给我看一看。”吴绍霆闷着脸色说道,他虽然相信慢工出细活,可是国防大学总要一点点的探索,而探索的开始索性就从试验班来。

“我会通知下去。”邓铿说道。

“行了,你先去忙吧。”吴绍霆点了点头。

等到邓铿退出之后,吴绍霆拿起蔡锷的国防军编练计划书,仔细翻看了起来。

蔡锷在计划书里详细陈述编练国防军的几个阶段,既然国防军要做与地方军不同,并且又要具备超过地方军的素质和战斗力,首先要建立良好的兵源体系。第一阶段正是要完善各地预备役司令部和新兵营中心,做到每一座大城都有预备役兵营或者兵站,同用兵源却不同管理制度,可在每一处预备役兵营里另开特训营。

按照蔡锷的设想,特训营比普通预备役、新兵营的训练时间多出六个星期,主要用来强化基础体能、提高文化素质以及培养政治思想。入选特训营以推荐和自荐为主,经过文化和体能的筛选即可入营。但并非每一名入营的新兵都能合格达标,所有人都要经过最后的考核,不合格者一律调回本部。

虽然这是一个复杂的训练工程,不过极大的保证国防军士兵的素质和政治态度,再复杂再大的投入都值得。再者因为是新兵营和预备役同时开训,所以一旦着手筹建国防军,兵员可以在最短时间达到最大化调用,用不了多久就能形成规模。

第二阶段是军官和治理,在计划书中蔡锷没有说得太过详细,不过吴绍霆很快还是参悟了过来。军官和治理之所以相提并论,是因为军官是治理军队的人,军队能治理成什么样子全靠军官的素质。

蔡锷的中心思想是要保证国防军的军官都经过军校的栽培,他认为军校教给军官最重要的东西不是军学理论,而是思想作风和政治信仰。同时执政府也能利用军校做为调控的方式,向军官学员宣扬主义和忠诚。

在军校的运用上,蔡锷详细的阐述了以南宁陆军小学、桂林陆军中学、四川武备学堂、云南讲武堂、黄埔军校、马尾船政学堂以及国防大学七所南方军事院校的革新方案,提议建立以七所军事院校为中心的国防训练体系。

在整个国防训练体系中,吴绍霆发现蔡锷一直在强调“严明”、“自悟”、“自律”、“纯正思想”这四个方面,讲究让学员自己领悟忠于政府、忠于国家的思想,并以思想完成严谨的自律。所有外部输入的思想主义都只能成为引导,真正还是要让学员自愿接受,只有这样才能全心全意支持国家和政府的指挥,也能培养出军人的荣誉感和使命感。

让吴绍霆颇有感慨的,是蔡锷针对前两个阶段写下的一句总结之言:“国防军与地方军队最大之差异,是于全军上下,不论司令士官,不论兵士杂役,都拥有与生俱来的荣誉价值观和理解军人使命的真谛。”

荣誉和使命是改变一支军队最重要的因素,更是从精神层面强化军队战斗力的良药。

吴绍霆接着看下去,在有了士兵和军官的基础,国防军重要的还是整体实力的提升。

尽管编练国防军是一项长期的、大型的军事任务,可是蔡锷坚持认为一定要在长江战略期间,将一部分国防军投入战场加以磨砺。战场是检验军队的最终考场,蔡锷不在乎国防军能在实战中领悟多少作战经验,要的是通过硝烟和鲜血的洗礼,把国防军的弱点、缺点以及其他所有不足之处都暴露出来,只有这样才能加以改进。

吴绍霆忽然觉得蔡锷所设想的国防军并非是一支新练部队,而是一种更为深刻的军事理念,最终中华民国的所有军事力量都将按照这种理念来衍生和拓展。

在计划书的最后,蔡锷在做出了一系列的预计,包括在三个月之内完成国防军第一师、第二师和第三师的建制,并在十月之前投入长江战略的后期战场。而在接下来的一年时间内,国防军将陆续完成三十个师的编制,再经过一年时间转化大部分地方部队,组建五十个国防师的番号。

看完整个计划书,吴绍霆感触很多,不过他不会全部按照蔡锷的思路来办国防军。他之所以另外筹建与南方联军截然不同的国防军,真正的目的并不是要组建一支听命于执政府的武装力量,仅仅是要借助国防军的影响力在长江战略结束之后,针对统一南北各省地方武装埋下一个名份。

他不可能让广东、福建这些嫡系部队去扫荡各省不服气的军阀势力,因为粤军、闽军本身是地方武装,在南方的格局里可以任意施展拳脚,可上升到全国层次总是要顾虑的更多。有了国防军这个口实,对地方军阀下手那就顺理成章,一方面消除他吴绍霆的军阀气息,另外一方面也能更加壮大执政府的声威。

他不会走北洋政府的老路子,也不会走未来蒋委员长的老路子,既然有了历史的先见之明,理所当然要规避那些错误。

虽然蔡锷已经东渡日本治病,不过国防军的计划还是一步一步展开,单单前面的路子都需要花大功夫铺垫。几天之后,吴绍霆亲自主持参谋长大会,在商议长江战略的出兵计划之余,也交代了国防军的筹备工作。

从六月下旬开始,南方的声音渐渐从执政府身上转移,很快就有人从重庆的动态上看出南方即将再次拉开战火。首当其冲的湖北人心惶惶,每日电报往来都离不开“危急”之词。而早在六月上旬,*定下长江战略的规划之后,不仅重庆有动作,其他地方也在冥冥之中开始按部就班。

四川省的动作最大,省内川军、滇军、黔军、粤军都有,四川大战结束之后仅仅只存在了一小段时间的安宁,随后各种调动各种命令接踵而来。

熊克武虽然并不想参加对湖北的用兵,毕竟这已经没有太多利益可图,可是一方面迫于手下的压力,一方面又迫于执政府的压力,多少还是要做出点动作。

在蔡锷东渡日本之后,几乎南方的军权彻底掌握在吴绍霆一人手里,熊克武更加感到压力的倍增,不得不调遣第二师赶赴重庆,与第七师团会合。

受到熊克武的影响,刘存厚也硬着头皮做出反应,在重庆忙上忙下帮助第七师团筹备军用物资。当韦汝聰上任第七师团时,刘存厚几乎每天都要与韦汝聰见上一面,大放厥词扬言一旦开战,川军将紧随步伐出兵省外。

韦汝聰根本没有多余的功夫理会刘存厚,他肩膀上的压力不小,第七师团三个师将近三万人的编制,人生地不熟需要花大功夫去适应和了解。他也很清楚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相信七月之前南北第二轮交手就会打响,到时候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第698章,杭州轩波

到了六月二十六日时,广东骑兵师收拢了在川内的三个团,将大军部署在贵州与湖南交界一带,师部司令部仍然设在贵阳。

三十七师也从西巡的状态恢复过来,尽管师部仍然驻扎在黔南,不过在完成人事调动之后,龙济光很快把四十九旅调回桂林,其余四个团也紧挨着骑兵师在两省交界部署下来。

黔桂两省的铁路、公路每日都有军用专车经过,把一车车的士兵和物资向北边运去。

除了西南方向的部署,广东三十八师和宪兵师自从西巡返回之后,直接开赴粤北。

坐镇广东与福建边境的三十九师也在六月中旬向江西边境开赴。纵观整个南方的军事调动,几乎所有可以调动的大军都已压在南北势力的交界点。

汤乡茗在湖南有些坐不住了,之前他收编了广西第一军的残部,心里还很高兴,以为自己多添了一支军队实力顿时攀升一个档次。可是面对来自广西、贵州和广东三省的压力,他立刻又觉得自己的实力大有欠缺。

早先他还期待北洋政府能给点反应,多多少少再往湖南增派一些兵力。如今他手头上的兵力加上田中玉的中央第一师,合计不过五万人,而南方部署针对湖南的兵力已经有四个师,其中两个师还是广东主力部队,总兵力超过七万人。

就算战场不已兵力论实力,可汤乡茗有自知之明,整个湖南的战场只要田中玉的中央第一师完蛋了,剩下的战斗几乎不用再打就知道结局。中央第一师是湖南大军仅剩的底气,连底气都没了,战斗还能怎么打?

李纯在江西倒是很有信心,这几年他一直在江西扩充实力,尤其自己在北洋内部派系的位置独特,即有段祺瑞一派的拉拢,又有冯国璋一派的支持,同时江西省内也甚是拥护。不可不谓是如鱼得水。

自从广东战争结束,虽然打不算如意,可也给李纯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反思。

因此他才积极的整顿军务,招兵买马,利用江西衔接南北的铁路中枢,以及长江流域横穿中原的水利,几乎把大部分财政都开销在军费上。

如今江西从过去的两个混成旅、两个师的兵力,已经扩编成六个师的常规部队。

就算对付不了南方联军的所有部队,但应付区区一个三十九师以及福建的军队还是绰绰有余。就连李纯自己都自诩是北洋军在长江流域唯一的铜墙铁壁。

临近七月的杭州越来越热,不过江南水乡的地域总有令人惬意的一面。

卢永祥的司令部设在金宝山下,往北是大名鼎鼎的西湖,往南又是赫赫有名的钱塘江,正是依山傍水的好地方,哪怕到了三伏天,,只要有一缕清风徐过,这里依然透气凉爽。

此时,卢永祥正站在金宝山半山腰的石亭里。整个金宝山的外围都已经被纳入司令部的范围,山阳是司令部大院,山阴则是第九师和第十师两个师部警卫营的驻地。而这座半山腰的石亭还是司令部搬迁至此之后,师部特意命人修筑起来,面向南方,瞭望钱塘江入海口。

他凭栏而望,江面清波滚滚,尽管眼下还不是钱塘潮景观的时候,可不论何时何地登高而望这江面,都会有一种开阔胸襟的油然而生。没过多久,他探出一只手在木栏上拍了一下,发出了一声冗长的叹息。

“这时局,还真叫人难以琢磨。”他徐徐的开口说道。

之前他还对北洋政府抱有极大希望,只等着中央军南下大展拳脚,自己再趁机于浙江省内响应,一边制造声势,一边开拓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真正是一举两得。只可惜四川大战下来,被誉为“北洋军精锐”的中央师竟在川省内折了两个师,两个师长都被俘。真是花拳绣腿,简直比纸老虎还不如!他暗暗的懊恼。

“向方,吴光新那边到底是什么态度?”过了一会儿,卢永祥转过身来向站在自己身后的一名青年军官问道。

韩复榘,字向方,中国近代史上军阀之一,冯玉祥手下“十三太保”之一。在20世纪20至30年代声震西北、华北、中原各地,曾叱咤风云一时,后投靠蒋.介石,官至国民党陆军上将。在抗日战争中,因其不战而放弃济南并密谋反蒋,被蒋.介石以“违抗命令,擅自撤退”的罪名处决。

被成为向方的军官正是韩复榘,字向方,几个月前他还是冯玉祥军中的营长,后来成都被围时,奉冯玉祥之令前往陕西寻援。没想到刚刚离开成都,成都会战即刻打响,冯玉祥军连同十师一起遭到围歼。韩复榘到陕西后走投无路,只好打算返回山东家乡休养,途径武汉时,由山东老乡推荐转投同是山东人出身的卢永祥。

卢永祥颇为欣赏韩复榘,由因为同是山东人,于是直接提拔韩复榘担任自己的二等副官。对于卢永祥来说,军中将员鱼龙混杂,少有能信任有加的人,能遇到同省籍的军官已经算是难得的一层信任关系。

韩复榘上前一步,不亢不卑的说道:“司令,姓吴的一直在拖,他总说北边很快会有消息,可这都七、八天时间了,姓吴的除了到处游山玩水、大吃大喝之外,什么新消息都没带来。照我看,北边是山穷水尽了,终归还是要靠我们自己。”

卢永祥心中暗笑:向方还真是适应的快,才来了几天就敢称自己人,也罢,只要忠心耿耿那就是自己人。他罢了罢手,沉着脸色说道:“不管怎么说,吴光新都是段祺瑞的小舅子,既然北边派吴光新来跟咱们谈,不可不说是很重视咱们。他游山玩水也罢,他大吃大喝也行,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不在乎。”

韩复榘脸色纹丝不动,平淡如水的说道:“可是最近几天南边的动作很大,司令再不做准备只怕......”

卢永祥沉着气说道:“道理大家都懂。之前四川的战事一定让段总理操了不少心,听说那会儿大总统卧病在床,根本顾不得多少政务。段总理那边慢了一节也是情有可原。”

韩复榘没有说话,他注意到卢永祥从先前直呼“段祺瑞”的名字,突然又改为“段总理”的敬称,可见心里仍然偏向北方。

顿了顿,卢永祥接着又说道:“我相信经过四川一战,中央非但不会敷衍咱们,反而还会更加器重咱们。没了我们这些在前面挡着的人,南方的大军早就一鼓作气开到北京去了。”

韩复榘微微皱了皱眉头,自从在四川走了一遭之后,他发现北洋军已经不再是想象中的那么劲力十足,甚至连两年前广东战争那会儿都不如。如今南方执政府大选告成,吴绍霆又大刀阔斧的整顿南方诸省军务,早已是一派新气象。相比之下北洋军还是墨守成规,甚至连墨守成规都算不上,从上到下竟是退步不止。

“司令,在下说一句冒犯的话,还望司令不要见怪。”

“说吧,咱们北方男儿向来直话直说,我有什么好见怪的?”卢永祥笑着说道。

“您真的觉得北方能压得下这次南方的动作?”韩复榘虽然心中犹豫,不过嘴巴上却很是利索,正如卢永祥所说,北方人说话不必拐弯抹角。

卢永祥渐渐变了脸色,眼神露出了一股锐利的神光,他没有急着说话,再次背负着双手转过身去,望着远处朦朦胧胧的江面。这一刻仿佛是一种很难的抉择,不过谁都看得出来,卢永祥心中早已有了定论,只不过不愿意说出来而已。

“向方,你不懂,南方再强也只是吴绍霆一个人而已。咱们北洋可是几代人打下的根基。就算不信段总理,我也会相信大总统,北洋总会力挽狂澜的。”默然一阵,卢永祥意味深远的开口说道。

“司令,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在下听说将军府那边正与浙军频频联系,如果朱都督拉拢了吕公望的话,只怕会对司令不利呀。”韩复榘来浙江的时间虽然不久,不过没几天就把整个杭州的局势看得清清楚楚,也很了解卢永祥正在谋划的行动是什么目的。

“朱瑞......哼哼,”卢永祥冷笑了两声,“你帮我安排一下,今晚我要跟吴光新见上一面。北边的经费到不了没关系,但是最起码要把命令交给我。军饷军粮都是小事,只要能上位掌权,这些东西都会用之不尽。”

“在下记得了。”韩复榘点了点头。

这时,一名侍从官端着一份茶点走进了石亭,在石亭中央的小桌子上一一摆好。

“没让你送茶点!”韩复榘盯着那名侍从官质问道。他从一开始就陪在卢永祥身边,自然知道卢永祥有没有吩咐。

那侍从官被韩复榘盯的有些紧张,连忙说道:“后勤军务处李大人刚刚采上来六月龙井,是难得的西湖小种,李大人让小的赶紧送来给司令尝一尝。还有这嫩皮豆沙包也是炊事处新做出来,原本是留得给北京来的大人尝鲜......”

韩复榘“哼”了一声,怒道:“什么意思,给北京来的大人尝鲜,怎么,我们司令只配吃剩下的?”

侍从官吓得直哆嗦,诚惶诚恐的说道:“不,不,是.....是小的口误,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小的......只是顺便拿上来的......”

卢永祥罢了罢手,说道:“向方,算了,这种小事何必纠结?这吴光新来杭州也有一段时日,到现在还没尝过地道的杭州豆沙包,我记得这还是我前天吩咐下去的,既然有多得,我也爱吃,就留下吧。”

侍从官总算松了一口气,一刻都不敢多待,马上告辞退下了。

卢永祥走到石桌前坐下来,招呼韩复榘说道:“来来,六月的小种可是很难培植的,每年就这么少许,今日有闲工夫咱们好好品尝一番。”

韩复榘道谢,走上前来落座。

先前那送茶的侍从官离开石亭之后,心头仍然慌张不已,一直沿着山坡石板路走下山去才勉强缓过神来。他没有返回后勤军务处,而是继续沿着石板路走到山脚一个野花园里,伸着脖子东张西望了一番,确定周围没人才猫着身子钻进一簇花丛。

花丛后面有一个人影,与侍从官接头之后,那人冷冷的问道:“都听到什么了?”

侍从官额头冷汗连连,吞了一口口水后,才说道:“前面的我没听到,只听到后面说什么钱不重要、粮食不重要,还有今晚要请北边来的大人单独一会。”

那人沉思了片刻,复问道:“就这些?”

侍从官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就这些了。哎哟喂,这事可真没法干了,回头要是司令去军务处问一下李大人有没有安排送茶点,我可就穿帮了。”

那人笑道:“着急什么,堂堂一个司令谁会理会这些子小事?行了。这是你的酬劳,以后激灵点,保你有大把打把的银子赚。”

说着,把一个牛皮纸封袋递到侍从官手里。

侍从官娴熟的往里面瞄了一下,立刻喜出望外,他说道:“今晚司令请北边的大人见面,其实我有法子知道他们谈什么。呵呵,会面肯定是要吃饭的,到那时候反而更容易下手。”

那人讥笑道:“见了钱你就有胆子了?你自己看着办,有消息再去老地方找我。”

侍从官追问道:“最近我老婆要生了,第三胎,日子难过呀。您看......这酬劳能不能再多提一点?”

那人拍了拍侍从官的肩膀,说道:“把事情办好了,你才有价值。懂吗?钱不是问题,问题是你值多少钱。行了,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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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第699章,督导海卫队

福州马尾军港,一艘从广州开来的军用运输船缓缓的停靠岸边。舷梯放下,陈炯明带着一众幕僚快步从船上走了下来,福建省府和第六师团前来迎接的数名专员快步迎了过来。

“师团司令部军务处少尉陈定坤向总参谋长敬礼。”

“省政府谘议局彭寿元奉省长之命特来迎接,陈大人舟马劳顿,一路辛苦了。”

陈炯明向军官回了军礼,又与彭寿元握了握手,他没有多说客套话,神色匆匆的说道:“余此番仓促接任战区总参谋,之前准备不足,日后还仰望诸位帮助。梧州军令紧张,余不敢多耽误,我等立刻前往省府。”

彭寿元点了点头,不敢怠慢的说道:“卑职等人若有效力之处,必当竭尽所能。陈大人这边请,专车已经准备好。”

陈炯明跟着众人一起向军港外面走去,同时又向陈定坤打听了目前第六师团的情况。

陈定坤一路走一路说,上了车之后还坐在陈炯明的旁边,尽量从简而又清晰的把第六师团的情况描述出来。

“许总司令早在上个月就开始把第六师团的重心向闽北转移,第一师、第二师都已经在南平、武夷山以及宁德一带严阵以待。第三师从厦漳泉调到福州,加固福州的防守,用以应对温州的威胁。”

“许司令现在人在哪里?福州吗?”陈炯明问道。

“大前天还在福州处理后勤事务,如今又返回南平去了。陈大人如果要尽快赶往师团司令部的话,最快明天一早就能安排好交通,乘坐快艇沿着闽江而上,大约四个钟头能到。”陈定坤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不急,我在福州还有一些军务要办,可能需要三五天的时间。如果师团司令部那边有什么要交代的,可以转发到福州这边。”陈炯明平静的说道。

“陈大人,您不打算去南平?”陈定坤有些诧异,“可是许司令说,上面的命令是要在七月上旬行动呀,今天可都月底了。”

“这你不用操心,上面的命令我也知道催的紧,我自有分寸。”陈炯明胸有成竹的说道。

“卑职明白了,卑职一定尽快转达陈大人的吩咐。”

“来之前我听说孙退庵辞去公职、隐居世外了?这是怎么回事?”陈炯明又问道。

李厚基入川之后,孙道仁被迫退居二线,之后吴绍霆发动的福建战争驱走李厚基,孙道仁原本仍留有虚职在福建军政府,一直还期盼着能与吴绍霆见上一面,谋一个更体面的身份。哪里知道南方事态多变,吴绍霆仓促处理完福建事务即又返回广东。

许崇智与孙道仁在之前“二次革命”的立场埋下矛盾,许崇智一直以来都怨恨孙道仁当时委屈求全,甚至还逼迫自己交出兵权。因此在福建战争结束之后,他掌握了福建军权,联合朱成贵不断排斥孙道仁。

最终孙道仁不堪重负,只得辞职离去,不过仍然隐居在福州城郊,心有东山再起之意。

陈定坤身为许崇智的部下,自然不敢多说许崇智的坏话,唯唯诺诺的说道:“孙大人年事已高,多有力不从心,因而告老颐养去了。”

陈炯明虽然不知道许崇智与孙道仁的矛盾,不过来之前还是听说了孙道仁不甘心没落,当下心中猜出几分状况。他说道:“这次需要孙老先生的一臂之力,你帮我安排一下,今天下午或者明天一早我去拜访一下退庵先生。”

陈定坤有些唐突,不过还是连忙点了点头,说道:“知道了。”

陈炯明马上又说道:“另外,昔日的福建海卫队可在编制?总官还是彭岳峰吗?”

不等陈定坤回答,坐在轿车副驾驶席上的彭寿元抢先回过头来说道:“彭岳峰正是家兄,他眼下正在海务局任职。”

陈炯明奇怪道:“海务局?彭岳峰一介军人怎么去了文职公所?”

陈定坤解释道:“陈大人有所不知,福建海卫队是旧营编制,部队松散、装备不全,许司令倒是没有多加干涉海卫队的军务,不过朱省长因为近年财政问题,已经将厦门、漳州、宁德三地的海卫队全部裁撤,只剩下福州三县的几个营。家兄之前确实是在海卫队任职,只因为海卫队裁撤的太厉害,不得不调任海务局。”

陈炯明缓缓的点了点头,沉思片刻,说道:“原来如此,无妨,其他事可以容后再议,但今天我就要跟彭岳峰见一见。”福建海卫队是近代中国最早的海军陆战编制,尽管大革命之后几乎停止发展海卫队,到如今又被裁撤的所剩无几,不过他现在要用的正是这硕果仅存的几个营。

轿车开到福州省府署衙,这里正是之前护军使署衙的大院,仅仅重新装点了一番,无非是换汤不换料。朱成贵派自己的亲信到门口迎接,陈炯明简单寒暄一番,直接进到署衙大厅,他甚至没有打算与朱成贵见上一面,马上安排自己的随员、幕僚找一处办公地,即刻投入公务之中。

朱成贵省心不少,索性不去叨扰陈炯明,只管安排晚上的接尘宴席,到那时候再见面叙礼也不迟。至于陈炯明所需要的办公物什,一应交给内务部承办,保证优先周全。

陈炯明花了几个钟头汇总战略情报局送来的情报,之后陈定坤请来了彭寿松,二人在会议室密谈了一番。他找彭寿松的唯一目的,正是要让彭寿松返回海卫队,将福州仅剩下的三个营重新整顿起来,暂编为一个团,五天之后即会派上用场。

“五天?这也太紧张了吧!”彭寿松有些惊讶,他与弟弟不同彭寿元,自己读书不甚多,性子多有鲁莽,说话的语气也是一股大大咧咧。

“事关重大,时间急促,五天已经是最大宽限。海卫队无论如何都是早年常备部队,况且这次作战不会太难,只不过是借助海卫队助长声势罢了。”陈炯明不疾不徐的说道。

“陈大人,您对海卫队必然有所不知,之前卑职执掌海卫队时,已是军容驰废、士气萎靡、人心涣散,再加上军政府的经费大多都花在陆军或者海军上面,谁人会在乎一支用来海上登陆的杂牌部队?朱大人裁撤漳州、厦门、宁德三地的海卫队之后,余下的三个福州营更是久无改善,官兵们大多只是混日子,甚至还有晕船怕水之人,这岂能让他们上船渡海?”彭寿松叹息不已的说道。

陈炯明倒真没有料到,号称海上作战的部队竟然还有旱鸭子?

“竟荒废到如此地步?”他追问道。

“否则在下也不会轻易舍弃军中之职,海卫队迟早是要裁撤殆尽的,已经再无前途可言。唉!”彭寿松无奈的摇了摇头。

陈炯明沉思了一会儿,最终决心的说道:“彭干事,不管海卫队是何境地,这次都要启用他们。这样吧,这五天的时间你也不必费心其他事,只管将那些浑水摸鱼的之徒剔除干净即可。到时候不管战事如何,他们只做岸头的牵制。”

彭寿松认真的问道:“陈大人,您真打算启用海卫队?自海卫队成立伊始,他们连内战都没参加过,更别说打出国门。早年谭云觐公成立海卫队,正是以为海卫队是进攻之军,指望海卫队能打出国疆、威震四海。只可惜国力不济,自家疆土都守不住,更别说打出国门了!”

陈炯明深有感触,海卫队未成气候恰恰反应了国家的羸弱。他加重语气说道:“海卫队迟早会有大展拳脚的时候。只要这次海卫队能争口气,我一定向*提交议案,重振海卫队的规模,奠定我中华民国的强势之风。”

彭寿松肃穆说道:“有陈大人这番话,彭某心已足。请陈大人放心,在下一定尽心尽力整顿好海卫队,绝不让陈大人失望!”

之后,陈炯明又向彭寿松交代了一些细节,不过并没有透露海卫队的作战计划,只让彭寿松先把海卫队整理妥当,稍后几日便会下达正式的作战指令。

刚刚送走彭寿松,天色渐晚,朱成贵派人来请陈炯明赴宴。

陈炯明正准备出门,忽然又接到通报,说侧门有一位恒荣贸易公司的业务代表求见。

他当然知道恒荣贸易公司的背景,马上派人请到了会议室。

来者是一个中年文士,瘦瘦高高,看上去一点城府都没有,只是一位在普通不过的教书先生。他向陈炯明客客气气的行了一礼,在其他人都退出会议室之后,这才开口自我介绍道:“敝人吴玉生,恒荣贸易公司会计处主任,也是福建省军务统计处负责人。”

陈炯明点了点头,军务统计处是南方各省省府专司军费账目的部门,不过该部门实际上没有太多正当公务,从去年开始渐渐转变为情报处的掩护部门。他直接问道:“戴先生那里有什么紧要消息?”

吴玉生说道:“中午时刚刚收到上海戴经理的电报,本已转达至南平师团司令部,然则许司令转晴陈大人定夺,特因此来叨扰拜访。”

陈炯明复问道:“是什么情况?”

吴玉生一边从公文包里取出文件,一边介绍道:“昨日晚上杭州收到线报,卢永祥与吴光新单独会面,拟定在七月七日发动兵变,迅速逼迫朱瑞下台。同时还计划暗杀吕公望。”

陈炯明脸色一变,正色道:“消息可靠?”

吴玉生颔首说道:“是情报人员亲耳听见,除此之外今天凌晨开始,陆军第九师、第十师分别有所动作,从各自驻地陆续开拔,向杭州聚拢。以及只要五天的时间就能占据杭州周边的县城。”

陈炯明又问道:“那吕公望是什么反应?”

吴玉生故意停顿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陈炯明,似乎是一种暗示,压低声音说道:“上面说,还是让吕公望蒙在鼓里为好。不过吕公望自然会察觉第九师和第十师的动作,到时候胜负就看谁的动作快。”

陈炯明心头恍然,吴玉生所说的“上面”自然不是指恒荣贸易公司,而是更上面的战略情报局。王长龄显然是做了深刻的分析,决定让卢永祥跟吕公望相互内斗。

吴玉生接着说道:“至于下一步的行动,全由陈大人吩咐。”

陈炯明知道这个时候该由自己运筹全局,这可是吴绍霆特意放权给自己,绝不能有任何闪失。他缓缓的点了点头,深沉的说道:“我明白了。从现在开始所有新情报都第一时间转给我。你先去吧。”

吴玉生放下了文件,没有任何拖泥带水,就这样告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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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寿松(1866~1918年),号岳峰,湖南长沙人。清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任福建保甲局总办,后因殴打事被布政使参劾革职。愤国事日非,参加反清的秘密会党“哥老会”。宣统三年(1911年)三月,加入同盟会。广州起义失败后,寿松利用湘军和“哥老会”的旧关系,建立军警特别同盟会,自任会长。寿松的反清活动引起当局的注意,福建布政使尚其亨故意将寿松推荐给督办粤汉、川汉铁路大臣端方,寿松便到汉口任职,借此联络湘鄂革命力量。武昌起义前夕,寿松来闽。】

第700章,杭州事变

深夜,阴雨连连,钱塘江外风声徐徐,卷滚着浪花节节作响。

金宝山司令部后院,卢永祥被勤务兵叫醒过来,用凉水洗了一把脸,然后沿着走廊来到参谋厅。一直跟在卢永祥身后的是三位参谋副官,一边走一边把第九师和第十师目前的情况汇报着:

“二十七团已经在萧山附近准备就绪,二十八团、二十九团正在富阳集结,预计凌晨一点钟之前可以随时进攻。三十团和骑兵团昨天下午抵达余杭,不过浙军两个团控制着星桥一带的交通,如果进城必须先突破这两个浙军团。”

“第十师的三十四团负责金华至杭州的后勤保障,所有物资、军备基本到位,整个金华到杭州的交通线都在三十四团的掌控之中。”

卢永祥听着这些汇报,尽管刚刚睡醒,不过脑海里依然飞快的浮现出整个局势的概况。他缓缓的点了点头,又问道:“宁波、嘉兴一带可有什么动静?”

参谋副官马文祥马上说道:“浙江新编第五师一直在宁波按兵不动,不过嘉兴的第三师在七月一日那天开始向杭州转移。浙军显然是在提防我们。”

卢永祥冷笑道:“废话,我们这么劳师动众,哪怕是傻子也应该惊动了。”

马文祥小心翼翼的说道:“司令,如果真要硬碰硬,目前我们占不得半点优势呀。第十师预备境界宁波方向的两个团,到目前还没有到达集结点。”

卢永祥眼睛一瞪,怒道:“这都五天时间了,这些人难道是饭桶,从金华到绍兴就这么百余里,哪怕是爬也该给我爬到了!”

马文祥缩了缩脖子,连忙解释道:“司令,三十三团和炮兵团本来是按照计划行军,可是炮兵团走在前面,前天诸暨镇的路段下了大雨,炮兵的辎重打滑,又赶上山上泥流不止,一下子把道路给堵死了。三十三团跟炮兵团一起清理道路,抢救物资,前前后后延误了几天时间。不过三十三团的团部已经赶到绍兴了。”

“他奶奶的,谁让炮兵走在前面的?早几天就是没好景的天气,难道都瞎了狗眼不会看吗?蠢货,真是蠢货!三十三团的团部赶到有屁用,区区一个营的兵力能跟宁波的一个师比吗?”卢永祥震怒的训斥道。他一直以为金华那边的兵力最能让自己放心,毕竟路途近、时间充裕,所以没有多放在心上,哪里知道偏偏是自己最放心的地方出了篓子。

“这,这......司令,天有不测风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

“放屁,连最基本的行军常识都没有!金华后勤司令部是谁负责?胡文邦吗?”卢永祥怒火不减的质问道。

“胡大人早就调到第十师师部军需处了。”

“那是谁在负责?”卢永祥大喊道。

“是......是顾世成。”马文祥吞吞吐吐的说道。

“是他!”卢永祥顿时变了脸色,自己正在气头上要找人发泄,偏偏是自己家里人撞枪口,真是晦气。“我就不该让这小子负责后勤,一点军学都没有,当个账房先生得了。”

顾世成是卢永祥二姨太的弟弟,仗着这份关系才在卢永祥麾下谋了一份差事。本来卢永祥知道顾世成读过几年书,颇识得几个字,之前没有娶二姨太的时候,此人在祖家的商铺里做帐房,把账目管理的清清楚楚。本以为是一个可用之人,没想到还是用错了地方。

气呼呼的来到参谋厅,韩复榘和另外两个副官正等在门口,卢永祥一言不发的跨国门槛,来到参谋厅的正堂。

韩复榘向马文祥询问司令为什么脸色不好,马文祥把金华和绍兴那边的情况说了出来。他思索了片刻,快步追上卢永祥,劝慰的说道:“司令,事已至此,不必太过担心。”

卢永祥怒道:“你胡说些什么,正因为事已至此,我才更加担心。现在都十一点了,再过两个钟头就要行动,万一宁波那边的浙江第三师驰援杭州,绍兴拖不住浙军第三师,我们整个计划就满盘皆输了。”

韩复榘脸色平静,不疾不徐的说道:“九点钟时,安徽倪大人那边刚刚回电,已经着令驻守宣城的二十一混成旅经湖州援杭州,最快明天下午即可抵达。”

卢永祥马上问道:“此话当真?可是倪督军亲自下令?”

他本来不打算让安徽插手浙江事务,不过段祺瑞从中央的援助迟迟不得落实,不得不另外寻求可以调用的外援。经过吴光新的牵桥搭线,在上个月中旬与倪嗣冲取得联系,磋商了小半个月还没谈拢皖军入浙的计划。无非是利益分配的问题。

到了七月份,连段祺瑞都亲自出面向倪嗣冲施压,总算谈到了卢永祥可以接受的程度。可是倪嗣冲心有不快,自然在援军安排上迟迟不肯决定。

本以为要等到安徽发兵来援,最快要在七月中旬,倪嗣冲就等着坐享其成而已。可没料到这次倪嗣冲竟然如此爽快,在这个节骨眼上竟然出兵了。

韩复榘认真的说道:“千真万确,带兵的正是倪督军的三弟倪毓棻。”

卢永祥总算舒了一口气,有了安徽的援军,杭州大局可定,就算吕公望及时调来宁波的第三师也无济于事。他欣然的点了点头,说道:“很好。总算省了我心头一件担忧。一切就按照既定的计划进行。”

不过这时,韩复榘又忧心的问道:“司令,吕公望那边确实不必太担心,不过福建那边是不是.........”

卢永祥反问道:“你为什么会担忧福建那边?”

韩复榘说道:“虽然卑职来浙不久,不过早听说许崇智一个多月之前就把大军按扎在两省边境,这可是大动作,可见南方迟早会向浙省用兵。”

卢永祥淡然一笑,说道:“南方向北用兵那是早晚的事。如今南方的军队向北推移又不止福建一省,重庆、贵阳、韶关都已经是重兵压境。相比之下,浙江的战略意义不在首当其冲的位置,如果我是吴绍霆,我宁可调集重兵进逼湖北。”

韩复榘皱眉说道:“司令,此事不可单凭一念之想而定论呀。卑职观南方大举北进的动作,无论是军备还是物资,都是在短时间之内聚集大批的数量,若是单单在重庆如此的话,或可认为是要对鄂用兵,可几乎南方所有部队都是如此,很难否认南方是要发动全面战争。”

卢永祥冷冷的“哼”了一声,揶揄的说道:“全面战争?从古至今,还从没有过历史先例发动大片区的挺进作战。南方如果要北伐,最合适的办法就是聚集所有兵力,在最短时间一鼓作气打进北京。”

韩复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不可否认卢永祥的这个想法是对的。

顿了顿,卢永祥接着说道:“大片区的挺进作战不仅消耗极大,而且承担的风险也极大,更重要的是从战略上来看,这种作战只是一口气的攻势,这口气没了,攻势也就消停下来,还谈什么北伐定乾坤?吴绍霆要真打算这么打,那他唯一有利可图的就是多抢地盘,哼,若是如此,那他归根结底还是一个土军阀。”

韩复榘没有说话,只是心中依然拿放不下。

卢永祥看了韩复榘一眼,猜出对方的心思,好整以暇的又说道:“向方,你不必担心,就算南方有动作也一定会是四川先动,再者退一步万来说,不是还有温州镇守使的部队在前面吗?一旦南方有动作,温州就是最好的预警部队。”

韩复榘点了点头,说道:“司令所言极是,是在下多虑了。”

卢永祥上前拍了拍韩复榘的肩膀,赞许的说道:“你不是多虑。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你就适应咱们浙省的军务,果然是难得的人才。好好干,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派你到下面去统兵。”

韩复榘立正,肃然道:“多谢司令栽培,卑职必不负重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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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嗣冲(1868—1924)倪嗣冲,原名毓桂,字丹忱。安徽省阜阳县倪新寨三塔村(今属阜南县三塔集)人。1868年2月6日(清同治七年正月十三日)生于一个官宦之家,其曾祖父会曾、祖父杰之皆系清朝官吏,其父倪淑是清末举人,曾受聘于袁世凯作家庭教师,后曾任四川县令和知府,官及四品,晚年为袁世凯的亲信幕僚;倪嗣冲三辈以上皆赠光禄大夫,曾祖母、祖母、母亲俱封一品夫人,倪嗣冲兄弟三人,他为其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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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1章,浙省内讧

夜深人静的杭州城突然被一声枪响惊破天地,紧随其后的枪声、喊杀声如同惊醒的巨浪,一波接着一波从四面八方袭来。

这几日北洋军在省内的频频调动,早已闹得人心惶惶。今日城中战火烧起,既是情理之中,又是意料之外。或许对于市井小民们来说,他们永远都不可能做好应付战争的准备。

枪声沿着西郊向东边而去,没过多久就连城中也传来了激烈的枪声,中间还夹杂着大炮的轰鸣和重机枪的嘶吼。

街道两旁民房里的居民们,纷纷从床上跳下来,捂着耳朵钻进床底下。婴孩被吓醒娃娃的乱叫,为人父母只能苦不堪言的安抚着孩子,生怕孩子的哭声会引来不测。不过外面的枪炮声早已盖过了其他声音,窗外人影来来往往,只顾着争抢有利位置。

偶尔有流弹集中民房,误伤了房中的百姓,除了第一声痛叫之外,接下来只能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吭声也无济于事,反而还有招来士兵的风险,索性强忍伤痛保命为上。

北洋军有条不紊的沿着大街小巷迅速向城东浙军司令部突入,尽管浙江早有预防,可是武器装备落后,人员素质也不及北洋军厉害,还没正式交上手,军心已经被枪炮声吓退半截。吕公望亲自到司令部门口督师,各级军官也严厉的训斥士兵,这才把军队阵容稳定下来。

城中的枪声那是北洋军攻占火车站、邮电局、警察局以及军政府机关的行动,但凡杭州重要的机构,吕公望都派有士兵控制。可是战斗刚没开始多久,这些地方如同落叶遇到秋风一般,很快就被一一攻克。

唯一反抗激烈的地方还是军政府大院,军政府卫队有一门小炮和两挺重机枪,在留守将官的指挥下奋勇反击,多次打退北洋军的进攻。

北洋军先头部队是驻扎在郊区的第十师独立团,后方还有从城外赶来的第九师援军,以及金宝山司令部两个师部警卫营。不过独立团进城之后,兵力逐步分散去攻占重要地点,杀到军政府大院门口时已经所剩无几,面对以逸待劳的浙军卫队自然力不从心。

“三排长,赶紧的,把重机枪拖到侧门去,敌人从南边围过来了。”

军政府大院里,卫队长大声的吆喝着,尽管这两天一直是阴雨天气,温度不甚太热,可是此时此刻他的额头上早已是大汗淋淋,天蓝色军服背脊处都湿透了一片。在浙江军政府任职这么多年,从大革命那会儿都没逃过枪、扣动扳机,没想到却在今天遇到了这等事。

叼木卵北洋军,说翻脸就翻脸,还讲道理吗?卫队长心中骂着,可是突然一声轰鸣又让他醒过神来。他回头寻着声音看去,只见军政府大院的中庭燃起了熊熊烈火。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他赶紧大喊道。

“大人,大人,不好了!敌人有大炮了。正门......正门快守不住了!”从正门踉踉跄跄的跑来一个士兵,慌慌张张的嚷道。

“糟了,司令部的援军呢?”卫队长焦虑的问道。

“不.........不知道。”

“马上去发电报,去催,援军再不来我们就完了!”卫队长吼了一声,然后赶紧向前院跑去。来到前院,走廊上到处是神色匆匆的人影,有士兵、有杂役、还有留驻军政府文职人员,子弹、鲜血到处都是,隔着前院不远的地方是临时空出来的救助站,不少伤员生在那里痛苦的呻吟。

前院的中间架着一门六生的过山炮,几个炮兵正在搬运炮弹。

卫队长跑了过去,问道:“你们的指挥呢?”

一个炮兵没有回头,只是应了一声:“陈大人出去查看敌情了,黑灯瞎火的根本没办法瞄准,只能看清楚了再开炮。”

另外一个正在清理大炮炮膛的士兵说道:“刚才我们打了两炮,也不知道落在哪里了。咱们现在可是在城里,哪怕大炮偏差一分都会造成严重的误伤。我们也没办法呀!”

卫队长骂一句:“他妈的,咱们都要死了,还管什么误伤不误伤,赶紧向南边开炮,南边的敌人都有大炮了,他们都不在乎误伤,我们在乎有屁用?”

几个炮兵面面相觑,还是没有人执行命令,先前那炮兵说道:“大人,不如等陈大人回来了再说,您现在催我们也没用呀。”

卫队长吼道:“这里我指挥,我现在命令你们开炮。管他炮弹打在哪里的,打中敌人是我们的,打中民房就是北洋军的,明不明白?”

战火愈演愈烈,北洋军第九师和师部警卫营的援军很快填补上来,从四面八方把军政府大院围成一团。双方的大炮在黑暗里乱轰,城内很多地方让炮弹的爆炸点燃火炎,老百姓们不敢出门去救火,任由火势由弱渐强,最后滋生成熊熊烈火。

北洋军和浙军也顾不了那么多,只顾着死缠乱打,那些失火的地方反而起到照明作用,让战斗更加激烈起来。

军政府大院苦苦支撑等待东城的援军,可是直到北洋军突破正门时,援军依然无影无踪。残余的卫队不得不放弃据守大院,从北边的后门撤退出来,哪里没动静就往哪里逃,等逃出了战场再像办法向东城司令部去。

此时杭州嘉湖镇守使司令部里,吕公望正黑着脸色在后堂来回踱步,因为是刚刚从睡梦中惊醒过来,身上还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衫,脚下是一对木屐,走起路来“啪啪啪啪”作响不停。越是作响,越是心神不宁;越是心神不宁,越是步伐急促。

这时门口跑来一名下人,战战兢兢的请示道:“老爷,胡师长、甄参谋长还有朱都督都在前厅等得不耐烦了,还请老爷赶紧主持大局。”

吕公望停下脚步,没好气的说道:“主持大局?要不是朱瑞这混蛋,好好的杭州怎么会沦落到这等地步。现在还有什么大局可言,只怕就剩下一滩残局了!”

下人不敢接话,只是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北洋军之前的行动,吕公望是看得清清楚楚,然而今天杭州城爆发的战事如此被动,并非是他没有做好准备应对,而是没有做好准备与北洋政府决裂。从一开始,他认为卢永祥只是想谋取浙江督军的位置,自己对朱瑞这个墙头草没有好感,也没有多余的心思争取浙江督军,所以只打算坐等卢永祥赶走朱瑞。

他的要求很简单,无非是换一个督军人选,其他情况尽可一尘不变。

可是目前看来,卢永祥的口气显然没有那么简单,北洋军从开枪进攻伊始,所有矛头都在针对省府的重要机构,甚至还隐隐约约威慑嘉湖镇守使署衙。

不过他到底还是拿不准卢永祥的用意,到底卢永祥会不会对自己下手根本不是一句话能说明白的。如果卢永祥只顾着对付朱瑞,他甚至可以直接把朱瑞交出去,省的那么麻烦。可一旦浙军跟北洋军发生正面冲突,战事只会迅速升级,浙省将永无宁日。

诚实的说,他之所以不敢与北洋政府正式决裂,正是因为知道自己区区一省之力无法打赢这一仗,而要打赢这一仗唯一的选择是争取一个强力的后盾。摆在他面前仅有的选择那就是南方执政府。

我不支持袁世凯,我也绝不支持吴绍霆!一想到南方执政府,吕公望都忍不住发出这样的感叹。这正是让他陷入犹豫不决的主要原因。

没有强力的后盾,跟卢永祥硬碰硬最终是一点一点消耗殆尽。所以他目前唯一能做的,只能是尽可能的避免与北洋军发生正面摩擦,只求让出督军之位然后息事宁人。

内心挣扎了许久,吕公望沉重的叹了一口气,说道:“罢了,马上拿我的衣服过来。”

下人连忙点头,匆匆的跑去准备。

穿戴整齐,顺便洗漱了一把,吕公望勉强保持着精神饱满的样子,从厢房来到了前厅。

此时前厅上,浙军的师长、副师长、参谋长等众多军官早已齐聚一堂,一个个愁眉苦脸,私底下还时不时的议论一阵。如果之前吕公望早点出来主持大局,城内的作战未必会像这样窝囊。至于朱瑞孤家寡人的坐在角落里,那些浙军将领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只能自顾自的忧心忡忡。

看到吕公望走进大厅的门,众人立刻停止议论,纷纷站起身来相迎。

第六师师长胡雪飞连礼节都顾不上,赶紧向吕公望问道:“司令,北洋军都快占领城区了,军政府大院一直再催援军,到底打不打,您要给一句话呀!”

朱瑞也赶紧凑了过来,凝着脸色说道:“戴之兄,之前你一直不表态,现在可好,卢永祥那赤佬说动手就动手,他可是要来真格的了。我将军府现在都差不多没了,咱们再不反击,只怕这署衙也要遭殃。”

“是啊是啊,司令,可不能让北洋军蹬鼻子上脸,咱们浙军岂能平白无故受这等窝囊气。”一名参谋官激动的说道。

“司令,第六师就在东郊外驻扎,城内两个兵营的兄弟眼下已经在署衙门口集合完毕,就等您的命令了。”又有人说道。

“戴之,只要你打,我将军府四个护卫营全归你指挥。”朱瑞忙不迭又插嘴一句。

第702章,黄兴在望

“够了,都给我住嘴!”吕公望大吼了一声。全场立刻寂静无声,这时若是掉一根针下来,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几位将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他,现在都是火烧眉毛的时候了,吕司令竟还是无动于衷。

吕公望愠色十足,狠狠的瞪了朱瑞一眼,随后转向在场的其他人,冷森森的开口说道:“你们都是猪脑子吗?好,就算我现在下令进攻,咱们守得住杭州一晚上,之后呢?我问你们,之后我们该怎么办?”

胡雪飞奇怪的问道:“司令,您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吕公望没好气的说道:“用脑子好好想想,卢永祥背后是谁?是北洋政府。他今晚拿不下杭州,明晚可以继续拿,后天、大后天都可以继续拿。我们守得住今天,难道还能守得住明天、后天和大后天吗?一旦我们跟卢永祥交火,北洋军就有借口源源不断的开进浙江,到时候这浙江还是我们手里的吗?”

众人渐渐明白吕公望的意思,顿时忧心忡忡起来,可若真是这般畏手畏脚,浙江迟早还是要落入卢永祥手里的。

胡雪飞正色的说道:“打咱们还能争口气,不打咱们连口气都没有了。北洋如果真要对付我们浙江,我们就算拱手让出督军之职也无济于事。”

吕公望说道:“北洋眼下跟南方拼的你死我活,绝不会轻易大动干戈。眼下对我们而言就是要尽量避免事态闹大,卢永祥要浙江督军,索性咱们让给他好了。我就不相信卢永祥上任督军之后不会拉拢咱们本地势力。他一个外省人要想坐稳督军位置,岂能少了我们支持。”

在一旁的朱瑞听得胆战心惊,立刻跳出来抗议道:“吕戴之,你这是什么话!咱们浙江人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外人指手画脚,现在卢永祥随便发兵恐吓一下,你就担惊受怕不敢面对,还要拱手把督军让出去,你就不怕说出去让人耻笑吗?”

一旁的浙军军官也都议论起来,虽说吕公望是在保全浙军的地位和实力,可做法未免太伤自尊了,任由北洋军在城里大打出手,浙军兄弟在前线深陷困境,司令部竟然坐视不理,只为了讨好北洋军?

“司令,卢永祥要在浙江坐稳,那是得讨好我们才是,怎么现在反倒成了我们讨好他了?”参谋长没好气的说道。

“是啊,是啊。”副师长也连忙说道。

“你们真能耐,那就去打啊,我倒要看看你们现在意气用事能换得什么下场!”吕公望怒火中烧的吼道。

“吕戴之,那你说,你说,咱们浙军的前途就是屈服于北洋军的威压之下吗?”朱瑞义愤填膺的说道。

“姓朱的,这里轮不到你来说话。当初要不是因为你投靠北洋政府,把北洋军引进省内,何苦今日的困境?哼,你倒是好,现在北洋政府嫌弃你了,你又忙不迭的去向南方执政府投诚。我倒要好好问一问你,你究竟想把咱们浙江引往何处?”吕公望毫不示弱,怒目以对。他忍了朱瑞很久,时至今日也没必要再忍下去了。

“你,你.........吕公望,我好歹是为浙省谋出路,保全我们浙省的一席之地。如今你又要跟北洋作对,又不肯归附南方,你还指望浙江独立吗?”朱瑞气的脸色发紫。

“你以为吴绍霆是什么好货色?他跟袁世凯简直是一丘之貉,只不过多了一张伪善的表情罢了。他故意排挤孙先生,不让孙先生主持执政府,这是什么居心?这就是担心孙先生进行真正的民主革命。就你,你还为浙省着想,哼,可笑!我看你是为你自己着想罢了。”吕公望冷冷的说道。

“好,好的很,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应付今晚。让浙军兄弟们都投降得了。”朱瑞一甩袖子,背过身去走到门口,摆出一副不跟吕公望吵下去的态度。不过他的心里却在飞快的盘算着,吕公望是指望不住,一旦北洋军打过来,自己该如何自处?难道被吕公望绑去送到北洋军营里?为什么南方还没有动静?

大厅里沉默了一阵,军官们不知道该怎么表态,很显然吕公望是不想向南方妥协,寻求南方的支持,这一点也对,一旦南方支持浙省对付北洋军,好不容易平静几年的浙省必然又要陷入水深火热。可是如果没有南方的支持,又不肯接受北洋政府,浙江夹在南北中间也未必有好结果。

胡雪飞咳嗽了一声,走到吕公望面前,脸色为难的请示道:“司令,那您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城区里的兄弟们可正跟北洋军交手呢,北洋军可一点都没给我们留面子。”

其他人的目光也都落在了吕公望身上,说其他的没用,所有的关键都在于如何解决眼下正在发生的难题。

吕公望沉默了一会儿,随后一咬牙说道:“给我准备金宝山司令部的电话,我要跟卢永祥联系。无论如何都要谈拢这件事!”

胡雪飞叹了一口气,转身对自己的副官吩咐道:“去通讯室安排。”

站在门口的朱瑞听到知道,知道吕公望心意已决,冷冷的“哼”了一声,说道:“姓卢的若是要拉拢你们,早先就跟你们联系了,何必还要等着你们去联系他?吕公望,你就做你的白日大梦,看看北洋是怎么收拾你的,”

他说完,迈出门槛,大步的向正门离去。

出了嘉湖镇守使司令部,朱瑞带着自己的手下赶紧向江边赶去,将军府是回不去了,护卫营早先都调到江边待命。他不知道南方到底是如何安排,总之今晚城内紧张,自己只能先保住性命再跟南方进一步联系。

或许可以乘船去福建,等南军打回浙省再回来上位!骑在马上,朱瑞心里寻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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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位于钱塘县南岸浦沿镇的张家花园里,仆人们慌慌张张乱作一团,几个护院枪手端着步枪的手也渗出了汗水。大院的铁门上了两道锁,花园洋楼的灯火也全都熄灭,生怕让知道这里有人。每逢遇到战事时,大户人家总是提心吊胆,纵然有护院火枪队也仅仅是摆设,还不如有一层够硬的关系。

如今张家花园既没有足够的枪手,也没有够硬的关系。萧山县从昨天到眼下凌晨时分,大批大批的北洋军士兵开进这里,占领通过杭州城区的所有码头,大炮、重机枪据点在大街小巷分散布置,俨然一副大战来临的景象。张家花园里的人只要听得士兵的脚步或者战马的马蹄声,都会心惊胆战大半天。

白天时战斗没有打响,北洋军尚且还保持着秩序。可是现在战火燃起,而且还愈演愈烈,指不准会有士兵趁火打劫。

黄兴站在张家花园洋楼的三楼客厅,透过大落地窗向钱塘县北岸看去,北岸的杭州城枪炮四起,好几处失火的地方把深夜烧得通红。他脸色坚毅,双手渐渐捏成拳头,有一种想要挣扎却有无力的意味。

从去年开始,广州方面一直在联系他,宋教仁、于右任等人都希望自己南下。

他原本也不想就这样沉默下去,只是二次革命自己把粤军丢在江苏省的事,始终难以释怀。更何况,就算自己能放得下,吴绍霆会吗?

之前他收到消息,吴绍霆是将这件事一分为二来看待,在公吴绍霆不能接受这次事件,在私做为朋友和同志仍可相互来往。而这对他来说,根本不是原谅,反而是一种告诫。

就算他现在南下广州,未必能像宋教仁那样有声有色,何必还要去丢这个人?

不过前段时间宋教仁又发来好几封电报、信函,提起关于浙江的事务。后来于右任还亲自来了一趟杭州,把事情说得更加明白,南方执政府是要推他担任浙江督军。

黄兴不知道这是不是属于自己的机会,但毕竟能让自己从张家花园走出去,重新与这个社会接轨。在此之前他曾经设想过,或许朱瑞能与南方执政府达成某种协议,然后自己凭借江浙商人的支持,潜移默化的完成督军交接。

只是北岸的枪炮声和周边部队的调动声响,让他深刻的知道原来事情根本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卢永祥竟然在这个时候兵变!”沉默许久,黄兴深邃的喃喃自语起来,语气显得极其缓慢。“也好,也好,把矛盾都挑明了,各个势力就会明白自己的立场。”

他知道今晚是一个不眠之夜,但不管北洋军会不会骚扰张家花园,都不会影响自己的处境。连袁世凯都不敢对自己怎么样,卢永祥敢吗?想到这里,他转过身去准备返回卧室休息一会儿,夜里的战斗终归会结束,白天还会有更忙的事情。

就在这时,萧山县南边忽然出现一支车队,前前后后大约有八辆轿车,在黑漆漆的街道上就像是一条浩浩荡荡的长龙。车队径直向张家花园这边驶来,很快来打花园正大门慢慢停了下来。黄兴脚下迟疑了一步,立刻看到这一幕,不禁有些好奇起来,再次回到落地窗前面盯着花园大门。

车门纷纷打开,从车内走下二十多名身穿黑衫的人,一部分人分开站定街道的路口,似乎是在警戒和放哨,另外几个人来到花园大铁门前,举起手狠狠的砸了砸铁门,“哐哐哐”的发出一阵闷响。为首的一人冲着园内大喊道:“有人吗?有人吗?”

第703章,换督

过了好久,一个上了年纪的门房战战兢兢的跑了出来,小心翼翼的向门外问道:“是......是什么人呀?你们,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为首那人不耐烦的说道:“赶紧开门,我们是来接黄先生的。”

老门房被这人的口气吓住了,又问道:“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别废话了,时间紧蹙,你把黄先生叫出来我再做解释,快去。”门外那人再次喝道。

老门房六神无主的呆在原地,既不打开大门,又不去请黄兴出来,浑身上下发着抖,俨然是一副吓傻的样子。

门外那人见了,心中急不可耐,马上转过身对手下吩咐道:“上车,撞门。”

一辆轿车调转了方向,对着花园大铁门猛得开动马力,“轰哐”一声巨响,铁门被撞得变了形状,门上的锁链也应声裂开,掉落在地上。轿车没有继续向前冲,反而慢慢的倒车退了出去,回归原来的方向。

七、八名黑衣人神色匆匆的冲进花园,经过老门房时都没有去看对方一眼。

刚刚来到洋楼门口,木门打开,黄兴带着几个护院枪手大步流星的走了出来。

“好大的胆子,你们是什么人?谁指使你们擅闯私人花园?”黄兴冷着脸色,冲着那些黑衣人呵斥道,一副正气凌然的态势。

“这位可是克强先生?”为首的黑衣人问道。

“我就是黄兴,你们要如何?”黄兴一丝不苟的问道。

“克强先生,千万别误会,我们是南边来的。借一步说话。”为首那人赶紧客客气气的说道。黄兴听了这话,心头顿时松了一口气,他知道对方没必要骗自己,当即先回头示意枪手们把枪放低,然后自己走上前两步。

那黑衣人凑到黄兴身前,压低声音说道:“实在冒昧,在下许新明,南方联军第六师团司令部副官,奉许司令之命护送克强先生南下避乱!”

黄兴怔了怔,奇怪的问道:“南下避乱?什么意思?”

许新明说道:“浙省即将爆发大战,吴执政特别下大指令,务必确保浙省要员安全转移。等到了南边,再由诸位浙省要员组织讨逆!”

黄兴立刻明白过来,吴绍霆是让浙江亲吴派先行撤离浙江,再借助他们的名义发动反攻,一举夺下浙江省。这就叫出师有名。他缓缓的点了点头,叹道:“我明白了,不过朱都督现在还在城内,难道你们不去接他?”

许新明微微一笑,说道:“克强先生放心,浙省军政府相关要员的接应工作我们都已经安排周全。只是萧山县这里不太安全,实在不宜久留,还请克强先生先行上车。”

黄兴想了想,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于是回过头向仆人们交代了几句,然后跟着许新华等人上了轿车。

车队开动之后,黄兴又问道:“我们先去哪里?”

坐在副驾驶席上的许新华回过头来说道:“我们先去绍兴,换乘快船去温州,再由温州乘坐火车去丽水。”

黄兴有些不理解,追问道:“不是去南边嘛,怎么转来转去还是在浙省?”

许新华不动声色的解释道:“从绍兴乘船再转火车,等我们到达丽水时差不多是两天之后了。不过再过几个钟头,我第六师团就会挥军北上,直抵丽水。”

黄兴倒吸了一口冷气,忙道:“就这么直接进逼丽水?西北的金华还有东南的温州,这两处可都是北洋军的驻地,孤军深入,这不是自动陷入北洋军的夹击吗?”他对浙江地理以及军学都有了解,所以马上就分析出风险所在。

“克强先生,这些您都不必担心,具体的军事部署我现在不方便向您透露,等到了丽水后您自然会知道的。”许新华说道。

“好吧。”黄兴慢条斯理的吁出一口气,既然他现在坐上了这辆轿车,自然由不得自己再多想什么。南方能走到今天可不是靠运气,显然针对浙江这一手准备是早有预谋的。

天色渐渐泛亮,杭州一夜的战火总算消停下来。卢永祥的北洋军不费吹灰之力占领了城区大部分的地方,不过始终没有向东城区的嘉湖镇守使署衙进犯。在他之前的作战计划里,原本是有聚集城中兵力强攻嘉湖镇守使署衙,一举歼灭吕公望在杭州的部队。

不过昨晚凌晨吕公望突然有紧急电话线联络金宝山司令部,卢永祥与之攀谈之后才发现,原来吕公望到现在都没打算跟北洋军为敌。当时他心中萌生出一个更好的办法,于是赶忙向各路部队取消进攻东城区的命令,各部在占领城中重要机构之后原地待命。

此时,卢永祥换上一身夏季军服,来到司令部院子里用井水洗了一把脸。晨露很快打湿了他的衣服,不过他却没有太在意。

“看看,连续好几天的阴天,我猜明后两天该晴了。”他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好整以暇的笑着说道。

参谋副官马文祥从参谋厅小跑出来,沿着走廊快步来到院子,在卢永祥耳边附声说道:“司令,都安排好了,保证万无一失。”

卢永祥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很好。吕公望这傻子,他还真以为南北两头不沾就能两头都不得罪,一点见识都没有。等下我跟他在军政府碰面时,看好我的手势,我一旦扔下茶杯,警卫队立刻冲进来,什么都不要管,把浙军的将领全部给干掉。”

马文祥点了点头,说道:“卑职知道了,掷杯为号,卑职马上交代下去。”

站在另外一边的韩复榘听了这句话,心头顿时一震,他可不知道卢永祥竟然还安排了这一手。他忍不住走上前两步,忧虑的说道:“司令,您要对吕公望下手?”

卢永祥不疾不徐的点了点头,说道:“没错,留着他终归是个祸患,就算我当上浙江督军这个位置也坐不安稳。吕公望这人性子死倔,一心要追随孙逸仙搞什么民主革命,既看不起咱们北洋,也不屑一顾南方,哼哼,这种人已无立锥之地了。”

韩复榘加重语气说道:“不过,浙江督军新换,司令有必要拉拢浙省本地士绅的支持才是。不管怎么说,吕公望背后有众多江浙商人的支持,我们就这样对他下手,一定会引起江浙商人的不满。若是在其他时候或可将就,可是眼下南北局势紧张,一旦不能获得浙省本地势力的支持,这些本地势力肯定会倒向南方,到那时对我们可是大不利呀。”

卢永祥叹了一口气,他深沉的说道:“你的道理我何尝没有想过。但事情绝非我们让一步就能解决的。”

韩复榘疑惑道:“司令,您这是......”

卢永祥接着说道:“吕公望不服北边,也不服南边,他幕后的江浙本地势力自然是以他马首是瞻,就算我们不除掉吕公望,江浙本地势力也不会对我们心悦诚服。你明白吗?”

韩复榘怔了怔,心头渐渐恍然大悟。

“与其如此,还不如除掉吕公望少一个隐患,只要我们掌握浙省的实权,那些资产家、大地主们迟早还会依附我们的。”卢永祥意味深远的说道,他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有赌博的性质,可是但凡大的抉择哪里能十拿九稳?他说完,伸手拍了拍自己肩头的露水,不再理会韩复榘,转身向前厅走去。

韩复榘在原地待了一会儿,内心却是不断的思量:究竟这次兵变是不是利大于弊?

事情没有卢永祥预料的那么顺利,当北洋军众军官来到军政府大院时,吕公望本人并没有应邀前来主持杭州善后之事,仅仅是派了师长胡雪飞和参谋长林建生二人,带了一批军政府的文职人员前来。

卢永祥心情顿时大有不好,凌晨电话里说得好好的,吕公望会亲自前来协商杭州安抚之事,怎么突然就变卦了?难道是有人走漏了消息?

他估量了一下形式,就算杀死胡雪飞和林建生两人,对浙军的打击也不足以致命,相反还会点燃北洋军与浙军的正式冲突。他感到十分懊恼,要是昨天晚上按照原计划进攻东城,一举端掉嘉祜镇守使署衙,事情要比现在轻松的多。可惜错过了昨晚的机会,现在再要下手俨然要付出更大的成本代价。

艰难的斟酌之后,卢永祥只能放弃冒险,在整个会谈过程中甚至连茶水都没要求端上。

善后磋商几乎没有任何激烈的争论,浙军代表和军政府的文职人员尽皆是妥协的姿态,任由卢永祥数落前任督军朱瑞的罪责,然后拿出北洋政府颁发的委任状,就此宣布上任浙江督军。浙军代表和军政府文职人员敷衍的表示拥护和祝贺,之后又询问该如何处置朱瑞。

“朱瑞现在人在何处?”坐在军政府大厅首座上的卢永祥威严的发问道。

“昨日朱瑞离开镇守使署衙,据说集合了他的护卫营去江边了。”胡雪飞说道。

“江边?不可能,北岸我已经派人封锁所有码头、轮渡,南岸萧山县也是全县戒严,他带着护卫营两千多号人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渡江?”卢永祥冷冷的说道。

“这......在下就委实不知了。说来真奇怪,他带着两千多人,怎么就凭空消失了?”胡雪飞装着糊涂的说道。

“哼,朱瑞去了你们嘉祜镇守使署衙,吕司令倒真大方,公然窝藏私通南方伪政府的罪犯,我看这件事你们吕司令有必要向我交代交代了。”卢永祥故意发难的说道。

这时,浙军参谋长王建生冷冷的笑了两声,不给好脸色的回应道:“卢司令,你这么说也太寒碜人了,摆明是在针对我们吕司令。之前你们第九师、第十师大刀阔斧的调动,又没有提前向我们吕司令说明原因,谁知道你们是要对付朱督军呢?再者朱督军与南方私通之事,我们吕司令压根儿不清楚,不是刚刚卢司令你宣读罪状,我们还一直蒙在鼓里呢。”

卢永祥脸色阴鸷起来,他刚刚已经拿出北洋政府的委任状,眼下是堂堂正正合法的浙江督军,对方竟然还用“司令”来称呼,简直是故意戏弄自己。他冷冰冰的说道:“林参谋长,你这是在说我做事不周到吗?我做什么用得着向你们交代?”

胡雪飞马上哈哈笑了起来,和事佬般的插嘴说道:“卢大人,这事原本就仓促,大家都始料未及嘛?眼下咱们争吵这些也没有任何功用,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找到朱瑞那小子,将其绳之于法才是。”

卢永祥心里暗忖:浙军还真是有备而来,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哼。

“行了,稍后我会以督军名义发一封通缉告令,对这种叛国投敌的行为,卢某决不姑息养奸。”他不想再跟这些人耍嘴皮,果断的决绝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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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4章,激流之下的局势

早在七月四日,陈炯明就以东南战区总参谋长的名义,下令第六师团快速向浙江省内渗入。当杭州事变成为东南诸省目光聚焦的热点时,第六师团先头部队星夜兼程的急行军,利用浙南地区的山地地形隐藏行迹,在四天之后的清晨从天而降一般出现在丽水县郊区。

同样是这一天,卢永祥在杭州正式通电宣布就任浙江督军,并发布通缉令缉拿朱瑞。

杭州的军政府忙着换届,竟然迟迟没有收到丽水方面的消息。从七月八日到七月九日两天时间里,第六师团的后续部队源源不断的开进丽水,等到福建第一师几乎集结完毕之后,反倒是温州镇守使署衙先收到风声。

曹锟简直不敢相信这个消息,闽军毫无征兆的突然占领丽水,这怎么可能?

温州镇守使署衙一开始都以为这是讹传,赶紧先向丽水发去电报核实消息,甚至还专门派人乘坐火车赶往丽水调查。

同样是在温州的吴佩孚却是不等消息证实,先一步开始调兵准备。温州到丽水有一条铁路线,通过这条铁路线来往行程不过五、六个钟头。他第一个命令就是马上派出骑兵部队,奔赴温州与丽水铁路线中间的转折站点青田县,先把青田县的铁路截断,然后就地布防。

入夜的时候,特派丽水县的专员证实了闽军正在大股集结的消息,不过据目前观察闽军并没有南下温州的打算,反而有可能是针对位于北边的北洋第九师后勤基地金华。

曹锟赶紧把这个消息发到杭州,可是电报专线一直不通,无奈之下只好改用无线电。

无线电的延误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发到杭州,卢永祥获此消息震惊不已,赶紧下令全省警戒,并勒令杭州附近的第九师部队火速返回金华。

从一大早开始,金宝山司令部就乱得一团糟,起初司令部正在向城中的军政府大院搬迁,很多通讯设备都拆散开来。各色各样的公务人员进进出出,忙得是昏天暗地。在收到闽军占领丽水的消息后,这份忙乱立刻又转变为慌乱,整个军政指挥阶层一时竟陷入瘫痪状态。

卢永祥好不容易在军政府大院连接了一台电报机,可是试了半天都发不出电报,他一边命令骑兵跑路去通知附近的驻部,一边又派人去检查线路。检查线路的工程员到中午才回来汇报,原来城郊的电报线被人剪断了,眼下正在抢修。

卢永祥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显然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花了一个多钟头抢修电报线,总算恢复了正常通讯,可是通讯室收到的第一个消息竟然是金华已经陷落!站在电报机面前的卢永祥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拳头捏得紧紧的,甚至骨头都快捏断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南方不是要对付湖北吗?”他愤怒的咆哮了一声,一挥拳头狠狠的砸在身旁的一张写字桌上,“曹锟、吴佩孚都是干什么吃的,敌人都打进省内了,他们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通讯室内所有人都战战兢兢,一句话都不敢多说,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金华完了,第九师的后勤全交代给闽军了,现在该如何是好?”卢永祥气呼呼的说道,心急如焚。眼下杭州的乱的没谱,也一点都不知道闽军的底细,闽军现在占领了金华,沿着平原道路长驱直入杭州不消三、两天的时间。他可不想自己的督军位宝座,连屁股还没坐热就拱手相让。

就在这时,门口匆匆忙忙跑来一名勤务兵,满头大汗都顾不上擦一下,喘着气说道:“司令,倪大人......倪大人在司令部等得不耐烦了,发脾气要见您。”

卢永祥不耐烦的说道:“我现在正忙着,这安徽佬填个什么乱子。”

不过话刚说完,脑海里马上又有了另外的念想,正是在这个危急的时刻,更应该借助安徽外援的帮助才是。倪毓棻昨天下午准点抵达杭州,那会儿杭州大局已定,已然没有二十一混成旅什么事,所以卢永祥并没有太在乎对方。

倪毓棻从昨天开始一直在催着请见,毕竟之前协商安徽援军入浙是有酬劳的,卢永祥最嫌烦这件事,因此借口司令部搬迁,等一切安顿好之后再相见。

“快,快去请倪大人来。不,我这就去见倪大人。”卢永祥赶紧改口说道。

“司令,倪大人现在还在金宝山司令部呢?”那勤务兵小心翼翼的提醒道,这才用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他可是从金宝山一路跑到军政府大院来的。

“谁把倪大人安排在司令部了?不知道我现在搬到这里来了吗?”卢永祥没好气的斥了一句,不过眼下也顾不得太多细节,接着又说道,“去,去把倪大人请过来。”

“是,是。”勤务兵无可奈何,只好又跑了出去。

正等着倪毓棻从金宝山赶到军政府,突然通讯室又接到了一则通电。

侍从官急匆匆的小跑来到客厅,找到卢永祥递上了电报。

卢永祥快速的阅读了一遍,脸色立刻大变,重重的把电报单子拍在了茶几上,怒火十足的骂道:“草他娘的蛋,朱瑞这王八蛋什么时候跑到上海去了?”

这份电报正是从上海发来的,内容是朱瑞联合浙江军政府亲吴派的官员,以及支持南方执政府的江浙商人,宣布浙江易帜,归附南方执政府统辖,同时号召全省反对北洋军。

朱瑞在杭州事变的当晚跑到江边,乘小船划到出海口,在这里登上一艘悬挂德国国旗的大货轮,连夜开往了上海。而他的手下能上船的都上了船,不能上船的则脱掉军装乔装成平民,经嘉兴去了苏州安置下来,等待下一步的命令。

到了上海之后,朱瑞与手下直接躲入了公共租界,并在这里与军政府亲吴派官员们陆续会合,按照东南战区总参谋长陈炯明的吩咐,起草了这份电报。

“给上海镇守使署发电报,让郑汝成马上把朱瑞给我抓起来。”卢永祥激动的说道。他可不傻,纵然自己现在是北洋政府合法委任的浙江督军,可朱瑞的这封电报足以在浙江省内引发轩然大波。

眼下几乎全国各省省内都有两股声音,要么支持北洋政府,要么支持南方执政府,浙江省也不例外。朱瑞虽然在浙江没有什么人气和人缘,可毕竟是前任督军的公职身份,他这样旗帜鲜明的公开投靠南方执政府,一定会引起省内一部分人的共鸣。

闽军已经打到金华,杭州一片混乱,如果再加上省内支持南方的势力捣乱,那就是真真正正的内忧外患。

韩复榘恰逢其时的从客厅门外走了进来,他虽然没有看过电文,不过从卢永祥的表情和言语之间已经猜出大概,当即说道:“司令,没用的,朱瑞既然敢在上海发通电,肯定是有恃无恐,十之八九是在洋人的租界里面,通知郑镇守也无计可施。”

卢永祥怔了怔,最终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说的有道理,浙江现在危在旦夕了。”

韩复榘镇定的说道:“很显然司令之前错估了南北形势,吴绍霆根本没有按照套路出派,闽军看准杭州兵变的瞬间发动进攻,这是早有预谋的行动,南方已经觊觎我们许久了。当务之急再说其他也无用,浙南已成定局,好在第九师、第十师的胜利军还在杭州,索性我们把精力都放在杭州布防上面。”

卢永祥听得韩复榘一番有条不紊的言论,心中感触很多,这个年轻人还真是有点能耐。他点了点头,沉着气说道:“你说的没错,现在回师金华没用了,丢掉一个后勤基地不要紧,我手里还有兵,杭州城内也有足够的物资可以征用,局势未必有想象中的那么恶劣。”

韩复榘叹道:“司令开悟了就好,在这个时候千万不能自乱阵脚。闽军快速行军,要的就是速战速决,正面战场是一部分,但更重要的还是心理战。如果这个时候我们慌乱起来,那可是正中闽军战术的下怀了。”

卢永祥赞许的看着韩复榘,欣然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很好。现在我要立刻召开军事会议,制订杭州防御工作。不过,我另外有一件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韩复榘正色道:“司令吩咐,卑职在所不辞。”

卢永祥压低声音说道:“我把督军卫队交给你,你现在就是卫队总长。你要密切注意东城区的动静,尽量协调我军跟浙军的关系,要是发现吕公望欲借机造反,你就是阻挡浙军的第一道防线。明白吗?”

韩复榘昨天刚刚参与过卢永祥整顿督军署的工作,卢永祥把第九师、第十师的两个师部警卫营,加上金宝山司令部的卫戍部队,以及前省府护卫队整编成督军卫队,总兵力大约两千五百人。这可是接近两个团的编制,就目前杭州城内的情况而言,算得上是一支大编制的独立部队了。

他立刻郑重的答道:“卑职明白,多谢司令器重,一定完成任务。”

第705章,闽军之难

下午三点钟左右,卢永祥与倪毓棻见了面,将浙江目前的情况做了简单的介绍,要求倪毓棻的二十一混成旅投入应付闽军的作战。二十一混成旅的临时旅部目前仍在湖州,先遣队只有一个团左右的兵力。不过湖州距离杭州距离不远,又有铁路相连,部队转移很方便。

对于倪毓棻而言,他还巴不得浙江的动静越闹越大,只有这样他的外援部队才有用武之地。正如云贵两省援助四川一样,他的安徽援军参加了浙江省内的作战,自然能顺理成章的攻城略地,抢占地盘。几乎不用多想,他立刻答应了下来。

之后卢永祥召开军事会议,第九师、第十师的师部级军官全部到场。

一番讨论和分析,参谋官认为目前浙江并非危急,而是因为太过慌乱和急促。如果静下心来仔细去看待局势,很容易的就能发现这一战并非没有机会。

尽管不清楚闽军的兵力状况,可撑死的来说福建第六师团只有三个师五万人的编制,再者除非闽军各个是神行太保,否则绝不可能全部涌入丽水。

因为杭州事变,第九师和第十师的主力部队正好都云集在杭州,这也算是因祸得福,部队都是现成的,省去所有调动的时间。

金华的后勤兵力有所损失,但是杭州城内北洋军的总兵力超过两万,再加上倪毓棻的二十一混成旅,兵员人数已逾三万。卢永祥并不担心兵力缺陷,他相信浙江越是危急,北洋政府也越是担心,到时候上海、江苏、安徽三地的援军都会源源不断开进浙省。

卢永祥现在最担心的还是吕公望的浙军,表面上吕公望不会支持南方执政府,可是浙军里面其他将领的心思到底如何可不好说。万一浙军在省内制造事端,与南方遥相呼应,那可真是首尾不能相顾。

他仍然寻思着除掉吕公望,只要有这个机会,绝不会心慈手软。

军事会议很快确定防守战略,以杭州为根基布置防线,一边拖住闽军的进攻,一边调查闽军的情况。一旦闽军深入浙省腹地,以浙江复杂的地形,浙南是山区,浙中是平原,后续兵力肯定会有衔接不上的时候。

届时杭州主战场消耗闽军主力,温州的曹锟、吴佩孚再在后方行动,或骚扰闽军补给线,或断其后路,或直接打一场夹击战,全歼闽军于浙江腹地。

商议已定,杭州渐渐从混乱中恢复过来,各路部队有条不紊的开始调动,在富阳县、萧山县以及杭州城际布下三道防线。各团各营的工兵加进赶工修筑工事,甚至还动用民夫参与运输、修筑,务必在一天之内形成轮廓,两天之内完成规模。

同时督军府也将浙江的局势紧急上报到北京,请求中央政府尽快下拨援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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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入夜,微风徐徐,阴郁好几天的天气略有好转。不过到了夜晚仍然有一种湿漉漉的感觉。在丽水县郊外,这里有一处第六师团第一师的兵营,数百顶帐篷密密麻麻排满了这个小山头,营火的影子和巡逻的士兵恍恍惚惚交叉在一起。

许崇智在第一师临时师部指挥帐前面翻身下马,赶了一天的路,整个人都快在马背上颠簸散架了。他摸了一把脸上的水渍,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晚间的露水,在随行幕僚的簇拥之下大步流星的走进了指挥帐。

第一师副师长杨汉烈正在阅读金华发回的电文,参谋长许晋文则在一旁忙着后续部队的调度以及后勤安排。侍从官看到许崇智走了进来,连忙上前敬礼问好,帐篷里的其他人纷纷反应过来,赶紧停下手里的工作向这边敬礼。

“都忙着吧。”许崇智简单的挥了挥手,然后来到杨汉烈面前问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进攻金华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一个钟头就拿下了第九师的后勤司令部,缴获了大批军用物资。有了这笔军用物资,咱们后勤可是省了不少心,部队直接向前开就行了。”杨汉烈不疾不徐的说道。

“很好。我来的路上遇到第三师师部的人,第一师现在都转移金华了吗?”许崇智欣然的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

“下午炮兵团刚刚开拔,除了教导团留守在这里,其他作战部队都已经赶往金华集结了。第三师的十一团中午时已经到这里了,他们的团部设在城内,至于师部的话半夜时应该能到。孔师长下午发电报说,预计第三师两天之内能全部到齐。”杨汉烈说道。

“既然第三师师部马上就到了,大伙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启程去金华。福州陈参谋长发来命令,让咱们明天之内向杭州进军。所以手头事都要抓紧了。”许崇智语气里带着几分严肃,脸色显得很沉重。

“司令,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杨汉烈叹了一口气,略有忧心的说道。

“说。”许崇智道。

“我们第六师团确实准备了很久,趁着北洋军在杭州闹事,我们也打了一个奇袭,在浙江算是站稳了脚跟。可是就咱们第一师进攻杭州,而且还是这么急,只怕有点悬呀。”杨汉烈声音不大,不过说话的态度很认真。

“战区司令部给咱们是时间命令,具体作战仍然由我指挥,我已经拟好了作战计划。”许崇智缓缓的说道,不过总给人一种言不由衷的感觉。

“情报局送来的消息,昨天安徽第二十一混成旅已经抵达杭州,另外吕公望的浙军也态度不明。敌人是以逸待劳,我第一师可是急行军好几天了。”杨汉烈提醒道。

“我知道,等第三师集合完毕之后,我会下令他们会紧随第一师之后进攻杭州。以我们两个师的兵力,再加上策动浙江新编第五师和朱瑞在苏州的旧部,差不多可以压住杭州了。”许崇智有条不紊的说道。

这时,参谋长许晋文走了过来,有些诧异的插嘴问道:“司令,第三师都上去了,那谁来看守咱们的后方呢?第二师要留驻福州不能北上,省内也没有其他部队驰援,万一温州那边的敌人偷袭我们的腹背,那岂不是陷入夹击了吗?”

杨汉烈点了点头,严肃的说道:“是啊,浙江驻军的实力原本比我们闽军雄厚,虽然咱们闽军更换了新式装备、装备了很多大炮,可兵员不够终归弱一截。浙省之内可不止卢永祥,还有曹锟和吴佩孚呀。”

许崇智叹了一口气,其实这也正是他心中担忧的一点,他说道:“这是战区司令部的意思,既然陈总参谋长这么交代,一定有他的道理。”

杨汉烈跟许晋文面面相觑,两个人都是一副怀疑的神色。

许晋文说道:“司令,这陈总参谋长是什么来头我们可一点不知道,只听说他是吴执政关系深厚,最大的政绩就是远渡重洋去花旗国,拉拢致公堂组建国民共进会。怎么看他都是一个文政官僚,行军打仗的事在行吗?”

杨汉烈附和道:“是啊,咱们可跟他不熟啊。”

许崇智严肃的说道:“既然吴执政亲自委任陈总参谋长担任战区最高指挥,肯定是相信陈总参谋长的能力。就算我们跟陈总参谋长不熟,也要绝对信任吴执政的命令。”

杨汉烈和许晋文都不说话了,许总司令把话都说到这份上,自己还能说什么呢?

许崇智看着两个部将垂头丧气的样子,禁不住又开口说道:“你们别胡思乱想。尽管陈总参谋长没有交代细节,难道我们一点战略目光都没有吗?要知道,福建省可不止是有陆军,比陆军更有名的那可是海军。”

杨、许二人听到这里,眼前立刻一亮,他们一开始都思维定势的认为此次出战是陆军的事,竟忽略了浙江也是沿海省的地理条件。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们,谁都知道海军是独立的军种,而且使用的成本实在太昂贵,不是轻易能动用的。

“对啊,要是有海军协助,从海上压制杭州、温州,这一战可就容易多了。”许晋文感叹的说道。

“你们先别高兴,毕竟上面没有交代,这只是我的猜测。听说陈参谋长刚到福州时就立刻启用彭岳峰整顿海卫队,十之八九是有海上行动的。”许崇智谨慎的说道。

“希望如此,要不然咱们可就让陈总参谋长坑了。”杨汉烈说道。

“对了,克强先生不是已经到丽水了吗?他人呢?”许崇智转而又问道,提到黄兴,他不仅又想到自己的副官,“许新明他人呢?”

许晋文不置可否的叹了一口气,唏嘘的说道:“昨天一团、三团进攻金华时,克强先生坚持要跟随部队一起,许副官劝说不住,只好也跟着去了。司令放心吧,金华那边早发来电报确认克强先生安然无恙。”

许崇智略微有几分焦虑,怨声说道:“克强先生这是要做什么,他一个挂虚名的浙江督军跑到前线去有什么用?我还正打算跟克强先生好好谈一谈正经事,现在可好,非得等到明天去金华再谈了。”

杨汉烈说道:“司令,您打算跟克强先生商议联名通电的事吗?”

许崇智不耐烦的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克强先生好歹在江浙一带商人中颇有名望,我们必须依靠克强先生拉拢江浙商人,再通过江浙商人策动新编第五师。这一切本来是按部就班的计划,现在可好,白白浪费了一个晚上的时间。”

杨汉烈呵呵的笑了笑,劝说道:“司令不必担心,克强先生昨天是发了通电之后才去金华的。不仅如此,他还特意去了电报到上海,联络昔日国民党的旧部职员,在上海策动商人联合会声援浙江。”

许崇智扬了扬眉毛,心中松了一口气,叹道:“原来如此?”

杨汉烈接着说道:“大商人张静江、上海商人联合会会长虞洽卿昨天都回了电报,表示一定竭尽所能支持光复浙江。”

许崇智心情好转了起来,没想到黄克强做事有这般效率,差点误会了这位大先生。

“如此甚好,我也听说梧州那边派张四爷回上海,跟江浙商人商谈合作的条件。有了江浙本地势力的支持,哪怕咱们手头上的兵力不多,也足以占据上风。”他信心十足的说道。

第706章,大战前

七月十一日,阴雨天气总算好转,一大清早阳光破云而出,照射着湿漉漉的江浙大地显得格外清新。闽军第一师骑兵侦察队沿着江滩一路北上,很快抵达诸暨镇的外围,队伍从这里分散开来,四处打探诸暨镇的情况。

这个衔接金华至杭州正中间的小镇,经过近几年南北通商的发展,已经有了一定规模。

从镇子外面望去,密集的民宅占据着浦阳江、曹娥江和东阳江的分水岭,抛开水路不算,这是一处开阔的江水丘陵地形,除了东边的会稽山脉之外,几乎没有太突兀的地形。

骑兵在连续的山丘上跑来跑去,一点点接近镇子的路口,就目前而言还没有发现任何北洋军的防守据点。

最终骑兵大着胆子摸进镇子上,找到几个老百姓询问情况,才知道之前金华的溃兵曾在这里集结过,与第九师的一个营会合然后向杭州去了。骑兵队在镇子上转了几圈,还发现了一些北洋军没有来得及转移的物资,生锈的炮弹和刚退换下来的春装。只有几个土兵在看守,不过见到闽军士兵之后立刻跪地求饶。

这个消息很快回报到后方的团部,团部认定北洋军仓促转移是打算在杭州集结兵力,当下没有太多犹豫,直接把团部搬入诸暨镇上,然后继续向杭州方向派出侦察兵。

自从金华作战结束之后,第一师的进程一下子放慢了许多,先是花了一天半的时间集结队伍,然后又是小心翼翼的搜集情报。整个战场的预先分析几乎没有太大的出入,北洋军果然是把部队全部集合在杭州附近布置防线。

在诸暨镇证实这个情况之后,第一师的进展仍然没有改变,还是一副慢吞吞的样子。

各团团部陆续都在诸暨镇建立了防线,到了第二天连师部也挪到诸暨,原先在金华集合的兵力现在都换到诸暨重新集合一遍。至于金华、丽水两县则成了后勤基地,交给后续的第三师来负责。

说的好听一点,闽军是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可说的不好听,那就是故意延误战机,给北洋军充足的时间准备防线。

许崇智并非因为畏敌而不敢进攻杭州,在他看来就算北洋军没有修筑齐全的防线,第一师与北洋军两个师在杭州打遭遇战同样没有胜算。再加上人生地不熟,先决条件上已经弱了对方一手,更不谈兵力的悬殊,这样打下去只会白白损失。

诸暨距离杭州只剩下一百多里的路途,这一带又是平原地形,一天下来都能跑个来回。

许崇智在这里看似不慌不忙的集结部队,可真要动起手来很快就能逼进杭州。而他现在之所以不慌不忙,主要原因是要保证浙江会战的战略协调,与苏州朱瑞的余部、宁波策动的新五师以及海上舰队在同一时间发动攻势。

不打没意义的消耗战,要打就一鼓作气打一个具有决定性的大会战。

陈炯明早在十二天前已经下令广东舰队调动三艘巡洋舰和一艘运兵船赶往福州,与厦门舰队在此会合。南方海军这次出动了八艘军舰两艘装备登陆艇的运兵船,兵分两路,一路前往温州海域附近待命,另外一路载着福州三个营的海卫队迂回到钱塘江入海口。

整个海上行动预计要在七月十四日抵达指定地点。

陈炯明之所以有信心策动宁波新五师,除了因为有浙江商人在背后支持之外,还有一点正是黄兴的长子黄一欧目前任职于新五师师部的通讯主任。

由浙江商人筹集军费、枪械,再由黄一欧从中牵线搭桥的联系,此外浙江新五师师长潘国纲早年也在福建武备学堂读书,与闽军素有交情,一番权宜之后最终答应率部起义,接受南方执政府的领导。遵照战区司令部的吩咐,潘国纲决定于十三日从宁波出发,十四凌晨向杭州发动进攻。

天色渐渐入夜,诸暨镇北郊外一处山丘上,许崇智双手拄着他的指挥刀,目光深远的望着北方。在他面前五百米之内,入眼的都是排列整整齐齐的军帐,第一师四个团的兵力在下午时全部集合完毕、分布在镇子四周有利的地段驻扎。

远处有巡逻的骑兵身影摇摇曳曳,更远的地方还有许多明哨暗哨,隔得老远都能听到细碎的谈话声,整个镇子俨然已经变成一座大军营。

副官许新明骑着马从镇子上跑了出来,沿着江滩一路找到许崇智的护卫队。他翻身下马,快步跑到山丘上面,敬礼道:“司令,福州加急电报。”

许崇智没有回头,也没伸手去接电报,其实他心里已经猜出了电报的内容,喃喃自语似的说道:“是不是明天就要开打了。”

许新明点了点头,说道:“是的,陈大人不追究之前第一师没有进攻杭州的事情,但是强调明天凌晨七点钟必须发动进攻。”

“知道了!”许崇智用指挥刀戳了戳土壤,意味深远的说道,“让我们提前进攻杭州完全是没有意义的事,陈大人估计也是一时脑热,又或者是希望我们先吸引正面的敌军,掩护其他部队发动奇袭,不过这些都没有太大的意义。终归是要硬碰硬,还不如让第一师的兄弟们歇口气,养好精神,痛痛快快打一场大阵仗。”

许新明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四天前战区司令部要求第一师进攻杭州的命令,许司令没有执行这项命令,当真是让自己紧张了一把,毕竟临阵抗命是大罪过,可不敢乱来。现在陈总参谋长不追究责任,总算是皆大欢喜,没必要再考虑其他。

“把命令通知下去,各营督促士兵抓紧时间休息,凌晨一点钟炮兵先行,其他部队陆续开拔,争取在清晨时投入战斗。”许崇智接着又交代道。

“是。”许新明点了点头,转而又说道,“司令,还有一件事,克强先生说,要跟着我们一起进攻杭州。”

“他不一直跟着我们师部吗?就让他跟师部在一起就行了。”许崇智不置可否的说道。

“其实克强先生的意思,似乎是想亲自指挥作战......”许新明小声的说道。

“唉,唉!克强先生长久没有活动,如今浙江大阵仗自然不甘落寞。不过战事非儿戏,让克强先生跟着师部已经算是格外照顾,其他事暂且不提。”许崇智罢了罢手说道。

“明白了,我这就去告诉克强先生。”许新明说完,转身跑下了山坡。

许崇智提起了自己的指挥刀,目光仍然盯着正北方,明天即将是一场大战了。

凌晨时分,闽军第一师踩着黑夜陆续开拔,与此同时宁波的新五师已经在前往绍兴的半途之中,先头的侦查队甚至已经在测绘绍兴北洋军的防线据点。

东南海域上,南方海军的军舰在星月之下抵达指定海域,水兵没有任何休息的时间,一个个抢着时间检查设备,各舱各室灯火通明,海军炮的防潮塞都被拔了出来,杂役们有的清理着炮膛,有的把炮弹一颗接着一颗送到炮塔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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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国纲(1882-1938),字鉴宗,生于光绪壬午年(1882)六月六日,卒于民国戊寅年(1938)六月六日。瓯海区泽雅庙后人,北洋政府时期曾任浙江陆军第一师师长。一九一一年八月即民国元年复入改名为保定陆军军管学校深造。一九一三年春于陆大毕业,成为陆大兼校长,陆军总长段祺瑞的得意门生,同窗有李济深,蒋中正,吕公望,沈鸿烈等,潘被段委为陆军部中校参谋。同年冬段派亲信副官和卫队与潘一同南下,潘调任浙江督署上校参谋,不久又调为第六师上校团长。】

第707章,曹锟策略

温州镇守使署衙,此时已经是凌晨二点钟,曹锟依然没有睡觉,双眼遍布血丝的在参谋室内盯着地图。

“闽军第三师竟然去金华了?那丽水岂不是无兵可守?”时不时的,他嘴巴里都会念叨着这句话。这个消息是昨天下午刚刚收到的,起初让他高兴了一阵,以为福建那帮山猴子一点常识都没有,竟把腹背敞开面对敌人,简直是自寻死路。

可是曹锟仔细一想,这么浅显的道理闽军岂能不知?可为什么闽军第三师还是义无反顾的向金华转移,作势要进攻杭州去呢?

为了这个问题,他从傍晚开始研究,直至此时此刻脑海里仍然是一个困局。

“福州......福州有一个师,可是就这一个师能做什么?难道在我进攻丽水时,福州直接攻打温州,来一个围魏救赵?”曹锟纠结的说道。

“大人,咱们不能再犹豫了,天亮了立刻就发兵进攻丽水。就算福州第二师要抄我们后路,城里不是还有吴子玉的四十师坐镇吗?”高级参谋长陈调元打着哈欠,有些不耐烦的说道。虽然他现在的身份是曹锟的手下,可是之前一直担任冯国璋的参谋官,实际上是冯国璋安排在曹锟身边的联络人,自己几乎不必在乎曹锟的脸色。

曹锟如果没了冯国璋的支持,别说什么镇守使,就连手里的新八师都会解散而去。

“不能草率,我总觉得这件事不对劲。”曹锟强调的说道。

“还有哪里不对劲呀?曹司令,曹师长,你到底怎么了这是,下午你要是果断一点,现在我们差不多都打下丽水了。”陈调元没好气的说道。

要让曹锟说出哪里不对劲,他自然不能一五一十的说出个所以然,总不能说是闽军故意设下的疑兵之计吧?但是他心里总有一股不好的预感,仿佛浙江省内的一举一动都是策划话的阴谋,是掌握早敌人手中的一场布局、圈套。

就在这时,参谋室外匆匆跑来一个勤务兵,把一份电报交给了正在院子里面纳凉的值班军官。值班军官看完电报,马上又跑了进来,来到曹锟面前递上了电报,说道:“大人,上海发来的急电。”

曹锟问道:“上海镇守使发来的电报?”他刚刚问完话,顺手已经打开了电报,这才发现这份电报是从上海海军司令部发来的。看完电报,他脸色骤变,立刻说道:“难怪呢,难怪呢,难怪闽军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让丽水大开门户。”

陈调元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不过先前困顿的精神状况一下子清醒了不少,他连忙问道:“什么事,上海那边怎么了?”

曹锟阴郁着脸色说道:“上海海军司令部发现福州和广州军舰的动静,有一支南方的舰队已经在浙江沿海游弋一两天了。”

陈调元怔了怔,立刻说道:“难道南方要用海军对付我们?”

曹锟点了点头,严肃的说道:“现在看来这个可能性很大。来人,马上派人去龙湾的海边,给我看看海面上是什么情况?”

副官连忙跑了过来,有些不解的问道:“大人,您要看海面上的什么情况?现在可是大半夜呀......”

曹锟大声的说道:“看看有没有可疑的舰艇,肉眼看不到就派船出海。”

陈调元也意识到情况的危急,虽然上海海军司令部没有说明南方的舰队出现在什么地方,可温州毕竟是港口城市,而且距离福州很近,最适合成为海军炮火覆盖的目标了。更糟糕的时候,这种炮火覆盖必定是旷日持久,福州海军港口的后勤可以源源不断的供应附近海域的作战任务。

他连忙附和的对曹锟副官呵斥道:“叫你去你就去,啰嗦个什么劲儿,赶紧的。”

副官见了这境况,一点都不敢怠慢,连忙应声跑出去了。

陈调元转向曹锟,忧虑的问道:“要是真有海军瞄准咱们温州,我们可一点海防力量都没有,那可是白挨打的事呀。”顿了顿,不等曹锟回答,他紧接着又说道,“要么,索性我们拼一拼,如果南方真用海军压制我们,我们调集部队直接杀向丽水。敌人害怕什么,我们就做什么,以本换本不亏。”

曹锟虽然脸色很着急,不过在心里还是在缜密的盘算着。陈调元的建议未必不是一个办法,既然没有应付海军的措施,光挨打肯定是不划算的。南方动用海军牵制温州,正是担心温州会抄闽军的后路,这个时候行动再合适不过,大不了丢掉温州,闽军一旦被抄了后路,那就有可能丢掉全局。

“你说的对,我们有必要拼一拼。”他神色坚毅的喃喃说道。

“那还等什么,马上下令吧。”陈调元催促的说道。

曹锟向参谋室内部走了几步,突然停下脚步,迟迟没有吩咐任何命令。

陈调元追了上来,疑惑不解的问道:“大人,你这是又怎么了......”

曹锟皱着眉头,沉默了许久,冷冷的开口说道:“海军的大炮根本不可能牵制陆面上的部队,南方这么安排一定另有目的。”

陈调元有些不耐烦的问道:“我的曹大人,你什么时候变的如此优柔寡断了?先前闽军第三师去了金华,你犹豫说是阴谋;现在南方调来军舰火力牵制我们,你又说另有目的。我说曹大人,你怎么跟曹操一样疑心重重呢?”

曹锟瞥了陈调元一眼,没好气的说道:“那你说曹操最后怎么样了?还不是成为一代霸主?我跟你说,海军的火炮可以摧毁我们的防线,可以消耗我们的战斗力,也可以打得我们翻不了身,可是它终归不能占领我们的地盘。如果南方单单指望海军牵制那就太傻了,他们的火炮只会逼我们的部队离开温州,而不是留住我们。”

陈调元想了想,觉得曹锟的话确实很对,可是正因为如此才更应该下令主动出击才是。

曹锟不等陈调元开口,他接着说道:“海军是进攻性的兵种,也就是说,南方真正要做的是利用海军提供炮火压制,紧随其后是部队的进攻呀。”

陈调元凝神问道:“你的意思,南方不光是海军进攻,福州第二师还会打过来?”

曹锟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严肃的说道:“正是如此。闽军故意把丽水的部队调往前线,参加对杭州的进攻,目的就是在引诱我们偷袭丽水。一旦我们的主力部队西去,福州的闽军第二师配合海军进攻温州,轻而易举就能拿下温州。”

陈调元恍然大悟,不过转而又问道:“可是不管怎么说,我们留在温州也是白挨打,索性还不如抄了闽军的后路,这与咱们之前以本伤本的想法也无甚差别。”

曹锟摇了摇头,苦笑道:“差别大的去喽。你以为我们是抄了闽军的后路,让前线的闽军陷入夹击?可是换过来思考,温州没了,我们同样也陷入闽军的前后夹击。前线的闽军可以支撑多少天我不知道,可一旦失去温州的保障,我们能支撑天数肯定比不过闽军。”

他虽然不在乎温州这块地盘,毕竟这个小地方可容不下自己的野心,但归根结底第八师和四十师的所有家当都在这里,如果有充足的时间准备或许可以完成战略转移,可南方军队会给自己时间吗?运气好的话,也许是后天才会开战,可运气不好的话,说不定还没等到天亮就开炮了。

陈调元听明白了曹锟的话,这时忽然发现原来多点疑心也不是一件坏事,如果真那么草率就开始下令行动,弄不好真会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的结局。他沉默的思考了起来,身为参谋长自然要有参谋的作用,总不能坐以待毙。

“这下可好,打不是,不打也不是,这算个什么事呀。”来回踱了几步,他懊恼的说道。

“马上给我接通四十师师部的电话,我要跟吴子玉商议一件事。”曹锟突然说道。

“商议什么事?”陈调元满怀期待的问道。

“南方自以为一切能在意料之内,我偏偏就要打一场出人意料的战斗。我们破釜沉舟,直接打福州,我倒要看看谁能撑得住。”曹锟郑重其事的说道。

他的话参谋室内所有人都听到了,每个人都吃惊不已,谁也没料到曹锟居然下达这样的命令。他看着众人的脸色,非但没有担忧,反而在心里暗暗高兴了起来,连自己人都始料未及,更不用说敌人会有任何防备。

第708章,苍南县伏击

凌晨时分,杭州会战正式打响,浙江新五师率先发动对绍兴的进攻。之前北洋第九师两个团虽然没有按时抵达绍兴布防,不过好在闽军进攻步伐放缓,最终还是赶到指定地点。绍兴是早有准备,新五师则锐气十足,双方立刻打得火热起来。

没过多久,苏州方向也传来枪声,朱瑞亲自率领自己麾下四个营进攻湖州。湖州没有太多驻军,除了从安徽援入浙江的二十一混成旅后勤基地之外,只剩下一些警察、治安营之类的武装,而大部分警察、治安营民兵早先都被浙江士绅拉拢和收买,刚一交战立刻就从城内响应,内应外合之下马上掌握了整个战局。

早五点钟时,杭州湾的江面上就出现了一队没有挂军旗的军舰,不过这些军舰没有任何动作,于是守卫北岸和南岸的北洋军没有放在心上。到了早上六点三刻,绍兴和湖州的战报都发到督军府之后,这几艘军舰突然调转炮口,一部分向北岸轰击,一部分向南岸轰击。原本清静的杭州城顿时炸开了锅。

不仅如此,在军舰后方的两艘运兵船放下登陆艇。由于登陆艇有限,一次最多只能载运一百多名士兵登岸,这一千多名福州海卫队士兵登陆艇分成好几批陆续向岸头发动抢攻。好在有军舰的大炮掩护,纵然登陆艇再少也有足够的时间完成登陆任务。

七点整,许崇智第一师的先头部队经过一夜的行军,总算抵达萧山县外,架起了几门迫击炮和小山炮向萧山县一阵轰炸。步兵一直等到集结齐了一个团的兵力,这才在炮火的掩护下发动冲锋。

第一师的后续部队源源不断的开上来,不过并非只在萧山县一处,另外两个团绕道来到钱塘县北岸的富阳县,同时在这里的战场打响了战斗。

短短几个钟头时间里,整个杭州城似乎到处都是爆发出战火,枪声、炮声肆无忌惮的嚎叫,硝烟、火焰毫无顾虑乱起。好不容易晴朗的天空,顿时让战争的烽火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颜色,相比眼下的战火程度,几天前的杭州兵变简直就是一场常规演习罢了。

浙南一带的山脉最高峰头超过五千米,不过好在山脉起伏不定,位于苍南县境内的望州山正是其中地势较低的一处。就在杭州打的热火朝天之时,闽军第二师先锋团已经越过闽浙两省交界,正在不辞辛苦的穿梭在望州山山腰。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数十名侦查骑兵没有骑马,每个人都是牵着缰绳小心翼翼的沿着陡峭的山坡向下行走。

一名队长站在半山腰,举起望远镜居高临下的向前方望去,透过一片丘陵地形发现了浙江省最南端的小县城,苍南县的轮廓就像是安静的处子,羞羞涩涩的藏在纵横交叉的坡地沟壑后面。他放下了望远镜,又用手搭起一个棚子抬眼望了一下天色,此时已是日上三竿。

“通讯兵,通讯兵。”队长回头吆喝了一声。

一个士兵拖着战马匆匆的跑了过来:“大人有什么吩咐?”

队长指了指前方县城的位置,然后说道:“马上通知团部,前方大约再过十里就是苍南县,眼下我们已经迟了一个多钟头的行军速度,应该加快行军速度。”

那士兵点了点头,转身跨上战马,飞快的从另外一边平缓的地段跑了回去。

等通讯兵离开之后,队长又大声的喊道:“老周,把你的第三侦查班给我集合起来,其他人都别散了,赶紧过来。”

第三侦查班的十名骑兵很快聚拢在队长面前,附近其他侦查骑兵也都停下步伐,前前后后围在一旁,等待队长吩咐任务。

队长清了清嗓子,大声的说道:“两个月前北洋四十师曾经驻扎在苍南县附近,尽管又有情报说四十师大部分撤回温州,但我们不能掉以轻心。三班的人都跟着我上马去县城进行近距离侦查,其他人从东、西两个方向纵入两千米然后折返,哪怕没有发现敌人,也要记下地形情况。都听明白了吗?”

众骑兵齐声答应了下来,随后跟着队长向前走了一顿,这才陆续上马小跑前进。

很快侦查骑兵分成三路,各自按照指定的方向加快奔驰速度。

队长带领第三班的人马沿着起伏地形直接向县城挺进,直到距离县城最外围的民房大约两百米时,才渐渐放慢了速度。十名骑兵相互之间保持着最大的间距,绷紧神经仔细观察民房附近的动静。

整个苍南县都安静无声,不过更远的地方有几许袅袅炊烟,县城郊外好几个具有优势的地理也看不到任何军事防御设施。

“分散纵入五十米,大家保持警惕。”队长扯着嗓子下达了命令。

第三班众人轻轻踢了踢马刺,让战马打着快蹄子缓缓前进。随着县城的距离越来越短,骑兵们也本能的越来越分散,这是为了保证不被突如其来的重火力一次性打爬下。

“队长,西边没动静!”

“河边也没动静!”

“山岗这边安全。”

“队长,好像没有敌人。”

到达第二次指定地点之后,几个骑兵大声的汇报情况。

尽管汇报没有异样,可是队长心里却没有松一口气,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是晌午的光景,就算老百姓都在家里做饭,怎么可能里里外外一个人都见不到?他又扭头向河对岸的农田、果林望了一眼,自己是农家出身,知道中午的时候农庄田地里都会有人留下来照看,可是整个河对岸除了自己安排的侦查骑兵在奔跑巡视之外,根本见不到任何一个人。

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队长不敢贸然下定论,只好立刻又命令道:“老王,派两个人进城去,其他人原地待命。”一边说着,一边端起自己的望远镜从西至东仔细的观察起来。

侦查队形里很快跑出了两名骑兵,快速的向县城疾驰而去。

突然之间,队长从望远镜掠过县城后方一片山林时看到一处闪光,不过一闪即逝。他把望远镜定格在那里,卯足眼力仔细去分辨,虽然望远镜的倍数够不到那么远,但仍然模模糊糊的发现几个黑影在山林深处窜动。

这时他完全可以确定,刚才那道闪光是太阳光反射望远镜镜片的光芒,也就是说县城后方有敌人!按照他的侦查经验判断,在那种突兀地形又有树林掩护的情况下,而且方向又是正对望州山,最适合埋伏一支炮兵小队,就等着闽军翻过山头时给予当头一棒。

“不好,赶紧回来,老王,前面有埋伏,马上通知团部。”他急忙放下望远镜,大声的喊了道。

三班长老王把先前派出去的两名骑兵召了回来,整个侦察队开始向后撤离。不过还没来得及安排人去通知团部,一名骑兵指着望州山叫唤了起来:“团部已经过山头了!”

队长抬头向刚刚下来的望州山看去,只见先锋团的大队人马已经从山后绕到山前,而且队伍正在以跑步前进的方式快速行动,尤其还是下坡的路段,队伍转眼之间就涌到了山坡下方。他心中暗叫不妙,早先自己让通讯兵去汇报消息,由于之前耽误了行程所以要加快速度,但这仅仅是一个建议,没想到先锋团还真有效率,这才多大的功夫就赶上来了!

“糟了,糟了,要出大事了。”队长额头急出汗水,连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大人,现在怎么办?”三班长老王急促的问道。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通知呀。”队长知道现在为时已晚,可不管怎么说消息总要传递过去,哪怕是临时抱佛脚做好防御准备也能尽可能挽回损失。

三班长老王索性不再派人去通知,自己一扬马鞭,同时狠狠的踹了一脚马刺,飞快的向后方部队冲了过去,一边冲还一边大喊:“前面有埋伏,前面有埋伏......”

突然之间,北边山林传来一声沉闷的炮响,一颗炮弹呼啸的越过苍南县城上空,重重的砸在望州山的山脚下。这是一枚基准炮,虽然没有正中山腰上的闽军部队,可是却把刚刚跑到山脚下的三班长老王连人带马炸得粉碎。

炮火的硝烟夹着血雾,空气中还回荡着战马最后的嘶鸣,无论是还在山坡上的还是在山坡下的,所有人都意识到战争已经打响。

没有给闽军士兵任何喘息的时间,山林后面再次传来连续不断的炮声,经过校准的炮弹接二连三的落在半山腰上,将那些没有反应过来的闽军士兵炸得人仰马翻。惨叫、怒吼、哀号的声音此起彼伏,士兵们乱作一团,在光秃秃的山腰上又没有任何可以躲避的地方,只能抱头四散而逃。

随着炮声的响起,重机枪、步枪的袭击也接踵而至。那些在县城附近没有来得及撤出的侦查骑兵最先遭殃,一个个冷不防的中枪栽倒在地。

不仅如此,望州山的西北方向也传来了枪炮声,早已埋伏多时的北洋士兵一个个从山头后面冲了出去,向闽军侧翼直插进去。

“连长,连长,守不住了。”炮火中有人在喊。

“快拿子弹,轻机枪的子弹,他妈的......啊......”趴伏在地上的机枪手喊到一半,一颗子弹打中了他的喉咙,鲜血涌动不止。

“三连连长牺牲了,李副连呢?丢你老母,李副连逃跑了。”

整个山腰是一片混乱,地面上是混乱的血迹和尸体,或者人们混乱的叫喊和乱窜。

闽军先锋团彻底乱了阵脚。尽管军官们坚守岗位,极力稳住本部士兵,可是这里的地形实在毫无优势。面对北洋军以逸待劳的阵势,再加上大炮、重机枪的猛烈压制,闽军竟连最基本的防守队形都坚持不住。

十多分钟后,炮火的攻势渐渐降低,西北方向的北洋军接近半山腰,很快与闽军发生短程的交火。之前的十分钟已经彻底磨灭闽军的士气和军心,士兵们只顾着逃跑,甚至很多人连武器弹药都丢了,面对北洋军的进逼毫无反抗之力。

第709章,两手准备

下午三点,福州军政府别院,东南战区司令部办公处。

军政府侍从室主任张宗义脸色沉重、步履急切的跑了进来,甚至连通报都没有,直接冲着会议室对正在开会的陈炯明喊道:“陈大人,出事了。”

会议顿时中断,会议室内众参谋官都盯向门口。

陈炯明皱着眉头问道:“哪里出事了?杭州?”

张宗义摇了摇头,走到陈炯明面前低声说道:“温州出事了。曹锟、吴佩孚没有按照我们预想的情况攻打丽水,反而集合兵力向福州杀来了。”

陈炯明脸色骤变,愣了一会儿之后才恢复过来,问道:“第二师呢?”

张宗义指了一下电报,随后索性直接说道:“先头的八团在苍南县遭到伏击,损失惨重。中午时第二师的后续部队在福鼎停了下来,不过还没来得及准备,北洋四十师又在一点钟左右紧随八团的残部追打了过来。这会儿福鼎正在激战当中。”

会议室听到这番话,立刻起了一份惊愕的议论声,曹锟和吴佩孚竟然如此出其不意?

“是我大意了,战场永远不能单靠预测,就像我们不能十拿九稳预测气象一样。”陈炯明沉重的叹道,说完还举起拳头在那份电报文件夹上砸了一下。

“参谋长,说这些也没用,当务之急应该尽快支援福鼎的战线。反正之前我们的战略目的就是拖延温州的北洋军,现在曹锟、吴佩孚不去骚扰我军前线部队,在战略层面上来说我们已经成功了。接下来只要在福鼎牵制住北洋军,一旦浙省大局落定,曹锟、吴佩孚打得再厉害也毫无意义。”战区司令部首席幕僚站起身来,用强调的口吻说道。

他不是别人,正是陈炯明的堂弟陈炯光,自陈炯明在广东军政府出任军职以来,他便因为私人关系一直担任陈炯明的随员、助手。直至后来陈炯明发现自己这位堂弟并非一无是处、只知道坐享其成,反而学习能力颇强,做事也很有一套手段,因此渐渐委以重任。

听了堂弟的话,陈炯明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说道:“说的对。目前形式不算太坏。马上给第二师下令,就地严防死守,把北洋军给我拖住了。另外给厦门舰队下令,让军舰在两省海域巡弋,只要发现北洋军的后续部队立刻开炮。如果北洋军没有走海岸线,那就让军舰开往福鼎海域支援。”

张宗义点了点头,说道:“这就去。”

陈炯明略微吐了一口气,随后决定重新召开会议,不过会议的内容自然有所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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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的作战从凌晨进行到傍晚,北洋军的防线严重缩水,萧山县的两个团陷入重重包围,通讯、支援、后勤全部截断。

许崇智的第一师与在钱塘江登陆的海卫队配合,一点一点蚕食着萧山县的敌军防线,经过一整天连续轮换进攻,县城外围的阵地、据点全部扫除,战线推移到县城城内。若非因为闽军地形不熟,在县城巷战中不敢贸然进攻,北洋军苟延残喘的两个团早就交代在这里了。

浙军新五师在中午时就突破了绍兴外围防线,到下午时又占领了绍兴主城区,把驻守在这里的北洋军逼退到北边的郊区。然而新五师大部分都是新兵,纵然不用计较战斗力的问题,可士兵们的爆发力有限,因此进攻的势头渐渐疲弱下来。

对于卢永祥来说,今天的战斗当中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在南方海军强大的炮火之下,北洋军毅然守住了钱塘县北岸,将在北岸登陆的海卫队打退下去,并且一直压制到安国寺一带。

浙江督军府参谋处,卢永祥脸色沉重,背负双手听着参谋副官马文祥汇报最新战况。

“第十师的援军于绍兴的第九师三十一团会合,目前稳住了绍兴的战况。”

“萧山那边还没有消息吗?”参谋长问道。

“没有,电报线彻底被截断了,南军的军舰就横在钱塘江上,城里连援军都派不过去。”

“富阳县情况还算好,那边的战斗并不激烈,闽军把主力军都投在萧山县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卢永祥突然开口,冷森森的说道:“浙军到底什么意思?他们新五师就敢这样跟我们作对?”

从下午开始,每当卢永祥开口说话时参谋室内都会不由自主安静下来。因为从下午开始,卢永祥的情绪越来越不好,几乎同样一个问题会反反复复问很多遍,而且语气十分暴躁。

早上在接到绍兴的急电时,督军府已经派人到东城区嘉祜镇守使署衙质问吕公望,而吕公望的回答是毫不知情,并且也勒令新五师退回驻地。显然新五师已经脱离了嘉祜镇守使司令部的控制。

“还有,温州呢?曹锟、吴佩孚他们在做什么,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有回音,难道温州已经被攻陷了吗?”停顿了片刻,卢永祥再次质问道。

参谋室内仍然没有声音,通讯处一直在联系温州镇守使署衙和北洋四十师司令部,就目前督军府掌握的相关消息只有上海海军司令部发来的情报,告知南方舰队在温州附近海域同样布下了军舰。可是就算有南方海军压制温州,温州也不至于连一点消息都没有,哪怕是求援或者撤退的通知也没有。

就在这时,门外快步走来一名勤务兵,将一份电报递到了马文祥手里。

马文祥快速的看了一眼电报,随后忧虑的叹了一口气,转向卢永祥说道:“大人,上海海军司令部回电了。”

卢永祥没有去接电报,他看到马文祥的脸色,心中已经猜出了结果,冷冷哼了一声说道:“上海不肯派军舰来支援?哼,早料到如此,迟迟不肯回电,上海海军司令部就是不想掺和这场烂摊子。蠢货,他们还真以为这是军阀之间的内战吗?”

马文祥叹道:“大人,即便没有海军的增援,但目前看来杭州的局势还算稳定,除了萧山县那两个团恐怕保不住了,绍兴、富阳还有北岸江边都在掌握之中。倪大人已经派兵回援湖州,以朱瑞那边人马根本不足为患。”

参谋长也连忙说道:“是呀,这一仗打得仓促了一些,可敌人也未见得占便宜。”

卢永祥没好气的说道:“你们说得轻巧。萧山丢了,杭州南边屏障顿失,有南方海军在江面上压制敌人渡江还不是如履平地?闽军第三师马上会支援上来,如果我猜的不错闽军第三师会直扑富阳,分散杭州外围的防线。”

“不管怎么说,我们的兵力仍然占优势,唯一的弱势是海军。上海海军司令部不肯出手是因为没有中央的命令,我们抓紧时间向海军部催援,中央的人不会坐视不理,终归会下令调派海军增援的。”

“等中央的命令下来了,杭州指不定是在谁手里。你们可知道现在我最担心的是什么吗?南方海军只是其一,最让人放心不下的还是东城区的那帮人。”卢永祥焦躁的说道。

众人听到这里,立刻警觉起来。

“大人,您担心浙军......?”马文祥试问道。

“新五师都能起义,吕公望真正能掌握牢的只有第三师,在城里的第六师谁敢打包票不会见风使舵?”卢永祥严肃的说道。

所有人听到这里,不由自主的有几分醒悟,虽然说城内的浙军如果要造反可能早就行动,但一方面有可能是吕公望的克制,另外一方面还是浙军在观望。随着杭州的局势越来越不妙,当闽军打进城来时,浙军总不能通电表示中立吧?迟早是要表明立场。

退一万步说,就算吕公望死活不肯归附南方执政府,可浙军其他将领未必会死心塌地跟着吕公望坚持一个虚无的信仰。通俗点说浙军就是地方军阀,军阀讲究的是利益,如今一大批浙江商人都倒向南方,新五师更是一个显而易见的先例,到最后摆在浙军面前的前路,如果不归附南方执政府就无利可图,这些军阀会不动摇吗?

“早就说过,浙军终归是一个隐患。”卢永祥叹了一口气,近乎咬牙切齿的说道。

“大人,那您的意思......该如何是好?”参谋长正色问道。

“趁我们现在还有兵力,必须尽快铲除吕公望。如果能控制城里浙军部队对我们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有兵力就有资本,有资本就能跟敌人继续打下去。”卢永祥深沉的说道。

“您的意思是现在进攻东城的嘉祜镇守使司令部?这会不会太冒险?”

“现在的战局已经很吃紧,自然不能再草率的冒险行事。中午不是有北京的命令吗?安徽、江苏都会尽快发兵南下增援,最快是四天之后从江苏赶来的中央第第七师,之后安徽的第二十二混成旅也会赶到。”卢永祥有条不紊的说道。

“是这样的。大人,您打算等援军到了再对付吕公望?”参谋长问道。

“没错,无论如何我们要挺过这几天,绝不能让嘉湖镇守使署那边趁着这几天作乱。”卢永祥坚定的说道。

第710章,西线有战事

夜幕下,繁星点点,空气中到处都是湿热的因素。华中地区的夏季已经到了最热的时季,士兵们宁可白天休息晚上赶路,熬夜都比顶着毒辣的烈焰暴晒要强。

杨希闵骑在战马上,他穿着刚发下来的夏季短袖军服,不过后背依然湿透了一片。慢悠悠的登上一座小山坡,停稳之后,他摘下自己的军帽,一边扇着凉风,一边举目向着行进中的队伍打量了过去。

“差不多到恩施了吧?”他没有回头的问了一句。

“师座,半个钟头前已经过恩施了。按照地图上的标记,我们现在应该在巴东县和宜昌交界。”副官连忙打马上前回答道。

“什么,都过恩施了?我怎么一点没发觉?”杨希闵皱着眉头说道。

“师座,刚才路过的那个小镇子就是恩施郊区了,不过我们的行军路线没有经过恩施县城,大部队还是靠着长江这边的,所以没什么可注意的。”副官说道。

“你不懂,我们过了恩施就说明先头部队已经到达宜昌。既然有情报说王占元命令鄂军在宜昌布防,那我们现在已然进入战斗状态,绝不可以再掉以轻心。”杨希闵严肃的说道。

“卑职明白了。”副官恍然的点了点头,露出赞佩之色。

“让通讯部队做好工作,随时汇报前线的情况,各营各连加快速度。咱们第一师可不能比第二师还慢。”杨希闵命令的说道,说完,将军帽重新戴上,轻踢马刺从山坡上跑了下去。

宜昌的战斗在一个钟头之后打响。第七师团第一师先锋第二团在宜昌北部秭归县外集合完毕,同时也摸黑侦查到鄂军的布防情况,迫击炮小队向主要防线发动连续炮击,集结完毕的第二团随后开始冲锋。

宜昌的鄂军只有一个不完全的独立旅,该旅的部分兵力还分散在长阳县谨防恩施方向的进攻。并非之前的侦查工作没有做足,而是南方联军昼伏夜出实在难以琢磨。再加上之前的谣言,说南方第七师团、第五师团和第四师团三大部队同时向湖北进攻,将近八万人的大军当然要兵分好几路。

深夜里秭归县遭到突然进攻,鄂军独立旅有些猝不及防,辛辛苦苦修筑了六天的阵地一下子损失了大半,残兵快速后撤到宜昌城内,打算凭借长江做最后的严防死守。

同样是在这天深夜,湖北咸宁鄂军第六混成旅司令部,张振武、蒋翊武以及第六混成旅旅长孙建业三人正在偏厅里讨论响应南方执政府的计划。

自从大革命开始,张振武、蒋翊武等人联合革命军发动了武昌起义,可是起义并没有像历史上那样顺利,在北洋第一镇和长江舰队的严防死堵之下,革命军仅仅占领了武昌郊区。

到后来广州首义大捷,全国各地的革命声势高涨,北洋第一镇也临阵撤换将领,双方最终在武昌这个地方对峙下来,直到南北议和之后接受中华民国政府的改编。

正因为如此,张振武、蒋翊武等革命新军没能得势,甚至连黎元洪都没有遭到新军的胁迫,而是后来国内大势已去才自行剪了辫子拥护革命。黎元洪与张振武之间除了在接受改编时碰了一面,几乎再没有其他交际。

不过好景不长,没过多久爆发的二次革命,张振武、蒋翊武响应孙中山的号召,率部在武昌郊区再次起义。只可惜北洋军势大,而张振武、蒋翊武手中的兵力不足三千人,武昌争夺战不过数日便宣告失败,革命军从武昌败退鄂州,又从鄂州出走黄石,最终退避到咸宁。

二次革命结束,南北声势互有涨跌,湖北省内又是一副四分五裂的局面,何宗莲、陈宦、王占元等人势力错综复杂,虽然北洋政府一直打算收拾张振武、蒋翊武的残局,可鄂省内相互掣肘,又各自妄图保全实力,对北京的命令一拖再拖直至不了了之。

就这样,张振武等人的这支革命军反倒在北洋军环伺之下生存下来,经过王占元商人督军之后整顿改编,获得了鄂军第六混成旅的番号。

在南方执政府发动四川大战时,吴绍霆已经在派人与咸宁方面保持联系,就在六月初时还秘密通过长江运输公司向咸宁资助了一批军火。

不仅如此,吴绍霆还授意商务部策划四川、湖南、贵州三省的商人,集资入股成汉铁路湖北段的工程,提前铺垫好交通运输线。六月底时已经提前完成宜昌过襄阳到孝感段的铁路,同时咸宁至武昌段的铁路也接近完工。

张振武利用个人关系,积极的暗中帮忙疏通,让南方的资本入股湖北铁路更多一些方便。

前不久吴绍霆向张振武确定联手合作的计划,希望在南方联军进攻湖北时后者能从中响应,里应外合驱逐王占元、击溃北洋军。

张振武是革命者,但与孙中山的革命关系不算深厚,况且在革命心之下还隐藏着一颗野心。他不甘心安于现状,之前还一度深感郁郁不得志,一方面是不满北洋政府的政策,另外一方面更是不满北洋政府对待自己的态度。

既然北洋政府指望不上,现在又有了一个声势浩大的南方执政府,况且之前的联络还是吴绍霆亲自出面、主动联系,可见南方执政府对他本人的重视。

在与蒋翊武一番简短的商议,张振武以及咸宁第六混成旅决心归附南方执政府。

桌子上的油灯摇摇曳曳,映着厅内三个人影恍恍惚惚。

张振武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手里不停摇着一支泛旧的螳螂扇取凉,可是后背的汗水仍然不见好转。叹了一口气,他脸色认真的说道:“这么说,武昌那边是故意在提防我们了?”

蒋翊武不疾不徐的点了点头,说道:“理应不会有错,否则重庆那边大举用兵,王占元手里只有两个师,哪怕算上蔡成勋、朱泮藻还没编成的四个混成旅,总兵力都不过四万。在这个时候他不调集兵力护着西边,反倒抽调两个团坐镇江夏,还能有什么其他意图?”

“日他妈的,难道有人告密?”张振武“啪”的一声把螳螂扇磕在了桌子上。

“告密也不是没可能,可是就算没有人告密,王占元也不会不提防我们。毕竟之前我们的做为太明显了。”蒋翊武缓缓的说道,表情显得很淡定。

“这可怎么办,如果时间不错的话,今天宜昌那边就应该打起来了。我们起初跟吴执政的约定,正是要响应南方联军的进攻、率部抄袭武昌的腹背。以我们咸宁目前的兵力,如果没有奇袭的条件那简直毫无优势可言。唉,这下可难了。”张振武面带愠色的说道。

“索性,我们直接攻打江夏,好歹也算是响应南方,总不会落一个失信的名声。”这时,坐在另外一边的孙建业提议道。

“江夏的两个团没来打我们已经算是不错了,我们这么点兵力去打江夏岂不是飞蛾扑火、以卵击石?”张振武无奈的说道。他深知在这个年代有兵就有权,有多少兵就有多少权,自己可不会轻易以本伤人。

“总不能真的无动于衷吧?”孙建业年轻气盛,有些沉不住气的说道。

偏厅又一次陷入沉默,过了一会儿蒋翊武摸出自己的怀表在油灯前看了一眼,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钟了。他们从傍晚开始就在这里毫无头绪的商谈起义之事,毕竟南方联军同样会在这个点发起进攻,多少要尽一份心力。可是在这么商讨不出所以然来,终归是徒劳无益。

就在这时,门外的走廊传来脚步声,很快一个侍从官出现在门口,报道:“三位大人,大院门前突然来了客人,说有急事要见张大人。”

张振武等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不禁都露出奇怪的表情。

蒋翊武疑惑的道:“这都凌晨的钟点了,什么人在这个时候来司令部呢?”

孙建业对侍从官问道:“是什么人?一共多少人?”

侍从官回答道:“前后一共三人,是步行过来的。这是客人递来的名帖!”说完,走进大门把一张名帖递了上去。

张振武接过名帖打开一看,上面写是“夏口孙武”,当即立刻欣喜的说道:“是孙尧卿。肯定是广州派来与我们联系的。快,快去请进来。”

张振武、蒋翊武早年就认识孙武,这位曾被称为“武昌首义三武”的人物,在武昌起义之前的革命行动中多次接触。不过事实上,蒋翊武、张振武、孙武三人之间并没有共同的联系,仅仅是在武昌起义这个大事件下走在一起而已。

孙武是日知会成员,后来与湖南焦达峰一起成立了共进会;蒋翊武是文学社领袖,虽然与共进会在革命目的上一致,可事实上两个团体之间矛盾重重,更有勾心斗角。

孙武曾经试图撮合共济会和文学社合作,而派人去试探蒋翊武口风时,蒋翊武甚至亲口说道:“合作固然好,将来我们一定要上他们的当。他们那些留过洋的、穿长衫的人,不好招惹。特别是孙武,领袖欲特强,将来共事很难相得。”

在那时候的张振武虽然同是共进会成员,不过政治地位远远比不过孙武、蒋翊武,仅仅是新军的一个军官。再加上他本来年轻心高,做事总是一意孤行,到后来反而与孙武、蒋翊武走不到一块。

因此“武昌首义三武”事实上是貌合神离的三人。

然而由于之前湖北新军起义进展不顺,又恰好遇到湖南焦达峰的邀请,孙武索性离开武昌前往湖南。后来在二次革命末期,孙武跟随湖南革命军撤退到广东,被吴绍霆安排在参谋总部任职,如今执政府成立,又升任执政府*参谋作战室的一等参谋长。

尽管之前三武之间有所矛盾,不管怎么说,如今时隔四年有余,更何况孙武现在又是以南方执政府代表的身份到来,张振武、蒋翊武理所当然要热情迎接。

片刻过后,侍从官引着孙武和两员随从来到了偏厅,为了以示庄重,张振武还让人把煤气灯打开,整个偏厅顿时亮堂了起来。

孙武穿着一身正正经经的长衫,风尘仆仆的看上去就像是一位刚刚从乡下来的教书先生,走进偏厅之后,带着疲惫的笑容向众人一一寒暄问礼。

“尧鑫兄,保勤兄,多年不见,真是挂记的很。”他真诚的说道,虽然大家曾经在政治利益的问题上有过分歧,不过回想当年艰苦革命的时期,也是一份难得的同志之情,再者眼下大家亦无这方面的冲突,当然都能看得淡然一些。

“尧卿老哥,真是别来无恙,时隔这么久你的样子却无甚变化呀。”张振武热情的说道。

“你是说我这脸上的疤痕吗?”孙武故意调笑道。

“我说的是你的人呢,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疤痕也确实没变。我可从不以为这是什么丑事,相反这些疤痕可是见证革命的印记,更是我中华民国开国的勋荣呢。”张振武坦诚的说道,一边说着,一边上前用力抓着孙武的手握了握。

“来来,快请坐。”蒋翊武表情似是而非,寒暄过后立刻说道。“这位孙建业,字守仁,保定军校分配到我们第六旅的长官,以前也是一位赤诚的革命同志。”

孙武与孙建业握了握手,两人都姓孙,又都是湖北人,很快就称兄道弟起来。

落座之后,蒋翊武问道:“尧卿,你怎么在这个时辰到咸宁了?之前也没听说过有通知,否则我们也好安排迎接之事,何苦大半夜的摸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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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振武,原名纯锦,号尧鑫,字春山、春三,更名竹山。汉族,湖北罗田人,寄居竹山。早年毕业于本县高等学堂,后入湖北省师范学校,受业师时象晋影响,萌发反清革命思想。甲午战争后,变卖家产自费留学日本早稻田大学,攻读法律政治,并入体育会,习战阵攻守诸法。1905年助徐锡麟举义受牵累而避走日本长崎。】

第711章,共谋

孙武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实不相瞒,这次我是取道四川绕行武汉,然后才转而南下咸宁,一路上着实麻烦了不少,前前后后也有小半个月的时间。诸位有所不知,江夏、黄石都已经戒严,专门是针对咸宁采取封锁,为此我才不得不挑了这样的时间赶路。”

蒋翊武恍然的点了点头,随后与张振武、孙建业三人交换了眼色,他们可真不知道这件事,原来王占元都开始军事戒备咸宁这边了。

“尧卿,这次你一定是奉了吴执政的意思来联络我们,对吗?”张振武问道。

“没错,如果不出意外,宜昌那边已经打起来了。吴执政知道我与诸位有旧交,所以派我到咸宁这边担任联络官,加强我们之间的联系和合作。不过......说句冒昧的话,我从城外一路过来并未见诸位有所动作,而诸位深夜未眠,是不是另有新的计策在商议?”孙武尽量用委婉的口吻问道。

“既然尧卿你从武昌一路过来,路上也察觉到鄂军的动作,何必明知故问呢?”蒋翊武语气略带几分抱怨的说道,他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是啊,本来按照计划,昨日傍晚我们会起兵偷袭武昌,可是黄石、黄冈和江夏都有了防备,我们现在正为这件事烦恼,都已经讨论大半个晚上的时间了。”张振武强调的说道。

“第六旅的兵力只有三千不到,全旅上下只有六挺重机枪和两门山炮,王占元在江夏布置了两个团的兵力,而且早有防备。并非无心响应南方的进攻,实在是有心无力呀。”孙建业也连忙的说道。

孙武看得出来眼前三人是真心实意要行动,否则也不会生更半夜不睡觉还聚在一起讨论,但是他对蒋翊武的态度有些不满,很显然对方仍然介怀当年的恩恩怨怨。他保持脸色的平静,沉着声音说道:“诸位,眼下的难处我自然清楚。此次吴执政派我前来也绝非是监督、催促之意,仅仅是加强双方的联络。如果诸位不见外,我倒是有一些建议。”

张振武察觉到孙武情绪的变化,连忙开劝的说道:“这话说到哪里去了?你千万不要误会,什么监督、什么催促,这么见外的话我们可担当不起。”

孙建业问道:“尧卿兄若有什么好主意我们自然不会坐视不理,此番共谋大业,能够群策群力当然是最好不过。”

孙武勉强的笑了笑,说道:“我也只是说说而已,尧鑫不要放在心里去。我的建议其实很简单,南方迫切希望与诸位合作,联手反抗北洋政府的独裁专政,诉诸武力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更是希望引起国内各界的共鸣,获得多方势力的支持,一起完成这件大事。”

众人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孙武继续说道:“说的直白一些,如果吴执政拉拢诸位是为了多一些兵力,那还不如从南方多抽调一些部队北上进攻湖北,这个道理虽然粗俗,但我相信诸位应该能理解。”

蒋翊武和张振武的脸色都有些变化,即便孙武不是故意这么说,可这番话听起来总有一种刺耳。反倒孙建业没有想那么多,他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说道:“这么说来,吴执政是希望我们制造遥相呼应的声势,以声势代替攻势来向湖北省府施压?”

孙武赞许的说道:“没错,正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保勤、尧鑫两位在湖北颇有声望,也识得许多省府要员、地方士绅,若是能团结这些有名望的人士一起反抗北洋政府,造成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效果,让鄂省上下舆论四起、民心南归,这要比千军万马更管用。”

张振武颔首说道:“我明白了。经你这么一提醒,我倒是记得之前有人在传言,鄂军诸多将领并不服王占元,甚至还说期待黎副总统回鄂督理军政。”

孙建业连忙点了点头,附和的说道:“是呀,去年我还在督练公所候职时亲耳听人这般议论的。要知道现在鄂省之内掌权之人皆是外省人,自从大革命之后就一直赖在省内不走,本以为四川大战时王占元、何宗莲会南下,结果何宗莲南下了王占元却趁机一人独大。”

孙武欣然说道:“如此说来,这正是摆在我们面前的一个机会。”

随后,众人聚在一起开始详细的商议,直至黎明过后方才各自散去。

张振武将孙武等人安排在司令部招待所入住,之后自己也去休息了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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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绍霆的车队停在江边一座刚刚翻新的公馆前面,打开车门从车内走了出来,整理了一下衣襟,从随员手里接过军帽戴在头上,然后迈步向公馆大院走去。

整个公园的外围围墙在翻修之后增高了不少,大门由十多名荷枪实弹的宪兵把守,附近的大街小巷时时刻刻都有巡逻的骑兵和警察。在走进大院时,前门花园早已改得面目全非,左侧是一座连级兵营,右侧的走廊则有三处检查站。

即便通过了大门,但穿过花园到达公馆主楼的这段距离仍然要经过层层检查,不可不谓是防守森严。

“怎么这里弄得好似监狱似的。”吴绍霆一边走一边看着,禁不住喃喃自语起来。

跟在身后的是执政官办公厅总长邓铿和*代理部长何福光,二人听到吴绍霆的话,赶了几步上前来。

“霆帅,这是按照您的吩咐所以才多加侧重安保工作,可惜这里的花园有些狭小,一个军警连驻扎在这里显得拥挤了一些,或许正因为如此才让人觉得像监狱吧。”邓铿解释道。

“说来确实有些麻烦,前前后后要经过三次检查,不过这等架势也足以吓住闲杂人等。当然,安保方面总得一步一步的来,经过实践才能慢慢改进嘛。”何福光说道。

“也对,总之既然这里是*的办公场所,该怎么布置都由你们部里说的算。更何况我相信这里只是临时的场所,迟早会更换的。”吴绍霆意味深远的说道。

邓铿与何福光对视了一眼,他们都知道吴绍霆所说“迟早会更换”的意思。

这座公馆是上个月月末刚刚购置下来的地方,执政府大选结束之后联合会馆的人员越来越多,早已容不下愈发完善的各个行政部门。不仅*搬到这所公馆工作,甚至连商务部、教育部等等也都陆续搬了出来,各自寻其他的办公场所。

一行人走进公馆的大厅,这里显得很是宽阔,也没有联合会馆那样的喧嚣吵杂,即便来来往往的公职人员也大都不会私谈,哪怕遇到有谈话的需要也是低声细语。吴绍霆觉得*的环境很不错,虽然出入这里的都是军人,可一点也没有军人的大大咧咧,反而是一种沉稳和深藏不露。

何福光带领吴绍霆来到二楼靠江边的参谋长办公室,这间办公室足足有吴绍霆的办公室的三倍之大,而且布置的很是讲究,一点都不浪费空间。

“挺好的,松坡将军回来了这办公室归他吗?”吴绍霆随意的问了一句。

“部长办公室在三楼,比我这好多了。”何福光笑着说道,来到一旁小客厅落座。“霆帅,不是我破张浪费,我前不久还特意问过内务部,目前我们公务办公场所的费用还不如以前广州军政府的费用。只怕说出去都让人笑话,堂堂执政府的规格比不过地方政府,唉唉。”

“话可不能这么说,广州那会儿是有条件,两广总督府、将军府都是现成的。梧州没什么大的公馆,先天条件不足,也不适合马上大兴土木。更何况我还计划拿下武汉之后把执政府迁往武汉。”吴绍霆郑重的说道。

“迁往武汉?”邓铿、何福光几乎同时惊呼出口。

“没错,”吴绍霆摘下军帽放在茶几上,随手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一杯凉水,“今天来这里有三件事,其中一件事就跟你们打好招呼,是时候提高一下执政府的规格。第七师团已经开辟了西线战场,以第七师团的兵力,再加上顾品珍、王文华、刘存厚他们的后援,湖北应该会指日可待。”

“可是,北洋政府在江北尚有残喘之力,执政府贸然北上太过冒险。”何福光认真的道。

“当年明成祖为了巩固边防,不顾众议毅然迁都北京。此次我决议迁徙执政府去武汉并非图一个战略气势,仅仅是为了一个态度。我们执政府坚决的态度!我就是要在长江战略末期给北洋政府痛上加痛,让北洋政府彻底失去所有可以依赖的信心。”吴绍霆肃然说道。

何福光地头沉思了片刻,最后不禁微微颔首表示认同。

邓铿没有太多的顾虑,真等到拿下湖北的那会儿,北方基本上已成“死局”,而在这个时候迁徙执政府到武汉更好比“将了一军”。他开玩笑的说道:“要这么说,这*刚刚装修好的办公楼可就白白浪费了,哈哈哈哈。”

吴绍霆随意的笑了笑,说道:“这也没办法,联合会馆那里实在没有多余的地方,*是重要部门,哪怕是一天时间也不能耽误。”

第712章,黄埔事故

何福光转移了话题,问道:“霆帅,你刚才说今天来是为了三件事,另外两件事是什么?”

吴绍霆端起刚刚倒好的凉水一饮而尽,痛快的舒了一口气后这才说道:“松坡留下的国防军编练计划既然已经定案,前后也有大半个月的时间,现在进程如何了?”

何福光说道:“这几天我也在关注这件事,练兵毕竟不是小事。我暂且安排广州、肇庆、漳州和成都四处新兵营开设特训单位,前天刚刚这四地新兵营的汇报,一共考核通过三千五百名新兵,九月底差不多就会有结果。昨天我也拟了一份命令,在广州西郊军营成立国防军第一师第一团和第二团团部,等这些国防新兵训练结束立刻调配过去。”

吴绍霆仔细盘算了一下,然后说道:“试验单位是应该的,但是我们不能拿一期新兵的时间来做试验,如此到九月份能编入国防军单位的就只有这三千多人,还不包括无法通过最后考核的士兵。”

何福光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也知道,松坡将军的意思是希望在长江战略末期把国防军投入战场检验。可是如果就这样大刀阔斧的开始募兵,非但不能保证素质,也不能保证特训营的完善和规范。”

吴绍霆说道:“我认为可以一边试验一边招募。试验不能以训练期为准,而是以规定的时限为准,我们要认真实践和检查每一个步骤,不能说试验期的新兵就能白白浪费,务必要及时发现问题改正问题。给一个月的时间检验效果,一个月之后马上规模性募兵,等到秋季再募兵不仅耽误时间,而且农忙时很难有清闲的丁员。”

何福光脸色为难,说道:“一个月......会不会太仓促了?”

吴绍霆坚定的说道:“检验是找出大问题,其他细节可以慢慢再更改。”

这时,邓铿插嘴说道:“其实募兵还可以直接从现成的预备役中抽调人员,甚至可以从各地闲余的现役部队里征询。”

吴绍霆和何福光齐齐看向邓铿,两个人都有几分正在思考的态度。

“按照国防军的最终计划,终归是要把全国地方军队吸入国防军序列,所以现在从地方军队里抽调部分兵员也算是提前打好基础。比如在越南的第四山地师,这支部队三月份就上报完成建制,整日猫在山区里也不是办法;再比如广西六个师、四川熊锦帆的两个师以及广东卫戍军。这些部队都有现成的兵员。”邓铿娓娓道来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这倒是一个办法,现役的闲空部队有不少资质不错的士兵,把他们招募起来加以深造必定能增强国防军的底子。尤其现役部队当中的士兵有不少具备实战经验,日后上战场也更能打。”何福光一边点着头一边说道。

“没错,我们大可用自愿报名的方式,稍微在各省军队中宣传一下,张贴一些更好的待遇,再用严格的审核控制人数。嗯,这个办法可以一试。”吴绍霆欣然的说道。

“这件事我稍后会安排下去的。”何福光对吴绍霆说道。

“另外,东线的情况怎么样了?”吴绍霆接着又问道。

“杭州的攻势进展很顺利,昨天下午收到汇报,第六师团第一师已经攻占萧山,全歼了北洋军两个团的兵力,俘虏三个陆军上校;第三师也在前天傍晚发动对富阳防线的进攻,在昨天汇报的时候富阳的外围防线皆以攻克,相信今天已经打进城内了。”何福光简单的介绍了道,不过说完这番话之后,脸色略微有些变化。

吴绍霆没有注意到何福光的脸色,听完这些消息之后,他欣然的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来准备走出去。他说道:“很好,今天我就为这三件事,既然都没出大的差池那我下午就回广州了。安德烈爵士前几天一直在催约,似乎有要事要谈。”

何福光也站起身来,他犹豫了一下,又说道:“霆帅,杭州那边是没什么大问题,不过福州出了一些事故,虽然陈竟存说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我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你。”

吴绍霆看着何福光问道:“出什么事故了?”

何福光叹了一口气,说道:“陈竟存布置的计划原本是利用海军压制温州,然后趁温州偷袭丽水时发动第二师攻占温州。我认为这个计划很好,可惜曹锟、吴佩孚做出一件出人意料的决定,他们放弃温州率部直袭福州。第二师先是在苍南县遭遇伏击,之后又丢了福鼎防线,现在余部正在宁德布置第二道防线。”

吴绍霆脸色骤然一变,眉宇不自觉的拧在了一起,一时没有急着开口说话。他在心里暗暗的叹道:曹锟、吴佩孚还真是有两下子,竟能舍弃丽水的诱惑、不顾杭州的压力,毅然打出这样的奇招!

一旁邓铿同样感到惊讶,连忙说道:“都打到宁德了,陈参谋长还说在掌握之中?打仗可不是争一个面子,万一宁德守不住那该怎么办?难道再退到福州打?”

何福光沉着脸色说道:“我也知道这件事不能草率,可是先不说竟存他没有告急,就算他向我们告急,目前福建和广东也没有充足的兵力可以援助。漳州、梅州的三十九师已经压在江西边境了,明后两天就会有所行动,三十八师也在韶关待命,随时响应三十九师进攻湖南。赣湘一线剑拔弩张,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邓铿说道:“福州、漳州、梅州都有预备役司令部,趁现在宁德还守得住,我们可以尽快把预备役部队组织起来支援福州。”

何福光没有说话,目光落在了吴绍霆身上,邓铿也转去看着吴绍霆。

吴绍霆微微吁出一口气,语气缓慢而严肃的说道:“*之所以设立战区司令部,就是希望战区司令部能协调整个区域作战的所有事项。之前竟存能很好的运用陆军、海军和海卫队,这表示他很清楚自己手里的资源。如果真要动用预备役他一定不会迟疑。”

邓铿问道:“霆帅,您的意思......”

吴绍霆郑重的说道:“我的意思就是,既然竟存说一切都在掌握之中,那我们就应该相信他。他是战区总参谋长,他会向整个战区负责。”

邓铿点了点头,镇定的说道:“霆帅说的对。”

何福光也说道:“那稍后我把霆帅的意思转达到福州?”

吴绍霆说道:“也行,最起码让竟存知道我们后方是全力支持他的态度。”

下午三点钟,吴绍霆从广州火车站走了出来,坐上早已等候多时的轿车,在护卫队骑兵、轿车前后拥护之下向城区前进。他吩咐司机直接开往德丰大楼,此次自己返回广州就是要去德国领事馆面见安德烈爵士。

虽然安德烈爵士在电报里没有提及是什么要紧事,不过他心中早已有了几分臆测,相信能让安德烈爵士抓狂到一天三封电报催约的事情,也仅仅只有欧洲的第一次世界大战。今天已经是七月十五日,如果欧洲的历史按照正规的轨迹发展,早在上个月的二十八日已经爆发了著名的政治事件“萨拉热窝刺杀事件”。

当然,在没有见到安德烈爵士之前,他是不敢百分之百确认此事。毕竟中国的历史已经改变,世界的历史未必是一尘不变。

车队刚刚转到惠爱路,街道周围形形色色的人群各自忙碌,偶尔会有好奇的人驻足看着车队经过,一切显得十足平常。可就在这时,东边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闷响,似乎是爆炸声,不过因为距离很远并没有那么刺耳。

在前面开路的骑兵马上警觉起来,纷纷从肩头上取下步枪,严密的盯着四周。而车队也渐渐放慢了速度。

街道两边的平民百姓都有几分惊奇,三三五五聚在一起询问发生了什么事,还有人沿着街道向东边跑去,想要亲眼去看个究竟。

“怎么回事?”吴绍霆向坐在副驾驶席上的倪映典问道。倪映典虽然是*后勤部长,不过同样兼管着广州城防事务,平日办公也是梧州、广州两头跑,这次吴绍霆返回广州自然由他前来迎接。

“不知道,我派人去问问。”倪映典说完,拉下车窗对外面一名骑兵护卫吩咐道,“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骑兵领命,一扬马鞭向东边奔跑了出去。

没过多久的时间,远处响起了警察号车的警报声,不过警报声越来越远,显然是从附近警察局开往事发地点去。又过了一会儿,街道两旁的平民百姓开始议论:

“好像是东郊军营出事了。”

“别胡说八道,东郊军营离我们这里才三、四里的路,爆炸的声音怎么可能那么小?肯定是更远的地方!”

“你怎么知道是爆炸?”

“五年前我就在这里,大革命那会儿炮声我听得多了,你说打雷的声音我听不出来,大炮的声音我肯定听得出来。”

“你又瞎说,你怎么知道是大炮,爆炸又不一定是炮!”

倪映典从副驾驶席上回过头来,对吴绍霆说道:“霆帅,我看这事没必要急着管,我们先去德丰大楼,等确切消息送来了再说。”

吴绍霆想想也是,反正刚才那爆炸声仅仅只有一下,说不定是某个工厂发生普通事故。他正要开口吩咐,先前派出去的骑兵却在这个时候返了回来。骑兵来到轿车旁边,脸上有几分急色的对倪映典汇报道:“大人,好像是黄埔那边出事了,不过从烟雾来看并不严重。”

倪映典问道:“具体是哪里?”

第713章,朝鲜学员

骑兵答道:“还不清楚,不过属下听旁边的人议论好像是陆军军官学校。那人是听警察局的人说的,警察已经赶过去了。”

吴绍霆皱着了眉头,脸色很不好,黄埔军校怎么会发生爆炸?那里一没有化学课。二没有试炮场,炮兵学员可都是去东郊军营实习!他立刻说道:“去黄埔!”

倪映典有些惊讶,回过头来问道:“霆帅,不去德国领事馆?”

吴绍霆坚定的说道:“先去黄埔。”

倪映典只好向司机吩咐了一下,然后又对车外的骑兵交代了几句,不管黄埔发生什么事,肯定要加强安保措施才是。

车队立刻调转方向,转入大东道向着东边而去。在经过东郊军营时,军营早先接到通知,集合了一队士兵跟随车队一起前往黄埔,加强全程的护卫工作。

随着车队越来越接近黄埔,路面上聚集的行人也越多,人们簇拥在一起纷纷的向前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即便现在还没有抵达黄埔北岸,可是已经能够看到一缕黑烟正在冉冉飘升。警察、士兵、宪兵在维持持续,到处有人拿着大喇叭吆喝着。

吴绍霆的护卫骑兵在前面清空了一片道路,不过车队行进的速度仍然慢了下来。

好不容易穿过人群来到事发地点,果然是位于黄埔北岸的陆军军官学校新校区。黄埔军校的本部校区在南边黄埔岛上,北区是因为去年新增了宪兵专科之后刚刚扩建的新校址,主要用以文化课、军事法学以及高等教育预科的教学。这是吴绍霆为了提高军官素质,特意安排黄埔军校与南洋政经大学联合办学的计划。

校院正大门被一队宪兵封锁,不许任何闲杂人等进出,只有警察和医务人员的身影忙忙碌碌。大门口停了七、八辆车,有医院的白车,有宪兵处的公务车,还有黑色的警车。一队巡警在外围设下隔离线,为军校门前腾出了一片空间。吴绍霆的车队勉强开到这里停了下来,护卫队在周围散开,与警察一起把人群向后控制。

吴绍霆走出轿车,向门口的宪兵队问道:“这里谁在负责?”

一名年轻的宪兵上尉连忙跑了出来,立正敬礼,说道:“大人,卑职余汉谋,负责前门戒备。我们第一法务团团长李文时李大人正在校内处理事故。”

吴绍霆抬头看了一眼校院内部冒烟的地方,随后又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余汉谋压低声音说道:“初步调查是有人蓄意安放了一枚引线炸弹在学员宿舍的床底下,学员回到宿舍坐到床上,牵动引线引发爆炸。目前炸弹造成了一死一伤,都是预科的学员。”

吴绍霆脸色聚变,捏紧拳头说道:“用炸弹蓄意谋杀?还是在黄埔军校?”

余汉谋为难的说道:“大人,这件事实在是意外,谁也没料到会发生这件事。”

吴绍霆冷冷的哼了一声,没好气的说道:“能预料到就不是意外了。”他说完,又转向身后的倪映典,“去通知广州警察局局长,城防团团长,还有今天在黄埔军校值班的负责任,一个小时候在警察局开会。”

倪映典被吴绍霆严厉的气势压住,不敢多说什么,马上吩咐人去安排。

之后,吴绍霆带着随员走进军校大门。整个校区的主干道上到处都是人影,那些年轻的军校学员们聚在一起讨论着爆炸案,校职人员正在到处的安排善后工作,这些人在看到吴绍霆到来时都不禁露出惊讶的表情——爆炸竟然都惊动大执政官了。

接到通知的法务团团长李文时、片区警督王世华以及黄埔军校北区级长陈济棠、代理教官胡宗南纷纷赶到路口迎接。胡宗南之前曾在三十九师教导二团任职,不过教导团与黄埔军校本来就是资源共享,现役军官都会轮流回校执教。

众人向吴绍霆行礼,吴绍霆已然没有太多的心思,甚至都没有还礼,向李文时、陈济棠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军校里面怎么会有炸弹?”

陈济棠额头渗出汗水,为难的解释道:“校长大人息怒,刚才我们已经盘查了所有校门的值勤士官,从今天早上开始就没有登记过陌生访客。李大人已经派人去调查内部人员,同时也在向周边民舍搜集线索,看看是否发现有人翻越护墙私闯校区。”

吴绍霆转向李文时,严肃的问道:“现在可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吗?”

李文时犹豫了一下,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说道:“线索是有,不过在下尚且不敢确定,而且如果是真的话只怕会是一件大事。”

吴绍霆不耐烦的问道:“说。”

李文时回头看了一眼陈济棠和王世华,他叹了一口气,说道:“请大人随我来去见一见那位受伤的学员。”

吴绍霆心中疑惑,不过没有多说什么,迈步跟着李文时等人向学员宿舍前去。

来到学员宿舍,这里是一处单独的院子,宿舍院门口已经有一队宪兵在看护,外围围了许多学员正在焦急等待。李文时的手下上前清出了一条道路,让吴绍霆等人直接走进了院子。刚刚迈入院门就闻到一股浓烈的焦烟和血腥味,爆炸的地方是一楼角落一处房间,门窗都炸烂了,地面上还有许多玻璃、木屑的渣子,门槛处有一滩鲜血。

两名军医和几名医院赶来的医生正在走廊对面照看一名伤员,而那名伤员在痛苦的呻吟着,含哲血的嘴巴里不知道在咕哝着什么话。走廊外面的小花园里有一副担架,一块白色的单子罩着担架,白单子上被鲜血湿透了好几处,显然是盖着死去的学员。

“这件事一定要给我查清楚,当年石室圣心教堂的爆炸案已经让我不能容忍,今日发生在此处的蓄意谋杀不亚于当年的程度,我已是忍无可忍。”吴绍霆站在走廊边缘,咬牙切齿的说道,他情绪十分激动,以至于额头都凸出了青筋。

跟在身后的众人面面相觑,一个个脸色都很难看,没有人敢说话。一旦提起石室圣心大教堂的案子,几乎是所有当职人员的阴影,而这次发生在黄埔军校的炸弹行凶也确实很恶劣,黄埔军校可是吴绍霆的心血,而且是广东目前唯一的军官学校。虽然目前在校的都是学员,可用不了多久也会是堂堂正正的军官,谋杀军官的罪名可不小!

“受伤学员的情况怎么样?”缓了缓气,吴绍霆问道。

“伤势很重,不过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李文时上前一步说道。

“线索呢?”吴绍霆冷声道。

“大人,您仔细听他说的话。”李文时说道。

吴绍霆向走廊两外一边挪动了两步,凝神停了一会儿那个受伤学员的呻吟,好像确实是在说什么话而不是单纯的痛呼,可是不管自己怎么辨认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方言。他侧身向李文时问道:“他说的什么话?哪里的方言?”

李文时说道:“我们调查过这两名学员的档案,二人是同乡,其他同窗说过此二人经常一起出入上课学习,关系极好。档案里还记录他们是来自黑龙江省黑河县人,据说是少数民族。因此我估测他现在所说的方言应该是朝鲜语。”

吴绍霆心头一震,立刻意识到一些敏感的情况,他说道:“那就是说他们是朝鲜族人?如果我记得不错,黑河县是东北与朝鲜王国仅隔一河的地方,朝鲜王国在四年前与日本国合并,不少朝鲜民族志士流亡中国,弄不好这两个学员是朝鲜王国流亡的革命者。”

李文时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说道:“在下所担忧的就是这一点。这个学员重伤之时不断以母语呼喊,他们是朝鲜王国流亡革命者的可能性不小。在下已经派人去请朝鲜语翻译,等翻译来了就能清楚他在说什么。”

朝鲜革命人士流亡中国已经是不稀奇的事,在海参崴、汉城、上海等地都有朝鲜革命团体在活动。有些朝鲜革命者为了能更好的融入中国、获得中国的帮忙,故意伪造身份证明以中国人的角色在世界各地工作和学习。上海的朝鲜革命团体甚至还特意安排朝鲜青年人加入中国军队,培训战斗能力,为日后复兴祖国打好基础。

“虽然黄埔军校没有规定不许外籍学员入学,不过却有明文规定外籍学员申请入学必须经过严格的审查,你们是怎么办事的?”吴绍霆向陈济棠质问道。

“大人,此事卑职并不清楚,卑职是黄埔三期毕业,在教导一团学习了一年多,三个月前才刚刚调回军校执教。再者,卑职以为眼下也不能确定他们是不是朝鲜人,即便是朝鲜人,当初他们报名参加黄埔军校一定是用伪造的身份证明,我方不可能远赴黑龙江查证呀。”陈济棠略有惶恐的回答道。

“总之,如果他们真是朝鲜人,这件事可就复杂了。”吴绍霆严肃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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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济棠(1890年2月12日-1954年11月3日),字伯南。广东防城东兴马路镇(今广西防城港)人,汉族客家人,其孙陈耀显现在是美国旧金山客家崇正会会长。陈济棠于1890年2月12日出生在东兴马路镇客家人聚集区。1907年,陈考入广州陆军小学,秘密加入了同盟会。辛亥革命后,又入广东陆军速成学校。之后任粤军军官,从排长累升至团长。在护法战争及讨伐陈炯明战争中,陈追随孙中山先生,任粤军李济深部第2旅旅长。1925年国民政府成立,陈济棠任李济深部下,国民革命军第4军11师师长兼任钦(州)廉(州)警备司令。】

第714章,轴心互制

就在这时,宿舍外面传来一阵声音,之后没过多久一名警察带领一个中年文士走了进来。倪映典亲自上前去询问,原来这是从同文馆请来的朝鲜语翻译,翻译本人是朝鲜人,父辈时移民到中国居住,现在同文馆担任秘书。李文时让中年文士去听一听那受伤学员含糊不清讲的什么话。

中年文士走到伤者身边,甚至还俯下身凑到嘴边去听,然后又用同样的语言对伤者安慰了几句。看到这里,吴绍霆等人已经可以确定伤员的来历,众人交换了一下眼色,每个人的脸色都凝重了起来。

中年文士站起身来,脸色十分伤感,步履沉重的走到倪映典面前。

“他都在说些什么?”李文时迫不及待的问道。

“他一直在重复两句话,一句是‘朝鲜民族万岁’,另外一句是‘赶走日本侵略者’。”中年文士虽然出生在中国,不过父母都是朝鲜人,刚才看到同胞重伤的样子,又听到那充满爱国情怀的呼喊,回想着祖国沦陷的悲痛,不禁伤怀不止。

“这么说,他们真是朝鲜人了?”陈济棠忧虑的说道。

“回大人,他们的口音是江原道的方言,小人的父母是江原道人,所以很熟悉这口音。”中年文士半躬着身子说道,眼圈已经泛出了红润。

“行了,你先下去吧,不过这件事千万不要传出去。”李文时叮嘱的说道。

中年文士客客气气的行了一礼,不过并没有告退,犹豫了片刻之后又恳切的说道:“诸位大人,小人冒昧的恳求诸位大人能救助他。”

吴绍霆沉重的吐了一口气,一丝不苟的对中年文士说道:“你放心,他既然是黄埔军校的学员,那就是我的学生,不管他的身份和出身怎么样,我都会一视同仁。”

中年文士郑重的向吴绍霆鞠了一躬,说了一声“万分感谢”,这才退了出去。

李文时叹了一口气,对吴绍霆说道:“大人,您看现在该怎么办?”

吴绍霆用命令的口吻说道:“派人调查这两个朝鲜籍学员最近都在做什么,问他们同窗学员、问他们的教官、翻查他们的行李,总之一定要给我搞清楚。另外追查凶手的事情也不能怠慢,从炸药的构造、可疑人物甚至同窗教官身上查找线索。”

李文时在心中记了下来,答道:“在下一定全力以赴。”

吴绍霆深深吸了一口气,脸色渐渐严厉起来,说道:“这可能是一起政治谋杀,凶手十之八九是日本人派来的。不过,一定要有证据!”

所有人都明白吴绍霆的话,稍微关注一下亚洲局势的人都会明白朝鲜民族主义者与日本*的矛盾。然而让人担忧的是,如今的日本毕竟是新兴列强,摊上这件事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赶紧把人送医院抢救,另外多派一些便衣探员在医院看护。一个钟头后去警察局找我,你们所有人都去。”吴绍霆说完,转身大步走出了宿舍。

上车之后,吴绍霆心中犹如巨浪在不停的拍打,情绪难以平息下来:日本人,又是日本人,石室圣心大教堂的事我还没找你们算账,现在竟敢在黄埔军校下手,好的很,好的很,早晚让你们血债血偿,十倍奉还。

车队没有去德丰大楼,倪映典安排人到德国领事馆通知了一声,将见面该在今天晚上八点钟,如果安德烈爵士认为太晚也可以延期到明天早上。吴绍霆直接来到广州警察局大楼,局长正为黄埔军校爆炸案忙得焦头烂额,见到吴绍霆时也是一副诚惶诚恐。

倪映典让局长安排好会议室,并把黄埔军校爆炸案的侦办计划做了呈述。

警察局长也是半斤八两,只是照本宣科的汇报了一些常规程序,不过也难为他,他到现在仅仅知道黄埔军校发生爆炸案以及吴绍霆特别重视此案,具体案情细节下面的人还没有汇报上来。吴绍霆倒是没跟局长发脾气,坐在会议室内等着交代的官员到来。

虽然给了一个小时时间,可宪兵队、警察局、黄埔军校教务处以及城防团的官员们一刻都不敢怠慢,半个钟头还没到一个个就陆续到齐了。

吴绍霆索性立刻召开会议,分配各项工作,限期侦破此案,甚至也不需要太过低调和保密,如果真是日本人所为那就明目张胆的去指责去诘问,就算不是日本人所为或者没有证据证实是日本人所为,也一定要造出声势,把矛头指向日本人。

与会众人对此很有记挂,为了一群亡国的人而贸然得罪列强日本,这终归是一件不理智的事情,更何况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但是大家看到吴绍霆义愤填膺又有决心的姿态,最终什么话都不敢多说,纷纷点头应诺下来。

交代完这件事,吴绍霆离开警察总局返回署衙休息了片刻,从下午忙到现在一刻都没停息,甚至连晚饭都错过了。交代署衙的下人准备了一些便饭,勉强吃了几口,又接到德国领事馆打来的电话,安德烈爵士在八点钟会亲自登门拜访。

趁着安德烈还没来的这段时间,吴绍霆在客厅沙发上假寐了一会儿,直到下人前来通报,说洋人已经在前厅等候接见。

吴绍霆安排在南厅会客室接见了安德烈爵士,随同安德烈一起到来的还有菲利普上校。几乎没有任何闲絮,安德烈一进门脸上就写着“急不可耐”四个字,略有不快的说道:“亲爱的吴将军,吴总统,吴元首,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要不是我抽不开身,我早就亲自动身去梧州拜访您了。”

“爵士阁下,既然是急事不妨就直说吧,想必你也知道今天下午广州发生的事情,眼下可真有得我忙了。”吴绍霆带着疲倦的语气说道,然后伸出手请二位落座,自己则随意的在靠墙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当然,当然,菲利普下午就在黄埔军校工作。哦,哦,这件事有什么线索了吗?”安德烈爵士拉开会议桌前的一张椅子,一边问着一边坐下来。

“遇袭的两个学员被证实是朝鲜人,很有可能是朝鲜革命活动者。”吴绍霆叹了一口气说道,伸手给眼睛按摩了一阵,刚刚睡醒精神状况不是很好。

“朝鲜革命者?你是说朝鲜革命者?”安德烈爵士瞪大眼睛显得很惊讶,说完这番话之后,他目光转向了菲利普上校,后者则是一副沉思的姿态。

“好了,这件事我会处理的,说说吧爵士阁下,您这几天急着找我又不肯在电话或者电报里面说明的事情,究竟是什么呢?”吴绍霆加重语气问道,安德烈进来都有一会儿了却还没谈到正题,怎能不心烦?

安德烈爵士脸色变幻了一下,整个人显得严肃起来。微微呼出一口气,他用极为认真的口吻说道:“吴执政,我认为今天发生在黄埔军校的案件与我要找您谈的事情,或多或少是有联系的,哪怕是潜在的联系。”

吴绍霆听到这里,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子,他并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严肃又疑惑的目光盯着安德烈爵士。

这时,菲利普上校接过话来说道:“吴执政,也许您还没有收到消息,七月四日也就是十天前,奥匈帝国王储斐迪南大公夫妇在访问塞尔维亚时遭遇投掷炸弹袭击,大公夫妇当场遇难,凶手在反抗过程中被击毙。不过已经证实凶手是塞尔维亚公民,也是塞尔维亚民族激进组织的成员。”

吴绍霆顿时更加疑惑,十天前?七月四日?投掷炸弹袭击?看来历史的轨迹确实受到到波动,不过不管怎么说该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脸色渐渐凝重起来,沉着声音说道:“这可是一件大事,欧洲恐怕要掀起狂风巨浪了。”

菲利普上校点了点头,肃然的说道:“没错,之前两次巴尔干半岛战争已经让欧洲的局势到达临界点,如今欧洲两大阵营各国都在军事上做足了准备,也就是说各国之间都不担心会爆发战争。这次斐迪南大公夫妇遇刺对奥匈帝国来说是极大的侮辱,同盟阵营和协约阵营都在为这件事积极行动。”

吴绍霆说道:“如此说来,战争是必不可免了!”

菲利普上校说道:“吾皇威廉二世已经接到奥皇的密电,奥匈帝国将会采取严厉的报复措施打击塞尔维亚民族主义者,而吾皇威廉二世殿下业已答应,将会遵守同盟协定无条件支持奥匈帝国的行动,包括必要的战争。”

吴绍霆微微颔首,正色的说道:“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做为与德国签订同盟约定的我方,也应该做好响应的准备,爵士阁下今日来找我,就是为了提醒我这件事对吗?”

菲利普上校看向安德烈,安德烈郑重其事的说道:“吴执政,您与我德意志帝国签署的盟约仅限于你我双方的关系,也就是说,这份同盟协议只限于中德双方。”

吴绍霆好笑道:“可是一旦德国军事介入奥匈帝国的事宜,按照这份协议我方岂不是同样要站在德国的立场上?”

安德烈点了点头,说道:“理论上是没错。不过中德这份协议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公开,欧洲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份协议的存在。做为忠实的盟友,我们也深知中国目前面临的处境,而中国同样没有足够的实力介入欧洲事务。”

吴绍霆问道:“这么说,欧洲的情况与我中方无关了?”

安德烈叹了一口气,不疾不徐的说道:“并非完全没有关系。按照德意志帝国军事委员会的战略部署,早年去年开始我德意志帝国已经展开轴心互制策略,也就是欧洲与亚洲的势力圈互制。通俗的说是从两个轴心点开辟同步战场,以此来遏制敌对国的势力圈,从而达到战略层次的相互影响。”

吴绍霆拧着眉头说道:“轴心互制?这还真是一个新鲜的名词。”

第715章,共同敌人

安德烈继续说道:“总之,既然中德有这份盟约,中方也接受了德意志帝国的援助,理所当然要在远东地区与德意志帝国保持团结一致。”

吴绍霆抬了抬手,打断了安德烈的话,他说道:“爵士阁下,菲利普上校,前面的话你们没必要告诉我,既然中德有盟约关系,我自然会遵守盟约的约定。在此之前你们只需要告诉我德国在亚洲的战略计划的细节究竟是什么。”

安德烈向菲利普示意了一个眼神,菲利普点了点头,然后十分郑重的对吴绍霆说道:“吴执政,我希望你能明白战略保密的重要性。”

吴绍霆微微一笑,说道:“你放心吧。”

菲利普这才说道:“我国军事委员会决定以青岛司令部为据点,接受远东地区所有敌人的挑战,并竭尽所能牵制远东地区敌人的发展。从去年开始,麦尔瓦德克总督已经发布了远东动员令,号召所有远东各地区的德意志人聚集青岛,接受司令部的武装和领导。同时远东舰队的九艘战舰也准备就绪,捍卫胶州湾海域。”

吴绍霆心中冷笑:捍卫胶州湾海域,这种口号也敢当着我的面喊,还真把青岛当自家后花园了!虽然他对菲利普上校的这番话很不舒服,不过眼下也只能尽量忽略这些细末问题,在什么阶段担当什么角色,自己早已经有这种觉悟。

“如果我没听错,你刚才是说青岛司令部会接受所有敌人的挑战?我想请问一下该如何理解这个‘接受挑战’的意思?”他问道。

“您听得没错。经过我们情报部门和司令部的分析,以目前青岛司令部的力量只能保证固守防线,以阵地拉锯战为主要战术消耗敌人的实力。不过这仅仅是第一阶段战略,而第二阶段战略就必须与吴执政达成密切配合,完成反守为攻的战略转型。”菲利普说道。

吴绍霆沉思了起来,在他看来就算有占全动员令,可青岛司令部的总兵力仍然不可能过万,至于那九艘战舰的青岛舰队显然只是摆设,与青岛正对面的旅顺日本海军要塞经营了许多年的海军力量,日本海军的实力早已与列强平起平坐。

他不知道德国人在青岛准备的成都是什么样,但就中国目前的实力,在陆军上或可与日本一拼,可海军显然是一点余力都没有。

“如果我猜的不错,麦尔瓦德克阁下已经很清楚德国在远东最主要的敌人是谁了?”吴绍霆慢条斯理的说道。

菲利普上校点了点头,他等着吴绍霆接下来的话。

“英国人跟日本人眉来眼去不是一天两天,甚至连俄国人都与日本化解了之前的恩怨——最起码也是表面上的化解。德国在远东除了我们之外,可以说是孤立无援。但是麦尔瓦德克阁下认为我们能协助青岛司令部完成反守为攻的战略转型,我不得不称赞他的大胆设想和饱满信心。”吴绍霆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

“吴执政,我明白你的担忧。不过根据青岛司令部的调查,日本从一九一零年开始,陆军的发展远远不及海军,相比之下吴执政的陆军实力却是直线上升。当初被认为中国统一唯一希望的北洋军如今都在节节败退,不得不说吴执政治兵有方。”菲利普上校说道。

“说这些都没用。看看日本在旅顺的要塞,再看看台湾,中国没有足够强大的海军力量,根本不可能正面跟日本交锋。”吴绍霆摇着头说道。

“吴执政,您应该是一个有民族自强心的人,这次在远东地区的同盟作战正是让吴执政实现民族独立、国家独立的大好机会。中国海军事实上还是有决一死战的实力,只不过长久以来的国内内战,致使中国海军四分五裂,海军发展也陷入僵局。”

“你想说明什么?”

“如果贵国能在这次远东战略上竭尽全力协助青岛司令部,吾皇承诺在战后一定给予全新的扶助政策,甚至连无畏级战舰、潜水艇、战列巡洋舰的相关科技都能包含其中。”菲利普上校认真的说道。

吴绍霆并不傻,他一下子就明白德国人的意思。德国正是希望由他来完成中国的统一,继而掌控全国的海军,再用集合全国海军的力量与日本进行自杀式对弈,不管结局如何,总能给日本海军力量造成重创,哪怕付出中国所有海军力量也在所不惜。至于中国的牺牲,则靠德国在战后的补助和扶持,重建新的海军力量。

虽然他并不太懂懂海军,可是也绝对没有德国人想的那么没有远见,海军的发展不是靠重建几艘军舰就能恢复元气,包括海军人才、海军系统、海军制度,这些都是长久积累而来的要素,怎么可能说重建就重建?

更何况,他知道一战时期德意志帝国内部根本没有那么雄厚的实力,就连与奥匈帝国的合作也是空口给出一系列的承诺,事实上直到一战结束都未能兑现多少。他不可能完全相信德国人真的那么好,会真心兑现战后协助中国海军建设的承诺。他宁可怀疑德国是故意让中国与日本*,然后借机扩张远东的利益。

退一万步说,即便历史走上了差轨,可这并不能表示第一世界大战德国会取胜。

吴绍霆没有那么大的信心和魄力把赌注全部压在同盟国身上,拼血本对他来说毫无利益可言,自己之所以与德国结盟正是为了争取中国在亚洲最大的利益。

不过,他并不急着向菲利普和安德烈摊牌,毕竟自己还希望拿到后面几期的援助。当然,说到帮助青岛司令部达成轴心互制战略,他也并非一点想法都没有,尤其是在对付日本人的态度上,无论是在公还是在私都是毫无疑问的仇视。

寻思到这里,吴绍霆不疾不徐的开口:“现在我明白爵士阁下之前所说的话,今天下午发生在黄埔军校的事件与现在我们谈的事多多少少有关系。”

安德烈爵士点着头说道:“没错。日本将会是我们在亚洲最大的敌人,我相信比起我们,吴执政更希望打击日本在中国的势力扩张,对吗?”

吴绍霆微微颔首,说道:“这点你说对了。你们的提议我现在已经很清楚,至于协助青岛司令部的事属于盟约范围之内,我没有理由拒绝。另外我想多问一句,就目前欧洲局势而言,德国认为最快什么时候会开战?”

安德烈爵士说道:“英国和法国都在最做最后的外交努力,不过希望不大。据说俄国在暗中与塞尔维亚政府保持频繁联系,俄国国内也在积极调动部队,虽然不能确定这件事是否属实,但这绝不是一个好兆头。以我个人的估测,一个月之内事态应该会升级。”

吴绍霆若有所思的说道:“欧洲爆发战火,未必会那么快牵动远东的局势。日本国内也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达成统一意见。对我们而言,现在还是有时间的。”

安德烈咳嗽了一下,煞有其事的清了清喉咙,然后加重语气说道:“吴执政,我有必要提醒你,之前中德盟约的附加条款里面,明文叮嘱中方应该尽快完成国内东南方向的掌控。想必您应该知道这是为什么,青岛与南方一定要保持紧密联系。”

吴绍霆冷冷的笑了笑,说道:“阁下是指浙江的情况吗?我的部队正在进攻杭州,如果一切都顺利的话,月底就能如约兑现这个附加条款。”

安德烈说道:“我恐怕对表示怀疑。青岛司令部一直在关注浙江的进展,尽管吴执政都动用海军参战,可是杭州和温州的情况显然并不顺利。吴执政你应该清楚浙江是青岛与南方衔接的交通关键,浙江的战略意义可不能轻视。”

吴绍霆面无表情的说道:“爵士阁下,这方面我比你清楚。你不用担心,我既然把话说出来了那就一定会做到。”顿了顿,他又说道,“过几天我会派专员到青岛与麦尔瓦德克阁下会谈,详细的讨论贵方轴心互制战略的细节问题。如果青岛司令部真有决心在远东打出效果,中德情报共享是必不可少的,要知道我可是青岛司令部唯一的盟友。”

安德烈欣然笑了起来,一边摸着自己的胡须,一边点头说道:“吴执政有信心就好。您说的完全没错,到时候哪怕您需要派遣军官常驻青岛司令部都没有问题。”

吴绍霆接着说道:“另外,我应该催促爵士阁下,关于第三期的援助资金和物资好像已经超过之前的预期了?”

安德烈心里没好气:真是一个促狭鬼,就惦记着这件事。他郑重的说道:“放心吧,我亲爱的朋友,德意志帝国是讲信用的。正因为欧洲局势紧张,资助贵国的物资和经费要多一些手续上的功夫,所以才会迟到。”

吴绍霆叹道:“那好吧,这件事有劳安德烈爵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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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6章,杭州会战

转眼间已经是七月十六日,杭州战事进行第四天。

凌晨五点,天色灰蒙蒙的一片,整个杭州城一片漆黑,见不到一丁点的光亮。

闽军的炮兵部队昨天中午已经全部到位,强大的炮火完全压制住北洋军的炮兵,白天是疯狂的直射,晚上一旦看到有亮光的地方也会招呼几发炮弹。对于闽军来说没必要节约炮弹,他们的大炮是广东货,炮弹自然而然也是来自广东,用着一点都不心疼。

北岸的北洋军算是吃尽了火炮的苦头,在闽军先进的大炮和海军炮面前,自己手里的十几门土炮简直就像是泥巴做的,威力不如别人就算了,甚至连发炮的声音都比不及,一旦发生炮战能听到的都是敌人的炮声。

南岸闽军司令部,许崇智站在瞭望台上端起望远镜向北岸看去,整个北岸一点动静都没有,没有光线的情况下,望远镜所看到的一切都是一团黑。副官许新明在瞭望台下面听取后勤军官的汇报,汇报完毕之后,他转身走上瞭望台来到许崇智身边。

“司令,第一师炮兵营目前还剩下四百发炮弹,消耗的有点过快了。第三师那边应该会比这边更少,他们原本装配的炮弹就没第一师多。”许新明说道。

“四天打了八百多发炮弹......确实有些过快。不过数量不是关键问题,关键是炮弹带来的效果。”许崇智放下望远镜,不过目光依然盯着北方。

“从下午的情况来看,北洋军应该被咱们的大炮给打怕了。他们炮兵的射程没咱们远,我们隔着江面完全是白打他们。才经过了一个晚上,您瞧,连一盏灯都不敢点亮。”许新明呵呵笑着说道。

“杭州一战,我们兵力虽然不及北洋军,唯一的优势就是炮兵。如果连炮兵都体现不出优势来,那这一仗基本上没打头了。”许崇智严肃的说道。他的话并非是消极,而是摆在眼前的一个事实,闽军第一师和第三师总兵力加起来还不足三万,杭州城内的北洋军两个师再加上安徽的援军,已经有三万以上的兵力。

说起来闽军的素质也不比北洋军强多少,在没有整编之前闽军有相当一部分同样是北洋军编制,至于本省的旧军战斗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福建战争结束之后,在广东军政府一手帮助之下,完成了全省军队的整顿重编,不过最显著的仍然是装备和指挥层上的提升,至于基层士兵并没有多大改善。

不过好在广东方面集中资源优先培养出新一代的炮兵部队,全省炮兵从以前的三十多门土炮,一下子扩增为四十四门先进的钢炮,战斗力直线上升。而许崇智这次只带领两个师深入浙江省腹地进攻杭州,希望全寄托在这支炮兵部队上。

“司令,我看一定行,第三师攻打富强就是靠大炮一路廉压过去,直接打得富阳防线抬不起头来。稍后的渡江作战一定十拿九稳。”许新明充满信心的说道。

“我也希望渡江作战能一气呵成,这一战索性就打一个大决战,彻底让卢永祥交代在这里了,省得安徽和江苏两省赶来的援军为咱们徒增压力。”许崇智底气十足的说道,说完,将手中的指挥刀在地上重重的戳了一下,显得更是下足决心。

就在这时,第一师副师长杨汉烈从司令部走了出来,来到瞭望台下面说道:“司令,*发出来的电报。”

许崇智示意自己的副官去接电报,许新明走下瞭望台来到杨汉烈面前,问及电报的内容。

杨汉烈说道:“也没什么大事,*规划出最新的分析,让我们在月底之前拿下杭州。”

许新明笑了笑,说道:“今天才十五日,距离月底还有半个月时间,呵呵,上峰还真是照顾我们,照目前来看用不了几天咱们就能开进杭州城了。”

杨汉烈倒是没有许新明这么乐观,渡江作战还没有开始,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发生意外。南岸对杭州城内的动静一无所知,如果北洋军并没有预想中那样被炮兵打垮,这一仗可就更悬了。他不动声色的说道:“另外还有两广的最新消息,昨天早上九点整湖南会战正式打响,三十七师从贵州出兵,骑兵师和联军第五师从广西出兵,三十八师从广东出兵。电报里还提及后天凌晨三十九师也会进攻江西。”

“啧啧,”许新明叹息不止,“这可真是大阵仗,第一师团三个主力师全部出动,赣湘一线这下可热闹咯。”

“谁说不是。上峰还交代,从今日开始战线代号取消东线、西线的称呼,一律改为左路、中路和右路。当然这些细节是针对官方文件,咱们私底下叫顺口了无所谓。”杨汉烈补充的说道。

“这下可好,咱们南方发动大战决了,开辟三个战线的规模也不知道吃不吃得消。”许新明带着感叹的口吻说道。

许崇智从瞭望台上走了下来,把望远镜交到一名勤务兵手里,他来到杨汉烈和许新明面前,脸上带着一丝自信的笑容说道:“这样的大决战如果连我们都吃不消,北洋政府就更吃不消了。你们知道*为什么特意把这个消息通知给我们吗?”

许新明和杨汉烈对视了一眼,他们都只以为这份电报仅仅是*告知国内动态,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用意吗?

许崇智笑道:“*就是要告诉我们,这场大决战足以拖垮北洋政府。我敢说,江苏和安徽的援军不可能按照原定时间开到杭州了。”

杨汉烈疑惑的问道:“为什么?”

许崇智饶有兴致的说道:“因为后方已经没钱了。北洋政府要把资源分配到湖北、湖南、江西三省的战场上,本来就捉襟见肘,现在再匀一匀每个战场都得不到多少。你们可有明白了,这就是长江战略最可怕的地方。”

杨汉烈、许新明恍然大悟,连连点头称是。

许崇智继续笑道:“战略的含义可不是几个大战区联合作战这么简单,这其中还包括很多不同的环境条件。经济就是其中之一。”

许新明连忙说道:“这么说,咱们进攻杭州有更充足的时间了!”

许崇智点了点头,说道:“没错。现在几点了?”

杨汉烈摸出怀表对着月光看了看,然后回答道:“快五点二刻了。”

许崇智表情渐渐严肃起来,说道:“六点整正式发动渡江作战,传令各团各营都打起精神,渡江部队马上就位登船。富阳那边一旦开火,我们这边即刻行动。”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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闽军第三师师长孙本茂站在富阳城北郊的司令部前,此时的天色已经泛亮,夏季的清晨显得潮湿而又闷热。他表情持重的一直盯着手中的怀表,看着秒针一点一点向前爬,自己是下定决心打好这一仗,彻底让卢永祥永不翻身。

一名勤务兵匆匆的跑了过来,来到孙本茂面前汇报道:“师座,炮兵准备就绪,十一团团部也发来确认电报,一旦炮响,兄弟们立刻冲锋。”

孙本茂微微的点了点,没有急着回话,只等着秒针爬到指定位置。“啪”的一声脆响,他重重的合上怀表,威严的说道:“传令,开炮。”

勤务兵大声的应道:“是!”然后沿着来路飞快的跑去了。

片刻过后,北边不远处的山坡后面传来炮兵指挥官的命令声。

“基准炮,标尺三十五,高度十一,一发装填。开炮!”

一声轰鸣,仿克虏伯八十八毫米的钢炮发出怒吼,炮弹在空中划过一道低弧度的抛物线,很快落在杭州城西郊的某个地方,顿时炸起了一片浓烟。宁静的清晨被彻底打破,杭州城无论是城外还是城内都传出了呼喊声,有惊慌失措的,也有哭天喊地的,更有满腔热血的喊杀。

“修正,标尺三十七,高度十二,两炮齐射。开炮!”

两门大炮同时咆哮,经过校准过后的炮弹准确无误的落在北洋军西郊阵地上。阵地顿时被掀起两团火沙,外围护堑竟硬生生的被震垮了一大半,躲在后面的士兵尽数遭殃,运气好的仅仅是擦伤,运气不好的则是整个人遭到活埋。

紧接着,第三师在富阳北边布置的三个炮兵阵地,一共十八门大炮火力全开。杭州西郊的防线是富阳陷落之后仓促修筑的后备防线,整个阵地松散简陋,再加上昨天挨了一整天的炮轰,早已经是满目疮痍之态,根本经不住闽军炮兵的再次折腾。

闽军担任冲锋的第十一团已经上路,可是闽军士兵还没有接近西郊阵地,阵地上的北洋军士兵却早被炮弹打得魂飞魄散,不少人开始向城内溃逃。

孙本茂登上了司令部掩体外面的土埂,从副官手里接过望远镜观察前方,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简直不堪一击!”

第717章,第三师鏖战

与此同时,萧山县的渡江作战也拉开帷幕,海军的登陆艇装载着第一师的士兵,在海军大炮和第一师炮兵部队的掩护之下,从南岸快速的向北岸突进。尽管在高强度的火力压制之下,北岸的北洋军几乎没有反击之力,但是由于登陆艇的数量有限,必须往来江面分批次运输士兵,所以作战的风险仍然不小。

先锋营登上北岸,与之前被压制在安国寺的海卫队会合,一点一点构筑进攻兵线,向杭州城东郊挺进。北洋军在东郊几乎没有阵地,只能依靠民舍房屋和山林的掩护,跟南军短程交战。一开始北洋军尚且能阻挡南军的步伐,可是十几分钟后第二批渡江部队抵达,并且携带了迫击炮、重机枪等重武器,几发迫击炮轰过去马上放倒一片人。东郊的防线立刻松动。

富阳战线在炮兵的火力支援下,第十一团很快攻破西郊阵地,向翁家山逼近过去。翁家山东麓正是卢永祥之前的旧司令部金宝山,尽管几天前卢永祥已经从这里搬入城内,可是北洋军第九师的师部依旧驻扎在这里,并且许多没有来得及转移的后勤、仓库和通讯设施也都原封不动。

北洋军第九师师部接到西郊防线告失的消息,师长差点没一脚踢翻通讯兵,开战还不到二十分钟整个防线就崩溃了,接下来还怎么打?

枪声、炮声越来越近,第九师师部人心惶惶,师长连续向翁家山西麓的部队下达三项司令部,无论如何要求西麓部队挡住闽军的进攻。他知道金宝山危在旦夕,自己可没有那么大的勇气与司令部共存亡,趁着西麓部队还一息尚存,赶紧命令师部向城内撤离。

闽军十一团在翁家山西边集合部队,团部直接从后方挪到了前面。团长李凤翔骑着战马跑到火线前沿,他抬眼向翁家山西麓看去,隐隐约约能看到密密麻麻的北洋军士兵在山林后面布置阵型。他又顺着正在冲锋的部队看去,自己手下的一个营已经接近山脚了,不过因为冲锋的仓促,整个营的队形零零散散,显得很是混乱。

“卢副官,卢副官?您伯,卢兴邦,干你老跑哪里去了?”李凤翔大声喊道。

副官卢兴邦连忙从队伍后面驱马赶了过来,焦急的报告道:“团长,辎重部队掉队了,子弹供应不上,迫击炮、重机枪都只剩下现存的弹药了。”

李凤翔拧着眉头说道:“什么?你马上派人去催,敌人起码有两个团的兵力在前面的山腰上,没有重武器我们打个屁。”

卢兴邦勒住缰绳,正要调转马头返回去:“我这就去。”

李凤翔没好气喝道:“干你老,我叫你派人去,没让你自己去。”

卢兴邦一脸无奈,只好向一旁一个警卫员吩咐了一句,然后再次回到李凤翔身旁,问道:“团座,还有什么吩咐?”

李凤翔说道:“十二团从后面跟上来了吗?我们现在已经超出了炮兵支援的射程,北洋军兵力比我们多,硬碰硬不划算。眼下我们要集合火力发动进攻才行。”

卢兴邦马上说道:“团座,刚才我看到十二团的先头部队,就跟在三营后面,我想后续部队应该不会离我们太远。”

李凤翔短暂的寻思了一下,然后说道:“我现在交代你三个命令,第一,保证咱们团与十二团的联系,第二,让前面的部队都停下来,等十二团上来了再一起进攻,第三,赶紧去找侦查队,让他们派骑兵去东北方向纵深两公里侦查,主要摸清楚有没有迂回到翁家山后方的道路。听明白了吗?”

卢兴邦认真的点了点头,接着把李凤翔的命令简单的重复了一遍。

“行了,快去。”李凤翔满意的点了点头,自己先勒住缰绳,去安排团部临时驻扎点。

十一团先头部队在山脚下与半山腰的北洋军交了一阵火。翁家山地形并不陡峭,由下而上几乎是微乎其微的拔高,但是北洋军还是有居高临下的优势,尽管之前从西郊阵地一路溃败至此的败兵给西麓部队带来不小的士气影响,然而西麓部队毕竟是第九师师部直辖部队,并且以逸待劳多时,很快组织起强大的反制火力。

正在先头部队进攻无果时,李凤翔的命令派了下来,后续部队立刻撤退到外围。

没过多久,后续十二团跟了上来,与十一团会合一处。两个团长索性把临时团部设置在一起,商议进攻西麓的策略。攻坚战必须具备重火力,十二团从后方赶来时带来了师部的消息,师部正在命令炮兵迁移,但需要一段时间的行动。两个团目前携带的一共有十二挺迫击炮,不过炮弹并不多,另外仅仅只有四挺重机枪,冲锋部队没办法携带那么多重武器。

休整一刻钟后,十一团和十二团再度发动冲锋,第一轮冲锋是为了掩护迫击炮和重机枪布置有利位置,士兵们顶着山腰上七、八个重机枪据点的火力,奋勇的向前冲锋。三、五个步兵掩护着一个轻机枪手,一旦轻机枪手中弹倒下,后面的步兵马上丢掉步枪捡起轻机枪继续向前冲。轻机枪手冲进敌阵百米之内后,急忙匍匐在地,撑起支架开始向上方扫射。

当第一批轻机枪陆续展开火力时,抬着重机枪部件的士兵也从山脚下开始冲锋。重机枪架在距离敌人防线一百五十米左右的地方,士兵们冒着枪林弹雨开始组装枪械,子弹链压入弹仓,枪栓上膛,重机枪喷射出汹涌的怒火。

闽军虽然没有足够的重机枪,可是却有不少轻机枪和一批自动步枪填补火力的漏洞,半山腰上的北洋军只有一道土壕做防线,在闽军逐渐强大的火力之下,这道土壕显得十分单薄。由于修筑的时间急促,壕深仅仅只能容下一个人的半身,北洋军士兵只能跪在土壕里面,时间一久双腿都发麻起来。当士兵们要挪动双腿变幻姿势,身子又暴露出掩体,很快被山下激烈的枪火打倒在地。

尽管对于北洋军来说是防守战,可是伤亡的情况越来越严重。

闽军的机枪阵有条不紊的组建完成,同时后方炮击跑小队也陆续就位。由于炮弹不多,小队指挥官小心翼翼的校准方向这才下令开火。迫击炮专门瞄准山腰上的重机枪火力点,十几发炮弹砸过去,北洋军的火力线几乎一蹶不振。

趁着这时,各连各排的长官振臂高呼:“兄弟们,给我冲。”

“杀上去,杀上去。”

“建功立业不在今日,更待何时?”

“冲啊,打倒北洋反动政府,打倒反动北洋军!”

最后一句口号也不知道是谁喊出来的,然而却从这一刻开始,成为联军部队为北洋政府冠上的新称谓。在联军士兵们的心中,他们再也不是反抗中央政府的地方军队,因为执政府就是他们心中唯一的中央政府,昔日的法统北洋政府则从此沦落为反动势力。

第二轮冲锋开始,闽军两个团一次性投入了三个营的兵力,整个山坡上到处都是人影在窜动。闽军故意将兵线纵面拖拉的很快,用以分散北洋军的火力,冲锋的阵型渐渐呈现出凹形,仿佛很快就要包夹住北洋军的防线。

不过北洋军毕竟有两个团的兵力,在火线越来越紧时,团部立刻调来大批的预备队,即便多余的增援没有战壕掩护也不要紧,索性就跟闽军短兵相交。

北洋军一口气向火线增援了两个营,整个战场上双方投入的兵力总和超过两千。硝烟四起,子弹乱飞,半山腰上的林木石头很快就没有完整的。获得增援的北洋军总算扳回了几分局势,勉勉强强压制住闽军的第二轮冲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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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兴邦(1880~1945年),原名文梁,字正栋,号光国,生于尤溪县六都朱源里农家。卢兴邦童年丧父,贫寒失学,以制作土纸和挑贩土纸为生。民国7年春,卢兴邦部被广东护法军政府收编为粤军第一军第三师第五旅第九团,卢兴邦为团长兼三民x主义福建省宣传员。不久,卢兴邦被荐升为旅长。民国11年,广东军政府任卢兴邦为东路讨贼军第三路司令、留闽第一独立旅旅长,次年又任卢兴邦为留闽第一师师长。民国15年,国民革命军北伐入闽,委卢兴邦为闽北指挥官。卢部与北伐军攻克沙县、南平、古田、建瓯、邵武等闽北重镇后,受编为国民革命军新编第一独立师,卢兴邦任师长,兼任闽北各属绥靖委员。】

第718章,两头局势

闽军前锋临时指挥所,李凤翔和十二团团长正在听取前线汇报。

“什么?还没打上去!”十二团团长瞪着眼睛呵斥道,“现在都快七点二刻了,晌午之前要是打不进城去,我们还怎么向师部交代?”

“没错,进展实在太慢了。我们第三师不用渡江,到头来要是比第一师更慢的话,咱们的脸面往哪里搁啊?”李凤翔怨气十足的说道。

“咱们手头上一共还有四个营的兵力,索性豁出去吧。”十二团团长义气用事的说道。

“不行,”团参谋立刻站出来说道,“刚才我已经问过辎重队,迫击炮的炮弹早已经打完了,只剩下前线部队手头上的炮弹,估计也所剩无几。没有迫击炮的火力支持,我们的兵力不如北洋军,翁家山的山腰更是容不下七个营的人头,就算勉强推上去,士兵挤成一团反倒成了敌人的活靶子。”

两个团长拧着眉毛各自叹了一口气,一起陷入了沉默之中。

就在这时,指挥所外面跑来一匹战马,正是李凤翔的副官卢兴邦。卢兴邦跳下战马跑了进来,还没来得及敬礼就匆忙说道:“好消息,好消息,团座,侦察队回来了。”

李凤翔本来正在气头上,对卢兴邦冒冒失失的样子很是不舒服,不过听到卢兴邦带来侦察队的好戏,立马迫不及待的问道:“什么好消息,快说。”

卢兴邦说道:“侦察队汇报,在东边有一座寺庙,寺庙的后山直通山顶,不仅可以迂回绕道到西麓的后方,甚至还能直接通往金宝山。”

李凤翔与十二团团长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心中已经拿定了主意。

十二团团长说道:“事不宜迟,我们可以调一支部队去那个寺庙,然后潜行到后方偷袭西麓的北洋军。我们团部这边还有一百多匹战马,可以让士兵上马加快行动速度。”

李凤翔点了点头,赞同的说道:“好主意,就这么决定。”他说完,又转向卢兴邦询问道,“侦查队确定那边没有敌人的埋伏吗?”

卢兴邦肯定的说道:“别说敌人了,寺庙附近的老百姓说,就在半个钟头前看到金宝山司令部的北洋军正在向杭州城撤退,嘿嘿,他们的师部都没了。”

李凤翔更有信心,当机立断的下达命令:“命令第三营集合,跟随侦察队绕到东边去。”

十二团团长也下令:“集合预备营,把团部的战马都配过去。跟着十一团的兄弟们一起出发。要是还吃不定这股北洋军,我要你们好看!”

李凤翔跟十二团团长商议了一下,他决定委派自己的副官卢兴邦带领这两个营,有统一的指挥毕竟更稳妥一些,省的两个营各有不服影响整个大局。十二团团长想想觉得很对,于是爽快的答应下来,二人一起命令卢兴邦为指挥官。

“两位大人放心,我卢兴邦完成不了任务,提头来见。”卢兴邦郑重其事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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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闽军第一师渡江部队与海卫队经过大半个钟头奋战,终于击溃东郊的北洋军。然而越来越接近杭州城区,北洋军的阻击力度越来越大,渡江部队一波接着一波集合进攻渐渐由得力不从心。火线上连长分析战况,马上下令部队撤回东郊,等与后续渡江的部队会合之后再发动进攻。

二团团部过江之后,马上收拢各路部队,同时汇集前线的情报。

北洋军几乎三个团的兵力在东城外的觅桥集结,打算力挫渡江部队的锐气,然后发动反攻夺回东郊的失地。

从六点整开始进攻,直至现在第一师才完成第二团的渡江,面对北洋军集中三个团的兵力防守,即便二团战斗力再强也不可能打得过去。团部感到庆幸,幸亏及时收拢了前线的部队,否则一旦双方交起火来闽军必然会被一下子压倒气势,到时候北洋军可就真的扭转局势。

不过师部的命令是要进攻,二团不可能一直据守在东郊,更何况这里也没有任何可以防守的地形,时间拖得久了,北洋军迟早会主动打回来。最让团部头疼的,是南方海军连续四日的作战已经消耗了大部分物资,刚才为了掩护渡江也把所剩无几的炮弹打光,晌午之前会撤出杭州湾返回福州。

失去海军的机动火炮掩护,二团所携带的重武器也不多,眼下全靠萧山县的炮兵部队隔着江面向杭州城内压制。然而隔着钱塘江距离遥远,火力延伸受制严重,能够提供的支援也十分有限。

对于二团来说,现在唯一能够寄托的希望就是等着第一师后续部队陆续开过江来,会合大部队再向杭州城进逼。

好在北洋军并不知道南方海军缺乏弹药准备撤退,只看见江面那十艘军舰的身影还在,军心一直紧张不已。觅桥集合的三个北洋团早已准备完毕,也深知占领东郊的闽军兵力不足,可偏偏没有一个团敢贸然出击,生怕进入海军火炮的射程白白挨打,只能龟缩在城区这边耐心等着闽军打过来。

正是这个心理,为闽军争取了更多的时间。

就在杭州城周边枪炮声大作的同时,东城区嘉湖镇守使署衙一片忙碌不堪,从四天前开战直至昨天晚上,浙军将领不断的催问吕公望趁早拿定主意。闽军现在在气势上占了上风,连军舰都开了过来,北洋军虽然兵力不少,可在战场上节节败退不说,还专门调派部队戒备东城区。单单这一点已经引起浙军众将领的不满。

面对部下呼应南方的声音越来越多,吕公望整日也心烦意乱,在前天收到黄兴发来的密电后,他心中险些有了动摇,但最终仍然没能下定决心。

今天凌晨六点炮声大作,随之而来的战火比前日更加猛烈,浙军将领一个个都赶到嘉湖镇守使署衙来,再次催问吕公望的态度。

“司令,您到底要沉默到什么时候?战火都烧到眼皮子底下了。”参谋长哎声叹息的说道,就差声泪俱下了。

“不说其他的,闽军的炮火打到咱们东城区,误伤了不少兄弟。我们不闻不问就罢了,可是手下的兄弟们总要有一个交代呀。”第三师副师长言辞振振的说道,情绪显得甚是激动。

“老胡,老胡,你说两句呀。”有人向第六师师长胡雪飞喊道。

胡雪飞正站在门口抽着闷烟,昨晚他一夜没睡,头发里都多出了许多白丝,双眼浮肿又布满血纹。他把没抽完的半根烟丢在地上,用力踩了一脚,然后大步流星走回到大厅上。

来到首座吕公望面前,他发泄似的一股脑说道:“吕司令,兄弟们这些年一直引您马首是瞻,您要说一,兄弟们绝不说二。咱们浙军想要自强这本来是好事,可如今偏偏夹在北方和南方的中间。北洋军紧紧盯着咱们,把咱们都叛徒一样看待;南方虽然巴巴的来拉拢咱们,可这几天炮弹照样乱飞。您说吧,咱们这不是活遭罪吗?”

吕公望昨晚同样没有休息好,一大早又被手下们烦扰,心中一点好气都没有。他冷冷的盯着胡雪飞,愠怒的说道:“昨天我已经跟你们说了,你们何必急着这件事?不管是北洋军守住了杭州,又或者是南军攻克的杭州,与我们又有多大的关系?只要我们按兵不动,他们谁会没事找事、多寻麻烦?”

胡雪飞急不可耐的说道:“我的吕司令,你的想法也太天真了吧。什么叫我们按兵不动,他们不会没事找事?难道我们现在就没事了吗?听听,外面大炮、重机枪到处都是,昨天晚上我第六师下面汇报伤员统计,已经有二十多名兄弟死于流弹,一百多人受伤呀。”

吕公望斥道:“胡雪飞,你说什么!哼,你能耐,那你去跟兄弟们报仇呀!”

胡雪飞一时怒火烧心,反驳道:“吕司令,现在大家都为浙军的安危着想,你倒好,偏偏只想着自己,现在还凶我?你这句话说给在座各位听就算了,要是传到下面兄弟们的耳朵里,我倒要看看兄弟们是如何评价你。”

吕公望怒目一瞪,拍案而起,大喝道:“胡雪飞,你想造反?”

胡雪飞气急反笑,嘲讽道:“我造反?我造哪门子反?杭州城现在都是北洋军的,咱们浙军再起内乱,第六师和嘉湖镇守使算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吕公望冷森森的说道:“你知道就好。从现在开始,谁也不许再提这件事,什么投北洋什么投南方,要投你们自己去投,我浙军用不着别人可怜。”他说完,一甩袖子,快步的从侧门离开了大厅。

第719章,一天之内

大厅上,浙军众将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他,一个个除了哎声叹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浙军参谋长才走到胡雪飞面前,忧心忡忡的问道:“胡师长,咱们浙军不算镇守使卫队,在城里就只有你的第六师,吕司令连你的话都听不进去,唉,这些可难喽。”

胡雪飞刚才被吕公望训了一顿,心情很不好,他气呼呼的说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哼,浙军就要败在某些人手里了。”

第三师副师长连忙说道:“胡师长,说话可要悠着点。”

胡雪飞没好气的说道:“不让我们提意见就罢了,还不让我们发几句牢骚吗?

大家各自叹了一口气,脸上都是无可奈何的表情,心想胡雪飞的话未必是错的,北洋军和南军开战之际浙军夹在中间有苦说不出,等到战事结束之后前景更是无法预料。如果是北洋军击退南军、守住杭州,下一步十之八九会拿浙军开刀,一山岂能容二虎?他们甚至不难猜测,正是因为有南军的进攻所以才让卢永祥被迫无暇顾及浙军。

话又说回来,就算南军打下了杭州,可这期间浙军一直按兵不动,俨然失去了应有的价值,战后南军会给好脸色吗?按照南方现在的势头,只要不肯归附执政府的势力,那就是属于北洋政府的麾下,别说给什么好脸色,能否保留生存空间都是未知数。

“大家都散了,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各安天命吧。”胡雪飞怨气十足的说完这句话,负着双手径直走出了大厅。

其他人除了叹息也别无他法,陆续的各自散场。

胡雪飞从前厅走出来之后,带着自己的副官和警卫员沿着走廊向后院走去,杭州城内枪炮声依然响个不停,外面正值兵荒马乱之际,他要返回自己的师部只能走捷径。穿过中院,周围的人影渐渐少了起来,战争时期没有人会在外面待久,就连镇守使署衙的下人们也一样。

“对了,前天来师部的那个人是什么来头?”一边走着,胡雪飞忽然想到了一件事,随口对自己的副官问道。

“那人自称是什么恒荣贸易公司的业务代表,从上海来的。唉,现在这些奸商,就只知道发战争财,十之八九是洋人派来向咱们兜售军火的。王大人跟他谈了一会儿,结果没谈出什么所以然来,索性就驱走了。”副官随口回答道。

“恒荣贸易公司.........那人叫什么?”胡雪飞隐隐约约对这个公司有点印象,毕竟杭州距离上海不远,上海那点风声雨声很容易就传到这边来。

“好像叫什么吴玉生,对,就叫吴玉生,王大人那里还有一张他的名片,我见过的。”副官肯定的说道。

胡雪飞陷入了沉默,心里一直念叨着“恒荣贸易公司”这几个字,感觉这家公司很熟悉,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副官看着胡雪飞深思的样子,猜出长官心里再琢磨什么,于是说道:“师座,您是在想这家公司吗?在下倒是记得一些消息,好像是上海青帮的老大黄金荣开的一家公司,刚开没多久,也就大半年前吧。据说是专营越南方面的贸易,生意还挺红火的。”

胡雪飞幡然醒悟,立刻说道:“难怪呢......难怪呢!”

副官疑惑不解的看着师长,忍不住问道:“师座,难怪什么呀?”

胡雪飞仿若喃喃自语的说道:“就算是倒卖军火那也是战前战后的事,谁会傻啦吧唧的在战场上推销军火的?杭州现在打得热火朝天,恒荣贸易公司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派人进城,再说我估计他也进不了城。”

副官更加疑惑起来,小心翼翼的试问道:“师座,您......您到底在说什么呀?”

胡雪飞表情突然认真起来,说道:“去年闹得沸沸扬扬的广州刺杀案,吴绍霆不是派人血洗了上海青帮吗?之后这个黄金荣就顺理成章当上了青帮龙头。如果没有吴绍霆在背后支持,黄金荣能崛起的这么快?”

副官渐渐明白过来,恍然的说道:“师座,您是说,这个恒荣贸易公司跟南方有关?”

胡雪飞刚准备开口说下去,不过转而又想到这里还是镇守使署衙,以免隔墙有耳。他咳嗽了一声,压低声音的说道:“你不要多问,那个吴玉生的名片还在对吧?”

副官点了点头,说道:“在王大人那里。”

胡雪飞严肃的吩咐道:“等下你亲自拿着名片,去把吴玉生给我请回来。城里都戒严了,谁都不可能出城,他现在肯定还在杭州。记住,给我上点心,千万不要泄露半点风声,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副官当即会意,郑重其事的说道:“师座放心,我明白。”

胡雪飞脸色露出几分坚决,心中冷冷的忖道:吕司令啊吕司令,你可别怪我无情无义,兄弟我这也是为了给咱们浙军求得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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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谋副官马文祥急匆匆的跑进督军参谋处大厅,卢永祥正盯着沙盘抽着闷烟,大厅里的其他参谋官也都闷无声息。

“大人,大人,不好了,金宝山司令部丢了。”马文祥把手里捏着的一封沾血的战报讯函递到了卢永祥面前。

“什么?”卢永祥为之一震,第九师竟然没守住翁家山!

不仅卢永祥震惊,在场的众参谋官同样错愕不已,第九师没守住翁家山那就意味着杭州西面再无防线,闽军可以长驱直入杀进城内了。

“闽军抄了后路,第九师最后两个团全军覆没,师部连残部都没来得及收拾,直接撤回城内了。”马文祥哎声叹息的说道。

卢永祥接过那封战报讯函,打开来看了一眼,上面早已被血渍侵透,很多字都看不清楚。他恼怒的把讯函丢在地上,又把还没抽完的烟扔掉,愤怒难耐的吼道:“第九师这帮饭桶,前天丢了富阳,今天又丢了翁家山,他们能守住什么?能守住了?九师师长在哪里,他在哪里,向方,马上带人去给我把他抓起来,老子亲自毙了他。”

韩复榘脸色忧虑,他不知道卢永祥是不是一时的气话,如今杭州的局势每况日下,现在再枪毙堂堂一个师长只怕更会人心惶惶。他站在原地没有动,等着卢永祥是否真的确定下来。

马文祥连忙劝说道:“大人息怒,大人息怒。这也不能全怪第九师。之前金华陷落,第九师的辎重物资损失殆尽,本来就缺乏重武器。再者我们实在低估闽军的战斗力,没想到他们的炮兵和机关枪如此厉害,以至于连续折了好几阵。”

卢永祥额头青筋暴起,怒火中烧的骂道:“他奶奶的,这算个屁的借口?咱们杭州的兵力比闽军要多,而且还是占据防守的优势,他奶奶的,今天才第四天就打成这样子,只怕江苏、安徽的援军还没到,我们就先交代在这里了!”

马文祥缩了缩脖子,他万万没料到卢永祥这次是真的勃然大怒了,当即不敢再多说什么。

卢永祥转向韩复榘,再次命令道:“向方,你还愣着做什么,去,去把第九师畏敌潜逃的人全部给我抓起来。”

韩复榘暗暗叹了一口气,这下自己可没有选择了。他应了一声,然后毫不犹豫的迈步走了出去,集合一队人马向第九师撤进城内的集合点去了。

卢永祥在大厅里来回踱步,其他人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江苏中央第九师现在在哪里,按道理明后两天应该到了!”沉默一阵,他突然问道。

“先头部队应该到镇江了,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一直没有消息。我这就派人发电报到上海。”一名副官说道。

“还不快去。”卢永祥不耐烦的说道。

第720章,浙军起义

杭州的战事在接近晌午时渐渐消停下来,无论是东面战线还是西面战线,北洋军和闽军的枪炮声都不再激烈。从凌晨六点一直进行到现在,连续几个钟头的高强度作战早已让攻守双方都吃不消。

重机枪枪管发烫的不行,大炮炮管更是烧的通红,越来越热的天气让士兵们也苦不堪言。不管是武器还是人,都到达了能力的极限,于是就在这个临界点时双方不约而同收缩攻势,给彼此一个喘息的机会。

萧山县第一师司令部,众参谋官正对目前的战局忧心忡忡,虽然从整体上来看,战斗进行到现在还算顺利,渡江部队成功登上北岸,后续部队也在有条不紊的跟上;西郊成功拿下整个翁家山地区,占领了金宝山司令部,距离杭州城仅仅一步之遥。

可是战场的进度仍然没有到达预想中的地步,两路大军都没有打进城去。

此时此刻,闽军奈以支持大局的重火力正在快速消耗,大炮、迫击炮的弹药越来越少,就连海军军舰也弹药耗尽。在没有重火力的支持之下,闽军还能打出之前那样的攻势,这是目前最严重的疑问!

杨汉烈从电报室里走了过来,一边叹息一边递上一份电文:“陈司令从军舰上来发来的电报,厦门舰队马上要启程返航了。”

许崇智问道:“一团都渡过去了吗?”

杨汉烈点了点头,说道:“都过去了。”

许崇智无奈的说道:“没办法,海军也算是尽全力了。”

一旁参谋长许晋文走了过来,同样有几分担忧的说道:“唉,说来,正是因为有海军军舰的威慑,所以城内的北洋军不敢贸然反击。现在连军舰都撤退了,只怕接下来的战况会逆流直下呀。”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许崇智身上,眼下正是需要最高决策人的判断。

许崇智脸色凝重,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说道:“未必没有希望,之前三天的作战已经消磨了北洋军极大的士气和军心,更何况第三师拿下金宝山之后,进攻杭州城近在咫尺。就算咱们第一师在东线受制,第三师还是有决战全局的希望。”

杨汉烈苦笑道:“司令,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战争可不是儿戏,断然不能靠一念的猜测,一定要有绝对的把握才行呀。否则那就是拿兄弟们的性命在赌博。”

许崇智有些心烦意乱,冷冷的说道:“能做的我们都已经做了,战斗打到这个节骨眼上,难道让我们半途而废?眼下我们只能赌上一赌了!”

杨汉烈与许晋文对视了一眼,他们都知道在这个时候连司令也无可奈何。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许新明转眼间跑进了司令部大门,他带着欣喜的神色,还没站稳身形就迫不及待的报告道:“司令,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许崇智等人立刻看向许新明,在这个时候闽军正需要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许崇智问道。

“城内情报人员发来电报,浙江第六师决定归附南方执政府,不过需要战区最高长官的担保。”许新明快速的说道,同时把一份电报递给了许崇智。

许崇智接过电报仔细看一遍,电报果然是情报部门专用的电码,绝不会是有人造假。这果然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一旦浙江第六师在城内响应,整个局势必然明朗起来。一旁的杨汉烈、许晋文也赶紧凑了过来,各自带着欣然的神色看着电报。

“果然是好消息,太好了,太好了,这下杭州归咱们了。”许崇智忍不住发出了得意的笑声,这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发电报到福州请示陈总参谋长吧。”杨汉烈说道。

“何必,浙军未必知道东南战区最高长官是谁。既然我是第六师团总司令,我为他担保也一样,就算不行,不是还有克强先生在这里吗?我与克强先生联名担保,不亚于陈参谋长的一诺之言。眼下时间紧迫,我们必须尽快控制杭州的局势才是,容不得太多的耽搁。”许崇智当机立断的说道。

“没错,司令所言极是,我这就去请克强先生。”许晋文点头赞同道。

“去吧。”许崇智说道。

片刻过后,黄兴被请到司令部,许崇智亲自向黄兴解释了一下目前的情况,希望黄兴以未来浙江督军的名义连同许崇智第六师团总司令的名义,许给浙军第六师师长胡雪飞一些好处,争取在下午时就能策动胡雪飞起兵响应。

经过一番商议,黄兴认为可以答应胡雪飞,在浙江省平定之后任命其为浙省全军总参谋长,并兼任浙江军政府陆军部部长。许崇智倒是没想过闽军打下浙江之后的名份,什么总参谋长和陆军部部长也由不得自己这个外省人来担任,还不如老老实实占领一个地盘、扩大闽军的影响力。于是他果断的表示赞同。

商议既定,许崇智马上命令通讯处用加密线路发回电报。

半个钟头过后,城内再次回电,胡雪飞决定在正午一点钟起兵响应,望闽军做好相应的配合准备。接到这个消息,闽军司令部算是彻底安心下来,许崇智随后将浙军第六师的情况发往前线各路部队,命令在十二点三十分时再次发动强攻,与第六师里应外合,一举攻破杭州城。他有决心也有信心,今天晚上司令部一定完成渡江搬进城里去。

钱塘江上的南军海军陆续撤退时,北洋军很快把这个消息汇报到督军府,一直压在卢永祥心头的一块石头总算放了下去。没有海军机动火炮的压制,北洋军在陆路的行动会更加安全,总算可以筹划防守反击的部署。

可没过多久,东面和西面的闽军再次发动猛攻,仿佛根本不在乎有没有海军的火力支援。经过短暂休整之后的闽军士兵,即便顶着正午的炎炎烈日,进攻的势头也丝毫不见减弱,甚至还比起上午的进攻还要汹涌。

金宝山这边,闽军第三师师长孙本茂把自己的司令部,直接从富阳县挪到了被占领的北洋第九师师部大院,虽然整个翁家山都在闽军的掌握之中,可金宝山仍然是火线最前沿,城内北洋军的炮兵射程轻易都能打过来。

孙本茂一点都不在乎前线的危险,他下令各营各团炊事班准备盐水,发动进攻之前每一位士兵先喝上一大碗。炊事班知道翁家山上有一处龙井,传说是乾隆皇帝用过的水源,于是拉帮结伙带着水具去龙井打水,然后把随身携带的所有食盐放了进来。在派发盐水时,炊事长官逢人就说这是龙井水,喝了之后有天神护佑。

孙本茂虽然知道这话是胡扯,可是却没有制止,相反还走上去亲自讲述了龙井的传说,还说这泉水只有天命所归者才能喝,今日兄弟们一路打拼抢占了这一眼泉水,自然是上天有命。这话很快在军中传开,闽军士兵们大部分都是农家子弟,连师长都这么说,一下子竟然全信了,顿时士气十足、战欲旺盛。

进攻之前,孙本茂亲自带领一队侦查骑兵,骑着战马在杭州西湖边上转了一圈,故意拿出身先士卒的气势来,一面可以鼓舞麾下的军心,另外一面还能蔑视敌人的防守。十二点三十分,他站在火线上指挥刀东指,下令全军士兵发动进攻。

闽军士兵一个个高声呐喊,挺着步枪冲进杭州城内。

炮声再次响起,城内城外还没熄灭的硝烟转眼间死灰复燃。接下来的战斗已经不再是郊区那么无所顾虑,闽军和北洋军直接在城中的大街小巷上驳火。那些没有能力搬出城内的老百姓更是遭殃,就算没有被炮弹误伤,也很有可能被流弹击中,房屋、店铺、公司、校舍,经过短短三天半的战斗早已是体无完肤。

卢永祥在抓捕第九师师长之后,果然当着参谋室众人的面,掏出手枪枪毙了师长。

第九师的残部只剩下师部一个警卫营和一个炮兵连,以及从城外逃进来不清楚番号的溃兵。卢永祥让韩复榘带领督军警卫队接管了第九师残部,然后火速赶往西城布防。韩复榘知道事态严重,火速把戒备东城区的警卫队抽调回来,而这一决定为最终的杭州陷落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韩复榘利用杭州熟悉的地形布置巷战战场,很快将闽军堵在了西城的大街上。安徽第二十一混成旅的一部人马,也被紧急的抽调过来增援西城。

第721章,由内而外

督军府参谋处,卢永祥气得全身发抖,然而却一句话没有说出口。他早先料到浙军会不安稳,可是仍然没能防止这件事发生,如果自己不调走警卫队,那西城就守不住;如今调走了警卫队,东城转眼间要失陷了。这不是丢车保帅的做法,这是拆东墙补西墙的无奈。

参谋处已经是一片混乱不堪,一些侍从官悄悄的开始跑路了,坚守在这里的参谋官们也一个个六神无主。他们看着卢永祥阴沉的脸色,想到两个钟头前刚刚枪毙的第九师师长,一时间没有一个人敢上去催问决策,一个个只能眼巴巴的盯着卢永祥。

“完了,这下真完了。我竟没想到,杭州三万的兵力却让两万敌军打得人仰马翻!这不是我部署不力,这就是北洋军的迂腐无能呀!”许久过后,卢永祥咬牙切齿的说道,几乎没说一个字都有咬碎牙齿的愤怒。

参谋处众人面面相觑,相继叹息不已。虽然卢永祥是发自肺腑的感叹,可是整个杭州战局从一开始就是混乱不堪、仓促忙碌,闽军突然占领丽水时,北洋军刚刚发动杭州兵变,内部一片忙碌。之后闽军进攻杭州,北洋军又没有充足的时间布置坚固的防线,就这样一路被压制过来,军心、士气一步一步的走向衰弱。

更何况,之前杭州城内的北洋军确实比闽军兵力多,但如果算上起义的浙江第五师和浙江第六师,这个兵力对比显然是没有说服力。正因为有浙江军队的倒戈,分散了北洋军的防守兵力,最终导致了眼下这个兵败如山倒的局面。

参谋副官马文祥从通讯室内跑了进来,看到参谋处低沉的气氛,心头不由一怔,自己还不该不该汇报接下来的电报呢?

卢永祥看向马文祥,有气无力的问道:“还有什么事?”

马文祥这才小心翼翼的把一封电报递了上去。

卢永祥看完电报,狠狠的把电报本子投掷在地上,愤怒的踩了两脚,怒斥道:“咱们北洋就是这样完的,就是这样完的!”

一旁参谋长向马文祥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马文祥伤感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江苏中央第九师的援军前天已经到镇江了......”

参谋长惊讶不已,连忙说道:“既然是前天到的镇江,怎么今天都不见人影?”

马文祥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前天晚上又接到命令,撤回江苏去了。说是经费不足,开拔不力,又说是另选援军派遣,中央第九师暂驻南京。”

参谋长生气起来:“这算是哪门子的理由?经费不足、开拔不力?还另选援军?我们杭州都危在旦夕了,援军明明已经到跟前,要是昨天援军开到,今天会是这副模样?可恶,可恶啊,中央第九师到底在想什么?”

众人听到这里,心头更是雪上加霜,昨天援军明明可以开到却中道返回,这是何等的打击?在听听城里枪炮大作之声,局势已然覆水难收。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速的脚步声,安徽第二十一混成旅旅长倪毓棻带着十几个随员闯了进来。卢永祥冷冷的盯着倪毓棻,不动声色的问道:“倪旅长,你这是要做什么?”

倪毓棻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老气横秋的说道:“卢司令,东城守不住了,西城迟早也要完,杭州这一战算是输的一败涂地。不过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趁着敌人还没有打过来,现在突围出城还来得及。”

卢永祥一听到诸如“一败涂地”的话就气得牙痒痒,愤恨的说道:“浙江都没了,我突围去哪里?第九师、第十师全栽在我手上,你叫我还有何面目去见同仁?”

倪毓棻叹了一口气,劝说道:“卢司令,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何故如此拘于一念?其他的话留得出城之后再详细讨论,眼下赶紧收拾收拾,我已经在北边集合了混成旅的部队,随时都能杀出城去。”

卢永祥听的这话很是纳闷,第二十一混成旅不是兵分好几路,主力部队回攻湖州,另外一个团去了绍兴参与防守,剩下的部队则在西城区与警卫队联手进行巷战,怎么突然就集合起来了?他很快想明白这个问题,倪毓棻早已看出杭州大势已去,不愿意留在杭州陪葬!

“我果然没看错,我果然没看错......”卢永祥怒气十足的喃喃自语,一边说着一边还举起拳头狠狠的在面前的桌案上砸了一下,“浙江完了不算什么,咱们北洋完了才是大事。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咱们北洋内部一个个只顾自己、不顾大局......不远了,已经不远了......”

“卢司令,你在说什么?什么不远了?”倪毓棻脸色瞬间变化,冷冷的质问道。他已经一把岁数了,当然不会猜不透卢永祥的意思,只是心中很不痛快,仿佛卢永祥的这番话就是在针对自己似的。

“咱们北洋灭亡不远了!”卢永祥毫不客气的说道。

“真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哼!卢司令,事不宜迟,你到底随不随我突围?”倪毓棻气愤的说道,他现在不想跟卢永祥讨论这个问题,敌人马上就要打到这里,当务之急还是保命要紧,自己可没必要为浙江再赔上剩下的人马。

卢永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自己之前虽然说了一些意气用事的话,可终归还是要为下一步找出路,总不能明知杭州将破还要独守空城。他抬眼看着参谋处的所有军官,其他人皆是一副期盼之态,等着自己做出决定。

“走吧,我倒是要去北京,亲自面见段总理,亲自面见大总统。”最终,他万般无奈拍案而言,脸色又是忧愁又是不甘心。

卢永祥来不及通知城中剩下的部队,直接带领督军府的官员和少量警卫,跟着第二十一混成旅一起从北面出城,一路上还算顺利,并没有遇到什么敌人。城中北洋军第九师、第十师以及警卫队没有接到任何通知,依然坚守在防线上,与闽军拼死作战。也正因为有这些残部的殿后,为卢永祥等人的突围提供了充足的掩护。

下午两点钟过后,城中各路北洋军陆续被击溃,死的死、逃的逃、降的降。然而韩复榘带领的督军警卫队却一直鏖战到最后,即便他已经知道卢永祥撤离杭州,可仍然不肯轻易放弃。他带领手下从西城一直退守到城中,又从城中向东北方向的余杭县撤退。

之前孙本茂在西城打得恼火,如今总算突破防线,下定决心一定要全歼这股顽敌。于是闽军第三师攻进城内后一路紧追不舍,甚至在经过督军府时都没有停下来,只留下后勤部队在城中与第一师会师。

韩复榘每撤退一段都会损失不少兵力,有的是阵亡,有的是负伤,也有的是畏缩逃跑。刚刚退出杭州城区还没有抵达余杭县,他回头集合麾下的兵力,清点之后才知道连五百人都不到。这些士兵从正午坚持作战到现在,一口水都没顾得上喝一口,早已是人困马乏、弹尽粮绝。韩复榘无可奈何,交代士兵们准备投降,但是自己却决定骑马逃往上海。

可是事情并不如意,正在韩复榘遣散队伍时,闽军第三师已经从两翼包抄上来,直接将韩复榘本人连同残余部队一起俘虏。韩复榘长叹一声,只好跟着士兵们一起束手就擒。

闽军第一师和第三师师部在傍晚时于杭州城内会师,许崇智占领督军府做为临时司令部,开始布置城中的善后安抚事宜。除此之外,北洋第九师、第十师将近一万人的俘虏也需要安置,许崇智不打算遣散这些俘虏士兵,计划在浙江全省平地之后,直接整编这些俘虏扩充第六师团的规模。

浙江第六师师长胡雪飞占领嘉湖镇守使,在晚上七点钟时押着吕公望以及其他少数纨绔不化的浙军军政人员来到督军府,交给许崇智发落。

在正午胡雪飞的部队起义之后,吕公望已经知道情况超出自己的掌控,同时镇守使署衙内许多浙军将领偏向胡雪飞,吕公望甚至连一条命令都发不出去。

之后胡雪飞的军队占领嘉湖镇守使施压,那些支持胡雪飞的浙军将领纷纷响应。本来胡雪飞没有打算拘押吕公望,反正生米煮成熟米饭,吕公望这个时候再顽固也没有用。哪里知道吕公望在见到胡雪飞时,冲其一阵破口大骂,甚至还命令卫队解除胡雪飞的武装。

胡雪飞震怒之下,索性就喧宾夺主,派部下把吕公望扣押了下来,又把那些吕公望的亲信、顽固不化者一一绑了起来。

许崇智不方便处置吕公望,在接收吕公望等人之后,令人松了绑然后软禁在督军府一处厢房之内。他让胡雪飞在督军府内留下,大家一起共商浙江全省的安顿之计,另外专门派人去萧山县请来黄兴,主持浙江的军政工作。

第722章,大势已定

罗源县龙山寺,福建第二师的司令部昨天下午已经撤退到这里,距离龙山寺向西北三里处,正是第二师仓促整顿的第三道防线,如今早已打得热火朝天。

“第六团撤回来了。”参谋长一脸污渍的跑进司令部,对着正在地图前测绘防线的第二师师长臧文志和东南战区总参谋长陈炯明说道。他刚刚从前线赶回来,整个防线被敌人的炮兵打得烂七八糟,到处都是硝烟和战火,自己的头发都险些烧了半截。

“伤亡怎么样了?”臧文志抬起头来,急切的问道。第六团是第二师序列的第一个团,自从先锋团在苍南县遭到伏击损失惨重,接下来的防守战一直是第六团在打头阵,一路从福鼎撤到宁德,又从宁德撤到罗源县。

“伤员都没了,陈团长在宁德城内没撤出来,文副团长说最后看到陈团长在司令部里,然后司令部......被炮弹正中房梁。”参谋长悲恸的说道。

“老陈......老陈牺牲了?”臧文志身形震动,脸色立刻悲痛起来,陈团长可是他多年的老部下,从自己还是小小营长那会儿就跟着在左右,没想到说没就没了。

“目前还不清楚,不过凶多吉少。”参谋长沉重的叹了一口气。

“刚才你说伤员都没了,这是什么意思?”臧文志表情凝重的又问道。

“伤员没来得及撤退,都留在城里了。第六团回来的兄弟还不到一个营......辎重物资全丢广,九个排长阵亡,三个连长牺牲,两个连长失踪。几乎不成形了。”参谋长郁闷的说道。

臧文志捏紧了拳头,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沉沉的叹了一口气,随后看向一旁的陈炯明。

陈炯明面色凝重,然而却有一股不动如山的气势,他说道:“第六团做出了重大牺牲,这份功劳不可忘记。我相信他们的牺牲绝不是无谓的,罗源县一定要守住!”

臧文志消极的说道:“总参大人,我们还能拿什么坚持?六团彻底失去战斗力,眼下只剩下最后两团的兵力,可我们的敌人是两个北洋师呀!”

陈炯明盯着臧文志,严肃的说道:“在这个时候就是要体现领导层的决心,臧师长,之前你一直是坚定不移、临危不乱,怎么偏偏听到六团的消息就乱了阵脚?”

臧文志转过身去,十分无奈的举起拳头砸了一下桌案,显出一股有苦难言的悲凉之态。

这时,参谋长走到陈炯明面前,艰难的说道:“总参大人,六团是我们第二师最精锐的部队,也是师座大人以前出身的部队。六团都拼光了,剩下两个团的战斗力合起来还不如六团,这才是师座大人担心的地方。”

陈炯明微微颔首,他知道臧文志现在心境已经乱了,这也怪不得臧文志,第二师与曹锟、吴佩孚的北洋军交战伊始就一直在吃败仗,从苍南县一路溃退到罗源县,如果再退那可就是福州了。撤退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无兵可战,福建主力部队都开进浙江去了,甚至连福州本地海卫队也调走,彻彻底底只剩下第二师孤军奋战。

如今闽军将领心中早已人心惶惶,照这样打下去只怕很快连福州都守不住,而福州一旦有失,对整个东南战区都是沉重的打击。

“如果罗源守不住,我们还可以继续后退。”在司令部情绪低落之时,战区司令部首席幕僚陈炯光忽然开口说道。

“什么?继续后退,退到福州?就算退到福州我们也没有足够的兵力可守了。”臧文志没好气的说道。

“臧师座不必气恼,表面上看来是我们在节节败退,可事实上局势对曹锟、吴佩孚反而越来越不利。温州早已被我方海军压制,从温州到宁德这一路也都是沿海地段,福州舰队来来往往经常骚扰北洋军的后勤,对于曹锟和吴佩孚而言,他们现在只是在拼一鼓作气,所以打得很急很凶,可一旦这股气息消弱下去了,不仅士气会回落,他们也会发现一个极为重要的难题。”陈炯光不疾不徐的叙说道。

臧文志与参谋长面面相觑,随后向陈炯光追问道:“什么难题?”

陈炯光露出一个淡定的微笑,说道:“后勤问题。曹锟、吴佩孚连老巢温州都没了,而且一路还拖拖拉拉这么长的战线,再加上我方海军的拦截袭击,北洋军可谓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只要我们能继续拖住敌人,用不了多久北洋军就会寸步难行。”

参谋长说道:“可是,他们每占一处就会掠夺当地的物资进行补给,还有从我军这边抢到的粮草、弹药......”

陈炯光打断对方的话说道:“这些都不重要。北洋军越是掠夺民间物资,他们的根基就会越不稳定,这种不稳定的作战方式是不可能持久。至于掠夺我军的物资,这些都是小数字,也绝不可能成为北洋军的主要依赖。”

陈炯明点了点头,赞同的说道:“这点我很认同,北洋军仅仅只是趁一时之勇罢了。”

陈炯光继续说道:“罗源守不住,我们退守福州,利用福州舰队的掩护和支持,足以打上一场旷日持久的防守战,很有可能就会在这里彻底拖垮北洋军。至于第二师的兵力问题,漳州预备役司令部正在动员民兵和新兵,最多三、两天的时间就能增援福州。”

臧文志若有所思了片刻,鼓起一口气说道:“那好吧,希望如你所说。”

陈炯明说道:“现在我们就在放长线,等着钓一条大鱼。”

就在这时,司令部通讯室传来呼声:“杭州电报!”

臧文志亲自走到通讯室,从通讯员手里接过电报打开来看了一眼,随后欣喜的喊道:“杭州已经拿下了,北洋第九师、第十师全军覆没,卢永祥与安徽第二十一混成旅突围而逃。”

“是吗?”陈炯明整个人振奋了起来,“看来,这条大鱼马上就要钓上来了。”

一时间,原本士气低落的司令部仿佛打了一剂强心针,从参谋官到侍从官再到警卫员,所有人都兴奋不已。攻克杭州那就意味着掌控了浙江全省,连浙江全省都拿下了,曹锟、吴佩孚显然已是瓮中之鳖。

然而没过多久,通讯室又传来报告:“厦门电报。”

一名勤务兵连忙把电报送到陈炯明手里,陈炯明看完第二份电报,一股笑容掩饰不住的浮现在脸上:“老鹰中队临时从广州赶来支援我们,二十一架战斗机已经在厦门基地集合完毕,只等我们这边的命令即可投入作战!”

臧文志痛快的拍了一下手掌,情绪高涨起来,说道:“咱们熬了四天,总算是熬了过来。哼哼,这下该让北洋军尝尝苦头!!”

陈炯明马上下令:“把这两个消息立刻通知全军,让将士们都鼓起士气来。”

第723章,末路之下的北洋

北京,新华门总统府官邸花园。

袁世凯坐在石亭下面的一张藤椅上,用手杖重重的向地面磕了两下,却发出的是十分微弱的脆响。此时的他已经白发苍苍,几个月之前还是发福的身躯,转眼间竟然活生生的瘦了三圈,脸颊病态呈黑,双眼深深的凹陷下去,握着手杖的手更是干枯无力。

“你们倒是说话呀,愣在这里作甚么?既然来了,就把南边的消息说出来,我这把老骨头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还在乎这点挫折?”他双眼用力的盯着面前的几位北洋重臣,语气十分不耐烦的催问道。

一大早段祺瑞、陆建章、孙宝琦这些人就到官邸请见,可是见了面之后一个个又不说话,只是用一副愁容相对。看到这副光景,袁世凯已经知道前线又有不好的消息,他虽然嘴巴上倔强的说着,然而心头俨然如同刀割。

段祺瑞深深吸了一口气,举步维艰的说道:“大总统,浙江……丢了。”

袁世凯嘴角抽搐起来,手中的手杖隐隐约约在颤抖,脸色越来越阴沉。他很像发一通脾气,或许这样才能消除一些心头的怨气,可无奈自己的身子骨早已没有多余的精力,就连发脾气的力气都拿不出来。沉默了许久,他终于冷冷的开口:“不止浙江丢了吧!说,继续说,还有哪里丢了?”

段祺瑞与陆建章对视一眼,两个人脸上的难看之色更重几分。

陆建章接过段祺瑞的话,继续说道:“湖南的永州、郴州,江西的赣州都丢了,汉阳也陷落,武汉告急。”

袁世凯身躯徒然一震,好不容易的撑住了身形,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看似平静的说道:“田中玉的中央第一师呢?李纯的五个师呢?湖北新编五个混成旅呢?”

“大总统,”段祺瑞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南军六路大军同时进攻湘赣鄂三省,中央第一师首尾不能相接,又被敌人的细作破坏了通讯,作战行动一直都很被动。万般无奈之下,田蕴山为了保全生力力量,只能下令退守衡阳。目前中央第一师主力尚存,又与湘军部队以及之前广西第一军的余部会合,正在衡阳布下重防,应该还有翻盘的机会。”

事实上中央第一师从两万人已经被打得只剩下一万多人,而段祺瑞只能把话往好的方向去说,多多少少给大总统涨点信心。

袁世凯没有说话,用一种严厉的眼神盯着段祺瑞。

段祺瑞顿了顿,继续说道:“江西是因为发生了一些状况,李烈钧的部将林虎在瑞金一带纠集叛乱分子和土匪,与广东三十八师配合攻取赣州。李秀山一时大意所以才在赣州吃了亏,不过李秀山昨天刚发来电报,誓言坚守南昌,绝不让敌寸步。”

陆建章熟悉武汉的情况,他等段祺瑞说完之后,紧接着补充道:“大总统,湖北五个混成旅到现在只是空番号,完成建制的仅仅只有两个旅,另外第六旅还是张振武、蒋翊武这些革命党人掌握,所以湖北目前只有襄阳的中央第十三师和王占元的两个鄂军师......”

袁世凯激动的斥道:“张振武,蒋翊武!你们这些猪脑子,猪脑子,时至今日还让这些杂碎留在鄂省,王占元干什么吃的,朱泮藻干什么吃的!整整一年了,湖北重镇的五个旅还没有编起来,蔡成勋是饭桶吗?”

段祺瑞和陆建章都不说话了,一直站在一旁的孙宝琦上前一步,语气无力的说道:“大总统,咱们已经没钱了.......湖北五个混成旅的军费半年前就一直拖欠着,到现在都没补上,咱们实在是捉襟见肘了。”

袁世凯吃力的说道:“贷款呢?洋人的贷款不是还有三期没到手吗?”

段祺瑞和陆建章相继叹了一口气:这个时候,还能指望洋人什么?

署理外交部的孙宝琦十分无奈的摇了摇头,叹息的说道:“大总统,后面三期贷款可能拿不到手了。月初时奥匈帝国王储在塞尔维亚遇刺身亡,欧洲局势已经到了紧张要命的地步,各国都忙着备战,五国银行团内部已经四分五裂,贷款的事一拖再拖,上一期的款项仅仅只到手一半。英国公使前几天跟我说,德国银行上个月就退出五国银行团了。”

“这些白眼狼!一个个道貌岸然自诩信守承诺,到头来还不是欺负老头子我没几天日子了!洋人终归是不可信!咳咳......咳咳......”袁世凯眼中充满了怒火,一时说话过激,胸口禁不住的翻江倒海。

“大总统,息怒,保证身子骨要紧呀。”孙宝琦连忙劝慰道,他与袁世凯是儿女亲家,关系自然要更加真诚一些。如今看着北洋每况日下,袁世凯的身体也日渐不妥,他真有一种山河日落的凄凉感。

袁世凯喘了好几口气,总算缓过神来,他脸色渐渐愁苦起来,一种由内而外的伤悲正在一点一点流溢,自己苦心经营的北洋帝国,没想到在自己还没合上眼之前就到了分崩离析的地步。他不可能用“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来安慰自己,自己再清楚不过北洋的下场会是什么样,可是最让人痛心的偏偏是手下的人明知道这样的结果,却没有一个人去改变、去觉悟!

“这么说,咱们现在已经没钱了?”许久过后,他嘴唇颤抖的说道,就好像这句话是从嘴巴里艰难的挤出来似的。

“大总统,中央政府一分钱都没有了,甚至连国务员的薪金都开不出来。地方那些还在作战的省市全靠本地军政府的财政在维持,用不了多久只怕......唉......!”孙宝琦实在说不下去了,只能伤感万分的摇了摇头。

“没钱了,从你们牙缝里省点出来,从你们家的三妻四妾那边省点出来,让下面的人都少抽点大烟......”袁世凯喃喃自语似的说道,话还没说完,他的人仰头倒在了躺椅上,紧紧的闭起了双眼。这一刻他这位名响宇内域外的中华民国大总统,竟活生生的变成一个无助无力的孤寡老人。

他知道自己所说的省钱,下面是不可能做到的,这只不过是自己在绝望之中寻求哪怕一丝一毫的心理安慰。可明明知道这是不可能事先的东西,又能怎么安慰自己呢?这正是他此时此刻内心最痛苦的地方。

也不知过了多久,段祺瑞提起一口气,认真的说道:“大总统,俄国公使、英国公使昨天晚上联名送来一封成情书。”

袁世凯依然没有动,只是气若悬丝的问道:“这些洋鬼子又要做什么?”

段祺瑞迟疑了一会儿,说道:“俄国公使和英国公使认为,我们现在应该与南方议和,哪怕划江而治也不是不可以,否则南方大军一旦过江,大总统之尊誉与北洋政府之威严必将不复昔往,甚至还会大业中道而陨灭。”

袁世凯忽然睁开了双眼,冷冰冰的说道:“与南方议和?划江而治?这些话究竟是洋鬼子跟你说的,还是你自己心里想的?”

段祺瑞怔了怔,他没料到大总统都衰弱到这等程度,居然仍然有如此敏锐的察觉。他内心不由自主的感到一阵害怕,就好像自己自以为是藏着的秘密被人一眼识破,又好像每当自己站在大总统面前时总感觉一丝不挂。

他之前确实在下面私自讨论过,北洋军节节败退,四川一战伤了元气,湖北、湖南、江西和浙江的大作战更是伤了实力。如今国库空虚,北洋内部势力各自持兵自重,根本再没有跟南方决一死战的可能性。与其继续拖延下去,还不如趁着仍有一副空皮囊的时候跟南方谈判议和,为北洋争得一席容身之地。否则南方大军真的开过长江,只怕北洋连仅剩的一副空皮囊都会化为乌有。

当然,这些话他不能亲自去说,所以必须假借俄国和英国的公使代传,一方面可以增加说服力,另外一方面哪怕惹恼了袁世凯也有后退的余地。

“大总统,这当然是洋人的话,不过诚实的说,我也觉得这个时候该议和了。更何况不止我一个人,如今下面的人都是人心惶惶,如果咱们连洋人的支持都没了,那还能有什么?”段祺瑞语重心长的说道。

“芝泉,你给我记住,牢牢的记住,议和是一回事,划江而治是另外一回事!如果刚才的话是洋人说的,那是洋人要分裂我们中国,这样就能更容易扩大他们的利益。如果是你说的,芝泉,那你可要背上千世万世的骂名,这个罪责你担当不起,你的子子孙孙都担当不起。”袁世凯挣扎着坐起身来,用颤抖的手举起手杖指着段祺瑞,就好像是要加重训斥的语气。

“大总统,那您说我们现在还能怎么办?还能怎么办?从上个月开始直至今日,新华门每天都有辞职离去的国务员,保定军校的蒋百里、北京市长高陵卫、内阁秘书长顾维钧都已经递交辞呈,甚至连内务部总长王一堂、司法部宪法研究司司长张耀增都称病在家。”段祺瑞语气带着几分急切的说道。

第724章,梧州火车站

袁世凯听到这里,非但没有震怒,反而失声笑了起来,只是笑声显得十分无奈和凄凉。

段祺瑞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弄得不明所以,大总统在这个时候还能笑出来?

“之前我是怎么说的?咱们北洋要是再不团结,这天下就拱手相让了。你们有谁听了?又有谁听进心里去了?现在火烧到眉头你们一个个才知道危急,又都跑来找我这个老头子,是要把这些烂摊子都推到我这个老头子身上吗?”袁世凯笑中带着怒意,狠狠的瞪了段祺瑞、陆建章二人一眼。

“这......这,大总统,您要是这么说,教我们何以自处?大总统的话我们何尝不是尽心尽力,可偏偏下面那些督军们、将军们自以为是,到如今我们北洋面临这样的为难,谁人不焦虑?谁人不痛心疾首?”段祺瑞一脸委屈的说道。

“好的时候没见你们这么上心的来找我,坏的时候一个个没有主意了,还指望我这老头子能如何?”袁世凯重新躺了下来,十分无力的说道。他现在真正是没有力挽狂澜的心力了。

“大总统,其实日本人愿意单方面向我们贷款。”孙宝琦小心翼翼的试问道。

“哼,”袁世凯讥笑道,“这群东洋鬼子只会成火打劫......”

听到这里,孙宝琦赶紧闭上嘴巴不再多说,他知道大总统是绝对不会拿国家开玩笑。

段祺瑞、陆建章对视了一眼,两个人也是一副无奈的脸色。石亭里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芝泉,”冗长的无声之后,袁世凯虚弱的开口说道。

“大总统?”段祺瑞上前一步,凑近袁世凯身前。

“去吧,派人去南方跟吴绍霆谈,看看能不能谈一个周全的结果。吴绍霆.......这毛头小子是野心家,但是他不会不念及大局。去跟他好好的谈,好好的谈。”袁世凯说到这里,声音与身躯同时颤抖起来,老迈的双眼居然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悲哀。

“大总统,我明白了。”段祺瑞郑重的点了点头,然而他的心中却是一股强烈的失望。

三人从总统官邸走出来,沿着走廊前去府院前的大道乘坐马车。

陆建章叹了一口气,有些沉不住气的对段祺瑞说道:“段总理,难道真的要去跟南方和谈?以南方目前的声势,他们会跟我们谈吗?”

段祺瑞摇了摇头,冷着脸色说道:“换做是你,你会吗?”

陆建章沉思一会儿,一时拿不定主意,说道:“可是大总统似乎认为吴绍霆会和谈。”

段祺瑞默然不语,一直走到府院大门口时,他才停了下来,转过身来看着陆建章和孙宝琦二人,语气严厉的说道:“吴绍霆会跟我们谈,谈完了就是南方执政府北上一统中国,而咱们北洋政府则从此消失。你们说吧,这样的结果跟谈不谈有区别吗?什么是谈判?起码要能满足咱们双方的利益才是,倒头来把咱们北洋谈没了,那还谈个什么劲?”

孙宝琦愁着脸色,说道:“芝泉,话虽然是这么说,可咱们北洋都到现在这样山穷水尽的地步了,若是能得个体面的结局也未尝不好。大总统他也正是这个意思呀。”

段祺瑞冷冷的“哼”了一声,说道:“幕韩老弟,你还真是天真,体面的结局?要是让南方那帮人掌权,你真以为我们会体面?什么叫风水轮流转,到时候什么话还不是他们说得算。我不怕丑话说在前头,大总统他是老糊涂了,我北洋就算丢掉长江以南,仍然还有半壁江山在手。只要跟洋人好好谈,让他们继续支持咱们,未尝没有翻盘的机会!”

孙宝琦大感震惊,指着段祺瑞说道:“你,你怎么可以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段祺瑞叹了一口气,毫不示弱的说道:“老弟,我不怕说一些狠话,如果我段祺瑞做了什么对不起北洋的事,我宁可一头撞死在这石狮之下。咱们北洋不能完,最起码不能就这么完!幕韩,大总统是老了,是该让我们肩负北洋大任的时候了。如果你觉得我有哪怕半点的私心,你大可去向大总统告密,我不在乎!”

他说完,摆出一副大义凌然的姿态,表情坚定又坚毅。

孙宝琦心中焦急不已,根本拿不定主意,最终只能一言不发的化作一声长叹。

段祺瑞调整了一下语气,说道:“日本公使那边你再跟进一些,看看有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咱们堂堂中华民国政府岂能一点钱都没有。”

孙宝琦再次惊讶起来,他连忙说道:“芝泉,三年前广东大战陷入僵持之际,日本公使日置义向大总统递交这份备忘录,大总统可是当场否决的。如今日本知道我们北洋陷入难关,真正是趁火打劫,三年前还是五条协议,这次提出的可是二十一条协议,而且其中第十八、第十九两项那可是......”

段祺瑞打断了孙宝琦的话,冷声说道:“《二十一条》我看过,你没必要再跟我强调什么。之所以让外交部再去谈谈,就是要为我们中方争取更合适的价位。”

这时,停在道路上的马车已经调转好方向。陆建章觉得自己插不上嘴,索性先一步告辞上车离去。段祺瑞也没有多说什么,带着一丝不苟的脸色登上马车。孙宝琦一个人站在总统官邸府院的大门前,显得十分怅然又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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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下旬,随着杭州会战的结束,整个中国的局势几乎已经定型。

民间不胫而走的流传出一些言论,也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北洋政府渐渐在人们心中失去威信,取而代之的是反动势力以及独裁军阀之类的称呼。

诸如此类的舆论氛围不仅仅在南方,黄河以北的北方地区同样如此。农民们听说南方的农业政策好,一心期盼着执政府能早点统一中国。商人们虽然在北方仍然能赚钱,可总得有一个安稳可以依靠的背景才是,显然北洋政府已经无法依靠。

就连政治活动家们也纷纷开始重新规划自己的前途,在一个连工资都发不出来的政府办事,还不如回家守着一亩三分地,眼见南方形势大好,理所当然要考虑着去南方谋一份差事。

列强驻华使馆早已不能再像去年那样模棱两可,仅仅只派遣一些随员去试探南方的底细。从七月二十日开始,各国使馆陆续派出公使馆的商务参赞,以更正式的方式前往捂住常驻下来,开始试图与南方执政府达成某种联系。

吴绍霆很清楚执政府已经在国内获得相当高度的地位,即便仍有不少人认为执政府缺少法统的意义,但只要在声势能超过北洋政府,法统地位那是迟早的事。当然,执政府是需要获得国际认可,因此对于各国公使馆派来的商务参赞,吴绍霆都安排专人负责接待和联络。

可惜的是外交部到现在都还未请来唐绍仪,多次派人去上海联络都遭到婉拒。尽管现在形势已经很清楚,但唐绍仪还有足够的耐心,就等着南北一分胜负时再做表态。

二十二日下午,梧州火车站,执政府宪兵护卫队在站内站外布下一道警戒线,不过场面不算隆重,寻常旅客仍然可以进进出出。随着远处一声汽笛的鸣响,一列从广州发来的火车由远而近的开进站来。

大执政官办公厅长官邓铿与*代表李选廷正在站长室小坐,听到站务员汇报火车进站后,二人立刻站起身来,带着几名随员出了站长室来到站台。

“邓大人,这人是谁呀,大执政官有必要如此盛重的派我们来迎接?”李选廷望着车站东边的铁路线,已经可以看到火车头喷射的水蒸气烟雾,他忍不住好奇的问道,“这段时间从北方来的人不少,也不见得大执政官像今天这么上心。”

“呵呵,文石兄难道没听说过保定军官学校最年轻的校长之名吗?”邓铿笑着说道。

“之前一直忙着地方事务,没太关注北边的情况。最年轻的校长......这份名声倒真是不小。”李选廷若有所思的说道,云南人大多只认云南讲武堂这一所军校的名声,毕竟都有地方保护的色彩,所以不太看重外省的情况。虽然他知道保定军校在国内的影响力,却没怎么太放在心上。

“实话说,其实我对这位蒋大人也不太认可,两年前吴执政在北京时就受蒋大人的冷嘲热讽,若不是松坡将军极力引荐,我还真不觉得这位蒋大人是什么人才。听说蒋大人辞去保定军校校长之职后,原本是不打算南下的,只打算在天津寓居,或者东渡日本去寻松坡将军。”邓铿随意的说道。

“那为何又突然南下了呢?”李选廷疑惑的问道,心中难免会有臆测之意。

“具体我不太清楚,听松坡将军的幕僚说,是松坡将军刚到日本时写了一封信给这位蒋大人,希望蒋大人能南下帮忙。吴执政收到蒋大人南下的确信后,倒是十分高兴,还当着大家的面说有这位蒋大人足以称得上是小松坡。真不知道这算不算高抬了蒋大人。”邓铿苦笑着摇着头说道。

李选廷沉默了片刻,随后微叹一口气说道:“吴执政必然有他自己的道理。”

邓铿颔首道:“也许吧。”

第725章,蒋百里一谈

两人正聊着的时候,火车已经开进站台,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停靠了下来。邓铿等人来到花车车厢前面,等待这位蒋大人的出现,哪里知道花车厢门打开,从上面下来的都是一些富户人家,倒是没看到一个穿军装的人。

很快花车车厢的旅客都下来了,只剩下列车员在巡视空荡荡的车厢。邓铿和李选廷不禁奇怪起来,难道蒋大人错过了列车?

邓铿转过身准备吩咐随员去火车站电报室核查,可就在这时从前面几节普通车厢的卸客站台处走来一清瘦的青年人,对方穿着一身泛旧的夏衫,手里提着一个编织的行李箱,与其他平头老百姓毫无区别,放在人群里一点都不起眼。

一名宪兵队警卫马上上前拦住,提示道:“出站口在那边,你走错了。”

青年人不慌不忙放下行李箱,带着一副平淡又自若的表情,不疾不徐的说道:“你们是执政府派来接车的人吗?”

宪兵队警卫回过头来看向邓铿、李选廷,二人赶紧迎了过来。

“请问这位仁兄是北京来的蒋百里蒋大人?”邓铿问道。

“在下海宁蒋方震。”青年一丝不苟的说道,保持着一股高瞻的风骨,总给人一股眼界甚高、不入俗流的感觉。

站在稍微后面的李选廷看着蒋方震,心里只犯嘀咕:这人还真是自以为是,连回答话都要找另外的说法。

邓铿立刻奉上一个笑容,示意随员上前去帮忙提拿行李,然后说道:“蒋大人一路辛苦了,我等正是奉吴执政之命特意前来迎接大驾,在下邓士元,这位是*参谋顾问李文石。说来奇怪,蒋大人为何不是在花车,反而是从另外车厢下来呢?”

蒋方震不动声色的说道:“在下上个月辞去所有公职,遣散家中亲友之后已是身无长物,一路南下还是学生们凑的盘缠路费。到广州时承蒙张季孙老先生照顾,资以五百元路费,不过考虑到广州与梧州不过咫尺之遥,没必要花到这么多钱,所以我独擅的把这五百元电汇至北方,还于之前借钱的学生。”

他说话时显得大方得体,一点也不在意自己寒酸的境况。

邓铿与李选廷面面相觑,真不知道该作何感想,如果蒋方震真的缺钱大可向吴执政的岳父张老爷子说清楚,现在可好,让外人知道了还以为执政府招待不周。

“原来如此,”邓铿一边颔首一边说道,“蒋大人果然清廉节俭,让我等敬畏。好在蒋大人平安抵达梧州,车站外已经备好轿车,请。”

蒋方震略微点了一下头示意,然后跟着邓铿、李选廷等人出了火车站。

上了车,一行人径直向联合会馆前去,一路上邓铿尽量表示东道热情,向蒋方震介绍了梧州目前的情况和执政府的一些新闻。蒋方震一副似是而非的态度,只是淡然的应了几声,倒是没有主动提出任何问题。李选廷一直认为蒋方震这样的态度,是在宣扬一种“是你们请我来的,而不是我要来的”意思,他只是闷闷不作声,也不管这位“蒋大人”这副作派到底是什么意思。

车队抵达联合会馆,邓铿请蒋方震直接来到前往侧院的执政官办公室。

蒋百里从走廊经过时发现联合会馆装修的还算不错,可是进入侧院时才发现所谓的执政官办公厅却是另外一副场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里是某个清水衙门,很多办公的场所还要靠军用帐篷来代替。

邓铿看出了蒋百里的脸色,笑着说道:“蒋大人不要见怪,地方狭小,只好将就着使用。不过东边的院子已经在扩建当中,下个月装修结束之后就能办公,到时候会比现在要好上一些。来,这边请。”

敲响了执政官办公厅的房门,里面传来吴绍霆回应的声音,邓铿推开门请蒋百里进去。

吴绍霆正在批阅关于浙江省组建新军政府的请示书,他从桌案后面抬头看到邓铿和蒋百里,马上搁下了手中的钢笔,笑着站起身绕过办公桌来相迎:“百里兄,阔别两年有余,今日可算是把你盼来了,一路上多有辛苦,今晚我在公馆设下家宴为你接尘。”

蒋百里面色淡然,说道:“吴执政盛情,在下诚惶诚恐,只怕难以当得。”

吴绍霆心道:这蒋百里还是老样子,心高气傲的很。他表面上仍然笑道:“什么当得不当不得,百里兄这样难得的大才自然不能怠慢。反而我还担心家中小宴不够隆重!”

蒋百里露出一个不置可否的笑容,说道:“吴执政太客气了。此番在下南下,还是应了松坡将军的邀请,难以推却这份人情。若论与吴执政的交情,在下宁可直言不讳的说并无深交,所以还请吴执政省去那些世俗礼仪的麻烦,不妨直接谈一些正经事更有用。”

这番话虽然说的不算太严重,可同样也很露骨,吴绍霆诚心诚意设下家宴为期接尘,蒋百里非但不领情,还直接点破看不起吴绍霆这份关系,当真是让人难堪。站在一旁的邓铿脸色骤变,心中越想越不是滋味,自己一路上热情遭冷遇也就罢了,这蒋百里在见到堂堂大执政官之后还是这般无礼,实在让人恼怒的很。

邓铿刚要开口严肃的提醒几句,不过吴绍霆却先哈哈笑了起来,说道:“百里兄啊百里兄,你可真是特立独行,难怪被称为大才。你说的很对,大丈夫应该以事业为先,既然如此,你先请坐,我正好有一份重任委托给你。”

蒋百里欣然坐了下来,等着吴绍霆的交代。

吴绍霆说道:“我直接说了吧,松坡兄一直很推荐百里兄的才情和能力,而我也深知百里兄与松坡兄的关系。松坡兄东渡日本治病之前,制订了一套国防军的编练计划,如今我正愁缺乏能人主持。”

蒋百里冷冷的笑道:“国防军计划?究竟不是吴家军计划吗?”

吴绍霆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站在门口的邓铿、李选廷二人更是心头一震。蒋百里才刚刚下火车与吴绍霆见面,却敢当着吴绍霆的面说出这样不知轻重的话!

半晌过后,吴绍霆脸上仍然保持笑容,虽然比起之前要少了许多热情,他说道:“正是派外人误传要编练吴家军,所以才请百里兄坐镇统筹,如果连这一点都不能表示诚心的话,那吴某真是无计可施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若是别人当着吴某的面说这样的话,吴某一定不会轻易罢休。然则,百里兄你不同。”

“有何不同?”蒋百里冷笑着问道。

“我曾与松坡兄谈过一件事,吴某之所以千方百计请松坡兄南下,除了南方大局之外还有一己之私,吴某希望以松坡兄为镜,以明晓得与失。松坡兄东渡日本之前,我还特意请教该取何人而代之以镜,松坡兄提到三个人。”吴绍霆认真的说道。

“哪两个人?”蒋百里忍不住好奇起来。

“其一是松坡兄的恩师梁卓如先生;其二是宋渔父;其三就是你蒋百里。”吴绍霆一丝不苟的说道。

蒋百里脸色逐渐严谨起来,略有惊讶的看着吴绍霆,一时想要开口询问又觉得答案就在心中,于是就显得欲言又止。

吴绍霆微微一笑,说道:“百里兄你与我年龄相仿,而当年魏征却比唐太宗年长十八岁,所以我很奇怪松坡兄为何会提及百里兄的名字。”

蒋百里问道:“那吴执政如今可有想明白?”

吴绍霆摇了摇头说道:“事实上我没有多想,但我相信松坡兄的推荐。说一句题外话,试问百里兄,你是否也信任松坡兄呢?”

蒋百里可不是愚钝之人,他思维转的极快,立刻就明白了吴绍霆的用意。对方正是在拿蔡锷来做牵引,希望能化解彼此的恩怨。他在心底下暗暗叹了一口气,自己看来确实有些固执观念,今时今日的吴绍霆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广东军阀,否则蔡锷也不会心甘情愿任期麾下。

“吴执政,”蒋百里平静的开口说道,“我为我刚才的话道歉,我不应该因为一己私心而发表未经考证的言论,并且还诋毁了吴执政的一番好意,实在不该。”

“百里兄切莫如此,我知道你是一个敢言直谏的人,有你加盟执政府必然能让我更清楚自己的行为准则。希望从今日起,你我能确立在同一阵线上,为中华民国繁荣安定、独立自强竭尽所能。”吴绍霆欣然的说道。

“吴执政有这样为国尽力的心,方震敬佩不已,必定不负所托。”蒋百里虽然依旧是一副没所谓的表情,不过说这番话时却挺起胸膛,表现出庄严的一面。

“此外,我还有另外一件重任。”吴绍霆继续说道。

“请吴执政明示。”蒋百里道。

第726章,围追吴佩孚曹锟

“百里兄之前是保定军校的校长,这可是难得的军校管理经验,我打算自卸黄埔陆军军官学校校长之职,转而聘请百里兄为黄埔陆军军官学校校长,不知百里兄意下如何?”吴绍霆郑重其事的说道。

“如果在下没有记错,黄埔陆军军官学校可是吴执政的心血,广东三个主力师的中下级军官几乎全部都是黄埔军校出身,吴执政当真舍得?”蒋百里表情颇有严肃,认真的问道。

“这有什么舍得舍不得之说。黄埔军校是军事院校,旨在培养为国效力的军人。吴某自从办学以来一直很少有心顾及校务,以前时任广东督军之际尚有片刻暇余,可如今国家大事累负不堪,实在再无多余的心力旁顾。百里兄是军学大才,又心怀国家大义,由百里兄照看黄埔军校的巨细,我甚为放心。退一步说,总算为后备国防力量找到合适的领导者,也算是做贡献了。”吴绍霆娓娓解释道。

蒋百里深有感触的点了点头,吴绍霆连他的实力根基都能交给自己来打理,姑且不论其他冠冕堂皇的理由,单单这份信任也足以让自己感动。他表情渐渐呈现肃然之色,用诚恳而认真的语气说道:“承蒙吴执政青睐信任,方震卑微之躯虽能力有限,然亦往之殚精竭力,绝不有负重托。”

吴绍霆欣慰不已,能让自视甚高的大才子自称卑微,足见蒋百里是诚心接任了,黄埔军校交由蒋百里管理一定可以发扬光大。

考虑到蒋百里刚下火车,吴绍霆并没有多说其他细节,只教蒋百里先去联合会馆招待所休息几日,等调整了精神状态之后再到执政府报道受命,届时再详细讨论细枝末节之事。

邓铿和李选廷在送蒋百里出去之后,两人返回吴绍霆的办公室。

“霆帅,您真打算把卸任黄埔军校校长?蒋百里这个狂生,黄埔军校交到他手里那还是以前的黄埔军校吗?黄埔学员们还会对霆帅倾覆忠心吗?”邓铿带着几分焦虑的问道。之前在听吴绍霆交代这件事时,他心中就已经感到吃惊,要不是碍着蒋百里在场的面子,自己只怕当时就脱口质问了。

李选廷在吴绍霆身边做事不久,在这个时候尚且没有发表意见的资历,不过他与邓铿有同样的疑问,不管蒋百里有多大的才情能力,对方终归是从北方刚刚过来的人,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委以重任?

吴绍霆面不改色,说道:“士元,正如我刚才所说,我相信松坡兄的推荐。就算你们不信任蒋百里,你们也应该信任蔡松坡。黄埔军校这几年几乎没有任何发展,完全是按部就班的在走流程,军事人才必须顺应时代的发展才行,否则迟早会在战场上被淘汰。我与其挂着一个虚名的校长,还不如放手交给有识之士治理,蒋百里是这方面难得的人才,他一定不会让我失望。”

邓铿又道:“可是黄埔军校是霆帅的骨干力量,要是交给蒋百里大刀阔斧的改革,之后的那些学员还能是霆帅掌握的吗?”

吴绍霆微微一笑,说道:“蒋百里不是一个迂腐的人,他与松坡一样一心放在国防事业上。即便他把黄埔军校整改的面目全非,我相信核心思想仍然是国家至上。我不可能一辈子掌握军权,也不想一辈子掌握军权,如今这个非常的年代,我只能以非常的手段来应付,等有朝一日国泰民安、天下平定,军权一定要交出来,不是交给我的接班人,而是交给国家!”

邓铿、李选廷齐齐一怔,显然没能明白吴绍霆的话。

吴绍霆并不指望有人能明白自己的心思,他独裁并非是因为贪权,而是时势所趋只能以非常手段行非常之事。在他看来,军权永远应该属于国家所有,而非是某个人所有,因此尽快给军队灌输国家荣誉的思想,也算是为日后打好基础。对于每个军人来说,他们服从的绝不应该是某个人的意志,而是国家赋予的使命。

其实他了解蒋百里与蔡锷的性格,刚才之所以说蒋百里不是迂腐之人,是因为蒋百里可以分辨出什么时候该拥护强权主义,什么时候又该反对独裁主义。正如蔡锷之前在北京的那段时日,蔡锷认为袁世凯有能力完成国家一统,所以可以毫无怨言的站在北洋政府这一边,支持袁世凯以强硬的手腕整顿全国。

当天下午,吴绍霆做出批示,任命黄兴为浙江督军,朱瑞为浙江民政总长。

杭州会战结束后的第二天,朱瑞就丢掉了湖州所有的善后工作,忙不迭的跑到杭州与黄兴、许崇智等人会面。对于丢掉督军之职,取而代之是民政总长的结果,朱瑞心中确实不太高兴,可偏偏代替自己的是名望甚高、又有大批江浙本地势力支持的黄兴,最后不得不接受了这个现实。

对于吕公望的处置,吴绍霆也做出了详细的交代,他不打算让吕公望南下梧州在*就任虚职,毕竟江浙一带的势力十分复杂,吕公望又是江浙有头有脸的人物,总要给几分讨好的面子。当然也需要留吕公望在浙省中制衡其他势力。

执政府任命吕公望为杭州镇守使,兼领旧部浙军第三师师长,不过这次杭州镇守使的署衙恰恰与嘉湖镇守使的署衙相反,名义上是杭州镇守使,可是署衙却设在温州。吴绍霆的这份用意算得上是照顾吕公望,省得吕公望与胡雪飞发生冲突,同时也能由外向内的起到牵制。

至于许崇智整编被俘的北洋军第九师、第十师的计划,吴绍霆也批准了下去。*拟定了两个新番号,为别为南方联军第六师和南方联军第七师。两个新师的整顿训练工作由战区司令部和第六师团司令部联手负责,整训完毕后暂时编入第六师团序列。

在浙江省逐渐恢复秩序的同时,福安县的北洋军临时行营里,曹锟和吴佩孚正为目前的处境一筹莫展,新八师和第四十师经过这段时间的奋战,虽然战果不菲,可是局势却越来越不明朗。随着卢永祥在杭州的失利,曹锟、吴佩孚二人算是彻底被困在这里了,后勤物资、枪支弹药越来越少,而前线的部队推进到罗源县之后再也无法挺进,强攻福州的作战计划显然已经失败。

曹锟阴沉着脸色坐在沙盘旁边,嘴里叼着没有点燃的烟斗,眉宇间拧着一股浓厚的愁云。

参谋长陈调元在一旁来回踱步,心里一直唉抱怨,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跟曹锟冒这个风险,自己应该直接由温州北上返回南京才是。现在可好,当初的一念之差竟让自己也困在这里。

走廊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勤务兵拿着电报跑了进来。

陈调元迫不及待的问道:“温州可有消息?”

勤务兵把电报递了过去,叹息的说道:“闽军第一师已经派兵返回丽水,正在抢修丽水与温州的铁路,预计明后两天就会占领温州。”

陈调元懊恼的把电报扔在了地上,神情激动的说道:“这下可好,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曹锟自然是听到了勤务兵的话,不过他仍然保持着镇定,将烟斗从嘴巴里取了出来,慢条斯理的开始向里面填装烟丝。

看到这里,陈调元心头更加焦急,他气呼呼的跑到曹锟面前,没好气的吼道:“曹大人,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工夫抽烟?”

曹锟漫不经心的抬头看了一眼陈调元,冷冷的说道:“就知道急,急就能解决问题吗?在这个时候我们更应该冷静下来,最起码我们还没有到绝境!”

陈调元冷嘲道:“这还没有到绝境?温州没了,福州没有打下来,什么围魏救赵,什么出其不意,现在全部都成了梦幻泡影。我们向前不能推进,向后无法撤退,你说,这不是绝境是什么?”

曹锟讥笑道:“最起码你现在还能堂而皇之的站在这里发脾气。”

陈调元气得牙痒痒,可偏偏不能拿曹锟怎么办,只好恨恨的“哼”了一声,转过身去继续来回踱步,然而心中是越来越烦躁不安。

就在这时,行营外面传来一阵马蹄声,透过窗户向外望去只见一队骑兵簇拥着一员大将正开进大营。那将军从马背上跳下来,雷烈风行的向自己的随员吩咐了几句,然后大步流星的朝司令部这边走了过来。跨过门槛,他摘下满是污垢的军帽,一边拍打身上的灰尘,一边去抓茶几上的凉水。

陈调元赶紧迎了过去,切声的问道:“吴师长,情况怎么样了?”

此人正是吴佩孚,刚刚从前线视察回来。他没有急着回话,先把茶碗里的水一饮而尽,随手把军帽丢在了桌子上,长长舒了一口气说道:“前线还算稳妥,只是后勤那边粮食和弹药越来越少,从明天开始必须节俭所有物资,严格的限制支出,否则撑不过五天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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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佩孚(1874~1939),字子玉,汉族,山东蓬莱北沟吴家村人,祖籍江苏省江苏常州(延陵郡)。1898年投淮军。1906年任北洋陆军曹锟部管带,颇得器重。后升任旅长。护国讨袁运动兴起,随营入川镇压蔡锷领导的云南护国军。1917年7月,任讨逆军西路先锋,参加讨伐张勋复辟。同年孙中山组成护法军政府。1919年12月冯国璋病死,曹锟、吴佩孚继承了直系军阀首领的地位。1939年吴佩孚患牙病高烧不退。12月4日,日本牙医受命于土X肥原谋杀吴佩孚,吴在牙医刀下当场身亡。时年65岁。国民党政府追认为陆军一级上将。】

第727章,失算与被擒

陈调元哎声叹息一阵,追问道:“吴师长,你说说吧,咱们现在可不能被困在这里。浙江已经完了,刚刚收到的电报闽军正在回师温州,眼见是要腹背受敌,再不想办法那就是活生生的坐以待毙。”

吴佩孚没好气的瞪了陈调元一眼,身为温州镇守使参谋长却只知道让别人想办法,真是让人看不起。一旁的曹锟插嘴问道:“子玉老弟,你怎么搞的蓬头污垢的啊?”

吴佩孚苦笑道:“不瞒三哥说,回来的路上遇到敌人的飞机,盯着我猛追了一阵,我一头栽倒在地上,战马都被打成马蜂窝了。唉,南军果然是了得的很。”

陈调元催促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话?”

曹锟把烟斗磕了磕,站起身来到吴佩孚面前,认真的说道:“子玉,眼下咱们的处境可不乐观,你怎么看?”

吴佩孚点了点头,表情一丝不苟的说道:“不能再耗下去,我认为应该尽快突围。”

陈调元苦着脸色说道:“问题就是该怎么突围,前面是敌人,后面也是敌人,我们现在可是孤军深入呀!”

吴佩孚没有正眼去看陈调元,迈开大步来到地图桌前,对曹锟说道:“以目前的形式来看,我们突围的唯一路线就是由福安经寿宁,再到龙泉,然后沿着两省边境一路北上,直抵上饶。进入江西之后我们大可与李督军会合,获得一批补给再做其他打算。”

曹锟盯着地图看了一阵,他知道吴佩孚早几天前就在研究突围的路线,此时此刻能有条不紊的说出来必然是经过深思熟虑而得出的结果。

“龙泉?龙泉上面可就是丽水,我们就这样穿过去岂不是自寻死路?”陈调元说道。

“懒得跟你说。”吴佩孚冷冷的瞥了陈调元一眼。

“你......”陈调元怒不可遏。

“之前收到消息,闽军第一师正在向温州挺进,目前仅仅是在丽水停靠。当我们抵达龙泉时,正好与闽军第一师错肩而过,闽军第一师去了温州,到时候就算发现了我们的行踪也已经慢了一拍,最多紧追我们身后。”曹锟带着笑意说道,他一眼看出吴佩孚的用意,心中很是欣慰,同时也明白为什么吴佩孚昨天不说,一定要等到今天才说,正是在等一个时机。

“不仅如此,一旦闽军追击我军,主动权反而会掌握在我们手里,到时候沿途设伏诱敌,还能趁取闽军轻敌之心。”吴佩孚进一步的说道。

“子玉老弟,真是奇谋妙算,很好。”曹锟赞许的说道。

“事不宜迟,不如马上就着手撤退吧!”陈调元幡然醒悟之后,连忙说道。

“不急,天黑之后再行动才是最好时机。不过为了确保突围顺利,我们必须留下一支人马制造假象,尽可能的吸引敌人。”吴佩孚又说道。

“嗯,也只能如此了,大丈夫当断则断。”曹锟缓缓的点了点头。

下午开始,福安附近的北洋军接到命令开始收拾营地准备开拔,而还在宁德一线坚持作战的四十师两个团却还被蒙在鼓里。直到下午五点钟时,吴佩孚才下令两个团部带领宁德城中部队殿后撤退,至于罗源县前线的几个营则接到坚守作战的指令。

曹锟、吴佩孚带领主力部队翻过寿宁县与浙江省交界的山脉,在荒山野岭里等候后续部队,直到深夜一点钟左右才完成集合,然后继续向北前进。全军一律轻装简行,那些已经没有子弹的士兵直接把枪都丢掉,竭尽全力加快行军速度,务必在当天中午时赶到龙泉。

经过长途跋涉翻山越岭,北洋军一夜未曾休息,在抵达龙泉时虽然迟了一两个钟头,可毕竟一路上都还顺利,连龙泉县也没有遇到任何敌军驻部。

毒辣的烈阳悬挂中天,士兵们一夜没有合眼,再加上限制物资粮草之后伙食素质大打折扣,刚到龙泉县附近已经累倒了一大片。曹锟、吴佩孚只好下令士兵们就地休息,一边安排人去后方接应掉队的各营,一边又派人进城去搜集口粮。

没过多久杂役兵开始生火造饭,而曹锟和吴佩则孚聚精会神讨论在龙泉设伏的计划。

就在这时,突然东北方向传来一声枪响,随后又闹起了一阵骚乱声,不过很快又平息下来。吴佩孚和曹锟立刻走出临时指挥所,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周围的士兵七嘴八舌议论纷纷,有人说可能是跟县民发生冲突,开枪警示,也有可能是走火。

吴佩孚注视着枪声传来的方向,足足等了五分钟之后才松了一口气,只当是一场小意外,与曹锟返回帐篷继续谋划。

又过了一刻钟,师部炊事班刚刚送来军官的午饭,突然距离指挥所只有数百米之远的城关处再次传来枪声。可是这次显然不是先前那样的意外,紧随其后传来的是惨叫声和机关枪的连射声,间隔中甚至还有手榴弹的爆炸声。

曹锟和吴佩孚大惊失色,赶紧跑出帐篷去询问情况。吴佩孚立刻下令警卫营全员戒备,并从后方调派兵力向城关处围拢。

一个骑兵从东北方向奔跑过来,一路跑一路惊魂失魄的大叫:“城内有敌人,城内有敌人,我们中埋伏了!”

曹锟、吴佩孚闻言大惊,北洋军如此迅速的撤退行动,甚至还留下一股人马制造假象拖延敌人,怎么反而会遭到埋伏?

“闽军知道我们的行踪?”曹锟凝重的说道。

“只有这个可能了,我们身边一定有内应。唉,我真是太失算了!”吴佩孚懊恼不已的说道。早年还是日俄战争时,他加入了中日情报特遣队,可谓是中国近代军队当中第一批谍报人员,自己有过情报战的经验反而还会失算,当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没办法,既然是突围战,我们就应该做好这样的准备。现在什么都不要说了,赶紧带人杀出去,能出去多少是多少。”曹锟当机立断的说道。

“也只好如此了。”吴佩孚一咬牙说道。

临时指挥所马上忙碌起来,带不走的东西全部点燃烧毁,随后仓促的集合警卫营的所有骑兵,曹锟、吴佩孚各乘上一匹战马,准备向枪声的反方向突围。然而骑兵还没有来得及开动,一枚炮弹冷不防的落在指挥所附近,顿时炸翻了一片人。好不容易集合起来的骑兵战马惊慌失措,到处冲撞乱挤,把刚刚上马还没坐稳的曹锟和吴佩孚都挤了下来。

警卫员赶紧鸣枪驱散队伍,冲进人群里面把曹锟和吴佩孚揪了出来,否则二人活生生的会被战马乱蹄踩死。

二人惊魂未定,曹锟让马蹄踩了一脚大腿,疼得满头大汗、青筋暴起。大家顾不得那么多,赶紧又吩咐人去牵来战马,尽早逃到安全地方才是要紧。

可就在这时,西北方向的山坡上已经出现了一队敌人,几挺轻机枪架在制高点,对着指挥所附近一阵猛射,那些抱成团的骑兵一个个应声栽倒在地。

吴佩孚大惊失色,呼道:“他们怎么来的这么快?”

吴佩孚并不知道,逃到龙泉县的北洋军士兵大部分已经失去战斗力,埋伏在这里的闽军士兵仅仅开枪吓唬两下便接二连三的投降求饶。不仅如此,就算有心反抗的士兵,武器弹药也极其匮乏,再加上三伏天的大中午,通宵赶路体力透支,很多人被太阳晒得晕了过去,连抬起枪的力气都没有。

闽军从城内一直冲出来,前前后后几乎没用到多久时间,除了城关处遇到四十师师部的驻地时遇到一阵抵抗之外,接下来的突进如入无人之境。

“缴枪不杀,顽抗者没有好下场!”

“再不投降我们就手榴弹了,不准跑,全部不准跑!”

“举起双手缴枪不杀!”

“迫击炮,迫击炮瞄准。倒要看看谁还敢乱来!”

闽军士兵在山坡上大呼小叫起来,轻机枪依然没有停止扫射,整个北洋军指挥所一片混乱,不少人索性丢下武器双手爆头趴伏在地上。

没过多久,从东边和南边也分别出现一队闽军士兵,他们从后方一路上下,接收了许多俘虏,不得不分派士兵看守俘虏,因此抵达指挥所这边时已经没有太多兵力。不过好在整个局势在掌握之中,北洋军士兵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力。

“别开枪,我们投降!”有人突然喊道。

“我们已经缴枪了,缴枪了!别打了,别打了!”

随后更多的北洋军士兵纷纷举起双手,放弃所有的反抗。

山坡上的闽军士兵看到这一幕,终于停止扫射,只是黑洞洞的枪口依旧警惕的盯着下面。有军官派出步兵慢慢向前推进,准备控制俘虏的人群。

“三哥,这一仗真窝囊!”吴佩孚搀扶着曹锟,一脸不甘心的说道。

“唉,没办法,我等已经尽力了。”曹锟踮着受伤的大腿,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

周围的闽军士兵渐渐缩小包围圈,开始呵斥俘虏排成队形蹲在地上,又派人专门寻找俘虏当中的高官,很快找到吴佩孚和曹锟二人。

“报上你们的军衔和名字。”一个闽军连长冲着吴佩孚、曹锟喝问道。

“哼,要杀就杀,岂容你这等宵小得势欺人?”吴佩孚硬着脖子冷冷的哼了一声。

“我们不杀俘虏。看你们两个人像是高官,如果你们不回答,那我只能把你们当普通俘虏对待了。到时候可别怨天尤人!”闽军连长板着脸说道。

吴佩孚还要反驳几句,一旁的曹锟挥了挥手制止住,然后说道:“我就是温州镇守使曹锟,有什么事冲我一个人来,别难为我的手下。”

闽军连长笑道:“难为?曹司令可让咱们二师的兄弟吃了不少苦头,不过既然你们已经是阶下囚,这笔帐自然轮不到我们来算。”他又转向吴佩孚,“想必这位就是吴玉帅了。”

吴佩孚心里只犯嘀咕:我区区一个师长怎么成了“帅”?

闽军连长继续说道:“上面特意交代,一定要妥善招待二位。曹司令好像有腿伤,我这就派人找一匹马来。稍后会送你们去丽水,我们许总司令正等着见二位呢。”

吴佩孚问道:“我且问你,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们突围的路线?”

闽军连长得意的一笑,却故作玄虚的说道:“等到了丽水,你亲自去问我们徐总司令吧。”

吴佩孚很不服气,可是也知道多问无益,索性不再多说。

第728章,湘赣鄂战线

李济深的骑兵师和梁鸿楷的联军第四师在进入湖南没多久,仅仅与汤乡茗在西部设下的薄弱防线交了几回手,轻松击溃几个营,随后便把主战场交给三十八师,两路人马飞快的从怀化一路北上,连克湘西和张家界。汤乡茗错误的叛乱了形势,以为李济深、梁鸿楷的人马是要绕开衡阳防线,直接偷袭长沙,于是赶紧把手头上能调动的兵力全部挪到西边,在常德、益阳布下重防,护住长沙的侧翼。

骑兵师丢掉了所有辎重,甚至连装甲团和装甲后勤团都留在了南边,交给三十八师指挥推进正面战场。三十八师也把麾下的机炮团抽调到骑兵师,增加骑兵师的火力。然而李济深、梁鸿楷根本没有打算偷袭长沙,仅仅与常德擦边而过,没几天居然出现在洞庭湖北岸。

汤乡茗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李济深、梁鸿楷一路飞奔是为了奇袭岳阳,彻底阻断湖南与湖北的联系。只可惜他反应的太慢,援兵还没有调集起来之前,岳阳已经传来告失的消息,湖南从此陷入两面夹击的境地。

从重庆出发进攻湖北的南军部队,除了担任主力的第七师团之外,还有顾品珍的第三师团、许海英新编联军第五师以及王文华和刘存厚的部分部队。顾品珍之所以大举响应吴绍霆的命令进攻湖北,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在争取自己湘北军务总督的地盘,吴绍霆既然许了诺,第七师团也跑在前面,顾品珍或多或少都要出几分力气。

在第七师团拿下宜昌之后,南军由此一分为二,第七师团和王文华、刘存厚的部队继续北上进攻武汉,顾品珍与许海英则一路南下强攻荆州,正式拉开荆湘战役的帷幕。荆州驻扎着湖北第一混成旅,由蔡成勋亲自指挥,双方在荆江东西两岸发生激烈交战。

顾品珍与许海英兵分两路,前者以优势兵力牵制正面战场,后者则秘密渡过荆江绕道公安县附近,然后前后夹攻荆州。蔡成勋早知道许海英迂回背后的事情,毕竟一个师浩浩荡荡的行军不可能一点都不漏风,可惜知道了也没用,顾品珍的滇军不仅战斗力彪悍,而且兵力多出数倍,自己区区一个旅应付正面还来不及,哪里还有多余的心力去防御背后?

趁着夹击圈还没有形成,蔡成勋只能壮士断腕,下令弃守荆州后撤至潜江。

拿下荆州之后,顾品珍将向东作战交给许海英,他带领第三师团以荆州为司令总部,分出一路部队快速南下,与李济深、梁鸿楷合击岳阳。仅仅半天的时间即攻克岳阳,荆湘战役完成第一阶段作战。

李济深、梁鸿楷和滇军将领商议之后,在当天晚上集合优势兵力,沿着洞庭湖再次南下,发动荆湘战役第二阶段的长沙作战。

汤乡茗做梦也没料到,从七月十四日开战到七月十九日,短短五天的时间自己在湖南省的地盘严重缩水,到目前为止也仅仅只有长沙、常德和衡阳三处有驻兵。即便是这三处的犄角防线眼下也陷入南北合围的困境。

屋漏偏逢连夜雨,七月二十日长沙作战正在激烈鏖战之际,湖南军政府军事厅参议程潜联同湖南民政总长谭廷闿,在邵阳发动民军起义,正式宣布成立湖南自治政府,一边派人前往梧州联系执政府获取支援,一边发兵进攻湘潭和株洲。

七月二十一日,三十八师攻破衡防线,被田中玉宣扬为湖南最强防御的防线竟然没能坚持七天。三十八师单单凭借骑兵师的装甲团就横扫了外围所有阵地,北洋军士兵从来面见过这种武器,步枪打上去毫无反应,甚至连重机枪都只能造成微乎甚微的创伤。南军士兵躲在装甲车后面,很快就推进到阵地前沿,修筑了十多天的阵地就这样沦为摆设。

在攻坚战时,三十八师火力近乎凶残的大口径炮群连续两天的轰炸,整个衡阳城几乎被夷为平地。城中将近三万人的防守部队毫无反击之力,在轰炸的两天之内陆续弃守防区,逃跑出城。田中玉带领中央第一师残部准备退守长沙,结果一打听长沙也陷入包围之中,在士气尽失、军心紊乱的情况下,他连偷袭谭廷闿、程潜民军的心思都没有,直接取道萍乡,前往江西投靠李纯。

长沙立刻成为一座孤城,在衡阳告失的第二天,常德防线守将赵恒惕、张敬尧、谭浩明宣布起义,向三十八师和骑兵师师部分别递交了一份投降书。常德的光复,最终给长沙致命一击。一番抉择之后,汤乡茗连夜抓捕了袁世凯派驻长沙的亲信沈金鉴,暗中派人将其勒死,然后通电长沙投降、湖南军政府归附执政府统辖。

与此同时,第七师团与其他各路部队完成了对武汉的战略包围。

早在衡阳还没告失之前,许海英师紧追蔡成勋部不放,很快连潜江都夺了下来。

蔡成勋继续向仙桃方向撤退,然而刚到仙桃时还没来得及进城,立刻又破天荒的遭到伏击。蔡成勋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昨天发电报到仙桃联络接应,得到回电之后方才发兵,怎么可能一头钻进了敌人的埋伏圈?

埋伏蔡成勋的部队并非南军,而是一直咸宁起义的第六混成旅。五天前第六混成旅买通了江夏、黄石两地的部分军官,营造出第六混成旅一直在咸宁按兵不动的假象,实际上连续行军在嘉鱼县陆续渡江,然后直袭仙桃。

蔡成勋发来的电报事实上是由第六混成旅伪造的回电。就这样打了一场极为轻松的伏击战,全歼了蔡成勋的第一混成旅,也活捉了蔡成勋本人。

许海英与蒋翊武、张建业等人会师,马不停蹄的又渡回咸宁,一路杀向江夏。

江夏两个团早已人心惶惶,再加上收买的军官从中内应,江夏一战打得不费吹灰之力。

许海英让孙建业旅留在江夏收编投降的鄂军,本部人马休整一天之后,再次一路北上偷袭武昌的腹背。

事实上王占元在武汉早已坚持不住,随着汉阳陷落,又风闻杭州受克,他甚至都有弃守潜逃的打算。唯一支持鄂军在武汉坚守的信心,还是长江舰队几艘轻型巡洋舰,堵在长江江面上让南军第七师团无法渡江。

可是好景不长,许海英师在鄂南渡江,从咸宁一路北上进攻武昌,王占元手忙脚乱的安排兵力进行短兵防守。可是北洋政府国库空虚,军饷粮草筹备不全,其他各地连续传来不利的消息,已经沉重的打击鄂军战斗力和军心士气,再加上蒋翊武、张振武等人不断策划地方士绅反对北洋政府的声音,鄂军将领之间的反王气氛越来越浓烈。

因此在与许海英师作战时,鄂军显得消极被动,城外的防线很快全部沦陷,战火一下子推至武昌城下。作战的顺利就连许海英自己都大感吃惊,第五师刚刚整编不久,下面几个川军军阀还没有十足的默契,再加上连续的行军作战奔波不止,哪怕有极高的士气,可兵士们业已体力疲弱。

本以为武昌攻防战会是一场艰苦的作战,许海英甚至做好了长期拉锯的准备,哪里知道才刚刚交手就打得十分轻松,仿若如入无人之境似的。

七月二十三日,长沙光复后的第二天,消息传到武昌督军府之后,王占元彻底丧失了坚持作战的信心。同样是在这天正午,第七师团在汉口布下了五个远程炮兵阵地,直接瞄准长江江面上的海军军舰,不过并没有急着开炮。韦汝聰发了一份电报到武昌临时舰队司令部,向长江舰队下达最后通牒,如果在下午三点之前返回基地待命,南军必将全力以赴采取打击。

为了尽力说服长江舰队停火,韦汝聰还在电报里提及时任镇江舰队副司令的高广征。

说来也巧,就在韦汝聰的最后通牒发到长江舰队司令部不久,高广征真的从镇江发来一封急电,以海军同仁的身份规劝长江舰队停火,“没必要成为北洋政府的殉葬品”。

正在长江舰队总司令陈季良犹豫不决时,武昌城内突然传来消息,王占元带领自己的嫡系人马已经逃出城去,而驻守武昌的鄂军部队紧随其后宣布起义。陈季良心头一块重石总算放了下来,既然连王占元都逃跑了,自己也没必要负隅顽抗,当即下令舰队返航基地待命,同时各舰与岸上各营悬挂停战白旗,等待进一步的谈判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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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恒惕,1880~1971.11,字夷午、彝午,号炎午。汉族,衡永郴桂道衡州府衡山县(今衡阳市衡山县)白果镇棠兴村人。日本士官学校炮科毕业,同盟会会员。参加过辛亥革命和二次革命。武昌起义后历任新军旅长、军长等职。二次革命失败后被袁世凯判刑,获释后任湘军师长、总司令。】

第729章,宣武上将军府

武昌光复意味着湖北大局落定,可是唯独襄阳一处尚且驻扎着徐树铮的中央第十三师。

之前武汉鏖战时,韦汝聰不打算分兵进攻襄阳,只求在最短的时间内夺取武汉三镇,因此仅仅让戴勘的第三师护住侧翼,堵住襄阳方面的威胁。王占元也三番五次要求徐树铮派军增援武汉,然而徐树铮分析时势之后,知道即便抽调援军也无济于事,于是按兵不动,一心一意在襄阳附近修筑防线。

韦汝聰与许海英会师之后,向徐树铮发去招降电报。徐树铮的态度十分强硬,不仅拒绝投降,还在回电中痛斥南方叛逆的罪行。

韦汝聰会合各路军队的将领,商议趁着武汉大捷士气高涨之际,一鼓作气进攻襄阳,彻底平定湖北全省。

七月二十五日,经过两天休整和准备,韦汝聰命令刘震寰师为前锋,戴勘师由荆门北上,从南方侧击襄阳。刘震寰师沿着汉襄线铁路快速挺进,在随县与中央第十三师一个团发生遭遇战,然而因为之前一系列作战十分顺利,使得刘震寰颇有轻敌之心,在随县追击北洋军时误入埋伏圈,先头部队损失惨重。

多亏中央十三师是新编部队,士兵和军官经验缺乏,刘震寰及时收拢部队避免先头部队全军覆没的惨剧。

韦汝聰得知此事之后,从武汉发去急电痛斥刘震寰“骄兵以轻敌”,命令刘震寰沉着应战、将功补过,若还有类似错误发生一定军法处置。

七月二十七日,襄阳会战进入白热化,戴勘和刘震寰两路人马总算把战火推进到襄阳境内。为了尽快解决襄阳的顽固势力,韦汝聰抽调了师团司令部直辖的重炮部队,利用汉襄线铁路运抵前线。第一师和第三师炮兵到位后,毫不客气的向襄阳一阵猛轰,打得襄阳几乎发生地震似的,无时无刻不是地动山摇。

徐树铮顶着强大炮火的压力,指挥麾下坚守战线,他本人也亲自前往火线督战,南边、东边两头跑,根本不顾及自己的安危。中央十三师是徐树铮一手带起来的部队,士兵、军官们都对徐树铮敬佩有加,此时看到师长毫无畏敌之心,于是打得也相当顽强。就是在近乎可怕的炮火压力之下,最终仍然成功守住了城关防线。

戴勘、刘震寰对于中央第十三师的顽强作战始料未及,按理说就算徐树铮有足够的决心坚持作战,可湖北大势已去,中央第十三师麾下的将官应该士气大跌才是,没想到襄阳会战越打越上劲,越打越有士气。就连南军引以为荣的炮兵阵都奈何不了这支孤军。

在武汉师团司令部的韦汝聰虽然很着急,不过同样发现襄阳情况的不对劲,他没有向刘震寰、戴勘施压,在这个时候前线部队本来已经很焦躁,过分的压力反而会乱了阵脚。不仅如此,他还下令第一师和第三师放缓进攻进程,消磨襄阳锐气,同时调派黔军一部与湖北第六混成旅增兵襄阳,决心彻底包围襄阳,打一场气势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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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苏南京,宣武上将军府正门口,一辆崭新的小轿车缓缓停靠下来。

早在大门口等候多时的将军府参谋长师景云快步走下台阶,亲自拉开了车门,将车内的人迎了出来,问候道:“四爷,一路辛苦了。”

从车内走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时任南方执政府财政部部长的张謇。

张謇自上个月月底启程北上来到上海,本来的目的是为策应江浙商人支持闽军发动浙江战争,半个月前杭州会战结束,正准备返回广州,却又突然接到吴绍霆亲自发来的密电,希望张謇秘密去一趟江苏面见冯国璋。

经过一段时间的安排,张謇总算通过一些北洋旧人的关系与冯国璋取得联系。面对国内目前翻天覆地的局势,一直坐镇江淮一带的冯国璋也不免为之所动,因此在听说张謇意欲相见时,立刻意识到这是一次寻求出路的机会,很快变安排了这次见面。

张謇向师景云微微颔首,微笑道:“不辛苦,上海至此不过半日路程,比起让我这把老骨头坐船来要强多了。”

师景云陪笑道:“四爷安好那就最好。四爷里面请,冯老将军早已在会客室恭候大驾。”

张謇欣然说道:“让华甫老哥等候,我可过意不过去,还请师总参引路。”

论年龄张謇要比冯国璋略大几岁,不过张謇常年在北方谋事,习惯了北方客套的习惯,称呼友人为“哥”。

师景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引领张謇步入了将军府的大门。过了前厅和花园,又走了一条户外走廊,将军府是典型的苏杭园林设计,采取工整对仗的布局,确实步行的有几分冗长。好在来到中庭就到了会客室。

冯国璋正坐在堂上喝茶,听到下人的通报之后,马上起身向前迎了几步。

“四哥,北京一别阔别数年,今日重逢于此真是感慨千万,四哥身体还是这么硬朗呀。”冯国璋虽已是接近古稀之年,然而常年戎马生涯好像显得中气十足,大步上前抓住张謇的手迎到上座请坐。

“华甫身体也可安好?真是久别重逢,吾心欣慰至极。”张謇客套的说道。

“来人,上好茶。”冯国璋对下人吩咐道。二人坐定之后,他又试探的问道,“近来听闻四哥已经在南方入事,这当真是弟始料未及之耗,日后真不知道该如何处之近之呀。”

“若华甫这里说话方便,我也不与华甫说一些外人的话,省的年轻后生说咱们两个老头子一晤却是唠唠叨叨的大半天。”张謇淡然一笑,表情看上去一丝不苟。

冯国璋缓缓的点头会意,等着下人上来好茶,马上吩咐其他人都退下去。

“华甫,如今国内的局势显而易见,南北再这么打下去结果是什么样,华甫你是带兵之人肯定要比我这个老儒更清楚。想必华甫心里是很清楚的,我这把老骨头承蒙吴执政器重,又加之卓如等党内骨干信任推重,现在正在执政府财政部主事。此次北上是应了吴执政的要求,愿与华甫你共商国家大事,平息南北干戈。”张謇故意把话说的好听一些,体现出是南方主动寻求北方议和,反正大势已定,嘴巴上吃点亏没什么大不了。

冯国璋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他何尝不在思考南北之间矛盾的问题,自大总统颁布“民三约法”,又大张旗鼓削弱国会力量之后,整个局势越来越脱离控制。诚实的说,他个人并不反对“民三约法”,毕竟是巩固北洋政权的统治地位,可惜南方借故闹得太凶,大总统前期又太寄希望于北洋麾下的军阀,反而未能经营起来足够的中央力量,以至于让南方越战越利,越利越有声势。

想到这样的大厦将倾,他忍不住颇有无奈的摇了摇头,继而说道:“吴震之算是一个有分寸的人,武汉已经丢了,这场战争继续打下去也无意义。不过......难道就让我们北洋从此覆灭?这可是咱们北洋几代人的心血,真要抹掉咱们,别说我不同意,那些手里还有兵还有枪的将领也不会甘心。四哥,议和也要议出个令人心悦诚服的道理来呀。”

张謇附和着点了点头,微笑道:“此话没错,然则我们吴执政其实并没有把北洋各派等同视之。吴执政在密函里再三强调,北洋之内尚有令人敬佩之人,其一是大总统,其二就是冯宣武。可惜大总统陷入迷途、不肯自悟,使得好端端的中华民国步入歧道。既然大总统埋下了祸根,北洋之内理应有人来继承大义、主持大局。而此人非华甫莫属。”

冯国璋沉默了片刻,旋儿问道:“这话让老夫担当不起呀。”

张謇继续说道:“吴执政还记得七年前在广州与华甫一晤,听说那时的吴执政还是新军小吏,却有幸与华甫共进午餐。华甫当时颇为器重吴执政,因此吴执政一直感恩在心,极为推重华甫来收拾北洋大局,共谋国家和平大业。”

冯国璋深有感触的点了点头,喃喃自语道:“当年我就知道这年轻人绝非池中之物,没想到不仅让我说中了,而且还应证的这么快。唉,若是当年吴震之能投效北洋,或许今日就会是另外一番局面了。”

张謇笑道:“我的意思,不论北洋还是南边,大家到底还是大中华一脉,大家也到底还是为大中华着想。大总统一步错棋筑成千古之恨,已然不是民心所向。华甫你是明智的人,何不与吴执政一道,共同组建联合政府,为国家社稷、民族大计协力尽心呢?”

冯国璋微微皱了皱眉头,疑惑的道:“联合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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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0章,政治婚姻

张謇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吴执政在信函中说,北洋政府没了只不过是一个政权的交替,吴执政希望由华甫出面,将北洋整改为北洋公党,以政党形式参与中央政府的国事治理。到时候华甫即是北洋公党的领袖,不仅能保存北洋的血脉,还能凭借北洋常年累月的威望在联合政府中获得一席之地。”

冯国璋心有所动,他这个老派的人物当然不知道政党的要素,不过却知道能籍此机会一统北洋大局,成为名副其实的北洋救星和新一代的领袖。尽管他打心底里仍然对袁世凯抱有旧情,可是国家都变成眼下这样了,袁世凯也是病入膏盲之态,是该为自己谋取后路了。北洋内部既然貌合神离,他也不在乎背上一个叛徒的骂名,庚子国难时南方早有联省互保的先例,如今自己要保的不止是江苏,还有北洋在中国的延续。

“北洋公党......说起党派,以前是朝廷最忌讳的物什,如今居然让西方人弄得如此露骨。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时代潮流?”他感叹的说了一句。

“我们都老了,很多看似新奇的玩意再国内早已不算稀奇。华甫老弟,南北之局的走向全在你一人身上呀。”张謇加重语气说道。

“此事关于大体,容我思量一些时日,不如四哥就暂且住在府上,也方便及时磋商新的意见。”冯国璋虽然心有所动,不过总不能立刻答应下来,他还要试探一下手下们的态度,否则一旦自己响应吴绍霆的邀请,倒头来却弄得众叛亲离反而得不偿失。

“这样吧,稍后我回一封电报到梧州,看看能否与华甫达成更密切的联络方式,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张謇看得出来,既然冯国璋愿意留自己在府上,已经说明对方的态度,索性先为南北双方搭建一座更牢靠的桥梁。

“如此甚好。”冯国璋欣然的点了点头。“哦,对了,还有一事要请教四哥。”

“华甫请讲。”张謇问道。

“听闻吴执政年不过而立,身边只有一位正室相伴,而且还因意外双目失明,不知吴执政可有再置佳缘的心思呢?”冯国璋试探的说道。

“吴执政之妻正是我的侄女,据说二人一直和睦相爱,而吴执政又是关心国事之人,并没有太多儿女之情的意图。难不成华甫有联姻之意?”张謇如实的说道,虽然他知道此事必然是冯国璋意图增进与吴绍霆的关系,但冯国璋以张小雅失明为由让自己很不高兴,吴绍霆小两口的情谊那可是有目共睹的,而且张家的势力岂容他人瓜分?

“原来是四哥的亲家,真是冒昧了,”冯国璋连忙打了一个哈哈,“说来弟之胞兄膝下有一小女,年方十五,过冬之后即是十六妙龄,七岁便学习书画琴棋,虽然不成气候但也算得上知书达理,生得也甚是水灵端芳。若是能与吴执政结为亲家,兼之又能与四哥攀上亲交,这可是一桩难得的美事。”

“我明白了。”张謇缓缓的点了点头,心里只犯嘀咕:我都说了吴绍霆没有再娶之意,这冯华甫还真是横下心意做这门打算,不过也好,亲家总比外家好,日后尚且能与北洋公党引为互援,再国会更有力量。随即他又道,“此事华甫放心,我一定会与吴执政细心一谈。”

“如此弟就安心了。”冯国璋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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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统府侍从处主任王从文敲了敲总理办公室的大门,然后推门而入。

段祺瑞正站在靠窗的位置,并没有回过身。王从文恭恭敬敬的道:“总理,日本公使日置义先生到了。”

段祺瑞微微颔首,叹息的说道:“请他进来吧。”

王从文应了一声,然后又退了出去,片刻过后引着一位身穿合体礼服的中年人走了进来。中年人体态微胖,留着一摞革新之后日本流行的宽胡须,他礼节性的向段祺瑞的背影鞠了一躬,然后用憋足的中国话尽量客套的问好道:“总理阁下近日可好?”

段祺瑞慢条斯理的转过身来,示意王从文带上大门,叹息的说道:“我能有什么好的?”

日置义故作尴尬的一笑,说道:“是啊,大总统病重,北洋政府面临重大的军事危机。四天前传来武汉的噩耗,只怕让总理阁下寝食难安呀。”

段祺瑞现在一听到武汉告失的事情心头就有莫名的怒火,他冷冷的说道:“我现在何止寝食难安。只怕用不了多久我这个总理也无处安身了。”

日置义顺着段祺瑞的心情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身为中国友邦,亦是北洋政府最亲密的合作伙伴,我很希望能为总理阁下目前的处境贡献绵薄之力。不知道总理阁下今日召见在下,可有什么需要吩咐的地方?”

段祺瑞心里暗骂:你这老狐狸明知故问。他沉着气说道:“自然是关于日方单方面贷款的事情,公使先生请坐吧。我希望今日能与公使先生谈好这件事,如果我们北洋政府再得不到外部的援助,中华民国迟早要拱手相让于南方叛逆政府。公使先生应该很清楚吴绍霆是什么人,他是一个狂热的民族主义者,不顾国际环境三番四次的高呼排外口号,如果让他执政中国,诸位友邦在华的利益必然会受损。”

日置义坐定之后,默默听完了段祺瑞的话,慢条斯理的颔首一番,却说道:“我知道贵国政府目前的处境,也很清楚一个有排外心里的领导人会对我大日本帝国造成何等影响。不过我也希望总理阁下能体谅目前的国际形势,欧洲战火一触即发,英国人与德国人形同水火,而做为英国在远东地区的盟友,我们大日本帝国也面临极大的压力。”

段祺瑞早就预见到德国与日本之间的矛盾,虽然这层窗户纸到现在谁也没有捅破,可事实就是事实。眼下日本正在向旅顺要塞秘密的增派兵力,而欧洲的大战早已经频临爆发,此时此刻列强都无暇全力顾虑远东的争斗,只能寻找更密切的合作伙伴。

日本与英国的关系有目共睹,只是日本做为新兴的列强,国内实力并没有那么雄厚,理应争取所有资源应付战争的需要,可仍然在这个时候选择向岌岌可危的北洋政府贷款,足见要从北洋政府身上获得利益不会小。

“我明白,不过话又说回来,条款中第五号内容也实在欺人太甚,你们拟出这样的条款究竟是何居心?”段祺瑞冷冷的质问道。

“其实总理阁下完全没必要把目光放在这份协议的负面上,您应该这么去想,我们大日本帝国与中华民国提交更为密切的合作,从军事到治安,从土地到铁路,只有亲密无间的合作才能挽回中华民国目前的危急处境,难道不是吗?”日置义狡猾的说道。

“我不喜欢多说废话,只问你一句,第五号内容必须做出修改。前四号内容已经给足了日方便宜,满洲的铁路和所有税政,这可是与其他列强签订条约里面前所未有的。我连这些都可以一字不改,但第五号内容......”段祺瑞强调的说道。

“总理阁下,”日置义提高了音量说道,“或许你还不明白,北洋政府现在能从我们大日本帝国获得贷款,做为交易并不是我们能要什么,而是贵国能给我们什么?如果总理阁下连这样的承诺都无法决定,我们日本何必要承担这么大的贷款风险?还不如把经费用在应付欧洲局势上面,或者......与南方建立新的关系上面!”

段祺瑞怔了怔,他第一次感到史无前例的压力,自己之所以还能撑起北洋政府这层空皮囊,正是寄希望于列强的支持。要是列强都转而南下支持执政府,北洋最后一丝希望算是彻底破灭了。他知道日置义现在完全掌握主动权,这个谈判早就是毋须挣扎的结果。

“总理阁下,如果你愿意无条件签署这份协议,我以我个人的名义向您保证,一定会尽快说服俄国公使和英国公使,或多或少在某些方面继续站在北洋政府的立场上。您想想,这可是一举多得的好事。”日置义进一步诱说道。

段祺瑞一脸沉思,他现在犹豫的不是条约,而是自己心理的道德底线。他不是傻子,是明白袁世凯为什么一直不敢签署这样的条约,对于自己而言一旦签下去,不能力挽狂澜那就是彻彻底底身败名裂。

“时间越久,就算我们大日本帝国可以等,英俄两国只怕也不会等了。总理阁下如果还是拿捏不定,索性在下就先行告退,由总理阁下慢慢考虑吧。”日置义慢条斯理的说道,作势站起身来准备告辞。

“等等,不必那么麻烦了。”段祺瑞深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已经做出了最终决议,换句话说,他现在还有什么选择的余地?“下午安排签署协议,这份协议我们双方必须严格保密。”

“阁下果然做出了明智之举,这份协议中日双方自然都要保密。”日置义露出了一个胜利者的得意笑容。

从总理府出来,日置义乘上一辆轿车,轿车里面早已经坐着另外一个身穿考究的年轻人。在日置义坐定之后,这位年轻人毕恭毕敬的用日语询问道:“阁下,交谈的怎么样了?”

日置义用日语回答道:“竹本君,以目前北洋政府的处境,自然是毫无悬念的。”

竹本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又说道:“可是,阁下私自与北洋政府签署这份协议,如果帝国内阁不同意,岂不是开了一张空头支票?而且这份条约很多内容只怕与英国、俄国在远东利益有冲突,传出去毕竟不是好事。再者,内阁已经不看好北洋政府了,他们就像是苟延残喘的老兽,把资源投放在他们身上着实太不明智。”

日置义漫不经心的笑道:“内阁方面我会亲自去解释,至于这份协议是不是空头支票,我们姑且可以走一步看一步,主动权可掌握在我们手里。中国有一句俗话,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所以我当然不会只把希望寄托在北边。”

竹本疑惑的问道:“阁下,您的意思是......”

日置义说道:“竹本君,我打算委托你去一趟南方,在这个时候我们应该两边下注了。”

竹本恍然的点了点头,露出一个笑容说道:“我明白了。如果是这样的话,索性我明天就立刻动身吧。”

日置义颔首认同的道:“没错,我们手里的时间可不多了。”

第731章,“猎雕”作战室

吴绍霆步履雷烈的走进位于*地下一层的“猎雕”作战室,身后紧随着是何福光以及其他*参谋作战室要员,一名参谋副官正在汇报湘赣鄂战线的最新情况。

“襄阳居然还没有拿下来,怎么回事?”推开作战室的大门,吴绍霆略微停了一步,皱着眉头侧目质问道。

“徐树铮的中央第十三师打得太顽强,似乎是抱定决死之心了。”何福光接过参谋副官的话,表情沉着的说道。

“徐树铮......他还真能打!”吴绍霆若有所思的说了一句。

“事实上关键还是徐树铮利用武汉会战期间,花了大功夫在襄阳修筑完整的防御工事,再加上我军一路北上士气高涨,难免有了几分轻敌之心,所以才让中央第十三师有机可乘。”何福光慢条斯理的说道。

吴绍霆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迈步走进作战室,来到长方形会议桌首座落座。守卫“猎雕”作战室的*卫队将大门从外面关上,室内正在工作的军官向吴绍霆敬礼之后又各自忙碌起来。国部分其他要员也按照次序落座下来。

“襄阳最迟会在什么时候拿下来。”吴绍霆调整了一下口吻说道。

“徐树铮已经孤立无援,第七师团和其他部队昨天下午完成了对襄阳的包围,最快明后两天差不多就有结果,最迟也绝对不超过五天。”何福光底气十足说道。

“那就这样,襄阳的战事我也不催促,至于执政府北迁的计划可以另外安排。南京那边的电报相信诸位都已经看过,如果冯国璋能够促成北洋议和,或许执政府可以直接迁往南京。”吴绍霆不疾不徐的说道。

定都南京是之前进步党、国民共进会早有讨论的话题,之所以不继续设都北京还是因为北洋这几年的执政大失声望,再加上民国之初首都原本就是南京,只是袁世凯故意阴谋诡计才似的政权北移。对于吴绍霆来说,定都南京也有一定战略意义,南京衔接南北,进可威慑北方,退可保全势力根基,毕竟北洋在北方仍然有残喘之力。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对此没有太多的异议,尽管北洋势力改组为北洋公党将会成为一支政治黑马,可在座的都是军人,侧重点并不在在政治上面。

停顿了一下,吴绍霆又说道:“江西方面,就暂时让三十九师驻扎在赣州,等待冯国璋的回应。如果谈得拢,江西自然而然是和平解决。如果有什么意外,再从湖南调兵也不迟。”

何福光点了点头,说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已经给莫柱一下了命令。”

吴绍霆道:“嗯,很好。从现在开始,长江战略的后期工作全部移交*负责,不必再向我请示决策了。”

秘书官飞快的在笔记本上记下这一笔,一旁的何福光表情略微有欣慰。

吴绍霆示意了一下调派到自己身边出任军务副官的李选廷,后者立刻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装订好的文件递给了何福光。

“这是吴执政最近草拟的一份全国军务整编的计划,长江战略结束之后将会立刻施行全国军务的整编,因此在之前这段时间*应该开始着手这方面的准备。”李选廷简单介绍道。

何福光快速的阅了一遍目录,将计划书的大致内容做了了解,然后传递给其他人去看。他转向吴绍霆说道:“霆帅,按照你的意思,南北议和之后全国的军事力量将会分为三大部队,其一各地方部队与现有南方联军番号整编为共和国联邦卫队,其二是现有七个师团与各省精锐部队整编为共和国精英师,其三则是正在编练当中的国防军。可是之前有过会议,是说国防军将最终取代地方部队,为何还要如此大费周章?”

吴绍霆说道:“事事总不能一概而论。冯国璋如果能说服北洋势力议和,为了顾全大局我们不可能一蹴而成的完成国家军队的改革,太过急切反而会引得那些手里有兵有枪的人认为我们在针对他们。国防军计划会按部就班,不过只是时间问题罢了。我在计划书中有过详细的推测,最快三年最迟五年收拢全国军队。”

何福光又问道:“共和国精英师会不会太过多余,何不直接编入国防军?”

吴绍霆淡然一笑,说道:“既然我们能给北洋军留下过渡的时间,自然也要给那些从始至终支持执政府的势力一个过度的时间。否则厚此薄彼总是不好的,更何况我们也需要这支部队来监督北洋军。”

何福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看来霆帅考虑的确实很周全。

吴绍霆接着交代道:“全国军队的整编计划,以及番号、军衔、兵役等等事项,全部交给*的行政人员来处理,由会泽兄负责主持即可。”

坐在靠外席位上的*副部长唐继尧点头应道:“一定尽心尽力完成任务。”

吴绍霆缓缓吸了一口气,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认真的说道:“如今我们*的战略重心已经不能只放在国内了。派驻青岛的军官代表团已经有人选了吗?”

何福光说道:“办公厅已经拟出了一份名单,由李印泉为军事外务长官,罗镕轩、李仪廷为一等参赞,陈少白为政府代表,伍玉亭、林长增、胡寿山、顾墨三为随行幕僚。只要霆帅签字之后立刻就能启程北上。”

吴绍霆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李根源为长官可以信任,罗佩金、李鴻祥虽然是滇军人物,不过在执政府都工作了一段时间,多多少少算得上熟份,至于伍祥祯、林长增这些北洋降将虽然不甚放心,可只要冯国璋那边处理的好,迟早是需要拉拢北洋势力共同参与与德国的合作。胡宗南、顾祝同这两位黄埔三期的小将无甚痛痒,跟着代表团去历练一下也好。

他点头示意了一下,说道:“很好,就这么安排,稍后我会与德国方面取得联系,把名单递交过去。一旦派驻青岛的军官团到达青岛,中德之间的战略合作将会更加密切,同时双方合作的保密程度也要提高,从下个月一日开始,*所有一级权限的军官不允许擅自离开*大楼,所有饮食起居限制在*之内,事关重大,还请诸位能体谅。”

这番话一经说出,会议桌上的众人不禁议论起来,为了保密不准回家,这可是他们从来都没遇到过的举措。不过他们看到吴绍霆坚定不移的脸色,已经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多多少少也可以猜出不久之后国内局势的急转。

这时,唐继尧试问说道:“吴执政,与德国合作并把矛头指向日本的决议,国会是否知道这件事?”

吴绍霆面不改色的说道:“在时机成熟的时候,我会向国会正式提交这份军事议案。不过诸位应该清楚,毕竟局势还没有十成十的确定下来,*现在所做的是防患于未然。再者,战略情报局已经可以肯定,日本内务省情报机构已经在中国强大侦查力度,为了避免泄露重要的军事机密,我们与德国的关系越少人知道越好。”

唐继尧表面上表示同意,不过心里却很明白,在吴绍霆眼里国会始终是次要地位,这位年轻人的独裁手段越来越明显了。他并没有觉得吴绍霆的做法不妥,总之既然吴绍霆有能力完成国家一统的大业,自然也有能力在这次德日矛盾上拼一拼国运。

第732章,答应

吴绍霆停顿了一下,随后又说道:“德国第四期贷款已经汇到了,我特别与安德烈爵士做出交代,这笔款项是秘密汇入我私人账户。我不希望这笔款项经过财政部手上,稍后我会把所有贷款全部投入国防经费的预算上。”

在场的众人震惊不已,不过很快又释然开来,既然他们今天能坐在这里,已经摆明他们是属于吴绍霆这边的人,没必要理会内阁是什么情况。

何福光问道:“霆帅,这笔经费你打算让*如何处理?”

吴绍霆说道:“南北停战之后的全国整编需要一笔开支,另外战后的军事建设也需要一笔开支。我计划在南宁、昆明、成都、武汉、杭州、福州等城市建立一批与广东兵工厂相同规模和设备的军工制造,这笔费用就算在军事建设里面。不仅如此,会泽兄还要另外记下一件事,是关于闽粤两省的海防建设,这也是一笔大款项。”

唐继尧立刻意识到闽粤海防工程的用意,理所当然是为了防范台湾的日本海军,吴绍霆把这个大工程交给自己来备案,不得不说是信任有加。因为按照中国目前的惯例,从国有工程中谋私者多不胜数,但此事事关国家战争的大事,无论如何都是容不得半点马虎。

“吴执政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他郑重其事的说道。

“很好,”吴绍霆欣然的点了点头,“另外,浙江既然已经平定下来,南北铁路线的计划也应该抓紧时间赶进度。从福州到温州的铁路联网,必须在三个月之内完工,这笔费用由*和财政部一起承担。”

“铁路方面,我会联系各方面专家,尽可能设计的更具有战略意义。”何福光说道。

“嗯,”吴绍霆转向王长龄,“从下个月开始,情报局要加大力度对旅顺、东三省、朝鲜以及台湾的渗入工作。我需要情报局与参谋作战室成立一个亚洲特别事务科,代号‘夜隼’,全权负责南北议和之后针对亚洲局势的战略分析工作。由李副官直接领导这个部门。”

王长龄和李选廷都郑重其事的答应下来,整个作战室的气氛显得越来越严肃。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吴绍霆习惯于未雨绸缪,如今南北关系还没有得到确信,但吴绍霆已经开始策划针对日本的军事部署,也不知道该说是草率大胆还是胸有成竹。但是大家都明白精心设计和部署,正是为了能更有胜算在手。

针对日本不是简单的民族仇恨,也不是中德联盟的协议约束,这是在打拼中国的国运,前两者不是促成这次部署的诱因而已。趁着欧洲局势紧张,列强无法顾及远东地区,在这样一个确保没有列强干涉的大环境之下,正是重新决定中国命运的时机。

一旦能在一场大战中击败日本,中国的国际地位马上就会发生改变,再也不是任人鱼肉、受人歧视的东亚弱国。

之后,吴绍霆又交代了一些细节方面的军务,诸如国防军编练进度,以及第六师团、第七师团的扩编,还有湖北、湖南、杭州等地的军政工作。

他将韶关市长陈光壁提拔为湖南省长,谭廷闿则调任为广东省长,此举目的看似双方都不吃亏,甚至还把广东心腹之地交给外人来管理显得十足大方,但事实上还是弱化了谭廷闿的势力。广东是吴氏的地盘,省府大小官员只会听从吴绍霆一人,谭廷闿即便上任也仅仅是一个虚衔省长罢了。

吴绍霆不信任谭廷闿这个投机分子,最起码现在不信任,等放在任上观察和培养一段时间之后再做另外的安排。

湖南军务总督暂且不设,由三十七师司令部负责统筹,联合湘军各路长官成立湖南军事委员会,共同兼管湖南的军务。同时命令在长沙的李济深师和梁鸿楷师就地先行休整和扩编。授权光荣骑兵团升格为光荣骑兵旅,李文范由团长晋升为旅长,林文龙第一骑兵大队少校队长,商震为第二步兵团代理团长,增傻两个附加营的番号,人选由李文范指派。

扩编休整结束之后,骑兵师开赴赣州与三十九师会合待命,梁鸿楷则返回岳阳驻防。

湖北方面情况较为复杂,吴绍霆和*一致认为湖北并没有资历深厚的将领,但是蒋翊武、张振武这两位年轻将领一直叫嚣着要主政湖北。吴绍霆在与众人讨论之后,认为暂时先将湖北设为特别行政省,毕竟湖北是中国腹部的交通要地,又是南北界限要地,一定要着重应付。特别行政省民政交由省谘议局代理,蒋翊武为谘议局议长,张振武为鄂东镇守使兼湖北预备役总司令,武汉宣布为执政府直辖市,孙武为代理市长。

关于湖北的军务,吴绍霆决心由第七师团司令部全权负责,即可开始整编湖北省的部队,将鄂军两个师、三个旅整编为四个师,全部归属在第七师团的序列之下。

为了消除地方军队之前的冲突和隔膜,吴绍霆还下达正式命令,从八月一日开始所有军队禁止使用地名做番号前缀,在七大师团之内的军队一律改为“第X师团第N师”,而在七大师团之外的部队则统一为南方联军序列。如今战线已经过江,“南方联军”番号也有不恰当,索性去掉“南方”两字,只以“联军”称谓。

何福光当场做出预计,各省整编之后的联军序列将会超过二十个师,有的联军师是独立部队,有的则下辖在七大师团之中,统计起来较为复杂。

吴绍霆说道:“这段时间先辛苦一些,这次番号整编仅仅是过渡之用,等到南北大局一定,全部按照我之前的整编计划书为准,重新编排南北各省的军队。”

从*出来,吴绍霆坐上专车,吩咐司机开回江边花园。

张謇从南京发回来的密电是今天早上收到的,虽然电报分成两部分,最后一部分以私人身份致函,可是显然还是同样一件事。吴绍霆着实没有料到冯国璋的反应如此迅速,这么快就打算跟南方议和,更是目光长远的为自己后路留一手准备。不过既然冯国璋提出了联姻,可见这件事不会有假。

只要能尽快促成南北一统,总不失是一件好事。

关于迎娶冯国璋侄女的请求,于吴绍霆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困难,在这个一夫多妻甚是普遍的年代里这算不得什么作风问题,至于张小雅那边也应该很好说话,自己可不是一个惧内的人,张小雅对自己同样是百依百顺,一家之主来做决定并无不妥。

只是难得他与张小雅恩恩爱爱感情和睦,哪怕是单纯的政治联姻也会让张小雅胡思乱想。做为一个深爱妻子的男人,这一丁点的担心同样是需要斟酌。他决定回家与张小雅好好谈一谈,为了国家大业也好,为了自己的政治地位也好,这次联姻怕是无从拒绝的。

当然,往好的方面想,如果冯国璋的这位侄女与张小雅一样乖巧,或许能与张小雅相处的融洽,在他忙于国务之事两位女孩可以相互陪伴。

回到江边花园,吴绍霆走进大厅,张小雅正在靠近阳台的小厅里弹钢琴。她刚学了钢琴不久,由于双目看不见东西,学习的进度不是很快,然而此时此刻弹奏的曲子缓慢轻柔,显出了一定的造诣。

吴绍霆站在小厅外面安静的听完了这一曲,直到张小雅回过头问道:“好听吗?”

“你知道我回来了?”吴绍霆微笑着问道。

第733章,洋人的态度

“当然了,我听到轿车的声音了。”张小雅笑着站起身来,缓缓的向吴绍霆这边走来。

吴绍霆快步迎上前去,握住了张小雅的小手,拦着她走到阳台外面的藤椅上坐下来。

“你今天回来的很早呀,现在好像还没有天黑,对吗?难得今天不忙呀。”张小雅挨着吴绍霆的肩膀而坐,柔声的问道。

“我答应过你尽量每天都陪你晚饭,自然会尽量回来早一些。”吴绍霆轻笑道。

“你是不是还有其他事情要找我呢?”张小雅一点不掩饰的说道,她灵性极高,已经领悟到今天吴绍霆与往日有不一样的地方。她很期待自己能帮上吴绍霆的忙,这样才不会让自己觉得是在依靠吴绍霆。

“你还真是古灵精怪,我的心思让你摸透了。”吴绍霆轻抚了一下张小雅的发梢,随后微微的叹了一口气,“不过我怕你会不开心。”

“到底是什么事呀?”张小雅望着吴绍霆,好奇的问道,只要能帮上吴绍霆自己就会很开心,哪里还会有不高兴的地方呢?

“我必须答应一门新的亲事。”吴绍霆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他直言道。

“新的......亲事?绍霆你有......另外喜欢的人?”张小雅微弱的问道,她尽量保持着的镇定,让自己看上去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可是心头的震动根本难以抑制。前不久吴绍霆还对她郑重的发誓,这一辈子对自己的爱都会一尘不变,可是为什么呢......

吴绍霆看着张小雅柔弱隐忍的样子,心中禁不住的生出一股怜爱,他看得出来妻子内心的担忧,一点也不想再让这件事困扰这个小女孩,于是说道:“你千万别胡思乱想,其实我根本不认识她。你应该听说过北边的冯宣武吧?”

张小雅恍惚的想了想,说道:“是北洋三杰的冯老将军吗?”

吴绍霆“嗯”了一声,接着说道:“没错,正是他。我这门新的婚事就是他的侄女。”

张小雅一时没有意识过来,她疑惑的说道:“可是现在我们南方不是与北方......哦,我明白了,冯老将军是希望通过这门婚事消除南北的矛盾,从而和平解决眼下的大问题,对吗?”话才说到一半,她立刻又反应过来,心中的担忧渐渐消弱了一些。

吴绍霆欣慰的笑道:“你还真有见识,确实是这样。如果不是因为事关国家大事,我也不会想到跟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孩子结婚,更不会害你担心。”

张小雅几分羞涩的说道:“我哪里担心了,我才不担心呢。你是大丈夫,身后有几位红颜知己在情在理,只要是你的决定,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我都会支持你。更何况......更何况这才你还是为了国家大事,如果这次亲事能让冯老将军站出来促成南北一统,那是多好的一件事呀,国家停止内战,能避免很多人遭受无妄之灾呢。”

吴绍霆赞叹道:“小雅,我就知道你是深明大义的。我还是那句话,无论这个世界变化多大,我对你的心决不改变。你是我的妻子,唯一的妻子。”他说完,轻轻搂了张小雅然后顺势在对方柔软的小嘴上亲了一下。

“绍霆,这次我一定支持你,其实你不用专程来询问我的意见的,我知道你不会不爱我。”张小雅撒娇的在吴绍霆的怀里蹭了蹭。

“你是我的妻子,就算是我新娶也要让你先知道,总之这位冯小姐不管有多么金贵、多么重要,她都必须位于你之下。”吴绍霆郑重的说道。

“其实不必这样,我又不是迂腐守旧的女孩子。我一定会跟她好好相处。”张小雅笑道。

“能听到你这么说,我真的很开心。其实我也认为如果那位冯小姐很懂事的话,日后我在外忙碌的时候,她也能当一个很好的陪伴。”吴绍霆诚心的说道。

“是啊,家里多一点人自然要更热闹一些。绍霆,你放心去安排吧,我一定好好的准备。”张小雅甜美的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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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吴绍霆走进联合会馆自己的办公室,梁启超、熊希龄二人正在里面等候多时,邓铿则在办公桌前面整理新的文件。看到吴绍霆走进来,梁启超等人立刻站起身来打了招呼。

“卓如先生,秉三先生,这么早就到办公室来可有什么要紧事?”吴绍霆微笑的问道。

“震之,四先生发回来的电报你应该看过了吧。”梁启超平静的说道。

“是啊,昨天中午就看过了。你们是来询问关于冯宣武联姻的事情,对吗?”吴绍霆点了点头,猜测的说道。

“倒不是主要为这件事来,只是随意的问问。震之,这件事关系重大,我和秉公都认为应该尽力拉拢冯宣武。前线已经打到这个地步,理应考虑和平解决剩下的问题。咱们国家遭受的苦难足够多了,是该平息全国的动乱,恢复民生。”梁启超诚恳的说道。

熊希龄在一旁点头附和。

吴绍霆微微一笑,说道:“卓如先生果然忧国忧民,放心吧,此事于我是小,于国是大,我会有分寸的。稍后我会安排专人复电南京,希望冯宣武能尽快促成北洋改革,与我们南方握手言和,共创中华盛世。”

梁启超与熊希龄对视了一眼,都露出了欣然的表情。

吴绍霆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先请二人重新落座,然后自己才坐下来,随后他问道:“卓如先生,秉三先生,你们刚才还说有要紧的事,是关于什么?”

熊希龄调整了一下脸色,显得很严肃的说道:“震之,我们南方的大军在前线争足了面子,以目前的形势而言执政府不必再担心北洋政府的威胁,而是应该尽快争取国际的认可。只要各国承认执政府在华的地位和合法性,我们手里就掌握到最有用的筹码了。”

吴绍霆缓缓的点了点头,说道:“这一点我自然明白。近日梧州不是已经接待了不少各国公使馆的商务参赞吗?虽然是商务参赞,但谁都知道‘商务’只不过是一个幌子罢了,眼下国内的局势再明显不过,新生的执政府无论是在民望还是实力上,都已经在北洋政府之上,或者说北洋政府早已失去法统地位,仅仅是一副空皮囊罢了。”

梁启超说道:“话虽这么说,可从派遣商务参赞来看,各国对我们执政府仍然抱有观望的态度,在这个时候我们更应该体现诚意来。”

吴绍霆沉默了一会儿,他对“体现诚意”这个词感到很不舒服,缓缓舒了一口气后说道:“这段时间执政府与来梧州的各国商务参赞们可有接触?”

梁启超颔首道:“这是自然。昨天下午我亲自接见各国商务参赞,差不多了解各国对我们执政府的看法。”

吴绍霆不动声色的问道:“哦?卓如先生不妨把他们的意思说来听听吧。”

梁启超说道:“各国之中,要属英、美、俄、法、日五国态度最强硬,当然他们也在国际上占有主导地位,若是能获得这些国家的承认,国际大局可定。”

吴绍霆心想:理应还有德国和奥匈帝国,显然现在大家站在一条阵线上,自然不会不支持执政府。他沉吟的“嗯”了一声,说道:“卓如先生说的不错。”

梁启超继续说道:“各国目前一致担心的事情,就是执政府代替北洋政府之后,原本享有的并且还未到期的在华条款是否可以得到保障。对于他们而言,这一点是执政府与各国达成和睦相处的最基础的条件。”

“也就是说......”吴绍霆慢条斯理的说道,“除了这个所谓和睦相处的最基础的条件之外,各国还有另外的要求,对吗?”

“震之,我知道这件事很无奈,可是我大中华历经了这么多苦难,长痛不如短痛,换做任何人都必须做出这样的抉择。”梁启超叹息的说道。

“是啊,当初南京临时政府时,就连孙逸仙也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忍让。再者放眼东瀛,明治维新之后日本也没有立刻废除所有不平等的条约,而是通过一步一步壮大国力才逐渐完成国家独立。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意气用事。”熊希龄强调的说道。

“二位放心,我不会不通情理,毕竟我们执政府仍然是中华民国的政府,既然中华民国之前有这样的条约,我们执政府理所当然应该延续下去。此事也并非没有可谈的余地,稍后我会亲自派人主持外交事务,详细与各国逐条讨论。”吴绍霆面无表情的说道。

他心里早已经打定主意,既然第一次世界大战马上就要爆发,执政府又是站在德国这一边,因此现在给英国、法国、俄国和日本的承诺全部都是空头支票。只要能在战场上取得优势,一战足以打掉所有的不平等条约。

想到这里,他内心的战斗欲望更加强烈,因为现在的赌注越来越大,这一仗一定要把中华民国的威名打出去!

第734章,案件进展

“如此甚好,我们也宽心了。”熊希龄缓缓的点了点头。

“那么,卓如先生,除此之外洋人们还说了什么?”吴绍霆换了一个正严肃的坐姿,一丝不苟的向梁启超问道。

“是这样,英法俄三国之前以五国银行团身份与北洋政府签订善后大借款,一旦北洋政府垮台,这笔贷款显然无法收回来,所以英法俄三国同样很关心这个问题。毕竟这笔款项已经发有三期交到中国手上,总不能把钱当作泡影吧。”梁启超说道。

“善后大借款之前也是由清末朝廷借贷转嫁到北洋政府身上,所以这是有先例可循。当然,英法俄三国考虑到执政府的处境,愿意将之前的利息降低一半,同时仍然可以以海关盐税做抵押。”熊希龄用一种倚老卖老的口吻说道。

吴绍霆冷冷的瞥了一眼熊希龄,对方还当真把前后两件事当作一回事来看待,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真想不通对方一把岁数了却还把问题想的那么简单。他只能认为进步党人一个个心里想着当权都快走火入魔了,为了能早一天当权甚至可以舍去更多的底线。

“如果这笔贷款是用在国家建设、民生改善,哪怕是增加国防力量上面,我一句话都不会多说,连本带利我全部可以答应继续偿还。卓如先生,秉三先生,你们应该明白北洋政府借贷这笔款项的目的,袁世凯拿这笔钱是来对付咱们南方,是用来镇压人民、破坏共和事业、对付我们南方军队。”他语气由弱渐强,到最后竟有一种难以抑制的愤怒。

梁启超、熊希龄二人有些措不及手,没想到吴绍霆的态度变化的如此之快。

“震之,你先冷静......”梁启超打算说几句劝慰的话。

“冷静?卓如先生,洋人这是在把我们当傻子呢!说一句不好听的话,北洋现在还有什么值得洋人支持的地方?洋人就是看着咱们急着完成大统,所以才这般不顾道义的漫天要价,什么叫趁火打劫?这就叫趁火打劫!”吴绍霆严厉的打断了梁启超的话。

“常言道弱国无外交,如今洋人是捏准了我们的命脉所以才敢如此开口。震之,之前我们都说了不能义气用事,你怎么还是这么倔强?”熊希龄没好气的说道。

“倔强?义气用事?哼哼,要我们为敌人的债务埋单,除非我脑子秀逗了。说什么弱国无外交,那是因为以前我们中国不团结,军阀割据,恃兵内斗。我吴绍霆今天坐在大执政官这个位置上,就是要结束这混乱的局面,一统南北,恢复大中华的和平安定。只要我们中国人一致对外,我倒要看看谁还敢说我们是弱国!”吴绍霆情绪激动的说道,说到不能控制之处还伸手重重的砸了一下桌案,把邓铿刚刚整理好的一摞文件又震翻了,邓铿只好跑过来再次重新整理。

熊希龄和梁启超都被吴绍霆的气势震慑住,虽然他们知道吴绍霆是少年壮志,可是也难保对方不是年轻气盛,只顾着逞一时之强。关于五国银行团贷款的事情,他们曾做过设想,可以要求洋人把剩下的贷款继续拨给执政府,用以南北统一之后的国家建设,如此说来也不算是一件坏事。毕竟中国常年征战,南北言和意味着百废待兴,任何一项事业都需要金钱的投入,以战后中国的处境根本不可能负担那么多。

“震之,”熊希龄深深吸了一口气,严肃的说道,“这是关乎国际政治的大事,无论如何都要通过国会来决定,如果有什么闪失你岂能担负责任?”

“欧洲马上就要开战了,各国列强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放在亚洲。就算我不答应他们所有的要求,就算我不需要这些*的支持,我们执政府照样有生存的机会。说的再简单一些,一旦欧战爆发,他们即便恼火我们不答应他们的条件,企图支持北洋政府死灰复燃,欧洲各国也根本拿不出一分钱来。只要南方大军继续北进,彻底消灭北洋政府,中国只剩下一个执政府,他们为了保全在华的原有利益反而还会来讨好我们。”吴绍霆毫不示弱的说道。

熊希龄这才意识到问题所在,自己居然忘记了欧洲战争即将爆发的情况,看来有必要重新盘算一下与洋人的筹码。

“总之一句话,他们要把北洋政府的债务转嫁到我们执政府头上,我是绝对不会答应。如果秉三先生一定要闹到国会去,我也奉陪到底。”吴绍霆态度坚硬的又说道。

熊希龄脸色很不好看,吴绍霆简直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不过此时此刻他不便发作,毕竟吴绍霆说得有道理,在与洋人打交道的方面上自己并不在行,绝对不能拿国家的利益随随便便开玩笑。

梁启超叹了一口气,与熊希龄交换了一下眼色,改变了态度说道:“震之,你的心意是好的,这一点我们都很钦佩。这样吧,我会尽快派人去上海和北京,无论如何尽快请唐少川、伍文爵出山,完善执政府的外交部门。由专业的外交人才来与洋人细谈,一定竭尽所能维护我们中国的利益。”

吴绍霆点了点头,说道:“就先这样吧。”

送走梁启超、熊希龄之后,吴绍霆凝神沉思了起来,他越来越觉得这些文治派政客们不可靠,明明欧洲的局势对远东地区国家来说是一次独立自强的大好机会,可是这些人实在是缺乏敢作敢为的精神,一个个只想坐享其成。他甚至担心当自己宣布与德国结盟联手对付日本时,国会众多议员当中根本没有多少人敢站出来支持。

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政府内部越是如此,自己就越要加强强权统治。尽管国家的命运不能单靠赌博的方式来决定,但也不能任由这些软弱的旧资产阶级政客们一味妥协。若真是如此,大中华的局势只会周而复始的被*践踏。机会是要靠自己争取的,错过这次机会有可能将会是两代人的悲剧。

没过多久,吴绍霆回想到刚才梁启超、熊希龄提到各国公使馆的代表似乎并没有太多日本方面的消息。他不禁皱起了眉头,相信日本就算发觉德国与中国南方关系密切,可也不会那么容易察觉到中德盟约的事。更何况以日本目前在华的势力圈,真要察觉到中德结盟,只怕早就把这件事公诸于众,然后从各方面打压中德关系。

既然如此,那日本人究竟在打着什么算盘?英法俄三国都已经迫不及待的南下交涉,偏偏同属于远东国家的日本居然如此慎重。难道日本还寄希望在北洋政府身上?

他倒是希望日本首相的智商只局限于此,从现在开始每一份在北洋政府的投资都是直接丢进水里,自己倒要看看日本这个弹丸小国有多少实力浪费在北洋身上!

“对了,士元,上次黄埔军校的事情可有什么进展?”收敛了一下思绪,吴绍霆向还在给文件排序的邓铿问道。

“昨天上午倪司令有递过一份最新的报告,恒荣贸易公司已经在上海方面与朝鲜民族学生联合会取得联系,证实在黄埔军校受害的两名学员是朝鲜流亡革命者。”邓铿一边说着,一边从文件堆里找到那份报告书,递给了吴绍霆。

吴绍霆打开报告沉着心思看了一遍,随后喃喃的说道:“金忠义、崔重根......”

邓铿说道:“死者是崔重根,目前金忠义在医院的情况还算稳定,特勤处和广州警察局加强了病房和医院附近的保护措施。”

吴绍霆继续看着报告,了解到这两个朝鲜籍学员之前在广州的活动,以及宪兵队法务团给出的分析推论,他表情严肃起来,说道:“他们以黄埔学员的身份通过广州花旗银行办事处购买军械?好大的胆子!”

邓铿点了点头,说道:“关于这一点昨天下午广州已经打来电话,倪司令亲自去了花旗银行办事处了解情况,花旗银行给出相关记录证实了他们购买军械的情况。预付金都已经支付了,不过前后只有三十支步枪、二千发子弹和五公斤工业炸药原材料。”

吴绍霆脸色很不好看,冷冷的说道:“有黄埔军校的名义购买私人军火,他把黄埔军校当做什么?是他们朝鲜人的后花园?岂有此理。”

第735章,枭雄病逝

邓铿见吴绍霆没有继续看完报告,索性由自己说下去:“恒荣公司向朝鲜学生会施压,总算得知了朝鲜革命运动的行动。朝鲜学生会意图将这批军火和炸药秘密运往台湾,用以刺杀即将访问台湾的大正天皇同母兄弟建宫敬仁亲王。不过此事不知道如何遭到泄露,日本巡捕已经在上海开始大肆搜捕涉案人员,朝鲜在台湾的接应人也在三天前遇害。”

吴绍霆暗暗吸了一口气冷气,这些朝鲜人还真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他反而庆幸这次日本人提前破获了朝鲜的阴谋,如果朝鲜人在台湾成功刺杀了建宫敬仁亲王,一旦追查线索必然会牵连到黄埔军校,最终可能会引发中日冲突。他甚至怀疑朝鲜人是故意如此,先是打着黄埔军校的名义购买军火,然后又在台湾行动,恐怕巴不得中日之间大打出手,朝鲜因此有机会趁乱复国。

“真是胡闹,从现在开始一定要加强这方面的监督措施,决不能任由他人乱来。”他郑重其事的说道。

“霆帅,这件事我们应该如何处理?”邓铿问道。

“既然日本人没有明着下手,这表示他们还有一层顾虑。对我们而言这件事也不是好事,自然不能捅破这层顾虑。眼下正是远东局势最紧张的时候,容不得这样的细枝末节。此事就先这样,我想继续调查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吴绍霆吩咐道。

“那尚在医院里的学员呢?”邓铿又问道。

吴绍霆沉思了片刻,虽然他嘴巴上说不追究此事,但朝鲜人居然敢利用中国的掩护来搞小活动,自己为什么不能利用朝鲜人复国的愿望来分化日本在大陆的控制?他知道朝鲜革命运动组织还是有一定力量的,要不然也不会连伊藤博文都被干掉,还策划了好几起针对日本高官皇室的刺杀,其中甚至有在日本本土的行动。

想到这里,他不疾不徐的又开口说道:“先让他在医院里养好伤势,稍后恢复过来我会安排专人去见他。另外,通知上海方面加强与朝鲜学生会的联络工作,有机会我打算见一见他们的领导人。”

邓铿缓缓的点了点头,他当然明白吴绍霆的用意,不过这件事仍然要小心处理的才好。

这时,吴绍霆突然又说道:“还有一件事让你去办,最好明后两天就办好。”

邓铿问道:“霆帅有什么吩咐。”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说道:“还不是冯宣武的那件事。你把手头上的工作处理好,亲自去一趟南京接应四先生,顺便把提亲的一应物资都带上。只要冯宣武能做出收拾北洋残局的行动,我这边会立刻通电响应他。尽快摆平国内的事最好。”

邓铿点了点头,笑道:“我明白了。看来又要恭喜霆帅了。”

吴绍霆随意的笑道:“没什么好恭喜的,这门婚事我不打算办的招摇,一切从简从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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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三日,历经整整六天的作战,徐树铮的中央第十三师在外无援军、内乏粮草的情况之下,终于放弃了城中最后一道防线。第七师团大军突入城内,风卷残云一般横扫中央第三师残部,徐树铮在慌乱中试图突围,结果正面撞上了戴勘师的收拢部队,一阵短暂的交火之后陷入重重包围,不得不弃械投降。

襄阳的告破,让北洋政府失去了最后一支可以调用的部队。消息传至北京时,袁世凯已经病重的卧床不起,弥留之际段祺瑞、黎元洪、杨士琦等旧臣纷纷来访,大家都没有再把前线的消息汇报出来,只希望能尽量让大总统安心一些,哪怕是自欺欺人,哪怕是一丝一毫。

袁世凯的几房姨太太在小厅里悲恸万分,一个个哭得不能自己。儿女正在赶来的途中,只有长子袁克定和朝鲜夫人生下的二子袁克文陪在一旁,二人同样泪水止不住的往外流。

整个新华门总统府仿佛随着袁世凯病危一样,再也看不到昔日的光彩和热闹,内道小巷、门楼走廊,无一不是入目萧条之景。甚至来来来往往的行人都不见得多。北洋政府早已支付不起任何总统府内的薪资,护门的警卫从原先的六人减少到二人,而且还是一副懒洋洋、爱理不理的样子。府内许久无人打扫的路面,到处是碎叶纸屑等物,触目狼藉,凌乱不堪,任何人不会把这里联想到是堂堂的中华民国中央国府。

放眼偌大的总统府,仅仅只有官邸大院处尚且有几分人气,然而此时此刻也只是哭声、怨声和满是伤悲的北洋旧人,为这一座历经几朝沧桑的大宫院更添几分哀伤凄凉之意。但凡那些只为养家糊口,或是交情不深的国务人员,早已经另寻出路去了,谁还会为一个将死之人顾虑其他?

袁世凯挣扎的呻吟了一声,只感到脑袋嗡嗡作响,嘴角处的肌肉控制不住的抽出,背部又冷又虚弱。他睁不开双眼,艰难的探出一只手到处摸索。长子袁克定见了,赶紧迎上前去跪在床榻前面,紧紧握住了父亲枯弱不堪的手,号声大哭不已。

“克定,克定......”

“孩儿在,父亲大人您说。”

“你是我的长子,你却最让我不放心。去,去叫芝泉来,去,去叫华甫来,你亲自去。”袁世凯虚弱的叫唤着。

“是,孩儿这就去。”袁克定不敢不从,赶紧回过身去把站在门廊上的段祺瑞等人叫了进来。旧臣们一个接着一个走到袁世凯面前,看着已经只剩下空躯壳的大总统,禁不住的感伤不止,连忙问安。

“芝泉......”

段祺瑞上前一步,躬着身子请示道:“大总统,我在。”

袁世凯伸手去抓段祺瑞,段祺瑞匆忙凑得更近了一些,袁世凯喘着粗气用力的说道:“芝泉,老头子我这一撒手,其他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是家中妻小没了我这一家砥柱,老头子着实无从安心。芝泉,华甫,我最后拜托你们一定要照料好......咳咳咳咳......照料好......”

段祺瑞立刻说道:“大总统放心,家中之人我一定悉心照顾,绝不有半点亏待。”

袁世凯这才松了一口气,重新躺在了床上,好不容易恢复过来,他艰难的又开口道:“克定平日顽劣,都是老头子我宠坏的。他日南北议和之后,你们一定要代我向吴绍霆好生要求,多多少少给克定在国府谋一个席位,不至于袁氏自我以后碌碌无为。克定,你过来。”

袁克定跪行上前,泣不成声的说道:“父亲大人,父亲大人......”

袁世凯鼓足力气严肃的说道:“日后......日后你一定要听芝泉的指教,胆敢再行顽劣......老头子九泉之下也不会护佑你。芝泉,吾儿全仰赖你了。”

段祺瑞连忙点头应道:“克定天资聪质,稍加点拨必是可造之材。”

袁世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一时沉默了下去,仿佛是在寻思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又仿佛是一时失去了所有精力。小厅里的哭声犹在,为这一幕添上几分冰凉的凄惨。

“华甫......”许久过后,袁世凯再次开口呻吟起来,“华甫......”

“冯将军尚且在赶赴京城的途中,不日即到,大总统可有其他吩咐?”杨士琦说道。

“北洋......李中堂......不能就这么完,不能就这么完。芝泉、华甫,去跟南边谈,去跟南边谈啊,无论如何要保住我们北洋的血脉,无论如何......”袁世凯语无伦次的说道。

旧臣们面面相觑,各自叹息不止,不过每个人的心中已经在盘算下一步的出路。连袁世凯都说要跟南边议和,看来是要承认执政府的势力了。尽管北洋老人们都不甘心,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外面传言借助日本人单方面贷款继续跟南方打,岂不说能不能借到钱,就算借到钱继续打下去还有意义吗?

至于黎元洪等人更是早已心往南方,他们不是北洋的旧人,心思也全然没有放在北洋的延续上面,只是希望能保留自己在国府的一席之地。正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最多以个人感情的立场对北洋表示惋惜。

“大总统,您放心,无论如何,我们都会竭尽所能保住北洋的!”段祺瑞心头一酸,郑重其事的说道。

“芝泉,一定要去谈,让华甫去,让华甫......去......”袁世凯神志越来越不清晰,甚至连嘴巴里的话都嘟哝不清,渐渐的就没了声音。

站在一旁的段祺瑞心头感慨万千,他不知道该如何收拾自己的情绪,大总统在弥留之际竟然呼唤着“让华甫去”,可见是知道自己不会跟南方好好谈,所以才让冯国璋去。他暗暗叹了一口气,大总统这一生都把部下的性格拿捏的很准,只可惜偏偏拿捏不准部下的心思,北洋不团结的原因终归还是有大总统推脱不了的责任。

之后长达十多个钟头里,袁世凯除了虚弱的呻吟之外,再也没有交代其他的事情。

是夜八点钟左右,袁世凯突然失去任何声响,几位医师上前查探,发现他无声无息的与世长辞。临死的时候双目微闭,但没有完全合拢,也不知道是一开始就有未去的心愿,又或者是努力想要合上双眼但又心力不足。这位在中国风云二十余年的窃国枭雄,带着无数质疑和叹息从此长眠,北洋最后一个强盛的时代由此划上句号。

当晚十点整,总统府侍从室发布全国通电,宣布袁世凯病逝的消息。

第736章,冯国璋活动

北方诸省于次日凌晨之前,纷纷致电吊哀,尚且在津浦线铁路上的冯国璋痛哭失声,连连自责自己未能见上大总统的最后一面。各地北洋旧将深有伤感,自发组织悼念活动,在京城南苑的嫡系警卫队全部披白戴孝,彻夜布置殡葬仪仗之事,决心送大总统最后一程。

袁世凯亲信杨士琦、杨度等人一夜不休,与袁氏家人一同守在灵柩之前号哭不止,杨士琦更是哭晕数回,救醒之后又是跪礼大哭。总统府官邸的哀声一直持续到天亮,众人实在体力不支,这才被下人搀扶离去。

吴绍霆是在八月四日凌晨五点时,才接到从武汉转发到梧州的电报。他被下人从睡梦中叫醒,获知袁世凯去世之后,竟在床榻上呆坐了半晌,直到一旁的张小雅询问才回过神来。他让张小雅继续休息,自己起床洗漱了一番,马上动身赶往联合政府,让秘书处以自己个人名字起草一篇措辞中和的吊唁,即刻发往北京。

尽管袁世凯是诸多民主人士口诛笔伐之人,像孙中山这样对独裁擅权深恶痛绝的人甚至还会大为庆祝,但吴绍霆不会这么做,在政治军事上他与袁世凯是敌对关系,可并不意味着自己与袁世凯有私仇。抛开双方的身份不谈,他反而还有佩服袁世凯的地方。袁世凯的失败并不代表北洋政府是邪恶的、反面的,仅仅只是北洋顽固的守旧观念遭到时代的淘汰罢了。

不管怎么说,北洋政府诞生于一个既混乱又复杂的环境,北洋宿将能做的极其有限,但不能说他们什么都没有做过。相信只要是中国人哪怕是再碌碌无为、再迂腐不堪、再没有能力,也会有为国着想的一面。哪怕是昙花一现。

随着袁世凯的去世,北洋彻底分崩离析,段祺瑞一人独撑着北洋政府的空躯壳,把希望都寄托在日本人的援助上面。而江北诸省陆续传出通电,最先动作的还是陕西省,督军陈树藩宣布陕西归附执政府统辖,并请求执政府的委任文书。之后李纯在江西接到冯国璋的密令,暂时以江西独立的名义与南方停战。

康藏部分地区、新疆部分地区以及河南、江苏两省也于其后与执政府建立联系,虽然既没有宣布独立,也没有宣布归附南方,不过仍然仿效陈树藩的做法,向执政府请求委任书,如此一来也算是间接表明承认执政府的地位。

吴绍霆很清楚现在的局势所趋,一定要先在气势上站稳脚跟,不急于收拢北方诸省的实权,只要先得到名义上的归附即可,随后通过中央政府的建立再逐步完成省府改革。在收到这些地方的请求电文之后,吴绍霆马上签发了执政府的委任书,再交由国会通过生效,回执给发电各地。

面对执政府的声势愈演愈烈,段祺瑞焦急不已,一边催促日方尽快贷款,一边又派人联系东三省的张作霖,邀请张作霖发兵直隶、河北,共同捍卫中央政府。

如今东三省并非张作霖一人独大,东北军也远远没有日后三十万之多。东三省军务宣抚使张锡銮是名义上节制吉林、奉天、黑龙江的最高长官,可事实上张锡銮早已无心从政,只不过领着虚衔沽名钓誉而已。不过张锡銮手上仍然握着一支步师部队,在奉天督军张作霖、吉林督军孟恩远、黑龙江督军毕桂芳四足鼎立。

不单如此,奉天省内也并非张作霖一人掌管大局,时任奉天军务总办冯德麟掌握着陆军二十八师,之前因为“段芝贵事件”与张作霖闹得关系破裂,因此局势并不如意。

冯德麟,原名玉琪,又名麟阁,字阁忱,清同治七年(1868年)出生于辽宁省海城市温香乡达连村万里壕。冯德麟早年曾在县衙充当衙役,因与绿林交往被解职。

中日甲午战争后,1900年爆发义和团运动,沙俄借机入侵我国东北,冯德麟趁社会动荡不安、土匪蜂起之机,在辽阳界的高家坨子拉起“大团”,声称“保境安民”。因其抗击俄军,很得民心,队伍由百余人发展到数百人,声势浩大。控制了辽河两岸地区。

毕桂芳的兵力是警备朝鲜的边防力量,张锡銮、孟恩远的兵力又要戒备满蒙两边,因此唯一能调动的只剩下张作霖和冯德麟。

之前袁世凯为了应付南方而动员奉天的二十七师做后备,张作霖为了讨好袁世凯一口答应了下来,甚至还做样子派出一支部队进驻山海关。随着南方声势越来越强烈,北洋政府节节失利,张作霖心里很清楚以自己目前的力量别说发兵南下,就连稳住奉天省都有悬念。袁世凯逝世的消息一经传出,张作霖立刻意识到北洋大势已去,赶紧回兵沈阳准备夺权。

段祺瑞的电报发到二十七师师部时,张作霖几乎看都没看,直接令人转发到冯德麟处,巴不得能把冯德麟的二十八师支出奉天省去。

冯德麟虽然是草莽出身,性格暴躁,文化程度也不高,但偏偏执拗的要跟张作霖对着干。张作霖让他出师南下,他偏偏按兵不动、坐守奉天的地盘,至于北洋政府的命令现在就是一纸空文,连军饷都派不下来谁还听从命令?

几天之后,段祺瑞好不容易等到东北的回复,却是无兵可援,心中不禁失望透顶。他与陆建章商议,决定私人凑一笔军费,将原先准备北伐蒙古目前驻扎在陕甘、热河、晋绥等地的中央第二师、中央第四师、中央第六师和中央第七师抽调回来,再加上南苑的第八师、第十一师,足以跟南方再打一场决战。

陆建章这段时间与黎元洪走的很近,早就在盘算自己的出路,不过段祺瑞孤注一掷的计划他觉得尚有可为,如果能拼出一个划江而治的局面也不错,就算失败了再投降不迟。于是立刻答应了段祺瑞,随后着手组织“救国筹安会”,向还没有归附南方的诸省募集资金。

冯国璋是在八月九日抵达北京,之前他在天津停留了两日,专程拜访了退居幕后的另外一位北洋元老徐世昌。徐世昌虽然念念不忘北洋的正统地位,可是时过境迁,连大总统都仙去了,北洋再无回天的可能。冯国璋把南方的意思告知了徐世昌,并一起探讨了可行性,之前徐世昌尚有顾虑之处,毕竟摸不清楚吴绍霆这个年轻人的底细。后来冯国璋说出吴绍霆已经答应联姻,由此可见还是有所诚意,这才让徐世昌赶感到安心。

徐世昌与冯国璋议定,趁着这次北上为大总统凭吊之际,再与京城的几位北洋重臣协商,联名向南方停战议和,并着手整顿北洋内部循环渐进的改组为政党。徐世昌已经在天津坐而待沽许久,也早盼着借机出山,而冯国璋此次到来正好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至于段祺瑞最近搞的动作,二人早有风闻,不过并不打紧。哪怕再给段祺瑞一千万的贷款,北洋政府也绝对压不住南方的气焰。更何况上哪里去搞一千万的贷款?传闻与日本人达成的协议能获得一笔援助,最好的可能也只是与南方划江而治,可是*的罪名谁担当的起?军阀割据这么多年,还没听说有人敢自立为王。

只要能拉拢一部分北洋旧人,大可撇开段祺瑞另立门户与南方议和。

抵达京城之后,冯国璋派副官师景云先去总统府打点凭吊,他与徐世昌则迫不及待的分头拜访几位早就称病在家的北洋旧人,包括梁士诒、陆宗舆、王士珍、黎元洪、周自齐、周学熙等人。黎元洪、梁士诒之流很容易被说服,他们早就等着南方派人来拉拢自己。周自齐和周学熙这些保守派却只说随势而流。

倒是王士珍冲着冯国璋破口大骂了一阵,痛斥冯国璋是北洋叛徒。

“咱们北洋岂能像南方低头?战场输了无所谓,但是气节上绝不能输。我原以为段芝泉是一个可恶的投机分子,没想到你冯华甫更离谱,大总统尸骨未寒你竟说出这样背信弃义的言论,我可算看清楚你的德行了。现在想来,段芝泉孤注一掷虽然鲁莽,可好歹有一副骨气在这里,哪像你!就算你保住了咱们北洋的名号,那也是狗尾续貂之举。”

冯国璋讨了一个没趣,灰溜溜的离开了王士珍的府邸,其实他知道王士珍是一个死板不肯变通的人,只不过王士珍在北洋内部名气极大,若能拉拢其站在自己这边事情就算成了一半。就目前看来,王士珍倒是自成一派,既不支持段祺瑞顽抗,也不支持议和,索性就由得这孤寡老人去了。

第737章,段祺瑞突袭

到了第三天,袁世凯盖棺出殡,返回故里之日,冯国璋这才施施然赶到总统府,于袁世凯灵位之前抱头痛哭了一番,颤颤巍巍的与袁世凯亲人一起扶上棺木,一路陪同到火车站,亲自扶灵上车。北洋众人站满了整个站台,直至火车开动之后,众人仍然含泪目送许久,悲恸情绪久久难以释怀。

众人陆续从火车站出来,相互惋惜几句,之后各自打道回府。

这时,一名在街边早已等候多时的军官快步迎到冯国璋面前,恭恭敬敬的说道:“卑职何忠旭见过宣武上将军。”

冯国璋一边用手帕擦拭眼角,一边问道:“何事?”

何忠旭说道:“在下奉段总理之命,请宣武上将军移驾总理府一叙。”

冯国璋想到自己到北京已有数日,但至今还没有正式与段祺瑞见上一面,也知道段祺瑞肯定是想拉拢自己与南方顽抗,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跟段祺瑞摊牌。他微微的点了点头,说道:“知道了,你回去告知芝泉,稍后我自会前去一会。”

何忠旭应声离去了。

这时,一直跟在冯国璋身后的师景云多了一个心思,上前提醒道:“将军,今日是大总统出殡之日,以段总理与大总统的关系都未曾前来相送,现在又突然邀请您前往总理府一见,只怕其中会有不妥之处。”

冯国璋皱眉思索了片刻,随后说道:“芝泉与我是旧相识,虽然我们政见不和,但私底下仍然是老朋友。说到今日出殡,芝泉前几日一直在为大总统守灵,可能突然有公务忙不开身罢了。你不必担心。”

师景云想了想,说道:“要不,属下先去南苑与雷将军安排一下。”

他口中的雷将军正是近畿警卫师兼执法处处长的雷震春。冯国璋早年是雷震春的上司,雷震春目前又是京城中难得中立于段、冯势力之外的人,如今袁世凯已死,警卫师理所当然也要为自己谋出路,绝不会轻易跟着没粮没饷的段祺瑞去送死。

冯国璋脸色肃然起来,强调的说道:“我都说了,我与芝泉的交情他犯不着来害我,就算他鬼迷心窍要对付我,也绝不敢拿我怎么样。我冯国璋一把年纪了,在北洋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敢乱来我倒要看看他怎么收场。总之不必再多说。”

师景云只好不再多言,上前为冯国璋拉开轿车的车门。

回到总统府招待所休息了一阵,冯国璋换下刚才扶灵的麻衣,然后安排马车直接由新华门过到位于北海的总理府。整个中央政府的办公地眼下也只剩下北海还有一点人气,段祺瑞几乎是掏私房钱在补贴公用,勉勉强强维持着北洋政府最后一丝颜面。

一番通报之后,冯国璋在一名侍从的带领下来到总理办公室,段祺瑞正站在小厅里等候。冯国璋赶了两步上前打招呼,段祺瑞冷淡的回应了一句,然后请冯国璋在小厅落座。

“唉,芝泉,大总统说走就走,回想起来真是动容不止。你看看你,才几年不见,也消瘦如斯,真是过分操劳了。”冯国璋伤感万千的说道。

“华甫老哥,之前这几日你可也不清闲呢,到处走动只怕累坏腿脚了!”段祺瑞一点都不跟冯国璋客套,冷不防的直言说道。

冯国璋怔了怔,顿时感到段祺瑞的语气中带着不友善的一面,虽然以前两人相处也经常冷嘲热讽,可今日大有不同,仿佛对方话语之间带着一股杀气。他保持镇静,不疾不徐的说道:“芝泉老弟,你我都是北洋老臣,大总统去了,我自然也要为北洋的出路着想,怎么,难不成还不许我尽一份心力吗?”

段祺瑞“哼”了一声,没好气的说道:“为北洋出路着想?我看华甫老哥是在为自己的出路着想吧。我真是万万没想到,咱们北洋谁人都可以当叛徒,居然连华甫老哥你生出这份心思,当初大总统真是瞎了眼!”

冯国璋脸色大变,他不觉得自己主张议和有什么心虚,早年在对待南方政策上,自己一直都是主张和平的方式化解矛盾,这才北洋内部早就不稀奇了。现在段祺瑞说出这样的话,他着实感到生气,愠怒跃然纸上,不示弱的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只许你想着顽抗到底,就不许我保全国力吗?局势都到这份上了,你还是这么顽固不化,难道一定要把北洋拼个精光你才会醒悟?”

段祺瑞冷森森的说道:“你若是单单游说议和就罢了,政见不同由得下面的人自己斟酌抉择,我段祺瑞还不至于连这点气量都没有。可是上个月张四哥头一天去见你,你就忙不停的把侄女许给吴绍霆,你这算什么意思?你就是打定主意要向吴绍霆投诚了。那时大总统尚且健在你就敢如此,你还说你不是叛徒!”

冯国璋心头一惊,段祺瑞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即便这几日他一直在走动,可几乎没提及联姻这件事,更何况南方也没有大张旗鼓的宣扬,究竟是谁泄密?徐世昌?自然不可能是徐涛斋,这点分寸他还是知道的!

既然事情已经让段祺瑞知道,再追究是什么人也无意义。冯国璋故作气势的“哼”了一声,不疾不徐的说道:“此举只不过是试探吴绍霆的诚意,与你又有何关系?今日我本打算劝说你不要顽固不化,既然谈不拢,那咱们索性分道扬镳,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看看咱们北洋到底是败在谁人手上!”

他说完,气呼呼的站起身来,迈步就向办公室外走去。然而刚刚拉开办公室的们,只见门口早已等候了一队持枪的警卫,为首的正是下午前来通知的军官何忠旭。看到冯国璋出现,何忠旭带着手下立刻堵上去,一言不发冷冰冰的盯着冯国璋。

“你们要做什么?”冯国璋暗叫不妙,真没想到段祺瑞居然敢向自己下手。他转过身,怒目以对段祺瑞,“芝泉,妄我信任你一场,你竟然玩阴的!”

“华甫老哥,你不仁,休怪我不义。我与徐州方面已经联系好了,我把你扣在京城,徐州军即可突袭南京。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向南方妥协的。”段祺瑞好整以暇的站起身来,脸上挂着一股冷笑的说道。

“什么,你!段祺瑞,你竟敢让张勋偷袭南京!你!”冯国璋震怒不已,老迈的身躯禁不住的颤抖起来,自己苦心经营与南方议和之事,没想到却栽在段祺瑞手里。

芝泉啊芝泉,你真是要北洋陪你殉葬才肯罢休吗?他在心里痛呼着,只是嘴巴里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把他带下去。”段祺瑞豪不客气的说道。

何忠旭上前推了冯国璋一把,冯国璋回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最后无可奈何的跟着这队士兵离开了。

师景云在门厅里等了许久不见冯国璋出来,不知怎么的,从下午开始他心里总有一种别扭的感觉,可又说不出究竟哪里不对劲。摸出怀表看了一眼,此时已经是傍晚六点钟了,外面的天色渐呈黄昏。他站起身来向外走去,门口的两名警卫拦住了他。

“你们做什么?”师景云冷声喝问道。

“大人,最近总理府在整顿,大人还是不要乱走。”一名警卫冷冰冰的说道。

“怎么,人有三急还不许我方便一下?”师景云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对,马上编了一个借口说道,“怕我走丢了还是走错了?要不你带我去,要不我就在这里解决?”

两名警卫对视了一眼,只好答应带师景云去最近的厕所。

师景云穿过走廊时回头看了一眼,果然发现一队持枪的警卫正向门厅前去,要是自己晚走一步只怕早就被撞上,幸好带路的警卫没有察觉这一点。他猜出段祺瑞肯定对将军下手,自己势单力薄不可能硬闯,当务之急只能尽快脱身,然后去寻求其他人的帮助。

来到厕所门口,师景云借着上厕所的机会忽然出手,把守在厕所里面的警卫打倒,又拔出自己的手枪来等外面的警卫冲进来。警卫撞在手枪上一动不敢动。师景云冲上去把对方也打晕过去,然后翻出窗户逃走。

好不容易出了总理府,师景云连停在门口的马车都不敢理会,赶紧拦下一辆黄包车径直奔回招待所。他召集了从江苏赶来的随员,交代众人分头去联系徐世昌、黎元洪等人,同时还要尽快把消息发回南京,其余人则迅速收拾行囊,先行离开京城。之后,他又急匆匆离开招待所,动身前往南苑警卫师司令部。

【雷震春,安徽宿州人,字朝彦。早年入新建陆军,累迁至江北提督、陆军海七镇统制。1912年任河南护军使。1913年,宋教仁被袁世凯派人暗杀,他竟领衔通电指责国民党人。同年任第七师师长,率部镇压“二次革命”。1914年,任京畿军政执法处处长。次年任将军府震威将军,积极参与袁世凯复辟帝制。1917年,各省督军反黎元洪而设军务参谋处于天津,他出任总参谋,策划成立临时政府。不久因参与张勋复辟被捕,判处无期徒刑。次年被北洋政府宣布开释。】

第738章,北方突变

来到南苑司令部,师景云不敢太过宣扬这件事,只是以冯国璋的名义来拜会雷震春。

雷震春下午刚刚参加完袁世凯的出殡,在火车站时还与老上司冯国璋闲聊了几句,现在听说师景云奉冯国璋之名前来,自然要盛情迎接。在军官营楼见到师景云时,只见师景云满头大汗,后背衣衫都湿透了,一脸急切之色,不禁惊奇起来。

“岚峰老弟,你这是怎么了?”雷震春赶上前去问道。

“雷师座,事情紧急,还请借一步说话。”师景云语气凝重的说道。

“好好好。”雷震春赶紧将师景云迎到二楼的会客室,屏退了所有人,亲自为师景云倒了一杯凉水。尽管师景云渴的要命,但一刻都顾不上喝水,连忙把总理府的情况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并恳请雷震春念在昔日的情面上带兵去救出冯国璋。

“什么?竟有此事?”雷震春惊讶不已,“你亲眼看到段总理扣押了冯老将军?”

“虽然我没有亲眼目睹,不过我可以肯定出事了,要不然也不会这么狼狈的逃出来。”师景云认真的说道。

雷震春仔细寻思了一会儿,眼下大总统刚刚过世,京城内混乱不堪,再加上南方气势汹汹,早已经让他头疼不已。不管怎么说段祺瑞现在以袁世凯接任者自居,掌握着京城大大小小的事务,他可没胆量跟段祺瑞作对。再者不管是段祺瑞还是冯国璋,眼下谁也不可能左右国内的局势,他手下这个警卫师的出路尚且不明确,哪里有心思去掺和上面人的事。

“岚峰老弟,段总理与冯老将军是故交,怎么可能会迫害冯老将军,要知道大总统尸骨未寒,北洋内谁敢乱来?再者你又没有确切的证据,我贸然跑去要人,万一是一场误会的话叫我如何自处?”雷震春哎声叹息的说道。

“雷师座,冯老将军的安危可不是儿戏,你若不信大不了派人去总理府打听打听,看看冯老将军有没有走出来过。”师景云急切的说道。

“你有所不知,陆军部停了南苑军饷都快三个月了,我虽然是警卫师师长,现在比要饭的还惨,下面的人都指望我来揭锅,我还等着总理府的拨款。别说兄弟我不帮你,我若现在下令去包围总理府,手下的人也没几个敢答应呀。”雷震春叫苦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冯老将军昔日有恩与你,今日蒙难受困央你相助,你却百般推脱,哪里有你这样不爽快的人!”师景云已经看出了雷震春的心思,心里气愤不已,索性也不给雷震春什么好脸色,直言不讳的说道。

“岚峰老弟,你这话就说得太难听了。”雷震春脸色拉了下来,冷哼哼的说道,“你一没有真凭实据,二没有顾及兄弟我目前的情况,就这么武断的跑来向我要兵。你可知道在京城随便调兵那可是大罪。”

“还京城?北洋都快完了,谁的京城啊?哼,我算是看透你了,我也不再央求你,你就当我从来没来过。”师景云恨恨的说道,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连茶水都不屑去喝一口,转身大步的向外走去。

雷震春心里又想了想,连忙起身去追师景云。

“老弟留步,老弟,你听我说。”

“还有什么好说的。”师景云停下脚步,却没有转过身去,气呼呼的说道。“雷师座既然心意已决,难道我还能强人所难吗?”

“老弟,你要知道我的难处,叫我去包围总理府就算我有这个心,我手下也没这个胆子呀。这样吧,你要么留在我营里,我管保你的人身安全,待我细细打听下情况再从长计议,如何?如果你觉得京城不妥,没关系,我连夜派人护送你出城,先到天津观察一番。唉,就算段总理抓了冯老将军,以冯老将军的威望谁人敢动他?老弟,你千万别想太多。”雷震春一股脑的说了一大堆,毕竟自己不得罪段祺瑞,也不能得罪冯国璋。

师景云寻思起来:姓雷果然是两头都不想沾,看来这件事是不能指望他了。

“既然如此,雷师座还是送我出城吧,我去天津寻会一些旧友,劳烦雷师座在京城多打听一些具体的消息,以备不测。”他调整了一下口气说道。

“这就包在兄弟身上了,我派人一路送你到天津安置好,一有什么消息我直接发到你住处。”雷震春心中松了一口气,立刻信誓旦旦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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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冯国璋遭到拘禁的当天晚上,张勋的徐州军趁夜沿着津浦线向南京前进。

整个江苏上下早已知道冯国璋即将主持南北议和,南军也停留在浙江并无任何动作,因此无论是军备还是警备,甚至连普通老百姓都认为短期之内不会再有战事。所有人都满怀期望的等待着南北议和的到来。

对于张勋部突然占领火车站,从火车站、北城门和西北郊区同时发动进攻,城中守军一时措不及手,大部分还没有来得及反抗就被俘虏。位于城郊的江苏第一师、第二师的兵营相继陷落,整个过程没有发生任何激烈的交火,苏军士兵们正在睡觉之时遭到突如其来的包围,一个个刚从床上坐起来就撞上黑洞洞的枪口。

不过当徐州军围攻宣武上将军府时,将军府警卫队早已听到动静,趁着徐州军还在城内打家劫舍之时,在街道周边和将军府内布下了一道防线。双方在这里发生第一次激烈的攻防战,甚至都动用了重机枪和迫击炮。

张謇尚且还在将军府暂住,面对徐州军的突然进攻,他一时错愕不已,好端端的岂会发生如此变故?好在将军府的警卫队知道张謇是冯国璋的贵客,也是南北议和的重要联络人物,当即派了一支小队在徐州军没有完全包围将军府之前,掩护张謇突围而出。

护卫队一直把张謇送到城外将军府专用码头,派了两名侍卫贴身保护,安排船只赶紧把张謇送到上海。临行前,护卫队队长恳切的向张謇说道:“张四爷,我家冯老将军肯定在北京发生事故,要不然张勋那厮也绝不敢在这个时候进攻南京。兄弟们虽然是北洋出身,可南北都是中国人,内战早该结束了。小的不知道北京政府到底怎么抉择,可和平是大家共同期待的大事,今日送四爷到这里,还望四爷到达安全地方之后尽快联系执政府出手相援。和平大计断不可毁在宵小之手。”

张謇连忙点了点头,感动的说道:“你们放心,此事我绝不辜负华甫一片心意。诸位兄弟也一定保重。”

火轮开动,沿着长江向东前进。凌晨三点时船只抵达了镇江,张謇一把年纪实在受不住水路交通,索性要求在镇江下船,先发一封电报到上海和杭州,然后再改乘沪宁线铁路前往上海。不过火轮是宣武上将军府专用的船只,在民用码头无法得到免费的补给,打算开往上海舰队司令部辖下的镇江海军基地暂停。

这倒立刻引起了张謇的注意,他记得当年在广州军政府出任海军部长的高广征,目前正在镇江海军基地任职代理司令员,凭借高广征与南方的关系,再加上目前国内的局势,镇江海军基地必然能帮上大忙。当即,他索性在火轮上直接前往海军基地。

一番通报和检查过后,火轮总算进入军港。张謇下船之后立刻要求请见代理司令员高广征,同时还说出了南京的危急和自己的身份。海军军官认识这火轮是宣武上将军府的船只,知道事情不可能有假,于是连忙去叫醒了高广征。

高广征与张謇见面,会商了南京目前的情况,不过上海舰队不可能就这样开到南京去,再者就算开到南京也没有用,总不能用海军大炮向城内乱轰吧?高广征答应张謇立刻派人发电报到上海和杭州,同时又派人去通知镇江附近的驻军做好戒备,严防徐州军会在偷袭南京之后又向镇江发动进攻。

一切安排妥当,高广征让张謇先留在海军基地休息,他在天亮之后则立刻赶往上海舰队司令部安排增援,并尽量与驻扎南通的中央第九师取得联系,让中央第九师迅速回援南京。

恰好奉命北上与冯国璋商议联姻之事的邓铿刚刚抵达上海,正在上海置办提亲的彩礼,次日一早他收到恒荣公司的通知,知道南京出事了,当即丢下手里的所有事务,动身前往杭州会见了仍然在整编军务第六师团总司令许崇智。

第739章,日本的诱说

八月十三日早上八点钟,军务副官李廷贤直接开车来到江边公寓,把南京发来的紧急电文呈递给吴绍霆。吴绍霆得知这个消息,脸色立刻凝重起来,很显然这是一次早有预谋的行动,趁着冯国璋北上为袁世凯送丧时偷袭南京。他马上跟李廷贤前往*,正好天津情报站也发来最新的消息,证实冯国璋遭到段祺瑞的拘禁。

众人走进“猎雕”作战室,王云把具体情况汇报道:“冯宣武北上之后联合徐世昌、黎元洪、陆宗舆等人决定议和,段祺瑞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冯宣武意欲与霆帅联姻之事,据天津站推测应该是日本间谍泄密,我方特工发现日本特务头目在八月九日上午进入总理府。当然目前没有证据。段祺瑞以此为借口逮捕了冯宣武。”

吴绍霆沉思片刻,又问道:“南京现在是什么情况?”

王云说道:“今日凌晨三点三十分左右宣武将军府被攻破,上海发来的消息说张勋已经发布布告,自任为江苏督军,看来南京已经在张勋的掌握之中。”

何福光看完一份文件,从一旁走了过来,脸色沉重的说道:“北方有传闻,段祺瑞与日本人签署了一份协议,协议具体的内容尚不知道,不过应该是获得日方的支持。同样是昨天早上,段祺瑞下令调回驻扎在甘肃、陕西、热河、晋绥四省的五个中央师,目的昭然若揭。”

吴绍霆捏紧了拳头,冷着语气的说道:“段祺瑞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这五个中央师是预备北伐蒙古的部队,袁世凯还在的时候都舍不得调动,他却敢如此!”

何福光说道:“看来段祺瑞得到了日本的支持,打算顽抗到底了。”

吴绍霆深深吸了一口气,显出一副强硬的态度,说道:“给第六师团司令部下令,准备随时进攻江苏。另外给我再下一道特别的命令,让许崇智派人送曹锟、吴佩孚前往苏州,支持他们组织冯宣武的本部人马对付张勋。”

何福光疑惑的问道:“曹锟、吴佩孚......让他们去只怕不可靠吧?”

吴绍霆说道:“他们是冯宣武的旧部,如果他们不肯死心塌地的支持冯宣武促成南北议和,留着他们在南边也没有。这次让他们去,也算是试探北洋直系一派的心思。就算是放虎归山,以第六师团的战斗力足以再把他们打败一次。”

何福光缓缓的点了点头,说道:“如此也好,我这就去安排。”

吴绍霆又转向王云,说道:“集合第三特战大队,让他们尽快赶到天津待命。”

王云凝神问道:“霆帅,您打算去营救冯宣武?”

吴绍霆不置可否的说道:“等进一步观察局势的进展再说,但是北方毕竟没有我们直接掌握的势力,让第三特战大队先去待命,一旦有需要时立刻可以投入行动。”

王云说道:“我明白了,不如由属下亲自带领第三特战大队去天津待命。”

吴绍霆抬起手摇了摇头,说道:“你得留下,还有更重要的事交给你去做。我正打算将特勤处升级为特勤局,行政方面的事务不少,你得好好处理。与此同时你还要与王长龄那边做好配合,动用所有可以利用的资源,给我搞清楚日本人与段祺瑞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们之间签订的协议也要给我调查出来。”

王云点了点头,郑重其事的答道:“我知道了,一定从速完成任务。”

就在这时,“猎雕”作战室的通讯电话响起铃声,接线员接过电话询问了一句,然后立刻转过身向吴绍霆请示,说是联合会馆打来的电话。

吴绍霆让王云先去安排任务,他起身走到接线员面前接过了话筒:“我是吴绍霆。”

电话另外一边传来了梁启超的声音:“震之,日本公使馆派来一位代表,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亲自与大执政官面谈。”

吴绍霆心里冷笑起来:之前各国商务参赞来谈建交之事时唯独日本参赞态度模糊,就在刚才的汇报中还说日本与北洋政府签订了一项新的协议,这个时候日本公使馆又派人来执政府,小日本鬼子还真打算两头忽悠。

他说道:“卓如先生,这种事你先应付即可,我这边还有更重要的事务要处理。”

梁启超说道:“我也听说南京的消息了,可是现在日本代表就在联合会馆,一定要面见大执政官才肯谈,他只说是关乎中华民国于国际地位的大事。看得出来日方代表这次是认真的,震之你还是过来见上一见吧。”

吴绍霆沉吟了一阵,最后说道:“那好吧,我这就过来。”

挂上电话,吴绍霆仍然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态度,再次与何福光、王云等人具体交代了一些事情,这才离开*乘车返回联合会馆。抵达联合会馆时差不多已经是晌午,日本代表在会客室晾了两个多钟头,南方的天气又湿又热,要不是注意自己的形象,只怕早就叫苦不迭了。梁启超和同文馆的两位翻译官在门口接迎吴绍霆,众人直接来到了会客室。

梁启超曾经在日本生活过一段时间,他用日语向日方代表做了介绍。

“在下竹本公久彦一郎,是日本公使日置义阁下的全权代表,见过大执政官阁下。”这位年轻的日本人笔直的站在那里,自我介绍完毕之后还向吴绍霆微微鞠了一躬。

“哦,实在抱歉,刚才要处理一些紧急情况,所以让代表先生久等了。来,请坐。”吴绍霆轻描淡写的说道,然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与竹本公久在会客室坐下。梁启超和两位同文馆翻译则陪坐在一旁。

“之前各国商务参赞已经表示了他们的意思,对于友邦的建议我会深思熟虑,只不过眼下执政府外交部尚且无人执掌,因此关于各国的要求只能等到南北一统之后再慢慢斟议。代表先生这次如此郑重其事的要见吴某,究竟所为何事?如果还是旧调重弹的话,我看我的态度依然只能与之前一样。”吴绍霆一副让人捉摸不透的表情,仿佛是漫不经心,可又似乎是习惯使然。

竹本公久的中文不是很好,在听完同文馆翻译的解释之后,他才说道:“大执政官阁下,这次在下是带着大日本帝国真诚示好的心意前来,关于中国最近几年的巨大变化,做为近邻友邦一直希望能帮上忙。北洋政府也好,执政府也好,大日本帝国只希望能尽快出现一个稳定、深得民心又尊重国际友邦的中央政府,结束目前中国混乱不堪的局面。”

吴绍霆笑道:“贵国有心了,我代表执政府表示感谢。那么,竹本先生这次带来的所谓的真诚心意具体是什么呢?”

竹本公久微微一笑,好整以暇的说道:“我大日本帝国可以帮助执政府解决燃眉之急。”

吴绍霆故作疑惑,对翻译问道:“燃眉之急?你是不是翻译错了成语?”

翻译官一脸尴尬,连忙去查辞典,确定竹本公久所说的就是这个词。

吴绍霆又向竹本公久道:“竹本先生,我真不知道贵国能帮助我解决什么样的燃眉之急?还请竹本先生把话说的更详细一些。”

竹本公久并非对中文一窍不通,刚才吴绍霆刻意向翻译官的质问他是听的明白的,心中不禁有些郁闷,很明显这位吴大执政官是在故意装蒜。

“大执政官阁下难道现在一点都没有意识到,中国国内对南北议和的期望正在水涨船高吗?北洋政府虽然频临没忘,可是我有理由相信段祺瑞仍然有负隅顽抗的能力。如果北洋政府与执政府继续开战下去,不仅会损害国内期待和平的热忱之心,而且南方执政府也未必真有信心一举击溃北洋余下的力量。”他慢条斯理的说道,表现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仿佛就像是吃定了这一局似的。

“竹本先生,你的话也太想当然了,我几乎听不出足够的说服力。”吴绍霆冷笑道。

“那么我说的更详细一些,继续发动战争不仅伤害民心,也会影响北洋内部渴望议和的一派,北洋麾下的那些将军们眼下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地位。南方态度越来越强硬,对这些将军来说则是越是质疑,到头来明明是收尾的作战,反而会演变成旷日持久的对战。再者,如果世人知道执政府明明有和平解决南北问题的机会,却偏偏不重视,就算南北一统之后成立新的中央政府,民心只怕也不会向着执政官阁下你了。”竹本公久娓娓的解释道。

吴绍霆眯起了眼睛,这时他已经可以明白日本人的阴谋了。

日本人故意跟段祺瑞签订合作协议,促使北洋政府延续下来继续与南方为敌,目的就是增加自己的筹码。现在日本人再扮演“和平使者”的身份,以能促成南北和平的借口,向执政府推销一系列外交交易。真是狼子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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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0章,第二次外交

“听完竹本先生的话,我仿佛明白了过来。”他不置可否的说道。

“我们大日本帝国与段祺瑞总理有密切的关系,我相信只要由我们出面,一定能说服段总理放弃无谓的抵抗,并尽快与南方达成和平协议。”竹本公久做出结论的说道。

“我明白了,如果贵国能从众翰旋,我将不胜感激。”吴绍霆故意忍了一手,顺着竹本公久的意图说道。

“当然,我们大日本帝国不仅仅只在此事上能有所帮忙。之前英法俄三国商务参赞认为执政府应该承担北洋政府的所有国际债务,听说执政官阁下对此甚是恼怒。在这件事上,我们大日本帝国同样能够帮上忙。”竹本公久继续说道。

“哦,是吗?如何帮忙?若是说单纯的出面调和,说服英法俄三国放弃索款,这样的帮忙骗骗满清鞑子也就罢了,我是不会吃这一套的。”吴绍霆向座椅后面靠了靠,拿出一副冷漠的脸色说道。

竹本公久微笑着摇了摇头,语气严谨的说道:“大执政官阁下,您的担忧完全是没有必要的。既然我们大日本帝国决心出面帮助中国,理所当然是要尽心尽力。若大执政官阁下仍有怀疑的话,我方愿意签署承诺书。”

吴绍霆看着眼前这个日本人信誓旦旦的样子,知道对方是有办法解决此事。事实上就算没有日本人的帮忙,他也不会答应英法俄三国转移债务的要求,反正欧洲战事一旦爆发,列强阵地远东利益只会求速处理,早晚会选择妥协,因此这个外交交易完全没有必要。不过他在心里盘算着,打算先给日本制造一个假象,于是一言不发等着竹本公久接下来的话。

竹本公久停顿了一下,紧接着又说道:“相信执政官阁下应该知道我们大日本帝国与英国、俄国之间的关系,以目前欧洲的局势,战事爆发是迟早的事。做为英俄两国在远东有力的盟友,大日本帝国是有足够的发言权说服他们放弃转嫁债务的打算。必要的时候,为了帮助执政官阁下,我们情愿承担得罪列强的风险,向英俄两国进行外交施压。”

吴绍霆看了一眼梁启超,梁启超已经露出了感激的脸色,仿佛迫不及待想要与日本达成这次外交x合作。他暗暗叹了一口气,执政府果然缺乏真正的外交人才,日本人付出多少肯定是要从其他方面赚回多少,甚至赚回来的要远远比付出的更多,否则怎么会好心帮你的忙?天下可没有免费的午餐!更何况身为五国银行团之一的日本,现在突然不要这笔债务,这本来就是一笔大损失。

他表面上故意显得很高兴,笑道:“是吗?果然是远亲不如近邻呀。”

竹本公久呵呵笑道:“正是这个意思,在下甚至可以直言透露,我们帝国内阁在远东最新的政策,正是希望利用欧洲战争之际,列强无暇东顾之时,携手亚洲诸国共同崛起。我们亚洲可不能永远受制于西夷之下。”

吴绍霆欣然的说道:“此言正合我意呀。正所谓英雄所见略同,我很欣赏贵国的新政策。”

竹本公久补充的说道:“除了以上两点,在执政官阁下完成中国南北一统,建立新的中央政府之后,我们大日本帝国还会单方面向贵国政府接待一笔款项,用以中国的善后恢复和发展。我相信这三点足以体现我大日本帝国的诚意了。”

吴绍霆豪不否认的点头说道:“就目前而言,这份诚意着实让我感动。那么松本先生,贵国又有什么条件和要求呢?”

松本公久神秘一笑,说道:“今日在下前来,只为表达这份诚意。如果执政官阁下对此有意向的话,不妨定下一个更合适的日期和场所详细的商谈合作之事。”

吴绍霆原来就打算拖着日本人,既然对方故作聪明要另外安排交谈,自己又何乐而不为?他坦然的笑了笑,说道:“如此也好,正好今日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处理。这样吧,若竹本先生后天下午有时间的话,我们大可接着谈。”

竹本公久欣然的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这么说定了。后天下午在下再次前来拜访执政官阁下。”

说到这里,吴绍霆和松本公久一起站起身来,说了一些闲絮之言,然后互相握手道别。吴绍霆让两位同文馆的翻译官送松本公久出去,自己则与梁启超在会客室留了一步。

梁启超有些不明白,连忙上前问道:“震之,为什么要改日再谈?若是日本人能出面帮我们的话,能省去我们不少的麻烦。我认为这件事越快谈妥越好。”

吴绍霆深意的笑道:“既然松本不想继续谈下去,我们何必要强人所难。他刚才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这次会见仅仅是试水,日方也需要考量我们的态度才能决定合作的程度。卓如先生,你放心吧,这件事我会小心处理的。”

梁启超点了点头,说道:“好吧。对了,内务部已经联系上海和北京了,唐少川答应南下出任外交部部长,目前正在上海准备启程,理应在月内会到。顾维钧也回了电报,他也应邀南下了。有了这两位外交人才加盟,相信执政府在处理外交事务上会更加得心应手。”

吴绍霆问道:“这真是好消息?他们什么时候回的电报?”

梁启超说道:“唐少川是昨天下午刚回的,顾维钧是三天前回的信函,相信他已经快到广州了。我这边会与云公合计一下迎接的工作。”

吴绍霆点了点头,又问道:“那秩庸公呢?”

“伍先生年事已高,目前正寓居在天津,上个月我们就已经派人联系了。伍先生说等南北一统之后,他直接到中央政府应聘,省得现在南下了到时候还要再北上。所以眼下我们只能尽快收拾国内的局势,等南北大局可定时才有机会请来伍先生。”

“我明白了。也好,有唐少川出面足矣应付目前的局面了。”吴绍霆深远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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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事变很快给南北局势蒙上了一层阴影,无论是北洋还是南方执政府,无论是割据军阀还是市井小民,所有人都认为议和是绝对必要的,这一场战争继续打下去只会伤及无辜,并且也无法挽回北洋的败局。

然而段祺瑞在拘禁冯国璋之后,很快调动京城的中央师施行全城戒严,将之前与冯国璋有联系的北洋旧臣全部监视起来。同时还大张旗鼓的宣布张勋为江苏正式督军,江苏全省军队皆归于其麾下指挥。又致电安徽督军倪嗣冲,派兵进入南京,加强对江苏的控制。

倪嗣冲早已觊觎江苏已久,虽然前线的局势不乐观,可好歹安徽的地理位置还算靠后,南军就算要行动也没那么快打上来。不仅如此,就算南军要行动,也会由江苏省取道,自己事先派兵加强江苏的军防,反而更利于保障安徽。于是他让之前的浙江督军卢永祥,以及自己的弟弟倪毓棻率领两个混成旅由合肥直入南京,又加强马鞍山、宣城、黄山三地的防务。

一时间江淮地区局势骤然紧张。好不容易恢复江浙经济之处,江浙一带商人都不希望发生战争;农民们也叫苦不迭,很快就是秋收之际,在这个时候打仗只会造成更严重的破坏。

吴绍霆也对段祺瑞冥顽不顾甚是深恶痛绝,他一边敦促第六师团做好出战准备,一边出枪出资扶持曹锟和吴佩孚在苏州、镇江、南通上位。同时还吩咐特勤局开始谋划刺杀段祺瑞的行动,虽然他很不想这么做,毕竟段祺瑞是继袁世凯之后的北洋元老,一旦行刺的行动泄露一定会引起北洋的公仇,不过做为万般无奈的后备计划还是可行的。

执政府方面按照吴绍霆的吩咐,利用军事威胁向北洋发出最后通牒,要求段祺瑞五天之内必须释放冯国璋,否则执政府将不再与北洋做任何议和谈判。同时向之前归附执政府的河南、山西、陕西三省发去命令,河南为南军北上开始筹备后勤供应,山西必须阻止驻扎西北的三个中央师返回北京,陕西则出兵牵制甘肃。

豫晋陕三省接到命令,除了陕西立刻开始着手行动之外,另外两省军政府焦虑不已。他们原本认为南北会议和所以才提前归附执政府,哪里知道段祺瑞又闹出这一出?省内的士绅官僚没日没夜的问候段祺瑞仙人,非要把国家搅和的不得安宁!然而骂归骂,该准备的事情总要准备,他们只能祈祷河北、安徽不会趁机发难。

八月十五日下午,吴绍霆再次与竹本公久见面,不过这次是吴绍霆在办公室内单独见面。竹本公久直接向吴绍霆摊牌,将一份装订起来的条约书放在执政官办公桌上,表示只要吴绍霆签署并保密这份协议,日本将会遵守之前的三项协议,并且最快一个月之内处理完毕。至于日本向中国的单方面贷款,总额可达到一千五百万日元的贷款,分三年之内六期交付,利息按照国际惯例五厘核定,以中华民国海关和盐税做抵押,限期十五年之内偿还。

第741章,泄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吴绍霆仔细翻看了竹本公久送上的协议书,与第一次见面上自己所设想的相差无几,日本怎么可能会做亏本的买卖?这本协议书简直就是《二十一条》的精简版,除了关于山东问题由于中德战争还没有开始,所以表达的十分含糊,以及侵犯中国主权的第五号内容相对有所调整,没有历史上那么露骨,其余的条款几乎并无差别。

显然日本是对执政府进行了全新的评估,不可能太明显的侵犯中国的主权,所以在第五号内容中日本侨民在中国的司法仲裁权,延租旅顺、大连的期限也由九十九年缩短为六十六年,以及湖北、江西、江苏等地的铁路承办权减少了几个站点。

对于吴绍霆来说,这完全是五十步笑百步的效果,同样都是丧权辱国的协约,哪怕再怎么精简依然避免不了实质影响。他心中冷笑,别说第五号内容欺人太甚,单单第三号内容提到的盛业重工和张盛霆公司改为中日合办自己就没办法接受。

然而在看完这份协议之后,吴绍霆并没有把自己的心意表露出来,只是淡然的笑了笑,把文件放在了桌子上,说道:“我看过了,不过竹本先生只是日置义先生的代表,我相信这份协议之中的一些条款是需要与公使先生当面磋商。”

松本脸色微微变化,他一时猜不透吴绍霆的用意,对方究竟是不信任自己,还是故意耍花招拖延时间呢?他不是傻子,这份文件与之前段祺瑞签署的文件大致相同,仅仅做了程度上的修改,连段祺瑞都会感到屈辱,然而眼前这位标榜爱国主义的吴执政怎么像一脸无所事事的态度呢?

“执政官阁下,不知道您对这份协议可有什么意见,即便是要与公使阁下当面会晤,或许也应该先说出您的看法,这样在下能如实转达给公使阁下,为中日双方的合作进程节省更多的宝贵时间,岂不是更好?”他试探的问道。

“竹本先生,我做事的习惯向来希望简单明了,很明显这份协议当中还有许多需要磋商的地方,与其你和我坐在这里像市井小贩那样讨价还价,还不如让我当面与贵国公使面谈,这样才能节省更多宝贵的时间!”吴绍霆不疾不徐的说道。

“原来是这样,那好吧,在下会尽快联系公使馆。不过在此之前,希望执政官阁下一定要加强此次协议的保密。”竹本公久恍然的点了点头。不过他心里仍然有几分介怀,总觉得吴绍霆的态度十分古怪。

“协议既然说日方是帮助中国战后重建,又有什么不能正大光明呢?”吴绍霆又问道。

“执政官阁下,与其说是大日本帝国帮助中国战后重建,还不如说是大日本帝国帮助吴执政官一人稳固统治地位。如果执政官阁下能够与我方达成这次合作,我方一定全力保证执政官阁下在中国的地位永不动摇!”松本公久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说道。

“是吗?那我真要好好感谢贵国的支持了。”吴绍霆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送走竹本公久之后,吴绍霆立刻派人请来梁启超单独一见,他把日本人提出的协议书交给梁启超阅读。梁启超快速的看了一遍,脸色从一开始的期待逐渐变成凝重,到最后甚至更是惊怒交集,日本人的狼子野心简直太明显了,这简直比之前所有不平等条约加起来更让人不能接受。

“卓如先生,你现在知道跟日本人打交道不是那么简单了吧。”吴绍霆严肃的说道。

“简直太可恶了,他们给我们三项帮忙,却要我们回报二十多项的条款,天底下哪里有这样不公平的事。”梁启超愤怒的说道。

“竹本公久之前说的所谓日本帝国最新的亚洲政策,全部都是谎言,只不过是他们日本单方面企图趁着欧洲战争爆发之际在亚洲侵食更多利益罢了。这份协议书口口声声说是帮助中国促成战后发展,说的直白一些,这是日本企图奴役中国,一步一步将中国变成第二个朝鲜而已。”吴绍霆厉声说道。

“震之,这份协议绝不能签。哪怕答应五国银行团偿还外债,哪怕跟北洋政府继续打下去,也决不能签这份协议。”梁启超言辞激烈的说道。

“你放心吧,我还没有傻到这种地步。甚至五国银行团的外债我也不会承认。”吴绍霆冷笑了一声,胸有成竹的说道。

“震之,那你打算怎么办?”梁启超迫切的追问道。

“此事我会处理的。我反倒是要感谢日本人。”吴绍霆忽然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

“感谢日本人?震之,你究竟在说什么?”梁启超疑惑不解的说道。

“感谢他们让段祺瑞彻底完蛋。咱们不必跟北洋再打下去了,用不了多久段祺瑞必定会众叛亲离。”吴绍霆深意的说道。

傍晚,吴绍霆乘车来到*,召集特勤局的核心成员开会。他询问了第三特战大队的进度,王云告知在接到命令的当天特战大队即乘船北上了,天津情报站负责接应,最快需要七天的时间抵达目的地。吴绍霆要求特勤局放弃之前交代搜集段祺瑞与日本签署协议的任务,转而向第三特战大队下达正式行动指令,要求第三特战大队营救冯国璋。

在讨论了行动细节要求之后,吴绍霆又交代了第二项任务,要求特勤局联络全国各地所有的情报站,将松本公久提出的《二十一条》协议内容通过各种舆论渠道散布出去,并且谣言这是段祺瑞总理府为了筹集经费与执政府对抗,与日本人订下的卖国协约。不管老百姓是否能意识到这份协议的严重性,但在散播的时候一定要加以煽风点火,强调亡国受奴、丧权辱国的氛围。

当然吴绍霆并不肯定这份协议与段祺瑞所签署的协议完全相同,所以在散布谣言的时候不会流出全部原文,只会把部分原文泄露出去,其他的则以大概内容做交代。

一旦这份协议曝光,原本就狂躁不安渴望和平的民间舆论一定会爆发出来,不仅如此,吴绍霆还会安排新闻部、特勤局、战略情报局暗中策划一系列活动,为这股爆发出来的民间力量推波助澜。

或许在此之前,北洋内部的顽固势力还会站在段祺瑞这边,支持段祺瑞做最后的殊死一搏,甚至期望划地而治。可是与日本秘密协议,出卖国家主权、利益甚至领土的行为,将会彻底消灭段祺瑞的最后一丝民族大义,从此以后就只剩下一副卖国贼的身份。所有仍然支持段祺瑞的势力都会被拉下水,不仅遭到舆论的谴责、失去全部民心,更是成为中国的公敌,即便能守住寸土防线,也不会得到各界人民的承认和支持。

开完会之后,吴绍霆又找到了何福光,交代尽量避免第六师团介入江苏,对付张勋的军队还是由曹锟、吴佩孚来负责为妙。*和第六师团只为曹、吴二人提供必要的物资援助和声援即可。一方面是避免南军主动开战引起江淮各界的不满,另外一方面江苏是冯国璋的地盘,即便是帮助应付张勋叛乱,其中也会牵扯到很多不必要的误会,以目前的局势自然是能省即省。

第742章,最后的北洋

从八月十六日至八月二十日,短短几天之内全国风传而起段祺瑞与日本签订卖国协议的消息,各省各市的重要报纸连续几日的头版新闻不约而同的都是有关此事的报道。谁也不知道消息从何而来,更不清楚为什么全国各省几乎是同时知晓此事。

但老百姓们关心的并非消息来源,而是这个消息的本身。日本人要承包整个华中与江淮沿海的铁路,这让已经拿到开版权的中国商人们大感愤怒。山东省原本还是支持北洋政府的地区,结果发现北洋政府早已经把青岛、胶州湾许给了日本,顿时有一股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的惊怒。

至于其他各项条款的内容,几乎都是有史以来与列强提交不平等条约之中最恶劣的条约。五年前爱国人士完成了反对封建帝制的革命,如今正满怀期待建立一个富强独立的新国家,矛头早已经对准侵犯中国主权的列强,今时今日居然还有人变本加厉的丧权辱国,岂能容得下这口恶气?

举国上下顿时陷入震怒,各地纷纷举行各种抗议活动。尤其是在仍由北洋统治之下的北方诸省,学生们罢课、工人们罢工、商人们*。省会城市几乎每天都会发生游行抗议活动,从一开始的小型演说变成小股游行,又从小股游行发展成全城游行。

各界人士早就期待着南北和平统一,段祺瑞顽抗的战争完全是多此一举,是破坏国家团结的无义之事。或许早先还有人对北洋表示同情,可这份协议曝光之后,再也没有一个人有怜悯之心,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愤怒和耻辱。

这股民间的抗议情绪很快传染到军队之中,之前接到命令调回北京的五个中央师,陆续传来军官抗议的声音。起初只是中下级军官联名上书,要求总理府澄清此事,到后来士兵们情绪越来越暴躁,再加上长久以来缺粮少饷,抗议很快演变成兵变。

从甘肃兰州出发的中央第七师刚刚行进至庆阳,陕西督军陈树藩早已在边境布下防线,阻止中央第七师越境行军路线。在前有阻挡,后无援兵,内部又兵乱不止的情况下,中央第七师师长迫于压力,只好宣布拒不奉命。没过几天师部由于粮草匮乏,又发出通电宣布起义,接受执政府的统辖,并请求执政府尽快派出物资军饷接济麾下。

随着中央第七师起义的先例,驻扎在山西的中央第四师同样拒绝段祺瑞的命令,转而向山西军政府投诚。热河、晋绥等地的驻军也以粮草不济、军饷不全为由,延缓开赴北京的行军进程。到最后真正抵达北京的只剩下中央第二师一部。

不仅如此,被段祺瑞视为最后希望的山东省督军靳云鹏也在八月二十一日发来电报,宣布山东省独立。靳云鹏是段祺瑞的门生,一直是北洋皖系军阀的中流砥柱人物,只可惜这几日济南省城爆发大规模游行,他甚至抱着大不韪的决心下令警卫队开枪驱散人群,哪里知道竟连警卫队的士兵都同情这些爱国人士,迟迟不肯出手。

再加上时任山东军务总办的张怀芝在一旁不断怂恿,劝说靳云鹏早点为自己做打算,万万不可陪同段祺瑞一起背上千古骂名。紧随其后又收到徐世昌、黎元洪从北京发来的电报,称要想挽回段祺瑞的心思,全在山东一举身上。最终靳云鹏不得不痛下决心,一边宣布山东自治,一边向北京总理府一封千字长文,恳求段祺瑞以国家民族为重,尽快通电下野。

段祺瑞在接到靳云鹏的这份电报时,总理府的文官侍从们也辞职了一大半,留下来的都是昔日从家乡带出来的亲信心腹。他坐在空旷又灰暗的办公室总理桌后面,脸色苍白呆滞,握着电报的手不停的颤抖。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寄予希望的日本协议反倒加快葬送了自己,原本抱着必死决心与南方周旋到底的计划,转眼间竟然化为乌有。这种大起大落的心绪,真正的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总理府外的大街上还有人在呐喊抗议,甚至大骂“段氏卖国贼”,游行的人群从五天前就一直没有消停过。段祺瑞很像好好教训一下这些刁民,市井小民岂能懂得国家大事?可是府内的警卫少得可怜,守住各处大门已经极为勉强,一旦开枪射击游行的人立刻会引起更严重的*,到时候总理府根本不足以收拾局面。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段祺瑞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失魂落魄的喃喃自语。“谁,是谁泄密?是谁害我?”

空荡的办公室没有其他人,他的问话永远无法得到答案。

沉默了下去,片刻过后他又颤抖的开口说道:“大总统……宫保大人,我对不起你……我居然没办法守住咱们北洋最后的血脉啊!您就这么撒手走了……把烂摊子扔给我一个人,丢掉北洋的罪名只有我段祺瑞来顶着了!”

言辞及此,他情不自禁的痛哭出声,干瘦的身躯就像是二月的树叶,一阵风吹过就能摧枯拉朽的带走。这一刻,他的脑海里掠过往日的许多影像,从小站练兵到组建新式陆军,从办军校到与洋人翰旋,从太后下诏退位到中华民国成立……一幕幕的画面仿若就在昨天,又冥冥之中恍如隔世。

沉重的叹了一口气,段祺瑞竭尽全力收敛了情绪,无奈的摇着头说道:“我一心一意为了保全北洋的血脉,如今可好,北洋算是保不住了,我竟也被世人骂作卖国贼。这些星斗小民哪里懂国事,谁会情愿这大好河山让给洋夷?完了,一切都完了。”

突然之间,他眼前仿佛看见的一个身影,竟是大总统袁世凯。只不过此时的袁世凯并非病入膏盲的样子,而是正值盛年的气势昂然。

“芝泉,一定要去谈,让华甫去,让华甫……去……”

段祺瑞隐隐约约听到袁世凯在叮嘱自己,这正是袁世凯临死之前组后一句话。忽然之间,他只感到心头有一股震痛,这才醒悟过来袁世凯临死之前已经交代了后事,可是自己却一意孤行一定要与南方相抗到底,最终才落到现在这副狼狈。

“大总统,我对不住你,你没有把烂摊子推给我,是我自己糊涂啊……”

段祺瑞唏嘘不已的说着,终于鼓起勇气拿起桌子上的钢笔,在面前的一篇电文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他留恋的看了一眼身后的落地窗,透过窗户可以看到中海的一片林荫,沉重的叹了一口气,带着沉重的步伐走向了门外。

当日晚上,总理府通讯室发布全国通电,段祺瑞卸任北洋政府总理之职,决心返回故里隐居避世,从此不问政治。

八月二十二日一早,师景云带人将冯国璋从总理府迎了出来,受了几日的窝囊气,冯国璋心情很不好,不过好在事情都已经过去,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当天,他了解了一下江苏的情况,知道曹锟、吴佩孚正在筹备反攻南京的作战行动,于是发了一份电报到苏州,委任曹锟、吴佩孚二人代理江苏军务,尽快夺回南京。

下午时,冯国璋又在新华门招待所的会议室,邀请徐世昌、黎元洪、陆宗舆、梁士怡等一批北洋政府的高官,召开了一场善后磋商会议,决心解散北洋政府,由执政府负责组织新的国民政府。

然而就正在开会之时,杨士琦一路不顾阻挡,突然闯入了会场,抓起最近桌子上的一只茶杯向冯国璋掷了过去.。

“你这老贼,咱们北洋就让你活生生出卖了,大总统在天之灵也绝不会饶恕你。”

冯国璋一脸阴沉,之前心中本来就郁气,此时又让杨士琦泼了一身茶水,顿时恼怒的不行。好在这时徐世昌等人连忙站出来,将冯国璋劝住,又吩咐侍从警卫把杨士琦拉开。

“杏城老哥,你这是何必呢?事已至此,冯老将军也是为咱们好。你看看,连段总理都引咎辞职,他的下野电文里写的清清楚楚,愿意南北和平一统。你可是怪错人了。”黎元洪哎声叹息的向杨士琦劝说道。

“我北洋是中华民国正统,岂有向南方乱贼俯首称臣?段总理好歹是一腔热血,决心拼死一战,你们却一个个只知道见风使舵,耻辱啊耻辱!”杨士琦挣扎着大骂道,上身的衣服都被撕裂了一道口子。

“杨大人,你就消停消停吧。大总统临行之前我们都在场,他老人家最后的遗言都交代了,让冯老将军去跟南方谈。冯老将军现在正在履行大总统的遗志,大总统岂会怪责冯老将军?”陆建章站出来揶揄的说道。

杨士琦怔了怔,顿时觉得语塞,可是心头的一股气总是舒不出来。他咬牙切齿的瞪着在场所有人,愤恨不已的说道:“你们一个个说的冠冕堂皇,心里都只是在想着自己,有谁真心实意为了咱们北洋的?”

冯国璋愤怒的喝道:“杨杏城,你胡闹也要有一个限度。我们在座的哪一个不是为了咱们北洋谋出路?单单只有你人的想法就是出路吗?今日我们没空陪你胡闹,来人,把他拖出去,未经通报不许任何人进来。”

侍从们架着杨士琦离开了会场,直到走廊上杨士琦依然骂个不停。

众人各自叹了一口气,随后重新落座,继续刚才中断的会议。

第743章,双方心思

近日中国沸沸扬扬的抗议之声,让日本方面同样感到了压力,可惜日方完全不能断定到底是北方泄密还是南方泄密。当然,眼下最麻烦的还不是调查泄密的途径,这份协议书遭到曝光,直接导致英美俄三国震怒不已。尤其现在欧洲战事并没有正式打响,列强在远东的多多少少仍有几分多余的心思。

英国公使朱尔典会同俄国公使格鲁斯·彼得夫斯基,向日方提出了多次抗议,要求日方立刻就这份中日协议给出解释。眼下正是欧洲局势危机之时,大家最应该同仇敌忾共同维护协约立场,却在这个时候背地里搞小动作,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尽管日置义保持着强硬的态度,可必要的解释一定要给出来的,否则获得不了英国的援助,日本还怎么参与远东地区的利益争夺?经过几天的磋商,日置义最终只能把这次协议归纳为北方的责任,他向英俄两国公使发布声明,之前的协议仅仅是出于对北洋政府的同情,而最终这份协议并没有生效,此事就此可以了结。

朱尔典也明白国际局势的紧张,这次联合俄国公使质问日本,只不过是讨一个面子上的说法,同时也算是给日方一个警告,总不能让自己老牌列强的威望任由别人挑战。既然日方给出了解释,索性顺水推舟了了结此事。

在平息英俄两国质疑之后,日置义心里越想越不是一个滋味,他倒是不担心西方诸国的威胁,如今大日本帝国在国际上好歹是有一席之地的,只是如今中国国内反日的声音如此严重,直接影响到与执政府的交易。他对吴绍霆的了解仅仅局限于道听途说,这个中国新生的年轻领袖究竟会带来什么样子的外交态度呢?

他当然知道《二十一条》协议不是针对执政府,而是单纯的针对吴绍霆本人,如果吴绍霆真是袁世凯第二,有极其强大的独裁权欲,日本就能找到趁虚而入的机会!一切还得一步一步走着看!

不过日置义并不担心,虽然这份协议曝光了,但并不意味着他手里再没有其他筹码。即便吴绍霆有强硬的一面,日本帝国也会采取更强硬的手段施压。用他的话来说:“在中国一定能找到合作的人,此处不合作,索性就换他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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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绍霆在八月二十二日收到了许多紧急电报,除了段祺瑞通电下野之后,还有吴佩孚、曹锟会合了中央第九师和南京退出来的部队,正式向张勋发动开战。不仅如此,执政府国会也通过了定都南京的决定,内务部成立了政府迁移委员会,开始筹划相迎的工作安排。

对于吴绍霆而言,这些消息都是早有预料的,他现在唯一关心的还是冯国璋收拾北洋残局的进展,南北大势已定,自然要尽快成立新的中央政府。

与吴绍霆一样迫切不已的还有执政府和国会的众多官僚们,即便执政府自成立以来势头一直很好,可毕竟仍然局限于南方。眼下段祺瑞宣布下野,北洋政府最后一丝力量灰飞烟灭,执政府终于熬出头成为中华民国唯一的政权,当然希望早日完成这一份过度,堂堂正正的执掌整个国家大权。

从这天开始,国会各党派渐渐开始议论起新政府的大选事宜,梁启超、熊希龄等人也多次邀请宋教仁、岑春渲商议这件事。等到南北统一,成立联合政府,自然不能再是执政官过渡时期,一定要公选出正儿八经的大总统和参议院、众议院席位。

这件事原本没有任何不妥,新的中央政府自然要有新的一套仪式程序,一开始议论的还算开明,大家都认为不过是重新票选一下,大总统人选终归还是现在的大执政官,最让人担心的还是北洋势力的介入,会分掉不少中央政府的席位。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又有人担心吴绍霆是否能胜任正式的大总统。一个年不过而立,又有明显独断专行的势头,大总统真若交给吴绍霆来接任,这个国家到底还能实现共和民主吗?

入夜之后,吴绍霆正准备抓紧时间处理*送来的全国军事整编的文件,办公室的房门突然敲响,门外传来岑春渲的声音。

“请进。”吴绍霆应了一声。

房门打开,岑春渲步履稳重的走了进来。

“云公,这么晚了您老人家还没有回去?”吴绍霆问了道。

“震之你不也没有搁下手里的公务吗?”岑春渲笑着说道。

“今日事今日毕嘛。”吴绍霆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请岑春渲落座。“云公,这个钟点来找我可有什么要紧事?”

“确实有些事,或许今天看来不算要紧,可日后终归会是一个麻烦。”岑春渲并不拐弯抹角,直接的切入正题,“不知道震之你最近可有听说一些闲言碎语?”

吴绍霆放下手里的文件,抬眼看着岑春渲,脸色露出思索的神态。对于这几天国会里的言论他怎么会不清楚?但是却没想到岑春渲为专门这件事来找自己,毕竟梁启超、熊希龄的进步党人正在积极拉拢国民共进会的高层,如果说这些谣言是真的,很难保证里面没有国民共进会的成员参与其中。

“云公,你是想告诉我关于国会私底下在议论的那些事吗?”既然自己知道,吴绍霆觉得没有必要再在岑春渲面前装蒜。

“看来震之果然是知道这件事了。唉,老夫真不知道该如何发表意见,国会官僚气息实在太严重,再加上共和民主思想的熏陶,很多人已经丧失了最根本的判断力,一心只想着一蹴而就。老夫虽然支持共和、赞成民主,可一把年纪熬过来,同样也明白往往急于求成的事都会事与愿违。所以今日才特意来找霆帅,希望能把这件事说清楚。”岑春渲叹了一口气,颇有几分无奈的说道。

“此事只不过私底下的窃议,言论之事岂能加以限制,总会有一些野心家心有歪念。我相信公道自在人心,新成立的中央政府理所当然会有一场公正公开的大选。”吴绍霆表情镇定自若的说道,他仅仅是把这件事记在心里,不过眼下并没有太多心思处理这件事。

“此事断然不可掉以轻心,事实上震之你就任大执政官以来,下面已经有了不少非议。之前大家认为执政府只是过度政府,多多少少放下了各自的成见。可眼看就要成立正式的中央政府,下面那些人都认为应当严肃对待,慎重和认真的考虑大总统最合适的人选。今日这些私议也许不成气候,可难保明日不会发生意外。”岑春渲意味深远的说道。

吴绍霆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看来资产阶级政客们总喜欢把事情考虑的想当然,在没有选择的时候会呈现软弱性,在有选择的时候则总想摆出大义凌然的一面。口口声声为了国家利益、为了共和民主的精神,可实际上也只是想掌握更多的实权。想到这里,他反倒很欣赏袁世凯针对国会的手段,对付这些官僚就应该强硬的去施压。

微微的叹了一口气,他语气深沉的说道:“我以粤省区区参谋长的身份领导广州首义,之后又响应孙先生的二次革命,与桂省势力、北洋大军鏖战半年之久。随后又历经福建战争,成立国民共进会与进步党联合反袁。执政府成立之初,一边组织四川大战,一边又平息西南诸省的叛乱,再到今时今日与北洋大决战。云公,你来说一句诛心之话,我吴绍霆有哪一点对不起执政府,哪一点对不起这个国家这个民族?”

岑春渲肃然的叹道:“放眼中华民国,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与震之并列,袁世凯不如,梁卓如也不如,甚至连孙逸仙亦不如。老夫自问不敢说十成十的了解震之你,但老夫这双眼睛并没有瞎,震之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尽职尽力。正因为如此,老夫是全力支持震之你接任正式大总统之职。什么年不过而立,什么任意妄为,说句不好听的,这些都是屁话。”

吴绍霆心有感动,他看得出来在整个执政府之中只有岑春渲一人是明白人,也是自己在官僚当中唯一能信任的人,甚至连宋教仁有时候都未必明白一些道理。

“云公,”他郑重的说道,“您老人家这番话让我颇为感激。很多人不明白我的处境,也不明白我的所作所为究竟为何,只有云公你是明白人,真真正正的明白人。”

“唉,老夫年事已高,在执政府中又没有太多的实力,只能力所能及的支持震之。不管日后正式大总统的大选如何,老夫哪怕豁出性命也要带领党内拥护震之你上位。”岑春渲郑重其事的说道。

第744章,趋势稳定

“多谢云公了,绍霆能有今日,也是多亏云公在幕后支持。三五中文网中华民国的未来必然要由绍霆与云公共同肩负责任。”吴绍霆说道。

“震之,这件事你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呀。当然,进步党也好,北洋派也好,震之只要稍微摆出态度了,这些人终归是不敢乱来的。可是事情不能单看一面,近日托几位日本友人函联,获悉日本国内一些新闻,如果与这几日的谣言联系起来只怕会大有隐患了。”岑春渲脸带忧虑的说道。

“哦?具体是什么事?”吴绍霆表情严肃了起来。

“日本各地报纸仿佛是在有意一股制造声势,他们大肆鼓吹中华革命党的政策,为孙逸仙等人抬高身价,甚至还传闻日本政府即将支持孙逸仙返回国内。这几日我与张四先生也有联系,四先生也发觉江浙一带有不少声音在暗动。”岑春渲凝重的说道。

吴绍霆这时才明白岑春渲今日来找自己的重点所在,如果单纯是执政府有闲言碎语根本不足为虑,正如岑春渲所说放眼国内完全没有第二个人能出自己之右。他手里掌握着军权,只要稍微动用手段就能让资产阶级政客们露出软弱的一面。可问题是孙中山在这个时候回国,以其之前在国内的影响力,再加上日本政府于幕后的推动,不可不谓是一大威胁。

不难猜测,这一切都是日本政府一手策划的行动,再加上孙中山自己也期盼着回国争夺政治资本,双方自然而然的一拍即合。虽然吴绍霆相信以目前他在国内的威望,孙中山未必能撼动自己的地位,尤其是自己麾下带兵的将领,很多人都不赞同孙中山的政治主张,但是世事难料,尤其是现在执政府内已经存在“反吴”的声音,这可不一桩小事。

“云公,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沉思许久,吴绍霆问道。

“也就是月初的事,相信很快会愈演愈烈。震之,这才是老夫真正担心的地方呀。”岑春渲语重心长的说道。

“这果然很棘手。中山先生自两年前出走日本,如今国内大局可定,他又恰到好处的回来,肯定是想在新的中央政府里谋一个席位。我们共进会之中有不少是昔日的革命志士,大多与中山先生有交情。要是中山先生参加大总统的竞选,结果还真不好说。”吴绍霆长叹的说道,眼神渐渐露出严厉的神光。

“所以老夫希望震之你尽早做一手准备才是。”岑春渲认真的说道。

“我会的。真是多谢云公专程来告知这个消息。”吴绍霆点头说道。

“谁有能力治理这个国家老夫看得很清楚,就算孙逸仙有这个能力,可惜这几年老夫什么都没看到,国家大事不是儿戏,老夫自然不能把希望当作赌注来赌上一把。”岑春渲肃然的说道。

吴绍霆心里开始盘算,是该尽快做一手准备了,日本人既然还敢故技重施的耍外交阴谋,这笔帐加在之前的账上很快会让日本尝到恶果。

八月二十五日,江苏传来消息,曹锟、吴佩孚率领中央第九师成功夺回南京,张勋率领残部退回徐州,曹锟、吴佩孚并没有继续追击的打算,而是整顿南京城内,尽快安抚百姓和进行善后事宜。三五中文网

南京才被张勋占领短短数日,竟仿佛经历了一场旷世大劫,街面凄凉无人,商铺不是被破坏就是闭门不开,大街小巷的血迹至今没有清洗,原本番号的大城早已是一片狼藉不堪。张勋的徐州军至今仍然留着辫子,军纪涣散、军风不整,攻占南京的当天即公开抢劫、奸x淫,胆敢反抗者尽皆遭到杀害。

城内的老百姓在这短短几日内犹如度年一般艰难。曹锟、吴佩孚的大军反攻南京时,老百姓们闻讯欣喜不已,纷纷在城内组织响应。当反攻大军击溃张勋的防线,浩浩荡荡开进城来时,老百姓们更是夹道欢迎。死寂了几日的南京城总算恢复了几分人气。

又过了几日,冯国璋从北京向执政府发来电报,正式宣布北洋政府解散,并与执政府联手和平完成南北一统。在此之前的几日激烈讨论和磨合,北洋内部并非是在停战议和上无法达成共识,反而是北洋派改组北洋公党之后的管理问题矛盾重重。不过好在最终还是勉强满足了各方利益,暂时有了一致的主见。

接到这个消息之后,吴绍霆马上交代由执政府政务总理梁启超为首,组成“南北和平统一与联合政府意见委员会”,约定在武汉与北洋派召开碰面会,解决一切细节问题。临行前吴绍霆告诉梁启超,此事尽量从速,没必要浪费太多的时间,以北洋目前的处境最多只会逞一时之强,但最终还会妥协退让。

九月三日,当南北双方代表团抵达武汉正式召开协商会议时,广州德国领事馆也向梧州发来一封加密电文,告知在八月二十三日时奥匈帝国已经向塞尔维亚宣战,而就在三天前俄国也遵照协约协议出兵援助塞尔维亚。第一次世界大战拉开了帷幕。

尽管安德烈爵士在电文中措辞很急切,不过对于吴绍霆来说并没有感到紧张,即便第一次世界大战开战,日德青岛战争也会在三个月之后,毕竟日本弹丸之国要应付世界列强之间的战争理所当然会做足准备。尤其眼下还是中国政权发生交替的重要时刻,日本更会优先确定中方的外交态度,谁都知道中国与德国这段时间关系密切,而这意味着日德开战要更加小心翼翼一些。

在南北关系逐渐缓和之后,吴绍霆这才把注意力转移到与各国列强的外交事务上。之前他故意不急着关心执政府政权与各国建交,任由梁启超、熊希龄等人负责接待和了解各国时节的外交态度,一方面是因为执政府的外交人才尚未到位,另外一方面则是耐心等待欧战的开打。战事一起,列强的侧重点自然要放在本土战场上,而远东地区的外交政策多多少少会软弱下来,在这个时候谈判才能获得最大的赢面。

唐绍仪是在八月底抵达梧州,吴绍霆正式委任其出任执政府外交部部长,着实开始与各国列强展开谈判。同时,他任命顾维钧为大执政官外务副官,负责执政官办公厅与外交部的联络以及单方面的外务建议。

吴绍霆将之前日本人送来的《二十一条》协议拿给顾维钧看,顾维钧还没看完就冷笑了起来,信手把协议书合上,不屑一顾的丢在桌子上。

“吴执政,这是典型的外交讹诈,日本人看出执政府正在向中华民国中央政府过度,以为咱们都迫不及待的需要确定法统地位,再加上日本与英法俄三个老牌列强之间的关系,略施小恩小惠就敢向咱们漫天要价。不可不谓是卑鄙无耻的投机主义。”顾维钧讥讽的说道。

“嘉定兄,依你之见我们当如何应付与日本的外交关系呢?”吴绍霆请教道,

顾维钧原本字少川,与唐绍仪的表字不期而遇,为了不发生尴尬和混淆,因此吴绍霆才用旧式的地名相称。

“从之前中日协议泄密可以看出,英俄两国实际上仍然是偏袒日本,并没有向日本进行实质性的打压,以往我们采取以夷制夷的外交策略已经可以看出弊端。英俄两国希望扶植日本这个新兴列强在远东牵制德国和美国,再加上欧战爆发,远东地区的外交阵营更加鲜明,只怕欧洲国家会放任日本的对华策略。”顾维钧分析道。

“你说的没错,寄希望英国俄国来压制日本简直是自欺欺人。”吴绍霆缓缓的点头,事实上他也没打算利用英俄两国来牵制日本。

“依在下愚见,我们仍然需要采取以夷制夷的策略,但绝非是以往那种直接介入的方式。”顾维钧不疾不徐的抛出自己的主见。

“绝非以往的方式?那是什么方式?”吴绍霆疑惑的问道。他对外交术语可不太了解。

“眼下我们最应该拉拢美国和德国,不过并非是寄希望美德两国来压制日本,而是希望由他们来牵制英俄两国。如此以来,我们中国与日本在幕后气势上旗鼓相当,不过由于英法两国陷入欧洲的战事,即便德国同样卷入欧战之中,可身为中立国的美国在这个时候就显得更突出了。”顾维钧娓娓道来。

吴绍霆仍然不知道该怎么理解顾维钧的话,虽然他也打算去拉拢美国这个中立国,可是自己的想法就是希望美国能在一定程度上支持中国向日本开战,并非是牵制英俄两国。他沉思了片刻,问道:“嘉定兄,既然你我都知道美国是中立国,怎么可能拉拢一个中立国牵制英俄两国呢?这未免也太想当然了。”

顾维钧微微一笑,不慌不忙的说道:“吴执政切莫以为外交牵制仅仅局限于阵营立场,美国完全可以通过政治施压、贸易条款和外交交易等各种手段来对付英俄。当然,在外交上是没有道义的,要想美国站出来对付英俄两国,一定要给出美国能从英俄两国身上获得的更多利益,这才是摆在我们面前的重大难题。”

吴绍霆很快明白了顾维钧的意思,同时也更为明白“重大难题”的意思。他深知美国正是依靠一战出售军火大发战争横财才奠定了大国基础,而这些军火出售大部分都是针对英国、法国等协约国家,现在要让美国放弃这么大一块肥肉,那就得从自己身上割一块更大的肥肉去交换。问题是,以目前中国的情况有这个能力吗?

他沉重的叹了一口气,一时深思而不得定论。

这时,顾维钧仿佛看出了吴绍霆的心思,笑着又说道:“吴执政,其实在下既然能提出这样的分析,自然是因为它有一定的可行性,否则不可行的意见岂不就等同于废话了吗?”

吴绍霆看着顾维钧,立刻追问道:“还请嘉定兄详解。”

顾维钧继而说道:“吴执政或许应该知道,三年前日本明治天皇在临死之前促成了日美航海通商条约的修改,使得美国在日本的通商惠利大为受损,几乎损失远东地区的三分之一利益。这件事一直是美国政府心头之痛,据说当时美国总统威廉·塔夫脱与联邦军最高参谋部商议对日开战,结果由于财政原因,以及横跨太平洋的距途困难,最终搁置了此次议案。而这一点正是施行新外交策略的先天条件。”

吴绍霆点了点头,明治天皇修改航海通商条约的事他是知道的,因为日本岛国物资匮乏,大部分资源都得依靠国外进口,在条约修改之前美国几乎是向日本倾销商品,牟利甚大。

顾维钧接着说道:“对于日本来说,资产阶级政党与军阀同样矛盾重重,前不久内阁大臣西园寺公望为了抗议增加军费预算,还发动了内阁集体辞职的政治事件。日本国内的民主人士眼下正在积极的压制军备,而这对我们来说则是有利的环境条件。”

吴绍霆隐隐约约已经猜出了顾维钧的意思,他试问道:“嘉定兄,你一直都在强调美国与日本两国的条件,难不成你是想用日本做诱饵,来勾引美国这条大鳄?”

顾维钧不置可否的一笑,说道:“这是一次风险很大的外交博弈。毕竟在西方列强眼里,我们中国一直都是扮演肥肉的角色,没有人会拿我们中国与日本做比较。要想彻底改变中国的外交环境,中日关系则是极其重要的一步。”

吴绍霆严肃的脸色忽然笑了起来,因为他终于发现顾维钧的外交观念与自己一致。虽然对方所强调的“中日关系”并没有太露骨,可是结合之前的话几乎不难猜测,只有中国在军事上压住日本,重新取回亚洲宗主国的地位,这才是最有利的中日外交定位。压住日本不仅仅是挽回国家主权、消灭日本的狂妄野心,同时还是奠定在其他老牌列强眼中的强国地位,彻底完成大中华在国际地位的质跃。

“嘉定兄,你我真是不谋而合。哈哈。”他畅快的笑了起来。

“在下知道,也只有吴执政才有完成此事的魄力,改写中华命运全在吴执政一人身上。”顾维钧认真的说道。

“我只担心国人弱国思想太久,早已丧失拼搏的雄心。从鸦片战争到中法战争,从甲午战争再到庚子国难,这些耻辱可谓都是国人败在自己手里。我虽有强国之愿,就怕国内没有足够支持啊。”吴绍霆叹了一口气,笑容渐渐换做一副愁容。

顾维钧研究各国历史许久,自然知道吴绍霆的处境,一旦资产阶级民主人士掌权,总会担心军权误国,从而想法设法削弱军权对政权的威胁。他也明白,吴绍霆要想完成宏愿,则必须先从军备着手,这是一次极其鲜明的冲突。

“吴执政,在下虽然势单力薄,但也一定竭尽全力支持吴执政。在下相信,只要吴执政是真心实意为了大中华的富强,一定会得到更多人的支持。”顾维钧认真的说道,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句话究竟是祝愿还是安慰。

“呵呵,行了,先不说这些。你帮我安排一下,明日一早我们一起去会见一下美国公使馆商务参赞。”吴绍霆吩咐道。

“是。”

第745章,中美初探

次日一早,吴绍霆在联合会馆二楼的会客室接见了美国公使馆商务参赞史密斯。之前唐绍仪已经与各国商务参赞进行了初步的接触,表达了执政府对各国的外交立场,这一点已经赢的了各国外交代表的好感,增加了各国深入会谈的信心。

寒暄了一番见面礼,吴绍霆请史密斯落座,会客室里没有其他翻译,顾维钧本来就懂得流利的英文,因此在这里充当唯一的翻译。

“史密斯先生,我不想耽误大家宝贵的时间,因此我想直接切入正题。中国做为亚洲最大的国家,一直以来都崇尚友好的外交政策,而就我个人来说,我深知中美之间还有更多的发展空间。我相信赖因施公使一定与我的看法很是相近。”吴绍霆开场的说道。

“执政官阁下的话,我深表赞同,就算之前我们的公使阁下没有这样的想法,但从今天开始也一定会有。”史密斯用美式幽默说了道。

“今日请史密斯先生前来,主要是有一些中美单方面的重要事情希望与史密斯先生详谈。”吴绍霆接着说道。

“单方面的重要事情?”史密斯扬了扬眉毛,他已经听出了吴绍霆的言外之意,这位年轻的中国新生领袖从一开始就没有轻易表露外交态度,甚至到目前为止各国商务参赞都很少有机会与对方亲自面谈。今天他突然受邀面见,理所当然不会是敷衍客套的事。“尊敬的执政官阁下,我很期待您接下来的话,同时也向您保证,如果是在我职权之内的内容,我一定尽快给您答复。”

“多谢。第一件事是我希望与美国单方面签订一项保密的贷款协议,款项将用于中国内战结束之后的善后重建。我知道这件事史密斯先生一人是无法做出回答,我希望史密斯先生能尽快将此事转达给贵国驻华公使赖因施先生。”吴绍霆不疾不徐的说道。

“单方面贷款?还是保密?哦……虽然这不在我的职权之内,不过我相信我国政府对此会很感兴趣。”史密斯笑着说道。虽然向一国政府贷款同样要考虑信誉和还款能力,但向一国贷款所获得利益远远超过风险,即便负债国无力偿还贷款还能从其他方面获得补偿。

吴绍霆向顾维钧点头示意了下,顾维钧将早已准备好的一份合同草案递向了史密斯。

“这是我方拟出的借贷草案,当然,具体细节可以再另外磋商。”吴绍霆说道。

史密斯打开合同粗略的看了一遍,不由有些惊讶,合同上的借贷数额居然是三千八百万美元,并且要求分五年十六期交付,还款则为五十年为限,以中国盐税以及联合银行股份做抵押。他知道当年五国银行团向北洋政府借贷的总额才仅仅是两千万英镑,大约是一亿一千万美元,可这是五国银行一起筹款,眼下中国单方面向美国要求借贷三千八百万,还真是狮子大开口。

不过他并没有不好看这次借款,如果中国真心要拿下这笔借贷合同,之后的商谈自然还会有更多的磋商空间。再者虽然之前五国银行团故意排挤美国,导致美国不得不退出国际银行团,可话说回来,之前五国银行团已经兑现将近一千万英镑的贷款交给北洋政府,结果北洋政府解散,这笔投资全部成了泡影,还真是因祸得福。

他看得出来新生的执政府实力雄厚,大执政官吴绍霆也是一个有手腕的人,中国新政府的可信度必然要远远超过北洋政府。中国向美国的借款问题应该不大,无非是一些细节上的进退取舍罢了。

“我一定会尽快将这份草案转交到公使先生手里,我本人对这次合作抱有很好的预想。”史密斯一边笑着说道,一边将合同书放进自己的公文包里。

“史密斯先生,请原谅我有必要重申一下,这份贷款协议请务必保密。”吴绍霆煞有其事的补充说道。

“如您所愿,我会小心处理这份合同。”史密斯点了点头,虽然他不明白吴绍霆这么强调保密是什么原因。“那么,执政官阁下第二件事是关于什么呢?”

吴绍霆调整了一下坐姿,淡然一笑说道:“第二件事也许对贵国来说并不重要,但是对我个人来说却十分重要。我希望贵国联邦政府在外交上能支持我当选中华民国中央政府的总统。做为回报,我会优先保证美国在远东地区的既有利益,如果能得到美国更深层次的支持,我甚至还会扩大美国在远东的利益。”

史密斯微微皱了皱眉头,奇怪的问道:“就我目前了解,贵国执政府当中并没有能对吴执政官构成威胁的竞选对手,就算北洋的那些将军们改组为政党,他们也绝对得不到能超过吴执政官您的支持率。请允许我好奇,究竟是什么原因让阁下担心这一点呢?”

吴绍霆不动声色的说道:“我收到消息,由于我对日本的最新政策引起日方的不满,日本国内会试图利用中央政府的选举来动摇我的地位。如果有美国从中支持,我会更信心应付这次国内的大选。”

史密斯问道:“那么,阁下您对日本的政策究竟是什么?”

吴绍霆笑道:“请原谅,这件事我希望能与赖因施公使大人亲自面谈。当然,包括我出任大总统之后对美国的态度和回报,这些都会在我见到赖因施公使之后逐步讨论。”

史密斯点了点头,他看出了这件事有利可图,反正自己的职权有限,现在跟吴绍霆讨论这个问题完全是白费口舌。

吴绍霆继续说道:“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份军事采购的预算希望能与美国合作。”

史密斯露出一个欣喜的笑容,他身为商务参赞,不管是军事还是民事的贸易都在自己的权责范围之内,更何况再没有什么比做买卖更能直接获利了。他迫不及待的说道:“阁下真是选对人了,我相信我们美利坚军火的质量拥有世界上数一数二的优势。能与吴执政官进行合作,不仅是我的荣幸,也是中美双方保持友好关系最快捷的方式。”

吴绍霆从顾维钧手里接过一份清单,转递到史密斯手上,说道:“这是一份我计划采购的军事物资列表,如果史密斯先生能为我争取更多的优惠,我不仅会额外感谢史密斯先生,同时还会增加采购的数量。”

这份清单是杭州会战结束不久,吴绍霆便吩咐*开始筹备的军备增强计划。此次军备增强不单单是对南方嫡系部队,更是在国家完成统一、完成针对全国军务整顿之后的,全国性的军备增强。当然,增强也会按照一定次序逐步推行,不可能把那些北洋旧式部队优先配备先进的武器装备。

史密斯仔细看了一遍清单,上面已经有英文的翻译,可见中方是打算用心做好这次军事交易。这份清单并没有太多的轻武器,除了采购四万支温彻斯特M1897式散弹枪,配套子弹八百万发以及柯尔特左轮手枪两万支,配套子弹三百万发之外,再也没有其他轻武器。不过轻武器并不是主要采购,真正大手笔的还是五千台定制型运兵车,以及将近三百万美元的工业机械。他粗略的估算了一下,全部清单大约在五百万美元左右,这可是不小的买卖。

“哦,尊敬的吴执政先生,请您放心,我一定会尽快帮你联络清单上面的生产商,并且我也人格保证一定是我们美利坚最好的生产供应商。至于价格,无论是在公在私,我都会竭尽全力给吴执政最大的优惠。具体细节我会尽快安排供货商代表团与您直接磋商。”他笑容满面的说道。

“我相信史密斯先生会为我处理好这次采购计划。当然,我必要加一句,关于定制型运兵车的制造事宜,我真心希望贵国的机车生产商能到中国来实地考察,确定一套适合中国路况的运兵车车型。我可以对您保证,这次订购运兵车仅仅是一个开端,日后一定还有更多这方面的合作。”吴绍霆微笑着说道。

之后又谈一些琐事,犹豫史密斯并非美国驻华公使,很多事情是无权决定,所以并没有交谈的太深。吴绍霆只是想给史密斯一个好印象,同时抛出一些外交诱饵,让美国能做好全新对华政策的准备。

送走史密斯之后,顾维钧对吴绍霆说道:“吴执政,咱们第一步看来走得还算顺利。”

吴绍霆不置可否的叹了一口气,说道:“这还不好说。史密斯只不过是一个小角色,真正要应付的还是赖因施公使。如今美国是一个渴望贸易获利的国家,要想跟他们打好关系,还得用钱来说话。”

顾维钧叹道:“钱迟早会赚回来,但是国家命运一日都不能耽搁。”

吴绍霆点了点头,随后说道:“以后与美国单方面的外交联络,我都交给你来负责。希望能尽快钓上这只大鳄。”

第746章,三个集团军准备

武汉南北政治商讨大会连续召开了四天,南北双方几乎没有太多冲突的达成了协议。

北洋派很清楚现在的处境,唯一能争取的只是北洋派改组为政党之后在中央政府的席位,哪怕想要摆出一副强硬的态度也要担心会不会触怒南方。再者冯国璋身为北洋派的新领袖,早已经与吴绍霆订下亲家关系,以他旧式的思想观念来判断,南北一统之后自己绝不会有任何吃亏,反而迫切的希望尽快完成新政府的组建。

梁启超是资产阶级政党人士,以他为首的南方代表团同样希望从速处理南北谈判,越早成立中央政府越好。至于北洋派要求的国府席位完全不成问题,本来之前国会席位就没有坐满,再加上第一次大选时还剔除了一批受贿议员,席位是可以让出一部分的。

至于北方诸省的政治问题,大家都有相同的观点,中央政府成立之后再逐步完成北方诸省的政治改革,普及省谘议局和县市谘议局。而在政治改革完成之前,各省可以遵照现状。

在谈到定都和国家政治结构时,冯国璋倒是很大方的让出南京成为国都,不过国家结构却主张按照中华民国现行的制度,拒绝施行联邦制。他的心思一直放在中央政府上面,自然希望中央政府有高度的集权,而不是让下面各省逐步分权。

“联省自治”是执政府成立之初所主张的国家结构,差不多是联邦制的典型。而这个政治理论最早是由梁启超本人提出来的,很多资产阶级政治家们也认同这一点,因为国内各省军阀割据,早已经是自成体系。可是眼下南北一统,中央政府完全有实力完成集权政治,即便梁启超还有联省自治的认知,可下面的人未必还会赞同。

梁启超并没有急着做出定论,毕竟这件事还要考虑吴绍霆的意见,他表示此事可以在正式国会召开时公开讨论,无论联邦制还是集权制,都要看人民的意思。冯国璋没有继续纠缠在这一点上,他对国家结构的认识不算深刻,只不过在力所能及之内会去争取,如果真的争取不到也就勉强凑合过了。

会商结束的当天,冯国璋、徐世昌在武汉正式宣布成立北洋公党,冯国璋出任第一总理,徐世昌、黎元洪为理事会副总裁。北方诸省但有北洋旧人者,皆通电宣布入党,其中包括安徽督军倪嗣冲、江西督军李纯、前浙江督军卢永祥、山东督军靳云鹏、河南督军田文烈、直隶督军朱家宝。不过陕西督军陈树藩、甘肃督军张广建以及东三省的军政要员皆未表示加入北洋公党。山西督军阎锡山甚至公开表示无党主义。

同样是在这一天,执政府内务部的南京行营代表团正式赶赴南京,筹备定都和国会重组事宜。国民共进会、进步党、北洋公党以及其他小党派纷纷开始活动,为正式国会席位到处组织拉票活动。

按照武汉会商的决定,国会要在一个月内之内决定众议院席位,因此各省谘议局忙碌不已,那些谘议局还未完善的省府则在三五天的时间里仓促组成谘议局,开始统计各省的选票。事实上真正履行规范选举的并没有多少省,候选人还是那么几个,统计票数也是草率处理,有些地方的选民甚至还不足数十人,大家仅仅是走过场而已。

执政府对此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都知道中国国民的选举意识并不健全,基层老百姓甚至连谘议局的大门都不敢进去,认为选举只是大老爷们的活动。

到了九月十日,内务部拟定了迁都方案,安排执政府各个职能部门陆续向南京转移,时间从九月十五日一直进行到十月十日,前后一共二十五天时间。南京方面的接应工作早已开始准备,在内务部的代表团未到之前,曹锟、吴佩孚奉冯国璋之令着手安排,将昔日的两江总督府改为总统府,并在雨花台设计新的国会大厦,预计明年年初完工,新国会大厦落成之前,国会办公地改在位于江边的丁家花园。

之前在梧州开办的国防大学由于校址已经建设完毕,第一期试验班更是在开课期间,因此国防大学依然留在梧州。吴绍霆与*经过商议,日后国防大学办学成熟时,还可以在南京、武汉、北京开设分校。

梧州执政府忙着搬迁之际,吴绍霆也没有停下手头的工作,他特意邀请了冯国璋、徐世昌等人南下梧州一会。冯国璋、徐世昌是在武汉会商结束的第二天接到邀请,当天下午就安排行程,由成汉线南下,再换成贵线,改轿车抵达桂林再乘坐贵粤线到梧州。抵达梧州时正好是十一日下午。

吴绍霆亲自到火车站迎接,由于联合会馆太过拥挤,索性将冯国璋一行人请到黄埔军官俱乐部公馆招待。这次会面除了商谈一些联合政府成立的细节,以及迎娶冯氏女子的相迎安排,吴绍霆最重要的还是要与冯国璋商议关于江苏的防务事宜。

“冯老将军,既然南北一致同意定都南京,那么江苏省自然而然变成为近畿地区。之前徐州的张勋还趁机作乱一番,此事虽小,张勋也不过是宵小之徒,可于中央政府来说总是一个颜面问题,若连近畿都无法保全,还如何保全全国疆土?”吴绍霆在说完迎亲安排之后,话锋一转,态度认真的说道。

“此事确实不可小视,不过吴执政大可放心,张勋之流不过弹丸实力,老夫麾下任派一员大将足以踏平徐州。”冯国璋意气风发的说道。

“收拾张勋是势在必行,不过在此之后江苏的防务仍然需要认真对待。国都重地,冯老将军是常年带兵之人应该知道近畿切不可儿戏。”吴绍霆再次强调道。

“听吴执政这么说,似乎有另外的打算?”冯国璋这才反应过来,问道。

“在下早先已有一个防务计划。如今浙江与福建正在赶工沿海铁路线,一旦福建、浙江的铁路线完成连接,北起奉天南至桂林的铁路交通正式完工。这条铁路线关乎重大,又途径南京近畿,无论是从战略角度还是从民用角度都要着重保护。”吴绍霆说道。

冯国璋与徐世昌对视了一眼,两个人有些不明白,保护近畿怎么突然跟铁路扯上关系了?不过他们并没有急着发问,耐心的等着吴绍霆接下来的话。

吴绍霆顿了顿,接着说道:“我计划整编三个集团军,全权负责整条铁路线的防卫工作,其中最大的一个军团还将肩负江苏全省的防务。其一是以广东卫戍军为基础,扩编为南方第一集团军,负责两广和闽南部分地区的防务。其二是北方集团军,主要以直隶、北京和东三省的军队为主,其防御地区也这几个省;其三也就是近畿最大的卫戍部队,暂定为近畿铁道集团军,主要以南方第六师团加上冯老将军的江苏军以及山东驻军为主。”

冯国璋皱着眉头叹道:“集团军?如果老夫没有猜错这应该是德国军队的编制吧。”

吴绍霆点了点头,说道:“没错。这三个集团军只是目前优先考虑的整编,之后我还有更详细的全国军务整顿,到时候还需要冯老将军从中协助。”

冯国璋微微颔首道:“这是自然。按照吴执政这么说,从浙江到江苏再到山东的军队,就只剩下这一个近畿铁道集团军了?”

吴绍霆说道:“常规性质的部队就此一支。如果今日能与冯老将军谈妥,明日开始我就会下达命令开始筹备近畿铁道集团军的组建,争取在中央政府成立之前完成建制。”

这时,徐世昌说道:“吴执政,并非我等不支持你的建议,如今南北刚刚议和,咱们就大刀阔斧的收敛兵权,只怕会让下面的人有误解之念呀。”

冯国璋连连点头的说道:“是呀,山东、江苏、浙江三个省的军务一下子统归为一个集团军管辖,这得撤销多少将领的兵权?只怕有所不妥呀。”

吴绍霆语气透露几分威严的气息,态度极为肃正的说道:“冯老将军,中央政府收拢全国军权是迟早的事情。北洋政府的前车之鉴诸位都是明白的,要想建立一个稳固的中央政府,首先就要消灭地方割据。试问冯老将军、徐先生,你们可愿意在中央政府附近有一支不能掌握的武装力量存在吗?”

冯国璋叹了一口气,一时没有说话。徐世昌倒是想要说凡事应该循序渐进,可是又觉得并没有太大的说服力,于是也欲言又止。

第747章,强硬对日外交

吴绍霆继续说道:“冯老将军,您现在是北洋领袖,正是需要您以身作则起一个表率,之后中央政府才能按部就班的收拢地方兵权。冯老将军究竟是担心自己的地位还是担心中央政府的安危呢?既然南北诚心议和,自然要有诚心相交的态度。我吴绍霆答应冯老将军的事情绝不会食言,眼下只是希望冯老将军能以大中华利益为先。”

冯国璋犹豫片刻,北洋公党现在的声势全仰赖北方诸省那几个手握重兵的督军,兵权既是实权,这个道理他未尝不懂,可是眼下吴绍霆公然把这件事提出来了,如果自己不答应那当初为何还要议和?他咬了咬牙,眼下自己只能把希望压在联姻的亲事上。

“那好吧,老夫一定竭尽所能做好表率,支持吴执政完成三个集团军的整编。”他说道。

“冯老将军的大义,绍霆感激不尽。请冯老将军放心,在这三个集团军编制里面一定会保留冯老将军一脉的席位。”吴绍霆满意的笑道。

“呵呵,一切都由吴执政做主吧。”冯国璋嘴巴上虽然这么说着,心里却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看来吴绍霆这年轻人还是懂得人情世故的。他心里又渐渐明朗起来,反正日后冯吴一家亲,自然要共同保证权力地位的稳固。

得到冯国璋的首肯之后,吴绍霆立刻让*着手进行三个集团军的整编,同时也邀请冯国璋、徐世昌二位北洋宿老联系山东、直隶两省的督军和驻军将领,尽快说服他们促成军事整编的计划。当然,吴绍霆并非是把三省的所有军务都归纳在近畿铁道集团军序列,只不过会从各地抽调精锐部队组成,但还是会保留地方武装的编制。

依照吴绍霆的设想,编入有番号的集团军序列的部队都归属*直辖,而其他地方性质的武装力量将转化为卫队,也就是之前所预设的“共和国卫队”编制。一旦中央政府的实权逐渐稳固,他会进一步干涉共和国卫队的性质,将这支部队降级为预备役部队,即类似美国的国民警卫队。

近畿铁道集团军虽然是最近才开始筹备的军事整编行动,不过好在有吴绍霆之前草拟的《全国军务整编计划》做蓝本,*在接手此次整编任务之后也不算太麻烦。只需要优先将第六师团的番号和江苏、浙江、福建、山东等地方部队的番号先一步转变,其他的建制工作则交给第六师团司令部逐一落实即可。

按照《全国军务整编计划》和唐继尧主持的各省军队番号修正工作,第六师团麾下的三个福建师和两个北洋军改编师将会获得共和国精英师的三个番号,暂定为第九、第十和第十一师。而江苏两个陆军师和原中央第九师以及淞沪驻军则整编为共和国精英师第十二、第十三师两个番号。山东三个师和两个混成旅整编为三个卫队师。

近畿铁道集团军全编制为:五个共和国精英师(第九、第十、第十一、第十二、第十三),一个战略炮兵旅(一个重炮团、一个常规炮团、一个炮兵后勤团),一个空战混成旅(一个空艇中队、一个飞行中队、一个地勤团),两个充当预备役的卫队师(浙江、山东各一支),一个通讯团,一个铁道后勤团,一个骑兵混成团。

全编制总兵力为九万八千人,是中华民国目前最大的军事编制。

经过协商,吴绍霆暂时委任许崇智为代理总司令兼第九精英师师长,曹锟为总参谋长兼第十二精英师师长。另外第十精英师师长为孙本茂,副师长韩复榘;第十一精英师师长臧文志,副师长陈炯光,师部参谋长孙道仁;第十三精英师师长陈光远,副师长周荫人。

*的命令下达之后,许崇智即日着手开始整编,同时派遣代表赶赴江苏、山东两省协调统筹。山东督军靳云鹏并没有意识到近畿铁道集团军成立对自己的影响,反而认为这是自己渗入新国都的机会,再加上冯国璋、徐世昌等人积极策动,他自然而然殷勤配合。

虽然近畿铁道集团军是目前优先整编的部队,但是吴绍霆之前决定成立的南方第一集团军和北方集团军同样也要着手筹备。他知道北方势力复杂,所以只先从南方着手,委任陈炯明为代理南方第一集团军总司令,接到命令之日起立刻南下组建总司令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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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南北双方都在忙碌着筹备中央政府定都南京之事时,经过唐绍仪的努力游说和讨价还价,总算与之前五国银行团的成员达成协议,新生的中央政府不必承担之前的债务,但是日后中华民国的国债必须优先向五国银行团借贷。吴绍霆对这个条款不置可否,一战结束之后五国银行团就会因为利益矛盾而瓦解,而一战进行中时五国银行团也根本没有多余的资本进行贷款,所以这项协议可以说是一纸空文罢了。

各国公使馆同样开始考虑南迁南京的事宜,虽然各国在天津都有根深蒂固的势力,但是南京距离上海不算太远,这一点倒是可以忽略不计。不过对于吴绍霆这位年轻的中国领袖,各国公使多少还是感到有些难以应付。吴绍霆的民族性和国家主权意识很显然要比袁世凯强许多,从五国银行团的态度上已经是管中窥豹。

除此之外,吴绍霆在针对英法俄日四国的外交立场,总让公使先生们认为缺乏热情。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吴绍霆还是会继承中华民国的国号,承认之前各国在华既有的利益。各国公使也只能得过且过,当务之急只要能稳定远东秩序就行。

倒是日本公使依旧念念不忘《二十一条》协议的事,就日置义个人而言,如果由他达成这次中日条约,一定能让自己成为大日本帝国历史上最成功的外交家。在等待中国国内反日声音渐渐消弱之后,他再次让松本公久前往梧州面见吴绍霆。

吴绍霆可没有心思再跟日本人玩捉迷藏,他甚至没有接见松本公久,仅仅是指派顾维钧出面斥责了松本公久一番。

之前日本人还能提出三项帮助,如今五国银行团的债务已经取消,单方面贷款的事可以与美国谈,至于最后支持吴绍霆稳固在中国的统治地位更是令人讥笑。以吴绍霆目前的声望和实力,可谓是正式大总统的不二人选,哪怕需要外国的承认,但缺少区区日本一国也无所谓。手里一点筹码都没有,居然还敢提出这样寒碜人的协议,究竟是日本人以为中国人没脑子,还是日置义自己没脑子?

不等松本公久说出新的条件来,顾维钧直接把协议书扔在了地上,毫不客气的将松本公久轰了出去。松本公久一肚子委屈,又恼又火,他今日本来带着新拟定的协议,不仅重新开出了更大的条件,在协议内容上也做了极大的让步,却没想到一见面就遭到这样的待遇。离开联合会馆之后,松本公久只能尽快把事情上报到公使馆。

顾维钧来到吴绍霆办公室,把刚才的事情前后交代了一番。

吴绍霆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很好,从现在开始,我们没必要给日本人好脸色看。”

顾维钧说道:“不过我想日本肯定开出了新的条件,否则他们也不会傻乎乎再跑来跟我们谈,除非日本人真不把我们当回事。”

吴绍霆冷笑道:“还能有什么条件能让我答应签署这样的协议?不管怎么样,中国对日本的外交态度必须由弱转强。明天你安排一个新闻发布会,把日本人这份协议内容公诸于众,我要让全世界都看清楚日本的嘴脸,先是拉拢北洋政府,现在又讹诈我执政府。哪怕列强还想包庇日本都难了。”

顾维钧眼前一亮,哈哈笑道:“这可真是一手妙棋,之前英俄两国已经够恼火了,不过由于北洋政府最终没能达成这份协议,所以英俄两国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倒是要看看这次日本又该如何解释,不仅要对西方列强解释,还要对我国解释。”

吴绍霆笑道:“没错。另外,刚刚收到北京的电报,赖因施公使已经在南下的途中,应该大后天会到梧州,你帮我估测一下我和他该如何对话。”

顾维钧郑重的答应道:“明白了,我会尽快处理好这些事。”

第748章,迁都之前

日置义收到松本公久的回电之后,心情十分不好,更让他气愤的是第二天又传出执政府召开外交新闻发布会,中方代表竟然公开了这份中日协议。在发布会上,外务副官顾维钧言辞振振的痛斥日本外交讹诈,简直不遗余力的将民族敌人的帽子扣在日本头上。不仅如此,广东商会、福建商会、浙江商会仿佛早有串联似的,在发布会结束没多久便发布通电呼吁*日货,以实际行动谴责日本的外交野心。

短短三四天的时间,原本消弱的舆论再次爆发了起来,中国各省几乎都出现了抗议日本外交阴谋的活动。英俄两国公使还以为之前的《二十一条》事件给足了日本面子,没想到日本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暗中进行小动作,尽管这次中方还是没有签约,可性质截然不同。对于英俄两大老牌列强来说,这意味着日本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意图破坏远东固有的秩序,而这恰恰是各国列强眼下最不能容忍的事。

朱尔典和彼得夫斯基不再跟日置义谈话,而是直接致电日本外务省,强烈要求日本政府给出解释,否则英日俄三国之间的协约将会大受影响。英国还会中止对日本的援助和扶植计划,俄国则扬言对日本采取贸易封锁。

日本外务省自然知道这些手段只不过是英俄两国的施压恫吓,英俄未必会真正施行。可是此次外交事件实在闹得太大,如果不给一个交代,迟早会造成更恶劣的影响。就在日本外务省还在谋划对策之时,日置义本人已经意识到自己处境正在风口浪尖上,万般无奈之下,只好主动向国内递交辞呈。

日置义的外交失败并不意味着他的外交方向错误,日本内阁当中无论是资产阶级民主派还是军权主义派,在对华政策的方向上是保持一致的,有分歧的只是手段而已。因此日置义辞职之后并没有受到严惩,反而调至东京继续效力。

接替日置义出任驻华公使的,正是西园寺公望得意门生滨口雄幸。

滨口雄幸继承了西园寺公望的资产阶级民主思想,是竭力压制军权主义卫道者之一,十多年之后在中国东北发生的皇姑屯事件,由于日本内阁处理不当导致首相下台,正是由滨口雄幸接替日本首相之职。在他任职之内主张裁减一亿日元军费预算,用以缓解当时日本国内的金融危机,然而这一主张极大的刺激“昭和维新”的军部少壮派,最终遭到军部少壮派暗杀。日本最后的民主内阁从此终结,军部势力一跃掌控日本政权。

滨口雄幸就职驻华公使之后,立刻宣布中日温和外交政策,一边向英俄两国道歉,承诺不会再发生诸如此类的事件,一边又积极与中国执政府联系,率先承认执政府过度中央政府的法统地位。

就在英俄日三国为中日协议忙碌不已之际,吴绍霆在九月二十二日与美国公使赖因施签署了合作意向书,基本确立了美国支持吴绍霆出任中华民国总统的态度,也完成了中美借贷合同草案的讨论。赖因施相信只要吴绍霆能顺利成为正式大总统,这份借贷合同很快就能确定下来。

在九月二十三日吴绍霆与赖因施的第四次会谈时,他以暗示的口吻咨询赖因施中国对日外交态度的意见。恰好今天正是日置义宣布辞职,英俄两国声讨严重,同时又是中国国内反日情绪高涨的时候,赖因施很赞成中国保持*的一面,也间接的表示中美应该加强联系,共同牵制日本在亚洲的嚣张气焰。

到了九月底,梧州执政府搬迁的差不多了,总算轮到执政官办公厅上路。

邓铿特意从上海赶了回来,帮忙处理执政官办公厅各个部门的迁移工作。吴绍霆索性将这些事都交给邓铿处理,他则带着张小雅先一步返回广州,处理一些必要的事务。当天回到广州,张小雅一定要让吴绍霆去张家别墅吃饭,顺便商议关于北上南京的事情。

张直久居南方习惯了,而且年事已高,倒是无心北上南京,可是他知道吴绍霆很快要迎娶冯国璋的侄女,一时又担心女儿总统夫人的身份不保。吴绍霆虽然没有看出张直的心思,但在吃晚饭时一直在说北上南京后的安排,还说日后总统府修缮完毕,办公场所与官邸同在一处大院之内,能更好的照顾张小雅。

听到这里,张直总算有所宽心,又想到张謇在南京也可以加以照顾,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他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此,我稍后让下人收拾了一下小雅的私人用品,过几天直接让小雅带到南京去好了。”

张小雅奇怪的问道:“爹,你是商务部部长,你不去南京到职吗?”

吴绍霆停下了筷子,同样疑惑的看着张直。

张直苦笑了一阵,说道:“我都一把老骨头了,最怕北边不习惯。再者两广这边生意不算小,多有放不下的地方。我正准备抽空跟震之你说一说这件事,商务部部长一职只怕是要另请高就。其实北边的周止庵,南边的虞洽卿,都是很好的从商人才。到时候内阁之中位子不多,我这老头子再去添一脚,反倒会给震之带一个任人唯亲的名声。”

张小雅连忙说道:“爹,我们一家人一起去南京不是更好吗?你若留在广东,南京又不比梧州,女儿若是想你时该怎么办啊?”

张直叹道:“小雅,你都长大了,早就应该跟着夫家去生活。之前是因为路途近,来往方便,可这终归不是长久的事。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现在是吴家的人了。”

张小雅神情很失落,手里的筷子漫无目的的拨弄着饭碗里的米饭,却一口也吃不下去。

这时,吴绍霆总算开口了,他说道:“岳父,如果商务部的事并不称心的话,我正好还有另外一件事希望仰仗岳父来负责。”

张直问道:“什么事?”

吴绍霆说道:“如今南北一统,中央政府即将成立,国内缺乏章制的金融制度应该得以整顿。我打算将广东联合银行独立出来,另外成立中央联合银行负责分管各省联合银行,同时发行全国统一的纸币。不如就由岳父你来担任中央联合银行总办吧。”

张直呵呵的笑了笑,说道:“这么说,震之还是要让我这把老骨头北上?”

吴绍霆微微一笑,说道:“这就看岳父您自己的意思了。如果您真不想北上,那中央联合银行可以暂且设在广州,反正各省联合银行的资料档案目前大部分都在储备在广州,也无甚不方便。当然,岳父如果希望我说一句诚实的话,我真心希望岳父能一同北上。”

张直犹豫了一阵,实在不忍心看着女儿充满期待的脸色,于是不置可否的说道:“此事容后再议吧。”

吴绍霆暗暗叹了一口气,他也不好多说什么,重新拿起筷子向张小雅饭碗里夹了一些蔡,劝说着让张小雅趁热吃。

晚饭罢后,吴绍霆搀扶着张小雅来到客厅小坐,张直则去吩咐下人收拾一些家用。就在这时园子外面传来轿车的喇叭声,很快一辆小轿车开进了前院,慢慢的停在了别墅大门口。有下人来通报,说是大少爷回来了。吴绍霆这才想起来许久未曾见面的张志诚,开饭前听张直说还在厂里面忙,没想到一忙就到了晚饭过后。

很快,张志诚脚下生风的走了进来,一进门就问:“小雅和震之呢?”

吴绍霆从客厅里走出来,开玩笑的说道:“你这人可真难等啊,晚饭都吃过了才回来。我以为我已经算忙得了,你居然比我还要忙,这是让我这个执政自惭形秽吗?”

张志诚哈哈笑着,说道:“震之,你才是大忙人,这么久都不见你回广州一趟,昨天才听说你马上要北上了,今日你来时又恰好遇到我正在处理最复杂的一项工程。唉,下午接到电话后我已经尽最快速度了,如果换做平常的时候我要到半夜才能回来呢。这不,还不是为了赶回来与你见上一面。”

吴绍霆上前去拍了拍张志诚的肩膀,问道:“话又说回来,既然你最近很忙,那一定有新的工程项目既然诞生了,之前广东厂也不见有任何相关的公文,怎么,你打算保密到什么时候去呢?说说吧,可有什么好消息要透露给我。”

张志诚得意的说道:“震之,还真让你猜到了。我现在跟你说也说不明白,如果你明天有空……最好现在,我们一起去广东兵工厂我给你演示一下。”

吴绍霆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心情正闷闷不乐的张小雅,说道:“你还是说说吧,今日怕是来不及了。”

张志诚想了想,索性的说道:“那好把。你跟我来,我书房里还有一些草图,你看完之后就会明白了。”

吴绍霆点了点头,跟着连吃饭都顾不上的张志诚来到二楼主厅一侧的小书房。这个小书房特意上了锁,看来张志诚这些年的保密警觉性有所提高。打开书房的门,张志诚迫不及待的来到书架附近,从一堆文件夹中找到了一个较旧的文件夹,取出来递给了吴绍霆。

第749章,新式装备

打开这份文件夹,吴绍霆只见里面有许多工程图纸和注释文字,这些工程图纸大部分都是手绘的草图,也有一些比较完整的成稿图。单单看这些复杂的图形,他完全看不出所以然来,好在旁边注释的文字多多少少透露了一些意思,原来这是关于战斗机携带鱼雷和炸弹的机械设计图。

“你发明了战斗机投弹器?”吴绍霆惊喜的问道。虽然他记得一战时期已经有战斗机携带炸弹的先例,不过如今一战才刚刚开始,而很显然张志诚基本完成了投弹机械的试验。即便投放炸弹不算什么先进的玩意,可利用飞机投放鱼雷那可是了不起的创新。

“呵呵,没错,不过实话实说,这可并非我一人的功劳,那几个德国工程师帮我解决了许多难题,尤其是衔接链和操作杆的活动器。投放炸弹已经完成第三阶段的试验,以我们目前的战斗机马力可以携带两枚五公斤的炸弹或者一枚十四公斤的炸弹。”张志诚很是得意的介绍道。

“携带两枚炸弹可以分开投放吗?”

“还不行,活动器只能控制一个阀门,所以一旦松开阀门两枚炸弹都得投放下去。”张志诚摇了摇头说道。

“要是这么说,还不如携带一枚十四公斤的炸弹。”吴绍霆若有所思的说道。

“这个……说实话吧,我个人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德国工程师说携带两枚有两枚的好处,这样攻击的范围会稍微更宽阔一些,还说有利于杀伤躲在伤堑壕里面的敌军。反正军事上的事我不懂,载弹器规格是一样的,爱装一枚就一枚,爱装两枚就两枚。”张志诚不置可否的说道。

“也是。”吴绍霆点了点头,“那鱼雷呢?”

“机载鱼雷发射器已经制造出来了,虽然是试验型的,保不定还要进一步修改。”张志诚笑着说道。

“这么说,机载鱼雷发射器还没有进入试验?”吴绍霆问道。

“地面试验已经完成了。唉,只可惜机载鱼雷发射器比较大,也比较重,以目前我们所有战斗机的型号都不太合适。之前我们尝试把战斗机的机关枪、子弹全部卸载下来,然后安装鱼雷发射器起飞,可惜飞行高度最高只能限制在一百米以下。所以我跟德国工程师商议过,决定先制造一架更大的飞机,装备更强的引擎。”张志诚说道。

“照你这么说,制造新飞机是在国内制造了?”吴绍霆想到欧洲已经开战,德国断然不会在战争期间研发他们不注重的项目。

“是啊,我们黄埔机械公司会同马尾船政厂联合研制,不过引擎还得从国外进口,目前我们联系的是美国一家引擎供应商。新飞机的制造很顺利,等美国引擎到位就能立刻进行最后的定型。要是你有空,我倒真要带你去见识一下这架新飞机,这可是推陈出新之作呀。”张志诚感叹不已的说道,颇有几分王婆卖瓜的意味。

“哈哈,你既然都说出来了,难道我还不相信吗?早晚都要去目睹你的研究成果的。对了,你打算携带多大的鱼雷上天呀?”吴绍霆又问道。

“哦,当然不可能是军舰和鱼雷艇上的那种鱼雷了,那么大的鱼雷得用多大的飞机来携带呀?忘了告诉你,在研究机载鱼雷发射器的同时,我已经在研究配套的鱼雷弹了。不过这里没有图纸,关于机载鱼雷的设计记录都在办公室里。”张志诚笑呵呵的说道。

吴绍霆心情很是期待,如今他已经决心在中国成立规模性的战斗机部队,不过如果单纯是依靠一架机关炮,很明显作战价值还不如侦查价值。之前在内战战场上运用飞机的作战,完全是依靠飞机是新鲜武器给敌人造成心理影响而已,真正的杀伤力十分有限。如今张志诚发明了机载鱼雷,不仅是超前的武器装备,更是给战斗机带来了全新的实用价值。

他相信机载鱼雷一定会让中国军事力量攀升一个档子,同时改写整个世界军事装备的历史,甚至还会因此创造出更新的战术和兵种。不过他仍然有几分担心,就算机载鱼雷运用成功,可是以目前战斗机的材质和续航能力,很难百分之百发挥全部战斗力。鱼雷自然是用在对付舰艇的武器,而舰艇能在汪洋大海上行驶,战斗机不仅要考虑航程距离,更要考虑海洋气象,稍微强力的海风都能导致飞行故障。

或许在未来一段时间之内,鱼雷战斗机也只能充当近海短程防御性兵种!

他欣然点了点头,说道:“志诚,我是完全相信你的能力。我猜机载鱼雷一定是缩小了不少,可是既然鱼雷是用在对付舰艇的,小型鱼雷的破坏力能否穿透海军装甲?”

张志诚叹了一口气,耸了耸肩膀说道:“说实话,我也不能保证。之前在陆面试验的时候机载型号的鱼雷威力确实缩水不少。不过我认为战斗机本来就是群体作战的编制,真到了上战场一个飞行中队冲着一艘军舰投放三十枚小型鱼雷,就算炸不沉它也能让它残废。再者战斗机的自由度很高,未必一定要袭击重型战舰,也可以偷袭轻型舰只或者补给舰。”

吴绍霆觉得张志诚所说的有道理,以飞机和鱼雷的造价,几十架飞机只要能破坏一艘军舰就算回本了。除此之外瞄准补给舰、小型炮舰袭击也不失是一个好办法。

这时,张志诚又说道:“对了,震之,除了这些我主要在忙的工程之外,我另外还设计了一些步兵装备。我想应该没什么大碍,只要按照版型投入生产即可。”

吴绍霆的军备侧重点一直在陆军上面,他好奇的问道:“是吗?是什么?”

张志诚又从书架上取下一个很薄的文件夹,递到吴绍霆手里,说道:“这些是我随后画的草图,一个是军用头盔,另外一个是行军背囊,最后一个是三十八毫米钱德勒式机关炮的座子。虽然机关炮比较笨重,不利于机动作战,但如果是阵地防守的话加上这个座子就能使用了,这可是比马克沁重机枪更猛的火力。”

吴绍霆暗暗叹道:火力是够猛,这么笨重和大条的武器,肯定是敌人炮兵优先打击的对象。不过他没有多在乎这一点,好歹是张志诚一片热忱,更何况机关炮就算不合适在陆战使用,日后还能用来防空。他赞叹道:“你还真有心啊。不过……你这军用头盔的造型还真是让人始料未及呀……”

张志诚设计的头盔完全就是古代重步兵的盔甲,差不多把整个脑袋都罩住了。如果让士兵带着这样的头盔上战场,不仅笨重,夏天又热冬天又冰,十分不方便。

“这样才能提供最大化的防护力度呀。”

“志诚,以前我在德国留学时,已经见过德国军队装配铜制头盔,但绝不是像这样的重型盔甲。这样的盔甲不仅消耗过多的金属材料,还会不利于士兵设计。嗯,其实以我们中国工厂现在的能力已经可以生产头盔了,所以我也早有这样的打算。”吴绍霆说道。

“那应该设计成什么样子?”张志诚纯粹好奇的问道。

“那一支笔来,”吴绍霆说道,张志诚从书桌上找来一支铅笔递了过去,吴绍霆直接在张志诚的草图上横切了一笔,让头盔变成一个横切面为半圆形的样子,类似于二战时期德军的M35式头盔。“我记得在德国援助我们的机械设备当中,有一批冲压机对吗?”

“没错,冲压机都交给我爹的公司了,我还准备用它们压制钢板的。”张志诚说道。

“制作头盔可不是那么简单,头盔的材质一定要经过反复冲压才可以。你给了我一个启发,生产头盔的事我一定会记下来,这件事我会交给*来负责,详细的设计和制造方案论定之后再交给广东厂来生产。”吴绍霆说道,他心里已经下定决心。虽然头盔不能防弹,但起码能给士兵增加几分心理安慰,说不定还能外贸出口赚一笔钱。

“那好吧。”张志诚点了点头。

“至于军用背囊和机关炮座子,我认为都很好,过几天我与*开会一定会提及这件事。不过当务之急,我更关注你的机载鱼雷工程,这可是绝对有价值的创新。到时候我会把鱼雷战斗机命名为‘诚’式战斗机,一定让你这个伟大的军工发明家流芳百世。”吴绍霆豪迈的说道。

“先是志诚式轻机枪,现在又是‘诚’式战斗机,哈哈,震之你还真是抬举我了。”张志诚笑着说道,虽然嘴巴上客气,不过心里却十分高兴。

“这是你应得的。”吴绍霆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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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0章,日本福冈

福冈的天气已经有了秋天的味道,空气清爽又带着几分微凉。树枝上的花叶已经呈现出凋零之态,早秋的凉风习习吹过,总能带走一些花枝招展的艳色。

这几年日本的经济状况并不理想,明治维新之后虽然给日本带来了空前的发达,但同时高强度的军备发展也让民间负担了沉重的压力。老百姓们还是眼巴巴的穷苦不已,对他们来说民主可换不了几个饭团。

整个福冈的大街小巷都少了许多热闹的气氛,前几年还有一些洋轿车大大咧咧的在街道上乱窜,然而现在却再也看不到这类东西。也只有那些涂着厚厚白色颜料的女人,顾着两个廉价的轿夫,乘坐传统的驾笼穿梭在街头巷尾。

在距离福冈医院学仅仅只有一街之隔的福冈西医院特护病房,日本医生刚刚为蔡锷进行了康复期的例行检查,对蔡锷身体的恢复感到很满意。在医生离开之后,蔡锷勉强的从病床上坐了起来,一直陪侍在一旁的小凤仙赶紧上前搀扶。

自从七月底东渡日本,蔡锷在八月中旬接受了福冈西医院三次手术,除了第二次手术略微不顺利,前后两次手术都是圆满成功。随后长达一个半月的恢复期,虽然术后身体极为虚弱,不过总算熬过了最艰难的一段日子。

倒是小凤仙连续一个半个月以来不曾安心休息过,时时刻刻守候在蔡锷身边,从术后的起居照料,到恢复时的悉心陪护,都已经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每当蔡锷睁开双眼时都能看到小凤仙忙碌的身影,几番叮嘱小凤仙去休息,可是这倔强的女孩依然不肯离去。

如今小凤仙整个人憔悴了不少,但是随着蔡锷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好,她的神情也逐渐开朗了起来。听着日本医生每天检查完毕之后的祝贺声,仿佛比世界上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能让她开心。昔日在京城沦落烟花柳巷,多亏遇到蔡锷的关照,因此结下了红颜知己之交,如今她能在自己力所能及之内照顾蔡锷,也算是回报往日的恩情。

当然,身为一个身世复杂的弱女子,除了恩情之外自然而然也是渴望着爱情。而她与蔡锷之间是相知志诚的爱情,而这两者加在一起恰恰正是“恩爱”。

“这些日,让你受苦了,唉,你总是不肯听我的话,叫我如何安心呢?”蔡锷握着小凤仙的手,充满怜爱的说道。自从手术结束恢复之后,每天他握着小凤仙的手都深刻的感到这只小手又瘦弱了几分,今时今日这种感觉犹在,心中酸楚和感慨制止不住。

“你受的苦比我多多了,我所做的也只是希望你能少受苦。现在快九点了,我去给你弄一些好吃的。早上还是吃一些玉米粥吧,另外我炖了乌鳢汤,中午时再吃,乌鳢汤最能润肺补身了。”小凤仙笑着说道。

“以前你从来不会下厨房,没想到你随我来日本治病,反倒累你做这些事情。”蔡锷叹了一口气,十分感动的说道。

“其实我现在才发现,料理厨艺也是一门学问,这两个月来我在日本学到了不少东西,以后哪怕回国了我都能好好的照顾你。”小凤仙一点也不觉得不好,她反而沾沾自喜的说道。

就在这时,病房外的走廊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没过多久病房门就被急促的敲响了。不等蔡锷回话,门外的人已经迫不及待的推开了房门。来者是一个与蔡锷年龄相仿的男子,身穿着笔挺的中国传统长衫,脸上带着兴奋之色,手里还捏着一份电报抄纸。

蔡锷看了对方一眼,淡然一笑的说道:“韵农兄,今日又有什么好消息?竟让你如此振奋开心,我猜一定是国内大局已定了?”

来者正是与蔡锷、蒋百里齐名并称“陆士三杰”的张孝准。

张孝准(1881年~1925年),字韵农,号运隆,长沙县沙坪乡赖家屋场人,七岁入乡塾读书,十七岁在王先谦家任塾师,为王赏识。得王赞助,光绪二十七年(1901年)留学日本成城学校,毕业后,进入陆军士官学校步科工兵班,学习刻苦,成绩优秀。毕业时与蒋方震、蔡锷同列前三名。次年在东京加入同盟会。

张孝准回国后,入东三省总督徐世昌幕,又经过徐世昌的保送,远赴德国柏林大学留学四年,除精通日语外,还懂德语、英语,在当时留学生中颇不多见。

“陆士三杰”之中,张孝准的名声远远没有蔡锷、蒋百里之大,但是论起才学张孝准绝不在蔡锷、蒋百里之下,只可惜张孝准早年没有像蔡锷那样大展拳脚,又因为英年早逝而未曾赶上抗日战场上建功立业,因此才在历史上甚为低调。

当年陆军士官学校第九期步兵科毕业生有日本人三百余人,中国留学生四名,泰国等国留学生若干名。然而第一名被中国留学生蒋百里拿了,天皇的赐刀也归中国。日本史官普遍感到颜面尽失,谁知接着宣布第二名还是中国学员蔡锷。在宣布第三名之前日本方面特意先检查一下,不幸这次的结果依旧是中国人,正是张孝淮。

日本士官学校的毕业发布官伏见宫亲王,惶恐之下感觉无法象天皇交待,临时从后面换了一个日本学生作第三名,然而前四名日本人不过半也尴尬,不得不又增加一个日本学生作第四名,张孝淮被迫定为第五。

值得一提的是,增加的两个日本士官一个名叫荒木贞夫,是后来的日本陆军大将、陆相,同时也是侵华战争甲级战犯。另外一个名叫真崎甚三郎,是后来的台湾总督,陆军大将,二二六事变的幕后黑手。

自二次革命失败之后,张孝准遭到北洋政府通缉与黄兴一起东渡日本避难,虽然期间黄兴曾邀请张孝准一起返回国内,只是恰好妻子身体不适,因此只能留在日本照料家人。这一留就是一年多,无奈没有遇到好时机回国谋事。直到蔡锷东渡日本治病,广东方面特意联络了在日本的中国同胞接应,张孝准这才以同窗的身份与蔡锷见面,这段时间一直负责蔡锷与国内的联络工作。

“何止是大局已定!”此时,他欣喜万分的笑着说道,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的电报递到蔡锷手里,“这是执政官办公厅发来的电报,北洋已经投降了,南北总算一统了。下个月月初会定都南京,十月中旬差不多就该大选了。”

蔡锷接过电报,一字一句的仔细看过,虽然这是一份难得的好消息,可是在他的内心深处却有一股叹息。北洋虽然投降了,南北虽然也统一了,可是中国真的自此强大起来了吗?他楞了半晌,随后还是露出一个笑容,感叹道:“没想到我东渡日本短短两个月,国内的变化竟如此之大。当初临行时,吴执政还跟我说,期盼我回国之后给北洋最后一击,现在看来是没有这个必要了。”

张孝准叹道:“战争终归是劳民伤财的坏事,我等虽身为军人,但军人的天职并非是发动战争。国内得以平定是万民共嘱之幸事,将军哪怕没有硝烟战场的用武之地,可国内久经战乱正是百废待兴之时,相信还有更广阔的‘战场’待君以归。”

蔡锷颔首笑道:“你说的没错,看来我们要尽快安排回国的准备了。”

这时,小凤仙站起身来,表情略有一些变化,说道:“张先生也还没吃早餐吧?我顺便也为张先生送一些过来吧。”她脸上虽然还带着笑容,不过笑容中仿佛有一些与先前不太一样的地方。

蔡锷似有察觉,不过却没有询问。张孝准还在顾国内安定的欣喜,他客气的说道:“其实我已经吃过了,但是现在心情大好,胃口也跟着好了起来,倒是想再吃一些。有劳了。”

小凤仙欠了欠身,然后离开了病房。

张孝准走到蔡锷面前,感叹的说道:“自大革命之后,我中华民国历经数年的苦难,令无数仁人志士堪忧揪心,好在今日总算大功告成,也不枉那些先烈前辈们的牺牲。松坡,你的身体应该无恙了,听说只要再条例三五日即可出院。这几天我会帮你安排回国的事。”

蔡锷点了点头,叹道:“别说还要等三五日,我明日就想启程回国了。韵农兄,这段时间承蒙你照顾,吴执政也在电文里多次提及你,这次回国索性你与我一道。正如你刚才所说,国内久经战事百废待兴,还有很多需要你我尽心出力的地方。”

张孝准深以为然的说道:“不瞒你说,在日本寓居一年多,异国他乡总不是留恋之地,堂堂七尺男儿也苦寻报国之门。这段时日孙先生那边也在筹备回国,我本打算跟孙先生等人一起回国的,大家在一起也好有一个照应。”

蔡锷沉思了片刻,随后说道:“孙先生成立的中华革命党毕竟不逢时,你与黄克强有旧,与百里和我又都是同窗之谊,如今黄克强、百里和我在执政府都有公职身份,回国之后由我们联名推荐你自然要更省事。孙先生那边未必能有这样的方便。韵农兄,你我不是外人也就没必要那么见外。”

第751章,恩怨情仇

张孝准脸色有几分尴尬,忍不住苦笑起来。说实话他当然更希望与蔡锷站在一边,岂不说是同窗之谊,以蔡锷在执政府的*部长身份,回国之后的仕途也会顺利很多。中国历来就是一个关系网的社会,同窗之间相互提携并无不妥。只是他与蔡锷、蒋百里并称“陆士三杰”,如今蔡锷、蒋百里都有名望,唯独自己一事无成,空有一腔报复反而沦落到避难异国他乡的境地,颜面上实在是过意不去。

现在听到蔡锷这么说,他暗暗叹了一口气,说道:“松坡,我虚长你一岁,恬颜由你称我一声兄长。国家有难之时我无法尽心尽力、履行匹夫之责,如今国家得以安定了,我在这个时候腆颜充当马后炮,实在是过意不去,也实在是自疚不已。”

蔡锷自然是知道张孝准的境遇,他叹了一口气,略有严肃的说道:“韵农兄,你并非是无心报国,这不过是时运不济而报国无门而已,这可是两种意思啊。再者只要有报国之心,又何患早与迟?即便花甲之年投身国家事业,那也是值得赞赏。刚才你也说了,国家百废待兴,你现在出力也不晚呀。”

张孝准缓缓的点了点头,认真的说道:“你说的对,大丈夫不该优柔寡断。”

蔡锷笑道:“你这就说对了。要知道,就算没有黄克强、百里和我的推荐,吴执政同样会器重你,你当年在陆士的名声可不是虚晃得来的呢。”

张孝准放开了一些心怀,笑道:“过去的虚名提它作甚,好男儿志在当代。既然如此,那下午我就去安排一下,明后两天我先把家眷送回国,然后留在这里等松坡你病愈出院再另行安排船只。”

“如此甚好。”

张孝准晌午过后就离开医院去安排回国之事。小凤仙也准备去筹备午饭。目前福冈西医院虽然重视蔡锷的身份,可是西医院也没办法在病房内为蔡锷一行人安排居家的设施,平日里小凤仙会陪在蔡锷身边休息,但要想做饭还得去福冈医学院的公寓里使用炉灶,做好餐点再一路送过来。

蔡锷心疼一个女孩子什么事都要亲自操劳,连忙说道:“等等,我现在还不饿,要不然你扶我出去走走吧。”

月初时蔡锷已经能下床行走,尽管只能勉强走一小段,可他依然坚持每天散步,不至于躺在床上太久身体发虚。

小凤仙说道:“今日外面有些风,要不还是晚些时候再去吧。你的病伤不得风,还是要多加注意才是。”

蔡锷笑道:“你把我当什么了,再大的风浪都经历过,这点困难还能要了我的命?”一边说着,他已经扶着床沿下了船。小凤仙无可奈何,只好去找了一件睡袍给蔡锷披了上去,还特意把胸口扎紧。

二人出了病房,走廊上有四名穿着便服的特勤人员,从广州出发之时吴绍霆特意安排了一支特勤队陪伴左右,就算这个时候日本人不会对蔡锷怎么样,可堂堂*部长的派场也不能缺少。蔡锷和小凤仙先在医院附近转了转,随后又坚持去西学院看一看日本的风景,特勤人员保持一定距离,从始至终尽量不去影响蔡锷。

过了街道,来到医学院的花园,蔡锷突然开口说道:“你好像不想回国?你觉得日本这里很好吗?”

小凤仙挽着蔡锷的胳膊,神色有些迷离,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是哪里的话,无论将军去哪里,我一定陪伴到哪里,除非将军不再需要小凤仙了。”

蔡锷认真的说道:“你这是在胡说什么呢?如果这次不是你陪在我身旁,我真不知道这两个月该如何煎熬。怎么,你有心事?早上韵农兄一提到回国时,你的脸色已经不对了,现在怎么又无端端的说这样的话?”

小凤仙心中矛盾重重,她深爱蔡锷,可是杀父之仇又岂能忘却?整日看着蔡锷一心一意为了这个国家而不得不跟吴绍霆打下手,她的心情如何能平复下去?就算吴绍霆真的改变了中国了的命运,就算吴绍霆是真的尊重蔡锷,可是血海深仇是无法放下的。

当初她听说是吴绍霆敦促蔡锷东渡日本治病,原本还以为是吴绍霆故意支开蔡锷,可是到了日本经过诊断才得知原来蔡锷的病真已到了危险期。这段时间国内或有电文来往,有不少是来自执政官办公厅,吴绍霆在电文中一直慰问状况和期盼蔡锷回国,想来之前的怀疑是错的。有时候她觉得自己不能报杀父之仇,并非因为吴绍霆的所作所为,而是因为蔡锷心中报效国家的理想,每每想到这里都有一种恐惧和自责。

在日本的这段时间,她全身心投入在照料蔡锷的身上,反而觉得放下了很多顾虑。她现在才觉得自己还有逃避的借口,如果不回国就不用再理会往日的恩怨,不用再去见吴绍霆的面,虽然这是自欺欺人,可总比真正陷入左右为难要好。

“将军,我……我不应该说一些没用的话,既然我有幸能常伴将军身边,自然不会有任何怨言。”小凤仙喃喃失神的说道。

“唉,看来你还是放不下。”蔡锷长叹了一声。

“将军,你……你说什么呢?”小凤仙有些奇怪的抬起头,明亮的眸子透着疑惑看着蔡锷,心中突然有一种惊慌失措的感觉。

“吴震之已经都告诉我了。”蔡锷停下了脚步,深情的握住了小凤仙的手。

“什么……?”小凤仙一脸错愕。

“你是广州将军孚琦的女儿,四年前吴震之在广州起义时逼死了你的父亲。”蔡锷深沉的说道,脸色有几分踌躇,他原本以为这些话永远不必说出来,没想到还是失算了。

“将军,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小凤仙的身躯颤抖起来,大大的双眼里涔出晶莹之色,清瘦的脸颊一时间让一股浓重的伤感所笼罩。

蔡锷犹豫了一下,虽然小凤仙只是一介风尘女子,他也未曾答应过永远坦诚相待,可是小凤仙是自己的红颜知己,既然她能坦诚相待,自己又岂能有所隐瞒?想到这件事隐瞒了这么久,他突然有一种负疚之感。

再次叹了一口气,他把小凤仙的手握的更紧了一些,说道:“吴震之从梧州送我到广州的火车上,他把这件事告诉了我。我一直想找机会跟你好好谈谈,可是来日本后一边要就医,一边又是不忍心……所以一直隐瞒至今。”

小凤仙说道:“将军,吴绍霆跟你说这些,是不是要让你在日本时对付我?”她说着,斜眼看向远处那些特勤人员,这些人可都是吴绍霆派来的人。

蔡锷皱着眉头说道:“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吴震之跟我说了这件事,但他什么意思都没有表露,只是希望我知道这件事罢了。看来你心里的怨念实在太深了。”

小凤仙泪水饱满在眼眶里,咬着贝齿说道:“那是我阿玛……”

蔡锷沉默了一下,接着认真的说道:“我不会评价这件事,如果你始终不能放心心里的包袱,索性就在日本多留一些时日吧。”

小凤仙抬头看着蔡锷,叹声说道:“我不会拖累将军的,将军放心,这件事是我的私事,我会处理好的。”

蔡锷心情很复杂,他是一个公私分明的人,自然不会让私事影响自己的报国之心。刚才也是因为对小凤仙这两个月的悉心照顾而有所感触,所以才说出在日本多留几日的话。可是以他的性格,私事断然不可能放在公事之先。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只好一句不话不再多说。

回到医院住院部大楼前,只见此次东渡日本的特勤队队长王文安在走廊上等候,见到蔡锷、小凤仙等人之后,赶紧快步迎了上来。

“将军,你总算回来了,卑职都打算派人去找你的。”王文安用略微急切的口吻说道。

“哦?难道有什么要紧事?”蔡锷奇怪的问道,特勤队应该知道自己每天有散步的习惯,自然不会担心自己走丢。

“是啊,从东京来了几位先生,自称是中华革命党人。他们急着见将军,我一直说改日再来,可他们不听劝说,现在都在休息室等着呢。”王文安把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

“中华革命党?”蔡锷皱了皱眉头。

“这是其中一人的名片。”王从安取出一张名片递到了蔡锷手里。

蔡锷接过了名片看了一眼,这并非是私人名片,开头就有中华革命党的称谓,中间的名字正是“廖仲恺”,左下角还有一个职务“组织部部长”。他虽然没有见过廖仲恺,不过还是听说过廖仲恺的名声,当年自己在日本留学时与同盟会来往甚密,纵然与一些革命志士没有会面,也颇有书信往来。

他犹豫了一下,随后吩咐小凤仙先回公寓去,自己则跟着王从安去了休息室。一路上他心里一直在揣测,这段时间日本国内为孙中山和中华革命党造势不小,据说孙中山近日就打算启程回国,在这个时候来找自己究竟是什么事?

第752章,中华革命党

来到休息室,王从安先一步进去招呼了一声,坐在休息室等候的三个身穿西装的人立刻站起身来,各自带着笑容迎接蔡锷。

蔡锷一进门就认出了三人中的一人,立刻欢喜的问好道:“虬斋兄,真是多年不见,你一点变化都没有呀。”

这位虬斋兄正是蔡锷当年留学日本成城学校时的学长沈云翔,当年也正是因为沈云翔的出面引见方才让蔡锷与孙中山结识。后来沈云翔从成城学校毕业之后攻读医学,与蔡锷分道扬镳,大家渐渐的联系稀疏下来。

“没想到松坡将军还记得愚兄啊?哈哈。”沈云翔笑呵呵的说道,上前来与蔡锷热情的握了握手,然后又介绍道,“松坡将军我来为你介绍,这位正是大名鼎鼎的廖仲恺先生,广州首义也有他的功劳,如今也是我们中华革命党的组织部部长。”

廖仲恺个子略矮,这几年少有活动,反而略微发福了几分。他带着肃然的微笑,十分正式的上前与蔡锷问好握手。

沈云翔又介绍另外一位道:“这位是胡毅生,是前任广东都督胡展堂的堂弟,眼下是孙先生的常务秘书。”

胡毅生年纪尚轻,心中有几分激动,不过还是学着廖仲恺的样子规规矩矩的上前与蔡锷握手行礼。

蔡锷客套的笑道:“虽然今日与仲恺先生、毅生兄初次见面,不过诸位的大明蔡某早有耳闻,实在是幸会。”

廖仲恺连忙说道:“哪里哪里,比起松坡将军来说,我等实在不敢托大。”

寒暄过后,众人相继落座,蔡锷吩咐王从安等人在门口守候,然后才问道:“仲恺先生,不知道这次诸位特意前来可否有什么重要事,并非蔡某见外,只是蔡某如今身体状况有待恢复,实在不能殷勤招待。等他日病愈之后,一定亲自去拜会孙先生与诸位。”

廖仲恺客气的说道:“我等自然理解,说来在这个时候冒昧打搅松坡将军实在有些抱歉,希望松坡将军千万不要见怪。此次前来,我等是受了孙中山先生的委托,一来是松坡将军抵达日本这么久,还未曾探望一番,颇有过意不去,想来这些时日松坡将军的病情好转,这才敢前来慰问;二来也是一些公务上的事,顺便探望松坡将军之时提及一下。”

蔡锷呵呵笑了笑,他说道:“真是有劳孙先生记挂了。诸位能前来探望实属蔡某之荣幸,哪里会有见怪之说。至于公务上的事……还请仲恺先生明示。”

廖仲恺说道:“相信松坡将军应该听说了,在吴执政的领导之下,如今国内北洋投降,南北正在筹备联合政府的组建,革命大业总算初见成效。相信以执政府的开明和民主人士的努力,即将诞生的联合政府一定会履行民主政治的责任。因此孙先生才打算回国,率领中华革命党参加国会的大选。”

蔡锷慢条斯理的点了点头,其实这件事他早就预料到了,他说道:“如果这是这样的话,我看孙先生一定要抓紧时间了。据说众议院的普选在九天前已经正式开始了。”

廖仲恺微微的笑了笑,说道:“松坡将军放心,孙先生早已安排国内着手准备了。孙先生有信心能在众议院普选中获得一定席位,另外我们中华革命党回国之后也会重新修改党政方针,正式改名为中华国民党,致力于民主政治和共和国体的推广执行,尽快实现我党的政治愿望,为建立强大独立的中华民国尽一份心力。”

蔡锷欣然的笑道:“如此也算是一桩好事,群策群力,共创中华盛世吗?不过话又说回来,仲恺先生还是没有说明此次的来意呀?”

廖仲恺收敛了一下情绪,表现出几分认真和诚恳的脸色,郑重其事的说道:“孙先生听说松坡将军至今未曾加入任何政党,不难预见新生的联合政府一定是政党政治的发展趋向,眼下虽然国内的进步党、国民共进会以及新组建的北洋公党势力雄厚,又有执政府阶段的国会根基,不过政党并非是单纯的政客团体,是需要有自己的政治主见并且努力使自己的政治主见迎合民意。此三大政党如今都没有这样的觉悟,一心一意只为争夺国府的权力,迟早是要遭到淘汰的。”

蔡锷虽然对廖仲恺所说的内容并不感兴趣,但是他认可廖仲恺对政党政治的见解,说道:“仲恺先生的话很对,蔡某之所以不愿意加入任何政党,也不乏是因为这个原因。”

廖仲恺心中暗喜,连忙接着说道:“然而我们中华革命党深刻认识到这一点,因此在新制订的政治主张上,我们经过深入的研究国内现状,又有孙先生亲自提出了均权、同富的从政思想,以及修生养息、恢复民力、肃清财政、精简军权的行政原则。相信有清晰的政治纲领,一定能争取到更多志同道合者的支持。”

蔡锷渐渐猜出了廖仲恺的意思,试问道:“仲恺先生莫不是受孙先生委托,来邀请蔡某加入中华革命党吧?”

廖仲恺笑着点了点头,语气诚挚的说道:“松坡将军果然是聪慧之人,没错,这正是在下要在今日探望松坡将军之余冒昧提及的事情。政党政治是联合政府发展的必然产物,日后政治活动家要想在国府立有一席之地,自然也是需要政党的台前幕后配合。”

蔡锷不置可否的勉强一笑,微微叹了一口气,调整神情略显严肃的说道:“仲恺先生,孙先生的好意我知道了,不过蔡某一定要先澄清一个误会,虽然说蔡某对国内目前的政党政治并不看好,也的的确确赞成孙先生的政治主见,但蔡某不参加任何政党的原因并非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政治同仁。”

廖仲恺疑惑的问道:“松坡将军的意思……”

蔡锷叹道:“蔡某不过一介武夫,一直认为武夫不宜干政,即便是蔡某的恩师卓如先生多次邀请,蔡某同样是婉言相拒。我中华民国之所以历经四年的混乱,甚至在往后的一段时间里也未必能够完成完全的中央集权,这正是因为长久以来武夫当国、军人摄政的原因。蔡某一心秉承国防强国的宏愿,只求为大中华的国防事业贡献一份力量,自当严于律己、做出军人的表率,严格落实军人不干政的原则。”

廖仲恺恍然的明白过来,先前还是很高兴的心情顿时有几分失望。好一会儿过后,他才叹息不止的点了点头,说道:“在下真心为松坡将军的军人操守大感佩服。不过在下以为,时势所趋,如今就连大执政官吴震之都是军人出身,既然连松坡将军都认为未来一段时间里不能完全杜绝此类现象,这也间接的意味着军政联系仍有必然的合理。”

蔡锷暗暗的笑了笑,表面上却是一副淡然平静,他说道:“仲恺先生说的有道理。可是如果人人都这么想,人人都不去改变,直至人人一直这么想,新生的中央政府岂不会步入北洋政府的恶性循环?蔡某愿意以一己之力,向所有人立下一个榜样。”

廖仲恺当真有些为难起来,他犹豫了片刻,再次劝说道:“松坡将军何不再考虑一下呢?其实孙先生十分欣赏松坡将军的才情和品性,只要松坡将军愿意加入我党,孙先生甚至愿意推举松坡将军为总理。”

蔡锷严肃起来,冷冷的说道:“仲恺先生,你说这些话究竟是没有听明白蔡某的意思,还是故意在消遣蔡某?”

廖仲恺怔了怔,连忙笑着赔礼道:“松坡将军切莫误会,是在下失言了。”

蔡锷沉吟了一片刻,不动声色的说道:“眼下已是正午,诸位不妨留下来一起吃顿便饭,都是自家手艺,在异国他乡也很难得了。”

廖仲恺知道蔡锷在下逐客令了,他哪里还敢不识趣,无奈的轻叹一声,随后说道:“松坡将军病未痊愈,我等自然不好再继续打搅,改日等松坡将军恢复如初之后我等再另为松坡将军置席庆祝。如此,我就先行告辞了。”

蔡锷也没有多留,起身虚送了几步。他并非不尊重中华革命党或者孙中山,只是自己的观念确实与这些革命家大有不同。

在国内很多进步青年或许只认识孙中山的革命思想,却忽视了另外一个重要资产阶级民主领袖梁启超。青年人们接受太多的思想冲击,对旧有的所有物事不分青红皂白的一律仇视和排斥,而孙中山的“革命”正契合了这些人群。相反国内真正掌握资本实力和一批生产力的人群,却更加推崇梁启超的改良思想。

蔡锷虽然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迂腐的人,可理性的观念告诉他,凡事不可能一蹴而成,只有循序渐进才能到达理想的效果,否则很有可能欲速而不达。这种观念一部分是来自他的恩师梁启超,另外一部分也是他自己多年来的参悟。当年他之所以满怀希望来到北京,帮助袁世凯整顿北洋军务,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除此之外,在他心里仍然有一些介怀,早上刚刚与张孝准谈过,就连张孝准都对在这个时候回国感到内疚和尴尬,可是中华革命党人仿佛一点都没有深省的意思。张孝准认为自己在国家有难时未能贡献一己之力,现在回国是一种坐享其成的负罪,这多多少少已经是自尊和真心实意的态度。

唉,由得去吧!蔡锷心里唏嘘了一阵,索性不再多想什么,迈步走出了休息室。

从福冈西医院出来之后,廖仲恺等人一直闷闷不乐,直到上了轿车,年轻气盛的胡毅生有些沉不住气的发起了牢骚。

“蔡松坡究竟是什么意思,我们如此诚心诚意的来邀请,甚至都说推举他为党部总理,他怎么还是一副倔脾气?他究竟有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

“毅生,你在胡说些什么。”廖仲恺教训了道。

“孙先生可是很看重这件事的,我们现在没完成任务,回去之后该如何交代呢?”胡毅生忧心忡忡的叹了一口气,心里还是觉得蔡锷是在故意瞧不起人。

“还能怎么办?松坡将军既然心意已决,我们自然不能强人所难。唉,现在我们只能看展堂那边的情况了。”廖仲恺叹了一口气说道。

“希望堂兄那边能更顺利一些,不过,我总觉得吴绍霆不是好应付的,万一……唉,他当年在广东就是一个独裁分子,没想到现在国家大权都落到他手里了。”胡毅生咬着牙愤愤不平的说道。

廖仲恺望着车窗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没有再多说什么。

第753章,南京总统府

十月五日,南京火车站,沿着沪宁铁路线一路开来的火车缓缓进站。这列火车一共只有七节车厢,所有车厢的外皮都被涂成深黄色,在最新引进的法国蒸汽机头前方还悬挂着两面旗帜,左边是中华民国五色旗,右边是十八星陆军旗。正是由江淮商人们共同出资捐赠的总统府专列。

整个火车站早已被清空,无论是站台还是候车室内到处可见戴着鲜明白色大檐帽、身穿米白色军装并别着黑色袖章的宪兵队士兵。先一步抵达南京的执政府官员,北洋公党代表,以及南京本地士绅们,都在站台上翘首以盼着总统府专列到来,但凡能到场迎接者无一例外都是无比兴奋。迎接大执政官可意味着自己的身份地位已经到达与国卿并列的地步。

随着一声冗长的汽笛声,火车机头喷出了浓浓的蒸雾,总统府专列放慢了速度,最终稳稳的停在了内铁轨站位上。几列车厢的大门先行打开,一队队捧着“绍霆”式卡宾枪的特勤局警卫纷纷跳下火车,第一时间占住有利位置。几名执政官贴身护卫来到吴绍霆所在的车厢大门前,等到所有特勤警卫就绪之后,这才敲了敲车厢的门。

在十数位随员幕僚的簇拥之下,吴绍霆牵着妻子张小雅的手走下了火车,站台上等候迎接的各界代表热情的迎上前来。为首的正是冯国璋、徐世昌二人,执政府的官员里面倒是没有见到梁启超、宋教仁,只有于右任、朱执信二人在场。

“吴执政一路辛苦了。”徐世昌先一步问好道。

“有劳徐先生亲自来接,绍霆诚惶诚恐。”吴绍霆很客气的回礼,虽然北洋公党的人目前在执政府内没有名份,可毕竟是促成南北议和的重要团体,尤其徐世昌、冯国璋这两位北洋宿老,哪怕是江湖地位都比自己要高好几倍,理所当然要尊敬几分。

“哪里哪里,分内之事,何足挂齿。”徐世昌笑道。

吴绍霆又向执政府前来迎接的代表一一问好,虽然大家都很熟份,可好歹礼数要周到。他向于右任、朱执信询问了执政府目前的安置进度,以及梁启超、宋教仁、张謇等人近况。

“一切都已经打点的差不多了,这都多亏了冯将军的提前安排,内务部的先遣代表团到时基本上没有太费事。因为执政府的很多文件需要归纳和处理,再加上近期众议院普选的工作,卓如先生、渔父兄他们实在是忙碌不堪,所以不能前来迎接。”朱执信简单的介绍道。

“这无甚大碍,公事为先嘛。”吴绍霆郑重的说道,然后又转向冯国璋道谢,“另外,绍霆代表执政府再次感谢冯将军的协助了。”

“这些都是小事,难得老夫能尽一份力,自然是理所当然嘛。”冯国璋笑呵呵的说道。

吴绍霆带着妻子又向其他前来迎接的各界代表一一问好,还与一些上了年纪德高望重之辈握手寒暄,说了一些期待支持中央政府的话。最后他考虑到张小雅双目不便,于是尽快抽身穿过候车室来到站外,简单的向街道两旁欢呼的市民们招了招手,然后与众人分别进入了各自的专车。车队在身穿鲜艳礼服的仪仗骑兵的开道下,不慌不忙的向总统府前去。

紧紧挽着吴绍霆胳膊的张小雅心情有些激动,这是她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离开广东,听着外面的街道上人潮涌动的声音,她忍不住笑着的说道:“好多人呀,一定是内三全外三圈,震之你看,你多受欢迎。”

吴绍霆笑着应了一声,他挑开轿车窗帘向外望去,果然从火车站一路开来,街道两旁都是人山人海,老百姓们手里挥舞着小型的五色旗,大声高呼着一些诸如“和平万岁”、“中央政府万岁”、“吴执政是大中华希望”之类的口号。声音宏大,人群沸腾不止,比起之前在梧州时的场面要壮观好几倍。

看这般声势似乎不像是冯国璋刻意安排的,如果是官府指定安排的场面就算有足够的人数,也绝对没有足够的声音。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看来老百姓们果然是期盼国内和平统一已久了,民心所向总是好的,自己也能有一个大致的舆论方向。

“他们可不是在欢迎我,而是在欢迎和平。”吴绍霆微微笑了笑,意味深远的说道,

“你是在一语双关吗?”张小雅笑着问道。

“就你激灵。你久居南方初到江南,还得赶紧适应这里的水土才是,我现在担心的就是这件事呢。”吴绍霆笑着捏了一下张小雅的小脸蛋。

“你还是好好顾好国家大事,我才不会跟你添麻烦呢。”张小雅认真的说道。

“我还是很担心你,你第一次离开广东来这么远的地方,而且爹爹、哥哥都不在身边,我猜你今晚一定会哭鼻子。”吴绍霆调笑的说道。

“你太小看我了,我可不会。”张小雅语气很坚强,不过心里却生出了几分伤感。

车队很快抵达总统府门楼,大门口处的警卫早已清理好一处空旷之地,让车队穿过门楼进入总统府前院的林荫大道。吴绍霆并非第一次来到这里,当年南京临时政府成立以及临时大总统选举时,他就已经到过这里,不过时过境迁,不仅入住这里的人变了,就连总统府的布局也变了不少。

可能是执政府在联合会馆办公时太过拥挤和简陋出了名,冯国璋专门派人给总统府重新翻修了一遍,直至现在东边的部分院子仍然还在赶工之中。已经翻修完毕的总统府虽然谈不上蓬荜生辉、灯火辉煌,但是很多楼宇墙瓦全部焕然一新,一眼望去都让人感到很有气场。尤其是前院这条林荫大道,修剪的十分大气,以前是没有的,道路两旁的这十多株常青松显然都是最近移植过来。

林荫大道的尽头就是东朝房,现在已经换上了秘书处办公厅的牌子,紧挨着东朝房向左则是总统府卫队兵营以及宪兵司令部。车队陆续在办公厅大门口停下,岑春渲、黎元洪、陆建章等人正在大门口的台阶上等候迎接,众人陆续下了车,吴绍霆走在最前面,与黎元洪等北洋公党的众人一一握手问候。

笑谈片刻,岑春渲引着吴绍霆穿过东朝房的中央走廊,向总统府中堂走去,一路上还介绍了一下翻新过后的总统府布局。基本上国务院几个重要部门的办公场所都在中堂,过了中堂有两条走廊,一边通往西朝房,一边通往煦园。西朝房目前还在扩修,扩修之后将会成为总统府会议室、贵宾客房、宴会厅以及国务员餐厅。

紧挨着煦园的就是总统府官邸,以前是两江总督府的高幕僚厢房,南京临时政府时孙中山一家人便居住在此。不过冯国璋还是花了重金星夜赶工,优先将官邸翻修扩建了一番,不仅建立了一条单独的走廊连接中堂,还用一些林木假山的装饰之物形成一道隔离层,让官邸更有一些私密性。

以前的中式青瓦木结构小楼业已翻新了一遍,同时还另外新建了一处副楼。副楼上下两层,分别是特勤局办事处、侍从处、通讯室以及执政官办公厅。当然在大选结束之后,执政官办公厅则会正式更名为总统办公厅,总统直辖的几个职能部门除了*之外,其他的全部在此办公。

官邸主楼一层是小型会客厅、大总统办公室以及一些候用的厢房,二楼就是起居室、书房和一些其他的私人房间。主楼还配备有独立的厨房、小餐厅等居家配套设施。

吴绍霆刚刚下火车,又是初到南京首都,自然要先安置家眷和私人物事。

岑春渲、冯国璋等人索性直接带吴绍霆来到官邸,吩咐下人把从南边带来的行礼都安置好。吴绍霆让下人搀扶张小雅上楼去打点卧室,他则与众人来到会客室小坐,闲聊了一些各省普选的情况。期间梁启超、宋教仁以及外交宿老伍廷芳等人也都陆续打了一个招呼,寒暄几句随后又忙去了。

大约闲聊了半个钟头,众人知道不能太劳累吴绍霆,只说今晚会在中堂大厅设下接尘宴席,然后陆续告辞离去了。吴绍霆倒是特意留了冯国璋一步,待到众人都离去之后,他与冯国璋单独谈及一些中央政府组建的事宜。

第754章,巩固政府结构

“月内一旦拟定良辰吉日,绍霆即会正式迎娶冯家小姐,早晚是自家人,绍霆也就不必以公职身份尊称冯老,索性称为世叔,还望冯老不要见怪。”吴绍霆示好的说道。

“甚好,甚好。”冯国璋笑着说道,他巴不得能跟吴绍霆的关系拉得更近一些。

“今日外面颇有传闻,似乎世叔与黎黄陂间有矛盾,可有此事吗?”吴绍霆问道。这件事是他在火车上听邓铿告知的,邓铿忙碌着梧州和南京两头的工作,自然搜集到不少小道消息。冯国璋与黎元洪都在竞争副总统一席,甚至还传出极为不和的非议。今日众人前来迎接时,黎元洪也故意没有前往火车站,只是在总统府等候,可见是故意与冯国璋避开。

“唉,”冯国璋叹了一口气,他心里很清楚,既然吴绍霆留下自己谈及此事,之前又有意识的拉近关系,可见对方是站在自己这边,于是并不隐瞒,“震之你的消息还真灵通,唉,我与黄陂之间确实有些矛盾,也不瞒你,正是为了副总统人选之事。震之你应该清楚,当年黄陂在北京任职副总统时毫无作为,无非是沽名钓誉混一个好听又好看的头衔。老夫虽然年事已高,可对北洋公党倾尽心血,下决心要有一番做为。我可不能让北洋公党的前途毁在他人之手呀。”

“那党内是如何决议的?”吴绍霆又问道。

“老夫在党内自然还有几分威望,不过由于南北议和之事,老夫多多少少陷入众矢之的,总有一些不理解者在背后非议老夫。虽然不知道黄陂的情况,可这件事终归不能一言而定。唉!”冯国璋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吴绍霆缓缓的点了点头,随后默然寻思起来,论关系黎元洪必然没有冯国璋更可靠,论实力冯国璋这位北洋重臣又远远高过黎元洪,再者之前黎元洪是进步党身份,北洋改组公党之后才又正式加入北洋公党,就这点显然不会在党内获得多少支持。

想到这里,他才开口说道:“若依我的看法也是希望由世叔出任副总统。不过毕竟我与世叔并非同一政党,也不可能在国会大选还没有落定之前,太过阔张的支持另外一个党派的领袖,到时候只怕共进会内部都会有所非议。”

冯国璋听到这里,以他老江湖的身份已经猜出吴绍霆弦外有音,当即说道:“此事老夫当然理解,不管如何,能听到震之你这么说老夫心中还是很宽慰的。”

吴绍霆说道:“其实我心中已经有一个盘算,由于国会参议院、众议院两院至今仍然只是政治沦落,并没有细分两院的职责,所以我打算在大选结束之前,力促国会定下详细的责任归属。参议院负责外交审核、总统人事任免核准、副总统的监督和弹劾之责,议长规定由副总统兼任。众议院则负责财政、内阁部长的监督、弹劾以及总统监督、弹劾之责,议长由众议院推选。不过众议院必须定下一个不成文的习惯,当选议长者必须是政党领袖。”

冯国璋有些奇怪,这与自己想要当副总统有什么关系,他疑惑不解的说道:“震之规范国会的职责是好事,老夫一定支持。”

吴绍霆就等着冯国璋这句话,他笑着说道:“如果世叔你能支持我促成这样的国会规范,然后再联合北洋公党内部排挤进步党在众议院的席位,争取国民共进会和北洋公党占据多数席位,到时候再推举岑云阶为众议院议长的话,我相信世叔的副总统之位足以十拿九稳了。”

冯国璋暗喜,忙问道:“此话何解?”

吴绍霆知道冯国璋不愿意思索制度问题,他说道:“只要世叔能推举岑云公上任众议院院长,那么在我们手里就要掌握弹劾副总统的权益,哪怕到时候世叔参加副总统竞选不如意,我们也可以发起弹劾案来保住副总统的位置。如果世叔竞选成功,则世叔可以稳固我大总统的位置,岑云公也能稳固世叔的副总统位置。”

冯国璋恍然大悟,笑着说道:“原来如此,老夫明白了,这件事我当然会站在震之这边,正所谓互惠互利嘛。”虽然他表面笑着,然而内心已经对吴绍霆大为惊叹,这年轻人的心思还真是厉害,利用法案和职权营造一个稳固的权力网,既能保证合法性,减少不必要的口实,又能坐稳大总统的实权位置。

不过不管怎么样,这件事对大家都没有坏处,他也很希望由吴绍霆出任大总统,这样自己这个“世叔”的权位将会更加牢靠。

吴绍霆又说道:“除了这件事之外,绍霆还有另外一事希望世叔能从中帮忙。”

冯国璋问道:“震之直说吧,只要老夫能帮到的一定在所不辞。”他心想,我连兵权都可以交出来,自然要把所有赌注都压在你身上了。

吴绍霆说道:“我希望能把大总统的选举尽量拖延。”

听到这里,冯国璋倒是不理解了,现在人人都巴不得中央政府早点成立,怎么偏偏吴绍霆要延缓大总统的选举呢?大总统选举都延缓了,副总统的选举必然也要延缓,他可不想发生这件不愉快的事。

“震之,这是为何?”

“世叔,”吴绍霆不疾不徐的说道,“尽量拖延大选,我这个执政官的权力就能延续下去。我不能确定大选之后的正式大总统还有没有现在这个执政官的身份方便,毕竟南北一统,政治活动家们都巴不得瓜分实权,一旦大家闹的不开心反而会重蹈袁大总统的覆辙。在执政官期间,我会尽量把所有事情都铺垫好,到时候一切都顺理成章。”

“震之,你应该明白我们北洋公党内部的情况,自北洋政府解散之后,我们这些北洋旧人已经失去所有名份,大家都盼望尽快成立中央政府,多多少少先把名份地位确定下来。若是拖延下去,我们这些人始终是空白一身,即便想帮震之你的忙都很难。”冯国璋忧心忡忡的说道。

“话虽这么说,不过世叔放心,我所说的拖延不是一年两年之久,无非是最近三个月罢了。再者众议院的普选要一个月时间,参议院的大选又要一个月的时间,稍加整理、统计和布置再一个月的时间就过去了。这些我都有计划,关键是希望世叔你站出来,让这件事显得合情合理,不会让其他民主党派迫不及待之下乱来。”吴绍霆不疾不徐的说道。

“三个月……”冯国璋喃喃自语的思索着。

“三个月并不长久,再者这段时间世叔党内也不是无事可做,国会普选和之后的大选还是要用点心思的,如今的政治可不比旧时候轻松,多多少少是要做点样子出来。除此之外,我也打算利用这段时间帮世叔排除异己,尽量安排黎黄陂到北京去担任市长。”吴绍霆再次劝说道。

“你说的也是。可是除了这些之外,你究竟为何要如此担心?”冯国璋切声问道。他当然知道这些原因都是次要的,以吴绍霆的实力稳住大总统的实权简直易如反掌。

“世叔是自己人我才告诉你,因为我和日本人的关系闹得很不好,所以日本打算支持孙逸仙回国竞选。我故意不慌不忙的筹备大选,就是要在大选之前把一些必须要做的事都做完,这样大选时才可以避免很多非议。”吴绍霆认真的说道。

“孙文要回来了?”冯国璋皱着眉头说道,随后心中又有一股恍然,“震之,你所说的事是大总统身份不便做的?”

“没错。世叔,这件事并不算难,你一定要帮我。”吴绍霆郑重其事的说道。

“老夫明白了,既然震之都开口了,老夫自然不能不帮。”冯国璋缓缓的点了点头。

当晚,吴绍霆带着妻子来到中堂,这里早已收拾出了一片空置的场地,并且布置了十多桌宴席。除了执政府的现任官员,北洋公党的元老人物,同时还邀请了南京本地的士绅和军中高官代表。众人推杯置盏,气氛十分热闹也很融洽,大家为初次相聚于此大有感触。

酒席的饮料并没有太过度,毕竟这里是总统府,中华民国最重要的场所,在座的又都是国府要员,自然要注重仪表。不到九点钟酒席便接近尾声,除了几个军中将领贪杯多喝了几巡,其他客人们都尽量保持体面的离席。在前厅休息了片刻,用了半盏茶,向吴绍霆说了一些奉承之后,大家不敢多加打扰,识趣的告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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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5章,宋教仁的态度

次日一早起来,吴绍霆正式开始办公,尽管执政府办公厅是最后迁徙而来,很多辖下职员还没有适应新环境,一开始都出了好一些纰漏。不过吴绍霆仅仅只是略微教训几句,并没有太过苛刻。

整个上午,吴绍霆连续签署了好几份财政案,相当一部分是用在南京城内设施的改善和加强上面。他决定重新修缮金陵制造局和制造局附近的中华门,计划将中华门的瓮城大刀阔斧的重建,成为*的办公地,而在瓮城重建完成之前,*暂时于金陵制造局内办公,重要文件和情报可以先放在总统府保管。

其二是扩建南京火车站,用于浙江、福建铁路建成之后,增加火车站的铁道规模。同时还要在浦口修建一座衔接津浦线的军用火车站,于军用火车站附近再设置一系列配套的军事机构,诸如近畿提到集团军后勤司令部、中央预备役总司令以及浦口新兵营等等。

其三是整顿和扩建江南水师学堂,将江南水师学堂正式更名为共和国海军大学,不仅保留原有的军事教育,还增加了军官学历教育,致力于提高军队指挥层的文化素质。

最后一项则是关于南京直辖地区的警政工作,裁汰之前的旧有军警制度,改为更新式更先进的警察系统。不仅如此,吴绍霆还特意强调“首都警察”的概念,用以激励南京警政的工作效率和重要地位。拟定成立中央警政总局,暂时归属于内务部领导,负责全国警察制度的推广和监督管理。

这四项内容是在迁都南京之前就已经开始筹备,如今正式定都南京,自然要先把这些已经在筹备的事宜批准下去。

之后,吴绍霆还发布了几项人事任命,首要的就是将吴佩孚从军队中抽调出来,任命为总统直辖参谋副官。他知道吴佩孚是中国少有的战略名将,尽管如今还是刚刚崭露头角的壮年年纪,但相信日后一定会有更大做为,有必要先放在自己身边加以笼络。

接着他又特意把之前湘赣鄂会战的降将发去电报,全部调入南京先行做为后备人才监管,等待日后整编全国军队时再加以任用。这些降将当中,他最重视的还是湖北一战几位北洋战将,徐树铮、蔡成勋、朱泮藻三人,尤其是徐树铮,虽然之前在广州和北京时有过冲突矛盾,不过此一时彼一时,襄阳一战足以见证对方的军事功底,日后大有可用之处。

晌午时,宋教仁匆匆的由中堂赶了过来,他表情略显踌躇,走进办公室时步履还有几分急促。吴绍霆正准备派人去通知宋教仁,下午召开一次政府工作会议,不过还没来得及开口提及这件事,宋教仁抢先一步说了道:“震之,刚刚收到消息,孙逸仙率领中华革命党的众人已经在上海下船了。”

吴绍霆怔了怔,虽然这件事他早有预料,不过此时仍然觉得有些唐突。他镇定自若的笑了笑,说道:“到了就到了吗,孙先生回国是好事,可惜他事先也没有任何通知,要不然我还会派人去迎接呢。”

宋教仁拉开大总统办公桌前面的座位坐了下来,认真的问道:“震之,你应该知道孙逸仙这次回国是要参加国会大选的,而他本人也绝对是抱着竞选大总统的心思,你难道一点都不担心吗?”

吴绍霆笑问道:“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总统大选本来就是公开竞选,孙先生算得上是民国著名的政治活动家,总统大选有他的提名那是情理之中。”

宋教仁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还真是看得开。你知道不知道,大前天胡展堂先一步回广州了,具体在做什么我还不清楚,不过听说他是在积极拉拢广东的士绅。我还听说胡展堂特意跟广东省长谭组庵见了一面。”

吴绍霆倒是不清楚这件事,三天前他还在前往上海的轮船上,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不疾不徐的问道:“渔父兄,看样子你似乎对这件事很担忧呀?难道你还在为当年国民党的事介怀孙先生吗?”

宋教仁有些生气,不过依然空着自己的情绪,他说道:“难道我是这样没气量的人吗?无论如何,既然当初的事情已经发生,我自然只能从容的去面对。外人都以为我与逸仙是志同道合的一路人,是坚定不移的革命同仁,没错,在推翻满清统治的革命时期,我确实与逸仙有着共同的政治宏愿。可是革命成功之后,我跟逸仙的政治意见截然不同。之前我主张政党政治时,孙逸仙就一直反对,如今联合政府有了着落,他又从日本赶回来号召政党政治……唉,你说说,这到底算哪门子的事?”

吴绍霆已经听明白了宋教仁的意思,心中不禁宽慰起来,只要在国民共进会里有宋教仁支持自己,事情就好办多了。他缓缓的点了点头,脸色有几分凝重,说道:“渔父兄,你的意思我明白。不过即便如此你也用不着太担心,以我们国民共进会目前的声势和地位,国会大选应该不会有差错。”

宋教仁叹道:“震之,你把这件事想的太简单了。”

吴绍霆疑惑的问道:“此话怎讲?”

宋教仁继续说道:“我担心的不是国会大选,而是我们国民共进会内部呀。国民共进会之前大部分都是国民党的党员,其中大部分高层又是广东籍,他们与孙逸仙的关系很密切,当初是因为二次革命失败孙逸仙出走日本,这才留在震之你的麾下任职。现在孙逸仙回来了,我很担心中华革命党会来拉拢这些昔日的旧人,弄不好反倒会让我们国民共进会分裂。”

吴绍霆明白了宋教仁的意思,他虽然没有考虑到这一点,但是心里也丝毫不在乎这一点,如果国民共进会的一些成员对党组织不忠诚,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剔除党籍。他把问题看得很简单,国民共进会并非因为有这些人才会壮大,而是这些人跟着国民共进会才有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只要他们接受孙中山的示好改投中华革命党,自己不仅不会挽留,还会立刻把这些人调出中央政府。

“此事确实有些棘手,”他当然不能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只是顺着宋教仁的意思说道,“渔父兄,这件事我希望你与云公好好协商一番,尽量做好共进会成员的思想工作。如果党内的一些人真的留不住,这也是没有办法的,总不能强人所难吧?不过就算党内出现诸如此类的情况也无妨,相信能留下来的人都是真心实意的人。”

“希望如此吧,如果真让孙逸仙挖走了党内的人,大不了再重新发展。关键还是震之你,我最怕的是国会普选时党内出了状况,到最后竞选大总统时会有隐患。”宋教仁忧心忡忡的说道。

“渔父你放心,这段时间我会在大选上用点心,到处走动走动,办几场竞选演讲。我对自己很有信心,我相信北洋公党那边也宁愿支持我参选大总统。”吴绍霆胸有成竹的说道。

“你有信心就好,我这几天会跟云公好好合计合计。”宋教仁说道。

“哦,对了,另外我还正要找你商议一些公事。”吴绍霆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昨天晚上起草的国会规整方案找了出来,递到宋教仁手里,“你先看看这个。”

宋教仁大致的翻看了一遍,颇有兴趣的说道:“震之你倒是有心,开始关心国会体制了?你这套职能规范倒是很详细,而且两院相互平衡职权和监督,真是很好啊。”

吴绍霆笑道:“唉,其实这个制度我也是突发奇想。渔父你先拿回去看着补充修正一下,然后再以大.法官的身份将这些职权加入宪章,到时候在正式立法会议上交给国会审议。”

宋教仁欣然的点了点头,说道:“嗯,这是好事。”

吴绍霆问道:“关于中华民国新宪法起草进程如何了?”

宋教仁认真的说道:“倒是忙得厉害,之前在梧州时进行了一部分法案的论证,不过后来因为迁移的缘故,很多提案部门是陆续搬迁,所以委员会那边一下子乱了阵脚。”

吴绍霆点了点头,说道:“真是辛苦你这位大.法官了。反正此事不必着急,众议院普选结束还有参议院的普选,再者各省谘议局的建设也得一步一步展开,咱们中央这边还要派人下去一一监督和指导。”

宋教仁认同道:“是啊,不过为了坚定百世基业,一切总得稳扎稳打。”

吴绍霆又道:“待会儿通知政务院,下午我要召开政府工作会议,有一些要紧的事要等着讨论和决定。”

第756章,对话吴佩孚

在下午的政府工作会议上,吴绍霆主要公布了对全国各省省制的改革方案,决心将结束军政府的政治阶段,推行大选之前的“预备宪政”思路。在最新的省制方案里,将在全国各省陆续取消督军之职,以军务总督暂代,同时将各省民政长统一规定为“省长”,强调省长与军务总督同级不同权,逐步实现军政分离。

为了巩固和提高省长的权限,吴绍霆在方案提出肃清财政的系统工程,下大功夫规范全国各省的财政制度。规定财政权归属省长管辖,各省的收入细分为国税和地方税务,逐步取消军队长官干涉民政和独揽财政收入的局面。

在提高省长职权之外,还将对各省军队进行分权,军务总督拥有带兵权,而预备役和兵役则归各区司令部所有。每年各区司令部批准招募的新兵,在招募结束之后统一由*负责分配训练,采取各省兵员交换的方式,完成训练的新兵未必分配到原省服役。此举不仅仅是为了限制各省将领私自扩充兵力,更重要的还是让兵员适应不同地区的气候环境,以免战争时期东西南北的兵员因为水土不服而无法作战。

军队的军饷、粮草和物资全部由中央政府和省政府共同负担。省政府对军队进行监督和论证,由此申报每年各省的军费预算。中央政府则负责审核各省军费预算,再通过预算来对地方军队进行调控。

这仅仅只是吴绍霆第一阶段削减兵权的手段,在国防军完成建制之后,他还会更进一步打压地方武装,彻底的将地方武装转变成半预备役化的共和国卫队。

对于这份改革方案,政府各个部长无一不是积极赞同,这些资产阶级政客们巴不得尽快完成中央集权,消灭所有地方军阀割据的局面。

之后,吴绍霆公布了各省代理军务总督和省长的人选名单,除了自己有能力掌握的南方诸省是严格按照新改革方案执行之外,对于北方的势力多多少少还是有所保留。改革方案可以先公布出来,但在执行时总得按部就班。

基本上在他无法直接掌握的北方诸省,军务总督和省长都是一路人,比如安徽军务总督倪嗣冲,省长则还是军政府时期倪嗣冲的手下刘道章,再比如山东军务总督靳云鹏,省长则是前军务会办张怀芝。如此以来军权、行政权、财政权以及监督权还是由当地势力一手掌握,只不过是名义上有所变化而已。

散会之后,各省代理军政长官的名单送到了丁家花园的参议院,经过参议院审议之后正式生效。这份代理名单仅仅只限于大选之前,等到中央政府正式确立之后,各省省长又谘议局选举产生,到时候的名单才会去掉“代理”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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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八日早上,在总统府东朝房休息厅里,吴佩孚穿着一身*配发的卡其色军装,有些别扭的站在仪表镜前上下整理,他知道这套军服沿用的是粤军部队的材质和风格,尽管质地摸上去很上等,可毕竟自己穿习惯了北洋军的行头。他暗暗叹了一口气,用力拉了一下军服的下摆,然后拿起军帽端端正正的戴上。

没过多久,总统官邸侍从来到东朝房寻到吴佩孚,告知吴执政正要接见他,于是带着吴佩孚径直前往总统官邸。经过通报之后,吴绍霆在私人会客室接见了吴佩孚。

一见面,吴佩孚“啪”的靠脚,规规矩矩的向吴绍霆敬了一个军礼。

吴绍霆笑着站起身来相迎,热情的与吴佩孚握了握手,说道:“子玉兄真是我国军楷模,无论何时何地都不忘军人的礼仪。”

吴佩孚不亢不卑的说道:“吴执政言重了,只不过是在下的习惯而已。”

吴绍霆说道:“子玉兄坐吧,今日算是你第一天到任,稍后我会安排一间办公室由你使用,至于幕员助理的人选子玉兄可向内务部寻人。”

落座之后,吴佩孚还是一副不带感情的表情,三个月之前他还在与南方作战,没想到三个月后的今天却是另外一番景象,着实令人唏嘘不已。当然,他对吴绍霆调任自己出任参谋副官一职也颇有怨念,他一心一意投入在军中事务上,就连曹三哥都荣升集团军总参谋长,还以为自己能跟着一起打理集团军的事业,没想到结果竟是这般出人意料。

“子玉兄,”吴绍霆看着吴佩孚,不动声色的说道,“看得出来,你似乎不太愿意坐在办公室里,对不对?”

吴佩孚怔了怔,虽然他心里很像承认这一点,不过自己的原则是很坚定的。

“吴执政,实不相瞒,在下以前读过些许圣贤书,侥幸中了乡试,若非因为家境苦寒在下也绝不会参军。无论是文职还是武职,只要有在下的用武之地,在下一定会竭尽全力。”

吴绍霆听着吴佩孚言不由衷又充满倔强的话,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随后开诚布公的说道:“子玉兄果然好气量,你放心,我之所以调你来执政官办公厅,并非因为要闲置你或是分解你们北洋旧将的势力,而是因为我有一些重要的事情需要你来帮我完成。”

吴佩孚略微皱了皱眉头,他没想到吴绍霆才与自己第一次见面,就把一些台面下的话拿到台面上来说,他奇怪的问道:“吴执政有什么重要的事一定需要在下来完成呢?”

吴绍霆收敛了脸色,严肃的叹了一口气,有条不紊的说出两个字:“北边。”

吴佩孚脸色骤变,简单两个字“北边”已经说明了很深一层意思,看来吴绍霆是真相一蹴而成的完成全国一统,甚至不光如此,也许还有更让人吃惊的决定。

缓缓吸了一口气,吴绍霆继续说道:“你是北洋出来的人,你也是明白人,知道如今要在中国当权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相信在很多人的眼中,总把我吴绍霆比喻是袁项城第二,子玉兄是过来人,袁大总统为何一败涂地,个人的原因不必我多说。”

吴佩孚心头一惊,他之前还真以为吴绍霆是一个提倡共和民主的人物,却没想到今日一谈才知道对方年纪轻轻却早已把时局看得透彻。他暗暗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大总统败的不冤枉啊……

“吴执政说这些话不觉得太高估在下了吗?”

“子玉兄,你我都姓吴,听说早年子玉兄在淮军任职,我同族叔伯正都是庆军出身,你我也算是有一层关系。再者我深知子玉兄与很多北洋旧将不一样,你度过圣贤书,理应知道国家大义和民族大义,有些口号可以是虚的,但有些理想是万万虚不得的。”吴绍霆语重心长的说道,言语及此脸色呈现出肃然。

听完这一席话,吴佩孚深有感触,要说前面那些开诚布公的话或许有做作之嫌,十之八九是吴绍霆故意推心置腹的话,可刚才眼下这番话绝对不是弄虚作假,对方都把话说得如此露骨,只怕连跟随多年的老部下也不及于此。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回顾吴绍霆从广州起义到荣登执政官之位,确实有不少虚伪的地方,什么共和什么民主,不过是用来拉拢人心的幌子,但不管怎么打幌子,底线的民族利益、国家利益的原则是不容动摇的。

“一些话咱们点到即止,哪怕子玉兄现在不理解,将来也会慢慢理解的。你是难得的大才,而国家现在正需要像你这样的人才。咱们中国的内战好不容易停止下来,决不能让这种民族悲剧继续发生下去。北洋也好、民党也好,你我可都是中国人呀。”吴绍霆叹道。

“吴执政说的好,诚如所说,好不容易偃旗息鼓,就算还要打下去也不能是中国人打中国人。吴执政请吩咐,但凡有吴某出力的地方,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吴佩孚挺起胸膛庄重的说道。他骨子里虽然有一些北洋的陈年旧习,但却也有一副忠肝义胆、知恩图报的性格,当初在龙泉被闽军包围被俘之后,押解到丽水拘禁时,闽军士兵已经都说了,是吴绍霆亲自批示一定要善待曹、吴二人。

就算这件事不提,前不久张勋偷袭南京,又是吴绍霆不计前嫌下令送曹、吴前往镇江组织反击,其间出钱出物不计其数,这份恩情吴佩孚也都是记在心里的。再加上此时此刻,吴绍霆刚一见面就不避讳的说了一些坦诚之言,可见对方早已将他视为自己人。

“有你这句话,吾心甚慰。”吴绍霆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北方是关键,我一直在寻思一个合适的人选来逐步掌握北方的局势。冯老将军虽然是北洋宿老,也是诚心诚意与我们组建联合政府,原本是整顿北方的不二人选,不过一来冯老将军年事已高,二来也需要他坐镇国府,周旋各方势力。自冯老将军之下,就数曹将军与子玉兄值得信任,既然曹将军负责近畿军务,北方的重任只好让子玉受累一些。”

第757章,精英团

“吴执政单管吩咐,吴某在所不辞。不过吴执政究竟如何打算呢?”吴佩孚郑重的问道。他心里很高兴,可见吴绍霆对北洋直系相当看好。

“袁项城之前在京城有一个模范团,随着北洋政权的结束,相信这个模范团也随之不了了之。整顿北方的第一步就是要从这个模仿团开始,我将仿效袁项城的此番做法,在南京成立一个精英团,由子玉兄担任团长,所有北洋的旧将陆续入团学习。”吴绍霆不疾不徐的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可是当初袁大总统是亲任团长,吴某岂能僭越?”吴佩孚赶紧说道。

“子玉兄,我说过我希望由你来整顿整个北方的大局,这个精英团团长自然得由子玉兄来出任,如果我连这点信任都没有,那么之前所说的话全部都是废话了。”吴绍霆坦然自若的笑着说道。

“我明白了,吴执政放心,佩孚一定不负所托,一心效忠吴执政。”吴佩孚甚为感动,他今天总算见识到吴绍霆令人信服的一面,难怪对方年纪轻轻能得到那么多将领的拥护。他知道跟着吴绍霆一定不会吃亏,而吴绍霆也绝对会将中华民国带上更强大的道路。

“子玉兄你在北洋人脉不少,精英团的召集工作交给你来办我放心,那些北洋旧将也会更容易待见。完成第一阶段之后,我会安排你外调,到时候北方大本营少不了你的用武之地。”吴绍霆并无隐瞒的说道。

“佩孚多谢吴执政栽培,必当全力报效国家、报效吴执政。”吴佩孚心中最后一块石头放了下来,看来自己调任参谋副官并非是仕途不济,相反还是一个全新的转折点。

从这一天开始,吴佩孚在总统府尽心尽力的办事,按照吴绍霆的吩咐开始筹备精英团的组建工作。因为精英团大致是仿效北洋模范团,因此前期的准备工作并无太难,很快就拟定了一套详细的方案。

吴佩孚是明白吴绍霆的用意,不仅在方案里提倡“忠效元首”的核心思路,同时还巧妙的运用“报效国家”、“捍卫共和”等字眼来做掩护。吴绍霆审阅之后十分满意,马上批准开始执行。在第一期精英团的学员当中,大部分都是北洋直系将领,也有之前南北交战时战败被俘的将领,就连徐树铮、龙云等人也都列入选拔名单。

精英团的学员心知肚明这个培训班的用意,不过好在从培训班出来之后直接进入师级单位任职,也算是一个仕途捷径,于是大多乐意而为。再者因为团长是吴佩孚,不少直系将领都是其部下、同僚,心理上更能接受一层。

在精英团正式开办之后,吴绍霆又单独找到吴佩孚谈话,决心将北京的陆军大学和直隶的保定军校全部收归中央政府直辖办学,计划以一南一北的国防大学、陆军大学两所高校打造成中国高级将领培育摇篮,委任唐继尧为陆军大学新任校长。收归办校权之事则交给吴佩孚前往详谈办理。

接下来的几天,吴绍霆经常来往于总统府和*之间,与何福光等人商议全国军队的整编工作,各省的番号和编制早已经拟定出来,只剩下一些人事调动还需要详细论证。等到所有事情都处理妥当之后,他会召开全国军事协商会议,通告各省按照整编计划开始改革各自防区的军务。

与此同时,吴绍霆也暗中派人调查中华革命党最近的行动,发现孙中山、廖仲恺等人并没有急着来南京,自从回国之后一直在上海、浙江一带行走。至今已经开办了好几场有关中华革命党的政见演说。

虽然中华革命党目前在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都没有太大的势力,但是孙中山让人耳目一新的政治意见依然拉拢了一批妄图分权的乡绅地主,在基层引起了不小的反应。温州的吕公望、上饶李烈钧旧部以及安徽柏文蔚的部分徽商都在遥相呼应、制造声势。

不仅如此,孙中山还在积极的发展党员,就目前而言已经在江浙几个县城的谘议局占有几个席位。不难想象,孙中山是打算从头开始,从基层一点一点的发展中华革命党的势力。

十月十九日,吴绍霆从南京赶往上海,随同的还有梁启超以及*的高级将领,派场极为浩大来到上海徐汇码头。众人中午在码头附近用了餐,一直等带下午三点钟时才看到远远的入海口驶来一艘悬挂英国国旗的火轮。

这艘火轮是来往上海与日本的直达航程,而之所以要吴绍霆等人亲人布下这样的迎接派场,正是因为船上的人是从日本治疗归来的蔡锷。

等着火轮渐渐停泊靠岸,特勤警卫上前把住一等舱舷梯,蔡锷的随从早已经在甲板上等候,把下面迎接的情况第一时间转告给了蔡锷。从一等舱先行走下来几个洋人和日本人,看着特勤警卫的态势显然有些惊讶,一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一边迈步走出码头。直到一等舱的乘客离去的差不多了,张孝准和一名随行护士搀扶着蔡锷,慢慢的沿着舷梯走了下来。

吴绍霆、梁启超、何福光三人率先迎上前去,在舷梯口上扶住了蔡锷。

“松坡兄,身体恢复的可好?真心希望这次日本之行能彻底根治松坡兄的积病,往后国防重任可由得松坡兄操劳了。”吴绍霆恳切的慰问道。

“有劳霆帅惦记,蔡锷卑微之躯托诸位的鸿福,总算是好的八九不离十,如今诸位可千万不要被我这副病怏怏的样子唬住,蔡锷不过是长久未曾走动,腿脚不灵便罢了,并无大碍。”蔡锷笑着说道,尽量用力的与吴绍霆、梁启超等人握手。

“松坡,你回来的可正是时候,南北一统,联合政府成立在即,国防大业缺你不可呀。”梁启超感叹的说道,关心的在蔡锷的肩头拍了拍。

“蔡锷回来晚了,只怕误了许多大事,心有愧疚啊。”蔡锷叹道。

“千万不要这么说,总之回来就好,我们不要站在码头这里,入秋海风可厉害的很,先去上海镇守使署衙小坐吧。”吴绍霆笑着说道。

“哦,倒是不急,霆帅,我来给你介绍,这位就是我在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同期的同窗张孝准,字韵农。当初他本是陆军士官学校第三名毕业成绩,结果前三名都是咱们中国人,日本人面子过不去,才临时把他改为第五名。”蔡锷郑重其事的向吴绍霆介绍道。

吴绍霆看向张孝准,后者微微欠身行礼,一副不亢不卑之态,一看就是见过世面的人物。他心中很是高兴,如今陆士三杰都能在麾下任职,何愁中国国防不强盛?

他笑容满脸的抓住张孝准的手握了握,真诚的说道:“之前早有听说韵农兄大名,一直无缘相见,今日再次相逢真是感慨万千。之前我在信函中多有听起松坡兄提及,韵农兄能回国为祖国效力,绍霆深表欢迎。”

面对吴绍霆的热情态度,张孝准心中很是感动,连忙说了一些感谢的话。

众人在从码头出来时,吴绍霆特意留意了一下,发现小凤仙并没有跟着来。他趁着梁启超和蔡锷攀谈的时候,询问了随同蔡锷前往日本的特勤人员小凤仙的下落,特勤人员说小凤仙在船上,只是身体不适要晚些下船。他暗暗叹了一口气,这个借口可不是自己第一次听到,看来小凤仙仍然十分介怀。

乘车来到上海镇守使署衙,郑汝成亲自来门外迎接,热情的将众人迎入府内。

蔡锷心中感慨很多,他离开中国时南方还与北洋为敌,可是如今回国时却发现南北早已和睦,北洋的旧将与南方政要握手言和,甚至还成了联合政府的重要成员。虽然有些不太适应,但他仍然真心的认为这是一件好事。

傍晚,郑汝成摆好了接尘宴席,考虑到蔡锷大病初愈,没有安排的太过喧嚣,就连菜式都是按照养病补身的做法上来。蔡锷刚刚下船,破有疲惫之意,本来无甚食欲,不过为了给郑汝成一个面子还是陪着众人落座吃了一些。

宴席过后,由于天色已晚,郑汝成命人收拾了署衙厢房提供众人寄宿。梁启超、何福光等人因为公务忙碌,还是乘坐当晚的火车返回南京,吴绍霆倒是留下来陪蔡锷。等到蔡锷休息去了,吴绍霆又与郑汝成聊了一些关于上海更改建制的事,打算合并淞沪两地成立中央直辖的上海市,军务总督和市长则由杨善德、郑汝成二人自行分配。

郑汝成当然不敢反对,当场连忙迎合赞成,反正等吴绍霆走后只不过是上报一个虚衔,该掌握的权力一点都不会上。

除了这件事之外,吴绍霆还特意交代郑汝成留意中华革命党在上海的活动,尽量保证上海谘议局内不会有任何闲杂人等。郑汝成立刻会意,让吴绍霆放心,表示自己一定会多注意这件事,一有风吹早点必然处理的干净利落。

第758章,全国军事整编会议

十月二十三日,南京执政府召开全国军事整编会议,吴绍霆公布了*历时两个月之久完成的各省军队整编方案。会议先行公布了中华民国最新军职和军衔,新军制参考西洋军队编制,在原有的三等九级军制上扩增为五等十七级,也就是在将级、校级、尉级之外增加士官和士兵的等级。

士官由低至高分为下士、中士、上士以及士官长;兵士由低至高分为列兵、上等兵。同时在尉官与士官之间增加准尉军衔,但凡通过审核考入中央政府直辖军官学校者皆配发此级军衔,做为升级和调职的参考之用。此外,在各军中将级军官最高军衔为一级上将,其次为二级上将。

一级上将对比西方军事制度中相当于大将级别。在新颁布的军衔制度当中,*还特意保留了部分北洋传统的军制习惯,规定各军种荣升一级上将者保留开府置仪和制订特殊将军名号的权利。也就是由国家授予一级上将将军府的牌匾,允许一级上将建立自己的将军府,但严格规定将军府只做住宅之用,限制将军府最高占地面积,且国家不另资土木费用,一切土地、建设、人力之费由将军个人承担。

将军府牌匾和将军名号代表正式荣勋,规定此两项永不得世袭,一级上将若因死亡、降职等原因失去荣勋资格,国家将收回牌匾和将军名号。

当然,在名义上国家还设有“大元帅”军衔,全称为“中华民国海陆空三军大元帅仪仗”,是中华民国武装力量最高统帅者。不过“大元帅”军衔只授予中华民国大总统,此项规定不仅列在军事章制之中,不久将来还会记录在宪法之中。

吴绍霆在公布完毕新军制,紧随其后当场宣布第一批将级名单。

蔡锷、韦汝聰、冯国璋为一级陆军上将;唐继尧、曹锟、卢永祥、莫擎宇、龙济光、何福光、李济深、邓铿、陈炯明、许崇智、顾品珍、王文华、李汉章等三十九名授予二级陆军上将;吴佩孚、孙继直、刘震寰、杨希闵、梁鸿楷、蔡成勋、蒋百里、李鴻祥、李选廷、马锦春、倪映典等七十四名授予中将军衔。至于授予少将者多大一百二十多人。

此时公布暂为陆军军衔,稍后*还会公布海军军衔。

会议第二项是颁布战功勋章制度,吴绍霆宣布废除北洋政府时期大勋章、嘉禾勋章、白鹰勋章、文虎勋章、宝光嘉禾勋章等荣誉制度,但保留文虎、宝光嘉禾勋章两种奖章的图案样式,将文虎、宝光嘉禾的九等制缩减为四等制,并规此二式勋章专用于军中荣功之用。其中文虎勋章为军人品德荣誉,宝光嘉禾勋章为军人战功荣誉。

在此二式勋章之外,昔日广东军队颁布的金银铜三等制鹰章也保留下来,做为士官和士兵的初级战功勋章沿用。吴绍霆还特别赋予鹰章做为士官、士兵晋升的考核依据,铜鹰授予战时负伤和非战时突出表现者,银鹰授予战时重伤或立下突出战功者,金鹰授予为国捐躯或荣立突出奇功者。

至于文功勋章将会由内阁各部议定,然后交由大总统签发生效,届时再另行公布。

会议第三项也是最重要的一项,之前的内容无非都是形式,真正大刀阔斧的行动全部集中在这一环节。按照《全国军事整编计划定案》的规定,中华民国目前军事编制级别分为集团军、兵团(军)、师团(整编师)三大战略战役等级,余下的旅、团、营、连归纳为战术等级。而中华民国武装力量则分为共和国卫队、共和国精英师和国防军三大战斗序列。

共和国卫队属于防守性区域部队,在吴绍霆的计划之中甚至不属于常规军。全国以各省为单位,成立共和卫队司令部,以省名冠以司令部代号,诸如“共和国卫队云南司令部”、“共和国卫队山东司令部”。每个司令部直辖一个兵团的编制,具体兵力数量视各省情况而定,中央政府会在之后五年之内进行逐步调整,陆续缩减各省卫队的兵力。

初步预计,共和国卫队将会编为十七个兵团,辖下四十九个师和六十五个旅。但在未来五年之内将会缩减为十三个兵团,辖下三十一个师和二十七个旅。在正式命令下达之后,*会陆续统计全国兵力,进行适当的调整和改编。

共和国卫队的徽记为十八星铁盾,背后一支汉式步枪与一把军刀交叉,寓意为防卫先为,攻击为后。制式军服为天蓝色为主色调,不过考虑到国家财政问题以及地方现行军服的使用习惯,制式军服仅做预设,暂不执行。

在吴绍霆的设计之下,共和国精英师才是中华民国的常规军部队。

经过《全国军事整编计划定案》的规划,*拟定共和国精英师的二级编制皆为整编师,而则第一阶段之内的一级编制预计组建七个集团军。除了已经编成的近畿铁道集团军,以及正在编制中的南方第一集团军、北方第一集团军之外,还将设立中央集团军的番号。

会议上,吴绍霆直接下达命令,将原广东卫戍军整编为两个师,番号为共和国精英第五师、第六师,再加上广西五个师整编为两个师,番号为精英第七师、第八师,合编为南方第一集团军。代理总司令为陈炯明,总参谋长为李汉章,总司令部设于广州。

南方第一集团军除了辖下四个精英师,还将配备一个战略火炮旅、一个海岸巡防旅(包括一艘轻型巡洋舰和八艘鱼雷艇)、一个海军陆战旅(即参与杭州会战的福州海卫队),附加一个通讯团、一个后勤运输团、一个铁道防卫团。同时集团军司令部直辖虎门要塞、金门要塞以及福州要塞三座海防工事。全员编制七万八千人。

北方第一集团军由于政治因素,段时间内无法完成建制,只是在北京大本营虚留番号。

原南方联军第一师团改编为中央第二集团军,司令部设于长沙,莫擎宇为总司令,萧耀南为参谋长。

之前的广东三十七师、三十八师和三十九师原本就是大型师编制,现在直接更改番号为共和国精英师第一师、第二师、第三师。之前广东骑兵师与南方联军第五师合编为精英第四师,李济深为师长,梁鸿楷为副师长,蒋光鼐为师部参谋长,孙继直调任国防军任职。

中央第二集团军驻扎地为湖南全省、江西赣州、广东韶关以及贵州黔南等地,除了四个精英师之外还有附属的战斗旅、团若干,全军兵员七万两千人。

虽然中央第二集团军是吴绍霆的嫡系部队,可兵员组成反而是目前几个集团军中最少的,这是因为国防军编练过程中从这些部队中招募了不少现役士兵。

要说吴绍霆不愿意加强自己的嫡系部队那是假话,就目前中国地方军队而言,粤军的战斗力、装备、人员素质都是一流的。只可惜坏就坏在地域局限性,粤军常年在南方作战,兵员百分之九十都是南方人,一旦开到北方肯定会受不了水土环境,战斗力必然大打折扣。对此只能逐步改善士兵的适应能力,不能急于求成。

驻扎在武汉的南方联军第七师团改编为中央第三集团军,杨希闵、刘震寰、戴勘三个师加上收编的鄂军四个师,以及徐树铮新中央第十三师的旧部,另外还包括一部分川军、滇军,一起整编为六个精英师。番号为第十四、第十五、第十六、第十七、第十八和第十九师,防区为整个华中地区,并涉及河南、安徽部分地区,同时负责京汉线铁路的护卫工作。总司令任由回国归来的蔡锷担任,而韦汝聰则担任总参谋长。

中央第三集团军建成之后,其编制规模甚至会超过近畿铁道集团军,全兵力将会达到十一万人,是中华民国名副其实的第一大部队。

吴绍霆之所以允许中央第三集团军有如此大的规模,是因为他对这支部队寄予很大的期望,当年的南方七大师团除了广东部队之外,第七师团在蔡锷的领导之下可谓是最能打的一支,先后经过四川大战和湖北大战的洗礼,足以冠上劲旅的称谓。再者第七师团的兵员来自多个省,没有任何地域偏见,如今由融入了鄂军士兵,南北气候环境适应力更快。

就防守而言,湖北是衔接东南西北的交通要地,自然需要一支重装部队驻守。而在出兵进攻的设想上,吴绍霆甚至打算由中央第三集团军完成北京大本营的坐镇,直接威胁东三省的日本关东驻军。

第759章,七个集团军

*命令顾品珍于十一月之前调回云南,撤销湘北军务总督之职,改任云南军务总督;王文华也奉命率部返回贵州,出任贵州军务总督。顾品珍所率领的滇军军团与王文华的黔军军团合编为南方第二集团军,两省共编制五个精英师的常规部队,除了集团军配置之内的战斗序列,其余地方部队全部裁撤。

南方第二集团军六个师番号顺延中央第三集团军序列,为精英第二十、第二十一、第二十二、第二十三、第二十四和第二十五师。顾品珍为总司令,王文华为参谋长,司令部设于昭通。该军团主要负责藏康越边境以及西南部分沿海的防务。

吴绍霆在整编序列的命令之后还附加一项密令,要求顾品珍在整编结束之后,着手加强本部人马的训练,随时执行入藏收复被英军侵占国土的军事行动。

至于四川地区,吴绍霆与*协商之后,决定不设集团军编制,仅仅将川军四个师整编为两个精英师番号,隶属于四川司令部直辖,熊克武为第二十六师师长、刘存厚为第二十七师师长。

最后,吴绍霆还特意与蔡锷、冯国璋等人经过讨论,决定将之前准备北伐蒙古平定叛乱的几个北洋中央师整编为北方第二集团军。这是《全国军事整编计划定案》中第一阶段整编的最后一个集团军番号。虽然兵力、驻地都是现成的,可是却没有合适的负责人选,只能由*直接负责所有编练工作。

当然,吴绍霆心中仍然是有自己的打算,历史上收复外蒙古是徐树铮所为,如今徐树铮尚且在精英团第一期学习,而且国内战事刚刚结束,自己的用心则放在东北方向,因此西北的事务还得容后一段时间。等到徐树铮从精英团毕业之后,他会安排这位国战名将调任北方第二集团军,筹划北伐外蒙古的作战。

北方第二集团军辖下精英第二十八师、第二十九师以及第三十师三个番号,额外再配备新三十一师、新三十二师两个空番号,由北京大本营新兵司令部负责招募训练。*预备派出总参谋长何福光,连同中央第三集团军总参谋长韦汝聰二人携带幕僚组北上,全权负责北方第二集团军的组建工作。

以上七个集团军的番号是第一阶段全国军事整编的主要内容,也是共和国精英师目前全部的编制单位。*曾经打算为共和国精英师设计制式军服,并且优先筹集款项将军服推广到所有精英师之中,不过吴绍霆认为共和国精英师相当于中国目前的主战部队,涉及的防御地区地理环境各有不同,军装应该因地制宜才是。

不过共和国精英师仍然拥有独立的徽记,为了体现共和国精英师的无畏精神,并且给所有敌人留下深刻印象,吴绍霆不惧众议,毅然决定采用黑色骷髅头为主要图案,“志诚”式轻机枪和“绍霆”式自动步枪交叉在其后。

做为蔡锷寄托国防宏源以及中华民国最终军事体系的国防军,在十月中旬完成了第一期新兵特训,不过与其称呼这些国防军士兵是新兵,还不如说是老兵新练。在整个第一期训练当中,各地特训营合计招募的纯新兵数量不足四千人,从九月份开始各地特训营大部分招募的兵源都来自现役部队。

尽管之前*是严格规定要特训营是四个月训练,可这个法则仅仅是针对纯新兵,当现役部队兵员进入特训营之后,几乎只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就通过了所有军事基础考核,余下的一个月时间全部用来补习文化和思想教育。这些兵员都是从各现役部队精挑细选出来的,本身就具备十分良好的军事和文化底子,再加上特训的强化,不可不谓是精锐中的精锐。

第一期特训新兵的总人数超过一万六千人,而第一期结束之后,更大规模的国防军招募紧接着展开,并且在武汉、北京、南京、兰州四处增设了新的特训营。无论是共和国卫队还是共和国精英师,但凡通过报名考核者,都会由中央预备役司令部分派到各个特训营受训。从第二期开始,各地特训营采取交叉训练的方式,南方士兵去北方,北方士兵来南方。

如今国防军的兵力只够编成一个师,番号暂定为国防第一师。由孙继直出任师长,并破格提拔何应钦为副师长兼代理参谋长,特聘国防大学外教鲁登道夫为军事顾问。

目前各地新兵营特训营的国防军士兵都奉命前往广州集合,不过这次会议结束之后,第一师将会调驻至江苏扬州。

参加这次大会的所有人都知道,之前七个集团军番号当中唯独没有提及中央第一集团军,可见吴绍霆是特意打算将这个番号留给国防军。这正是吴绍霆的打算,在第二期国防军特训结束之后,如果不出差错,国防军兵力足以完成集团军建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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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事整编会议结束的第二天,吴绍霆在总统府举行了授勋仪式,为蔡锷、冯国璋、韦汝聰三人佩戴上一等大绶文虎勋章,并且授予蔡锷光武上将军称号,授予冯国璋为复武上将军称号,授予韦汝聰为国武上将军称号。

一番程序一一走过,特邀的国内记者和国外记者纷纷上前点燃镁光灯照相,记录中华民国最有名望的三位将领的荣耀之时。

在仪式结束之前,吴绍霆还代表中央政府宣读了另外一份授勋名单,不过这些获勋人员将会由总统府仪仗队陆续前往办公场所授予,不必千里迢迢来到南京总统府当面参加典礼。虽然这些都是虚有的荣誉,但是有必要为中华民国奠定长久的荣誉制度,以此鼓励全国各界人士为国家尽心尽力。

当天下午,国务总理梁启超又以政府名义,任命韦汝聰为共和国精英师最高长官,冯国璋为共和国卫队最高长官,蔡锷为国防军最高长官。不过这些“最高长官”的职衔仅仅是虚衔,用以承托一级陆军上将的高级身份。

吴绍霆从国务办公厅走出来,与蔡锷迈步向总统办公室走去。今日蔡锷穿着一身笔挺的新式一级上将礼服,胸口挂着两枚崭新的勋章,原本还有一条丝绸绶带,不过他觉得太过招摇和麻烦,并没有佩戴上去。

“松坡兄,全国军事整编让各省慢慢转变即可,这件事不必太急,至于那七个集团军,除了北方第一集团军之外,剩下五个都有基础在那里,相信各司令部不用多久就能完成任务。*那边松坡兄还是先让海军部把海军整顿定下来,到时候也要把海军的整编公布出来。”一边走,吴绍霆一边有条不紊的说道。

蔡锷虽然身体仍有虚弱,不过回到祖国故土心情大好,再加上这几日的调养和锻炼,比起在日本那会儿已经好多了。他点了点头,应了一声道:“此事我会交代下去的。”

顿了顿,他叹了一口气,颇有顾虑的由说道:“说来也有一些棘手,北京那边的海军部到现在都没迁下来,上海海军司令部的进程也很不理想,这些北洋政府时期的海军将军们只怕心里还有想不开的地方。”

经这番话提醒,吴绍霆倒是觉得海军部确实是一桩麻烦事,他停下了脚步,脸色显得很沉闷,心里飞快的思索着。中国海军虽然是通脉相连,可是由于北洋政府的治理不当,如今海军各舰队也是四分五裂,俨然如同海上军阀一般。诚实的说,北洋政府的海军部要比执政府的海军部更加权威许多,可如果由北洋政府的海军部代替执政府的海军部,对一直以来支持南方政权的海军将领来说肯定不公平。

不仅如此,整顿全国陆军看上去是十分庞大的工程,可比起整顿全国海军来说,陆军的工作要轻松许多。从清朝末年开始,各地海军基本上已经形成互不相干的局面,中华民国成立之后有的支持南方,有的支持南方,再加上中央海军部的独立性,这种情况愈发顽固。

如果仅仅是要一个名义上的整顿,这倒不是什么难事,无非是用财政干预海军预算来要求海军妥协。可是吴绍霆绝不会这么想,要做自然要做的彻底,中国海军必须隶属于中央政府管辖。

想到这里,他缓缓的开口说道:“看来,我得把老一辈的海军将领和年轻一辈的海军将领都约出来好好谈一谈了。”

蔡锷问道:“那要派人去北京请他们来了?”

吴绍霆想了想,说道:“这倒不必,我过段时间要去一趟北京,到时候直接去见他们就是。之前还以为中国海军手足相怜,不过现在看来没这么简单了。”

蔡锷苦笑了起来,说道:“没办法,一方面是陈规旧习所致,一方面又历史背景所影响,我们中国的海军一直以来都是多灾多难,也算是独树一帜了。北京海军部的那些老臣,像萨镇冰,虽然退居二线可仍然对长江流域的舰队颇有作用;刘冠雄和李鼎新虽然都是上海舰队出身,不过前者一直把天津、山东的北方舰队捏在手里,后者则牢牢把握着上海舰队。”

第760章,十月底

吴绍霆对这些都略有所闻,这些海军上将们虽然人在北京坐办公室,可是势力和影响在旧部当中深入人心。他相信这些旧部也只能死心塌地跟着他们,期盼着这些在办公室的海军上将们为舰队争取多更多的经费。

“这几位可都是亲自经历过甲午海战的前辈啊!总之海军的维持离不开国家,我相信这些海军元老们都明白这个道理,该退让的时候还是会退让的。”他缓缓的说道,他说完之后继续迈步沿着走廊前进。

经过煦园一处花亭,吴绍霆索性与蔡锷一起走了进来落座下来,反正谈公事在里面是谈,在外面也是谈。

“震之,我听说你向美国购置了一批军用物资?”蔡锷问道。

“是的,这件事要慎重一些,所以我没有告诉太多了,是崇石告诉你的吧?”

“是他。他是希望我了解*一些需要掌握的消息。”蔡锷点了点头说道。

“从现在开始,所有先进的、新式的军用优先装备国防军第一师。我计划让国防军第一师全员更换绍霆式自动步枪,至于从美国订购回来的军用车辆和散弹枪,也都以国防第一师为基准。等国防军第一师配备差不多了,再转给中央第三集团军和北方第二集团军。”吴绍霆简单的描述道。

蔡锷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吴绍霆不优先装备他的粤军集团军,反而是以国防军和中央第三集团军为主。不过他很快又联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吴绍霆这么做显然是有准备的。

“震之,目前国内对反日情绪不浅,我在日本也看了不少新闻,日本的舆论把你描述的很不友好。另外,崇石也跟我说了一些关于德国人的事,中德关系现在表现的太密切了,欧洲阵营的局势一目了然,日本也在积极准备向旅顺增兵。这可是一场十分危险的对弈,加入国际的战场可不比内战战场,各国列强可都在精打细算。”他语气很认真的说道,表情也显得很冷静,但给人的感觉并非是顾虑重重,反而是一种决心。

“松坡兄,你应该明白*和国家主义的区别。诚实的说,四年前大革命刚结束的那会儿,我根本没有考虑的那么多,一心一意只打算打好广东的基础,这也是为什么你我第一次见面时你会痛斥我是祸国殃民的军阀。可是当我一步一步接着走下去时,我才明白当时的中国遍地都是军阀,北洋也是,无非是一个实力雄厚的军阀。我突然醒悟,人人都是军阀,也就只能靠军阀来挽救这个国家,别的军阀没有这样的大义,索性就让我来。成功了,我为中国奠定了统一的基业,失败了,照样还是一个军阀的骂名。”吴绍霆诚恳的说道。

蔡锷一脸沉思,他显然明白吴绍霆说这番话的用意,当年他也知道中国的局势,虽然自己把希望寄托在袁世凯身上是错误的,可好在为时不晚。他也很了解吴绍霆的为人,就算这位年轻的领袖与袁世凯一样有野心,但却比袁世凯更有国家、民族的原则性。并非是说袁世凯不爱国,只是这位北洋领袖骨子里有太多无法更改的东西。

“直至今日,南北总算能握手言和,北洋的将军们也能跟我们一起谈笑风生。我试问松坡兄,你觉得我这个军阀已经完成了所有当初的宏愿,该功成身退了吗?”吴绍霆用一种严肃的眼神看着蔡锷,字字清晰的问道。

“国家大局初定,震之你又正直青壮之年,日后还有很多的国事需要你操持,岂有功成身退之说?再者,我真心的认为如今还没到功成之时,更别说身退了。”蔡锷郑重的说道。

“国家是统一了,可是国家主权仍然未能得到伸张。日本人先是向北洋政府提出所谓的《二十一条》,之后竟然又找到我来进行外交讹诈。松坡兄,我们不应该笑话日本人脑子有毛病,而是应该为我们国家感到悲哀。正是因为我们中国长久积弱,日本才敢把我们当傻子一样看待,拿出这样一份条约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吴绍霆语气越来越强,甚至都有一种难以掩饰的激动。

蔡锷怔了怔,吴绍霆的说法让他大有感触:是啊,日本人为什么胆敢拿出这样不平等的条约来讹诈民国政府?那是因为长久以来在列强眼里中国实在太弱,任由列强宰割的太久,所以他们才敢如此狂妄得寸进尺。

吴绍霆深吸了一口气,加重语气肃然的说道:“做任何事都有风险,就像我当初从广东崛起直至今日在南京完成国家一统一样,每一阶段我都肩负着极大的风险。可是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忧心忡忡的事就让那些政治活动家们去承担好了,我们是军人,该为国家流的血一滴都不嫌多。”

蔡锷郑重的点了点头,赞叹道:“震之,你这番话说的很好,军人就应该效力在为国家为人民的战场上,不能让洋人们说我们只会打内战。”

吴绍霆接着说道:“松坡兄,过几天我会召开*的核心会议,到时候我会亲自把*目前的战略准备都告诉你。其实我们现在的时间并不多,值得把握的机会也很难再有第二次,所以一定要有效率的走好每一步。”

过了一会儿,吴绍霆又说道:“对了,韵农兄就先不要安排到*了,我打算给他一个总统府常务副官的身份,让他去一趟北京。”

蔡锷疑惑的问道:“让韵农去北京?”

吴绍霆点了点头,郑重其事的说道:“我要找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去北京组织大本营的工作。再者北京南苑那几个袁世凯的嫡系师也该收拢起来,韵农兄虽然在北京没有什么势力,不过我相信他是有这个统筹能力的。我会让吴子玉从中协助。”

蔡锷说道:“也好,我对韵农兄有信心。”

来到官邸大院门口,蔡锷又问道:”震之,前天我派人送来的一份军中禁烟法案你看过了吗?这件事最好不要拖延,趁着这次全国军队整编之际开始执行,把不合格的士兵一一剔除出去,省的日后建制完成时再行此事会有诸多麻烦。”

吴绍霆自然看过这份提案,不过却有一些拿捏不准,别说北洋军中抽大烟者十分普遍,就连自己的粤军嫡系部队中都难免没有瘾君子存在。如果真要贯彻施行这份军中禁烟法案,其结果要么是不了了之,要么是引起极大的变动。

“松坡兄,此事我觉得应该分层次来执行。”他叹了一口气,凝重的说道。

“分层次?如何分层次?”蔡锷问道。他深刻知道鸦片大烟对军队的危害,民间抽烟已成风气,一时无法整治那是情理之中,可是如果不下狠心整顿军中的烟气,国防力量始终有一个致命的漏洞。

“我有一个计划,可以这样来办,共和国卫队的士兵我们暂且不管,只是把禁烟的条例派下去,任由他们执行或者不执行。至于共和国精英师则制定相关法令,所有军官必须限期戒掉吸食烟土鸦片的习惯,士兵可以宽容一些,不过要将烟瘾列入晋升和报考士官学校的考核范围,间接的鼓励士兵戒掉大烟。国防军倒是可以从上到下严格要求,反正特训营入营考核时可以过滤士兵的不良嗜好。当然,咱们禁烟是禁鸦片烟,军供烟照样免费供应。”吴绍霆详细的解释道。

“你的办法倒是很科学,嗯,我赞成这么办。”蔡锷点了点头说道。他觉得吴绍霆这么做已经把共和国卫队、共和国精英师和国防军分成三种等级,士兵们要想升级自然要先遵守高级军队的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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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三十一日,总统府门楼前刚刚被更名为光辉大道的马路上,由七辆小轿车组成的车队低调的行驶着,除了第一辆和最后一辆小轿车的车头插着总统府的旗帜之外,其余五辆轿车几乎无甚装扮,就这样在毫无引人注意的开进了总统府门楼。

冯亚男缩着身子坐在其中一辆小轿车里,低着头捏弄着自己的婚纱,目光扑闪不定,映出了内心的紧张和不安。她从来没过有穿过这样的衣服,甚至不知道这种礼服的材质叫什么,可总感觉胸前裸露出一片肌肤来很不合礼数。偏偏又不敢有任何怨言和反抗,因为今天迎娶自己的人是中华民国的大执政官,是中华民国现在最有权力的人,就像之前的袁大总统,或者前清还在那会儿的皇帝。在这样的大人物面前,自己可不敢让人见笑。

随着轿车穿过总统府门楼,光线渐渐柔和黯淡下来,这是一条很长的林荫大道。

她读过几年书,也学过许多传统文雅的物事,却没有像其他同龄女子那样学习西洋的学问。十二岁那年还遵守家长的安排裹小脚,尽管家长们说晚了一些,可总省得让邻里笑话的好,直到去年二伯父劝说之下,才又撤了那裹脚布。她不知道这算好事还是坏事,总之一切都要听家长的话才是。

对于接见侍奉的夫君,她只是在报纸上看过对方的照片,那还是三年前北京授勋仪式上的剪影。在她看来,吴绍霆是一个很冷酷的年轻人,照片的样子冷酷,做事也冷酷,要不然怎么会才短短几年的时间就把袁大总统逼死了呢?

不过,她心里除了紧张或者隐隐约约的害怕之外,却没有一丁点的怨言,既然是家长的意思,自己只能默默的顺从,哪怕未来的夫君再如何凶狠,自己也必须尽心尽力去服侍。

就在昨天晚上,二伯父特意来找过父亲,冯亚男本来想要回避,不过二伯父还是留住她在一旁听着。二伯父与父亲的谈话至今她都记得很清楚,这不仅是自己的人生大事,还是冯家与吴家缔结友好的基础,所以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能退缩,因为这次婚姻不光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还有整个家族的前景。

轿车的速度放慢了下来,坐在副驾驶席上的军官回过头来,微笑着说道:“冯小姐,要停车了,等下会有官邸的下人来接你。你先到官邸休息片刻,半个钟头之后会安排你去见执政官夫人。”

冯亚男回过神来,却仍然不敢抬头,只是怯怯的回答道:“谢谢邓大人,我记得了。”

邓铿总觉得这位十六岁的新娘子还有放不开的地方,不过他也不便提醒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在轿车停下来之后先打开们走了下去。

冯亚男鼓起勇气抬起头,透过车窗链子的缝隙向外望去,只见邓铿正在与自己的父亲、母亲以及二伯父站在台阶前聊着什么。没过多久,车门轻轻的敲响了,外面有一位侍女小声的请示道:“二夫人,您准备好出来了吗?”

冯亚男对这个称呼感到很陌生,但不敢怠慢,连忙应了一声。

车门打开,门外早就等候了七八个打扮鲜艳的侍女,小心翼翼的将冯亚男从车内接了出来。刚下车门就是一条长长的红地毯,东朝房大门口聚集着很多穿着西洋礼服的人,不过除了几位家族的亲戚之外,她大部分都不认识。这是她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出现在这么多人的场合,心里的小鹿不由自主的乱撞,一时羞红了小脸,赶紧低着头不去多看陌生人。

侍女们簇拥着冯亚男向大门口走去,那些穿礼服的人们纷纷向她欠身行礼,这反倒让她不知所措,到底是该停下来回礼呢?还是继续向前走呢?那回礼时又该行什么礼,是中式的还是西式的?

犹犹豫豫之际,下人早应该将她带到了台阶前,她只好窘迫的继续向前走。

在经过父亲身边时,父亲母亲都没有看她一眼,只顾着与二伯父等人说话。只听见邓铿说道:“总统府西厢还在装修,今日宴会只能在官煦园露天举行,多有不便,还请两位冯大人见谅啊。不过二位放心,一切早有布置妥当,一定不会简陋。”

“哪里哪里,吴执政为天下表率,节俭是应该的,应该的。”

“邓大人这次辛苦了……”

第761章,婚姻

穿过前厅,一直沿着长长的走廊前行,一路上没有遇到很多人,但是每一个遇到的人都会向冯亚男行礼致敬。她不知道自己这次婚礼会是什么样子,也从没有过这样的预想,只知道在家里时听从父母的安排,嫁出时要听从夫君的安排,自己永远是为这些人而活罢了。

总算来到总统官邸,这里又有不少侍从在等候迎接,恭恭敬敬、小心翼翼的将新娘子带到了官邸主楼的二楼客厅坐下。几个侍女陪伴在一旁,为冯亚男介绍这里的基本情况以及日后日常生活的概况。冯亚男都认真的记在心里,哪怕是最简单的起居洗漱不敢忘记,生怕稍有错漏会坏了规矩。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的门被人敲响,一个侍女走进来通报说夫人要见新夫人。

冯亚男心里顿时紧张起来,她知道自己进门之后的身份地位,虽然下人称呼自己为“二夫人”,可是这也仅仅只是客套的说法罢了。她很担心夫君的原配正室会如何对待自己,虽然长久以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天下终归没有不透风的墙,那些做小的受尽屈辱的故事屡见不鲜。要是夫人不喜欢自己,自己又该怎么办?

这时,张小雅在一个侍女的搀扶下慢慢的走进了房间,她问道:“新娘子在哪里了?”

冯亚男赶紧站起身来,也顾不得身上厚重的婚纱礼服,紧张的向张小雅行了一个福礼:“亚男……见过夫人……”

张小雅带着笑容寻着声音的方向走过去,轻轻的握住了冯亚男的手,她保持亲切的说道:“都怪我看不到,但是我知道你今天一定很漂亮,以前我也穿过这样的婚纱,这些西洋的服装还真是奇妙,白衣胜雪、圣洁高贵。来,我们坐下聊一会儿话吧。”

张小雅在侍女的搀扶下坐了下来,冯亚男一直等到张小雅落座,自己才小心翼翼的站了下来,椅子也不敢坐全,只是沾了一个边儿。她低着头,不敢正视张小雅,哪怕自己早先已经知道张小雅双目失明,可仍然有一种天然的畏惧。

“你不要紧张,女孩子第一次都会很紧张的,绍霆虽然是国家元首,可是他在家中也是一个很好的丈夫。你眼睛比我好,以后多陪陪他、帮帮他。听说你读过书,这是好事,那样在家里的时候还能帮他料理一些文件。”张小雅拉着冯亚男的手,端庄的微笑着说道。

“夫人……亚男……不敢造次,家里一切听凭夫人和老爷的吩咐……”冯亚南慌张的说道,她猜不透张小雅的用意,以为这位夫人是在试探自己。

“哎呀,什么夫人,什么老爷呀?妹妹,我可得先告诉你呢,绍霆他是一个留过洋的人,最不喜欢俗气的那一套,你见了他的面千万不要称呼他为老爷,就算他不责怪你也不会高兴的。你也不要称呼我为夫人,你多大?十七岁吗?”张小雅问道,她脑袋灵光,虽然看不见冯亚男的样子,但从刚才的谈话里已经可以猜出对方是封建世家的闺秀

“上月刚满十六岁……”冯亚男怯怯的说道。

“那我比你大,以后你称呼我姐姐,我叫你妹妹好了。”张小雅煞有其事的说道,一边说着一边还轻轻的摇了摇冯亚男的小手。

“亚男遵命……”

“妹妹,你以后不要再说这样低声下气的话。家里没有公公婆婆,只有我和绍霆,以后我们三个人一起好好生活,相互照顾,大家既然是一家人,自然要和和气气、融融恰恰。也许你会担心姐姐欺负你,你千万不要这么想,姐姐虽然眼睛坏了,可是只要是真心对绍霆的人,姐姐都会喜欢她的。”张小雅轻叹了一口气,用略有认真的口吻说道。

“姐姐……”冯亚男忍不住抬头看着张小雅,眼前这位比自己年长的女子是那么诚恳认真,她心里不由自主的感动了起来,“妹妹知道了,妹妹以后一定真心对待夫君和姐姐。”

“这样就对了,来,我带你去参观你的房间。是我早上亲自安排人布置的哦。”张小雅开心的说道,然后站起身来拉着冯亚男向外面走去。

冯亚男连忙提着裙子跟在后面,几个侍女则前前后后的簇拥提携着。

一行人刚刚来到走廊上,却迎面遇到穿好大执政官礼服吴绍霆,侍从们纷纷靠边行礼,冯亚男听到了吴绍霆的名字,一时更加紧张了起来。如果没有见到张小雅之前,她反而知道在见面之后该怎么做,可是张小雅说过吴绍霆不喜欢俗气的那一套,那自又该如何自处。彷徨不知所措之下,她急的小脸通红了起来,赶紧低着头欠着身子,不敢去看自己未来的夫君。

“绍霆,你来!”张小雅欢快的说道,拉着冯雅楠的手向前走。

吴绍霆加快了两步,扶住了张小雅,他看了看张小雅,又看了看被张小雅拉住的新娘子,随后露出一个微笑说道:“小雅你在做什么,婚礼仪式还没有开始,你怎么可以带着新娘子到处乱晃呢?”

张小雅俏皮的说道:“我带着妹妹去看看她的房间嘛,她一个人坐在客厅里也无事可做。我知道你不会见怪的。”

吴绍霆目光停在冯亚男身上,这位怯生生的小女孩生得确实很别致,只不过身材略有消瘦,胳膊、腿脚都是那么小巧玲珑。他突然有些尴尬,不过还是问了道:“你叫什么名字?”这次婚礼操办的仓促,前几天他还在召开全国军事整编大会,之前冯国璋告诉过自己新娘子的名字,可惜公务繁忙竟忘在脑后。

张小雅嘟着小嘴佯装生气道:“绍霆,你怎么这样……”

冯亚男似乎一点也没有在意,规规矩矩的回答道:“我叫冯亚男。”

吴绍霆凝神喃喃的说道:“亚男?亚男?为什么会取这样的名字?”他知道旧社会女孩子在家中的地位不高,很多人家都把女孩子取名为若男、弱男、望男之类,认为女孩子不应该比男人强。

叹了一口气,他正色的说道:“这个名字不好,太有歧视的意思,而且一点也没有女孩子的味道。要不然我帮你改一个名字吧?”

冯亚男心头一跳:他,他是在征询我的意见吗?我该怎么回答?

吴绍霆等了一会儿,发现对方默然不语,以为是自己擅改名字生气了,于是说道:“呃,名字授之父母,那我还是不改了吧。”

冯亚男连忙说道:“不,不,亚男今日出嫁以后就是夫君的人,夫君要改名字,亚男无可不从。”她的声音越说越小,总觉得自己与对方格格不入,心里很是担心。

张小雅感受到冯亚男的紧张,她故意靠近了冯亚男,笑着挽着她的胳膊。冯亚男感受到一股温暖之意,心里总算放开了一些,同时对张小雅更加感激。

“看到你们两个这么投缘,那我就放心了,”吴绍霆呵呵的笑了笑,“名字嘛,索性还叫冯雅楠,不过是雅致‘雅’,楠木的‘楠’,怎么样?”

“这个名字好,以后妹妹也不会不习惯。”张小雅点头欣然的说道。

“那以后我就叫雅楠了,多谢夫君赐名……”冯雅楠细若蚊呐的说道。

“那你们先在这里聊一聊,我先下去处理一些要紧的事,婚礼开始之前再回来。”吴绍霆笑着看了冯雅楠一眼,伸手轻抚了一下对方发梢,然后迈步走下楼去。

冯雅楠楞楞的站在原地,小脸羞红的不行:他摸了我的头发……他好像是一个很和蔼的人,小雅姐姐也是一个很和蔼的人,难道我真的很幸运吗?

第763章,孙传芳

三十三团副团长孙传芳骑着战马进了城,在古城墙街道边上找到一个临时的通讯站,他马上赶了过去问道:“你们是哪个部分的?”

通讯站士兵敬礼回答道:“回大人,三十一团九营营部通讯处。”

孙传芳皱了皱眉头,转过身对自己的警卫副官问道:“三十一团怎么进城了?”

警卫副官说道:“三十一团在陈桥担任预备队,应该是看到我们攻进城来了,所以从后面挪上来方便接应。”

孙传芳点了点头,又对通讯处的士兵吩咐道:“正好,我接到消息,我们三十三团先头部队在云龙湖遭到阻击,需要火力支援。你是九营的对吧,把你们营长找过来,我要他的部队立刻支援云龙湖。”

通讯处几个士兵面面相觑,一脸无可奈何。

“还愣着做什么?”孙传芳瞪眼吼道。

“大人,我们营长……不知道去哪里了!”先前那个士兵战战兢兢的说道。

“什么?营长不坐镇营部,到处跑他娘的跑?”孙传芳厉声骂道,他刚准备吩咐自己的警卫副官去集合三十一团九营的士兵,回头再找这营长算账。

不过就在这时,紧挨着通讯站一边的一条小巷子摇摇晃晃走来几个衣衫不整的军官,其中两个人手里还拧着许多包袱,另外一个人还抱着一坛酒。这几个军官一边走还一边说笑,笑起来的样子都淫气十足。

通讯站的那个士兵回头看了一眼,脸色大变,赶紧迎着那几个军官跑了过去。

“营长,营长,团部的大人来了,您悠着点!”

“什么?团部来人了?”为首的军官赶紧整理自己的军服,同时示意其他人也收敛一下。之后这些军官快步赶到街道边,来到孙传芳面前。营长一见对方不是三十一团的,态度顿时松弛下来,笑呵呵的向孙传芳打了一声招呼。

孙传芳冷森森的盯着营长,喝问道:“你是九营营长?”

那军官点头道:“正是卑职,大人有什么吩咐?”

孙传芳正要质问这些营部军官刚才做什么去了,可话音还没说出口,就在那几个军官走出来的巷子里突然跑出一个人影,仔细一看竟然一个赤裸上身的少妇,下身只剩下一条被撕烂的围裙。那少妇嚎啕哭着,脚下不停,径直的冲着巷道的墙壁撞了过去,电光火石之间鲜血夹着脑浆子飞溅的到处都是。哭声戛然而止,那少妇却没有完全死透,身体还在不停的抽搐着,双眼大睁,样子极为恐怖。

那几个营部军官回头看了一眼,一时有些惊愕,不过很快又恢复过来没当作一回事。

孙传芳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这些人做了什么,先是*,后是强x奸,甚至还有可能杀害了少妇企图反抗的家人。看着这些人一脸漠然的表情,他心头一股怒火仿佛浇了一把油,直烧得双目赤红,脸色愤怒到极点。

“说,怎么回事?”他咬牙切齿的怒斥道。

“这……大人,我们也不知道啊,刚才……刚才我们也只是进去撒泡尿而已。”那营长一副嬉皮笑脸的说道,反正人都死了死无对证,再者对方又不是自己的直属上司,怕什么?

孙传芳看着这营长死不悔改反而还笑得出来,当即什么话都不说,一扬手里的马鞭罩着营长的面门狠狠的抽了下去。营长吓了一跳,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这样硬生生的吃了一鞭子,脸上的肉都绽开了,鲜血沿着伤痕溢了出来。

“哎哟啊!”营长踉跄的后退好几布,捂着脸疼的哭号起来。

那几个营部的军官见状,赶紧上前搀扶着。

“好,打的好,”好不容易缓过神来,那营长怒火中烧,冲着孙传芳吼道,“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小小的副团长敢打我,好的很,咱们走着瞧,我现在就告诉我二姨丈去。你听好了,我二姨丈可是*一级参谋长陈雪暄。”

“来人,把这些人给我拿下。”孙传芳根本不在乎对方的话,对自己的警卫队下令道。

身后十几个警卫一点都不犹豫,果断的跳下马来冲上前去,把那营长和几个营部军官全部缴械押了起来。先前那通讯站的士兵吓得动弹不得,本来还想上去劝说,可是看到孙传芳的样子知道事情是无法收拾了。

孙传芳跳下马来,气冲冲的上前去一脚踹在那样营长的脸上,旧伤新痛之下营长疼的哇哇乱叫,嘴巴含糊不清的嚷着:“我要你好看,我要你好看,你等着,你等着……”

“你他妈的王八蛋,就算你是天皇老子的儿子,老子今天也要砍了你。拿刀来。”孙传芳越听越生气,杀意顿起,大声的命令道。

警卫副官从战马上取下一柄马刀递到孙传芳手里,在场所有人都知道陈雪暄(陈调元)是冯国璋的亲信,但是这些警卫队眼里只认孙传芳一个长官,长官怎么命令他们就怎么办。

营长一见对方动真格的,连马刀都亮出来了,当即吓得腿脚发软,不过嘴巴上仍然逞强道:“你,你不能杀我,你凭什么杀我,你又没有证据……”

孙传芳朝地上吐了一口,切齿的说道:“证据?哼,对老实人才讲证据,对你这种人我他妈的就跟你讲刀法!押住他。”

两个警卫摁住营长的脖子,营长痛哭起来,再也不敢强硬,连声求饶。

孙传芳豪不理会,解开自己上军装的风纪扣,高举马刀对准营长的脖颈狠狠地劈了下去,鲜血飞溅了他一身,一颗脑袋就这样滚落在地上。旁边那些九营的通讯兵、军官们看得目瞪口呆,脸色一个个苍白起来,营长就这样被砍了?

“把脑袋给我悬挂在城门口,把这几个败类统统的给我吊起来。我倒要看看谁他妈的进城还敢作恶?”孙传芳用袖子擦了一把脸上的血水,愤怒犹在的大声命令道。

“大人,大人,饶了我们吧,我们什么都没干,都是营长让我们干的。”

“我们只是抢了一些东西而已,就这么点,我们,我们知错了,这就还回去。”

“现在知错了?晚了!”孙传芳冷冷的说道,“你们还真以为像以前那样?看看你们的军服,你们现在已经不是北洋军了。要是连我们中央军都军纪败坏,咱们中国还有哪一支部队的军纪不能败坏?从今日开始,只要让我孙传芳遇到了,逮住一个砍一个!不除掉你们这些败类,我中国军威何日可现?”

几个军官嚎哭求饶不止,不过警卫队置若罔闻,找来绳子直接把这几个人全部捆了起来,拖到街道旁边大树前,用绳索套出一个圈框在脖子上,直接勒住掉了起来。转眼之间,三五个军官半悬在空中不断挣扎,然而很快就因为窒息渐渐失去力量和意识,最后只剩下几具没有生命力的尸体在树干上微微荡动。

孙传芳来到先前的营部通讯站,要求通讯兵马上发布通电,命令各级长官严肃整顿军纪,但有违法乱纪者一律严惩不贷。同时还把他处决九营一众犯案军官的事情做了详细通报,还派人在城门附近竖起一副大牌子,要求所有途径此处的部队都必须去看那几个吊死的军官和砍掉的脑袋。

王承斌刚准备随着警卫营开进城内,这时突然收到孙传芳的电报。

“什么?三十三团副团长居然把陈调元的外甥给砍了?”他惊呼道,脸色瞬间难堪了起来,以陈调元与冯国璋的关系,这不是要命的事吗?就算是为非作歹坏了军纪,这件事也应该慎重处理才是!

“副师座,这件事可不能小室,指挥所这边已经收到好几个营的司法官申报,进城的士兵有不少人擅自离队,到处*民宅,更有甚至还公然奸x淫民女。这事早晚要上报到南京的,要是让上峰知道我们十二师军纪如此败坏,那可真的会捅大娄子了。”一旁的参谋副官态度严肃的说道。

“其他人大可依法惩处就是,该杀的杀,该抓的抓,该打的打,我完全赞同严惩违法乱纪者。可是陈调元的外甥怎么能处理的如此草率?陈部长可是再三嘱咐我照看好他这个外甥,你叫我怎么去向他解释?”王承斌哎声叹息的说道。

“事已至此也没有办法,倒不如就用这件事来做警醒。副师座,你想想,咱们连陈部长的外甥都敢处决,日后谁还敢在军中乱来?副师座您也能博得一个治军有方的美名呢。”参谋副官认真的说道。

王承斌当然知道这是一个彰显自己名声的好机会,可问题的关键不在这里,要想得一个名声还不容易?可这次被弄死的可是陈调元的外甥,是陈调元千叮万嘱要照顾的人!更何况就算有好名声那也是让砍掉陈调元外甥脑袋的副团长得了,自己能沾得几根毛?

“不行,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得想想办法!”他冷冷的说道。

第762章,徐州战事

同样是在这一天,近畿铁道集团军第十二精英师在淮北完成集结,先头部队的早已向徐州方向挺进,后续部队陆续以团为单位,从徐州西南、东南、正东三个方向布置包围圈。

曹锟骑着战马一路狂奔来到徐州南郊的萧县,在前敌指挥所的大院门口跳下了马,一身刚刚配发的二级陆军上将军服早已风尘仆仆,他黑着脸色也顾不得怜惜身上的新军装,大步流星的闯进指挥所正门。正在大厅里忙忙碌碌办公的军官们见了,连忙放下手头上的工作,齐齐立正敬礼。

“王承斌人呢?”曹锟挥了一下手里的马鞭,示意众人继续忙,不过却冷冷的喝问了一声,“他奶奶个熊,都几天了,徐州到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非要老子亲自上线督师吗?”

王承斌,原名承斌,字孝伯,奉天兴城人,匡武上将军、勋二位、陆军上将、前直鲁豫巡阅副使,保定速成武备学堂二班步兵科、陆军大学第二期毕业。

1903年入京师优等师范学校,1904年10月考入保定速成武备学堂二班步兵科,毕业后升入军官学堂速成科二班(陆军大学第二期),1909年毕业后历任禁卫军排长、第三镇(统制官曹锟)三等参谋官,第三师(师长曹锟)第六旅(旅长张鸿逵)第十一团团长,1913年2月10日补授陆军步兵上校。

“司令,王副师长已经去前线视察了。”一个年轻的参谋副官小心翼翼的说道。

“师部参谋长呢?”曹锟脸色一点都不好,继续质问道。

这时,从后厅闻讯赶来几位高级军官,为首的正是第十二师师部参谋长熊炳琦。

熊炳琦是曹锟的老部下,之前在新八师时因为有陈调元的存在,所以仅仅只担任军需处处长,到近畿铁道集团军成立之后,他才有机会上位。此时见到曹锟亲自从淮北城内赶来,顿时颇有诚惶诚恐之意,连忙上前来行礼。

“司令,您怎么来了?之前又不通知一声,末将好去迎接呀。”

“他奶奶的,别扯废话,老子倒是要问你们,这都几天了怎么还不进攻徐州?你可知道今天本来是吴执政大喜之日,老子本打算赶回南京喝这门喜酒的,全让你们这帮孙子跟搅和了。”曹锟没好气的呵斥道。

“这……司令有所不知,王副师长昨天就发电报进城劝说张勋投降,这不到今天没有等到回复嘛。张勋好歹是武卫军的旧人,这天下已经太平了,若能和平解决徐州的事也未尝不好。”熊炳琦连忙解释的说道。

“武卫军旧人?他是你老上司,还是你老同学?别他妈的放屁,当初这小子偷袭南京时怎么没念及咱们是旧人?还等他的回复电报,他要是有心早就投降了,还用等着咱们来围徐州吗?”曹锟冷哼哼的说道,语气一点都不客气。

“是,是,末将这就去通知王副师长。”熊炳琦看得出来曹锟这次是要动真格的,反正他与张勋又不熟悉,既然张勋迟迟不肯回复电报那也不能怪自己无情无义了。

“直接传我的命令,炮兵就位之后给我往死里打,各部按照原定进攻陆续发动突进。我只给你们两天的时间,进不了徐州城你们一个个别想好过。”曹锟严厉的说道。

半个钟头后,先头部队布置下来的四个炮兵阵地开始向徐州开炮,各个进攻点的步队士兵在炮火的掩护之下开始向城中突击。虽然第十二师都是清一色的北洋军出身,不过都是冯国璋利用江苏富庶之地练成的精兵,无论武器装备还是兵员素质,都要比一般的地方军要强悍许多。早年冯国璋与英美关系贴近,为自己的嫡系部队购置了许多英美的武器,这几年一直舍不得派上战场,直到今日为了巩固近畿的安全才拿出来。

近畿铁道集团军成立之后,辖下的五个精英师都得到了优先配给,不仅有了新的冬装,还能享受到特供烟、特供茶之类的福利待遇,部分部队还装备了新式的大炮、迫击炮、轻机枪和自动步枪。这让之前的北洋军军心大受鼓舞,他们总算从地方军一跃成为了保卫中央的主力部队,不少军官都急着想要表现一番。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在近畿附近当差可是更容易得到升迁,而进攻徐州则是难得的好机会。

对于张勋的徐州军,曹锟还是有几分了解的,这支部队完全是清末江防营的余孽,要装备没装备,要粮饷没粮饷,更重要的是这支部队继承了清末旧军的一切恶习,军风不整、军纪涣散,在徐州当地早已经是恶名昭彰。用十二精英师来收拾这些余孽,几乎是秋风扫落叶一般简单。只不过曹锟心里还有几分顾忌,毕竟第十二师是从三个旧师整编而成,军官与士兵之间大有不了解,团队编制也尚欠磨合,很难保证能像以前那样指挥的流畅。所以他故意给出两天期限,算是很充裕了。

王承斌在前线接到命令之后,亲自指挥炮兵向徐州轰击。几发炮弹下来,徐州郊区的防御阵地立刻如同豆腐一样散得乱七八糟,仅仅过了半个钟头,外围防线开始崩盘,徐州守军抱头鼠窜,乱作一团,很快就逃跑的不见踪影。步兵队开始向城区冲锋,在徐州古城墙和城郊大马路附近遭到第二波守军的阻击。不过敌军据点的火力并没有阻止进攻步伐太久,后续部队调来迫击炮,两轮齐射就把徐州军的几挺重机枪炸翻。

徐州军甚至连最基本的排队射击都没有掌握,失去重机枪的火力压制,士兵们慌作一团,大部分人连头都不敢探出掩体,只是把步枪举起来胡乱的向掩体外面放枪。

十二师的先锋连开始在步枪上装刺刀,连长亲自挑选了几个精壮士兵配上美国人的散弹枪,从侧翼向城墙下面的据点发动冲锋。徐州守军只听得呐喊声步步逼近,第一线的士兵吓得直哆嗦,纷纷向后面挪动,却让军官堵住去路,叫骂着让士兵守住防线。就这样徐州士兵前面的不想打,后面的逃不出去,推推搡搡挤成一锅大杂烩。

先锋连几乎没有太大的伤亡就冲到了据点近前,先丢了一轮手榴弹,然后怒吼着端起刺刀翻越据点障碍栅,对着后面的徐州守军一通乱刺。徐州守军连刺刀都没来得及装上,只能用枪杆子格挡,很快一个接着一个被挑翻在地。手持散弹枪的先锋士兵专门盯着扎堆的士兵开枪,“轰轰轰轰”散弹乱飞,闭着眼睛都能击中敌人。

“叫你他妈的还留辫子,叫你他妈的还留辫子,老子今天不仅要削你的辫子,老子还要削你的头!”

“偷袭南京之仇,今日叫尔等血债血偿!”

“为我战死在南京的弟弟报仇,老子捅死你娘的。”

“你还跑?跑啊,你跑啊,老子看你怎么跑。先把你的腿给废了。”

城郭的防线迅速瓦解,徐州守军死的死、逃的逃、降的降。十二师的先头部队打得十分凶狠,在进攻时遇到敌军一律杀死,甚至连举手投降、跪地求饶的都不放过。只有在突破了防线之后,后续部队跟上来时才陆续受压俘虏。

南城最先被突破,精英师的士兵们快速的占领大街小巷,控制交通要道和重要设施。

然而进城之后的士兵们渐渐露出了北洋军的脾性,除了几个主力连还在继续向城中进攻之外,后续的许多士兵则开始到处搔刮。破门而入*店铺、民宅者不计其数,很多士兵甚至还觉得心安理得,当初徐州军占领南京时抢了好几天南京,今天肯定要讨回这口恶气。

起初士兵们仅仅只是*,偶尔遇到反抗者也只是打一顿,并没有伤害性命。可是随着*的越来越眼红,一些士兵渐渐失去了理智,一旦发现反抗者直接用刺刀捅死。更甚者在发现年轻漂亮女子时起了兽心,三三五五轮流施暴。但是谁都知道奸x淫妇女是大罪,这种事也不敢做的太明显,大多是闯进民宅关上房门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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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炳琦(1884——1959),早年下学曾在兖州城内估衣市街(中御桥西)延盛估衣店学生意,后补名当兵。不久被提为司书生。旋又保送“保定陆军军官学堂”培养深造。毕业后,初在禁卫军参谋处任职,后升少校参谋、直隶都督署参谋、江苏都督署军务课长、直鲁豫巡阅使署参谋长等职。在任职期间,得到直鲁豫巡阅使曹锟的赏识、器重。】

第763章,孙传芳

三十三团副团长孙传芳骑着战马进了城,在古城墙街道边上找到一个临时的通讯站,他马上赶了过去问道:“你们是哪个部分的?”

通讯站士兵敬礼回答道:“回大人,三十一团九营营部通讯处。三五中文网

孙传芳皱了皱眉头,转过身对自己的警卫副官问道:“三十一团怎么进城了?”

警卫副官说道:“三十一团在陈桥担任预备队,应该是看到我们攻进城来了,所以从后面挪上来方便接应。”

孙传芳点了点头,又对通讯处的士兵吩咐道:“正好,我接到消息,我们三十三团先头部队在云龙湖遭到阻击,需要火力支援。你是九营的对吧,把你们营长找过来,我要他的部队立刻支援云龙湖。”

通讯处几个士兵面面相觑,一脸无可奈何。

“还愣着做什么?”孙传芳瞪眼吼道。

“大人,我们营长……不知道去哪里了!”先前那个士兵战战兢兢的说道。

“什么?营长不坐镇营部,到处跑他娘的跑?”孙传芳厉声骂道,他刚准备吩咐自己的警卫副官去集合三十一团九营的士兵,回头再找这营长算账。

不过就在这时,紧挨着通讯站一边的一条小巷子摇摇晃晃走来几个衣衫不整的军官,其中两个人手里还拧着许多包袱,另外一个人还抱着一坛酒。这几个军官一边走还一边说笑,笑起来的样子都淫气十足。

通讯站的那个士兵回头看了一眼,脸色大变,赶紧迎着那几个军官跑了过去。

“营长,营长,团部的大人来了,您悠着点!”

“什么?团部来人了?”为首的军官赶紧整理自己的军服,同时示意其他人也收敛一下。之后这些军官快步赶到街道边,来到孙传芳面前。营长一见对方不是三十一团的,态度顿时松弛下来,笑呵呵的向孙传芳打了一声招呼。

孙传芳冷森森的盯着营长,喝问道:“你是九营营长?”

那军官点头道:“正是卑职,大人有什么吩咐?”

孙传芳正要质问这些营部军官刚才做什么去了,可话音还没说出口,就在那几个军官走出来的巷子里突然跑出一个人影,仔细一看竟然一个赤裸上身的少妇,下身只剩下一条被撕烂的围裙。www.65txt.com那少妇嚎啕哭着,脚下不停,径直的冲着巷道的墙壁撞了过去,电光火石之间鲜血夹着脑浆子飞溅的到处都是。哭声戛然而止,那少妇却没有完全死透,身体还在不停的抽搐着,双眼大睁,样子极为恐怖。

那几个营部军官回头看了一眼,一时有些惊愕,不过很快又恢复过来没当作一回事。

孙传芳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这些人做了什么,先是抢劫,后是强x奸,甚至还有可能杀害了少妇企图反抗的家人。看着这些人一脸漠然的表情,他心头一股怒火仿佛浇了一把油,直烧得双目赤红,脸色愤怒到极点。

“说,怎么回事?”他咬牙切齿的怒斥道。

“这……大人,我们也不知道啊,刚才……刚才我们也只是进去撒泡尿而已。”那营长一副嬉皮笑脸的说道,反正人都死了死无对证,再者对方又不是自己的直属上司,怕什么?

孙传芳看着这营长死不悔改反而还笑得出来,当即什么话都不说,一扬手里的马鞭罩着营长的面门狠狠的抽了下去。营长吓了一跳,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这样硬生生的吃了一鞭子,脸上的肉都绽开了,鲜血沿着伤痕溢了出来。

“哎哟啊!”营长踉跄的后退好几布,捂着脸疼的哭号起来。

那几个营部的军官见状,赶紧上前搀扶着。

“好,打的好,”好不容易缓过神来,那营长怒火中烧,冲着孙传芳吼道,“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小小的副团长敢打我,好的很,咱们走着瞧,我现在就告诉我二姨丈去。你听好了,我二姨丈可是国防部一级参谋长陈雪暄。”

“来人,把这些人给我拿下。”孙传芳根本不在乎对方的话,对自己的警卫队下令道。

身后十几个警卫一点都不犹豫,果断的跳下马来冲上前去,把那营长和几个营部军官全部缴械押了起来。先前那通讯站的士兵吓得动弹不得,本来还想上去劝说,可是看到孙传芳的样子知道事情是无法收拾了。

孙传芳跳下马来,气冲冲的上前去一脚踹在那样营长的脸上,旧伤新痛之下营长疼的哇哇乱叫,嘴巴含糊不清的嚷着:“我要你好看,我要你好看,你等着,你等着……”

“你他妈的王八蛋,就算你是天皇老子的儿子,老子今天也要砍了你。拿刀来。”孙传芳越听越生气,杀意顿起,大声的命令道。

警卫副官从战马上取下一柄马刀递到孙传芳手里,在场所有人都知道陈雪暄(陈调元)是冯国璋的亲信,但是这些警卫队眼里只认孙传芳一个长官,长官怎么命令他们就怎么办。

营长一见对方动真格的,连马刀都亮出来了,当即吓得腿脚发软,不过嘴巴上仍然逞强道:“你,你不能杀我,你凭什么杀我,你又没有证据……”

孙传芳朝地上吐了一口,切齿的说道:“证据?哼,对老实人才讲证据,对你这种人我他妈的就跟你讲刀法!押住他。”

两个警卫摁住营长的脖子,营长痛哭起来,再也不敢强硬,连声求饶。

孙传芳豪不理会,解开自己上军装的风纪扣,高举马刀对准营长的脖颈狠狠地劈了下去,鲜血飞溅了他一身,一颗脑袋就这样滚落在地上。旁边那些九营的通讯兵、军官们看得目瞪口呆,脸色一个个苍白起来,营长就这样被砍了?

“把脑袋给我悬挂在城门口,把这几个败类统统的给我吊起来。我倒要看看谁他妈的进城还敢作恶?”孙传芳用袖子擦了一把脸上的血水,愤怒犹在的大声命令道。

“大人,大人,饶了我们吧,我们什么都没干,都是营长让我们干的。”

“我们只是抢了一些东西而已,就这么点,我们,我们知错了,这就还回去。”

“现在知错了?晚了!”孙传芳冷冷的说道,“你们还真以为像以前那样?看看你们的军服,你们现在已经不是北洋军了。要是连我们中央军都军纪败坏,咱们中国还有哪一支部队的军纪不能败坏?从今日开始,只要让我孙传芳遇到了,逮住一个砍一个!不除掉你们这些败类,我中国军威何日可现?”

几个军官嚎哭求饶不止,不过警卫队置若罔闻,找来绳子直接把这几个人全部捆了起来,拖到街道旁边大树前,用绳索套出一个圈框在脖子上,直接勒住掉了起来。转眼之间,三五个军官半悬在空中不断挣扎,然而很快就因为窒息渐渐失去力量和意识,最后只剩下几具没有生命力的尸体在树干上微微荡动。

孙传芳来到先前的营部通讯站,要求通讯兵马上发布通电,命令各级长官严肃整顿军纪,但有违法乱纪者一律严惩不贷。同时还把他处决九营一众犯案军官的事情做了详细通报,还派人在城门附近竖起一副大牌子,要求所有途径此处的部队都必须去看那几个吊死的军官和砍掉的脑袋。

王承斌刚准备随着警卫营开进城内,这时突然收到孙传芳的电报。

“什么?三十三团副团长居然把陈调元的外甥给砍了?”他惊呼道,脸色瞬间难堪了起来,以陈调元与冯国璋的关系,这不是要命的事吗?就算是为非作歹坏了军纪,这件事也应该慎重处理才是!

“副师座,这件事可不能小室,指挥所这边已经收到好几个营的司法官申报,进城的士兵有不少人擅自离队,到处抢劫民宅,更有甚至还公然奸x淫民女。这事早晚要上报到南京的,要是让上峰知道我们十二师军纪如此败坏,那可真的会捅大娄子了。”一旁的参谋副官态度严肃的说道。

“其他人大可依法惩处就是,该杀的杀,该抓的抓,该打的打,我完全赞同严惩违法乱纪者。可是陈调元的外甥怎么能处理的如此草率?陈部长可是再三嘱咐我照看好他这个外甥,你叫我怎么去向他解释?”王承斌哎声叹息的说道。

“事已至此也没有办法,倒不如就用这件事来做警醒。副师座,你想想,咱们连陈部长的外甥都敢处决,日后谁还敢在军中乱来?副师座您也能博得一个治军有方的美名呢。”参谋副官认真的说道。

王承斌当然知道这是一个彰显自己名声的好机会,可问题的关键不在这里,要想得一个名声还不容易?可这次被弄死的可是陈调元的外甥,是陈调元千叮万嘱要照顾的人!更何况就算有好名声那也是让砍掉陈调元外甥脑袋的副团长得了,自己能沾得几根毛?

“不行,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得想想办法!”他冷冷的说道。

第764章,春夜

与此同时,在萧县前敌司令部的曹锟也收到了孙传芳发来的电文,获悉了整个事情的过程。当时整个司令部都大为惊动,一个小小的团长既然把陈部长的外甥给砍了,这不是自寻死路呢?不过曹锟在看完电报之后,反而笑了起来,连声叹道:“这孙传芳还真有两下子。”

熊炳琦赶紧凑过来,提醒的说道:“大人,被砍的可是陈部长的外甥呀。”

曹锟白了熊炳琦一眼,冷冷的说道:“你当我不识字吗?别说是陈调元的外甥,就是他的儿子也照砍。十二师现在是老子的部队,岂能有这些宵小之徒坏了咱们的名声?看看,看看这孙传芳说的句句在理,咱们现在可不是以前的北洋军了,咱们现在拱卫近畿的禁卫军。要是连我们都纵然士兵乱来,谁还能做全国的表率?”

熊炳琦深知之前陈调元在新八师担任曹锟参谋长时,处处掣肘,让曹锟心里很不是不满,就算今时今日陈调元调任*任职,曹锟也没必要卖陈调元的面子。他连忙点头道:“是,是,大人说的太对了,天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这等顽劣之徒就敢往死里整。砍得好,看得好哇!”

之前曹锟还为卖冯国璋的面子,所以对陈调元客客气气,不过如今精英师都归中央政府直辖,物资军饷粮草等等全部都由中央政府派发,只有中央政府能动自己,冯国璋已然无法约束。当然,他可不是一个过河拆桥的人,以冯国璋现在的地位,自己同样要敬重几分,只是公是公、私是私,谁让陈调元的外甥太嚣张,就算孙传芳不处理,此事早晚会被宪兵调查出来,到时候那可是宪兵司令部亲自处理了。

沉思了一阵,曹锟立刻又交代下去说道:“给我发一道命令,由师部批准孙传芳的传电警示,要求各营各团整顿麾下,严查违法乱纪者,但凡有包庇、纵容者一律同罪。另外给我拟出详细的惩罚条约,凡窃民宅之物超过一百元者,枪决;害百姓性命者,枪决;奸x妇女者,斩刑处置。”

熊炳琦惊讶不已,连忙说道:“大人,一百元就枪决?这……这得枪决多少人呀?”

曹锟冷冷的说道:“既然你对自己的部队没信心,这就意味着你知道咱们手下士兵都是什么样的人。今日不用重典严治,难道还要等到民怨载道时再去吗?我给他们一个机会,从哪里抢的还回哪里就算了,还不回去或者不还的,老子绝不客气。一个连的士兵犯案我杀一个连,一个营的士兵犯案我杀一个营。从此以后老子倒要看看谁还敢再坏我十二师的名声。”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禁不住加重了语气,一股阴森森的怒火油然而生。

熊炳琦不敢多说什么,今天注定是多事之日了,他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这就去办。”

前敌指挥所的命令发下去,王承斌收到电文之后知道曹锟要保孙传芳,索性这件事就推给曹锟来担当,自己也好松一口气。

徐州的战斗在傍晚时便消停下来,十二师三个团突破了三个城区,将张勋的残部包围起来,虽然张勋本人带来一支亲信部队一路向西北方向逃窜,妄图躲入河南境内。不过徐州军主力尽失,河南政府也绝不可能包庇张勋,因此十二师没有穷追不舍,开始收拢进攻火力,将徐州军全歼在包围圈中。

晚上八点钟时,徐州军死伤惨重,又失去弹药补给,内忧外患之下不得不放弃抵抗。

十二师占领徐州全城,开始安排善后安抚事宜。同时曹锟还特意从淮北抽调来近畿宪兵队的一支分部,与师部警卫营一起进城,一个区接着一个区展开军纪调查。白天的战斗就是给这些犯案士兵一个机会,如果到战斗结束之后还没有还回*之物,那就是死不悔改。曹锟是下定决心,徐州之战要下大手笔整顿军风。

城中不少士兵听说曹锟亲自下达的三项死刑令,吓得都不敢怠慢,能还回的财物尽皆还回,不能还回只能随意丢在大街小巷上。而那些伤了老百姓性命或者奸x淫妇女的人,要么自认为做的密不透风,要么心虚之下趁乱逃跑。不过逃兵未必有好结果,各团团部早已接到命令在城内城外交通要道设置关卡,但凡遇到鬼鬼祟祟的士兵立刻拿下审问。

虽然战事结束了,可是徐州这一晚并不太平,一场战后的血雨腥风正在蔓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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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绍霆一直等到当晚的十一点钟,仍然没有收到徐州的回电,他相信以精英十二师的兵力优势完全可以一天之内拿下徐州,但是为何到现在都没有复电不得所知。今日是他大喜之日,两个钟头前才刚刚结束整日的婚礼,冯雅楠还在楼上等着自己,索性不再等候徐州的汇报,吩咐侍从室明天早上再敦促一番。

起身回到二楼,吴绍霆没有前往新娘子的房间,反而先回到主卧室看望了一下张小雅。今日婚礼张小雅也忙前忙后操劳不已,不过当他进房间,房间的小灯还没有熄灭,张小雅侧卧在床榻上似乎没有睡着。他迈步走上前去,在床榻边缘坐了下来,探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张小雅的脸颊。

张小雅没有睁开双眼,不过却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伸出手握住吴绍霆的手。她呓声的说道:“雅楠还在等你呢,人家一个女孩子第一次离开家乡住进这里,你让人家一个人在新婚之夜守着空房,这可是很大的伤害呀。”

吴绍霆俯下身去在张小雅的脸上亲吻着,说道:“要不从此以后我们三个人住一个房间好了,反正床这么大。我想好好的照顾你们两个人!”

张小雅小脸涨红起来,嗔道:“你还真不害臊,怎么可以三个人同睡一张床?你好贪心呀!好了,你快点过去吧,我有些累了,要休息了。”

吴绍霆顺着张小雅的脸一直亲吻到对方柔嫩的小嘴,深深的吻了一口之后这才站起身来。他帮张小雅盖好被子,又关上了小灯,然后退出了房间。来到走廊上时,他的心情有些难以收拾,从此以后自己居然要处理两个女人的感情,对此可没有任何经验可言。来到客厅里,他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接着才前往了冯雅楠的房间。

他本以为冯雅楠已经睡了,可是推门进去时房间的吊灯大开,换下婚纱穿着一身西式小洋服的冯雅楠正规规矩矩的坐在床边,安静的就像是一个刚入学的小学生。他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又恍然过来,冯雅楠这种受传统封建教育的女孩子,自然只知道洞房花烛之夜一定要等到夫君前来揭去红盖头的程序,虽然现在没有红盖头,可不知该怎么做的她依然只能安安分分的等着自己到来。

看到吴绍霆推门而入,冯雅楠显得紧张起来,低着头不敢看着地面,两只小手紧紧的捏在一起。

吴绍霆走了过去,紧挨着冯雅楠身边坐了下来,微笑着打量着这位十六岁的新娘子。小洋服承托着冯雅楠娇俏的身段,没有蓬松婚纱的掩饰,他这才发现对方竟然如此小巧玲珑,甚至连女性的魅力都还没能发育成熟。

“你还是很紧张的样子,怕生吗?”他叹了一口气,轻声的问道,似乎生怕自己声音大一点会吓到冯雅楠似的。

“小雅姐姐说,女孩子第一次出嫁都会很紧张……”冯雅楠怯怯的说道。

“说的也是。不过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的妻子,我不希望我的妻子不开心。以后你如果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可以跟我说,或者跟小雅说,既然是一家人当然要相互关心、相互照顾。你也不用怕我,虽然你我之前素未谋面,这次婚姻也不是你情我愿,但你现在是我的人,无论如何我有会负责任的。”吴绍霆态度认真的说道。

冯雅楠心里不由自主生出一片温暖,这股温暖驱散了之前三个小时独守空房的寒冷。她抿着小嘴露出一个羞涩又幸福的笑容,看来夫君大人真的是一个好好人。

“雅楠……一定尽心服侍夫君和小雅姐姐。”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这么说道。

“呵呵,你真是一个……有趣的女孩子。好了,其实我想告诉你,你现在年纪还小,有些男女之事不太合适,今晚我陪你一起休息,不过就不行房中之事了。”吴绍霆笑着说道。他并非不喜欢冯雅楠,或者说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只不过按照他的心理年龄很难对一个十六岁的少女下手。

“可是,可是雅楠已经十六岁了……夫君是不是不喜欢雅楠……”冯雅楠有些慌张了起来,她娇小的身躯在发抖,觉得自己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女孩子,新婚之夜竟连夫君都嫌弃自己。

吴绍霆看着冯雅楠,他知道旧社会女孩子成婚的习惯,一时有一种无奈。他沉默了一会儿,伸出一只手握住了冯雅楠的小手,另外一只手顺着冯雅楠光滑柔嫩的脸颊轻轻抚过,直至到冯雅楠尖俏的下巴。他温柔的抬起了冯雅楠的脸,看到小女孩眼眶里闪动着羞涩又内疚的晶光。他暗暗叹了一口气,心中忍不住泛出怜爱之意,缓缓的凑上前去在冯雅楠的小嘴上亲了一下。嘴唇接触之时,他很明显的感到冯雅楠的小手更紧了一些。

【孙传芳(1885年-1935年11月13日),字馨远,山东泰安人,民国初年著名军人。北洋直系军阀领导人之一,曾称“五省联军总司令”,盘据上海,金陵等东南沿海重要根据地,以智略较高,不断重创北伐军而闻名,其为人笑容可掬,处事果忍,人称笑虎将军。晚年落败,笃信佛教,未涉军政,却在诵佛经时,被仇敌女子施谷兰刺杀。】

第765章,见曹锟

次日清晨,吴绍霆习惯性的在七点钟不到醒来,天气已经是秋末时节,窗外的天色尚在白蒙蒙的一片之中。他看了一眼怀中睡熟的冯雅楠,昨晚的风雨只怕让这小女孩受累了,依偎在自己的怀里安静而恬美。不过仔细看去时,他发现冯雅楠眼角还有湿润的痕迹,也不知道是因为梦里思家,又或者是处子之身承受太重的疼痛。

他没有叫醒冯雅楠,自己起身找了一件睡衣穿上。

侍从早已准备好热水,洗漱过后,简单用了早餐,吴绍霆来到楼下办公室询问徐州战况的最新消息。通讯处在凌晨四点钟时就收到了徐州的电报,侍从处整理好文档早已经送到吴绍霆的办公桌上。看完进攻徐州的详细始末,吴绍霆这才了解第十二师面临的问题,曹锟倒是没有任何隐瞒,把十二师军纪败坏的一面做了详尽的描述。

整个晚上曹锟几乎没有合眼,花了六个钟头的时间来整治违反乱纪的士兵。进攻徐州一共阵亡了六十八名士兵,可是因为*伤人和奸x妇女而被枪决的士兵,多达九十七人。经过统计还有十二名士兵在混乱中失踪,不排除是畏罪潜逃,目前宪兵队正在按名搜查这些下落不明的士兵。

吴绍霆放下电报,心中有几分欣然,曹锟还真是一个有魄力的人!

随后,他立刻让秘书处签发一份执政官命令,赞赏曹锟和孙传芳整顿军纪之举,同时全权委托曹锟负责十二师的整顿工作,无论赏罚晋贬皆可自行处之。这份命令其实是多此一举,以曹锟集团军总参谋长的身份原本就有这样的权力。他之所以还要签发这样的命令,就是在暗示曹锟不必忌讳各种背景人士,放手去做即可。

十一月三日,在准备两天时间之后,吴绍霆正式动身前往北京,南京之事交给冯国璋、蔡锷、梁启超等人负责。随同他一行前往的大部分是*官员,此次北上的用意旨在磋商海军部重组和全国海军整编之事,以及北京大本营的筹建工作。这是公开的行程安排,然而背地里还有另外一项未公开的行程,吴绍霆将会在山东济南停留几日,专程会见山东军务总督靳云鹏和省长张怀芝。

总统府专列抵达徐州时,吴绍霆在这里留了半日,与第十二师师部的众军官见了一面。

十二师师部是之前张勋的定威将军府,定威将军的招牌早已被拆掉,挂上了五色旗和十八星陆军旗。曹锟、王承斌、熊炳琦率领众军官来到大门口迎接。吴绍霆与众人见面之后,热情的一一握手慰问。

“仲珊公,别来无恙,徐州一战辛苦诸位了。”吴绍霆客气的说道。

“大执政官客气,分内之事理所应当,只可惜好事多磨,咱们十二师颇有丢脸之处,还望大执政官教训。”曹锟叹了一口气说道。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有错不可怕,可怕的是知错不改。然,仲珊公雷烈风行之举当是国军上下仿效学习的典型,让人感叹赞佩不已。”吴绍霆由衷的说道。

“哪里哪里,在下对违法乱纪之事同样深恶痛绝,身为长官理当严厉治下才是。大执政官里面前。”曹锟说着,侧过身请吴绍霆等人进师部大院。

吴绍霆与诸军官简单聊了一些军中之事,以及暗示性的表达自己对重典治理军纪的赞同,之后又与曹锟、王承斌高级将领进行一次午餐会晤,听取十二师关于军需要求的汇报,吴绍霆让随行的军务副官李选廷、参谋副官吴佩孚做了记录。

曹锟等人也没有什么特别要求,只是希望能尽快统一十二师制式准备,减轻后勤供应的压力。十二师和十三师的装备情况是近畿铁道集团军里最复杂的,士兵们不仅有装备恩菲尔德步枪、勃朗宁重机枪,还装配有汉阳造和“绍霆”式自动步枪,子弹口径混杂不堪。

吴绍霆答应曹锟尽快安排7.92毫米口径的步枪配置,用德国原厂毛瑟或者广东厂仿制新式毛瑟(仿M1898式)来替换英国、美国步枪。至于替换下来的步枪,翻新之后可以高价出售给朝鲜、越南等周边国家。

这件事谈毕之后,吴绍霆又与众人简单聊到张勋的联省通缉之事,曹锟信誓旦旦的承诺一定办好此事,限期与安徽、河南方面协同逮捕张勋。

下午,吴佩孚是曹锟的老部下,特意与曹锟在后堂单独见了一面。二人倒是没有叙旧寒暄,吴佩孚直接对曹锟说道:“三哥,吴执政特意吩咐我来跟你会一面,是有一些要紧事必须得让三哥你先知道。不过三哥切记,此事万万不可轻易泄露出去,只三哥一个人记在心里即可。”

曹锟怔了怔,问道:“吴执政让你来见我?他为何不亲自对我说?”

吴佩孚叹了一口气,表情认真的说道:“人多舌杂,此事关系重大,吴执政为了避嫌才让弟来跟三哥一谈。总之吴执政相信三哥是自己人,所以才提前安排此事。”

曹锟表情渐渐严肃起来,他知道吴佩孚在吴绍霆身边做事肯定经常接触一些机密,而这次又是吴绍霆亲自派吴佩孚来跟自己谈,可见一定有十足的分量。他郑重的点了点头,深沉的说道:“承蒙吴执政信任,又是子玉老弟你亲自来说,放心吧,老哥我知道分寸。说吧,究竟是什么事?”

吴佩孚不由自主的压低声音说道:“吴执政此番北上另有目的,并非是单纯的撮合海军。三哥,你应该已经猜出吴执政在北京设立大本营的用意吧?”

曹锟并非脑袋不灵光,而是之前确实没有用心考虑过这件事,因此只当吴绍霆在北京设立大本营是为了监管北方诸省的局势。不过现在听到吴佩孚如此神秘的提及这件事,他当然知道自己所想的一定只是片面罢了。

“子玉老弟,你直接把话说明白一些,我当然知道吴执政做事肯定不简单。”

“三哥,那你可知道日本已经决心对德国开战了吧?咱们就算不知道日本国内政府的动静,可是之前日本公使与段总理签署的条约,以及后来又向执政府提交的条约,已经可以看出日本是要对青岛下手了。”吴佩孚继续说道。

“这么说……”曹锟立刻皱起了眉头,脸色变的凝重起来,“吴执政要跟日本翻脸了?”

“这事尚且没有定论,但吴执政的意思,青岛终归是中国的领土,小日本狂妄至极,三番四次不顾我们中国的主权挑起事端。这次吴执政是下定决心,绝不能让日俄战争重蹈覆辙,日本如果胆敢侵犯中国海域和领土,咱们可是决不能坐视不理的。”吴佩孚肃然说道。

“我早该料到了……”曹锟意味深远的点了点头,眼神十分尖锐。

他虽然是一个重视个人利益的人,可是国家大义始终是一个难以逾越的坎儿,自己还没有狠下心来连老祖宗都不认了。只是长久以来列强欺负中国羸弱,中国的实力也确实让人堪忧,更何况这次日德矛盾又与欧洲大战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背后国际势力错综复杂,实在难以有太多的把握。

“三哥,吴执政知道你是咱们北洋这边举足轻重的人物,所以才让弟前来嘱咐一番,无论如何三哥一定要站在吴执政这边。”吴佩孚语重心长的说道。

“唉,要跟东洋人干我没话说,老子我早就不服这口气了。可问题是,咱们能不能干过东洋人?前有甲午,又有日俄战争,要是打不过反倒把事情闹大了,对吴执政来说可是极大的影响,对咱们新生的中央政府也是无妄之灾呀。”曹锟忧心忡忡的说道。

“只怕三哥还没有明白吴执政的意思。就算要打,到时候也是中央政府调集精锐去打,三哥这边大可不必去操这个心。关心是吴执政要清楚三哥你在这件事上的立场,只是需要三哥的一个态度,顺便借三哥的威望拉拢一把咱们北洋的其他兄弟。打得过自然是好事,到时候三哥也会是支持吴执政的大功臣,而且,就算打不过也伤不着三哥的地位。”吴佩孚把话说得更直接了一些。

曹锟恍然的点了点头,只要吴绍霆不拉自己上战场就行,如今北洋政府没了,他们这些北洋旧将本来就声势锐减,如果连手里这点兵都握不住的话,那结果可就更糟糕了。他故作沉思了一阵,叹了一口气,郑重其事的说道:“难得吴执政信任,我老曹还能说什么呢?子玉老弟放心,既然咱们与吴执政同在一个屋檐下,此事又是国家利益的大事,到时候我老曹一定竭尽所能声援吴执政。”

吴佩孚欣然的笑道:“有三哥这句话,弟回去就容易交代了。三哥,说句良心话,咱们中国总不能一直受人欺凌。虽然咱们是北洋出身,可眼下吴执政能消除南北的矛盾不失是一件好事,再者也只有吴执政有这个雄心壮志带领咱们中国走出去啊。”

曹锟有些疑惑,吴佩孚才跟了吴绍霆多久,怎么会说出这样心向吴绍霆的话?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叹着气点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第766章,济南一会

十一月五日早上,总统府专列抵达济南,靳云鹏、张怀芝等山东军政要员亲自到火车站迎接。为了保证总统府专列的安全以及彰显山东政府的隆重,张怀芝派自己的护卫队队长施从滨带领五百兵军警士兵,把整个火车站连同周围街区都清空了。

虽然吴绍霆不喜欢太过招摇,不过好歹是张怀芝的一番心意,只好坦然受之。一行人没有在火车站多作停留,很快上车来到政府公馆,花了一些时间来客套应付山东各界代表,又与靳云鹏、张怀芝等山东高官们谈了一些无关痛痒的公务。晌午临近午宴时,吴绍霆又在会客室与经云鹏、张怀芝二人会了一面,谈及关于北京大本营的筹建工作。

靳云鹏、张怀芝都是北洋皖系的代表人物,之前段祺瑞意图与南方顽抗到底时,其二人是坚决拥护段祺瑞的决定,若非因为省内省外巨大的舆论压力,他们十之八九是真的打算与南方开战。如今段祺瑞身败,他们只能顺应大势与南方议和促成中央政府的成立,可是打心底里并没有对这个中央政府正眼视之。

如今吴绍霆北上途径济南,靳云鹏仅仅是尽地主之谊招待一下罢了,他本人并没有太多的念想与吴绍霆合作。于是在听说北京大本营的筹建之事时,他只打算在嘴巴上敷衍过去,一点也没有付诸行动的打算。他算是能猜出吴绍霆的用意,不管吴绍霆筹建北京大本营是对付内部还是对付外部,终归是想要利用北洋的力量来消耗北洋的力量,然后进一步促成中央政府集权,打压地方实力。

吴绍霆并不傻,看着靳云鹏、张怀芝的态度,他已经可以了解对方二人的心思。不过北京大本营和山东是计划之内的关键所在,如果不能说服靳云鹏、张怀芝站在自己这边,往后展开行动必然会处处掣肘。

午宴过后,吴绍霆单独请张怀芝到厢房客厅一见。

张怀芝深知吴绍霆是要采用离间计来分化他与靳云鹏的关系,不过既然吴绍霆指明要见自己,自己当然不能不去。他在心里打定主意,绝不会让吴绍霆的阴谋得逞,自己只有与靳云鹏保持合作的关系,才能牢牢掌握山东的大权。

吴绍霆请张怀芝落座之后,表情毫无征兆的严肃起来,甚至连寒暄开场白都没有,直接切入正题的问道:“子真公,我且问你,吴某若要取山东,子真公以为单凭山东旧部能抵挡我麾下大军几日?”

张怀芝吓了一跳,好不容易镇定下来,连忙问道:“吴执政,您这是在说笑吗?”

吴绍霆冷笑起来,反问道:“子真公以为呢?”

张怀芝汗颜不止,他对吴绍霆不太了解,只是隐约听说过对方做事向来是喜欢出其不意,粤桂战争时明明是桂军要进攻粤军,反倒粤军不宣而战,福建战争时亦是如此。虽然他认为吴绍霆现在不会轻易发动战争,山东虽然势力不济,可要是中央政府无故挥师北上,一定会引起北方诸省的紧张,到时候中国必然又会不太平。

“吴执政,”他讪讪笑着说道,“你若有什么吩咐不妨直说,何必开这样的玩笑呢?”

“子真公,我知道你们北洋皖系一直对我与成见,不过今天我倒是要诛心一问,究竟是段芝泉与我有成见,还是你们与我有成见?”吴绍霆不动声色的问道。

“这……呵呵,吴执政说笑了,既然事情都已经过去,如今南北和平相处,又有什么不好的呢?”张怀芝用讨好的语气说道。

“那好,吴某索性把话说的更明白一些,”吴绍霆依然冷冰冰的脸色,不疾不徐的说道,“北洋政府还在的那会儿,皖系与直系之间早已是形同水火。如今冯将军主持议和,在中央政府颇得了优待,这正是识时务者的明智之举。段芝泉的用心我可以理解,不过他终归是走错了这一步。如果皖系不知自重,仍然蓄心不服,其下场是什么样子真公应该有所预判才是。”

张怀芝一时说不出话来,他心里不止是气氛,更是一股震惊,吴绍霆当着自己的面毫不客气的说出这番威胁的话,简直是欺人太甚。他读过的书不多,脾性容易暴躁,如果自己再年轻几年只怕当场就翻脸了。

“吴执政,你这是在威胁我们吗?”他没好气的说道。

“靳翼青是段芝泉的门生,他对我介怀那是情理之中,不过吴某就不太明白,世人都说子真公是审时度势之人,为何偏偏不把事情往好的方向去想,反而一味心思认为是坏的?上午的谈话吴某原本是好言相待,甚至还是特意给了你们一个机会,可你们偏偏以为吴某好糊弄。”吴绍霆豪不示弱的说道。

“这话在下可听不明白了。”张怀芝眯着眼睛说道。

“吴某在什么场合说什么话,既然单独请子真公一叙,自然不必再拐弯抹角。我且问子真公,若皖系势力既没有价值又不肯诚服于中央政府,你说,我留着这些隐患又有何用?难道养虎为患吗?”吴绍霆肃然说道。

“你……”

“子真公稍安勿躁,不如听吴某把话说完。筹建北京大本营并非吴某心血来潮,也绝非单纯的威慑北诸省,实话实话,此事关系重大,吴某深思熟虑许久方才有了详细的计划。本以为翼青兄和子真公能从中帮上大忙,这可是给二位建功立业、积累自身政治资本的大好机会,将来也是皖系一派在中央的话语权所在。奈何二位竟如此不领情,反而还恶意揣测,这叫吴某情何以堪?”吴绍霆继续说道。

张怀芝凝神思索起来,吴绍霆这番话未必没有道理,这可是软硬兼施的招数呀。假设当初段总理没有被揭穿与日本签约的事,北洋皖系继续顽抗下去,以吴绍霆的口气和实力早就打到北方来了,别说北洋皖系会损失惨重,整个北洋都会一蹶不振。如今吴绍霆整顿全国军务,又拉拢直系的加盟,真要对付山东简直易如反掌。

说的好听点吴绍霆会在紧张北方诸省的反应,可这个顾虑根本不足以阻止吴绍霆的决心。更何况吴绍霆完全可以说服直系开战,冯国璋只怕早就盼望着除掉皖系全部势力,把皖系的地盘尽数收归己用。

今天早上他与靳云鹏的表现很明显是触怒了吴绍霆,皖系如果没有可利用的价值,反而还是阻碍吴绍霆掌权的道路,下场必然是越来越难过,终归是要遭到打压直至消灭。

现在想来吴绍霆邀请山东方面加入筹备北京大本营,还真是一次诚意之举,是给足了山东势力的面子。一旦皖系势力融入北京大本营,尽管是以皖系来牵制北方诸省,甚至矛头直接对准东三省和青岛,但无论如何都能得到吴绍霆的大力支持,还可以与南京的直系中央势力抗衡。天下哪里有坐享其成的好事,要想得利当然先得有投入,就算得利之后也应该承担相应的风险才是。

想到这里,他调整了自己的表情,从怒火中恢复几分笑脸,呵呵的说道:“听吴执政这一席言,在下茅塞顿开呀。先前是在下鲁莽了,在下一介莽夫,读书不多,脑子不灵光,多亏吴执政一番点拨,呵呵。此事大有商量的余地,容在下回头与靳总督好好一谈,靳总督并非不通事理之人,相信在情在理一定能说服他的。”

吴绍霆抬起手打断了张怀芝的话,不动声色的说道:“子真公,我之所以单独找你一谈,就是担心靳总督拗不过思想上这一块。他与段芝泉关系深厚,就算明白这个道理,只怕也无法饶过这层感情。此事关乎国家利益,我决不能留下任何隐患,子真公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张怀芝叹了一口气,倒头来吴绍霆还是要挑拨离间,这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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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怀芝,(1862年-1934年),字子真,山东省泰安府东平州(今东阿县)皋上村人。出身贫寒,少时读书仅4年辍学,务农和讨饭,后入天津为人养马7年。1890年入北洋武备学堂,毕业后分配到荣禄武卫中军炮兵营担任领官,曾参加围攻东交民巷,命令炮兵故意偏离目标,放五六百炮,未伤洋人一人。后任陆军第一镇第一协协统、陆军第五镇代理统制、天津总兵、帮办直隶防务大臣。】

第767章,会见海军

看着张怀芝犹豫的脸色,吴绍霆慢条斯理的又说道:“此事理应对子真公来说算是好事,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难道子真公真打算与靳翼青平分秋色?吴某此话虽然说的太过挑拨,不过请公试想,假使我这番话同样对靳翼青说,你猜还会顾念旧情吗?”

张怀芝脸色大变,尽管他不会轻易相信吴绍霆的话,可是吴绍霆这句话显然还有另外一层暗示的意思,那就是在自己与靳云鹏之间迟早会说服一个人排挤另外一个人。就算靳云鹏能熬得过第一次,谁能担保他能一直保持立场不变?到时候被阴的人岂不是自己?

激烈的犹豫,他一时半会还是拿不到主意,难道就这么被一个毛头小子轻易说服了?好歹自己年过半百的岁数,连这点定力都没有,简直太让人笑话了。

吴绍霆等了一会儿,微微一笑说道:“公果然是重情义之人。此事我不会强逼,只希望公能慎重考虑。我吴绍霆虽然做事极端了一些,不过向来都有自己的一套处事原则,只要是自己人什么话都好说,就看公取足何处了?”

张怀芝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艰难的问道:“吴执政,您此番如此重视北京大本营,而且一定要算上我们山东这一份,若在下没有猜错,理应是应付青岛的国人和威海卫的英国人吧?我们山东都是一些旧派势力,这国际之际的纵横捭阖只怕难以插手。”

吴绍霆淡然的笑道:“如何应付国际自然不由地方政府操心,我的意思很简单,在国家利益上山东政府必须紧密的与中央政府团结在一起,不管下一步是什么动作,我需要子真公能彻底支持我的决定。”

张怀芝咬了咬牙,缓缓点头说道:“好吧,吴执政的旨意在下明白了。在下一定全力配合吴执政交代下来的命令。”

吴绍霆欣然的说道:“如此甚好。我知道公是识时务者,日后该如何应付靳总督,公应该了然了吧。”

“了然,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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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中午,总统府专列再次启程,由济南直达天津。

张怀芝特意派了自己的心腹孙宗先秘密跟随吴绍霆一同北上,负责北京大本营筹备期间的所有联络工作。

虽然张怀芝看似被逼无奈选择倒向吴绍霆,不过吴绍霆知道张怀芝是老狐狸,绝不会尽心尽力帮自己办事,甚至只会利用这次契机排挤靳云鹏,然后独揽山东大权。他心里早有盘算,山东是自己计划设计的重要地方,必须要牢牢掌握在手里才是。

十一月十日,总统府专列抵达天津,天津镇守使商德全早已安排好接应工作,一行人在天津火车站停留了两个小时,等待总统府专列交错铁道,换上津奉线的轨道,然后继续北上。当天下午四点钟抵达北京大前门火车站。北京留守使王瑚与南苑代理军务总督雷震春奉命到火车站迎接。

王瑚清末河北有名的清吏,也是民国成立之后京兆尹署衙第二任京兆尹。他素来与袁世凯不和,只是袁世凯迫切希望拉拢一批清流来巩固自己的声望,因此才调其来京任职。

袁世凯颁布民三约法时,王瑚曾经愤慨至极,辞去京兆尹之职闲居在家。直到南北以后之后,冯国璋从北京脱险南下之前,特意请出王瑚来代理北京之事,南苑军营也暂交予雷震春统制。

吴绍霆此番北上之前已经有打算,意欲请王瑚这位名士出任南京市长,正好可以空出北京市长交给黎元洪来接任。至于雷震春可以留在北京担任警备总司令,负责北京的城防工作,当北京大本营正式组成完成之后,南苑军营的军务终归要收归大本营麾下。

下了火车之后,吴绍霆一行人与王瑚、雷震春寒暄问好,先一步北上执政官常务副官张孝准已经安排好车辆,直接迎接众人前往新华门。如今的新华门早已不是总统府,南北议和之后,冯国璋特意派人把这里收拾了一下,之后负责打理北方第一集团军事务的吴佩孚也特意派人进驻这里,维护日常的闲杂事务。

车队开支新华门大门前,门楼依然如旧,只是门口悬挂的总统府大牌匾换成了“中华民国总统府北京行营”的字样。负责这里安保工作的是一支隶属于特勤局的特工队,大部分是直接从之前计划营救冯国璋的第三特战大队成员调职而来。雷震春都不敢加派警卫士兵来这里,生怕警卫里面有忠心袁世凯的死士,会对吴绍霆不利。

新华门行营包含北中南三海,很快也将是北京大本营的司令部所在。

下车之后,吴绍霆望着物是人非的门楼,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两年前自己来这里时的一切印象都已经模糊甚至改变,不得不感叹命运的难测。

当天剩下的时间,吴绍霆只是召集了北京驻军的高级将领,与随行的*官员们进行了一次碰头会,大致交代了一些要预备的事先。晚上在新华门内设下宴席会餐,除了下午碰头会的官员之外还邀请了京津地区的士绅名流到场,既助涨了气氛,又快速拉拢了京津地区本地势力的关系。

次日一早,吴绍霆派人去请北洋政府海军部的诸位高级将领到怀仁堂会商。李鼎新、刘冠雄、萨镇冰等人尽数到场,甚至就连闲赋在北京的前海军上将蔡廷干也邀请到来。尽管这些海军将领们都是资历颇深的大人物,其中大部分是亲身经历过甲午海战,之前还对吴绍霆这个年轻后生当政不屑一顾。可是海军部终归不能一日没有着落,北海、南海、长江,好几支海军舰队和海军基地都等着经费来维持生计。

下面那些舰队司令之所以尊敬他们,直截了当的说还是指望这些老前辈来保全中国海军的命运,如果没有这些老将军们坐镇海军部,只怕政府早就把海军这个无底洞似的消耗兵种忘得干干净净了。

吴绍霆对这些海军将领由衷的很尊敬,亲自来到怀仁堂大门口迎接众人,举手投足皆显得热情和恭敬。进入收拾好的会议大厅,会场是以圆形来布置,尽量不表现出有主次之分。这些老将领们对吴绍霆真诚的态度都有好感,之前的成见也消弱了几分。

落座之后,简单的寒暄了几句闲话,吴绍霆进入正题的说道:“今日请诸位将军前来,主要是为了两件事,其一是关于南京中央政府海军部的重组,其二则是全国海军舰队的重新整编和调防。诸位将军既是行家又是前辈,理应知道这两件事的重要,吴某也就不多说什么。”

在场的诸位海军将领当中,要数萨镇冰资历最老,他不疾不徐的开口说道:“吴执政所言极是,海军毕竟是国防力量的重要组成,既然南北大局已定,国家统一众望所归,中国海军自然也应当有所归属才是。”

此时的萨镇冰已近花甲之年,有着色目人典型的脸颊轮廓分明,即便说话时表情没有任何变化,都能给人一种不怒而威的感觉。

吴绍霆点头道:“铭公所言极是。”

这时刘冠雄又说道:“不过话有些话必然要说在前面,我们海军虽然自有一套体系,可终归是捍卫国家的军人,之前国内混战牵扯到我们海军各个舰队之间留下种种恩怨,再者有些原本一直不归属海军部统辖的舰队也该表明一下立场,若这些问题不解决,只怕吴执政整编海军舰队的愿望不容易实现啊。”

吴绍霆看得出在来之前,这些老将军们已经放下彼此之间的矛盾,早已商量好这次会商的条件。他听出了刘冠雄的意思,无非是希望把全国海军舰队统一起来,全权听从海军部的命令,而不是自己这个大执政官又或者*。

“海军的统辖发展之权力自然应当由海军部掌控,如今咱们民国海军精英都在眼前,南京中央政府那边真正能懂得海军技术的人少之又少,海军的大事终归是要交给几位前辈用心的。试问英公,诸位所预想的海军部该如何重组?”他故意问道。

“从前清至北洋政府,我们海军部向来都是独立的部阁。我们几个老头子也曾认真的磋商过,海军部应该按部就班遵循先例而为,只有这样才能利于尽快展开工作。若是按照吴执政计划将海军部编入*之下,上上下下的环境变了一个样儿,我们这些老头子更是难以适应这种新的制度。因此,还请吴执政能三思。”刘冠雄直接说道。

吴绍霆不动声色看了一眼在场所有人,除了蔡廷干悠悠然的端着茶杯,吹着里面的茶叶之外,其他人都是一副坚毅的态度。

第768章,威压之下

蔡廷干是参加过甲午海战正面战场的宿将,在他心中一直有一个遗憾,那就是黄海海战时他险些击中日舰“西京丸”号,无奈的是当时鱼雷出厂并不合格,定深太深,居然径直的从“西京丸”号下面穿了过去。***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此事给他留下极深的懊恼,甲午之后的几十年里,一直渴望再与日本来一场决战,以报仇雪恨。

吴绍霆听说过蔡廷干因为之前不满袁世凯的弄权欺国,所以向来不问海军部的公事,在北京郊区过着寓公的生活。不过他同样看得出来,既然这次蔡廷干应邀当场,可见对方仍然是念念不忘海军事业。当即,他转而问道:“蔡将军,不知你可有何意见?”

蔡廷干煞有其事的先饮了一口茶,慢条斯理的说道:“吴执政可问错人了,老夫年事已高,早已不问部里的事。有这些部长、司令们在场,老夫哪里敢有意见呢。”

众人听到这番话心里都不舒服,都道这蔡廷干倚老卖老甚是嚣张。只有程璧光一人暗暗叹了一口气,脸色颇有无奈之色,他与蔡廷干都是广东人,理所当然要更亲近几分,只可惜眼下关乎海军部的大局,除了哎声叹息之外也别无他法。

李鼎新不冷不热的说道:“蔡将军,同是为了中国海军的前景,您老既然来了,若有什么好的建议何必藏着不说,这倒是显得我等见外了不少。”

吴绍霆和气的说道:“李司令所言极是,此次会商原本正是希望群策群力、集思广益,蔡将军是中华民国海军元老之一,您的意见不可不谓举足轻重。”

蔡廷干冷笑了两声,大声说道:“既然如此,老夫也不多推辞,省的有人说老夫故意卖关子。之前刘部长认为海军部应该遵循先例成立单独的部阁,我且问刘部长,你是认为咱们中国海军比中国陆军高出一等,还是认为中国海军并非国防力量之一?”

刘冠雄脸色顿变,冷冷的问道:“蔡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

蔡廷干毫不示弱的揶揄道:“什么意思?咱们海军比陆军强,对国家劳苦功高,所以要特殊对待成立单独的部阁,老夫我同是海军出身都羞于此说,你反倒是说的冠冕堂皇一点也不脸红。照我看,咱们海军这点破事找快遮羞布都来不及,哪里还敢这般张扬?哼,口口声声说是新环境不便适应,这其中是否另有心思谁说的准?”

刘冠雄怒不可遏,重重的拍了一下茶几,翻脸道:“蔡廷干,咱们中国海军即便谈不上劳苦功高,好歹也是为国家为民族拼尽过全力。***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你好歹也是经历过甲午之耻,竟然也敢说出这样的风凉话,当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蔡廷干讥笑道:“孰小人、孰君子,咱们都是一把年纪的人,心里有数的很。”

刘冠雄还要辩驳,程璧光连忙劝说道:“两位,两位,这是何必呢?今日是来议事,大家有不同的意见拿出来好好磋商就是,这般大吵大闹岂不是折了自家名声?”

萨镇冰咳嗽一声,转向吴绍霆问道:“吴执政,程司令说的对,今日既然是议事,索性大家都说一说自己的意见。刘部长的话未尝不是一种意见,倒是要问吴执政意下如何?”

吴绍霆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好整以暇的说道:“吴某不喜欢拐弯抹角,有什么话尽量都摆出来直言,若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刚才英公所说将海军部独立出国防部,此事可谓是天方夜谭。国防部是中华民国最高武装领导机构,除非海军不是军队,否则没有特例的权力要求独立出来。更何况我大中华究竟内乱,其根本原因就是因为军队的独立性,英公这番要求实在是有倒行逆施的嫌疑。”

刘冠雄脸色越来越难堪,可是他知道吴绍霆不是蔡廷干,自己可不能轻易冲着对方发火。他立刻又说道:“吴执政,这可是我等商议之后的决定,吴执政如果连这点诚意都没有,这让我们该如何谈下去?”

吴绍霆不动声色的说道:“英公,此番吴某专程北上来与诸位协商海军事宜,这是出于对中国海军的特有情愫以及对诸位民族将领的钦佩。如果到最后真的谈不拢,吴某只能抛开个人感情,一切公事公办。”

刘冠雄皱眉问道:“公事公办?”

吴绍霆加强语气说道:“简单的说,此番北上吴某是来邀请诸位加盟国防部,如果诸位不愿意入职,吴某自然也不会强人所难。但是北京海军部是不会继续存在下去,到时候诸位老将军只能卸甲归田、颐养天年了。”

众人听得此言不由都变了脸色,吴绍霆真是好大的口气,他们这些人虽然没有亲自带兵,可手里却掌握着中国百分之七十的海军力量,吴绍霆居然毫不顾忌的说遣散就遣散,难道真是要来硬的?

吴绍霆环视在场所有人,正色的又说道:“诸位切莫怪吴某狂妄,今日吴某是诚心来与诸位前辈共商国防大业,可若有人倚老卖老以为吴某容易敷衍,这便是在小瞧吴某。将心比心,我诚心诚意相待,然而面对的诸位却是虚情假意,这是什么道理?”

李鼎新犹豫片刻,坚持说道:“吴执政,海军部独立出国防部无非是一个名义而已,我等也并没有对吴执政不敬,仅仅是希望遵循旧制而已。”

吴绍霆镇定自若的笑道:“既然李司令都说不过是一个名义而已,为何偏偏不能大事化小将海军部并归在国防部之中呢?我可以向诸位保证,海军部隶属于国防部绝不会影响诸位的地位,如果仍然不能说服诸位前辈的话,那我也只能扼腕叹息。试想一下,诸位前辈眼下在国内各舰队虽然影响力不小,可若中央政府把持海军经费,到头来各舰队是忠于北京海军部,还是忠于国防部呢?”

众人面面相觑,显然他们已经无计可施。之所以敢向吴绍霆提要求,无非还是仗着他们是民国海军元老的名声,希望能用资历压住吴绍霆。当然,他们也曾预料到吴绍霆态度坚持,可没料到这年轻人在长辈们面前不仅仅是坚持,反而是一种不亢不卑的强硬。几位老将军各有叹息,有人认为吴绍霆年纪轻轻有如此大的气场着实可怕;有人以为吴绍霆强权主义昭然若揭,中华民国会不会步入袁世凯的循环还是一个未知数;也有人颇为欣赏吴绍霆的手腕,不愧是推翻北洋政府的人杰。

总之眼下遇到吴绍霆这块坚硬的巨石,他们已然无计可施,要说硬碰硬连北洋军都被打垮了,中国海军那几个吨位的军舰又能奈何?

这时,程璧光知道众人搁不下面子,于是他先一步中和的说道:“其实海军部归属在哪里都一样,还不是为了巩固我中国国防?国防部虽然是新型的体制,尽管咱们感到陌生但也未必不能尝试,否则哪里来的与时俱进之说。”

刘冠雄看着李鼎新,李鼎新又看向萨镇冰,几个海军老将只能无奈的相继叹了一口气。

吴绍霆适合时宜的说道:“此事不妨诸位前辈再深思考虑一番。关于海军部未来的发展,吴某也有一份全新的计划草案,若诸位前辈不急着忙其他事,倒是可以一起探讨探讨。”他说完,示意常务副官张孝准将国防部整理的海军发展预案取了过来,转递到萨镇冰手里。

萨镇冰心里很明白,吴绍霆在这个时候提及海军发展计划,是故意给他们这些老人一个下台的台阶。他暗暗的叹了一口气,直道吴绍霆这人考虑周到,软硬拿捏的很是到位。翻看计划书简单的看了一眼,原本并没有心思细看,可是一眼看下去很快被计划书设计的宏图所吸引,一时忍不住仔细看了几眼。

吴绍霆在这份计划书里详细规划了中国海军未来十五年三个阶段的发展思路,不仅拟定了全新的海军制度和一体化的系统机制,还做出了大手笔的承诺和寄望。

按照计划书拟定的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未来两年之内稳定全国海军秩序,整编各海军基地的编制,促成海军部对各地海军的高度管理;第二阶段则是另外五年之内,在现有海军的基础上进行巩固和精英化海军部队的素质,同时规范现有所有海军学校、海军工厂,不仅要引进新的教学制度和机械设备,还将制订海军部直辖的海军教训模式,之后会将现有舰艇全部进行整修和舰载设备更新;第三阶段可谓是八年发展期,中央政府将会投入大笔资金,将海军规模扩大到四十万吨位以上,并且投入潜艇、战列舰的研发和兵种培训。

萨镇冰看完之后,忍不住长叹一口气,恍然的说道:“自甲午以来,我中国海军的发展早已是停滞不前,我们这几个老头子整日坐镇海军部担心最多的事情正是海军经费。一日不催,财政部便一日不拨,袁大总统在时就没有看重过海军事业,唉!”

听到这句话,一旁的李鼎新也感触破不多,叹息不止的说道:“前几年上海司令部经费短缺,竟到了向社会募捐来渡过难关的境地,想到当时的境况真是一把辛酸一把泪。”

众人随即都有喊出,各有不同程度的惋惜。

吴绍霆郑重的说道:“诸位前辈放心,只要诸位前辈促成国防部海军部的重组,日后所有国防预算都会由各部提交上报,再也不会像以往那样无章可循。尽管中央政府也有困难,不过我可以答应诸位,海军部每年定额三百万经费,这是雷打不动的基础经费,至于其他申报预算则另外再加。”

萨镇冰等人议论了起来,三百万的定额预算对于海军来说或许不算多,可起码是一份保障。再者中国海军现在军舰并不多,以三百万的定额预算应付现阶段是绰绰有余了。虽然没办法让海军部独立出来,可独立海军部的用意就是希望能让海军有一个保障,如今有了吴绍霆这样的承诺,其效果还是一样。

几位海军元老总算有了几分服气,哪怕心里仍有介怀也在能接受的程度之中。

接下来吴绍霆与众人详细讨论了这份海军发展计划,交换了部分意见,最后吴绍霆让萨镇冰等人将计划书带回海军部修改,全权由海军部来负责海军的事宜,到时候他只负责审核和签字就是。

第769章,北京大本营

下午,吴绍霆派张孝准、吴佩孚二人带领一众行营官员前往紫禁城皇宫,专门面见满族摄政王载沣以及前清的皇族成员。隆裕皇太后于去年年初已经病逝,只可惜当时国内南北局势正在分崩离析之间,即便忠心耿耿的袁世凯也只能仓促应付葬礼。如今紫禁城内由几位满族亲王负责料理,不过大多也只是过这糜烂不知所谓的生活。

面对吴绍霆派人前来觐见,载沣还以为吴绍霆是一个尊重清廷的人,在组建中华民国南京政府之后专程前来告知,于是还算客气的布置了一番,用贝勒之礼迎接了张孝准、吴佩孚等人。步行穿过午门,在内院才上了轿车直接开到太和殿的雕栏前面,早有一个内务府的太监总管带着仪仗恭恭敬敬的迎接。

张孝准、吴佩孚跟着太监总管向大殿正门走去,还没走到太监忽然听到西边院廊上传来一阵声音。众人脚下迟疑了几分,扭头看过去,却见院廊上有几个宫女和小太监嬉笑跑过。

吴佩孚和张孝准对视了一眼,两人相继笑着摇了摇头,心道这紫禁城还真是大不如前。

带路的太监总管见了,脸色大变,马上吩咐身后的一个小太监:“反了天了这是,赶紧的,派人去给我查出来,这是哪里要死的小兔崽子们。”

小太监恭恭敬敬行了礼,然后飞快的跑出去了。

太监总管引着张孝准等人继续前进,一直来到太和殿正大门,一番通报之后总算进入殿内。张孝准、吴佩孚是政府官员,不必在乎前清王朝的礼节,只是微微的向载沣欠身行礼,反而还是载沣迎上前来与二人行了握手礼。

张孝准、吴佩孚落座之后,直接说明了来意,中央政府为了精简财政,将对紫禁城进行一番整顿,取消原来袁世凯与清廷订下的每年四百万优待经费。此言一出,载沣顿时大惊失色,这才知道原来这次会面竟然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不过张孝准紧接着又告诉载沣,前清王族依然能留在紫禁城内生活,中央政府将会派遣专人来负责经营紫禁城内内外外的产业,这些产业所得的收入做为紫禁城的生活补贴。并且还像模像样的拿出一份预算报告,估测整顿之后的产业每年营业额将会高达七百万,绝对要比之前更加充裕。

当然,七百万只是理想状态的预算,并且还是经营程度发展到最成熟的阶段。之所以这么说无外乎是在欺诈载沣,让载沣更容易接受这次整改。

张孝准把这份预算书描绘的天花乱坠,一边鼓吹说中华民国长久发展,满清贵族不可能永远无所事事,将紫禁城大小闲职的产业运用起来,先由专人经营照料,到后来再交给满清贵族接管,不仅一劳永逸不说,还能自食其力为子子孙孙留下一片基业;一边又声明吴绍霆的决心,暗示威胁载沣如果不合作,吴执政必然会采取强硬措施。

载沣听到这里,自然没有选择的余地,再者也对子子孙孙的未来有所担忧,如今大清的天下都没了,谁还在乎祖宗留下来的这座宫殿呢?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仍然问到,如果在经营不善的情况下中央政府是否会继续补贴。

张孝准十分认真的回答,在必要时中央政府自然会加以补助,到时候签订代管皇宫正式合约时,这一项会清清楚楚包含在其中。

载沣只要能保证眼下的生活就好,总之这几年满清在中国大势已去,如今南北又趋于统一,更别说什么妄图复国的想法。他虽然知道吴绍霆此番用意肯定不简单,既然是要拿当初签订的优待经费说事,皇宫日后肯定会吃一些亏,不过这也没办法,谁叫这天下现在在人家的手里呢?

初次会谈只做了意向上的交代,张孝准没有说得太多,只要得到载沣的首肯,过几日会派专家团来详细与载沣磋商经营之事。

吴绍霆的用意并非是在改善满清贵族的生活,如今中华民国都成立好几年了,他对这些仍然自诩皇室血统的鞑虏一定没有好感,如果不是考虑到战略部署的需要,他早就仿效历史上的冯玉祥直接派兵把这群人从故宫里面轰出去。之所以要这般和和气气、大费周章的跟载沣会谈,是因为眼下有必要把这些满清皇族留在北京城内,省的让这些人返回满洲故里串通一气搞阴谋。

他深知日本人最喜欢拿满清皇族来当借口,而且满族人当中也确实有许多激进分子,让他们凑合在一起无论如何都是一件麻烦事。可是每年四百万的优待经费也不是小数目,把这笔经费剩下来还能用在海军的定额预算上,比起养着一群没用的人要好得多。

经营满清皇族产业,一来是用满族自己的价值来养活他们,二来这其中确实有很多具有商业发展的机会。吴绍霆打算成立张盛霆北方事业公司,该公司的其中一项业务就是开发前清留下来的一些不动产。

比如可以把御膳房打造成高级食府,最终发展成举世闻名的国际连锁店;比如皇宫里许多空置的宫殿可以用来出租、改成高级会馆或者博物馆之类,到时候故意找一些借口裁剪皇宫里的人员,把满清贵族都缩在一个更容易兼管的小范围里生活;再比如发掘文化产业,把宫廷里的传统匠艺、中医、纺织都加以放大。

总之怎么赚钱怎么办,至于满族人的生活质量那是其次。

接下来的七天时间里,吴绍霆一边筹划新华门大本营的组织结构,一边分别召见了热河省、山西省和直隶省的军政要员,共同讨论北方防务的具体撮合办法以及北方第一集团军的整编协助工作。在与三省军政要员见面时,他并没有提及加强中央对北方的掌控,而是强调北方军务是应付蒙古、满洲、朝鲜和沙俄帝国的重要内容,这是国土安全基础所在。

三省军政要员表现十分积极,可是每个人心中各有不同的盘算,与其说在北京成立大本营是为了巩固国土安全,还不如说是吴绍霆要加强全国军事的监管力度。可即便如此,吴绍霆成立大本营已下决心,三省不合作自然会得罪中央政府,或多或少都要给几分面子。

在新华门大本营的预想上,吴绍霆甚至将总统行营都隶属于大本营之下。

大本营最高权利机构为总务处,规定总务处的官员一律为文官,只负责行政管理和监督,并不直接干涉大本营内的其他公务。

同时成立大本营总后勤运输部,分别监督北方铁路网、总统行营后勤供应和北方军务后勤供应。吴绍霆许诺在大本营正式完成建设之后,由张孝准出任部长,阎锡山、商德全、姜桂题为委员会成员,后三人分别在本省辖区之内组建大本营后勤支部。

北方第一集团军司令部设置于此,南苑一个警卫师和两个前北洋中央师即日起划归北方第一集团军序列,三个师整编为共和国精英第三十三师和三十四师,师长分别为雷震春、田文烈。直隶省、山西省、热河省也将分别抽调部队,联合整编为精英第三十五师和三十六师,同时预置新番号三十七、三十八两师,由大本营负责招募训练一批新兵。

大本营还将成立北方特别参谋本部,参谋本部本身隶属于大本营,区别于*统辖,但是参谋本部的最高参谋总长由何福光兼任。吴绍霆的这番用意并不难猜测,他要将北京大本营打造成自己的私人资产,哪怕有朝一日自己当不了总统,大本营仍然为自己所控制。

当然,由于何福光要兼顾两头公务,最高参谋总长之下另设北方统x联席会协助管理。由甘肃、陕西、山西、热河、直隶以及东北三省各省选派一名高级参谋长组成十二参谋长席位,吴绍霆任命联席会议长,议长相当于副参谋总长,负责在参谋总长不在时打理参谋本部的所有工作。

参谋本部辖下练兵处和军事安全局,前者负责北方第一集团军和北方第二集团军的新兵训练工作,后者则是北京大本营专属的安全机构,不仅搜集所有需要的情报工作,同时还进行反间谍、刺杀等特殊任务。吴绍霆决定让吴佩孚来负责这两个部门,吴佩孚不仅早年有谍报经验,同时也是难得的治兵人才,再合适不过了。

除此之外,吴绍霆还私人出资在大本营开办一所军事学堂,以速成教学为主,主要培训参谋人才和特务人才。为了保证这所军事学堂的保密性,他没有为学堂命名,不过在大本营总务处的档案里设置了一个代号,是为“狼穴”。

为了协调各部之间的工作,吴绍霆总统行营开设“天幕”作战室,旨在各部核心成员保持密切联系和互动,最大化的增加各部办事效率。自此之后,中华民国南北两大作战室逐渐形成对全国军事力量的细分掌控。

第770章,南京消息

随同吴绍霆一起北上众多官员当中,还有青岛司令部派驻中国*的联络军官团,他索性将德国军官团留在北京大本营,一则更方便协调针对援助青岛的战略工作,二则也能避人耳目。这些军官团之前是以外聘军事顾问的身份留在*,虽然这种掩护已经足够应付很多谣言,可毕竟欧洲局势愈发紧张,中德走得太近迟早会引起英法日俄的猜忌。

就在北京大本营忙碌筹备过程中,青岛德国总领事馆发来一封欧洲近况消息,德国军队在西线作战一路顺利,不仅闪击了中立国卢森堡,掌握了卢森堡的铁路交通网,同时还占领了比利时全境。就在十月三十日时,德国西边部队成功侵入法国境内,如今战斗正在激烈的进行,不过由于法国准备不足,目前已然处于劣势。

吴绍霆知道这是德国故意在展示强悍的一面,前期同盟国的攻势确实略占上风,可是随着德军深入法国腹地,紧随而来的马恩河战役和凡尔赛战役,将会第一次世界大战消耗最恐怖的战斗。这些即将发生的惨战多多少少对远东有影响,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着手准备,利用欧战白热化来施行自己的强国计划。

十一月中旬,南京突然发来紧急电报,不过并非是用总统府专线,仅仅是南京邮电局发来的普通电文。署名是岑春渲,电文的内容很简短,只说共进会党内有变,希望吴绍霆尽快赶回南京主持大局。

吴绍霆看完电报第一个念头就是中华革命党在暗中动作,此事虽然说大不大,可也说小不小,尤其是众议院普贤已经结束,参议院普选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中。他虽然不会惧怕国会对自己地位的影响,可既然自己选择戴上这张面具,理所当然要把剩下的事情都做周全。

二十二日早上,他召开了最后一次新兵招募工作会议,交代了精英三十七和三十八师的招募要求,强调这两个师的训练规格一定要按照国防军的高度来执行。中午即安排返回南京的行程,乘坐总统府专列晚上出发到天津,凌晨再转到津浦线直抵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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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之后,从浦口前往南京城的快艇上。

“这么说,这些人都是胡展堂策动的?”吴绍霆向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于孜县问道。

于孜县是岑春渲特意派来迎接吴绍霆,同时先行汇报共进会这段时间的动静,以便让吴绍霆提前有所准备。

“从广州那边监控的电文来看,主要就是胡展堂、汪兆铭在活动。”于孜县叹了一口气,脸色颇为忧虑的说道。

吴绍霆沉默了片刻,心中有一种愠怒,不过还算能够控制。这件事他早已经听宋教仁提起过,当时仅仅是宋教仁预想的担心,没想到这担心还真的实现了。对他而言,这件事最棘手的还是直接影响了国会普选的席位,一跃让中华革命党从基层爬到中央来,如果继续纵容下去迟早是一个政治祸患。

于孜县见吴绍霆不说话,忍不住追问道:“震之,云公那边为此事颇为担忧,他这几天一直在与渔父讨论这件事。正值国会大选之际,这对我们共进会不仅是实力上的影响,更是声誉上的影响啊。”

吴绍霆缓缓的点了点头,脸色沉静如水,声音冰冷的说道:“这件事我们一定要慎重对待,岂能让外家人拆我们自家的后墙?把名单给我。”

于孜县立刻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张纸递到吴绍霆手里。吴绍霆接过来仔细看了一眼,眉头立刻走了起来,没想到孙中山离开中国这么久,影响力犹在,一下子竟挖走了国民共进会的二十多名成员,其中不少还是在内阁担任次长的高官。

“万万没料到,竟然连陈少白都要退出共进会加入中华革命党,亏我还那么器重他。”他唏嘘的说道,既有几分无奈也有几分愤怒。“看来当初广东支会的老人们,除了朱执信、邹鲁这些人之外,其他人都是信不过了。”

“这还是目前已经递交*申请书的人,至于地方政府里面是否还有准备*的人尚且不得而知。总之这次中华革命党真是太过分了。”于孜县义愤填膺的说道。

“除了这件事之外,中华革命党近段时的动态是什么?”吴绍霆又问道。

“孙逸仙、廖仲恺等人一直都在上海和江浙一带奔走,中华革命党几乎每隔两天都会举行一场演说,眼下在江浙闹得声势很大,很多学生团体都向往孙逸仙的政治主张。大前天云公与卓如先生特意聊了一下,就连卓如先生都觉得中华革命党宣扬的均权、均地会掀起轩然大波,尤其是对中下层的国民、小经济作业者、无产阶级等等,这些人群可是占有相当大的基数。”于孜县无奈的说道。

吴绍霆再次沉思了起来,不得不承认孙中山是一个研究政治的专家,能够很清晰的抓住中国每一个阶段的核心,只可惜孙中山仅仅是一个研究者,并不是一个合适的执行者。他相信孙中山的理论在很多环境之下都有相当部分的建设作用,如果对方这能抛开个人荣辱利益来为国家效力,那将是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

只不过历史的经验给了很多人一个教训,不是每一个革命主义者都能走到一块。

尽管现在没有真凭实据证明是孙中山在挖国民共进会的墙角,可胡汉民、汪精卫这些人都是中华革命党的骨干成员,不可能得不到孙中山的首肯就去做事。吴绍霆平身挖过很多人的墙角,可是最恨别人挖自己的墙角,尤其还是一针见血的在国会大选时的动作,这可是直接威胁到自己的权力地位。

之前与宋教仁对话时,他虽然已经下定狠心,会把这些*的成员全部调离中央,可此时此刻仔细一想,如果真要这么做意图岂不是太过明显,说不定还会让中华革命党抓到更多的口实。无论如何是要对付这些人,关键是用什么手段。

“回去之后,我要召开一次党内大会,所有在南京的共进会成员都要参见。”

“震之,你这是……”于孜县好奇的问道,他想知道吴绍霆到底打算如何应付。

“既然这些人公开申请*,那我们索性就公开料理此事,省的外人说我们共进会小鸡肚肠,喜欢搞暗中阴人的小动作。”吴绍霆面无表情的说道,声音里带着几分冷酷之意。

于孜县隐隐约约猜出了吴绍霆的意思,一时不置可否,不过最终没有多说什么。

抵达南京码头,总统府有专车等候迎接,邓铿也早在岸上等候多时。吴绍霆上岸后,邓铿迫不及待的迎了上来,脸色略略有几分急色、

“霆帅,上海情报站收到最新消息,日本内阁已经通过了对德作战的批准,日本公使滨口雄幸昨天刚刚送来预约名刺,打算在明天上午会见您。”邓铿压低声音快速的说道。

“今日多少号。”吴绍霆问道。

“公历十一月二十六日。”邓铿疑惑不解的回答道。

“我知道了,见就见,我倒要看看滨口雄幸会怎么跟我谈这件事。”吴绍霆冷笑的说道。

“霆帅,问题是目前我们中国国内刚刚稳定,八个集团军还在编制当中,一旦德日开战的话,德国让我们出兵援助,这该如何是好?”邓铿担忧的说道。

“不要把敌人想象的那么可怕,该怎么打就怎么打。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要先打一场外交战。我相信日本公使来过之后,英国公使、俄国公使甚至法国公使都会陆续前来当说客。战场上不可怕,可怕的是要把开战后的各方面关系处理好。”吴绍霆不疾不徐的说道,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邓铿缓缓的点了点头,他自然会相信吴绍霆的决定。上了轿车之后,他紧接着又说道:“霆帅,党内的情况您应该了解了吧。不过就在您返回南京的途中,湖北谘议局议员居正、常州谘议局议长吴稚晖、浙江大商人张静江三人都宣布加入中华革命党。另外,昨天刚刚传来消息,孙中山在上海正式将中华革命党改名为中华国民党。”

吴绍霆微微皱了皱眉头,不过却没有太多担心,居正、张静江这些人原本就不是与自己一道,他们加入中华革命党并不算稀奇。只不过张静江是江浙大商人,他的加入势必给中华革命党带来运营经费,势必会让中华革命党更加难缠。

稍微叹了一口气,他平静的说道:“由得去吧,这些人早晚会后悔的。”

邓铿脸色不禁一变,听得吴绍霆这看似轻蔑担心的一句话,总有一种暗藏杀机的感觉。

第771章,威胁

抵达总统府,吴绍霆让邓铿、于孜县二人发布通知,召集国民共进会在南京的所有成员,于今天下午在丁家花园召开紧急党务会议。虽然党务会议太过仓促,不过他相信党内的所有人已经知道这次会议的原因,因此是不需要太多准备。

之后,他先回到官邸与张小雅、冯雅楠一起吃了午饭,饭后又与宋教仁、岑春渲、何福光以及刚好在南京办理军务的许崇智见面,听取目前政府和军队当中有关共进会的最新动态,顺便也讨论了关于应付这次政党危机的办法。

宋教仁认为理应与孙中山正面会谈,双方共同协商处理问题的办法。毕竟政党本来就是政治意见组织,既然党内有不同意见者出现,政党是无权强留这些人的离去,换句话说这几天申请*的成员都是合情合理又合法。

岑春渲叹了一口气,苦笑道:“既然这是合情合理又合法的事,中华国民党为什么要跟我们谈?他们巴不得把我们共进会闹得四分五裂才满意。照我说,在这个时候根本不是考虑合情合理或者合法的问题,而是党内的凝聚力是不是出了问题。如果单纯是政治意见不同,这些人*也算好事,他们走他们的,反而能让咱们共进会更有纯度。可如果是因为党内成员不信任政党,这才是严重的问题。”

宋教仁沉默了一阵,艰难的犹豫起来,之后说道:“其实我有一个想法,只怕……”

吴绍霆平静的说道:“渔父兄,此时关乎共进会的前途大事,若有什么好建议不妨直说出来,无论好不好都是一个新思路。”

宋教仁这才说道:“我做过一些权衡,如今我们共进会是执政党之一,而震之你又是大执政官以及未来大总统的最佳人选,所以下面的同志只知坐享其成,反而渐渐失去进取之心。前天我与梁卓如细谈过此事,就连梁卓如都认为应该适时的对政党进行改革,他们进步党这几天也在召开党务会议,重新制订全新的党政刚要和政治主张。”

吴绍霆点了点头,这一点他丝毫不反对,说道:“渔父兄一言中的,此事大可列入下午的党务会议议程。”

宋教仁继续说道:“不过,我认为我们不能把目光仅仅局限于现在,从政党政治的学问上来看,进步党也好,北洋公党也好,中华国民党也好,这都是属于政治意见有分歧的组织,在大选中更是竞争对手。”

吴绍霆一时没听明白宋教仁的意思,问道:“渔父兄,你的意思是……”

宋教仁说道:“站在国民共进会的立场上来看,我们必须争取更多的国会席位,成为掌握优势的执政党才是。与其增加不必要的竞争压力,我们何不将竞争力转化为自身的实力,这样在国会则更有影响力了。”

岑春渲脸色有了变化,试问道:“渔父,你莫不是说让我们跟中华国民党合并?”

一直没有说话的何福光、许崇智二人怔了怔,当即精神了起来,两个人齐齐把目光转向宋教仁,等待宋教仁的回答。很显然两党合并是一件极其敏感的事,这其中牵扯到多方面的政治利益,无论如何都是不能小视的。

宋教仁吸了一口气,郑重的说道:“没错,我正是有这样的想法。其实我仔细研究过中华国民党的政治主张,他们所提出均权、均地的理念真是民主精神最直接的体现,这是打破封建余孽最有效的政治途径。我相信未来十年之内,这个理念会越来越深入人心,得到更多人民的支持。我们这些从政者的毕生夙愿,不就是为了推行民主政治,为大中华的每一个人谋福利、谋平等、某自尊吗?”

岑春渲拧起眉头询问的看向吴绍霆,吴绍霆心里有些奇怪,宋教仁不是资产阶级政治代表,什么时候突然偏向无产阶级革命思想了?他郑重的说道:“渔父兄,你说的确实有道理,可是你似乎忽略了一点,中华民国完成了统一大任并不代表资产阶级革命的大功告成。我们虽然成立了中华民国,完成了国家统一,可是还没有恢复我们大中华的国家独立、主权独立,列强仍然把我们当作弱国,仍然在通过各种手段讹诈、榨取和窃夺我们的国家权益。如果我们不能将革命进行到底,现在谈均权、均地有什么意义?还不是一纸空谈。”

宋教仁怔了怔,似乎有所觉悟,不过很快又恢复坚持的说道:“可是恢复国家主权的独立可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日本从明治维新到废除种种不平等的条约成为新兴列强,这期间也经历了许多过程,而其中民主化的政治环境同样是必不可少的因素。”

吴绍霆缓缓的摇了摇头,语气极为认真的说道:“渔父兄,民主化也是相对而言。日本真正能够崛起的原因那是因为他们发动了两次决定国运的战争,而这两次战争都是在高度集权的情况下才能顺利的熬过来。我们不能因为孙逸仙提出了合符民主发展的政治主张,反而忽略了合符国情的重要性。”

岑春渲赞同的说道:“没错,民主只是政治追求,可我们不能因为急于求成而不理会国家现阶段的实际情况。中华国民党提出的均权、均地,这两点能迎合广大老百姓的期望,可是眼下中国大部分老百姓有谁懂得什么是政治?什么又是民主?老百姓的思想得不到开化,就算我们把权力交给他们,他们又能如何去行使?”

宋教仁陷入了沉思,他虽然认为岑春渲和吴绍霆说的有道理,可冥冥之中又觉察到吴绍霆对高度集权的释义有些偏差,到底是中央集权还是大总统一人集权呢?

这时,许崇智站出来说道:“虽然许某只是一介武夫,不太懂政治上的道理,可是要让我们国民共进会跟中华国民党合并,这简直太没有意思。我们国民共进会辛辛苦苦在国内打拼,结果因为中华国民党暗中耍了一些小动作就担心不已,要通过合并来消除竞争力,难道我们国民共进会就这么没有信心?”

何福光深思熟虑的说道:“合并也要看此事结果是否有利,就目前看来,如果我们跟中华国民党合并反倒是让中华国民党捡了大便宜,他们从县省谘议局的地位一下子攀升到国会的级别。反过来我们能得到什么好处?是借助孙先生的名声提高实力,还是借助中华国民党的政治主张来丰富自己?要说名望,霆帅的名望不够大吗?要说政治主张,他们中华国民党能有主张,我们国民共进会难道就没有?”

吴绍霆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对宋教仁说道:“渔父,首先一点,我们不说什么大道理,党内绝大多数人是不会赞同合并的。”

宋教仁长叹一口气,他说道:“我也预料到这件事不能轻易而言,所以一开始我才有诸多忧虑之处。索性罢了,就当我没有说过,可是到现在为止我们依然没有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下午的会议又该如何讨论呢?”

吴绍霆不动声色的说道:“不管怎么说,渔父兄你先前的话其中有一点我很赞同。政党政治的表现形式就是政党为主体,在国会大选里面政党不管是为了政见还是为了党内成员,都应该争取最大的利益,利用合法的条件消弱竞争对手。我们姑且把中华国民党当作目前的竞争对手来看,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一方面是整顿党务,提炼现阶段我们国民共进会的政治主张,另外一方面是遏制竞争对手,尽可能的壮大本党声势。”

岑春渲应道:“此话不错,不仅要提高我们共进会自身的力量,也要想办法击败竞争对手。中华国民党能向我们下手,我们岂能坐以待毙。”

宋教仁虽然觉得耍手段打击竞争对手有所不妥,可是听完岑春渲的话又有醒悟,中华国民党能这么做,难道国民共进会就要束手就擒?政治上的角逐也是一个战场,在战场上就没有对敌人的同情。他郑重的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了,这两点就是我们下午主要的议程,时间不多,我们一定要尽快做出一手准备来。”

下午两点钟,吴绍霆等人乘车前往丁家花园,国民共进会在南京的两百多名成员早已到场等候。丁家花园目前是国会办公地,不过这段时间国会正在进行新的大选,参议院和众议院早已经没有正常公务处理,所有议员都在忙碌着新的竞选。会场是早上才安排布置的,几个小时的时间略显仓促,不过好在国会很多会场都是现成的,略加布置简单的也能应付。

吴绍霆等人到场之后,仅仅做了十分钟的副总裁会议,然后便正式宣布开会。

第772章,滨口雄幸的外交

通常党务会议会采取一些保密措施,毕竟是政党内部的讨论会议,涉及到许多秘密。不过这次会议吴绍霆故意没有交代任何保密措施,甚至连会场的大门都任意进出,十分大度的将党内讨论公开化。正如他早上对于孜县所说的那样,要么就正大光明的较量,不给竞争对手留下任何口实。

会议由宋教仁负责主持,他仅仅用了一个中午的时间就将会议议程和一些细节设想拟定了出来,使得这场仓促的会议显得有条不紊。

对于这段时间有多位成员申请*转投中华国民党,国民共进会内部持有不同看法,一部分人感到愤怒,一部分人认为无关紧要,然而更多人仍有一些预见性的担忧。

在了解了众人的态度之后,吴绍霆上台讲话,宣布了几项整顿措施,要求副总裁会议和党内成员进行自我反省,以及由宋教仁、岑春渲等高层成员着手改革党内结构,稳定党内人心,加强党内的团结性。除此之外,他以总裁的身份提出了现阶段国民共进会政治使命的讨论,国民共进会最早的主张是“联省自治”,到后来与进步党携手,共同号召“*新法、恢复共和”,如今中华民国完成统一,新的政治使命自然要应运而生。

众人议论纷纷一阵,随后由宋教仁负责汇总不同的建议。

吴绍霆没有急着发表自己的意见,而是先了解党内对目前国情的反应。许多人都认为孙中山的中华国民党提出的政治主张很有创先性,但“均权”、“均地”只是概念性口号,并没有实质的细则,而且“均地”一说又冲击了大地主、大资产阶级的利益,国民共进会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进行改进。

但以岑春渲为首的旧官僚一派和何福光、许崇智为首的军事派则认为,“均权”、“均地”都是眼下叫得响亮,却无法彻底落实的口号。再者跟风仿效大失体面,甚至还会让外人认为国民共进会没有实力。

而宋教仁、于右任等前国民党务实派倒是提出了几项有利的建议,他们直接撇开了虚无的口号,拟出了一系列的惠民政策,直接用政策行动来代替口号。比如在未来五年之内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准,降低税率,解决就业问题;比如在三年之内完成基础教育改革,在全国各地兴建五千所小学,普及和完善义务教育制度;再比如扶助农工,严厉打击勒索农民、克扣工费,制订相关法律保障农工的权利,禁止地方无故乱收课费等等。

不仅如此,他们还认为这些政策应该由中央到地方同时推出,成为国民共进会由上到下真正奉行的政治主张。也就是说不仅在中央政府的国民共进会官员、议员要努力执行,地方政府、省府的官员也要严格执行。

吴绍霆对宋教仁等人的建议表示赞同,这样的竞选主张与未来的资产阶级政治形式几乎相近,属于一种政治承诺,比起空喊口号要更加可信。

不过政党不仅仅要代表普通民众的利益,他仍然坚持在恢复国家主权独立上的意见。经过一番商讨,他决定将宋教仁的意见与自己的意见合二为一,简称为“谋求人民福利、恢复中华主权”的政治核心思路。

解决了这个问题之后,宋教仁又开始主持关于*成员的处理问题。此事在开会前十分钟的副总裁会议上,吴绍霆已经提前做过告知,他会将所有申请*的成员调离现在的政府职位,理由是他们所获得的政府职位是由共进会全党提供的资源,原本是为了共同实现党内的政治愿望,如今*并加入他党,无论是从政治目的还是从赔偿资源上来说,撤去职务都是理所当然的。

吴绍霆亲自将这个想法做了陈述,在场的大部分成员都表示赞同,不过朱执信、邹鲁等人因为与陈少白关系亲近,认为这么做未免太绝情,甚至还有公报私仇的嫌疑。

吴绍霆没有刻意的去说服他们,他宣布以举手投票的方式决定。得出了的结论有五分之三的票数认为可行,认为不可行的仅仅只有寥寥数人,其余的人则选择弃权。于是,他顺理成章的做出决定,明日便由内务部负责安排调职的通知和程序,自己将以大执政官的身份批准这项命令。

当天晚上,国民共进会党务会议的内容不胫而走,引起了不小的震动和议论。

面对这次事件,各方面态度不一,有褒有贬。陈少白等人在听说此事之后,多多少少都有生气的一面,可是要向去找吴绍霆、岑春渲、宋教仁等人去理论终归有没有底气,毕竟是他们主动申请*,已经是理亏在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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滨口雄幸的轿车开进总统府,他从车里走下来时,收拾了一下先前凝重的脸色,拿出一副列强外交家一般的优越和自信,迈步走进秘书厅大门。在休息厅的走廊上等候传见时,他的心情再次渐渐凝重起来,诚实的说,对于这次与吴绍霆的见面自己一点把握都没有。

虽然在他接任日置义成为驻华公使时,他很有信心处理好中日关系,这一点从前段时间“中日条约危机”事件上已经得到印证,可唯独对于这次外交行动失去了那种雄心,反而还有一种患得患失的担忧。

谁都看的出来中国的局势已经今非昔比,纵然吴绍霆的中央政府没能彻底完成中国的统一,可是在大局上的趋势足以让人刮目相待。更让日本政府感到担忧的是,南方那群资产阶级革命者们居然能如此顺利的与北洋派融合在一起,这种合作几乎可谓是中国近七十年来首次凝聚起强大的力量。

滨口雄幸相信,不仅日本是这么认为,欧洲列强们同样也会有这样的看法。对于他们来说这算不算是一次针对远东地区的决策失误呢?或许只能说中国南方的崛起实在太快了,快的让诸国列强毫无反应的机会,这才造成了今时今日的远东局面。

中国迟早会摆脱弱国的称号,迟早!他是这么认为的。

正因为如此,他才为这次外交会见感到压力十足,可越是有这样的压力,自己越是要想尽一切办法来完成它。如果不能阻止中国快速崛起,这对大日本帝国将会是极大的威胁,甚至将是角色扭转的灾难!大日本帝国决不能让重新站在自己的头上!

大约在休息厅等候了半个钟头,正在滨口雄幸失去耐心的时候,执政官办公厅长官邓铿总算来到秘书厅,不过邓铿是顺道前来送一份文件,然后再顺道将滨口雄幸带到总统官邸。这让滨口雄幸心里很是不满,这是自甲午战争以来中国x政府第一次如此无礼。他尽量保持文明的一面,沉着脸色来到总统府官邸。

吴绍霆在办公室接见了滨口雄幸,官腔官调的说了一些开场白,双方落座下来。

“前几日我去了一趟北京,听说滨口公使先生预约这次见面很着急,不知道贵国又有什么新的外交交易呢?”他毫不掩饰自己揶揄的口吻,嘴角还有一丝似是而非的冷笑。

“执政官阁下见谅,此次在下冒昧的打扰确实有一些要紧的事。当然,在下知道上个月发生的中日外交事件对阁下留下极其不好的影响,不过谁又能保证一个人永远都不会犯错呢?日置君对此已经深感懊恼,这些时日一直自责自己的冒失,在下相信执政官阁下大人有大量,理应会重新看待这次事件。”滨口雄幸沉着的说道,此时他决不能让个人感情轻易影响自己,不管吴绍霆是什么语气都要硬着头皮应付过去。

“好了,不要紧的话我们索性抛开,我这个人就喜欢有事说事,大家都是大忙人,时间宝贵的道理大家都懂。”吴绍霆讳莫如深的笑道。

“阁下切莫误会,在下之所以提及这件事,与今日在下前来会见阁下是有必然的联系。此番在下前来,正是为了修复中日睦邻友好,消除中日之间的外交误会。为此,在下特意受帝国内阁的委托,专程前来表示诚意。”滨口雄幸说道。

吴绍霆呵呵笑了起来,笑容中包含很多意思,他说道:“诚意?也就是一句真诚的道歉?哦,为了一句道歉让你亲自来一趟还真是叫人震惊。”

滨口雄幸笑道:“哪里哪里,道歉只是其一,自然还有更重要的事。为了祝贺吴执政稳定中国国内的局面,中止各省之间的内战,我大日本帝国愿意主动提出修改之前与清政府签订的又由中华民国政府继承的一系列条约,以巩固中日邻邦的友谊关系。”

按照他预料之中的场景,吴绍霆应该对这一个提议十分感兴趣。

可是滨口雄幸失望了,吴绍霆脸色几乎没有太大的变化,甚至嘴角的那种让人不舒服的冷笑再次浮现。吴绍霆唏嘘不止的说道:“滨口公使,你接任驻华公使之后一直号称中日温和外交政策,如今看来你还真是一个够和气的人。不过即便如此,刚才你说的所有话都是废话,我差不多可以猜出你这次前来的真正用意。”

第773章,吴绍霆强硬态度

滨口雄心脸色一冷,心中暗叫不妙:竟然对方抢占了气势,这下可要被动了!

吴绍霆继续说道:“如果我没猜错,日本打算加入欧洲列强之间的征战,并且站在协约国的一边意图向德国宣战,对吗?”

滨口雄幸皱着眉头,虽然这件事已经不算什么严谨的秘密,可毕竟还没有到达公开的程度,各国之间也仅仅是私底下预判出这场战争,只要一天没有正式宣战,此事都不会拿到台面上来说。然而吴绍霆身为一国元首,居然这般肆无忌惮的说出来,实在是让人措不及手。

也罢,这件事早晚要摊牌,既然你不喜欢拐弯抹角,那就让谈话更轻松一些!他暗暗的寻思着,缓缓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阁下果然有卓见,这件事确实与在下此番前来有一定关系。阁下一直在强调恢复中华主权独立的宏图大愿,做为友邦,我们大日本帝国很愿意支持吴执政的爱国决心。德国无理占领青岛十多年,此次我大日本帝国对德用兵,不仅是遵守英法俄三国的协约,同时也是为吴执政赶走一个侵犯贵国主权的敌人。”

吴绍霆故意点了点头,夸张的说道:“是啊,是啊,贵国对我们的援助实在太无私了,这让我十分感动。不过我想试问,之前公使先生所说的修改中日不平的条约,难道日本打算把台湾归还给中国吗?”

滨口雄幸眼睛眯了起来,脸色瞬间大变,低沉的说道:“吴执政,您这是在说笑吗?台湾的问题已经一目了然,从《马关条约》开始台湾已经属于我日本的领土,此时将台湾划归中国统辖,岂不是在割让我们日本的土地?”

吴绍霆冷笑了起来,眼神带着明显的怒火,语气毫不客气的说道:“其他列强侵犯我国主权确实可恶,不过你们日本又有什么资格来说替我们中国伸张正义!你们侵占旅顺,在汉口设立租界,甚至还在东三省驻军,更有意思的是,现在还口口声声说台湾是日本国土,义愤填膺的指责我要侵犯你们日本国土?可笑吗?”

滨口雄幸见此状,心头不仅大震,他虽然理智的保持温和外交的态度,可是吴绍霆却当着自己的面说出这样冲撞的话,就算自己修养再好也不禁震怒。他暗暗讥讽道:难不成你还想收回台湾?简直是痴人说梦,一个连海军都不重视的国家,我倒要看看,中国士兵是怎么游过台湾海峡。

吴绍霆顿了顿,稍微恢复了几分状态,不过依然用冷嘲热讽的口吻说道:“说句不好听的,各国列强最多是租借我们中国领土,可你们日本却公然侵占台湾,将台湾划归为日本领土。现在还大义凛然来说为我中国排忧解难,你真以为我们中国是朝鲜吗?”

滨口雄幸脸色发黑,双手不由自主的扭成了拳头,眼前这个年轻人实在太狂妄了,殊不知在大日本帝国面前中国依然是懦弱不堪,还真把自己的礼貌当作是畏缩吗?

“吴执政阁下,我希望你能更理智的考虑问题,国际关系不是中国各省之间的关系那么简单。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够说强大起来就强大起来,欲速则不达,这句话可是你们中国的谚语。这次我们大日本帝国是诚心诚意原来帮贵国一个忙,当然,同时也是履行我们日本与英法俄三国之间的约定,无论如何,阁下也应该先听完在下的话。”

“那好吧,我倒要听一听你们能提出什么样的条件能让我满意。”吴绍霆冷冷的说道。

“做为取得贵国允许我们大日本帝国出兵青岛的报答,我们愿意与吴执政的南京政府重新修改两份条约,其一是将南满铁路营运权的期限从原来的二十五年缩短为二十年,其二是将汉口租界期限缩短为五十年,同时在大日本帝国所有租界里,将取消一部分对华不公正的规定,包括缩小领事裁判权的行使范围,中国人在租界行为不受日本法制约等等。”滨口雄幸不疾不徐的说道,说到这里的时候他故意停顿了一下,仔细打量吴绍霆的反应。

吴绍霆只是略有沉思,他在分析日本人这次交换所预示的对华政策方向,缩小汉口、南满铁路的权限,意味着日本改变了大陆政策的重心,更在乎取得沿海地区的控制权。单单从这一点上来推测,他已经知道日本人的野心是什么,南满铁路是日本在中国最重要的生命线,绝不可能轻易交还给中国,所谓缩减期限无非是缓兵之计,别说将九十九年缩减为五十年,不到二十年的时间里日本就会发动侵华战争,这些承诺都毫无意义。

至于修改租界内的法规,表面上看来似乎意义不大,但实际上却比缩减租期更有影响。因为这是列强在华租界的首开先河,同时对民国政府来说也是极其之大的鼓励,意味着中国主权正在一点一点扳回局势。有了这样的先河,日后在与其他列强谈判时就能掌握依据。

不过,就算这是一项值得争取的利益,但是要用青岛来交换依然是得不偿失。甚至随着日本势力扩张,还会出尔反尔。

更何况日本在华的所有外交特权,对于吴绍霆来说收回只是时间问题,中日之间迟早是要有一场决定国运的战争,只要能在战场上掌握优势,在外交上的所有难题都会迎刃而解。既然自己决心对日开战,那么开战之前凭什么还要让日本占据更多的地理优势?

滨口雄幸耐心等了很久,却不见吴绍霆有任何反应,他只好接着说道:“当然,以上这些是主要内容,为了巩固中日关系和巩固吴执政当选正式大总统的地位,我们大日本帝国还会额外增加一系列附加条款,争取更多的对华惠利。”

吴绍霆不置可否的问道:“是吗?”

滨口雄幸点了点头,正式的说道:“我们知道中国刚刚经历内战的损耗,南京政府正面临百废待兴的恢复,我们大日本帝国可以通过优惠贷款、技术援助的方式,帮助吴执政官阁下完成国家振兴的大业。同时,我们大日本帝国还会全力支持吴执政官竞选正式大总统,所有与吴执政官对立的竞争对手,也都将成为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对手。”

吴绍霆哈哈笑了起来,盛气十足的说道:“啧啧,啧啧,你们还真是什么都说的出口呀。先在日本鼓吹中华革命党,甚至直接赞助他们来参加第一届国会的大选,现倒头来又那这件事当作惠利诱使我。滨口先生,我欣赏你的礼貌和温和外交态度,可是我绝不容忍日本政府对我的任何外交欺诈。”

滨口雄幸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相信自己是自甲午战争之后最倒霉的驻华公使,因为还没有哪个前任能够遇到这样一个毫无章法、直言不讳的政客,就连日置义也仅仅是通过竹本公久与吴绍霆联系,而自己却是面对面受到这样的“待遇”。

“滨口先生,别说我没有给你面子,我现在给你一个说话的机会,假如我答应让你们日本出兵对付青岛的德国人,事后你们打算怎么办?”吴绍霆不等滨口雄幸反应过来,紧接着又开口问道。

“我大日本帝国之所以愿意提供以上惠利政策,终归是希望在我们大日本帝国顺利击败青岛德国驻军之后,由日本接管德国在青岛的权利。当然,青岛成为我们大日本帝国租界之后,同样会遵守修改后的租界管理规定,并且青岛的租期同样缩短为五十年。”滨口雄幸绷着一颗心说道,他知道能否说服吴绍霆仅仅只是这一句话,对于眼前这个肆无忌惮的年轻人,再多话也只是废话。

“你想听听我的看法吗?”吴绍霆冷笑着说道。

滨口雄幸皱了皱眉头,不过他已经从吴绍霆的脸上看出这件事不妙了。

“你们想要租界青岛,可以,把关东洲租界交还给中国,我就答应你们的条件。”吴绍霆很简单的说道。

“吴执政,你这是在开玩笑吗?”滨口雄幸生气的说道。

“我不会再跟你废话,你所提出来的条件我都不满意。当然,为了对滨口先生温和外交态度的尊重,我才说出了能让我满意的条件。关东洲换青岛,就这么简单,能谈我们就继续谈,不能谈大家都不要浪费时间了。”吴绍霆咄咄逼人的说道。

虽然他嘴巴上这么说,可是心里早已经拿定主意,关东洲对于日本的重要绝对要超过青岛,毕竟关东洲是衔接东三省和朝鲜的重要枢纽,而东三省和朝鲜的大陆资源又是支持日本经济的命脉,一旦把脉门拱手送出,那就意味着把国运交给别人来掌控了。

不仅如此,哪怕日本首相脑子进水了,答应用关东洲来交换青岛,他也绝不会兑现承诺。他会趁着关东洲交接时直接派兵控制东三省全境,然后撕毁中日条约继续在青岛阻击日军,力图让日本血本无归。

这是关乎国运的外交对弈,他是绝不会遵守任何道德和法则,一切都以击败日本为主,不惜一切代价,也不择任何手段。

“吴执政,如果在下不能完成这次外交使命,也就意味着在下的中日温和外交政策失败。您应该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就算我可以说服帝国内阁尊重吴执政的决定,可是英国、俄国他们也不会坐视不理,到时候在下真不知道您会如何应付这些老牌列强。”滨口雄幸阴沉着脸色说道,他现在再也罩不住自己彬彬有礼的态度了。

吴绍霆早知道日本会拿英法来说事,从一开始到现在,滨口雄幸已经不下三次提到英法俄协约关系,这正是在暗示威胁。不过他既然早有与日本对决的心思,自然考虑到英法俄三国的影响,这些自己都会一步一步来处理。

“有劳滨口公使先生的提醒,不过此事属于我国外交事务,与你们没有任何关系。”他一脸满不在乎的表情,轻描淡写的说道。

“既然如此,”滨口雄幸豁然站起身来,板着脸色说道,“看来我们已经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在下叨扰吴执政,告辞。”

“不送。”

第774章,大隈重信之忧

日置义穿过内阁府外走廊,表情严峻而冷酷,很快他来到内阁总理大臣办公房的后门。他敲了敲门,等待里面回应之后才拉开侧滑门走了进去。内阁总理大臣大隈重信正在等候日置义的前来,这次二人见面并非通过正常程序,也不会有任何其他人在场。

“阁下。”日置义向大隈重信规规矩矩的行了鞠躬礼。

“似乎南京那边没有得到好消息。”大隈重信清瘦的身子站在那里显得十分细长,他背着双手,脸色一片阴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是的,滨口君的电报刚刚发到,请您过目。”日置义走上前去,把电报文件双手呈递到大隈重信面前。

“不必给我看了,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大隈重信罢了罢手,脸色不变的说道。

“滨口君说执政官吴绍霆态度傲慢,根本不把日本帝国的尊严放在眼里,并且似有决心不与日本缔结任何关系。至于我们提出的条件,他几乎一点都没有动容,甚至连修改不平等条约都置之不理,可见其人从始至终没有打算跟日本合作。不仅如此,滨口君还说吴执政狂妄的提出台湾和关东洲的问题,直言要以关东洲来交换青岛租界。”日置义面无表情的说道,虽然他只是在汇报,可是心里情不自禁的燃起了一股怒火。

“连修改不平等条约他都不动容……这个年轻人看来另外所图了。”大隈重信眯起眼睛,双眼放出一阵寒光。

做为被列强欺辱的对象,有哪一个国家不希望完成主权独立,恢复公平公正的外交地位?有又哪一个国家领袖不把此事当作是个人的丰功伟绩?日本帝国正是从这一阶段走过来的,所以深有体会。虽然日方提出的修改条约并没有让步太多,可是对于目前的中国来说已经是近九十年来首次逆转,尤其还是对于吴绍霆这样一个年轻的新兴领袖,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政治资本。

可是,吴绍霆居然豪不动容?!

日置义脸色冷漠的说道:“阁下,我认为一开始的温和外交政策就是错误的,对付支那这样的劣等民族,就应该让他们永远产生畏惧。滨口君策略实在太过软弱了,这不是我们大日本帝国的作风。现在可好,温和外交政策不仅没能为我们获得更多的利益,反而还成为了支那人嘲笑我们的依据,这实在太失败了。”

大隈重信不得不承认日置义说的很对,就算谈不拢也绝不能损害日本的威严,这只会让中国更加得寸进尺。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丝寒光,说道:“民主派的那些元老们还在从中作梗,新建两个师团的预算迟迟批不下来。陆军省都把希望寄托在这次对德作战上面,希望能够通过这次战争来增加军费预算,这也是目前我们能与民主派的元老唯一能达成一致的地方。所以,这一仗必须打。”

日置义沉思了片刻,郑重的说道:“那么接下来我们应该采取更直接的措施向中国施压,无论如何都要促成中国交德国在青岛的权利转交给我们。”

大隈重信摇了摇头,唏嘘的说道:“照目前来看,这个吴绍霆是绝对不会答应我们任何要求的,他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来阻止我们攻占青岛。这才是我们现在面临的重要难题。”

日置义说道:“我们还可以请英法俄三国公使出面施压,毕竟这次针对青岛的行动也是协约国的要求,如果此事不能顺利进行,对英国、俄国来说同样有压力。再者在下也可以联系内田良平,让黑龙会尽快扶助中华国民党制造声势,在南京政府之内对付吴绍霆。”

大隈重信叹了一口气,颇有忧虑的说道:“这些我们都要去做。不过……”

日置义怔了怔,立刻问道:“阁下,难道你认为吴绍霆在内外两重压力之下仍然不肯妥协?如果真是那样,我们大日本帝国反而能获得另外一次机会,以对付中国无礼的外交态度和维护日本在华权力为理由,促使内阁通过扩军议案,同时还能与英国、俄国联手采取制裁中国的行动。到时候我们所获得的利益就不仅仅是青岛一处了。”

“我们千万不要把事情想的太简单,”大隈重信严肃的说道,“英国、俄国也许会支持我们制裁中国,可是他们在远东地区的力量毕竟有限,而且欧洲战争的局势不容乐观,英、俄两国正疲于应付欧洲战场,法国甚至连自己的领土都保不住,我们还能指望什么?”

“即便如此,只要英国、俄国在立场和经费上支持我们,以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实力对付中国也易如反掌。”日置义信誓旦旦的说道。

“也许吧……”大隈重信缓缓的叹了一口气。他在内阁总理大臣的位置上总要有自己的全局目光,虽然他是支持军事扩张的立场,可是仍然要保持理性的分析力。日本经过甲午战争、日俄战争之后,那些陆军参谋总部的军官们一个个野心膨胀。他担心的不是野心的本身,而是这个膨胀究竟是不是泡沫?

“阁下,您这是怎么了?”日置义奇怪的问道,他不知道大隈重信究竟在担心什么,从外交角度上来说,日本能做的已经都做了,如果事情无法得到改变最终只能采取更激进的措施,一切都是为了获得更多的利益,而获得利益索要承担的风险那也是情理之中。

“你先去安排,让英国人和俄国人出面,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发动大规模战争可不是一件好事,就算帝国军人们有这样的决心,那些文治派政客们也未必会支持。这其中有太多太多麻烦的事情,所以我们一定要尽力去避免。”大隈重信郑重的说道。

“我明白了。”

“稍后我会与陆军参谋总部开会,然后再去拜访一下山县将军,看看他们是否能给出一个有力的答复。”大隈重信又喃喃的说道。他有预示中日很有可能为青岛的问题发生冲突,虽然自己还会进一步在外交上努力,但无论如何也要先弄清楚帝国军队能否完成这次强硬的作战。一切都为了大和民族的未来!

第775章,对德态度

十一月下旬,天气渐渐转凉,南京下了一场入冬的冷雨,淅淅沥沥,让出行的人们都缩着脖子躲在厚厚的围巾后面。随着国民共进会的党务会议结束之后,宋教仁、岑春渲分别开始策动党内成员按照新的党纲进行拉票宣传。

众议院的普选在前天正式结束,各省统计的票数很快就有了结果,紧随其后的公布当选议员名单。两百四十八席当中反倒是北洋公党占了九十八席,北方诸省大部分都是北洋公党成员,这些人通过北洋政府时期的关系和名望轻而易举获得竞选优势,而南方诸省是进步党、国民共进会、统一党以及中华国民党都在其中,相对比例差了许多。

最终统计的出,进步党占了六十六席,国民共进会占了七十三席,余下的则是小党派和无党派人士,至于中华国民党虽然占了几个席位,可终归是小份额。

参议院的大选业已进行到末尾阶段,部分先一步开始选举的省已经出现了参议院议员名单,不过此时仍然言之尚早。进步党、国民共进会都开始投入大规模拉票宣传,将自己利国利民的政治方针在各大报纸上刊登,各地的演讲、公益活动多不胜数。

吴绍霆知道参议院的大选之所以还没有结束,是冯国璋故意嘱咐北方诸省放慢进程,特意配合自己在中央政府执政官位置上的行动。放慢进程的理由很多,要么是省府县府谘议局未能普及,要么是选票正在统计,要么是候选人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状况。

自从与日本公使见面之后,吴绍霆知道自己的态度一定会触怒日本政府,不过这一切都在自己的计划之中,趁着现在利用外交争取的时间,他必须加快应对青岛事件的准备工作。北京大本营和德国军官代表团每天都研究最新情报,制订各种作战计划,中德之间的战略合作并非只是为了守住青岛,而是要在远东地区开辟牵制欧洲的重要策应点,青岛的作战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二十七日下午,*收到北京海军部的整顿计划定案,北京的几位海军老将军们决定在十二月初南下,与*海军部召开全国海军协商会议,确定海军部的重组方案。同时全国各舰队的整编也有了详细论证,北京海军部打算尊重吴绍霆的整编建议,将中国海军分为三大战斗序列,分别为:长江舰队,北洋舰队,南洋舰队。

北洋舰队为驻扎在天津、葫芦岛、山东等地的几支原北洋舰队舰艇,如今北洋舰队早已一蹶不振,巡洋舰、炮舰、鱼雷艇总数加起来只有七十多艘,其中小型战斗快艇还占据多数。北洋舰队将会按照防区细分为三个分队,负责北海、东海海域的防务。

长江舰队可谓是目前中国海军最有实力的一支,由之前的武汉舰队、九江舰队和上海舰队合编而成。几年前从广州抽调的十一艘最新式巡洋舰现在都在长海舰队编制下。长江舰队同样细分为三个分队,不过预计两年之内还会成立驻防南京的第四支分队。

南洋舰队由广州海军、厦门舰队和福州舰队组成,虽然比起长江舰队要稍微逊色,不过吴绍霆授意*在未来十五年三阶段计划当中,会重组南洋舰队,将规模扩大将近十倍之多。同时还将大力在福州、厦门两地着重培养海军陆战队,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还会尽快成立海军陆战队的专门训练营。

十一月的最后一天,南京政府接到浙江发来的消息,闽浙铁路线在今天正式竣工通车。从福建战争结束开始构思,到杭州会战胜利之后大规模动工,在到今日完成两段铁路的衔接,前后一共历经了大半年时间,单单福州到温州的铁路就耗时足足四个月。

吴绍霆决定将这条衔接南北的铁路线成立官民合办的公司来运营,毕竟福建、浙江段的铁路经费一部分是他私人出资,一部分没有通过财政部拨款直接利用德国的援助投资,另外一部分是民间集资,几乎与政府没有太多关系。至于两广段是广东军政府时期投资,同样可以算是自己的私人资产。

铁路公司的股权由南京政府出资三百万获得百分之三十七的股份,吴绍霆私人占百分之十三股份,张盛霆公司在占百分之二十九,剩下的股份则是之前投资铁路的民间金主所有。由于目前真正属于南京政府管辖的铁路仅限于两广闽浙四省,因此铁路被称为南方铁路,铁路公司的名称则为张盛霆南方铁路运营公司。

在未来数年的发展过程中,南方铁路与云南铁路接轨并衔接上滇越铁路时,张盛霆铁路公司旗下还会成立一个特殊的事业部门。这个事业部门名义上是负责铁路安全,可实际上却演变成全球第一家商业性雇佣兵机构,主要针对越南、暹罗以及朝鲜地区的职业军事服务。

吴绍霆原本打算亲自参加南方铁路的通车典礼,无奈恰好在这天德国军官团首席代表菲利普上校从青岛抵达南京,迫切的要商议军事部署行动,他只好派遣邓铿代替自己前往温州参加典礼。他先让吴佩孚带领菲利普上校前往中华门“猎雕”临时作战室,自己在处理了一些要紧公务之后,乘坐随后赶了过去。

在金陵兵工厂新扩建的行政楼三楼,走廊最末端的一间半封闭式办公室,*总参长作战室正设于这里办公。这间办公室内部有一处独立的单间,“猎雕”作战室暂驻此处。

吴绍霆走进“猎雕”作战室时,蔡锷、何福光、菲利普上校已经都在这里了,他们正围着胶州湾的沙盘地图进行着讨论。

“日安,菲利普上校,见到你很高兴。青岛方面有什么最新消息?”吴绍霆走到沙盘地图前面打了一声招呼。

“哦,这次我特意前来拜访吴执政,一方面是代表麦尔瓦德克总督感谢前几天吴执政与日本公使见面时的立场,这件事让总督阁下看出了吴执政态度坚硬的一面,因此十分感激在心;另外一方面,是青岛司令部已经预测出日本军舰和登陆舰的进攻方位,在远东战略还没有确立之下,总督阁下认为中德双方应该先行开始联手准备防御青岛的工作。”菲利普上校公事公办的说道。

吴绍霆没有急着回答,他心里当然知道提前准备的重要性,如今中德合作之间的默契欠缺太多,磨合了这么久也应该有所实际行动才能检验双方的协调性。他先看了一眼沙盘地图上的模拟防守图,显然这是德国经过严密设计的防御设计,中德双方各取所需、各展所长,搭配的井井有条。

他又看了一眼蔡锷和何福光二人,从他们脸色上看出在自己没有到来之前,双方已经布防问题交换了意见,现在沙盘的防御阵型是合符中德双方的最好办法。

“不得不说,如果要正面打一场防守总,这样的防守线几乎无可挑剔,甚至连威海卫方面的英国陆军都无法偷袭侧翼。不过有些话我仍然要说在前面,很显然青岛司令部一直在一味心思的研究刻板的防守策略,甚至都没有打算考虑我的意见。”吴绍霆表情严肃的说道。

“吴执政恐怕有所误会,我这次前来正是代表青岛司令部与吴执政协商布防之事,自然会慎重考虑吴执政的意见。之前我与蔡将军、何将军做了初步探讨,事实上您现在所看到的布防图是经过蔡将军、何将军修正之后的结果。”菲利普上校有些疑惑,不过他还是保持着军人严谨的态度,有条不紊的说道。

“不,不,不!”吴绍霆伸出一只手来一边笑着一边摇了摇,“上校你并没有理解我的意思。虽然我答应遵守中德盟约,在远东的立场上站在贵国一边,但是我从来没有表示过,在青岛防守上我们中国一定要参与正面战场的作战。”

何福光和蔡锷交换了一下眼神,前者有些奇怪,后者则是松了一口气。

蔡锷自从日本返回之后,逐步了解到吴绍霆制订的最新战略部署,中国将会对日本采取强硬的外交态度,用以遏制日本的野心扩张,而支持强硬外交的幕后力量自然是军事上的对峙。尽管蔡锷认同这样的策略,可是却不赞同因为*而牵扯进欧洲阵营的对战。毕竟以中国目前的实力基础,应付日本都有一定的难度,岂能不顾国际大局的连欧洲列强也得罪了。好在现在看来吴绍霆并不莽撞,正面参加援助德国的作战可是不理智的。

菲利普上校脸色大变,拧着眉头问道:“请允许我失礼,我似乎没有听明白您的意思。”

吴绍霆好整以暇的背负起双手,不疾不徐的笑道:“菲利普上校你不必担心,我是不会让日本人德昌他们的野心,也一定会保证德国盟友在青岛的安全。之前贵国军事委员会制订的远东轴心战略已经很说明的很明显,以我们中国目前的力量是不足以卷入欧洲的阵营对决,贵国也没有打算让我们介入这场战争。可是如果按照上校你的部署,这是让我们向日本和英国开战,这将直接导致中国公开了中德盟约,其结果不言而喻。”

菲利普上校地头沉思了起来,随后不动声色的问道:“那您有什么打算?”

第776章,索要青岛

吴绍霆对站在作战室靠墙位置的李选廷招了招手,李选廷提着公文包马上走了过来。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张材料纸,对菲利普上校说道:“我需要在中德盟约上重新增加一项条约,这是我们中方单方面提出的唯一要求。”

菲利普上校接过材料纸,上面有中德两种文字对照,内容很简短。他很快看完了,眉宇间立刻笼罩了一层愁云,双眼中甚至有几分难以抑制的愤怒。

“吴执政,你这是在背信弃义吗?我们大德意志帝国从去年年底开始对吴执政施以援助,甚至就在三个月前欧洲战争爆发之际,依然坚持承诺的支付援助资金。现在你完成了中国统一,难道就要丢弃自己的信誉和道德吗?”菲利普上校语气激动的说道。

何福光、蔡锷二人都很奇怪,不知道吴绍霆到底补充了什么条约竟然触怒了菲利普上校。蔡锷走上前去看了一眼,虽然没有看得太清楚,不过却留意到材料纸上有“归还青岛”的字样,心中渐渐明白过来。

“上校,以前我在慕尼黑的时候,你经常告诉我身为军人无论何时何地都要保持冷静的思维,你不应该仅仅因为我提出这个要求的表面而感到动怒。你我都清楚现在中德的关系,如果没有德国在幕后支持,我怎么可能有底气对付日本人?”吴绍霆平静的说道。

菲利普上校立刻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重新拿起材料纸再看了一遍,不过他还是找不到任何能安慰自己的字眼。

“让我来说的更明白一些。首先这条补充条约将会基于中德盟约的存在,也就是说中国与德国在军事上依然紧密的站在一起,同时做为接受德国援助的国家,我会全力保证德国侨民和军事人员在华的个人利益,你们依然可以保留部分租界的特权,此事我会另外安排外交会谈来商议。其次,从战略角度上来说,中国介入德日战争需要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这个理由不仅是向我中国国民交代,也是向英俄两国交代。”吴绍霆详细的做出了这番解释。

“我承认,这确实能解决中方的一系列难题,可是却对我们大德意志帝国在远东的利益受到损害。您应该知道,德国在青岛修筑的防御工事、工厂、码头和其他产业,都是付出了极大的心血在其中。如果真要如您所说的那样,德国军事委员会何必制订远东战略,索性放弃防守青岛,也大可不必在贵国身上花费那么多援助。”菲利普上校极其严肃的说道。

“上校,我刚才已经说过,我会以盟友的身份尽全力保证德国在华的利益。我想要的仅仅是青岛的主权,至于德国在青岛的产业、军事设施完全可以保留原状。青岛要塞可以做为中德军事同盟的合作项目,青岛海军基照样如此,至于麦尔瓦德克总督,大可继续担任青岛总司令,无非是取消总督称号而已。”吴绍霆面不改色的说道。

菲利普上校拧着眉头思考起来,他已经能大致明白吴绍霆的意思,对方需要取回的只是一个名义,德国在青岛的所有产业和军事设施仍然归属德国管理,至于原本租界行使的特权虽然要做修正,多多少少会降低德国人的优势,可这并非不是没有商讨的余地。从外交关系上来说,中德既然是军事同盟,理所当然要予以平等对待;从客观角度来说,中国迟早会有所发展,通过逐步增强的国力来削尖不平等条约。

他缓缓的叹了一口气,忧心忡忡的说道:“吴执政,我不知道该如何对此事做出评价,做为朋友我很体谅中国渴望恢复主权的心情,可是做为德意志帝国军人,我同样要为祖国即得的利益着想。我无法预料公使阁下和麦尔瓦德克总督阁下是什么态度,您的决定实在太突然了,甚至根本没有宽裕的时间来讨论。”

吴绍霆暗暗的笑了笑,之前几个月他是故意没有与德国方面详细探讨这件事,目的就是要拖延时间,让日本人的压迫感咄咄逼近时,德国人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只有这样才能更容易完成自己一箭双雕的计划。

他错过了日本提出修改不平等条约的利益,自然要从德国人身上赚回来。他可不会以为拿了德国人一笔援助就心甘情愿做德国人的下手,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完成中华民族的自强和独立。

“此事确实有些急促,不过一旦能够确定下来,我只需要半个月的时间就能完成所有军事部署,足以保证顺利达成中德远东战略的目的。这样吧,今天晚上我就邀请贵国公使会面,详细讨论这件事。相信只要贵国公使同意了,麦尔瓦德克总督也不会有太多的异议。”

三个月前在中国军官代表团前往青岛司令部时,吴绍霆已经暗中叮嘱罗佩金,在适当的时候与麦尔瓦德克及其麾下的其他重要官员单独联系,尝试利用重金收买的方式诱使青岛司令部偏向于中国立场。这次只要自己能说服德国公使,麦尔瓦德克那边肯定不会太难。

是夜,在总统府官邸会议室里,吴绍霆、菲利普上校、顾维钧、李选廷、吴佩孚以及德国驻华公使保罗·冯·辛慈进行了一场秘密会谈,内容正是关于德国向中方移交青岛主权的问题。一开始辛慈的态度并不友好,他与菲利普上校在听到这个消息时的情绪一样,认为中国拿到德国足够多的援助,现在却提出这样无礼的要求,简直是一种过河拆桥的卑鄙行为。

吴绍霆并不着急,他说出了自己的意见,按照德国制订的远东战略,其目的是通过开辟远东部分战场来牵制或者分散欧洲主战场上协约国的重心。他认为欧洲列强在远东地区的势力圈根本不足以影响欧洲主战场,法国在越南获得补助极其有限,英国单凭几个租界地盘也不能左右局势,能起到作用的也仅仅是印度和中东两条贸易线路而已。

归根结底,这些都不重要,德国真正要在远东地区牵制的敌人是只有日本。虽然日本隔着欧洲十万八千里,可是日本的海军依然有重大的发挥作用,哪怕是提供商贸护航将亚洲的军事物资送到欧洲,这也足够影响欧洲的局势发展。

“也就是说,远东战略的核心就是控制亚洲资源,让英法列强在亚洲的殖民地失去作用,让亚洲与欧洲战场彻底脱离。如今协约国与亚洲最重要的联系就是日本,即便英国、法国在远东有再多的势力,也绝对没有日本这个亚洲国家影响大。”吴绍霆深刻的说道。他并没有从德国远东战略上看出这一层意思,甚至也不知道德国人拟清楚在远东的作战目的,所以只能由自己来帮这群古板的德国人梳清条理。

菲利普上校和辛慈公使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对吴绍霆的这番话感到兴趣盎然。菲利普只是一个陆军上校,他对军事委员会布置的远东战略仅仅局限于青岛保卫战的认识上,现在听完了吴绍霆的一席强有力的分析,颇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悟。

趁着这时,吴绍霆抛出了自己的结论:“如果公使阁下和上校先生认为单凭青岛一个海军要塞就能击垮日本一个国家,那么这件事我立刻收回不谈,并且全力支持青岛司令部把军舰开进东京湾。”

次席上的李廷贤和吴佩孚禁不住交头接耳起来,他们纷纷赞叹吴绍霆真是一个战略家,如果站在德国的立场上,现在就是用青岛换亚洲大局,再用亚洲大局换欧洲战场影响的抉择。

“要是我是德国人,我根本没得选,而且也不会有任何犹豫,马上就答应下来。”吴佩孚“啧啧”的感叹说道。

辛慈公使认真的看着吴绍霆,严肃的说道:“这么说,吴执政有信心将整个日本帝国打垮?这在我看来似乎有些天方夜谭,请原谅我的冒昧,不过自从中日甲午战争之后,环球各国几乎一致认为日本是亚洲新兴的列强,而中国依然今非昔比。”

吴绍霆呵呵的笑了起来,摊开手说道:“可是试问辛慈阁下,除此之外贵国还有其他选择吗?难道贵国愿意从欧洲增派一支强大的部队来到远东,然后亲自击败日本吗?如果贵国真的有这样的打算,我完全表示欢迎,甚至可以承担贵国军队所有的后勤供应。”

辛慈公使脸色一下子尴尬起来,他皱着眉头说道:“若是按照吴执政的意思来说的话,您从一开始就没有给我们选择的余地?”

吴绍霆摇了摇头,收起笑容郑重的说道:“不,而是贵国一开始就有这样的想法,只不过现在才开始觉悟而已。贵国对我们中国的慷慨援助,不就是希望能借助中国的力量来完成远东战略吗?贵国需要弄清楚的是,你们的远东战略到底是什么!”

辛慈怔了怔,转过头来与菲利普上校低声议论了一阵,菲利普上校脸色也不好看,不过大部分是犹豫不定。

第777章,明确远东战略

这时,吴绍霆再次开口十分有气魄的说道:“做为德国的盟友,我只需要德国把青岛归还给中国,哪怕前期仅仅是名义上的也可以。接下来我就有理由出兵青岛参加包围国土的作战,青岛司令部的作战任务是尽可能的消耗日本第二舰队,至于日本登陆兵交给我来处理。”

顿了顿,他加重语气再次说道:“青岛战争结束之后,我还需要得到德国更多的支持,不仅是物质上的,还要是外交上的,再然后我出兵东三省,把中日矛盾扩大。我把话说到这里,辛慈公使应该明白你们德国可以获得利益了。”

菲利普上校恍然大悟,吴绍霆的一句“把中日矛盾扩大”已经点醒了自己。他这时才明白即便中国实力不雄厚也没关系,因为中国不需要彻底打垮日本,只要能在亚洲把日本拖住,日本在协约国的价值就荡然无存。再者,当亚洲新战场开辟出来时,亚洲国家都会自顾不暇,根本不可能再向欧洲主战场提供任何帮助,这就是所谓欧洲亚洲脱离联系。

他立刻把这个战略意义告诉了辛慈公使。辛慈公使听完之后缓缓的点了点头,虽然他不太明*事委员会制订的远东战略,可只要能消耗协约国的实力,哪怕是旁敲侧击也是有实际价值的。

“吴执政的话我明白了,这件事我会立刻与国内取得联系,同时也会告知青岛司令部做好相应准备。”辛慈说道。

“公使阁下,我当然有时间等待你与贵国军事委员会交换意见,不过如今欧洲战事打得如火如荼,别说通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就算能及时发到德国也未必会得到及时的处理。在这个时候正是公使阁下实行‘特命全权’职责的时候,您说呢?”吴绍霆紧追不放的道。

辛慈公使郑重的考虑了一阵,最终没有做出定论,他告诉吴绍霆自己会与公使馆的其他幕僚讨论这件事,一旦有结论会第一时间进行通知。

吴绍霆由得辛慈需要一段适应的时间,但是他额外强调这件事无论如何都要保密,如果德国公使馆走漏了风声,导致整个远东布局失败,最终的责任将会由德国一方面承担。

送走辛慈公使和菲利普上校,吴绍霆又单独与李选廷、吴佩孚、顾维钧三人开了一场小会。他吩咐顾维钧尽快起草中德盟约补充条约,并且交代了一些细节,尤其是关于青岛归还中国之后德国人在华的特权问题,在原本的领事裁判权上削弱了一部分关乎中国尊严的条例,仅仅保留了居住、法律和税务上的优待。

之后,他又让李选廷、吴佩孚跟进北京大本营的筹建工作,同时希望李选廷、吴佩孚二人能利用私人的人际关系,拉拢地方势力支持南京中央政府的*外交。

吴佩孚现在担心的是,一旦日本要强攻青岛,他们应该用哪一支部队前去阻击。

“山东的靳云鹏、张怀芝是不可靠的,三哥虽然答应支持,可我了解他,面对没有底的作战终归还是会以保存实力为上。冯老将军那边能调用的部队现在都在三哥手里,真正要承担这次作战的只怕还得由吴执政这边出力了。”他叹了一口气说道。

“子玉兄大可放心,我现在最缺的不是兵也不是将,最缺的就是国内的支持。保家卫国是一个噱头,老百姓当然会认为好,可是国会里的那些老爷们未必有这么简单的心思。咱们中国羸弱太久,很多人早已习惯看扁自己。”吴绍霆苦笑着说道。

“唉,照我说,要打就打,袁大总统那会就知道搞民主、搞国会处处掣肘。如今吴执政身系国家主权利益,这种事可遇不可求,要是让国会从中作梗最后办不成,那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吴佩孚有些激动的说道。

“咳咳。”李选廷赶紧咳嗽了两声,暗示吴佩孚不要把话说的这么露骨。

吴佩孚闷着脸色再次叹了一口气,没有多说什么了。

吴绍霆倒是没有太多的在意,他微微的笑了笑说道:“政治场上的事难免要有所取舍。总之这件事有劳诸位尽心尽力,我大中华的前途在此一举。”

停顿了一下,他又对李选廷说道:“从现在开始,‘夜隼’工作组不仅要负责政治统筹和军事情报工作,还要负责一些军事工程。后天你去一趟广州与陈竟存见一面,让他将之前训练广东空战第六师的资料交给你,然后你们一起研究一下,尽快把空艇部队和战斗机部队投入编制。空军一直没有司令部,‘夜隼’这边从露州航校招募一些指挥官,空军司令部暂时就设在‘夜隼’里面。”

李选廷郑重的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了,一定尽快完成任务。”

吴绍霆再次对吴佩孚说道:“子玉兄,未来一个月你可能也要更忙一些。不仅要照顾北京大本营和精英团的工作,我另外也希望你去督导国防军的训练。先前你问过我,该用哪一支部队去应付青岛,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对待决定命运的战斗自然要全力以赴。国防军可不是摆设,他们就是为这样的战争而存在。”

吴佩孚恍然,凝神说道:“原来如此。吴执政这次可真是下血本了。”

吴绍霆说道:“至于青岛司令部方面,你们不必太在意德国人的要求。这场战争是我们中国人的战争,德国在这里只是一个小角色而已。这也是为什么我刚才对德国公使说了那些话的原因,德国的远东战略对我而言不过是一张空纸,远东地区的形势应该由我们来说的算,我们该怎么打就怎么打。”

吴佩孚、李选廷纷纷点头赞同,他们这时方才完全明白吴绍霆的用意,之前所说的“日本才是德国远东战略的敌人”这番话,不管是对还是错,都是为了让德国人跟着吴绍霆的思路来走,因为这是中国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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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进入十二月,天寒地冻,只是欧洲的战事并没有冬天的到来而降温,反而愈演愈烈。德军经过一个月的强攻,终于一鼓作气将战线推进到法国首都巴黎,法国政府不得不迁移到波尔多。法国政府迫切的请求英国援助,在凡尔登和马恩河一带组成了英法联军防线,企图拼死阻挡住德国进攻的步伐。

而在东线俄军虽然发动了一场大规模突袭,一度将部队挺进普鲁士腹地。可是到了十一月底德国从西线抽调兵力回援,于科穆辛森林发动反攻,一次性歼灭了俄国主力部队,导致俄军一路败退下来。

欧洲的局势看上去已经倒向同盟国,而这些消息很快传到远东地区,给中日双方都带来了极大的影响。日本陆军省原本计划请英俄两国出面对中国进行外交施压,然后强行发动青岛战争,可是现在看来,欧洲主战场显然对协约国不利,日本国内的民主政党马上发出了反对声音,要求暂停针对青岛的作战部署。

英国驻日时节一边急忙进行外交照会,说服日本内阁坚持原有的计划,一边又让驻华公使抓紧时间向南京政府施压。这个消息很快通过第三方情报网传到上海,又从上海传到“夜隼”情报单位。对于吴绍霆来说,这是一个难得的好消息,不管英国与日本的会商如何,这起码为自己争取了更多时间。

十二月三日,不等朱尔典来见自己,吴绍霆出其不意的先一步主动通知英国公使馆,安排了一次与朱尔典的单独会见。朱尔典不禁大感奇怪,他原以为在这个时候吴绍霆会想尽办法来避开自己,却没料到对方竟然还会找上门来。不过不管怎么样,他迟早是要去找吴绍霆的,既然对方来找自己,索性也更省心。

下午四点钟,朱尔典在公使馆的私人办公室准备好英式下午茶,殷情的接见了吴绍霆。

吴绍霆这次只带了顾维钧一名随员前来,来到朱尔典私人办公室之后,客气的寒暄了一番,然后在靠近火炉的小茶几前落座下来。朱尔典拿起银质小茶壶倒了三杯茶,他请吴绍霆和顾维钧二人品尝一下英式红茶,自己却不急着端起茶杯,而是从银托盘里拿起一块新鲜的曲奇尝了一口。

“中国的冬天让我很有感触,尤其是北京南下到南京,气候显然要好多了。不得不说我们伦敦的冬天又阴又冷,连我这个地地道道的英国人都感到很不喜欢。还是中国好,冬天最适合喝下午茶了。”朱尔典感叹万千的说道,他似乎想用自己的汉语来表现出诗意的境界,可惜坐在面前的吴绍霆、顾维钧二人一点也不为所动。

“我真心的希望朱尔典先生你能永远有这样惬意的心情。”吴绍霆淡然的笑了笑说道,然后端起茶杯优雅的饮了一口,热茶流入胸腔,顿时驱散了不少寒意。

第778章,迎风而向

“借您吉言,我也希望能这样。那么,吴执政阁下今日突然造访,不知道所为何事呢?哦,哦,让我猜猜,十之八九是因为日本和青岛的事情,对吗?”朱尔典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煞有其事的笑着说道。

“不瞒你说,正是此事。”吴绍霆豪不隐瞒的说道,“今日前来特意向请教朱尔典先生对这件事看法,以及贵国政府对待此事的态度。”

“哦?”朱尔典把手里的曲奇饼吃完,拿出手帕慢条斯理的擦拭了一下手掌,故作疑惑的说道,“吴执政居然关心我们大英帝国对此事的立场?这可真是让我感到……怎么说呢……惊奇!我很欣赏吴执政的为人爽快,所以我也不会用毫无意义的语言来搪塞,我相信吴执政应该很清楚我们大英帝国对此事的态度,难道不是吗?”

“我希望得到朱尔典阁下的亲口应证。”吴绍霆不动声色的继续说道。

“那好吧,我相信滨口公使先生已经与您谈过,不得不说就连我都对滨口先生彬彬有礼的态度感到敬佩,同时日方提出的条件对中国来说几乎是一次破天荒的有利。要知道这可是近百来中国第一次完成对不平等条约的修改,这可是贵国近乎三代人一直努力追求的愿望呀。”朱尔典绘声绘色的说道,那样子恨不得把日本的条件吹上天。

“呵呵,”吴绍霆冷不防的笑了起来,他把手里的茶杯放了下来,“如果说用多一个租界来换取所谓的改约,我相信这只会对我们中国越来越不公平。公使先生,我知道用不了多久你会来找我,然后通过各种手段来对我和我国政府施压。而我今天之所以特意来找你,就是要郑重的表示我的态度,不管我肩负多少压力,此事我绝不会答应。”

朱尔典脸色渐渐冷了下来,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有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吴绍霆。他实在想不明白,像吴绍霆这样顽固不化的人是如何完成这个国家的统一,自己原本以为劣等民族能由个别突出的人物担任领袖,却没有料到如今统治劣等民族的人还是一个满脑子不开化的野蛮人。

两年前广东大战时,他深深记住了吴绍霆当时狂妄的态度,居然凭借区区广东一省之力妄图与大英帝国作对,甚至狂言要切断香港淡水来进行无耻的威胁。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对吴绍霆的印象已经十分不好,迟早是要让这个年轻的狂徒知道厉害。

“我真是无法预料这件事的结果,中国敬仰的吴执政官竟然放弃恢复主权的机会,甚至不惜发动一场毫无可信力的战争,这些内容一旦传出去,我相信对吴执政官的大总统竞选是一个极其沉重的阻碍,您的政敌们很有可能会大肆拿这件事做为抨击的借口。不仅如此,您在我们西方国家的言论当中也不会得到好的评价,就是因为您不顾多次劝说而做出一项绝对愚蠢的决定。”朱尔典不客气的说道。

“抨击我的借口,西方国家不好的评价?哈哈,”吴绍霆忍不住放肆的笑了起来,“我可不这认为。其一,挑起战争的罪魁祸首并不是我,其二,我不会接受日本的改约,但我会接受德国政府交还青岛,其三,其他人对我的评价都不重要,我只会对我国家和人民负责。”

“什么?”朱尔典怔了怔,一下子从椅子上坐直了身子,直勾勾的冲着吴绍霆质问道,“您是说德国要将青岛交还给中国?这不可能,德国从去年年底就开始加强青岛的军备,这么做的目的正是为了巩固青岛的利益,他们怎么可能突然交还青岛?”

“不管你信不信,用不了多久我和德国公使就会公布这件事。完成青岛交接之后,德国在远东的势力也就失去意义,如果日本还要进攻青岛,那就是名副其实的向我中国开战。就算你们西方列强可以容忍这件事,我们中华民国的四万万国民也绝不会容忍,我必然誓死捍卫国土主权。”吴绍霆铿锵有力的说道,在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甚至还透露出一股强音干的威胁口吻。

朱尔典呆住了,如果德国交还青岛给中国的话,那这件事可就彻底变质了。虽然在他看来眼下的中国仍然是弱小不堪的国家,可自己这段时间正愁着招募华工远赴欧洲参战,一旦激怒了中华民族的情绪,英法联军不仅得不到足够的人力协助,还会与中国形成敌对关系。在欧洲战局紧张要命的时候,这无疑是雪上加霜的难题。

不仅如此,他再一次联想到两年前吴绍霆的口出狂言,这个野蛮人未必是嘴巴上逞强,当年对方能威胁香港,这次同样也能故技重施。不单单香港有难,甚至连西藏……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件事已经越来越复杂了。

吴绍霆看着朱尔典吃惊的样子,心里知道自己的计划凑效了,虽然他到今天为止仍然没有收到德国公使辛慈和青岛海军司令部的回复,不过这是故意放出这番话,目的就是给英国和德国同时施压。

“哦,如果真是这样,我会真诚的恭喜吴执政,可是还有一点疑问,关于德国在青岛的军事设施、驻军以及军舰,这些该如何处理?您应当明白,我们英国在欧洲战争与德国是水火不相容。”朱尔典严肃的问道。

“至于该如何处理与德国移交青岛的问题,这不应该是公使先生你所担心的范围吧。”吴绍霆淡然的说道。

朱尔典沉默了一会儿,慢条斯理的开口说道:“我现在可以明白吴执政您的意思了,您已经下定决心保护德国人,对吗?我必须在最后友好的态度之下提醒您,南京政府大总统的大选还没有正式开始,谁也不会知道选举的结果是什么。除此之外,如果您执意要与德国站在同一阵营,我只能说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决定。”

吴绍霆听出朱尔典的威胁,不过他满不在乎的笑了笑,说道:“公使先生,你们欧洲的战事我丝毫不关心,至于你说我保护德国人,呵呵,如果你认为我需要一视同仁的话,我大可宣布取消国内的所有租界,驱逐所有异国的非法驻军。这样你就满意了吧?”

朱尔典瞪大了眼睛,愤怒的说道:“你这是在威胁?”

吴绍霆豪不客气的说道:“难道公使先生没有威胁我吗?”

朱尔典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心里的怒火却无法停息,他现在越来越确定吴绍霆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野蛮人!

吴绍霆端起茶杯慢悠悠的又饮了一口,长长舒了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恢复平静,继续说道:“公使先生,今日我前来除了向你通知这件是之外,并没有任何意图得罪的意思。只不过凡事都要讲一个道理,英国绅士的作派理应如此才是。话又说回来,德国在中国的势力范围对英国、俄国来说真有这么重大的威胁吗?”

朱尔典眯着眼睛看着吴绍霆,仔细思考着吴绍霆的话。

吴绍霆两只手摩擦着茶杯杯身,一副闲暇怡情的样子,等了一会儿之后,又说道:“我甚至不怕直接告诉您,德国目前在青岛的驻兵只有八千人,军舰六艘,除了引以为傲的要塞炮台之外,几乎无甚值得一提的地方。哪怕你们考虑的是德国在青岛的工业设施,试想一下德国要将亚洲生产的装备送回本土,途中岂不说经过印度、苏伊士,还有在巴尔干半岛和地中海的海军巡弋,这个道理同样可以用在军队转移上面。”

朱尔典当然知道这些道理,不过欧洲大战原本就是资本主义掠夺不均衡所引发的战争,战争的最终目的就是控制经济,青岛虽然是弹丸之地无甚重要,可从最高战略层面来说依然是要拔掉的一颗钉子。只是现在听吴绍霆这么说之后,他要考虑的是拔掉这颗钉子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到底值不值得。

“听您这么说,您似乎是想说服我放弃对德国青岛势力的用心?”他问道。

“显而易见正是如此。既然德国将青岛交还给中国,我可以保证德国在青岛的所有军事设备和部署都不会对英国造成任何影响。”吴绍霆郑重其事的说道。

“您现在的态度让我感到很欣慰。”朱尔典不置可否的说道,当然青岛德军并非一点都没有对英国的威胁,尤其是距离最近的英国威海卫租界,英国的驻军仅仅只有一千多人而已。现在得到吴绍霆的承诺,也算是解决了心头一项担忧。

第779章,典型英国主义

“归根结底,真正能从青岛获得利益的仅仅只是日本一国而已。可是之前日本人暗中进行的《二十一条》外交密约,公使先生您应该是一清二楚的。就算这份密约最终无效,可这足以反映日本人狂妄的野心,他们想要成为亚洲真正的霸主。也许公使先生认为短期之内日本不可能挑战大英帝国的地位,可是欧洲战事将会发展到什么地步谁也不知道,无论是战时还是战后,西方国家都无暇顾及远东地区的局势变化,这对于新兴列强日本来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谁能保证日本在暗中进行两次密约之后不会再来第三次、第四次?”吴绍霆详细的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嗯……”朱尔典沉吟了片刻,脑海里飞快的旋转着,他从吴绍霆这番话里听出了一层弦外之音,很显然吴绍霆是在暗示只有中国才能制衡日本。在他看来,尽管自己相信这一点,可也不会看好日本和中国任何一方,无论这两个国家任何一方崛起,都会对远东局势造成极大的冲击。

日本人是一群矮个子的阴谋家,而中国这位年轻的领袖又是一个激进的爱国分子。日本人想要称霸亚洲,吴绍霆又想完成国家主权独立和民族自强,相比之下前者要比后者更严重一些,可事实上都对英国老牌列强的殖民利益不利。

“您的意见我会慎重考虑的。”他缓缓的点了点头,表情凝重的说道。

“公使先生,我知道欧洲前线的战事很紧张。如果你能在青岛问题的立场上支持我,或者保持中立,我可以从另外一些方面回报英国政府和朱尔典先生您个人的帮助。”吴绍霆见到时机差不多了,立刻抛出自己示好的一面。

“哦,是吗?”朱尔典眼睛一亮,连忙问道。“我很愿意听一听。”

“我可以提供一笔绝对低于市场价格的物资订单给公使先生,包括罐头、猪鬃和棉织物,这是针对英国政府的报答。如果公使先生对我个人的支持能够更加有力,我承诺在我收回南满铁路之后,将南满条路运营公司的股份私人赠送公使先生百分之十五。这是对您的报答。另外还听说最近英国需要招募一批华工,这些我都可以帮忙。”吴绍霆说道。

“南满铁路?您是说南满铁路?”朱尔典震惊了起来。

“您听得没错。我正在计划加强对东三省的权力回收,鉴于日本政府之前提出外交讹诈似的的《二十一条》密约,如今又蛮不讲理的意图夺取我国青岛领土,我正在考虑采取对日本的制裁报复。”吴绍霆认真的说道。

如果是在其他时候,朱尔典一定会忍不住嘲笑起来,可是现在的情况完全不一样。他在心里琢磨着:既然中国和日本任何一个国家崛起都对英国不利,那么何必从中挑拨,让中日双方矛盾激化,相互消耗下去,一来英国可以渔翁得利,二来也省的让亚洲国家趁着欧洲大战之际发展起来,真是一举两得。

他很快的点了点头,露出一副欣然的表情,将先前的愤怒、不屑和威胁的因素全部一扫而光,语气亲切的说道:“对于您慷慨的好意,我不得不表示赞佩和感谢。我相信中英之间是存在这样合作的关系。如果您允许,我会尽快安排一次详细的贸易会谈以及与您的私人会谈,而在此之前我会重新评估亚洲局势的趋向。”

吴绍霆笑道:“当然。”

从英国公使馆走出来,上了轿车返回总统府。

顾维钧颇有担忧的对吴绍霆的说道:“吴执政,刚才你连南满铁路的事情都说出来了,这会不会有所不妥。英国与日本毕竟是协约关系,如果朱尔典把这件事告诉日本,日本一定会采取更强硬的措施,弄不好还会直接挑起中日战争,就算退一步说,让日本提前做好准备对我们也是极为不利的呀。”

吴绍霆平静的说道:“英国人的思想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不过在他们眼里,我们亚洲人其实都是不上档次的人。我刚才跟他说的那番话,就是要诱使他认为中国和日本矛盾重重才能保证英国能够渔翁得利。不得不说这是一种无奈,但也不得不说这是我们中国发展的一次机会。朱尔典是老狐狸,他不会这么快就开始挑拨中日关系,就像玩弄股掌之间的猎物一样,他会一点一点的布置好陷阱。”

顾维钧叹了一口气,沉重的说道:“要是这么看来,我们的处境并不理想,甚至可以说已经毫无退路可言了。”

吴绍霆眯起眼睛,意味深远的说道:“中日之间的冲突如果我们输了,那就是日本得利,如果打成平手,那就是英国和其他列强得利。所以,我们只能胜!”

自从与英国公使朱尔典谈过之后,吴绍霆加进了国防军和空军的编练工作。不仅如此,中国几所大型的军工产业也进入日日夜夜赶工状态,大批量的生产武器装备,甚至在广东厂和金陵厂还投入了H1914式军用钢盔的生产。

之后吴绍霆又与英国公使有过几次会谈,很快以低于市场百分之三十五的价格签订了一份长达三年的罐头出口合同。一年前吴绍霆让陈炯明开办的罐头加工厂和农场工作迎来了大订单,虽然价格低廉,可并非无利可图,除了第一批罐头是质量上乘的产品,价格上吃了大亏,可是接下来的几批罐头供应全部都是成本低到贱的劣品,价格空间极大。预计只要八个月左右就可以回本盈利。

至于关于英俄法三国招募华工之事,吴绍霆并没有给与预期的帮助,没有通电号召、没有下令动员,甚至连官方告示都不贴出一张,只是允许用工单位在遵守国际用工法规和惯例的前提之下,于中国各省自由招募工人,所有工人都必须自愿报名。

之前欧洲国家的代理公司在招聘时都开出极其低廉的工资,这还是从美国西部铁路聘用华工学来的先例,在他们眼里中国人就是“猪猡”,值不上那么高端的工薪待遇。可是自从南京政府成立之后,中国各省恢复平定,南方诸省有执政府时期的税务、共商扶持基础,老百姓生活水平不仅提高了而且还稳定下来。北方诸省虽然没有南方基础好,可是中央政府开出新的募兵待遇比以前好几倍,与其出国当“猪猡”,还不如投身军旅当“军爷”。

不仅如此,再加上美国招募华工时已经留下了极其恶劣的口碑,中国青壮年都知道西方人不把中国人当人,何必因为比国内多那么一丁点的工钱远渡重洋活受罪呢?

一时间华工的征召并不如意,可偏偏英法俄三国也没办强迫南京政府,只能从提高工薪或者欺诈诱骗的方式来找办法。

尽管吴绍霆在这个时候没有多余的能力估计劳工问题,不过他同样吩咐特勤局情报处调用部分情报网资源,派出特工混入列强的代理公司,全程记录列强在用工过程中的所有证据,等到力所能及之时他会利用这些证据向各国讨一个说法。

没过多久,德国公使馆收到了一些关于吴绍霆与英国公使见面的消息,吴绍霆居然告诉朱尔典德国会移交青岛。虽然辛慈认为之前跟吴绍霆讨论的内容值得考虑,可这并不意味着自己已经做出决定,现在吴绍霆却公然跟朱尔典放出这样的话,这让德国如何下台?

这几日辛慈一直与青岛方面往来电报,他很痛恨吴绍霆这种讹诈的做法,可从实际出发的考虑摆在他面前的选择已经不多。青岛司令部也连续召开会议,一点一点的论证移交青岛与远东战略的可行性。

就在这时,顾维钧带着全新草拟出来的《中德青岛主权移交办法》来到德国公使馆,与辛慈再次就青岛问题进行了正式交谈。

“这份《条约》简单来概括就是一句话,德国归还青岛的主权给中国,之后吴执政会特别允许德国军队和侨民在青岛的优待保持二十年过渡期。至于优待的细节在《条约》里面有详细条例。二十年之后再视情况签订全新的条约,当然,日后中德关系更加密切,做为友邦的中国一定会优先保证贵国在远东地区的一切利益。”

“顾副官,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一切原本不是我们德意志帝国所预想的效果。”辛慈一边翻看着条约书,一边沉着脸色说道。

“公使阁下,请您也考虑我们中国所面临的处境以及中德友好的关系。德国既然诚心诚意愿意扶助我们国家,那么更应该保持中德平等的合作关系才是,您对我们尊敬一分,我们会回敬您三分,难道这样不好吗?”顾维钧微笑着说道。

辛慈沉默不语,依然低着头看着手中的条约,似乎一定要从中找出足够说服力的一条。

顾维钧微微叹了一口气,放低了声音说道:“日本国内虽然在叫嚣观望局势发展,不过他们驻扎在台湾的海军已经在向旅顺转移了。我们吴执政同样也在连云港和临沂布置军事基地,南方三个工厂已经制造了九艘大型空艇和十二艘小型空艇,战斗机一百三十架,六万最精锐的国防军部队也在陆续汇聚江苏。一切就看您的一句话。”

辛慈抬起头看着顾维钧,脸色渐渐严肃起来,他说道:“你们真有把握彻底打败日本?”

顾维钧笑了笑,这个问题之前辛慈已经问过吴绍霆,吴绍霆的回答是“德国没有选择”,不过他扮演的身份可不像吴绍霆那么大气,郑重的说道:“既然是关乎国家命运的重大决定,无论如何我们中国都会全力以赴,否则这对我们也没有任何好处,不是吗?”

辛慈沉重的点了点头,语气认真的说道:“那好吧,我会尽快安排签字仪式,不过在此之前我希望你们能与青岛司令部保持更密切的联系,无论怎么样,青岛司令部才是我们德意志帝国远东战略的中心。”

顾维钧不置可否的笑道:“一定一定。”

第780章,逆流发生

难得决定给自己放一天假期,吴绍霆总算能够睡到超过早上七点钟的时间,不过好景不长,邓铿急匆匆的来到楼上,让下人敲响了卧室的房门。尽管邓铿知道吴绍霆交代过今天不处理公务,若不是因为事发突然又十分紧急,他也希望吴绍霆能安安稳稳好好休息一日。

吴绍霆疲倦的睁开眼睛,他虽然很不情愿在寒冷的天气里离开暖和的被窝,可是常年掌权的敏感性思维已经让他意识到有要紧事发生,只能硬着头皮从床上爬起来,披上一件睡衣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在小客厅与邓铿见面,吴绍霆还打算尽快处理好这件急事,然后继续返回卧房睡一个回笼觉。然而,当邓铿把南京和上海发生示威游行的消息说出来之后,吴绍霆立刻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也明白今天必然不得安宁。

“中华国民党?”他皱着眉头冷冷的问道。

“是的,”邓铿同样皱着眉头,脸上愁云密布,“一定是日本人在背后制造的阴谋,只要让特勤局通知上海情报站稍微调查一下就能证实了。昨天傍晚孙中山亲自在上海市政厅举行演讲,公然抗议霆帅您拒绝与日本修改条约的事。今天早上秘书厅收到中华国民党的呈请书,要求发动国会肃查这次事件,并且要让霆帅亲自向全国人民做解释。”

吴绍霆冷冷的笑了一声,语气透着生气的说道:“难道中华国民党不知道日本要侵占青岛吗?他们还真是抓住什么话柄都敢拿出来鼓吹。”

邓铿说道:“他们知道的,在昨天市政厅的演讲里面孙中山提到这一点,不过他认为日本是在帮助中国驱逐德国列强,并且即便将青岛划为日本租界,同样是要遵守改约之后的规定,这是对中国来说很划算的交易。”

吴绍霆哼了一声,怒道:“交易?把国家主权当作交易?中华国民党就凭这些说辞来大吵大闹,他说我不顾国家利益,我还能指责他不顾国家主权呢!”

邓铿叹了一口气,补充的说道:“青岛的事只是中华国民党的主要说辞,中华国民党现在还到处造谣,说我们打算与日本开战,还已经秘密的跟德国串通一气了。他们的意思就是霆帅你放着和平改约不顾,偏偏要发动劳民伤财的战争,还说霆帅简直是战争狂人的想法,你是为了宣扬军权至上所以才这么干!”

吴绍霆不屑一顾的说道:“胡闹,简直是胡闹。我姑且看在孙逸仙的面子上不追究这件事,你马上安排人去监督南京、上海两地的游行情况,既然他们喜欢游行我就让他们安安稳稳的游行,不过只此一天,明日必须解散。”

邓铿忧虑不减,说道:“霆帅,只怕……事情没这么简单,秘书厅已经把中华国民党的呈请书递交到梁总理手中,梁总理在办公室里态度很激烈,现在正在来官邸的途中,十之八九是要质问霆帅您了。”

吴绍霆脸色不变,他知道这段时间自己与日本、英国、德国甚至美国之间的外交会谈,都是没有向国会做任何上报和记录,梁启超和内阁部长们突然听闻了这件事,震惊和生气是情理之中。不过他一点也不觉得紧张,岂不说自己从来没有打算赋予国会所有权力,即便真要去国会当庭对峙,自己也是有理有据。

真正让他感到愠怒的还是中华国民党,很显然中华国民党能在回国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迅速奠定声势,幕后不单单是张静江一人在支持,肯定与日本政府授意之下的黑龙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曾经还刻意追问过关于陈其美的下落,不过孙中山显然没有忘记当初自己在广东发出的警告,不敢让陈其美返回国内,想必现在陈其美负责的工作就是中华国民党与日本之间的联络。

中华国民党的成员们始终是一群权欲十足的人,为了达成目的居然可以做出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当初北洋政府当政时,革命党就一直在叫嚣民主革命,动辄发兵起义制造大事端。如今吴绍霆故意留了一手,自己也跟着高呼共和民主的口号,连梁启超、宋教仁、黄兴都站在了自己这一边,本以为这样足以断绝革命分子的口实,却没想到这些人无孔不入、见缝插针,仿若惟恐天下不乱似的。

“哼,我倒要看看谁敢质问我。”吴绍霆冷冷的说道,双手捏成了拳头。“政府里的其他人都有什么反应?”

“云公那边倒是还好,毕竟他是知道我们的事,不过宋先生似乎对此事也有疑问,只怕待会儿会跟梁总理一起过来。眼下反应最激烈的还是进步党,北洋公党几乎没有把这件事看得太重,不过早些时候我见过冯老将军,他也关心的问了几句。”邓铿说道。

就在这时,门口出现一名侍从官敲了敲房门。

“什么事?”邓铿回头隔着门问道。

“总理大人和各部部长在楼下请见。”侍从官回答道。

“霆帅,怎么办?”邓铿赶紧问道。

吴绍霆没有回答,豁然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拉开房门来到走廊上,他没好气的对侍从官丢下一句:“让他们在楼下等着。”说完,头也不会的返回卧室准备洗漱。

楼下会客室,梁启超等人为了这件事议论纷纷,气氛甚是激烈。他们等了超过一刻钟的时间,每个人都不仅有了一股焦躁的情绪,以为吴绍霆是故意在拖延时间。不过就在这个时候,洗漱穿戴完毕的吴绍霆终于出去,邓铿跟着他一起下楼,却没有跟着一起走进会客室而是径直的穿过走廊前往官邸的副楼。

梁启超、熊希龄、唐绍仪以及其他几个重要内阁的部长立刻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向吴绍霆发起质问。

“震之,这件事真的吗?你一定要给我们一个说法!”

“大执政官,与各国时节的外交会谈应该由我这个外交部长在场才是,为什么这些会谈内容我一点也不清楚?”

“国会大选虽然还没有正式结束,可是我们都是有约在先,临时国会仍然以执政府国会代理行使主权,震之您怎么可以把国会视若无物?”

“这可是百年来难得恢复国家主权的机会,到底是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难道大执政官真的只是一味心思想要发动战争?”

一时间众说纷纭,吴绍霆冷着脸色一言不发,一直等着这些人自己都觉得气氛异常了声音渐渐消散。不过所有人依然义愤填膺的样子,灼热的目光都聚焦在吴绍霆身上,一副不得到满意的答复决不罢休的态度。

“你们都说完了吗?”吴绍霆冷冰冰的问道,声音平静,却透露着一股不怒而威。

“震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难道不打算给我们一个说法?”梁启超严正的问道。

“难道我一个堂堂的大执政官连处理外交的权力都没有吗?执政府时期的国会权限并没有规定我有必要向国会汇报外交进程。至于参议院对外交决策有审核权,那是正式大选结束之后方才增加的职能,你们现在就拿这个理由来质问我?”吴绍霆面色和语气都没有改变,毫不示弱的说道。

在场众人听到这里,虽然知道吴绍霆说的有道理,可这样的回答无疑是暴露了吴绍霆专横的一面,反而引得众人更加不满。

唐绍仪掷地有声的说道:“吴执政,就算国会现在没有审核外交议案的权力,可是日本主动提出修改条约,这是关乎民族利益、国家主权利益的事,哪怕你不跟我这个外交部长打招呼,也不应该做出贸然拒绝的决定。你这就是置国家民族利益于不顾,如何能让我们和全国人民信服?”

唐绍仪之前还很看重吴绍霆,毕竟吴绍霆三顾茅庐请他出山,这份知遇之恩也要铭记于心。不过他始终是老派的外交家,认为目前中国是弱国,能够用回报高于代价的方式来换取外交利益,那是最合适也是最划算的办法。

吴绍霆不客气的反驳道:“日本人要用青岛来做为修改条约的交换条件,在你们眼里割让国家领土就是保护国家民族利益吗?哼,简直是胡闹。这种饮鸩止渴的办法,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熊希龄站出来说道:“可是你要考虑一下,日本是势在必行,他们强攻也是攻,我们中国的国防力量难道能阻挡日本的进攻?与其让日本人白白拿下青岛,还不如用来交换更划算的条约修改,这可是日本在华利益的所有修改,不单单是只一个、两个租界呀!”

吴绍霆狠狠的瞪了一眼熊希龄,斥道:“秉三先生,你敬你是长辈才对你忍让,你这种长敌人士气灭自己威风的话,要是放在军队当中我一定枪毙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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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1章,安抚人心

熊希龄勃然大怒,激动的伸出手指指着吴绍霆,冒着火说道:“都听听,都听听,这就是从咱们大执政官嘴巴里说出来的话,他要枪毙我!他要枪毙我!好,好的很,吴震之啊吴震之,老夫今天才是彻底看清楚你了,你时时刻刻都拿军中那一套说法,我看你果然就是一个军权至上的匹夫。”

梁启超也连忙责备道:“震之,岂不说我们的话对不对,哪怕是不对我们也是在谏言,你怎么能说出这样恐吓的话!”

场面再次混乱起来,进步党的部员们纷纷开始指责吴绍霆。

吴绍霆心中怒火丛生,看来今天是有必要狠狠扇这些所谓资产阶级民主政客们一耳光了,他深吸了一口气,爆发似的大吼一声:“都给我听着。你们想要我给你们一个解释是不是?好,你们现在就去联系国会的所有议员,甚至去请在南京举行游行示威的代表,再把中华国民党的人都叫上,我今天就去国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他说完,头也不会的转身走出会客室。来到走廊上时正好遇到从副楼返回的邓铿,顾维钧跟在其身后。

邓铿赶了几步来到吴绍霆面前,连忙问道:“霆帅,刚才是怎么了,我们在外面都听到里面大吵大闹……”

吴绍霆没有回答邓铿的话,只是转向顾维钧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顾维钧郑重的点了点头:“霆帅放心,都准备好了。”

吴绍霆这才向邓铿吩咐道:“去安排一下,十点钟在丁家花园召开参众两院大会,所有政府部门都要派代表前去参加。”

邓铿猜出来吴绍霆是要向国会做交代,暗暗叹了一口气,点头去安排了。

总统府大门外光辉大道上,游行示威的人群从其他街头巷尾汇聚于此,人群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不过抗议的口号叫的十分响亮。各团体的代表都准备了一张条幅,上面写着诸如“固我主权、反对战争”、“吴执政向民众解释”、“驱逐德国列强,修改中日条约”等等的字句。大部分人都是学生团体,也有一些工商界的代表,不过平均年纪一眼望去不足三十岁,一个个脸色激动愤怒,不愧是中国特产的愤青。

中华国民党的代表也有在示威游行的人群里面,他们起到带头作用,领导人群高呼口号,热闹的气氛很快席卷了整个南京城。不明事理的老百姓和半懂不懂的闲人们纷纷凑到街边观看围观,也有一些好事者受到感染,纯粹是好奇的加入人群跟着高喊口号。

“这下可真热闹了,好不容易清闲了几天,也不知道这些政治家们到底在闹什么!”

“青岛这事,我看复杂,把青岛给日本再换取修改中日条约,这就好比割肉换米。也许换到手的大米不少,可割肉不疼吗?”

“别胡说,中日修改条约那可是鸦片战争以来我中华首次收回主权利益,这其中可是有很重要的意义。我看,就是吴执政想要发动战争!他就是战争狂人!”

“你个毛头小子懂什么?当初咱们南京闹辫子军时,吴执政就是担心大军北上会破坏南北和平,于是才让咱们江苏的军队处理自家的事。要真是战争狂人,吴执政还谈个屁的南北议和,大军挥师北上不就得了。”

“你才毛头小子,看你的样子你也没读过几年书,你识得几个字在这里评头论足?”

“咦,好小子,老子走的路比你吃的盐好多。”

围观的人群由于激烈争论无果,顿时大打出手,反而比街道上游行的队伍更热闹了。

就在这时,从总统府和附近街道冲出了许多士兵和警察,游行示威的群众顿时慌张起来,因为总统府要派人镇压这次游行。不过最终事情并没有想象那样糟糕,警察只是站在道路两旁,形成两道人墙,将游行的人群控制在街道中央;至于总统府的士兵则仅仅在光辉大道尽头布下了一道警戒线,护住总统府的门楼,谨防示威人群失控之后冲进总统府。

吴佩孚骑着一匹战马从总统府里跑了出来,来到示威游行的人群面前,大声的喊道:“诸位,诸位,我是吴执政的参谋副官,请容我先说几句话。”

示威人群里面有人响应了起来:“大家都安静安静!”

“让我们听听吴执政是怎么解释的!”

“先不要吵,我们是抗议,不是来闹事的!”

示威人群很快平静了下来,几百对眼睛纷纷聚焦在吴佩孚身上。

“我奉吴执政命令,前来向诸位同胞交代几句话。第一,诸位的抗议之事总统府业已获悉,吴执政在今天之内会召开国会会议,亲自向国会做出解释。第二,按照《执政府公约》规定,诸位同胞的游行集会和言论都受到宪法保护,我们不会采取任何驱散行动,不过有一点要说明,还请同胞们务必要保持理智,在享受权利的同时也要履行义务,不可有过激的行为。你们的游行区域不得超过我身后的警戒线,如果有宵小之徒趁机蛊惑人心,发生违法的暴力行为,那么我们只能采取必要的防护措施了。”吴佩孚扯着嗓子大喊道,一番喊话下来,他自己都有些口干舌燥喉头冒烟。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吴执政真的会在今天向国会做出合理解释?”一个女学生追问道。在听完吴佩孚的这一番话之后,在场的所有人都大为宽心,最起码可以肯定吴执政还是尊重宪法规定的。

“千真万确,我没必要骗你们。”吴佩孚点头说道。

“如果解释得不到认可,吴执政会承认错误重新制订新的外交策略吗?”又有人问道。

“此事我暂时不能作答,一切还要等待大会结束之后才有定论。当然,你们愿意保持抗议集会我们绝不干涉,不过出于对你们人身安全的负责,我建议你们将游行改为静坐,在总统府前的光辉大道任何地方都可以,只要不超过警戒线。”吴佩孚说道。

游行人群和街道两旁围观群众都满意的议论起来:

“政府还是讲道理的。”

“是呀是呀,以前游行集会那都是要冒着生命风险的,你看看现在当兵的还跟咱们讲法律,呵呵,国家就应该这样子嘛。”

组织游行抗议的几个领袖相互讨论了一下,决定接受吴绍霆的建议,于是就在警戒线前面排列坐下来,偶尔心血来潮的就喊两句口号,累了就相互依偎着休息。

很快,从总统府内陆续开出几辆轿车,那是政府要员和国会议员们提前赶往丁家花园准备会场。梁启超和熊希龄在轿车里看到外面游行人群都有条不紊的坐在地上,周围负责监督的警察、士兵秩序井然,都有几分感悟。

“秉公,早上震之的话是有些过激了,不过您也应该考虑震之的军人情怀。他是共和国军人,一心希望有强大的国防力量来维护我们中华民国的尊严,你当着他的面说那样的话,实在是有些不妥。”轿车里,梁启超对熊希龄说道。

“我说的都是实话,难道这也有错?”熊希龄满不在乎的说道。

“唉,可是将心比心啊,你不顾及震之的感受,震之又怎么会顾及你的感受?”梁启超强调的说道。

“卓如,你现在怎么老是向着他说话?你看看他的脾气,随便说两句就喊打喊杀的,这是一个国家领袖应有的性格吗?再者,我现在还在担心,这吴震之有什么话不在总统府说,一定要闹着召开国会,还邀请中华国民党参加!不错,这次是孙文做出的呈请才让我们知道了这个消息,可是孙文的中华国民党是小党,何必要让他们趁机制造声势?”熊希龄表情凝重的说道。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他亲自面向国会解释,这正说明我们国会是有分量的。”梁启超微微的笑了笑说道。

“话不能这么说,当年在梧州时,吴震之可是直接下令宪兵冲进国会会场,一点法律程序都不走直接下令逮捕人。我老早就觉得吴震之是一个独权分子,他手里握着兵,现在还跟北洋公党眉来眼去,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熊希龄忧心忡忡的说道。

梁启超怔了怔,一时沉默了起来,不得不承认熊希龄的这番话确实引起了自己的紧张。在他看来吴绍霆始终是一个难以捉摸的人,做事向来是雷烈风行,很多时候已经超过了宪法所容忍的地步。他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心绪理不出一个定论来。

第782章,国会大会

吴绍霆一直忙到九点半时才吩咐准备轿车前往国会,车队沿着林荫大道开出总统府门楼,他透过车窗看到警戒线外面静坐的抗议人群。如今已是入冬的天气,这些大部分是学生的静坐人群一个个都抱团在一起取暖,很多人搓着双手不断呵气,一些女孩子的脸蛋都冻得通红。他立刻吩咐司机停车,坐在副驾驶席上的邓铿连忙询问何事。

“派人去买一些热粥、热饼分给这些人。政见不和无所谓,大家都是为了国家着想。”

“霆帅,由得去吧,真要是冻坏了他们自行散去反而更省事。”邓铿说道。

“不必,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看看他们,大部分是血气方刚的学生,一经鼓动就昏了头脑,但无论如何他们都是为国家利益着想。你去安排吧,算在我私人的名义上。”吴绍霆平静的说道。

“那好吧。”邓铿叹了一口气,推开车门走了出去。他来到负责维护警戒线和现场秩序的吴佩孚面前,把吴绍霆的话向吴佩孚交代了下去。

“吴执政这么说的?”吴佩孚也感到有些惊讶。

“总之去办吧。辛苦了。”邓铿说完,匆匆的返回轿车,车队继续前进。

吴佩孚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马上派了一队士兵去附近购买粥食。

没过多久,那些店铺老板们在警察、士兵的带领下,直接把大锅和炉灶搬到了静坐现场,几家小吃店里的伙计们也都跟着来帮忙,虽然这次生意做的麻烦了一些,可一来是总统府亲自吩咐的,荣幸至极,二来又是付现款的大买卖,何乐而不为。现场架起了锅灶煮起香喷喷的粥面时,那些静坐人群里一个个都动摇了起来,正好又是临近晌午的时间,顿时有一股饥寒交迫的感觉。

不过抗议人群不知道这些粥面是卖给谁的,还以为是给警察、士兵做午饭。大家忍耐了一阵,终于有一个大胆的学生跳了起来,跑到一旁掏出钱要买一碗热汤面。

“急什么呀,这还没煮好呢。不用给钱,这是军爷们特意买来送你们的,你们都好好坐着,等下人人有份。”正在煮面的胖厨师笑呵呵的说道。

“不用给钱?”学生瞪大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去问这位大人,他们已经给钱了。”胖厨师冲着站在一旁的一名警察小队长点头道。

“你别问我,不是我掏的钱,是吴执政吩咐的,我只是跑腿的。”警察小队长连忙说道。

“吴执政吩咐的?”学生更加惊奇。

很快,一部分煮好的粥面被派发了下去,静坐的人将热腾腾的碗捧在手里取暖,不仅双手感到暖和,心里更是十足温暖。人群们立刻轰动起来,大家议论纷纷,都说吴执政真是关心入微,哪怕有个别几个阴谋者造谣这是吴绍霆故意收买人心,也没能改变大部分人的看法。毕竟相比以前的来说,吴执政不仅尊重宪法允许示威游行,甚至还提供免费的食物,这可是天壤之别。

吴绍霆到达丁家花园时比预计的时间迟了半个钟头,不过大会场才刚刚准备完毕,国会议员们正在陆续进入会场,因此并不算太过分。下车时,提前到达会场安排的宋教仁、邹鲁二人赶过来迎接。宋教仁虽然对这件事持有怀疑态度,但或多或少了解一些内幕,因此还是秉持着支持吴绍霆的态度。

宋教仁告诉吴绍霆,他刚才已经见过孙中山了,就在大会场的二号休息室。

吴绍霆没有太在意,只是随意的应了一声,然后询问了一些会场的情况。

宋教仁把情况都说了一遍,不过还是在意的问了一下:“要不要先去见一见孙逸仙。”

吴绍霆语气极为冷淡的说道:“没必要,稍后在大会场就能见上了。”

十多分钟后,国会大会堂座无虚席,由于这次到场的还有许多非议员,一部分人甚至连座位都没有,只能临时搬来休息室的座椅在走廊上放下。整个大会堂显得很是拥挤,虽然人们相互之间尽量保持着低声议论,可是口多舌杂之下仍然是一片嗡嗡嗡的声音。承启官在门口高声报响了吴绍霆的名号,会场顿时安静了一些,众人礼节性的站起身来迎接,场面一眼望去甚是壮观。

中华国民党和游行代表的席位被安排在主席台右侧第三排,席位并不多,而且都是紧靠墙壁的位置。孙中山、廖仲恺、陈少白等人都在场。朱执信距离较近,他主动引着孙中山、廖仲恺二人绕道来到走廊前面,与吴绍霆碰了一面。

孙中山装着一身特别命人改制的西服,也就是日后大名鼎鼎的中山服,个子虽然不高,不过在笔挺的中山服承托之下显得很有气势。他很郑重的伸出手与吴绍霆行握手礼,带着礼节性的微笑说道:“震之,阔别数年,变化真大呀。”

吴绍霆同样保持着礼节性的微笑,与孙中山庄重的握了握手,语气不含糊的说道:“中山先生别来无恙,确实是久别重逢,不过中山先生的英姿气概依然如故。本以为中山先生回国之后,你我能以更好的方式见面,却没想到会在今日这样的场合聚首,真正是无奈啊。”

孙中山一丝不苟的说道:“今日之事势在必行,震之也切莫见怪,正所谓在公言公、在私言私,你我都应该明白这层道理。不过我相信,只要震之秉承着对国家对民族的忠贞之志,今日之事必然会有一个公道的说法。”

吴绍霆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坦然自若的说道:“中山先生所言极是,既然是中山先生发起的质问,绍霆自然要向全国人民做一个交代。事不宜迟,那么我们现在就正式开会吧。”他说完,又向廖仲恺颔首示意了一下,然后走到主席台右侧的等候席落座。

国会大会由梁启超负责主持,片刻的准备之后,他登上了主席台,对着扩音器宣布大会开始。由于这次大会过于紧促,所以很多方面没办法做到那么重视,不过大家都知道这次会议唯一的意义就是听取吴绍霆解释中日外交问题,其他方面都可以忽略不计。

梁启超先讲述了一下整个事情原委,包括中华国民党的呈请书问题,以及此次会议重要议论的中心。前后大约用了半个钟头时间,下面知情或者不知情的与会者一边听一边低声议论,看上去观点不同,然而大部分人都认为吴绍霆擅自决议太过草率。

由于中日外交上的事务单凭中华国民党的片面之词不足全年,梁启超要求吴绍霆向大会全场做出更全面的陈述。吴绍霆低头对外务副官顾维钧吩咐了几句,让顾维钧上台讲述中日外交的全部过程。

顾维钧考虑的十分周到,他没有直接从青岛问题入手,而是从日本三番四次递交《二十一条》进行诱骗和讹诈来说起,然后才说到中日就青岛问题的谈判过程。整个过程几乎没有太麻烦,因为吴绍霆与滨口雄幸仅仅只对话了一次。顾维钧甚至把对话的部分内容也说了出来,包括吴绍霆认为应当用“台湾”或者“关东洲”来交换青岛利益。

听到这里,在场大部分人已经可以清楚吴绍霆在中日外交上的态度,可见吴绍霆并非是那种不顾国家利益的人,最起码他尝试过为国家争取最大化的利益。至于谈判未能成功只能说是双方无法接受,又或者是策略问题,这与吴绍霆本人的品德并无关系。

只不过单凭这一点还是无法说服在场全部人,孙中山交代一名中华国民党的成员站起来发出质问,即便这证明吴绍霆有维护国家主权的一面,可无法澄清吴绍霆是故意抬高谈判价码导致谈判失败,并且蓄意以此发动战争。

全场再次议论声起,国会大部分议员都是资产阶级政客以及旧官僚,他们对掌权问题十分敏感,最担心的就是吴绍霆会像袁世凯那样拥兵自重,以军权凌驾于政权之上。于是,很快有人大声高呼起来,要求吴绍霆亲自站出来解释。没过多久,全场的呼声越来越多,声浪排山倒海似的向主席台涌来。

不等梁启超要求,吴绍霆果断的站起身走上主席台,从顾维钧手里接过演讲台。

会场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所有人都聚精会神的盯着台上的吴绍霆。

“我很不明白,为什么我维护国家领土不被列强无理窃取反而成了一种罪过。如果在你们眼里连保卫国家都被视为可耻的战争狂人,那我们国家还要什么军队,还要什么国防,索性连警察都不要了,拱手把能送的东西都给列强,然后祈求他们给我一份尊严。”吴绍霆声音由弱渐强,字字都说的掷地有声。

会场下面哗然一片,有人惊讶有人震怒,有人低头沉思,有人高声抗议。很多人都认为吴绍霆的话实在太激进了,简直是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这是一个国家元首的素质吗?另外一些人认为吴绍霆思想太过执拗,外交可不是靠一腔热血就能办成的,很多事情必须一步一步循循渐进才是。

第783章,一记反击

“诸位对日本的看法让我汗颜不止,你们真以为日本人会好心的为我们中国着想?想想当年甲午战争的不宣而战,再想想当年在东三省中国领土上与俄国发动战争。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你们不能记住历史的教训就算了,这次我吴某人只不过是做出准备包围国土的国防准备,却被你们叫成是战争狂人!怎么,青岛矛盾是我挑起来的吗?又或者是我主动要对日本开战吗?简直睁着眼睛说瞎话!”吴绍霆不顾全场的议论,大声的控诉道。

这番话起到了很大的效果,很多人都不敢再开口乱说话,吴绍霆这次现在是真的动怒了,不管吴绍霆心里是什么主义,可是从保家卫国沦为战争狂人确实有些不地道。

“你们说我专横也好,说我自以为是也罢,可是你们毫无证据的指责我不顾国家主权利益,这是我不能容忍的。你们现在都给安静下来,我要让你们看看我为什么要对日本采取强硬的态度。顾副官。”吴绍霆气势磅礴的高呼一声,然后对站在不远处的顾维钧示意。

顾维钧立刻跑下主席台从座位上自己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紧接着又快速的跑上主席台将文件递给吴绍霆。

吴绍霆高举着手中的文件,冲着全场挥动了一下,庄重的说道:“这份文件,就是我这段时间与德国公使辛慈进行多次谈判得来的成果,德国已经准备将青岛的主权交换给我们中国,移交仪式和手续这个月之内就能完成。”

全场震惊不已,这个消息可是十足劲爆,谁都没想到吴绍霆竟然跟德国谈成了这么大的一件事,这可是名副其实的自鸦片战争以来中国第一次索回租界,也绝对是第一次近代中国外交史上的重大胜利。

吴绍霆说完,把文件递给另外一旁的梁启超,让梁启超亲自检验。

梁启超激动的一页一页翻看文件合同,在最后一页上看到德国公使辛慈的签名和公使馆印章。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由激动转变成感动,叹道:“震之,你居然成功了。可是你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呢?”

吴绍霆严肃的说道:“卓如先生,我当年跟你说过一句话,我信任卓如先生,也希望卓如先生能信任我。我原本以为你我之间的信任已经到达一定高度,所以我才打算在手续都办完之后再公布这个消息,没想到我错了。早上我之所以不说,就是要向国会所有人发出质问,你们怎么可以用那样恶毒的心思怀疑我?”

最后一句话说的铿锵有力,就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剑,深深的刺透了梁启超的心。

梁启超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直然后消失,他终于明白吴绍霆这次的生气是史无前例的程度。要说梧州派兵闯进会场,那是行于其表的愤怒,同时还意味着对那件事仍抱有希望;可是这次不一样,当他和内阁各部官员前往总统官邸质问吴绍霆时,吴绍霆对自己等人的愤怒到达了彻底失望的地步。

吴绍霆没有再理会梁启超,他转过身来面向会场,对着扩音器再次说道:“我现在要听听你们的话,你们还打算把青岛交给日本人来换取修改条约吗?谁要是还坚持用青岛换修约,谁就是卖国贼!”

他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下主席台,然后带着自己的幕僚径直穿过会场中央的走廊走出了大会堂。

全场顿时轰然一片,谁也没有料到吴绍霆竟然还藏了这一手,不过不管如何,这件事总算水落石出,大家都能明白吴绍霆在外交事务上的努力,和对国家主权坚定不移的捍卫。原来到头来这仅仅是一场误会,可惜显然这场误会闹得有点大了。

众议员陆续离场,相互之间依旧在谈论这件事:

“中华国民党到底在搞什么,事情都没弄清楚就来抗议,还发动群众游行示威,简直就是小题大做。”

“就是就是,部里面还有很多公务没打理,一来一回浪费多少时间。什么事情一定要调查清楚再下定论嘛,我倒要看看这次他们怎么收场!”

有些人一边说着,一边侧目向还坐在角落里的中华国民党等人瞥了一眼。只见孙中山、廖仲恺等人正在议论,同时在跟游行代表吩咐什么,虽然隔着太远没有看得太清楚,不过也能猜出这些人现在正尴尬至极。

“吴执政真是做了一桩大事,咱们居然能收回青岛的主权了。”

“你们别急着开心,正所谓好事多磨,这件好事未必能那么顺利。”

“你在说什么呢?”

“你想啊,万一日本还是坚持要打青岛,你说怎么办?我们跟日本列强硬碰硬?”

“是啊,是啊,这确实令人担忧啊。”

吴绍霆在返回总统府的轿车上,先前义愤填膺的态度总算恢复过来,嘴角若隐若现的还有一丝冷笑。这次他确实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之前之所以没有及时把中德青岛主权谈判的事情传出去,一方面是为了避开日本人的耳目,一方面是自己不太在乎国会的外交监督。没想到孙中山居然拿这件事来做文章,自己索性就借题发挥,当着国会众人的面彻底拆了中华国民党的台阶。

他相信经过这次事件之后,中华国民党的声势将会遭到一次重大的打击,孙中山等人在国内苦心经营的一片基础顿时功亏一篑,尤其是中华国民党的公信力不仅会遭到中央政府的质疑,也会遭到国民的质疑。

当然,吴绍霆并不会认为孙中山的中华国民党是反派角色,要怪也只能怪中华国民党偏偏要听信日本的片面之词。他这么做的目的只不过是为了消除一个政治敌人,正如在战场上一样,战争是不分正派和反派,只有胜利者和失败者。

回到总统府时,聚集在光辉大道上的示威人群依然还在,不过比起吴绍霆离开时的人数要少了很多。或许是因为天气太冷,又或许是因为总统府免费发放粥面的感动,示威人群当中不少人认为继续抗议下去没有意义,既然吴绍霆是一个讲道理的人,只要回家等待国会大会结束后的消息就行。

下午,梁启超、宋教仁二人来到吴绍霆的办公室。他们也知道本来今天是吴绍霆的休息日,经过上午的一闹,现在吴绍霆已然没有任何继续休息的心情了。

敲了敲虚掩的房门,梁启超、宋教仁走进来时,只见吴绍霆靠在大总统书桌后面的椅子上,正用一只手在给眼部按摩,一副疲倦不堪的样子。

“震之。”梁启超心中有几分愧疚,上前来打了一声招呼。

“坐吧。卓如先生、渔父兄,你们有什么事吗?”吴绍霆缓缓的应了一声。

梁启超与宋教仁对视了一眼,然后拉开了大总统书桌前面的座椅落座下来。

“震之,今天早上的事情……”

“不必多说了,早上的时候我一时控制不住情绪,所以才说了一些气话,不用往心里去。总之,这件事总算是有了一个结果,这个结果也不算太坏就是。”吴绍霆打断了梁启超的话,放下按摩眼部的手,缓缓的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精神状态。

梁启超沉默了一会儿,虽然吴绍霆嘴巴上是这么说,但是他心里很清楚对方对此事的态度。暗暗叹了一口气,这就是政治啊!

宋教仁沉吟了片刻,开口说道:“震之,就算我们不谈今天早上的事,也要谈一谈关于青岛的后续问题。一旦我们从德国人手里接收青岛,万一触怒了日本、英国这些列强,难道真要在青岛跟日本打一仗?”

梁启超也跟着说道:“是呀,眼下大家都在担心这个问题。如果进展顺利的话,国会大选会在年前正式结束,可是一旦跟日本冲突起来,只怕会影响大总统的大选呀。”

吴绍霆低沉的说道:“也许我们的看法角度不一样,在你们看在很复杂,可是在我看来,青岛一旦收回主权,那就是我们中华民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日本人如果还要强攻青岛,这就是名副其实、赤露裸的入侵。哪怕在迂腐无能的清朝,清军或多或少也会反击这样直接的入侵行为。在这件事上没有讨论的余地,向日本屈服那就是卖国,哪怕日本军队再强大,我也会坚决的打一场仗。”

梁启超叹了一口气,忧心忡忡的说道:“可是,英法俄三国列强可都是站在日本这一边的,到时候就算我们坚持作战,也不会得到环球国际的支持。”

吴绍霆生气的说道:“我要他们支持个屁,当年甲午战争、日俄战争,咱们中国不都是指望洋人来翰旋调停,结果什么样?卓如先生,这是我们中国人自己的事,英法俄三国不顾国际法义、不顾他国主权、甚至不顾道德廉耻,我凭什么还要看他们的脸色行事。”

宋教仁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感同身受的说道:“震之说的不错。国家主权不是靠别人给的,而是靠我们自己争取的。如果日本人真的不顾我国主权,我们必然要给与严正的回应,日本军队船坚炮利,可我们中国军队兵多将广,未必不能一战。”

吴绍霆看着梁启超,认真的说道:“中国积弱太久,无论是基层的老百姓还是上面的政府官僚,无一不是认为中国是羸弱不堪的。越是这么想,越是理所当然的这么想,上一代这么想,下一代也跟着这么想。我们中国还怎么强大?”

梁启超脸色沉重,他知道在这个问题上绝对不能太退缩,青岛问题实在太敏感,如果德国不肯移交主权那是一回事,可是移交主权之后就是另外一回事。他相信不光是有良心的政治家,就算是全中国各界人民也都不会放弃眼睁睁的放弃青岛。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他语气浓重的说道,一边说着一边极其郑重的点了点头。

“战争交给军人来负责,政府需要做的是团结全中国的人心,以及给与由始至终的支持。这场战争绝不会没有胜算,因为公义道理在我们这一边,民心军心也都会随之凝聚在一起,我们是以全国的力量来对付日本一支军队!”吴绍霆振奋的说道。

“没错。更何况开战是最坏的打算,日本国内现在同样是举棋不定,在外交上我们还有交涉的余地。如果日本真要冒着天下大不韪来发动这场战争,到时候就会像震之说的那样,我们全中国从上到下都会痛恨日本,都会齐心合力打好这一仗!”宋教仁颇有感触的说道。

“这几天我会召开内阁会议,一定促成震之你的决定。”梁启超郑重的说道。

“很好,只要我们内部团结了,万事都不愁。”吴绍霆点头说道。

第784章,正式宣布

十二月十九日,在南京总统府装修完毕的西朝房大会堂,唐绍仪、顾维钧代表南京政府与德国公使辛慈正式签署了《青岛主权移交条约》以及《青岛善后事宜补约》,规定在一九一五年一月十二日这一天起,中华民国政府恢复对青岛的主权行使,不过在预留区内德国仍保留二十年的驻兵权。

此事一经传出,举国轰动,大为南京政府打破近百年中国不平等条约先例而鼓掌喝彩。中国国内各大保持连续头版头条刊登这个消息,同时还在时政版面做出连载,详细交代南京政府与德国之间的谈判细节,一时间将吴绍霆的正面形象提升到新的高度。

再加上之前总统府大门口示威事件,让更多人都认识到吴绍霆是近代中国与众不同的领袖人物,更是中国自强独立的唯一救星。对于这次具有破天荒意义的中德外交案例,甚至连美国《时代》周刊都做了封面报道,身穿大执政官礼服的吴绍霆照片屹立在正中央,透露出年轻气盛、英伟挺拔以及正气凌然的一面。

自从之后,在许多女子中学里面都开始流行《时代》周刊的封面剪影,无数年轻女孩都将吴绍霆视为偶像。而那些进步青年虽然嫉妒吴绍霆吸引同龄女孩,可对于这位中国救星般的人物也不得不生出崇拜之心。一股史无前例的元首狂热很快席卷了整个中国。

日本公使滨口雄幸在听说这个消息之后,立刻亲自前往英国公使馆会见了朱尔典。他要求英国政府一定要阻止青岛主权的移交,否则日本的处境将会显得更加被动,并且还拿出协约国利益来做进一步的威胁。

朱尔典这段时间一直在默默的关注中德谈判的进展,事实上早就知道德国会用青岛主权来换取中国的支援,尽管这一切都已经大大超出了他之前的预想,不过自从与吴绍霆谈过之后,同样也让他认识到青岛事实上没有那么重要。

面对滨口雄幸的请求,朱尔典故意做出了一副惊讶的态度,声称自己根本没听说过这件事,德国竟然会放弃青岛?在假装了解了详细情况之后,他对滨口雄幸说道:“我承认这是一次重大的疏忽,可问题是中德已经签订的主权交还协议,现在再出面阻止显然无济于事。不过这并不重要,只要德国在青岛还有驻兵,我们就有出兵的借口。”

同时,他还告诉滨口雄幸,之前英国答应给日本的扶持和外交上的支持绝对不动摇,现在问题的关键不在中德青岛问题上,而是日本国内内阁到底有没有决心打一仗。

滨口雄幸得到了朱尔典的承诺,虽然也隐隐约约觉得朱尔典对待中德青岛问题太过轻视,可无论如何只要外交支持和扶助计划不变,那么自己今天来的目的就达成了。他虽然是文治派政客,可是同样也有大国列强思想,日本经过几次战争迅速崛起,而中国这个昔日的大国早已不复存在,面对弱国是不需要太多正当理由的。

他很快将朱尔典的承诺发回国内,并且敦促国内尽快做出决定。

三天之后,梁启超召开内阁会议,吴绍霆与*部长蔡锷都出席了这次会议。

会议的内容就是关于中日在青岛矛盾上的应对之策。这几天内阁各部部长都仔细观察了国内和国际的局势变化,国内舆论对收回青岛主权之事大为欣喜,可见此事的决策正确。尽管国际上因为目前欧洲战事的冲突升级,没有太明显的意见,不过做为中立国的美国倒是很欣赏南京政府的做为,并且还在美国国内报纸上刊登了正面报道。

资产阶级政客们都知道,青岛问题虽然危机重重,但也是一笔不小的政治资本。要是日本胆敢开战,中国打赢了这一仗那就是皆大欢喜的局面,哪怕中国打输了,他们这些政客也会得到民间的同情并赋予民族气节。

蔡锷在会议上做出了军事分析,宣读了目前中日之间的兵力对比,日本自日俄战争结束之后到目前为止,算上近卫师团在内全国兵力只有二十一个师团,非战时兵员为二十万,战时可扩大到四十万到五十万。而南京政府直辖的七个集团军,除了还未编成的北方第一集团军之外,常备兵力已经超过五十万,再加上精锐的国防军以及可调配的共和国卫队,能够快速投入作战的兵力预计会在七十万以上。

根据*估测,在青岛战场的区域之内,日军可投入的兵力最多不超过两个师团,最新情报显示日军海军拟定投入第二舰队参与青岛海战。中国方面凭借大陆交通和全国经济后勤的支持,足够投入七个整编师十万兵力的部队应敌。

这些数据看上去中国确实可以应付这场作战,可让内阁部长们仍有担心的是台湾和东三省的威胁,一旦战事扩大,日本可能会发动全面战争,到那个时候该如何应付?

蔡锷呵呵的笑了笑,心里暗讽这些政客们不懂军事常识,他说道:“日本目前的国力,如果将一支舰队和两个师团的兵力投入到青岛,他们几乎没有多余的经费和物资再开辟第二个战场。相比之下,我们中国虽然工业水平落后,不过国民基数足够,完全可以同时应付三个以上战场的作战。”

顿了顿,他又补充的说道:“再者,由唐副部长和南方第一集团军负责督建的南方海防线已经进行了两个多月时间,预计在开春之前可以完工。到时候南方屏障稳固无疑,即便日本的海军再有强大,用英国海军名将纳尔逊的话来说,用海军炮打海防炮,那是傻瓜所为,我们完全有信心巩固南疆。”

听完蔡锷的话,众人总算松了一口气,除了个别几个别有用心的人,一直都担心通过再次发动战争而增长了吴绍霆的军权气势之外,所有人都认为可以做出定论了。面对国内舆论的热烈支持以及民心对吴绍霆的狂热崇拜,再加上青岛主权的实际问题,即便仍有担心军权主义蔓延也无可奈何。

当天下午,吴绍霆与内阁共同签署了*备战命令,以及通过了一千万的青岛军务预算议案。此事通过总统府新闻发布会正式向外公开,表示中国军队已经做好应付任何外来入侵的准备,并提醒国际野心家们慎重做出下一步决定。

次日一早,吴绍霆前往*“猎雕”作战室,启动了几个早已在筹建中的军事计划。其一是建立连云港联合军事基地,驻军包括孙本茂第十精英师、一个空艇中队、两个飞行中队,以及海陆空军事补给基地。其二是建立临沂后勤司令部和第三空艇基地;其三是建立潍坊军事基地,调国防军第一师驻扎,同时军事基地里还包括目前中国最大的空军港口;其四铺设衔接济南、潍坊、临沂和连云港四地的军用交通线。

军事基地最快只要一个月的时间就能落成,基建设施早在两个月前就交代下去,除了潍坊的空军港口比较复杂一点,其他都不算麻烦。至于交通线最快的办法是翻修公路,铁路也只能利用胶济铁路部分段落,没有铁路的地方架设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也需要很大一笔投资,只怕在青岛开战之前也无法完成。

从这一日开始,吴绍霆命令“猎雕”作战室辖下的所有单位投入百分之两百的精力,开始加强山东的军事部署和情报搜集。如今国内声势团结一致,他自然不必再有任何顾虑,要说到顾虑反而还是担心日本会放弃进攻青岛,自己好不容易经营的环境政治条件,可不能就这样白白浪费。

第785章,庆元会议

寒夜,北风凛冽,寒冷的天气提早把大街小巷的人们驱散回家中。

位于江边庆元公馆院子前面,陆陆续续行来几辆小车,有马车也有轿车。几位客人行色匆匆的从各自车辆上走出,一言不发径直走进了公馆大院。或许南京城内并没有人知道,庆元公馆是熊希龄北上之后花了重金购置下来的别业,毕竟南京政府成立不久,形形色色政治家们大家都不太熟悉。

熊希龄亲自来到客厅将客人们一一迎接进来,今晚来访的人都是熟人,一部分是进步党内以前统一党的旧人,温宗尧、唐绍仪、林长民都在其中;另外一部分是云贵地方政党的中央官员,有贵州省长任可澄的堂弟任宗元,时任*办公厅的刘镇安等等。前前后后一共十多人,看上去颇为热闹。

不过平日与熊希龄关系较好的梁启超,以及昔日统一党元老张謇都不在邀请之列。

众人抵达有先有后,大家都在客厅里先行小坐,饮了半盏热茶驱驱寒,人员到齐之后熊希龄方由请众人到别业副楼的会厅里落座。

熊希龄简单说了几句开场白,然后郑重其事的进入正题,说道:“今日请诸位来,大家应该知道熊某的用意,诸位在国会在政府里面都是忠贞的民主政治捍卫者,平日也都恪守政治规则。不过前几日的内阁会议,以及大前几日国会会议,让我们在座诸位都看到了一些有违宪法、有违民主政治原则的痕迹。这正是今日我们相聚于此的原因。”

在场众人相互之间唏嘘的议论了几句,脸色态度各有不同,有人激愤,有人叹息,也有人无动于衷,还有人沉思不语。

“从梧州的时候,我等一直都在呼吁民主政治,然而试问诸公,时至今日我等的愿望真的实现了吗?诚然,如今的南京中央政府是多党*的联合政府,可是真正掌握国家实权的真是我们这些民主党派吗?吴执政在内阁之外独立设置执政官办公厅,将*、内务部、新闻部都归属在执政官办公厅,这算是什么政治制度,既不是内阁制,又不是总统制。这完全是吴震之私人想要分权罢了。”熊希龄加重语气又说道。

“不过,我听说在梧州时拟定的政府制度是总统制,如今看来这也并无不妥之处,内阁只是行使政府职能,大执政官是管理内阁的人,理论是合乎情理呢。”林长民忍不住说了一句话,他对目前的行政制度并无不满,因此要说这句公道话。

“自从一开始就是吴震之一派鼓吹总统制,他为了拉拢我们这些民主政党所以又别出心裁的委任了内阁总理。而我们进步党和其他小党派一直坚持的是真正意义上的内阁制,只有共同掌握发言权才能真正实现民主,在场的诸位当初也有坚持如此意见的,相信大家应该明白我的心情。”熊希龄郑重其事的说道。

“政体问题的确还有商榷的空间,毕竟执政府时期是非常阶段,如今国家统一、内战停止,联合政府人心所向又势在必行,等到国会大选结束之后,正式政治协商会议时再深入讨论政体的问题。然则,在中日矛盾和吴执政前几天的表现上,着实有太多令人担忧的地方。我想,这才是熊部长今日召集我等的用意所在吧。”任宗元帮熊希龄把话题切回到正轨上。

虽然熊希龄对任宗元措辞感到不快意,但不得不承认任宗元是一语点破。从梧州执政府开始到南京中央政府成立,他一直都在致力于文治派掌权的努力,尽一切可能避免武夫当国的局面再次出现。然而就这段时间的观察,吴绍霆显然是阴谋独成一体,打着联合政府、民主政治的幌子,事实上集权于吴绍霆个人手里,这是赤裸裸的独裁倾向。

他不能容忍军人干政的情况死灰复燃,一个未来的大总统是军人出身已经很成问题,如果这次日本发动青岛战争,吴绍霆再籍此加强军权统治,只怕到时候的中国民主又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他豪不避讳的说道:“诸公都是明白人,如今已经是民国,自然要以民主至上,若闹到最后还是一人独裁的局面,不仅国家不得进步发展,国际上也会耻笑我们中国政界的消沉。”

这时,唐绍仪深沉的叹了一口气,忧虑的说道:“不可否认,吴执政有些做法确实大失体统。外交之时大执政官有权过问,可若什么事都由大执政官办公厅来做,做完了也一声不吭的交代一下,那还要我们内阁各部作甚?”

林长民沉思了一阵,缓缓的说道:“关键还是权力分配的问题。我听说日本政治同样有文治派和军事派的斗争,军权一旦膨胀起来,那可真是祸患无穷的政治灾难。日本能够稳定的发展,是因为文治派和军事派能相互制衡。可我们现在呢?基本上大权都掌握在大执政官手里,非但如此,大执政官还不满足的干涉部阁的职能,这是一边倒的情况呀。”

熊希龄严肃的说道:“不难想象,现在吴执政还需要保持民主政治这个招牌,所以才跟我们能走到一块,可谁能担保他能由始至终的对我们和颜悦色呢?假若这次青岛事件,吴执政没有跟德国人交谈归还主权之事,我们该如何处置此事,或者说,吴执政会听凭国会的处置吗?到时候撕破了脸,谁知道这年轻人又会干出什么事来。”

众人听到这里,都有不同程度上的认同,毕竟吴绍霆之前在处理问题的手段上一直欠缺口碑,动辄就以军队来处理矛盾,弄得人心惶惶不得安宁。

温宗尧沉重的说道:“军权主义迟早会愈发不得控制,这次青岛战争如果真的打起来了,咱们原本就脆弱的国会制衡权只怕越来越没有力道。今后的路子该怎么走,只怕只能由吴执政一个人说的算了。”

熊希龄深刻的点了点头,强调的说道:“为了民主政治,我们决不能坐视不理。如今国会大选还未尘埃落定,大总统的竞选更是没有定期,关于国家立法提案和政治形式都有待商榷。虽然这些东西在吴执政面前可能不足一提,可对于我们来说是仅有的制衡手段。我们一定要尽可能制造更大的声势和舆论压力,甚至若有可能的话,还要提出另外有力的大总统候选名单,用我们的能力来维护民主真义。”

林长民沉吟的说道:“用国会大选和总统国大选来制衡,只怕未必真有效果,更别说还有其他大总统候选人。如今吴执政在国内声名远播,虽然年纪轻轻,可是这一路经历过来也不比我们少,当初在南方若不是吴执政振臂高呼,也未必会有今时今日的南京政府。大总统的人选非他莫属了。”

唐绍仪说道:“秉公的意思是事在人为,如果没有人站出来制衡未来大总统的权力,通过合法手段限制军权的膨胀,我们中华民国的前景可就不明朗了。”

熊希龄点头说道:“少川兄真是一语中的。正式国会成立和大总统竞选是我们目前要争取的第一步,如果这一步我们都走不下去,那接下来还能走哪一步呢?不管吴震之是什么想法,我们要么逼他就范,要么逼他现形,前者自然皆大欢喜,后者我们只能殊死一搏,寄希望于全国民主志士能团结一致最最残酷的抗争。”

“原来如此……”

“秉公所言极是,事情总得有人来做,我们应当表率为先。”

“一定要遏制军权,一定要建立民主政治的根基。”

一时间,在场众人纷纷响应,一个个都是慷慨激昂的样子。然而在他们当中,谁也猜不透彼此的心思,就连自己的心思都未必是真心实意。制衡军权说的好听一些是捍卫国会和内阁的权力,然而说的更直接一些则是在座等人希望巩固自己的权力甚至扩大自己的权力。

自此之后,熊希龄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在庆元公馆召开聚会,商议巩固文治派对策和决定。而“庆元会议”也逐渐成为南京中央政府内部的一个派系组织,虽然与会者来自不同党派和政治团体,不过他们却有共同的政治诉求以及针对性对象,反而正因为庆元会议的多党性,让这个派系组织的影响力快速扩张开来。

他们不仅是在中央政府努力营造制衡的权力,同时还提出了“地方政府影响效应”的发展理念,企图先在各省地方培养势力,牢牢掌握地方政府的大权,以此来响应中央官员的号召,共同*军权主义。

在庆元公馆隔着一条街道的正对面,一栋三层高的骑楼下面,身穿着黑色大衣的青年吸了最后一口烟,然后把烟蒂丢在地上慢条斯理的踩了一脚。他长长的吐出了烟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大衣领子,转身拉开了身后的一扇拥挤的楼梯小门,快步来到二楼。

一阵风吹过,将先青年男子踩灭的烟蒂吹了一个边,借着骑楼昏暗的煤气灯可以看到,烟蒂根部模模糊糊的有两个字:军供。

青年有规律的敲响了二楼的房门,过了一会儿房门打开,里面是一名穿着棉长衫的中年人,侧身让青年走了进来。整个房间很拥挤,摆满了许多书籍和杂物,不过在靠窗的地方架设着一台望远镜,可以直接看到庆元公馆的动静。

“怎么样,都记下来了?”中年人问道。

“嗯,一共十三个人,其中我认识的有八个,另外五个也应该是国府里面的。”

“先把名字写下来,我这就上报到局座那边去。”

“好。”

第786章,谍报战

东京,涉谷南平台町,位于东京都铁道线附近,一所日本与西方风格融合在一起的独立花园小楼。一辆轿车飞快的闯过街道拐角,在花园小楼前停了下来,从车内下来一名身穿日本和服的男子,他先向用日语向司机交代了一声,随后急匆匆的快步走进了花园。

还没来到小楼门前,小楼的正门已经被人由内拉开一条门缝,警惕的探出半个脑袋打量一阵。不过屋内的这人并非是在打量突然造访的和服男子,他的目光一直来回在花园前面的道路首尾,仿佛是在观察有没有人跟踪和服男子。

“你怎么突然来了。”当和服男子走近大门时,屋内这人用中文低声问道。

“紧急情况,我们暴露了,必须马上转移。”和服男子同样用流利的中文回答道。

“什么?怎么回事?”

“进去再说。”

两人来到客厅,先前在屋内的那人马上叫来了其他人。很快七八个着装不一青年人在客厅集合了起来,其中还有两名年轻女子。大家纷纷询问和服男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每个人脸上虽然紧张的情绪,不过并没有显得慌乱。

和服男子吞了一口口水,脸色凝重的说道:“日本内务省特务科查到了我们的电报线,警视厅现在正在开会布置行动,最快半个小时之内他们就会找到我们。我已经给了小笠原警长一笔钱,让他尽量拖延时间,不过也不知道到底能争取多久时间。”

“事情来的太突然了?是不是有人出卖了我们?”

“文籍兄,你这消息是从哪里来的。”

“我刚才就在东京警视厅,我可是借故肚子疼跑来通知你们的。我也不知道具体是如何暴露的,我担心你们现在的通讯都被监听,所以连电话都不敢打。总之你们赶紧收拾收拾,该销毁的都销毁,马上离开。稍后我会尽量安排,不是火车就是轮船,先送你们出东京再说。”身穿日本和服的男子是出生在日本的中国移民,本名李载书,字文籍,凭借家业在东京出入上层社会,颇有一些消息来源。

就在这时,楼梯上又传来了脚步声,一位年约而立身穿西服的男子走下楼来。

众人立刻围了上去,李载书将情况快速的又向对方说了一遍。

“陈大人,现在怎么办?”一人切声的问道。

“不管这件事属实不属实,我们也必须保证情报站资料的安全。小王,你马上去收拾一下,小孙,把不能留下的东西全部销毁,一定要做的干干净净。电报机和装备一律摧毁,时间紧迫,大家什么行李都不要带,先脱身要紧。”被称为陈大人的男子有条不紊的开始发号施令,脸色镇定,颇有临危不乱之风。

“是。”

“我这就去。”

几个人得到指示,立刻分头开始办事。

陈大人又转向李载书,郑重其事的说道:“李先生,你还是赶紧离开,省的把你牵连进来。虽然你我相识不久,不过这两个月内承蒙你的帮助,为我们搭桥铺路费尽心思,我们一定会将此事如实上报到总统府,这份恩情中国人绝不会忘记。”

李载书叹了一口气,苦笑道:“虽说在下入日本国籍,可家父家母以及先辈祖宗都是中国人,大家都流着中华民族的血液,为振兴民族大业办事无怨无悔。”

陈大人深沉的点了点头,感激的说道:“李先生说的好,中华民族血浓于情。咱们后会有期,今日就不能相送了。”

李载书刚要转身离去,突然又想到一件事,连忙从自己和服内袋取出一个厚实的信封,递到了陈大人手里,他补充的说道:“只顾着这件要紧事,差点把另外一件要紧事给忘记了。这是从新宿万合堂买来的最新情报,尚且还没有办法查证是否属实,不过洋人那边都说八九不离十,理应不会有太大的差异。”

万合堂并非是一个堂口或者店铺,而是一种经过数十年形成的概念。自从英国东印度公司建立以来,欧亚一直活跃着一股新型的职业人群,他们专门以出售各方面情报信息为生。万合堂是经过英文音译而来,表面的意思就是“汇聚”。各种职业间谍或者非职业间谍,又或者是双面间谍甚至多面间谍,都汇聚在某些特定的场合,将或真或假的消息散布出来。

除了新宿万合堂,在上海的恒荣贸易公司同样经营着万合堂的买卖。当年吴绍霆在广州宣布成立情报单位,上海情报站是最先成立的,而当时因为中国谍报人才能力有限,所以最常用的手段仍局限于从第三方间谍手里收买情报。久而久之,上海情报站逐渐成为中国情报吞吐量最大的地方,情报站几乎建立了一大片信息人脉。

陈大人点了点头,说道:“真是多谢了,稍后我会仔细看一看。”

李载书就这样先行告辞离去。仅仅用了十分钟的时间,小楼该处理的东西全部处理干净,众人只穿了一身便装,带上必要的经费,甚至连行李箱都没有提上,立刻分批次从花园小楼的前门后门离开。

在到达涉谷县区之后,陈大人和一名手下若无其事的混入了电报局,佯装等待接收电报消息。陈大人让手下去附近打听关于日本警察的行动进展,他坐在电报局的公共休息厅里,这才掏出李载书交给自己的信封,拆开来若无其事的看了起来。

信文的内容居然是日本内阁会议在十二月二十二日部分会议记录,虽然全部是英文,不过包括发言人姓名、职位都标注的清清楚楚。他快速的看完了这份信文,从不全面的内容当中得知日本内阁已经决定发动青岛战争,并且将会在一月十二日青岛主权移交之前行动。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如果这份会议记录是真的,那么中日开战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今天是十二月二十七日,距离青岛主权移交只剩下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哪怕他不是战略家也看得出来在青岛主权移交之前发动进攻的意义,这份会议记录还是有相当的可信性.。

这时,先前去附近打听消息的手下快步返了回来,低头附耳的说道:“有很多人听到南平台町有警笛声,还有人说警察和宪兵抓住了一些人。不过现在还没有确切消息。”

陈大人好整以暇的收起了信封,整理了一下西服衣襟,然而脸色渐渐凝重起来。他身为东京情报站的负责人,面对自己一手带出来的手下有可能遭到逮捕,即便是有良好职业素质的人也不禁会发出叹息。他深知担任情报人员,最重要的一项原则那就是“千万不要被捕”,真希其他手下撤退计划能够顺利。

“鱼有可能脱网了。”调整了一下情绪,陈大人压低声音说了这句话。

这是东京情报站近期负责侦查情报的代号,无论是*参谋部战略情报局还是特勤处情报局,甚至连“夜隼”小组在进入十二月以来全部都在关注日本政府的动态,力求第一时间掌握日本对青岛问题的决定。

“是吗?什么时候?”手下问道。

“D日之前,不过还不确定。听着,从现在开始我们分头行动,一定要尽量降低被捕的概率,你我之间务必要有一个人把这个消息传递出去。日本不能待了,尽快返回国内。”陈大人冷静的交代道。

“我明白了。我这就行动。陈大人,保重。”手下豪不迟疑,点了点头之后转身向电报局外面走去。

陈大人先留在电报局以普通留日华侨的身份发了一封电报到驻日公使馆,希望通过正常程序尽快离开日本。发完电报之后,他离开电报局前往东京郊区的预设安全屋。

【各位大大圣诞快乐哦!!!!!】

第787章,空军基地

王长龄乘坐轿车匆匆的从中华门*赶到总统府,顾不上此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钟,连忙要求侍从处去向吴绍霆通报。

吴绍霆刚刚卧床休息,不过好在还没有入眠,接到侍从处的通报之后,他只好穿着厚实的睡衣来到楼下大总统办公室接见了王长龄。

“东京情报站出事了。”关上办公室门之后,王长龄急促的说道。

“什么?怎么回事?”吴绍霆立刻精神起来,切声追问道。

“具体原因不清楚,不过*正在进行评估,初步估计应该不是内部告密,否则也不可能提前泄露逮捕行动,应该只是是一次意外事件。东京情报站的特工们正在按照疏散计划撤离日本,我这边在安排接应工作,驻日公使馆晚上发来电报通知,日方可能已经逮捕了两名特工。”王长龄解释道。

吴绍霆沉思了起来,如果谍报员真的被抓了,这可是一件可大可小的事,尤其现在正值中日冲突的关键时期,日本方面说不定会拿这件事大肆造势。不过早年甲午战争时中日双方同样经历过谍报战,而且影响颇大,那时候大部分还是日本针对清朝的间谍行动,可是日本方面仍然理直气壮的应对,这次事件未必不能处理。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随后认真的说道:“尽快确认这件事,有被捕和没被捕是两码事。至于其他方面就按照情报局应急机制来处理。”

王长龄点了点头,说道:“明白了,我会亲自督导此事,有什么进展第一时间通知霆帅。我认为这应该是日方加紧了情报保密工作,所以才会查获我们在东京的情报站。东京情报站站长陈永仁在九点三十分时发来一封甲级加密电报,说是日本内阁已经决定进攻青岛,具体时间不知道,不过能肯定是在一月十二日青岛主权交接之前。这一点应该能证实我的观点。”

吴绍霆抬头看了一眼王长龄,细细思虑了片刻,说道:“这个可能是有的。日本内阁通过决定进攻的决议迟早会做公开,所以会议结果没有太多的保密价值,就像前不久我们南京政府公然召开新闻发布会决心捍卫青岛一样。既然决定开战,战前的准备自然而然要抓紧,这才导致我们情报站被破获。不管怎么说,一定要深刻调查原因,推测终归是参考。”

王长龄答道:“此事我会做出认真反省,吃一堑长一智,一定提高情报站的工作能力。”

吴绍霆没有再多想这方面的事,情报工作自然要交给情报部门来负责料理,他现在要考虑的是日本决定进攻青岛的问题。关键是不知道日本出兵的正式日期,以日本以小博大的作风来看,通常都会毫无征兆的突然进攻。虽然他现在正在积极准备青岛的防务,可第二期国防军训练和编成计划还需要一段时间,在这之前显然是一个空白的盲点。

王长龄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问道:“霆帅,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我认为,何不将这个消息先公布出来,让全国乃至环球国际都知道日本人的不义之举,为我们战前赢取更多的声势岂不更好。”

吴绍霆摇了摇头,不疾不徐的说道:“还不是时候。一则我们还不确定这份情报的真实性,二则就算是真的,我们也要掌握‘一鼓作气’用在恰当的时候。如果日本人像甲午战争那时不宣而战的话,我们利用这一点营造的声势反而会更有力。”

王长龄恍然大悟,深以为然的说道:“原来如此。”

吴绍霆接着说道:“既然日本国内开始加大情报侦查力度,我们也应该做好相应的应对措施。尤其是在山东、汉口租界这两个地方,保证军事机密的安全,同时竭尽全力挖出日本人的间谍。哪怕我们在东京的人真的遭到逮捕,只要我们手上有筹码到时候还能交易回来。”

王长龄正色说道:“我会安排下去。明天一早再跟特勤局、国家安全局和‘夜隼’那边会晤,协调全国的情报侦查工作,让小日本无孔可入。”

沉默了一会儿,吴绍霆又交代道:“另外,熊希龄那边也派人加紧跟进,最好能收买到庆元公馆内部的人,我要知道这些人会谈的内容。”

王长龄点了点头,表情冷酷的说道:“霆帅放心,这件事要容易许多,我一定会尽快办好,不让霆帅失望。”

吴绍霆欣然道:“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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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上,吴绍霆收到军务副官李选廷的汇报,隶属于“夜隼”小组麾下的空军指挥部正式成立,行政部门设于中华门*,指挥所则直接安插在潍坊航空港。空军指挥部的除了代理司令官和参谋长之外,余下全部是见习官和德国籍飞行顾问。

中国空军虽然这几年发展很快,可罗马毕竟不是一天建成的,真正有志在空军职业上发展的人才并不多,人才素质也并不高,甚至连德国籍顾问也仅仅是懂得开飞机而已。至于战略、战术之类的深奥学问,只能一点点积累和探索。

代理司令官是广州时期第一批飞行队的中队长李胜如,参加过厦门、泉州和福州的三次战役,年龄仅仅二十四岁。不过他是目前中国最有飞机作战经验的一人。参谋长是露州航校的教官主任,几乎没有任何军事经验,最多只能负责一些行政上的空军。

尽管第一届空军指挥部的阵容并不理想,可凡事总要经过这样的阶段。

吴绍霆对于目前全球空军的发展状况,他很有信心让中国成为脱颖而出的黑马,奠定空军世界首屈的地位。为此,他在接到李选廷汇报的当时,立刻签署一份空军发展预算拨款,从私人储蓄以及*预算里抽出一笔费用,同时交代由李选廷负责筹备全国航空建设委员会,大力鼓舞航空设备设施的发展,旨在民间与官方同心协力。

十二月二十七日,培根上校和其他几名德国顾问从南京赶到潍坊,刚刚从轿车上走下来,冬季的北风吹动着他黑色皮夹克的领子,让他的鹰钩鼻子很快就泛红起来。站在潍坊航空港新铺设的水泥地上,他眯着眼睛环顾了一下整个航空港,顿时被眼前空旷无比的大场面怔住了,这可是自己有生以来见过最大的航空基地。

“哦,天哪,中国人还真是太疯狂了。”培根上校用德语喃喃的叹息道。

这时,航空基地派来两名见习官前来接应。培根上校忍不住对见习官问道:“这里一共有多大的面积?”

一名见习官回答道:“标准是九万平方米,不过目前铺设完毕的只有五分之三左右。”

培根上校惊叹的啧了责舌头,虽然他知道空军在中国战场上起到一定作用,可是却从没想过中国人会把空军如此重视。他仔细数了数基地旁边的停机棚和飞艇储备仓库,随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十二座停机棚,九座飞艇仓库,哦,哦,还有七座空艇塔。将所有战斗机和空艇都储备在这里,会不会太过招摇了一些?”

见习官笑着说道:“上校先生,这里是潍坊军事基地的腹地,东边和西边都是国防军驻营区,北边是后勤总基地,南边是军用养马场,马场里也有驻兵看守。哪怕敌人想要偷袭航空基地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培根上校来时确实路过国防军第一师的驻地,他缓缓的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

另外一名见习官接着说道:“上校先生,李司令正在指挥部等你,这边请。”

培根等人跟着见习官沿着水泥地向西边走了一段距离,空军指挥所居然暂时设置在一座停机棚里面,好在是一处独立的办公空间。走进指挥所,只见七、八名中国军人正在研究航空地图,大家还在讨论着一些空袭方案。

先前带路的见习官上前通报了一声,李胜如马上迎了过来。这位年轻的代理空军司令当初还是由培根上校亲自教导飞行技能,甚至在厦门作战上还是同乘一架战斗机联手作战。他很客气的与培根上校握了握手,又与其他德国顾问示意问好。

“李司令,恭喜你荣升。这次南京方面派我们前来,是要看看有什么地方可以帮上忙。据说日本已经决定进攻青岛,虽然日期还不确定,但我们更应该时时刻刻做好准备。”培根上校笑着说道。

“上校先生太客气了,李某只不过是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罢了。说到帮忙,目前我们真有一些难题需要请教一下。来,这边情。”李胜如带着培根等人来到地图台前面,那些围在地图台附近的见习官自动让到一边,腾出空间让德国顾问站立。

第788章,年轻的空军将领

“哦,什么难题?”培根上校很高兴自己到来能帮上忙,否则自己这个当教官的还真不好意思在学生面前指手画脚。

“目前我们估测了几个空袭地点,日军可能会派军舰封锁胶州湾,但是青岛要塞的火炮足够堵住日本的登陆队。所以日军方面应该不会在胶州湾附近登陆。最有可能的登陆地点是烟台、威海卫附近,这一带有英国人的租界,英国人肯定会提供登陆便利。”李胜如说道。

“你分析的很有道理,如果我是日本人我也会这么选择。实话实话,我比你更了解青岛要塞的炮台,除了俾斯麦主炮台之外,其余炮台都是固定脚,无法调整角度射击后方敌人。我相信这个信息日本已经了如指掌,所以从内陆突袭承受的压力要小很多。”培根点头道。

“原来如此,”李胜如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因此,前天我已经派出地勤团前往胶州、黄岛和莱阳建立飞机起飞站,毕竟从潍坊起飞的话飞行半径过大,只怕很难飞到指定地点。”

“起飞站是需要的,目前飞机的起飞环境要求不高,随随便便一处农场都能当作飞机场,只要保证地面后勤的供应不中断即可。那么,你所说的难题是什么呢?”培根上校问道。

“哦,是这样的,我想说的是,飞机可以通过临时起飞站来增加续航能力,可是飞艇该如何参与作战?目前*将飞艇的指挥权也交给我负责,可惜我对这种庞然大物一窍不通,它们飞行的速度不够快,武器装备也不够灵活,根本不能与飞机相提并论。”李胜如叹了一口气,表情凝重的说道。

培根与几位德国顾问对视了一眼,大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寻思着中国人的想法看真是太片面,飞机与飞艇怎么可能相提并论呢?

对此李胜如虽然心情不是很舒服,不过仍然坚持不耻下问的态度,保持着平静的脸色。

“飞艇当然不能当作飞机来使用,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在我们德国飞艇最常用的功能是快速运输物资,除此之外最近我们也听说了飞艇部队空袭伦敦的报道,采取的正是中德联合开发的投弹装置,效果还算是预料之中。”培根上校不疾不徐的说道。

“关于轰炸,我们也考虑过,不过飞艇的移动速度有限,我们不可能轰炸敌人的舰队,更不可能轰炸登陆部队。飞艇的气囊十分脆弱,稍微遭到地面的攻击就会导致氢气引爆,而且地面部队的机动性显然要高于飞艇,初步估测要浪费很多的炸弹才能起到一定效果。”李胜如叹了一口气说道。飞艇部队自成立以来一直没有参加过实际战斗,平日除了训练操作和投弹装置之外,也仅仅是做为运输工具而已,基本上飞艇的战术处于一片空白。

“如果是我,我不会选择攻击地面部队和舰队,当然,假如在时机恰当的时候,比如日军登陆舰正在放下登陆艇,而恰好风向也合适的话,飞艇的轰炸可以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但是我不提倡赌运气,战场上靠运气作战只能是顺从天意,绝不能人为的强求。”培根上校依然笑呵呵的说道。

“这么说的话,您的意思是……直接旅顺要塞……”李胜如睁大了眼睛,虽然他现在欠缺指挥经验,不过并不代表脑子愚蠢,他很快就猜出了培根的计划。

“没错,正是如此。”培根上校点了点头,“飞艇最适合定点轰炸,与其浪费炸弹攻击步兵和舰艇,还不如直接轰炸旅顺要塞,彻底切断日军舰队的补给和后勤。到时候日本舰队只能往返于更遥远的朝鲜进行补给,这可是极大的拖延了日军进攻节奏。”

“这……”李胜如虽然觉得培根上校的建议很好,可是以他对飞艇有限的了解,很难想象得到飞艇能够横跨渤海空袭旅顺要塞。然而战机不可怠慢,如果不能发挥飞艇的作用,那自己这个代理空军司令算是白当了,”上校先生,你说的有道理,我会尽快做出一份报告发送回南京*。”

培根深知这群年轻的空军军官缺乏自信心和经验,说实话就连他自己也不确定目前空军力量的底细,理所当然需要得到更高层的授权行动。他点了点头,又好意的提醒道:“当然,我希望这份报告能够得到很好的保密性,我从南京来时听说吴执政官正在加强通讯安全措施,避免让日本间谍破密。”

李胜如笑道:“多谢上校先生的提醒,我一定会多加小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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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尾光臣已经临近花甲之年,他穿着一身笔挺的陆军将军礼服,为了避免海风将军帽吹掉,他只好将军帽夹在腋下。随着从军舰上放下来的小艇靠近军港岸边,他这才不疾不徐的整理了自己的衣装,等到小艇靠岸时,在两名副官的搀扶下走上了岸头。

早已等候在旅顺军港岸边的迎接队伍立刻立正敬礼。他简单的颔首示意,随后向前来迎接的一名少佐问道:“大谷中将已经到了吗?”

少佐恭恭敬敬欠身回到:“回阁下,已经到了。第二舰队司令官加藤阁下也已经在参谋部等候多时。阁下这边请。”

神尾光臣略微点了点头,然后带着自己的一众幕僚跟着迎接队伍走向旅顺要塞内墙。

军用公路路口停着三辆小轿车,少佐上前拉开车门,请神尾光臣先上去,自己才坐进副驾驶席。等待随行人员都上车之后,轿车沿着军用公路向位于后方的要塞司令部行去。

“阁下,听说您已经带来了参谋本部的命令,是吗?”少佐从副驾驶席上回过头问道。

“是的,不过……”神尾光臣语态老迈的说道,仿佛已经失去了军人的锐气一般,“这份决定来之不易,内阁压力很大,陆军省和参谋本部的压力更大。说来,最后能通过这份决议还要多谢中国南京政府的那位年轻领袖。”

“呃……请原谅,您是在说大执政官吴绍霆吗?可是这与他有什么关系?”少佐表情很是疑惑,不明所以的问道。他只知道目前在日本军队当中很多人都对吴绍霆带有仇视心理,亏得滨口雄幸公使彬彬有礼的外交态度,甚至提出了修改条约内容的好事,没想到却遭到吴绍霆野蛮无礼的回应,简直是太可恨了。

“如果不是这位吴执政官的对日态度引起了内阁担忧,只怕这次文治派政客们一定会坚持之前的立场不改变,甚至还要趁机缩减军费开支。事实上,即便做出了现在这样的决定,我们军人身上的压力也不尽然增加了许多。如果作战失利,文治派政客们肯定会大做文章,到时候大隈首相的地位恐有不测,我们军人的权力也会极大削弱。”神尾光臣深远的说道。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对一个年轻少佐说这些话,可总觉得应该好好教训一下现在的年轻武士,让他们有一种危机感存在。

听到这里,少佐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仿若信心十足似的说道:“阁下,您太高估中国人的实力了。在甲午之前他们或许还有一副空皮囊,能吓唬吓唬诸国列强,可是自甲午战争结束之后,我们大日本帝国彻底撕破了中国人的皮囊。所谓拥有四万万人口的沉睡雄狮,只不过他们自我安慰的借口罢了。与其说担心一群连基础射击都不会的民兵,在下宁可多放点心思在那八千名德国士兵身上。”

神尾光臣很像拿出严厉的面孔来教训一番这个年轻少佐,可是最终仅仅是化作一声叹息。他能教训对方一个人,可如何能教训全日本的军人呢?这些年轻的武士们信心已经盲目膨胀到野心,老一辈通过甲午战争、日俄战争辛辛苦苦积累下来成果,却没有多少人认识到其中的艰难困苦,只知道日本已经强大了、可以称霸整个亚洲了!可事实真是这样吗?

他暗暗叹了一口气,索性什么话都不再多说,微微闭起双眼养神。

【感谢奸笑大大的霸气打赏,感谢各位读者大大的支持,在这里膜拜了!!】

第789章,旅顺司令部

十多分钟后,轿车停在了旅顺司令部大门口,第五师团司令官大谷喜久藏派出自己的副官前来迎接。东北的气温已经到达零下好几度,冻得这些来自本土南国的军官和士兵脸色苍白。神尾光臣和幕僚们从轿车走出来,负责迎接的少佐上前交代了几句,副官恭敬的将众人迎进司令部大楼。

来到参谋部会议室,早先到场的大谷喜久藏、第二舰队司令官加藤定吉、第二舰队参谋长加藤宽治、旅顺海军基地长官佐久间信昌等一众将军陆续起身,礼节性的向神尾光臣问好。虽然按照日本师团编制,大谷喜久藏的第五师团属于一级师团,神尾光臣所指挥的第十八师团是二级师团,不过此次陆军参谋本部委任神尾光臣为青岛作战最高指挥官,职权上要比在场众人都高一等。

神尾光臣并没有落座,而是从自己幕僚长手里取来了陆军参谋本部和内阁总理大臣的签发命令书,象征性的举行了一个短暂的仪式,将命令书念诵了一遍。

在场众将领肃立听完了命令,随后等着神尾光臣落座之后才各自重新坐下。

“诸位,从今日开始,第五师团、第十八师团和海军第二舰队以及青岛所有军事设施都将进入临战状态。如果预期不出差错的话,我大日本帝国将会在一月五日正式宣布与德国断交,随后便是以协约国名义向青岛进攻。在此之前的剩下时间里,我们必须尽快拟定作战的细节方案。”神尾光臣威严的宣布道。

众将领脸色坚定不移,不喜不怒,将一副老派军人的作派表现的淋漓尽致。

“我相信诸位都是有资历的军人,应该知道今时今日我大日本帝国于环球国际的地位来之不易,此次作战意义重大,我们将面临的不仅仅是驻守青岛的德国军队,还有不友好的中国军队。因此,我要求诸位一定要全力以赴,决不可掉以轻心。”神尾光臣补充的说道,他特意加重了语气,让这番话显得更有分量。

“阁下放心,我等必然全力以赴。”大谷喜久藏沉着的回答道。

“德国人是我们首要目标,根据特务科的情报搜集,中国军队的战斗力仍然没有根本上的进步,真正属于主战部队的几支南方军队,如今还很难适应北方的气候。据说中国方面将会以他们新编的国防军做为应付青岛冲突的部队。请允许我打一个比方,如果现在还是甲午战场的话,中国的国防军最多相当于聂士成的部队。”参谋部情报科户村大佐说道。

“诚实的说,我很不喜欢你这种比方。”神尾光臣老迈的眼神透露出一股凌厉的眼光,直勾勾的盯着户村大佐。后者只感到浑身一哆嗦,赶紧低头道歉:“对不起,请阁下原谅。”

这时,海军中将加藤定吉冷冰冰的转向神尾光臣,郑重其事的说道:“阁下,我认为我们大可不必过分高估中国的实力。中国内战结束才刚刚不到四个月的时间,他们国内的矛盾仍然未能彻底解决,中国军队即便装备了先进武器和大炮,不过士兵的素质问题终归未能解决,再者内战结束之后中国军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组织规模性作战,单凭新编的国防军部队实在不敢恭维,就目前而言我们还是有很大的优势。”

神尾光臣冷冷的盯着加藤定吉,他深知自从明治维新以来日本政府都把大笔大笔的预算砸在海军上面,以至于这些海军将领们总喜欢自以为是的高人一等。不可否认,日本海军实力如今突飞猛进了许多,足以与世界列强媲美,可是战争的组成不单单是依靠海军一支,陆军同样拥有不可忽视的地位。

他暗暗叹了一口气,或许在加藤这些人眼中,中国海军远远不是日本海军的对手,青岛战争必然能轻而易举的掌握制海权,所以才有大局在握的感觉。可是他做为陆战指挥官,可没有海军这样船坚炮利的底气。

大谷喜久藏对加藤定吉的口吻很不满意,他同样是陆军出身,而且昔日与神尾光臣一起参加过旅大战役,对神尾光臣颇为尊敬。他立刻出言说道:“加藤君,司令阁下的意思只不过是需要我们提高警惕,做为将领来说无论应付什么样的敌人都要一视同仁的严肃态度,这不仅是军人的素养,也应该是一个军人的操守。再者,我听说中国人制造了一大批飞机和飞艇,企图利用空袭打破制海权的僵局,希望加藤君已经做好准备了。”

第二舰队参谋长加藤宽治微微一笑,轻描淡写的说道:“这个消息我们同样知道,为此我们已经在第一纵队和第三纵队的驱逐舰上安装了高射机关枪。”

他顿了顿,紧接着又说道:“不过据我所知,即便是安装了三十七毫米机关炮的战斗机也不可能击穿我们的海军装甲,哪怕是击穿鱼雷艇都有一定困难。至于飞艇,从前不久德国人空袭伦敦来分析,德国飞艇投放了将近五百公斤的炸弹,结果仅仅破坏了伦敦郊区的军用铁路的外围设施。我实在想不通飞艇该如何追着我们海军军舰投放炸弹,这绝对是粗放式的进攻手段,消费大价钱却收获甚微。”

大谷喜久藏对飞机和飞艇的认识还很陌生,虽然日本国内同样开始生产飞机,不过最多是用来空中侦查,飞机的战斗价值目前还不能完全得到肯定。虽说飞艇是很好的运输载具,可要说到用来作战显然比飞机更缺乏价值。

“总之,诸位,我不希望我们现在因为某些无关痛痒的问题发生矛盾,这是我们军人的大忌,你们懂吗?”神尾光臣及时的开口调节会场环境,他极为威严的说道,试图用自己的气势压住全场的人。

“阁下,刚才是我冒昧了。”加藤定吉欠身说道。

“是。”加藤宽治也说道。

“战场无小事,骄兵的心理绝不可有,明白吗?”神尾光臣再次说道。

公历一九一五年一月一日,对于中国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重要的日子,也只有那些崇洋媚外的上流社会才会跟着洋人一起鼓吹公历新年。然而就在这一天,国防军第二期特训顺利结束,大约三万名从各省部队抽调或者民间招募的士兵完成了两个半月训练,正式接受*的编制,成为中华民国最精锐部队的一员。

第二期国防军士兵编为两个师,番号为国防军第二师和第三师。

两天之后,第二师士兵从全国各地训练营输送到江苏扬州进行集合。吴绍霆亲自参加了第二师司令部成立仪式,并在仪式上宣布任命李济深为师长,精英团第一期学员徐树铮为副师长兼参谋长。李济深从中央第二集团军精英四师离任之后,四师师长由徐少文接任。

国防军第二师大部分军官都由国防大学、黄埔军校出任,也有一部分是从现役部队优秀指挥官调任。吴绍霆特别点名交代从徐州精英十二师麾下把孙传芳抽调过来,升任国防军第二师混成旅旅长。特聘德国炮兵少校格奥尔格·冯·屈希勒尔出任军事顾问。

仪式结束之后,第二师进行简单的阅兵。虽然这次阅兵之前没有任何准备和训练,但国防军士兵高素质的训练成果很容易完成了这次阅兵,步兵方阵保持的很整齐,哪怕有些许出错业已达到令人满意的效果。

当晚,吴绍霆给第二师下令,三天之内全师移驻潍坊军事基地。

至于国防军第三师直接前往山东济宁集合,时间要比国防军第二师更快一些。虽然吴绍霆不能亲自参加第三师司令部成立仪式,不过亲自草拟一份致辞发到济宁以表心意。他任命自己的军务副官李选廷为师长,精英团第一期学员蔡成勋为副师长,郝少义为参谋长。

第三师的步兵编制只有三个团和一个师部直辖警卫团,但是却拥有国防军三个师当中数量最多的炮兵。第一师和第二师分别直辖各式火炮三十三门、三十六门,而第三师除去迫击炮不算,一共多达六十二门,几乎能与前两个师合起来堪比。

*有意识的将第三师编成炮兵师,所有大炮都是兵工厂最新出厂的型号。不仅如此,在现有的炮兵编制当中还有一支重炮旅,重炮型号分为一百五十五毫米口径以及一百八十毫米口径,配备卡车、战马等载具负责运输。重炮炮兵大部分都来自中央第二集团军,是从原广东炮兵当中抽调精锐人员加以培训,这些士兵早先有操作大口径火炮的经验,培训之后更是如鱼得水。

尽管*还不清楚日本具体开战的时间,不过自从得到日本内阁决定向青岛用兵的情报之后,蔡锷已经宣布全国进入临战准备状态。随着国防军第二师、第三师进驻山东潍坊军事基地,整个山东的气氛骤然而变。其他省的老百姓们积极呐喊声援将抗日进行到底,然而山东省面临战争地带,即便老百姓们愤慨日本人挑起无妄之灾,可谁也不希望受到战火的殃及,一时间山东民间情绪低落,尤其是沿海地区更是惶惶不可终日。

第790章,战前调任

一月五日,日本外务省宣布与德国断交,即日撤回驻德时节,同时限期驱逐德国驻日大使。德国驻日使馆由于欧洲战事原因,无法及时返回国内,经过商议之后只好暂留中国公使馆安置。同样是在这一天,吴绍霆任命何福光为山东战区总参谋长,负责统筹三个国防师以及青岛德国司令部军务协调。

中国国内各大报纸开始聚焦青岛局势,总统府新闻部利用舆论开始营造日本不顾中国主权企图强攻青岛的不义之举,这个消息很快席卷大江南北,之前民间早已蕴藏着一股仇日怒火,如今再次火上浇油愈演愈烈起来。

全国各地开始爆发抗议游行,一边谴责日本人的非法行为,一边支持南京政府出兵抗敌。各省商会有组织的发起*日货,不与日本商人做任何买卖。很快这种*活动发展到全国范围,就连中央政府商务部代理部长李煜堂都公然发布声明,鼓励民间进行非暴力反击日本人的行动。

吴绍霆还在等待日本公使来向自己做解释,究竟日本下一步将会是什么打算。

然而滨口雄幸仿佛根本不知道日本与德国断交的事,连续好几日都没有任何动静。

直至中国国内*日货的行动愈演愈烈,日本商品陷入滞销,在东北三省的南满铁路也再无华人乘坐。好几家日本跨国公司在本土市场的股价大跌,给原本就不看好的日本国内经济造成雪上加霜的局面。滨口雄幸承受极大的商政压力,不得不急忙向总统府递交通知,希望与吴绍霆进行会面。

吴绍霆慷慨的接见了滨口雄幸,好整以暇等着滨口雄幸给自己一个解释,却万万没料到滨口雄幸居然是为了缓解排日情绪前来。他听到这里,当时就站起身来,一言不发的离开了会客室,把滨口雄幸一个人丢在身后。

滨口雄幸面对吴绍霆如此无礼的态度,心中怒不可遏,可是偏偏又无从发泄。他知道日本宣布与德国断交已经透露了下一步的行动,这是对中国主权极度的践踏,而今天自己到来非但没有做出解释,还要求吴绍霆缓解中国*日本的情绪,无疑是火上加油。不得不说,他渐渐感到青岛战争是一次重大的压力,无论日本战胜还是战败都会在中国积累强烈的仇恨,大日本帝国的光辉该如何延续下去,这是一个问题!

就在中日矛盾闹得轰轰烈烈进入白热化时,南京政府国会普选总算顺利完成,参议院、众议院议员席位尘埃落定。由于之前吴绍霆完成了青岛主权的收回,再加上国内国外媒体大肆宣扬和鼓动以及国民共进会清晰的执政承诺,甚至在背后还有德国、美国、英国的承认合法背景,国民共进会毫无悬念的获得参议院五分之三的多数席位,进步党位居第二,北洋公党把心思全放在众议院选举上,反倒未能取得好成绩,其他小党派各占据少数席位。

因为中日关系紧张,两院大会和大总统选举事宜受到很大的影响。

国会内部出现两种态度,一种是要求尽快举行选举,在青岛冲突升级之前完成正式中央政府的组建,只有这样才能是以完整的国家政府来应对这次外交冲突;另外一种是考虑到时间紧蹙,战争随时都有可能打响,战时如果中央政府未能组建,那就没有统一的令行禁止机关,不仅会误了前线战事,还会形成国内的混乱。

吴绍霆自然偏向于后者,而支持前者的恰恰就是以熊希龄为首的庆元会议派。熊希龄虽然知道时间急促,十之八九是不可能在战前完成新一届中央政府的筹备,而这很可能直接导致青岛保卫战的失利,可这未尝不是一次制衡吴绍霆的政治行动,为了国家未来的民主政治,宁可长痛不如短痛。

就在青岛局势逐步升温之际,南京政府却爆发了内部的矛盾,引得不少中央官员都感到忧心忡忡。吴绍霆早就知道熊希龄心里盘算着鬼胎,在一月七日立刻召开临时内阁会议,以强硬的态度宣布延缓大总统选举和国民大会会期,并且当众抛下威胁的言论:

“一日大总统未决,我一日行使大执政官之权力,此事吾意已决,兹时频临大战之际,我国府上下同仁理应齐心协力共御外敌,谁若再敢鼓吹异言异论,怠误国家大事之罪名必定严惩不贷。若在座诸公若有不满愤慨者,大可按照执政府国会程序发起反对,届时若票数不足以通过,此乃自取其辱,吴某也一定会以闹名惩办。”

此言一出,熊希龄等人立刻反对,高呼吴绍霆擅作主张,妨碍国会程序,甚至还公然出言威胁。并且还扬言吴绍霆贪念权位不肯遵守执政府约法,生怕在大总统选举时失利而丧失大权,这是独裁专权的意图。

吴绍霆没有理会熊希龄,只是下令国民共进会所有党员一律赞成延期选举,同时还拉拢北洋公党、梁启超等人声援自己。熊希龄当时的反对很快就石沉大海,不少人还对熊希龄斜视不已,说吴绍霆贪权害怕选举失利?这简直是笑话,如果此时进行大总统大选,吴绍霆是唯一的候选提名人,用的着担忧吗?

回到办公室,吴绍霆黑着脸色坐下来,心中对刚才熊希龄等人的嘴脸恶心不已。之前他倒还担心中华国民党会有威胁,没想到中华国民党消声无息了,熊希龄这边又闹了起来,资产阶级政治就是这样让人麻烦。

岑春渲、邓铿等人紧随其后走进办公室,邓铿随手把房门带了上。

“震之,熊秉三那边很明显是在故意叫板,你刚才的那番话虽然不算过激,可就算镇住了这一时,日后也一定会成为他们的口实把柄,只怕正式大选有所影响。”岑春渲叹了一口气,忧心忡忡的说道。

“我倒要看看他怎么扳倒我,这次我算是看清楚熊希龄的心思了,从梧州开始就处处跟我对着干。现在不必操心这件事,当务之急是应付青岛的问题,只要拿下青岛这一战,大总统大选也是十拿九稳的事。等国民大会结束之后,我到时要名正言顺的拔掉这颗眼中钉。”吴绍霆冷冷的说道,他今天确实很生气,自己可以当众威胁那是因为自己在这个位置上,熊希龄算什么,竟也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骂自己独裁专权!

既然对方撕破了这层窗户纸,那自己也没必要硬抓这张遮羞布了!!

“云公,我相信国民大会和大总统大选没有召开之前,南京这边依然会乱成一锅粥,现在我们不能指望其他人能做点什么,政务方面的重任只能为难您老人家多担当一些了。”顿了顿,吴绍霆接着又说道。

“放心吧,老头子一定全力支持震之。”岑春渲点了点头说道。他相信自己没有根错人,只有站在实权位置上的人,才能真正掌握整个大局。

“士元,李副官现在下派到国防军第三师去了,从现在开始你又要重新负责军务上的工作,多与子玉兄保持联络。青岛那边虽然是目前最主要的军务,那并非是唯一的军务,北京大本营那边同样要多照顾一些。”吴绍霆又对邓铿说道。

“明白了,霆帅,我会的。”邓铿肃然答应道,重操旧业对他来说并无太难。

“‘夜隼’那边也暂时交给你代理负责。”吴绍霆补充道。

“是。”邓铿点了点头道。

“子玉兄,何参谋长已经下去了吗?”吴绍霆转向吴佩孚问道。

“接到命令的当天晚上就去了。”吴佩孚回答道。

“北京大本营那边有什么进展?”吴绍霆心血来潮的多问了一句。

“新三十七师已经快要编成了,练兵处呈报了两万三千人第一期新兵人数,开春之后新三十八师也会完成建制。不过张副官那边有些棘手,北方第一集团军司令部人员短缺,新三十七师也缺少军官。”吴佩孚有条不紊的说道。

吴绍霆沉思了片刻,北洋第一集团军是自己重要的一颗棋子,哪怕现在仅仅是青岛问题也要尽快把这棵棋子安排好,因为青岛战争结束后,所衔接的下一步就是自己要走出这颗棋子。他严肃的看着吴佩孚,声音带着一股认真腔调说道:“子玉兄,我现在多委派你一个职务,山东战区参谋副官,你应付过来吗?”

吴佩孚现在担任吴绍霆的参谋副官,不仅负责协调北京大本营以及北方诸省旧北洋系的军务,同时还负责着南京的精英团工作,忙的时候难免分身不暇。不过他明白吴绍霆的意思,吴绍霆是让自己先去山东战区参加青岛保卫战,一方面积累资历,一方面印证能力,等青岛的事情结束之后,直接就能调任北方第一集团军。

“只要霆帅吩咐,万死不辞,坚决完成所有任务。”吴佩孚立正挺直身子答道,语气郑重而坚决,脸色充满了肃然。

“很好,你自己安排一下,尽快去潍坊司令部报道。”吴绍霆欣然的说道。

“是。”

第791章,开战

何福光走进山东战区司令部会议时,国防军三个师的师部军官、空军指挥部的军官以及青岛要塞司令部德国军官代表都已经等候多时。他脱下了风尘仆仆的军外套交给随员,又摘下军帽拍打了一下积雪,三天前山东气温急剧下滑,已经连续下了两天鹅毛大雪,好在军事基地接通了室内暖气,不至于在指挥作战时还要被冻得直哆嗦。

来到会议桌前,他甚至都没有任何寒暄和自我介绍,直接开口切入正题的说道:“诸位,距离青岛主权移交的日子已经没有多少天,据情报部门送来的资料显示,日军将会出动第十八师团全军,第五师团部分预备役,以及第二舰队三个纵队发动对青岛的突袭。目前虽然不知道具体日期,但我方的侦查部队正在全力紧盯旅顺要塞,日本舰队一有动静立刻会通报上来。不管怎么样,我们现在处于被动防御,必须时时刻刻保持警惕。”

第一师师长孙继直说道:“我部已经在山东集结半个多月时间了,尽管还不清楚日本的登陆地点和进攻路线,但我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应该尽快布置好预设的防御工事,这样交战起来才能更有优势。”

李济深、李选廷等人纷纷点头认同。

徐树铮示意一名副官将山东半岛战略地图铺设在会议桌上,然后拿起指挥鞭一边指点一边说道:“昨天我等众师部参谋官进行了讨论,初步拟定一个方案。由于目前我们不清楚日军的动向,最好的布防方式是在栖霞至文登一带布下横向工事,严防日军所有登陆点。纵然因为横向防御分散兵力,只要发现敌人的登陆区域,横向防线可以很快转变为收缩阵型,无论日军从哪个方向登陆我们都能完成夹击。至于胶州湾,德军兵力和火炮足以应付海军压制,日军也绝不会冒着被岸防炮轰击的危险在胶州湾登陆。”

李济深说道:“我们问过德国军官代表,他们有信心守住青岛,只希望我们能扼住日本的步兵从后方强袭。”

何福光看了一眼地图,面无表情的说道:“不必在栖霞和文登布防,防御工事全部集中修筑在莱阳至胶州一带,我们采取纵向防御,以莱阳为主战场,与日军展开面对面的作战。”

一言既出,会场众人全部震惊不已,就算国防军从装备到素质都是中国首屈一指的部队,可相对于日本军队来说仍然有很多未知数。放弃掌握第一线的优势,反而采取硬碰硬的对决战,这显然是不理智的决定。

“何大人,日军一个师团外加预备役部队,总兵力最起码在六万以上。我们三个师合起来还不到四万兵力,正面作战没错,可也要选对一个地方才是。”李济深强调的说道。

“是啊,若是在莱阳和胶州布置工事,日军完全有充足的时间登上滩头完成集合,等他们准备充足了然后再进攻,对我们一点好处都没有。更何况我军与日军的战斗力还没有可参考的对比性,这么打简直太吃亏了。”李选廷附和的说道。

“日军登陆期间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他们的兵力只能分批次上岸,只要我们适当的避开日军海军火炮的压制,趁敌人立足未稳时发起阻击,这样才能掌握地理优势。”蔡成勋煞有其事的说道。

何福光不疾不徐的等着众人把话说完,随后露出一个不置可否笑容,说道:“我知道能让你们达成共识的策略一定有它的道理,在栖霞和文登布防确实可以占据第一线的优势,而且栖霞和文登距离海岸有一段距离,日军军舰不可能盲目射击,这对我们而言是最合适的地方。但是我所决定的布防另有目的,这是为了彻底体现多兵种联合作战的优势,更是为了配合战略层面的必要。”

众人面面相觑,等待何福光接下来的解释。

何福光说道:“如今时间紧迫,工兵队必须立刻赶往莱阳开始作业。稍后三个师师长和空军指挥部司令官到内部会议室开会,我会具体说明这次作战的布置。”

虽然大家都觉得何福光有些太过鲁莽,毕竟作战是需要撮合所有人的意见才是,怎么可能都没解释清楚就立刻开始执行呢?不过看到何福光胸有成竹的样子,又顾虑到何福光是总参谋长的身份,只能先由得对方下令派出工兵队。总之防御工程的事可以及时调整,最多是让工兵队辛苦一些就是。

之后,何福光在内部会议室重新召开战略会议,各部只有师长、副师长和参谋长到场参加,就连德国军官代表也只能由最高军衔的一人到场。何福光详细*拟定的青岛作战计划做了解析,强调这次作战不是单纯的防守战,而是要尽可能的消灭来犯日军的生力,给日本人一次迎头痛击的教训。

这一点让众人感到吃惊,居然要把防守战打得像进攻战一样具有杀伤力,还真是让人始料未及。不过日本人这次不顾中国主权的行为早已经激怒了在场所有将领,原本是中国藩属的东洋小国居然反而欺负到中国头上来了,当然不能咽下这口气。

整个秘密的战略部署会议进行了两个钟头,散会之后各师师长总算明白了何福光的用意,立刻着手开始按照何福光的吩咐进行布置。

一月十日北方的雨雪天气有所缓和,在渤海湾沿岸上空执行侦查任务的“翱翔”号小型侦查飞艇发现了日军第二舰队出现在海平线。飞艇在空中盘旋了十分多分钟,确定日本第二舰队兵分两路,一路绕过威海卫向青岛方向前去,另外一路径直向山东北部方向驶来。“翱翔”号立刻返航,将消息传递到潍坊战区总司令部。

何福光宣布中国军队进入战斗状态,严正以待日军的来犯。

上午十点钟,日本第二舰队护卫的驱逐舰和运兵船抵达山东龙口海域。第十八师团早已派遣间谍特务混入龙口镇,摸清楚了中国军队在这里并没有驻防,日本情报部门也将中国国防军在莱阳修筑防线的消息提前发送到旅顺司令部。于是几乎没有等待,运兵车放下登陆艇开始运载士兵上岸。为了警惕中国飞机的空袭,几艘临时安上装高射机关炮的鱼雷艇不断游弋在舰队与岸边,进行防空警戒。

然而整个登陆行动并没有发生任何意外,第一批士兵上岸之后,在各自的指挥官带领下迅速抢占龙口镇关键位置,同时第一时间派出侦查兵向南方内陆腹地延伸探查。仅仅只用了半个钟头时间,滩头临时指挥所迅速搭建完毕,最先上岸的一名联队大佐将登陆情况发回到军舰上的师团司令部。

神尾光臣站在千代田号巡洋舰的舰桥上,举起望远镜向前方大陆望去,无论是海面还是陆面,一切都显得很平静。站在一旁的是千代田号舰长高村正重,他同样在用望远镜观察着登陆情况,慢条斯理放下望远镜之后,他笑着说道:“看来情报科的消息是正确的,中国军队果然放弃了在滩头布防,真想不到,中国军队害怕军舰的炮火到了如此地步。”

神尾光臣缓缓吸了一口气,放下望远镜之后他的脸上显得很是严峻,做为一个资深的将领,自然当然不会那么快下定论。

“看来,加藤司令安排的护卫任务已经完成了。将军阁下,接下来就该是您大显神威的时候了。”高村正重微微向神尾光臣欠了欠身,用一种祝贺的口吻说道。

“这次辛苦你们了,无论如何我们都得小心一些。”神尾光臣面不改色的说道。他的心情反而一点也不轻松,总觉得中国人的应对方式让自己捉摸不透。难道中国军队自甲午以来作战思路居然一尘不变?

“分内之事。不过,看来今天下午千代田和若宫丸就能前往青岛支援作战了。”高村正重欣然的说道。

“嗯,也预祝你们作战顺利。我马上随辎重部队一起上岸,青岛的进攻就拜托你们了。”神尾光臣颔首说道。

到中午时,龙口镇已经聚集了两个联队的兵力,由于镇子狭窄,后续部队又在源源不断的上岸,先行集合的两个联队只能迅速展开行动,开始向栖霞镇挺进。之前派出的侦察兵已经返回,告知栖霞镇也没有发现任何敌军踪影,部队可以顺利前往那里会合。

神尾光臣在司令部众官员陪同下登上龙口镇,勤务兵早已在镇子上找到一处适合指挥的宅院,十八师团司令部立刻迁徙到宅院之内开始办公。在了解附近的情况和地形之后,神尾光臣命令第五十五联队占领栖霞镇之后,迅速派出骑兵部队向莱阳西北方向的观里镇进行试探性进攻,弄清楚中国守军的防线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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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2章,小试牛刀

下午一点,日军先头部队五十五联队顾不上吃午饭,从三个方向突进栖霞镇。

除了遇到一支警察队之外,一律不见其他武装部队。日军缴了警察的枪械,做为俘虏看押起来。联队在镇上布置了一个简单的司令部,然后抓紧时间把后续部队都集合起来,一边在周围布下防卫据点,一边调出一个骑兵连向莱阳方向试探性挺进。

驻防莱阳防线的是国防军第一师,莱阳的防御工事是调用了三个工程队并征用当地民夫参与修筑,总算在三天时间之内初具规模。当日军骑兵连向观里镇挺进时,第一师后方仍然还在不断的加固阵地。

观里镇是莱阳外围第一道防线,由第一混成旅一个营驻守此处。

只可惜这里的地形过于崎岖,再加上天寒地冻的气候,工程队仅仅是修筑了一道简易的战壕,更多的还是采用地形据点的形式填补防御漏洞。大部分地形据点要么是天然的山丘,要么是树林,基本没有一个土木结构的碉堡。

观里镇外的草丛里早已埋伏了三组狙击手,穿着白色的外衣混在白茫茫积雪草地下面,一直观望着日本骑兵一点点靠近。日军骑兵连分成前后两个部分,先头骑兵快步疾驰,仿佛是要吸引火力,紧随其后的骑兵一边跟随一边测绘地形。

狙击手虽然紧盯着从面前经过的目标,早已挑好了肩膀上带花的军官,可是并没有立刻开火,他们的任务仅仅是预警观察,即便要开火也得等到镇子阵地上传来激烈枪声才可以。

日军先头骑兵很快逼近镇子路口,虽然天气寒冷,不过雨雪早已停了,又是正直中午时候,阳光反射在地面的积雪上让视线打开的很好。一眼望去就能看到中国军队在镇子郊区布置下的阵地工事,不过由于高低起伏不平的地理原因,日军骑兵不能一眼看到所有防御据点,只能继续沿着敌阵平行的距离进行侦查。

观里镇驻营营长韩连生接到前沿阵地的通知,发现日军侦查骑兵的踪影,他立刻从镇子上的营部出来,骑着马赶到前沿阵地亲自观察。

“好像有一百多骑,营座,打不打?”连长赵汉旭趴伏在战壕里,端着望远镜盯着前方,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

“打也要等他们靠近才能打,急什么。”韩连生是黄埔军校正则班第四期毕业,常年在南方任职,国防军成立之后分配到第一师。如今他还不习惯北方的天气,即便披着厚厚的军外套,脸颊也冻得发疼。不过大战临前,他也不敢有任何松懈,咬着牙关保持着警惕。

“看,那队骑兵要冲进一连的防区了!”赵汉旭突然叫了起来。

“好小子,这些瞎了狗眼的小日本鬼子,一定是没看到树林里的阵地。叫兄弟们精神起来,准备打!”韩连生亢奋起来,马上下达命令。

前沿阵地迅速进入战斗准备,士兵们纷纷拉栓上膛,轻机枪、重机枪打开保险栓。

在东北方向一片小树林里,一连利用伪装网把部分战壕掩盖了起来,前天下的大雪积雪还在,与茫茫一片树林融入一体。七八个日军骑兵只顾着盯着正面阵地,本以为进入树林还能避免遭到攻击,没想到看也没看清楚一头扎进了中国军队的防区面前。

一连连长是河北汉子,看着敌人往自己这边跑来,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日他奶奶的,老子不放一声屁,你还从我头上踩过去了不成!兄弟们,抄家伙,老子叫你们得瑟!”

士兵们从各种掩体后面探出枪杆,连长亲自端起一挺轻机枪,就等着那几个不长眼的日军骑兵跑过来。当日军骑兵发现树林这边有动静时已经为时过晚,战马刹不住马蹄,双方距离仅仅只有五十米不到。

“给我打!”连长怒吼一声,扣动轻机枪的扳机,子弹疯狂的射了出去。

与此同时,树林四面八方也传来枪声,转眼之间连人带马放倒了四个日军骑兵。另外几个骑兵赶紧勒住缰绳向相反的方向逃跑,他们还在心里暗暗祈祷:中国士兵不会开枪,中国士兵不会瞄准……

然而枪声持续不断,盯着剩下这些骑兵的后背猛打。几分钟之后,枪声渐渐消停,树林里只剩下几匹受伤的战马在痛嘶,那几个日本骑兵全部中弹到底,即便没死也动弹不得了。

随着树林这边交火,主阵地也紧随其后的下令开火,重机枪、轻机枪盯着百米开外的几十名骑兵一阵扫射,转眼间打倒了两个骑兵,虽然距离太远不知道是打中了战马还是打中了人,不过看到敌人坠马所有士兵都热血沸腾。他们现在可不是在打内战,而是真真切切的应付外来入侵的敌人,这可是粉碎列强威风的大好时机。

第一轮交火就折了好几个人,日本骑兵队十分不甘心,队长一咬牙下令全队下马,隔着百米的距离向中国阵地开火。他们接到的命令正是发动试探性进攻,将中国军队的火力强度做一个评估,吹此之外他们根本就没有正眼看过中国士兵,一个弱小民族能有什么精兵强将?刚才只不过是一次失误罢了。

“他妈的,这帮小鬼子还打算跟我们*?”韩连生冷笑着说道。“去,给我调一挺迫击炮来,老子今天多干掉一个赚一个,给这帮小鬼子好好上一课。”

很快,迫击炮小队接到命令,在阵地后方架设了一挺四十八毫米迫击炮。目测了日军距离和方位,毫不客气的进行了一次三连发轰击。三枚炮弹正中日军后方,炸翻了两个士兵,也炸倒了好几匹战马。

日军小队见这里火力如此生猛,意识到不能掉以轻心,小队长果断的下令撤退。

就在这时,隐藏在外围草丛的三个狙击小组判断交火的强度,认为是时候响应作战。

趁着日军骑兵匆匆忙忙准备上马撤退之际,狙击小组瞄准了那些有价值的目标,当机立断的扣动扳机。几声枪响之后,日军骑兵当中又有人坠马,可是剩下的人早已无暇顾及,只能驾马沿着原路逃跑离去。

整个战斗进行不到二十分钟,韩连生命人统计伤亡和检查日军尸体、战马。这一次小小的交锋国防军士兵仅仅以四人受伤,换取击毙十二名敌人、缴获两匹战马的成绩。

很快,初战告捷的消息传到第一师司令部,孙继直发布通电,告知全军这个消息,整个莱阳至胶州防线上国防军闻讯振奋不已。虽然仅仅是一次小小的收获,但却树立了一个良好开局,更让国防军意识到日军并非想象中那么可怕。

第793章,日军的觉悟

栖霞镇,第五十五联队司令部。

高桥镇种大佐听完返回骑兵的汇报,并不没有急着发火,他是神尾光臣的得意门生,颇得神尾光臣的指点和教导,这也是为什么第十八师团先发部队会安排第五十五联队的原因之一。身为少壮派军人当中少有的理性将领,神尾光臣在他身上寄托了许多希望,岂能因为一时的失利而乱了阵脚?

“既然是中国军队先开枪,应付这场战斗总算有口实了。”高桥镇种缓缓的说道。

在登陆之前,虽然日军做好了一切思想准备,可是在国际道义面前还是有心虚的地方。毕竟进攻青岛就算了,可贸然在非青岛地界意外的中国领土登陆,这可是承担很严重的舆论压力。不过侦查骑兵队抵达观里镇附近仅仅是做侦查任务,哪怕有试探性进攻的命令,可打响第一枪的还是中国人。这就解决了不少道德上的难题!

“佐藤队长居然没回来?”沉思了许久之后,高桥镇种冷着脸色又问道。

“是,佐藤队长……在上马时遭到伏击,属下亲眼看到子弹射穿了他的胸口,无奈仓促之间无法带回佐藤队长的尸首。”骑兵副队长悲愤的鞠躬回答道。

“测绘图呢?”高桥镇种微微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首次侦查就损失了一名队长,这可真是耻辱,不过耻辱是一种动力,自己迟早要一雪前耻。

骑兵副队长马上吩咐手下将观里镇防线的描绘图呈递了上来。高桥镇种一边看着图纸,一边沉吟的说道:“你们遭到了重机枪、小型火炮的袭击,地图上标明观里镇防线最起码有三挺以上的重机枪和一门火炮,支那军队居然有这么强的火力?”

一旁的参谋官犹豫的说道:“或许观里镇是支那军的主力防线。”

高桥镇种仔细思考了一阵,喃喃自语的说道:“虽然观里镇紧临烟青公路,但是我军进攻计划始终要先拿下莱阳做为后勤基地,只有这样才能发动对青岛的围攻作战。支那军应该有这样的心理准备才是,他们的主力部队更应该放在莱阳县城周边。观里镇理应只是一处外围据点罢了。”

参谋官缓缓的点了点头,说道:“总之观里镇的火力不弱,或许我们应该再派遣侦察兵去试探一下莱阳县北部的防线情况。如果真如阁下所料,那么驻守莱阳的支那军应该是中国最精锐的部队了。”

高桥镇种脸色逐渐严肃起来,深远的说道:“看来,这次中国是下定决心要与我们打这一场战争了。总之,我们决不能掉以轻心,再派侦察兵去搜集莱阳北方的情况。另外,把佐藤队长阵亡的消息电告总司令部,这是一次血的教训,我要让全军将士们都给我提高警惕。”

参谋官迟疑了起来,正所谓报喜不报忧,更何况这才如此轻微的伤亡就要上报到总司令,不仅小题大做,甚至还会有辱第五十五联队的荣誉。他试探的说道:“大佐阁下,真有这样的必要吗?”

高桥镇种严肃的说道:“这是命令,难道你没听懂?”

参谋官赶紧“啪”的一声立正,低头说道:“是,我明白了。”

半个钟头之后,神尾光臣在临时总司令部接到了栖霞镇的电报,虽然这不是一个好消息,但对他来说还是有感到欣慰的地方,最起码自己的弟子高桥镇种是一个明白人,可以抛开个人荣辱而以大局为重。他立刻将这个消息通令全军各部,要求各部不可轻敌。

从中午到下午三点钟,前后两个多小时的时间里,第十八师团司令部一边从运兵舰上卸载物资和后续兵力,一边指挥前线的部队试探中国防军的具体情况,务必要求在大部分完成集合之前做到摸清楚敌军一草一木的细节。

面对师团司令部这样严肃的侦查命令,前线各部自然不敢掉以轻心,严格的开始执行任务,部队进程是小心翼翼的向前挺进,力求做到步步为营、稳扎稳打。

莱阳阵地北部的几个外围防线,从毕鄂、马连庄、杨础几个镇子甚至到莱阳县城东北方向的主阵地,在这两个多小时时间里都发现日军骑兵的动静。零零星星有几处发生驳火,不过日军吃了上午的亏之后已经不敢贸然挺进,只是在一百多米以外观察防线。整个下午几乎再没有发生严重的交战,伤亡情况也不明显,只有一名中国狙击手击中一名日军骑兵,结果对方还没有从战马上坠下来,负伤逃跑了。

花费了几个小时的侦查,日军总算摸清楚了中国军队防线的轮廓,面对这种重叠阵地外加地面积雪的天时环境,第十八师团司令部很快得出分析,不可能单靠步兵快速突破莱阳防线,必须调集重攻部队辅助。神尾光臣命令前线各部保持警惕,不可贸然出击,等待后方辎重部队运抵后再行进攻。

与此同时,日军第二舰队三个纵队的战舰饶过威海卫英国租界,贴着山东沿岸径直南下闯入青岛海域。青岛要塞的炮台早已进入战斗状态,德国士兵守在各个火炮附近,炮弹装进了膛上,严正以待盯着东北方向的海域。

麦尔瓦德克总督亲自来到中央堡垒的瞭望台,端着望远镜巡视海域,只见海平线上浮现几个黑点,转眼之间就能看出是军舰的轮廓。他放下望远镜,脸色凝重而严肃,大声的发号施令道:“传令,各炮就位,准备作战。”

青岛城拉响了海防警报,居民们纷纷躲进地下室,街道上看不见任何人影,除了一些骑着自行车、拿着大喇叭大喊通知的警察以及军用运输队偶尔经过,昔日繁华的港口城市仿若变成了鬼城似的。

德国远东舰队六艘军舰刚刚进行完毕最后的战前检查,缓缓的从军港驶出,占据胶州湾的入海口。青岛要塞就在舰队左侧,虽然这六艘轻型巡洋舰不可能是日本第二舰队的对手,不过与青岛要塞采取联合防守作战,还是有把握将日本舰队阻挡在胶州湾外面。

冲岛号旗舰舰桥上,加藤定吉观测到已经进入戒严状态的青岛要塞,纵然之前他从情报部门了解到青岛要塞的防御设施,可是今日一见都不得不发出一声感慨。

“不愧是亚洲第一海防要塞,我第二舰队即将面临全新高度的挑战。传令各舰,升起作战旗。”加藤定吉兴奋的说道,做为大日本帝国海军舰队司令官,他最渴望的就是让欧洲白种人知道亚洲人的厉害,而大日本帝国海军就是最好的武器。

“将军,我认为我们应该从西南角占据顺风位置,尽量避开青岛要塞的俾斯麦主炮台。我军目前能够规避要塞炮台最远射程的战舰只有周防号、丹后号和石见号三艘,其他巡洋舰若是要进入射程范围,只会遭到炮台的高密度火力。此次作战任务旨在牵制青岛德军,配合第十八师团陆战,所以我们大可以西南角切入,让三艘战列舰轰击岸台。”参谋长加藤宽治一边看着情报地图,一边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周防号、丹后号和石见号是日俄战争时俘虏的沙俄海军三艘装甲战列舰,也是整个第二舰队目前仅有的重型战舰。这是沙俄波罗的海舰队的主力舰,日俄战争时几乎绕了半个地球来参加日俄战争,结果精疲力竭的战舰遭到了以逸待劳的日本联合舰队围攻,如同羊入虎口般白白送给了日本。

加藤定吉仔细思考了参谋长的建议,目前德国严阵以待,确实不利于发动正面对炮的作战,青岛要塞可是有足够的火力和后勤持久作战,而第二舰队只能依靠补给舰长途运输。眼下第十八师团才刚刚登陆不久,从龙口打到青岛也需要几天时间,索性就先与青岛要塞浅尝即止的小摩擦一下。

“嗯,就这么办,传令各舰停在指定海域配合周防号、丹后号和石见号三舰进攻。另外,我倒是期待想出一个办法诱使德国军舰离开胶州湾。”加藤定吉狡黠的笑着说道。

第二舰队开始调整战斗阵型,三艘战列舰顶在最前方,第三总队几艘两千吨位的轻型巡洋舰则在一旁平行游弋,负责分散要塞炮台的火力,为战列舰提供最大化的掩护。十多分钟后,周防号三百毫米主炮从斜角度瞄准青岛要塞的海岸护墙,打响了青岛海战的第一炮。

这是一枚试射炮,炮弹稳稳的撞在了海岸护墙上,立刻炸翻了一道缺口,即便是用来为炮台提供防御的护墙也经受不住这样大口径的一炮。周防号舰长了解到射程和威力之后,马上下令自由开炮。各炮位指挥官瞄准要塞最外围的炮台,热血沸腾的喊出开炮指令。

随着周防号的开火,石见号和丹后号紧随其后的下令开炮。

炮弹一颗接着一颗的在青岛土地上爆炸,掀起的碎片、石子到处都是。

第794章,青岛要塞

青岛要塞同样没有坐视不理,主炮台开始调整方向,东北角的固定炮台毫不犹豫的开火轰击。尽管战列舰停在最远射程,可优良的德国大炮发挥了很好的威力,密集炮位喷射出密集的火力,即便未能击中战列舰本身,也碰巧击中了负责掩护的轻型巡洋舰。

中央堡垒瞭望台,麦尔瓦德克正在听取各营的即时汇报。日军炮弹不断落在青岛要塞的外围岸台上,虽然士兵们都躲在掩体后面,可是难免会有流弹碎石飞溅进来,从炮战开始到现在已经出现了明显伤亡情况。

“十三号炮台护墙尽损,炮位被击中,炮身受到震动故障。”

“第二营有七人受伤,另有一人重伤。”

“侧炮台击中敌舰两发。”

“第一营掩体起火,预备队正在救火。”

麦尔瓦德克听着这些连续不断的报告,心情虽然颇有凝重,不过就目前而言总算不太坏。以青岛要塞的坚固和密集炮位,绝对能将战斗拖延到任何时候。日军第二舰队十一艘主力舰目前都不敢贸然挺进,这足以说明青岛要塞有震慑敌心的作用。

就在这时,一名勤务兵从下方掩体工事来到瞭望台,他找到麦尔瓦德克总督敬礼说道:“总督大人,中国军官代表团要求见您。”

麦尔瓦德克虽然对中国强行索回青岛,导致自己这位总督只能降格变成司令感到很不满意,而且自从中国成立了山东战区之后,反而是山东战区司令部对青岛司令部指手画脚,完全扭转了远东战略计划的角色。不过如今再有怨言也没有用,战事已经开打,青岛的存亡现在完全依赖于中国的援助,自己只能尽量客气一些。

“这个时候?好吧,让他们上来。”他吹了一下自己的“威廉胡”,威严的说道。

勤务兵立刻退了下去,没过多久将李根源、罗佩金、胡宗南、伍祥祯四人请了上来。

中央堡垒的瞭望台虽然位于青岛要塞的最高位置,不过也是整个要塞最靠近内陆的位置,只要光线良好就能看清楚海面上的任何情况,同时还不必担心暴露在敌人军舰的射程之内。远处的炮声隆隆作响,瞭望台都能感到地面颤抖,四名中国军官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海战场景,不免显得有些好奇。

麦尔瓦德克向李根源打了一声招呼:“李长官,你有什么事吗?”

李根源一边看着东北方向的炮火对战,一边说道:“刚才我收到潍坊司令部的消息,日军第十八师团已经向莱阳发动进攻了。”

麦尔瓦德克扬了扬眉毛,郑重其事的说道:“是吗?不知道战况到什么程度了?”

李根源笑了笑,回过头来看着麦尔瓦德克说道:“阁下放心,我们绝对我在莱阳拖住日军主力部队,让他们寸土不得前进。”

麦尔瓦德克心中很怀疑中国军队的战斗力,不过即便怀疑也没用,只能暗暗祈祷中国人能兑现承诺。他缓缓的点了点头,认真的说道:“希望如此……”顿了顿,他忽然又严肃了起来说道,“不过,即便拖住了日本主力军又有什么用?这与我们的计划完全不符合,难道你们还指望我们青岛司令部派兵反守为攻吗?”

在他看来,青岛战争最主要的目的就是牵制协约国在亚洲的势力,既然之前吴绍霆亲自说过德国远东战略的核心敌人应该是日本,那么自然而然要以击败敌人为主,怎么可能一直被动的屈于防守状态呢?

对于潍坊山东战区司令部的战略部署,青岛司令部收到的唯一指示就是守住青岛、拖住日本第二舰队,而另外关于如何完成攻守逆转的部署则一概不知。做为青岛司令部最高指挥官,他当然心里没有底,甚至还要多发一些牢骚。

李根源好整以暇的说道:“还请阁下稍安勿躁,战区司令部已经有了详细的作战计划,就目前而言我们第一阶段要做的就是消耗日军的物资,等到时机成熟时,您很快就会看到反击的一幕的。”

麦尔瓦德克显然对这样的回答不满意,他哼了一声,说道:“那好吧。那么,诸位还有其他要紧的事要交代吗?这里可是战场,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李根源说道:“还有一件事要通知阁下。关于青岛要塞的后勤供应,战区司令部刚才也传来指示,我们中方将会适当的提供炮弹、食品和子弹供应,当然,在必要的时候我们同样可以提供船只、大炮的修复工作。”

麦尔瓦德克总算听到了一个好消息,只要有足够的后勤保证,即便再来一支日本舰队他都有信心坚守下去。吸了一口气,他露出了一个欣然的笑容,说道:“这真是太好了。我们青岛的工厂可没办法供应弹药的消耗。关于修理的事情,我也很高兴你们能帮上忙,这件事稍后我会另外安排专人负责。”

“很高兴能帮上忙,我希望在您身边留下一名联络官,负责协调后勤供应的运输工作。具体供应的细节我正在派人整理,整理完毕后会立刻交给阁下过目。”李根源微笑着说道。

“联络官?哦,哦,好的好的,一切都以大家便捷为主。”麦尔瓦德克笑着说道。

于是,李根源让胡宗南留在中央堡垒待命,随后带着其他人离开了。

关于给青岛要塞的后勤供应原本就是中德协议中的内容,而协助修理以及在中央堡垒留下联络官的目的,则是为了趁机吸取德国各方面技术,从指挥系统到舰艇港口的设备,甚至连修筑要塞工事的细节都不放过。

青岛海面上,第二舰队仍然坚持不懈的进行炮击,只不过主力舰还是停在有效射程之外。直至傍晚时分,天色昏昏暗暗时,炮击才渐渐停止下来。第二舰队摆出防守阵型,三艘战列舰退回舰队群之内,驻守在青岛海域外围,偶尔还有几艘小型扫海舰在胶州湾入海口快速通过,监视在胶州湾内的德国远东舰队。第一天的交战似乎就要以这样的局面告终。

冲岛号旗舰舰桥上,加藤定吉刚刚收到栖霞镇发来的无线电,似乎第十八师团在莱阳受阻,有可能无法按照预定日期进攻青岛。他不耐烦的叹了一口气,陆军实在太让人失望了,居然被支那军队阻挡步伐!

不过无可奈何,海军的作用仅仅是掌握制海权,陆面上的进攻终归是要依靠陆军来现实。当晚,他在冲岛号召开军事会议,重新部署了第二舰队的作战思路,力求配合第十八师团的进攻步伐。

第795章,夜袭

莱阳,国防军第一师司令部。傍晚时分,天空再次开始降雪,虽然没有前几天那样瓢泼大势,不过依然给山东半岛笼罩上一层冰冷的朦胧。

何应钦骑着战马从前线返回县城,刚进城时马蹄打滑,让他栽了一个跟头,好在地上的积雪够厚没有受伤,不过才穿上没几天的崭新羊毛军披却摔出了一片泥泞污渍,心里只叫晦气。直到司令部大院门口下马时,他嘴巴上还喋喋不休的骂着自己的座驾。

走到司令部参谋室屋檐下,他脱掉了军披交给自己的随员,吩咐道:“拿去擦干净,再找个火炉烘烤干,别烧着了,小心一些。”

随员诚惶诚恐的答道:“是,是。”然后仿佛抱着金条一般捧着何应钦的军披退下。

推开参谋室的大门,一股寒风灌了进去,让正在里面讨论后期工事的几个参谋官打了一个寒战。如今国防军第一师的军官大部分都是从广东部队抽调过来的,这些南方人完全无法习惯北方的冷天气,稍有点冷风就直哆嗦。不过好在大伙久经战阵,意志上保持着足够坚定。众人看见何应钦走了进来,马上立正行礼。

“行了。孙师座呢?”何应钦一边回身关上门,一边问道。

不等参谋官回答,与参谋室仅仅只有一帘之隔的通讯室传来了孙继直的声音。

“什么事?”话音刚落,孙继直即从通讯室走了出来。

“刚才我去视察了前线,日军第五十五联队的一支加强营已经压到了观里镇郊区,不过从下午四点钟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动静。侦察兵说日军在构建临时阵地,似乎是想跟我们打对垒战。”何应钦快速的说道。

“对垒战?这是好事呀。”孙继直伸出少了两根手指头的手摸了摸下巴,沉思的说道。按照战区司令部布置的作战计划,第一期任务就是要莱阳县拖住日军主力部队。如果日军打算采取对垒战的话,显然是正中下怀。

“我是这么认为的,不过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何应钦走到靠墙的木桌前,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虽然是冰水依然一饮而尽。

“不对劲?”孙继直听完何应钦的话,立刻认真的反省起来,很快脑海中灵光一闪,“的确是有些不对劲,青岛那边都已经打起来了,日军最主要的任务还是进攻青岛,眼下正应该速战速决,尽快把战线推到青岛才是,怎么可能进行对垒战?”

何应钦喝完了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点头说道:“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

孙继直走到众参谋官围着的沙盘地图前面,凝神观察了一阵,今天白天不止日军侦察兵在行动,第一师也派出了不少特工队和侦察兵摸清楚日军各部的地点。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习惯性的摸着下巴喃喃自语道:“难道……小日本在制造假象?”

何应钦说道:“有可能,如果真是制造假象,那就说明他们很快就会进行突击,利用我们大意麻痹之际一举攻破我们的防线。回来之前我已经通知前线各部,一定要加强戒备。”

孙继直走到窗户前看了看外面,雪似乎下的有些大了,他说道:“日军的辎重部队应该还没运上来吧,大雪天路面可不好走,听说第十八师团专门训练了重炮部队,我想重炮运输可够呛的了。”

何应钦不明白孙继直怎么突然岔开了话题,他说道:“是啊,第三师的重炮都是靠飞艇运输的,要不然从潍坊拉这边来肯定要费很大的力神。”

孙继直沉默了片刻,突然说道:“趁着小日本的辎重部队还没上来,与其让小日本来打一场突袭,倒不如让我们先发制人。小日本向来看不起咱们中国军队,现在又用假象来迷惑我们,自然以为我们只会按兵不动以逸待劳。索性,我们就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何应钦眼前一亮,顿时明白了孙继直的意思,急忙说道:“你是说来一场夜袭?”

孙继直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没错,还是雪夜夜袭。我倒要看看小日本的夜防能做到什么样的程度!”

何应钦欣然的赞同道:“果然是好主意。以前我在广东专司特种部队,这次夜袭交给我来负责好了。”

孙继直说道:“好,不过你可给我小心点,堂堂师部参谋长若有什么闪失那可不划算。”

何应钦哈哈笑道:“放心,我可是行家。”

商议已定,何应钦传令师部警卫员抽调两个连的精兵,全部装配自动步枪,并且携带迫击炮、轻机枪以及一批温彻斯特散弹枪,一个小时之内集合完毕。等到深夜十点钟时,两百多名警卫团士兵在司令部大院前面列队,何应钦叫来这两个连的连长、排长和班长,进行了一次短暂的作战会议,拟定了夜袭的目标就是观里镇外正在构建工事的日军先遣队。

出发前,军需处给这两个连的士兵凑齐了白色伪装披风,随后悄然无息的从县城出发,沿着烟青公路旁侧的林地向着观里镇出发。到达观里镇之后,何应钦派人向营长韩连生打了招呼,夜袭部队却没有进城,而是接着向东北更远的方向迂回。

离开观里镇之后,何应钦下令夜袭部队保持警惕,放低姿态一点点向前摸进。

何应钦当年在三十九师特别任务连担任教官,自然知道该如何在黑夜里发现敌人的暗哨,而师部警卫团又是万里挑一的精锐部队,很快就领会他的意思。两百多名士兵利用树林的掩护,不声不响的靠近了日军前沿阵地。即便日军有严格的灯火管制,不过仍然能听到工兵在连夜修筑工事的工作声。

距离日军阵地一百五十米时,最前面的尖兵发现了日军暗哨,尖兵立刻放低步枪,趁着暗哨没有发现之前溜到身后,直接用匕首割断了喉咙。

前后一共干掉了三个暗哨,夜袭部队总算抵近日军阵地的外围。

整个日军阵地是在荒郊野外建立起来,外围是刚刚新挖的战壕,除了一部分是土木结构加强的战壕,其他的仅仅只是一条单纯的土坑。在土坑后面有许多行军帐篷,除了工兵和巡逻兵还在忙碌着之外,大部分士兵都缩回营长里面补充睡眠了。

何应钦看到这里,心里有些奇怪:这么早大部队就休息了?

在经过观里镇时,韩连生的营依然有不少士兵坚守在阵地上,日军怎么会如此恪守作息规律?他忽然有一个念头,也许日军是提前休息,目的就是提前起来然后在黎明时发动突击!他冷冷的笑了笑,小日本还真是有想法,只可惜自己也懂得先下手为强的道理。

就在这时,突然左前方的一棵树上传来了一阵尖叫声,叽里呱啦是日本语。

何应钦大惊,没想到小日本居然还爬到树上放哨。没等他做出反应,左前方的树上已经传来了枪声,子弹击中了一个夜袭部队的士兵,不过仅仅是擦伤。然而枪声立刻暴露这次夜袭行动,整个日军驻地很快苏醒过来,叽里呱啦的日语到处在叫。

“他妈的,兄弟们,给我打。”虽然行动暴露了,可好在夜袭部队已经到达作战位置,索性就硬着头皮大打出手,日军就算训练有素也不可能在短短几分钟内全部反应过来。

几个士兵举起自动步枪,先把左前方树上的哨部乱枪打死。

轻机枪快速抢占有利位置,利用树林掩护架起了支架,进行固定火力压制。迫击炮小队也在大后方设好迫击炮,只等着日本阵地起火之后,照着光亮的位置打过去。

第一轮密集火力直接打倒了不少正在施工的日本工兵队和临近的巡逻队,营地的日军纷纷从营帐里跑出来,有的跳进战壕里作战,有的跑到树林附近卧倒在地直接反击。然而何应钦这边占据了先发制人的优势,又是自动步枪、轻机枪持续火力输出,硬生生的压死了日军的三八式步枪。

“手榴弹,手榴弹,给我炸出点亮光来。”何应钦大喊道。

几个士兵在火力掩护之下,连续向日军营地里投掷了好几颗手榴弹。这些手榴弹并没有瞄准日本士兵,而是向停放在营地中央用来修筑战壕的木头堆。几声连续的爆炸,高温度很快点燃了木料,在这冬夜里立刻烧出了一片通红。

两支迫击炮小队总算在黑暗中看到了火光,指挥官马上调整射角和方位。

“三发延伸射击,第一发,放。”

砰!迫击炮弹在炮膛里传来一声闷响,炮弹飞掠而出,以低角度抛物线在半空中划过,最终落在了日军营地的外围战壕附近。几个刚要躲进战壕的日军士兵很不幸的与炮弹撞在了一块,轰隆一声巨响过后,几具身影被炸翻在地上。没有当场断气的日军士兵还在痛苦的嚎叫着,可是整个混乱的营地一时竟无人顾及伤员,任由其在撕心裂肺的挣扎。

“第二发,放!”再次调整射角,迫击炮又一次发出攻击。

第796章,黎明行动

炮弹比上一次更延伸了几米,落在日军营地与战壕的中间,而此时日军士兵全部从行军帐里闻讯跑出来作战,不少人刚好聚集在这片空地上。两发炮弹落下来,立刻炸开了锅。

日军士兵并不畏惧夜袭,以他们良好的反应速度足够应付任何形式的偷袭。可是他们万万没想到这次夜袭中国军队居然携带了迫击炮、轻机枪的高强度武器,面对这种突然其来的火力压迫,他们完全丧失了任何反制优势。

当第三发迫击炮打响时,炮弹已经推进到宿营地附近,飞溅的弹片、碎尸、沙砾直接刺破了许多营帐。迫击炮小队固定了射角,连续向宿营地投放了十三、四颗炮弹,很快就有行军帐着火。尽管行军帐之间保持着防火带,可炮轰实在太强烈,彷佛有用不完的炮弹似的,以至于火势迅速蔓延开来,行军帐一顶借着一顶点燃了起来。

火焰可以烧毁日军物资甚至来不及逃跑的士兵,同时也将整个黑夜照亮了起来。

何应钦的夜袭不对隐藏在黑暗的树林里,而日军士兵则全部暴露在火光之下。

“好的很,给我狠狠的打。”

“这边,这边,快给我送子弹来!”

“东子,瞄准点,专打带花的。”

“这是自动步枪,我打不准,我试试吧。别跟我说话,我要瞄准呢!”

“别打带花的了,先把那挺重机枪干掉!”

两百名夜袭士兵越战越勇,他们占据着有利的位置,又有有利的武器装备。日军营地仅有的两挺重机枪根本没有人敢上前来操作,中国狙击手专门盯着重机枪位置,一旦有日军靠近立刻连续点射,直到死透为止。

就在这时,一个连长跑到何应钦旁边,喘着气说道:“参谋长,二排子弹不够用了。”

旁边也有一个士官长喊道:“没子弹了。”

何应钦朝地上吐了一口,心中懊恼这次夜袭只顾着轻装简行,弹药居然不够用。当然,他也知道清一色的自动武器子弹消耗的快,看着眼前满目疮痍的日军营地,这次也赚了不少,索性见好就收。

“叫兄弟们准备撤退。”他果断的下达了命令。

突然,树林北边传来一阵呐喊声,竟然是一队日本士兵挺着刺刀冲了过来。

何应钦暗叫不妙:刚才打得太欢了,没想到日本人迂回到侧翼包抄过来!

“让配散弹枪的兄弟们去挡住北边的敌人,其他人撤,迫击炮小队先撤。”他大声说道。

“九班、十二班,跟我来。”一个排长大喊道,把装备散弹枪的士兵都调到北边。

虽然这队日本士兵出现的突然,而且已经跟一部分夜袭部队短兵相接,可是散弹枪士兵赶过来后马上替下了其他士兵,端着散弹枪对着冲到跟前的日军士兵乱喷,充分发挥了短程距离散弹优势。很快散弹枪小队打倒一批日军士兵,为大部队撤退争取了时间。

何应钦让轻机枪手一边掩护一边撤退,他带着一个连的士兵先撤到观里镇郊区接应。

刚刚从战场上退了下来,何应钦安排一个士兵跑步前进去韩连生营,通知韩连生营传令炮兵向火光出进行一次覆盖式炮击。

十分钟后,何应钦的队伍在观里镇路口与韩连生营接应士兵会合,双方共同在这里布下了一道阻击线。没过多久,殿后的夜袭部队士兵陆续撤到这里,还有士兵或背或抬着几名伤员。韩连生马上让手下把伤员送到镇子上的营部救治,同时命令全营加强戒备,防止日军士兵进行报复性反击。

不过当殿后部队撤退下来时,日军根本没有追赶上来。何应钦和韩连生在路口守了一会儿,直到大后方炮兵部队开始炮击,才有条不紊的撤回阵地上。

观里镇后方的炮兵连装备了五门大炮,在瞄准了火光方向后甚至没有进行试射,直接两连发打一次宽面覆盖射击。整个日军营地都被炸得七零八落,那些还没来得及撤退和正在抢救伤员的士兵立刻遭了殃。不过炮兵连也不确定炮轰效果,完成任务之后便没有接着继续追击,不过这次夜袭再加上炮轰已经让日军前沿营地重伤致残。

何应钦带着夜袭部队返回莱阳县城,警卫团热烈的欢迎了这支奇袭队伍凯旋归来。他让夜袭部队各自返回营地休息,伤员则第一时间安排救治,顺便通知营长统计队伍伤损情况。大约半个钟头后,他兴奋的回到司令部。

孙继直一直在关注这些夜袭行动,何应钦还没进城时他就收到了观里镇的电话,此时他亲自来到司令部大院门口迎接何应钦,一边笑着赞叹,一边走回屋子里。

“何敬之啊何敬之,今晚一袭打得实在太漂亮了。我倒要看看小日本还有什么气焰可谈,痛快,痛快啊!刚才我已经跟潍坊战区司令部通过电话,总参谋长大为赞扬,我估计明天你的事迹就要上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了。”

“今晚多多少少还有些侥幸,日本人的哨兵真是安排的够刁巧,连树上都躲着一个。这天寒地冻的日本人居然在树上伪装的一动不动。”何应钦谦虚的笑着说道。

“对了,收获如何?”走进司令部,孙继直亲自为何应钦倒了一杯热开水。

“撤退的有些急,日本人从侧翼组织突击,咱们子弹消耗的太快,所以也没敢多耽搁。具体的战果还真不好说。不过前沿营地算是端掉了,一片火海外加一轮覆盖式炮击,我估计够呛的。”何应钦说完,端起热开水慢慢的饮了下去。

“一个日军大队也有一个营,我看,保守的算也能干掉百把个敌人。”孙继直哈哈笑道。

“我们这边也有一些伤亡,去时两百三十三人,回来时两百一十九人,躺在战地医院里有二十多人。唉!”何应钦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战场上总有伤亡的,这是没办法。名单出来了按照烈士抚恤,我会奏报战区司令部为他们颁发勋章。总得来说,我们算是大赚了一笔。”孙继直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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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栖霞镇的第五十五联队司令部原本已经进入休息状态,结果让前沿阵地的枪炮声惊醒过来。此时此刻,司令部灯火通明,所有将官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忙碌着。高桥镇种在知道前沿营地受到偷袭之后,立马抽调了一支预备队前去支援,不过当预备队刚刚抵达时,敌军早已撤退的无影无踪。

几分钟前,前沿阵地又传来剧烈的炮轰声,这让整个司令部震动不已,没想到中国军队在小小的观里镇都安排了炮兵!

高桥镇种拄着手中的家传宝刀“三日月”站在司令部大厅中央,脸色沉重到了极点,没想到中国军队居然还敢主动夜袭?这完全打破了他制订的黎明总攻计划!更可恨的是,他派出的预备队前往支援前沿营地,或许正不期而遇的让炮轰打了个正着。今晚的事件简直是耻辱上的耻辱!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马蹄声,很快一名陆军中尉匆匆的跑了进来。他来到高桥镇种面前,立正行礼,顾不上喘一口气急忙的说道:“大佐阁下,中村大队伤亡情况汇报。”

高桥镇种立刻问道:“说。”

中尉表情悲壮,情绪略有激动,低头回答道:“中村大队伤亡惨重,营地几乎全部被毁,到目前为止统计的阵亡士兵已经有五十七人,伤者一百多人。中村少佐重伤,他在指挥救火时让敌军炮弹击中,左小腿断裂,战地医院正在进行紧急手术。”

高桥镇种捏紧了拳头,握着的“三日月”太刀忍不住抖动起来,今日居然连续遭到两次创伤,中国人的行动实在太让人惊讶了!

中尉顿了顿,紧接着又说道:“大佐阁下,司令部派去支援的户泽小队也在敌人覆盖式炮火中受到损失,不过并不是太严重。”

高桥镇种冷冷的说道:“中村是怎么布置夜防的?居然让支那军队临近营地都没有发现动静,我早上是怎么说的,怎么可能掉以轻心!”

中尉叹了一口气,说道:“中村少佐是按照程序分配的岗哨,不过刚刚发现西南方向的岗哨被敌人暗杀了三人。很显然,支那军队是具备高素质的反侦察能力。”

高桥镇种提起太刀气势汹汹的走到办公桌前,伸手狠狠的在桌案上砸了一下,钢笔和墨水都跌倒了一片。一旁的勤务兵不敢怠慢,生怕墨水会污染重要的文件,冒着大佐怒火快步上去收拾。发泄过后,高桥镇种反而渐渐冷静了下来,自己可以接受一次耻辱,却绝不能连续接受两次耻辱,否则还怎么能对得起恩师的教诲和武士道精神!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彻底冷静下来,越是窘迫的境界越是要冷静的分析问题:看来,莱阳县的中国将领果然不是等闲之辈,他居然识破了中村大队的障眼法。既然中国人知道虚而实之的道理,那自己索性就实而虚之。

“传令各部,黎明提前一个钟点执行。”他大声的命令道。

司令部一时间沉默了起来,部队刚刚遭到偷袭,大佐竟然还要继续执行进攻计划?

一名参谋官走上前几步,压低声音说道:“大佐阁下,很显然今晚我们的计划已经失败了。士兵们没有好好休息保持良好的体能,如今重武器又没有运抵,外面还下着雪。再加上刚才的袭击影响了士气,黎明行动有必要搁置下来才是。”

高桥镇种冷笑着看了参谋官一眼,毫不客气的说道:“连你都这么想,那么中国人当然也会这么想。战场就是要出其不意,就像中国人今天晚上偷袭我们一样!既然他们旗开得胜,占了这么大的便宜,并且还以为识破了我们的计划,那么他们现在必然是沾沾自喜,认为我军已经一蹶不振。我就是要在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给予他们迎头痛击!”

参谋官犹豫的说道:“可是……”

高桥镇种加强语气说道:“越是艰苦的环境,越是能发挥我们帝国军人的品性。我们就要以我们帝国军人顽强的战斗力来消灭中国人的所有信心。总之,我的命令立刻通知下去,我将亲自指挥这次行动。”

参谋官立正说道:“是,阁下。”

第797章,血色破晓

凌晨四点,第五十五联队兵分三路,一路沿着烟青公路向观里镇侧翼进攻,另外一路又正南方向直接进攻观里镇,第三路在东南方向佯攻杨础、毕鄂两处的据点,企图制造声东击西的局面。高桥镇种同时还将作战计划发到相邻的第五十七联队,希望第五十七联队能在东线进攻蛇窝泊、郭城两地,最起码要牵制住东线的中国军队。

第五十七联队大佐诹访信义从龙口登陆之后,直到昨日入夜八点钟才在烟台以北的郊区驻扎下大本营。第五十七联队的兵员陆续集合之后,被分配到文登县以西崖子镇准备。诹访信义遵守师团司令部的命令,暂时按兵不动,不过他的部队距离龙口较近,辎重武器最先调配齐全,同时连重炮大队都分配到文登县集合。

高桥镇种的黎明突击计划是在凌晨一点发到诹访信义的司令部。虽然这份计划有违司令部的作战计划,不过做为有激进思想的青年派军人,他很愿意尽快给中国人一个教训。于是在凌晨三点钟时,他便下令麾下的竹本步兵大队、松本步兵大队以及黑田炮兵大队向莱阳县东部防线压进。

诹访信义知道自己仅仅是担任吸引敌军注意力的作用,因此他故意提前发动进攻,为第五十五联队争取更多的空间和时间。

文登县的动静很快传到莱阳县司令部,此时正是深夜快到四点钟的时间,除了值勤的参谋官之外许多军官早已休息去了。孙继直接到消息之后,匆匆忙忙的跑到参谋室了解情况。

“日军第五十七联队正在向郭城防线挺进,大约有两千多兵力还有炮兵部队。”值勤参谋官赶紧把收到的情况告诉了孙继直。

“这个时候?”孙继直皱着眉头说道,几个小时之前才刚刚打了一场夜袭,没想到日军这么快就缓过神来了。“通知郭城的四团和五团,做好准备。”

突然,通讯处的电话铃响了起来,通讯员拿起话筒对话,然后扭过头向参谋室喊道:“师座,郭城打起来了!”

孙继直快步走到通讯处拿起电话,话筒那边炮声阵阵,还有很多杂乱的声音。

“我是孙继直,你们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师座……小日本有大炮了,正在轰击我军阵地。不过情况都在掌握之中,请师座放心,我部一定坚守阵地。”四团团长说道。

“很好,如果需要炮火支援直接联系第三炮兵营。”孙继直总算松了一口气。

“是,师座,小日本的攻势不算顽强,他们的大炮火力也不过如此……”

“你别把话给我说大了,现在下雪天日军炮兵还没全部赶上来,到时候你就知道苦头了。你给我听着,千万不要轻敌,明白吗?”孙继直大声的警告道。

“师座放心,卑职一定全力以赴。”

挂断电话回到参谋室时,何应钦也赶到这里,孙继直把情况简单的说了一遍。

“郭城虽然是咱们呢莱阳防线距离最远的据点,不过有四团、五团两个团的兵力在那里,西边蛇窝泊还有第二混成旅,再加上炮兵营的火力支援,哪怕应付小日本的一个联队都绰绰有余。情况应该还好。”孙继直补充的说道。

“不过,日军为什么会在这个钟点发动进攻?”何应钦奇怪的问道。

“可能是想趁着黎明咱们放松警惕的时候突袭吧。”孙继直猜测的说道。

“即便如此,区区两千兵力未免太寒碜了吧!”何应钦说道。

就在这时,通讯处的电话铃再次响起,几分钟后一名通讯兵跑了出来。

“师座,观里镇遭到进攻!”

孙继直与何应钦对视了一眼,两人脸色大变。孙继直冲到通讯室抓起电话问道:“你们那边什么情况?”

驻守西线的第一混成旅旅长戴安粱急促的说道:“师座,不好了,小日本的第五十五联队全军出击,把观里镇给包围了。我这边正在想方设法派遣援军,不过情况不太理想,小日本的一路人正挡在我部与观里镇之间,不知道观里镇那边能不能撑住!”

孙继直大惊,马上说道:“怎么搞的,敌人这么大的动作,一点预警都没有吗?就这样让他们包围了观里镇?”

戴安粱苦闷不已的说道:“事发突然,实在是太突然,观里镇那边可能麻痹大意了。我部与观里镇失去联系,具体情况也不知道是什么样!”

孙继直严肃的说道:“无论如何,不能让日军占领观里镇,我马上抽调预备六团来支援。”

戴安粱叹了一口气,说道:“师座,我只能尽力而为!”

孙继直没好气的吼道:“这是命令。”

戴安粱只好应道:“是!”

何应钦一直在旁边等着电话,他脸色骤然生变,心里惊叹不已:日本人还真有能耐,刚刚吃了夜袭的亏,居然才隔了几个钟头就打了一个回马枪!这次真是始料未及!想到这里,他立刻向孙继直问道:“这一仗该怎么打?”

孙继直让自己冷静下来,分析的说道:“观里镇虽然不是什么重要位置,可是却是西线距离莱阳县城最近的防线,可以说是我们县城在西北方向唯一的外围阵地。如果观里镇丢了,日军足以向前推进一大段距离,到时候他们的火炮足以覆盖到莱阳县。所以我认为无论如何都要拼一拼!”

何应钦尽管是师部参谋长,但还不太适应战略层次的分析,仅仅在战术运用上有几分心得。现在听到孙继直这么分析,他觉得很有道理,于是点头说道:“那就这么办,让六团马上支援过去。”

观里镇外围阵地上,第一线战壕已经有好几处出现崩溃。

韩连生卧倒在第二层坑道,心急如焚的看着整个场面。对他来说实在太突然了,全营的士兵原本都以为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不自觉的就放松了警惕,当枪声响起来时日本军队已经从好几个方向围了上来。凭借着阵地勉强支撑了一阵,没想到大后方又传来急报,一支日军小分队沿着烟青公路竟然迂回到了观里镇南边。

“营长,镇子丢了,炮兵连被打散了。”一个通讯兵急匆匆的沿着战壕跑了过来,慌张的向韩连生汇报道。

“什么?让三连赶紧去后面设防!”韩连生急促的说道。

“三连已经去了,营长,援军要是还不来的话,咱们可真的撑不下去了。”

“撑不住也要死撑!”韩连生大吼了一声。

观里镇渐渐把日军分割占领,韩连生营只剩下郊区的这一片阵地。随着镇子的陷落,后勤供应完全中断,炮兵连只怕也全军覆没。日军的包围圈缩近的只有百来米左右,即便想要突围都是不可能,一旦离开战壕,那就是活生生的靶子。

“给我顶住!”

“左边,左边坑道里有敌人,兄弟们上刺刀……”

“把散弹枪给我,快,快!啊!”

“手榴弹,卧倒!”

阵地上战火越烧越烈,呐喊声、痛号声卷着浓浓的硝烟,呈现出一幕极其惨烈的场景。枪声如同波浪巨浪,爆炸声仿佛处处都是,整个雪夜就在这样的战火中融化了一般。

韩连生眼看着仅有的阵地在严重缩水,日本人的呐喊声就连这边都能清楚的听见。短短几分钟之内,战火就从第一线战壕蔓延到第二线战壕,好几处射击点都陷入了近身肉搏的局面。好在国防军士兵在特训营里接受过良好拼刺训练,再加上卡宾枪在坑道中的短小优势,配合散弹枪的近距离大范围杀伤,总算能跟日军拼上手。

然而,日军是源源不断的涌进战壕,中国士兵阵亡一个少一个,战局的前景不容乐观。

艰难的奋战半个钟头之后,阵地上的伤亡越来越严重,几乎不再存在有伤员的情况,但凡重伤不能动弹的士兵,随着阵地逐步失陷只能被迫抛弃,而日军士兵追上来后不可能在交战时留活口,一律用刺刀捅死。有点血性的伤员选择拉响手雷与日军同归于尽,又或者躺在地上举枪殊死顽抗。

韩连生不得不把剩下的士兵全部集中在主阵地的最后一道防线,利用为数不多的重机枪、轻机枪组织防守。

“把坑道给我堵上,来,轻机枪给我架在这里,来一个杀一个!”

“大人,这把枪没子弹了。拿这一把吧!”

“敌人又来了,西边来了好多!”

韩连生端着一支自动步枪,脸上早已是血汗交加。他看着聚集在自己身边的手下,人数只剩下一百人不到。子弹、手榴弹全部匮乏,而日军士兵呐喊声是愈来愈高涨。

难道今天就要战死在这里?他心中有几分伤悲,本以为能跟日本人好好较量一番,争取建立一番丰功伟业,没想到开打才一天的时间……

“兄弟们,都听好了,若是以前打内战的时候,我会让你们逃跑。可是今天不一样,咱们是在跟入侵中华民国的侵略者作战!人活着就是为了争口气,今天咱们不仅要为自己争口气,好要跟为国家争口气。让小日本看看,咱们中国男儿没有孬种!”咬了咬牙,韩连生扯着嗓子大声呐喊了道。

“营座,我们誓死不投降,跟小日本拼到底!”

“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杀一个算一个,杀两个赚一个!”

“为了国家,我们死而无憾!”

身边的士兵大受感动,纷纷的高呼响应。一时间,在这最后一片战壕里面,逐渐弥漫出一股悲壮的气氛。士兵们一个个脸色坚决,下定决心视死如归。

第798章,第一回合

就在日军从四面八方向最后阵地发动连续进攻时,突然观里镇传来了爆炸声。韩连生立刻回头去看,只见镇子上出现了火光,而且紧接着还有接二连三的爆炸。

“是炮击!”他说道。

“营座,镇子已经让小日本给占了,不会是他们自己人炸自己人吧?”

“当然不是,是援军,是援军!”韩连生兴奋的喊道。

坚守最后防线的士兵们大受鼓舞,援军总算赶到了。

从莱阳县接到紧急命令的预备第六团先头部队,历经一个多小时的急行军,总算抓住了最后时间赶到观里镇。先头部队携带了四门迫击炮,在发现观里镇被日军占领之后,马上向城内有亮光的地方轰击,步兵紧跟着冲进城内,如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般突袭了镇子内日军的腹背。尽管镇上日本守军留下警戒部队,可六团先头部队兵力充足,不像日军还要分兵包围北郊阵地,一下子就占据了优势。

在镇子上进行几轮短暂的交火,日本士兵不得不选择撤退。

六团先头部队一边控制观里镇,一边向北郊派遣援军。然而当援军抵达北郊时,北郊的阵地几乎全部丧失。先头部队长官果断的接应韩连生残部,将防线从镇子外撤回镇子内。在撤退过程中,中方士兵利用迫击炮和被日军缴获又失而复得的炮兵连大炮进行了一轮火力压制,将北郊日军进攻路线阻断了一节,争取了更多时间。

天色渐渐破晓,六团后续部队陆续赶到,与韩连生的残部在镇子路口设下临时防线。

连续两个小时的进攻,日军攻占了镇子外围的所有阵地,天寒地冻之下也觉得后续无力。让高桥镇种感到失望的是,他发动了几乎全联队的进攻,居然让到手的观里镇又丢了出去,不过考虑士兵昨天刚刚下船,又经历了夜袭的影响,体能和士气自然不能到达最佳状态,只好下令停战休整。

随着观里镇的进攻缓和,杨础、毕鄂以及莱阳东线的作战紧接着消停下来。

中日双方一边加固防线,一边清算先前一战的损失情况。伤员不断的向后方转移,物资不断的向前线输送,一时间又是一副战后的忙碌工作。

为了应对接下来的战斗,六团团长下令疏散观里镇的老百姓,让他们转移大后方暂时避让,虽然正值大冬天又是逼近年关的时候,很多老百姓甚至都不知道该住在那里,可为了保住性命只能这样。军方倒是有所考虑,在大后方安排了行军帐给老百姓们暂时安身,至于饮食问题也由大后方的地方政府负责分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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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阳县第一师师部,一名参谋官从战马上跳下来,顾不上拍一拍肩膀上的积雪,快步走进了司令部参谋室。推开参谋室大门的一瞬间,屋内的众人目光齐齐的转移到这边。孙继直从座椅上一跃而起,箭步迎上前去。

“观里镇情况怎么样了?”他迫切的问道。

“镇子夺回来了,炮兵连的大炮也夺回来了,可是镇子外围的阵地全部丢了。”参谋官喘着气说道。

“太可恶了。”孙继直捏紧了拳头,防御工事那可是花了大功夫修筑而成的,这才交手第一天就丢了,实在是太不划算,“伤亡情况呢?”

“第一混成旅韩连生营阵亡一百一十九人,失踪三十三人,伤员一百零四人,两个连长牺牲。”参谋官拿着最新的统计清单念道。

何应钦缓步从一旁走了过来,语气沉重的说道:“这一仗算是把韩连生营给打残了,好在我们有预备队,让六团接管观里镇加强防守,应该还能坚守下去。”

那参谋官又说道:“六团已经在连夜疏散镇子上的老百姓,打算以镇子为防线布防。”

何应钦点了点头,稍有宽慰的说道:“这么做是对的,我们现在可没有那么多功夫再去补修防御工事。”

孙继直又问道:“在杨础和毕鄂防线的第一混成旅主力部队怎么样了?”

参谋官说道:“第一混成旅陆续派出两个营的兵力前去支援观里镇,不过却在西边的山林里遭到日军一个大队的阻击。由于东线同时遭到敌人的攻击,戴旅长不敢轻易从主阵地抽调更多的兵力,不过还是把旅部的加强连派了过去。双方摸黑在山林里打了一场遭遇战,我方一度将日军逼退到山林外面,可是进展仍然太慢了。”

孙继直心里有些恼火,日军一个大队相当于一个大营的编制,以第十八师团的兵员总额来看一个大队大约也有一千来人,可是两个营外加一个加强连都打得这么缓慢,实在是太窝囊了。他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说道:“一个日军联队把咱们一个旅外加一个预备团搅得不得安宁,还丢了一片阵地防区!”

何应钦劝说道:“师座,打仗看不是拼人头,这次日军打得太刁巧,让咱们始料未及。”

参谋官继续汇报道:“第一混成旅遭遇战阵亡二十六人,受伤一百余人。不过在山里里找到日军尸体也有十一具,没找到的就不知道多少了。”

孙继直脸色仍然未能释怀,沉默了一会儿,他又问道:“东线呢?四团、五团是什么情况,有具体汇报上来吗?”

参谋官看了看清单,然后回答的说道:“四团、五团那边的情况还算稳定,日军第五十七联队虽然派出了三个大队进攻,不过并没有发动任何强攻,应该只是为了吸引我军火力,主要是第五十五联队进攻观里镇。整个作战除了三人死于炮火,剩下百余人都是伤员,重伤都不见得多。”

何应钦叹了一口气,对孙继直说道:“无论如何,情况总算得到了控制。唉,就当我们第一回合当了一个平手吧,先是奇袭了日军前沿阵地,后又让日军奇袭了我军前沿阵地。不好也不坏,从现在开始我们要好好端正态度,不能再以为捡了便宜就能掉以轻心了。”

孙继直凝重的说道:“今天可不会那么容易了,日军辎重部队一旦抵达前线,战斗的强度必然会直线升温。我现在担心的就是日军会集中优势兵力进攻观里镇,到时候大炮、重机枪全部招呼上,失去外围阵地的观里镇几乎无险可守。而如果观里镇守不住,咱们莱阳县师部就必须压到第一线作战了!”

何应钦明白孙继直的担忧,这次莱阳县的作战原本是希望尽可能的拖住敌人,可是开战仅仅一天就落到这样的局面,或多或少都有些说不过去。沉思片刻,他立刻说道:“这件事我们还是尽快上报到战区司令部,如果可以的话,说不定能提前发动预备计划。再者我们也不要太担心,日军兵力原本就比我们多,就算咱们第一师守不住,后面还有第二师、第三师在,一定能撑下去的。”

孙继直点了点头,他说道:“你说的没错,现在可不是要面子的时候。”

说完,他立刻转过身对通讯处喊道:“给我接通战区司令部的电话。”

与此同时,龙口镇第十八师团司令部,神尾光臣刚刚看完第五十五联队和五十七联队发来的突袭作战汇报。虽然这次作战不是在他的授权范围之内,不过好在战况不算太坏,更重要的是扳回了一个局面,为大日本帝国争了一口气。

“回电,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放下手里的汇报书,神尾光臣对一名通讯官交代道。

“是。”通讯官“啪”靠脚行礼,然后快步离去。

“将军阁下,现在是时候趁胜追击。后勤部队已经连夜在行动,各部辎重武器基本上已经配发到位。另外,第一一零联队今日也会从旅顺开到,我们准备的足够充分了。”师团参谋长朝比奈津久郎上前一步,语气认真的说道。他昨晚一夜未睡,一直在研究着作战方案,早已把时限拿捏的很准确。

“第二舰队那边还在等着我们的消息,如果不能尽快突破中国军队的防线抵达青岛,只怕会延误更多的计划。”另外一名参谋官说道。

神尾光臣缓缓的点了点头,他知道时间紧迫,也知道欲速而不达,但只要一切都准备就绪,那么就应该发动更强硬的进攻。他站起身来走到地图台面前,仔细看了一眼中国军队在莱阳构成的横向防线,问道:“目前我们后勤运输主要的线路还是在旧官道上面吗?”

后勤联队大佐宇喜多景直欠身答道:“是,目前两个步兵联队、两个炮兵大队和四个通讯队的物资运输全部集中在旧官道上。第五、第七和第十二工程兵队负责驻守旧官道,保证道路的畅通和警卫工作。目前而言,除了过山路段有一些雪地泥泞之外,其他的道路都算得上很畅通。”

神尾光臣继续问道:“一个小队的弹药和口粮从龙口镇运输到莱阳前线,大概需要多久的时间?”

宇喜多景直飞快的心算了一下,然后说道:“龙口到观里镇前线走烟青公路的话是八十里左右,走旧官道的话是一百一十里左右。一个小队的物资在这样的环境下运输最快要二十二个小时左右,最迟则要三十六个小时。”

朝比奈津久郎对神尾光臣说道:“我昨天已经与宇喜多君核算过,如果走烟青公路的话,时间可以缩短五个小时以上。”

神尾光臣凝神说道:“烟青公路太过招摇。之前我曾经研究过吴绍霆的几次战例,他的部队很狡猾,经常会派遣高机动部队迂回到后方进行破袭。如果我们要利用烟青公路来运输的话,就必须分派更多的兵力在附近警卫,这是很不划算的事情。”

宇喜多景直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以目前我们运输的效率,前线两个联队外加炮兵的作战最多只能保持三小时以前的持续作战,每隔三小时必须休整两个小时并等待后勤运输的间隔。当然,这只是理想的作战状态,前线部队不可能把所有弹药都用完,所以很有可能连三个小时都无法持续。”

朝比奈津久郎信心十足的笑了笑,说道:“三个小时?只要我们的重攻部队能够发挥作用,三个小时足够我们将战线向前推进三十里了。这还是我保守的估测。”

神尾光臣默然的思考了一阵,随后做出了决定,他说道:“传令前线各部,九点钟发动总攻,集中火力进攻观里镇,我要从支那军队防守最薄弱的地方切入,一句挤垮他们的莱阳防线。命令第五十七联队在东线进行牵制性进攻,命令师团司令部直属第五十九联队、武藤重炮大队立刻西移,加入对观里镇的总攻,命令第五十五联队担任观里镇主攻部队。”

几个通讯官快速的记录着神尾光臣的命令,然后立刻前去通传下去。

朝比奈津久郎建议道:“将军阁下,我认为第五十五联队昨天战斗太过辛苦,士兵缺乏有效的休整。当然,对于占据了观里镇阵地的他们来说完全可以担任前期作战主攻部队,不过等一一零联队登陆之后,我们应该让一一零联队接替第五十五联队。”

神尾光臣若有所思的说道:“第一一零联队……平田光宗的联队,毕竟他们是第五师团的部队,原本的计划就是做为预备部队参战,让他们刚下船就上战场,只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闲话。更何况平田联队的士兵同样需要下船之后的休整。实在不行,师团司令部还有东乡联队可以调上前线。”

朝比奈津久郎立刻说道:“可是阁下,东乡联队是司令部卫戍部队,连卫戍部队都调上前线的话,未免有所不妥……”

神尾光臣笑道:“既然平田的联队已经到了,难道你还担心没有人守卫司令部吗?眼下我们最关键的就是要尽快击溃莱阳防线,我们的步伐已经慢了一拍了!”

朝比奈津久郎叹了一口气,只好说道:“好吧!”

第799章,再战

潍坊,山东战区司令部。

何福光自早晨七点钟接到第一师的电话之后,一直留在简报室内与众参谋官商讨。

按照之前他拟定的战略方案,正确实施第二阶段计划是在一月十二日,也就是明白。这并非是因为刻板的时间观念,而是陆面的作战必须与青岛要塞的作战协调一致,否则即便能摧毁日本第十八师团的生力军,日本海军第二舰队仍然可以全身而退。

对付日本海军绝不是一时冲动或者心高气傲,而是整个远东战略必要的一部分。正因为中国海军缺乏足够的优势,所以才要利用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重创日本海军力量。

经过长达一个小时的会议,简报室内的意见仍然无法统一,在这个时候正需要何福光这个参谋长拿出决断的魄力来!

“轰炸机都已经集合完毕了吗?”何福光向李胜如问道。

“黑鸟中队、红骷髅中队都已经在莱西中转站集合完毕,随时可以起飞。”李胜如肃然的回答道,眼中泛着一股期待的目光。

“派遣‘翱翔’号前往烟青公路和旧官道进行巡视,我要知道日军的后勤部队在什么地方。”何福光沉着气下达了命令。

“何大人,飞艇的侦查效果需要与战斗机即使配合才行,请何大人下令战斗机出战吧。”李胜如认真的说道。

简报室的众参谋官听到这里,马上又七嘴八舌的吵了起来。

“时不我待,计划永远都是计划,而变化是瞬息万千的,我们不能刻板的死守一个计划呀。我认为应该派遣战斗机出战!”

“我们的战斗机只有一次夺占先机的机会,日军现在对我们的空军毫无认识,可一旦不能利用这仅有的一次先机获得最大化的战果话,对我们来说实在太吃亏了。再者,第二师、第三师完全可以补充前线的兵力,把日军堵在莱阳县以北,为我们争取更多的时间。”

“是啊,是啊,就是这样,我们不一定非要让第一师孤军奋战,第二师、第三师同样可以投入战场。”

“第二舰队是大鱼啊,我们怎么能放走这条大鱼?只要再坚持一天就可以了,三个师的国防军一定能做到。”

何福光面对众人不统一的议论,立刻大声呵道:“都安静下来,这里是菜市场吗?”

众参谋官只好收声,不过每个人不同的脸色依然表示了不同态度。

这时,刚到潍坊司令部没几天的参谋副官吴佩孚上前一步,对何福光说道:“参谋长,虽然说前线或许会吃紧,在这个时候提前执行第二期作战计划无可厚非,不过,我们不仅仅要考虑前线的实际情况,还要考虑空军部队的实际情况。”

何福光看了吴佩孚一眼,他知道吴佩孚现在很得吴绍霆的器重,对方昔日在北洋军中也颇有威名,自己倒是可以借鉴一下其人的建议。他问道:“你想告诉我什么?”

吴佩孚指了指窗户外面,说道:“今天正在下雪,气候状况不好预计,只怕会影响空军部队的作战效果!”

何福光缓缓的点了点头,吴绍霆还真是说到了一个点子上。他转而向李胜如问道:“这样的天气空军能顺利作战吗?”

李胜如看了看窗户的实况天气,然后说道:“飞艇应该没问题,如果是空袭内陆敌人的话战斗机也应该没问题。不过海面上的作战就不好说了。”

何福光再次向李胜如问道:“胶州的鱼雷机,和这里的飞艇部队都准备的怎么样了?”

李胜如说道:“鱼雷机应该准备好了,飞艇部队早已待命好几天了。”

何福光皱着眉头说道:“什么叫应该准备好了?”

李胜如有些尴尬,连忙说道:“我这就去向胶州确认。”

何福光冷冷的说道:“不必了。让‘翱翔’号提供炮兵侦查,命令第二师和第三师向莱阳县增援。给孙继直下令,无论如何要给我再守一天,不许日军挺进半步。”

几分钟后,战区司令部的命令就传到了国防军三个师的师部。

第二师司令部最先完成计划,李济深与德国顾问屈希勒尔议定,调派孙传芳的第三混成旅沿着烟青公路火速赶往观里镇,抢占烟青公路观里镇路段的西部位置,同时由徐树铮带领师部第一炮兵营控制齐山镇外的山坡地形,让炮兵火力足以支援观里镇和烟青公路两边。

师部工程队每天都在清理烟青公路,保证军用卡车能快速的将士*往前线。

孙传芳接到命令之后,仅仅十分钟的时间就调拨了机车团运载步兵展开行动,他把旅部的所有卡车都用来运兵和较轻的武器装备,至于混成旅直辖的炮兵连则全部用马车、牛车来运输。他知道凭借自己手里的这点大炮完全起不到关键作用,倒不如把主力部队先行派上去,一来可以提供策应火力,二来还能增长防守气势,三来也能分散敌人的注意力。

李选廷的第三师远在胶州,尽管有烟青公路的交通线,不过最快赶过去也需要一天的路程。在接到命令之后,李选廷、蔡成勋以及郝少义做了认真的分析,认为莱阳县很有可能爆发大规模的炮兵对战,而第三师既然是炮兵师自然要发挥作用。

当即,他让蔡成勋负责督促后勤,先行将炮弹物资送往莱西,然后又让郝少义带领第十八机炮团出发,争取在凌晨抵达前线。至于刚刚从南京、广州运上来的重炮,按照现在冰天雪地的环境以及烟青公路的条件,只怕运到前线时黄花菜都凉了。

李廷贤与日照空军中转站联系,调派了一艘“长城级”氢氦混合气囊的运输飞艇,把重炮空运到莱西集合。“长城级”运输飞艇属于最高保障级别的飞艇,不仅有内外三层防火涂层,还有防摩擦的加固硬式外壳,专门负责高价值物资和人员的运送。要是昂贵的重炮和重炮操作员因为意外而损失,那可是极其悲惨的重大损失。

鲁登道夫乘坐军用轿车从莱西抵达莱阳县城,来到司令部大院,在几个同文馆的翻译陪伴之下走进参谋室。之前两天他一直在莱西城内统筹后勤工作,把空军、第一师和第二师混乱无章的后勤供应理得有条不紊,甚至还形成了一套规范的经营体系,这才来到前线参与直接作战的事宜。

孙继直对这位洋人顾问倒是没有什么太热情的感情,他派了自己的副官到门口迎接。

当鲁登道夫走进参谋室时,孙继直、何应钦以及其他参谋官都在忙碌的汇总防线的调整,谁都知道今天才是中日开战以来最正式的交锋。

“孙师长,何参谋长,我有一件重要的提议需要告诉你们。”鲁登道夫走到孙继直身后用很认真的语气说道。

同文馆的翻译将鲁登道夫的话说了出来。

孙继直和何应钦同时转过身来,孙继直问道:“是吗?那你说吧。”

鲁登道夫走到地图台前面,指着观里镇说道:“我认为我们现在应该把观里镇的兵力全部撤回来,集中防守莱阳县的主阵地!”

等翻译员将鲁登道夫的话说出来时,孙继直不禁失笑起来,说道:“顾问先生,我们正在讨论如何守住观里镇,而你却叫我们主动放弃观里镇,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何应钦同样有些疑惑不解,不过他拧着眉头没有说话,既然鲁登道夫能提出这样的建议,一定有其认为合理的理由。

鲁登道夫面不改色的说道:“孙师长,我知道日本重攻部队今天就能投入作战,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有必要放弃观里镇的防守。我的理由有三个,第一是观里镇没有了防御工事,已经不存在任何实质防守价值,第二是观里镇没有合适和足够的炮兵阵地来应付敌人的炮战,一味的死守观里镇只会造成更严重的人员伤亡;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日军如果要进攻观里镇,一定会派遣主力部队一鼓作气突破这个防守据点,而我们绝不可能把主力投放在一个小小的镇子上。”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地图上比划着。

孙继直有些不耐烦的说道:“顾问先生,你刚才也说过,日本的炮兵今日就会投入作战,而观里镇是我们西线唯一的外围阵地,如果放弃观里镇,那么日军的炮火直接可以覆盖到莱阳县的主阵地。你应该研究过第十八师团的资料,他们可是装配有重炮部队的。虽然我们第一师有两个炮兵营,可是我们的炮兵防守区域是整个横向防线,不能集中在莱阳一处应敌。若是日军凭借优势的炮火压住了我们莱阳县,那整个莱阳防线就完了。”

鲁登道夫摇着头说道:“不,不,孙师长,你忽略一个重要的条件。”

孙继直皱着眉头,疑惑的问道:“什么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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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最后一天,祝各位读者大大新年身体健康,再也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了!另外要提前跟各位大大说一声,因为马上要过年了,我也要返回家乡与亲人团聚,所以一月份的更新可能会少一点,但保证每天5000字以上。到正月稳定下来后,一定会加大爆发的力度。希望各位读者大大能继续支持,感谢感谢!】

第800章,新的布防

鲁登道夫伸出长长的手指在地图上莱阳县后方炮兵阵地的标记上戳了戳,认真的说道:“我们的炮兵占据了优势地形,并且是以逸待劳。同时,我们拥有良好的空中侦查系统,完全可以在第一时间掌握敌军炮兵的动向。一旦敌军炮兵开始布置阵地,我们有充足的时间先发制人。在战场上,炮兵的保密性是炮战的最高法则!”

听到这里,孙继直不禁有些恍然,隐隐约约觉得鲁登道夫说的有道理。

何应钦缓缓的点了点头,带着赞同口吻的说道:“这么说来,观里镇确实是一处鸡肋,六团和韩连生营一共只有五门大炮外加十二门迫击炮,重型火力确实不足够。如果日军的重炮部队向观里镇进攻的话,六团根本毫无反击之力。”

鲁登道夫继续说道:“不仅如此,我刚才在莱西时接到消息,第二师第三混成旅已经在赶往齐山镇的途中,到时候我们可以利用主阵地的炮兵掩护,与第三混成旅相互策应、相互掩护。凭借我们后方的援军,配合第三混成旅占据的烟青公路位置,我们随时都可以发动防守反击。”

孙继直向何应钦问道:“难道我们现在下令观里镇撤退?”

何应钦想了想,严正的说道:“我认为现在下令不算太晚。反正莱阳县这边的防御工事是现成的,六团撤回来没有什么大麻烦。”

孙继直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决断的说道:“那好吧,马上下令。”

就在这时,屋外远方突然传来了沉闷的巨响,仿佛是大炮的轰击声。参谋室所有人都惊动了,一些侍从官赶紧跑到门外身长脖子去眺望。没过多久,通讯室的电话铃响了起来,很快接线员大喊道:“师座,日军向观里镇发动总攻,大约两个大队的日军在炮火的掩护下进攻,六团需要增援。”

孙继直大惊失色,叹道:“糟糕,迟了一步。”

鲁登道夫等翻译官把话翻译过来之后,立刻说道:“现在必须撤退!”

孙继直快步冲进通讯室,拿起话筒说道:“我是孙继直,我命令你们马上弃守观里镇,立刻撤回莱阳县!”

六团团长声音很惊讶的说道:“什么,现在撤?师座,小鬼子咬得很紧,我们现在撤只怕会很损失惨重。”

孙继直大喝道:“这是命令,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给我撤退。我会安排接应和炮兵掩护,马上给我撤出来!”

六团团长咬着牙说道:“好吧!”

挂断电话之后,孙继直马上又让接线员接通驻守莱阳县主阵地的第二旅旅部:“给我叫你们的旅长……我是孙继直,我命令第二旅做好战斗准备,另外派遣一个营去西北路口接应观里镇的撤退部队。二旅的炮火都给我对准西北方向,掩护观里镇撤退。”

回到参谋室,孙继直脸色很不好看,虽然他早就料到日军随时都会进攻,但事情来的还是太过突然了。他叹了一口气,现在想太多也没有意义,当务之急只能硬着头皮让六团撤退,为此可能会丧失一队负责殿后的士兵,可为了大局只能忍痛做出割舍。

何应钦随后联络了莱西空军中转站,要求派遣侦查飞艇到西线战场上空监视敌情,随时策应师部的炮兵营打压日军的炮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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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九点开始,日军第五十五联队与第五十九联队集合了三个大队向观里镇发动强攻,其中两个大队自从凌晨突袭占领观里镇外围阵地后,一直留在外围阵地上进行休整,而第五十九联队派出的一个大队向杨础镇发动佯攻,牵制第一混成旅的主力部队。早在凌晨时,两支联队的重攻就已经连夜运抵到各部麾下,同时训练已久的重炮部队也历经千辛万苦从东线转移来到了西线。

在炮兵的密集火力掩护下,步兵从外围阵地和烟青公路两个方向发起冲锋,很快就攻占了观里镇几个路口。在强大的火力压迫之下,观里镇守军不仅缺乏有效的防御,更缺乏足够的火力反制,硬生生的被日军炮火压制得毫无反击之力。

六团接到司令部的命令撤退时,日军步兵早已挺进到镇子跟前,正北方向的路口直接发生了近程肉搏。无奈之下,六团团长只能把火线部队都抛弃,含泪下令团部和预备队撤退。坚守在火线上的士兵们也都早有觉悟,面对源源不断涌来的敌军,他们根本无法脱身,只能咬紧牙关死守到底。

观里镇原先的炮兵连五门大炮,由于牛车、马车数量不足,仅仅只能转移出来两门,剩下的三门无可奈何的选择摧毁。

六团残部一路向南快速撤离,好在莱阳县城相距不过十数里路途,负责莱阳主阵地的第二旅也早早派遣一个机动营在半途迎接,将六团接应了下来。

观里镇的战火一直打到十点三刻,交战的情况越来越消弱,城里的中国守军要么死、要么伤、要么被俘,倒是没有一个士兵临阵脱逃。第五十五联队主力部队很快开进镇子上,在后方的炮兵、辎重部队以及武藤重炮队都开始向前推进。

高桥镇种一边派人从后方调来一支交通小队,由交通小队组装侦查热气球去探查莱阳县的状况,一边把司令部直接从栖霞镇迁移到观里镇北边的郊区驻扎。

师团司令部直辖的第五十九联队一部分兵力也挺进到观里镇,而另外部分兵力还在进攻杨础、毕鄂两地的防线,负责保证侧翼不受中国军队的威胁。

与此同时,莱西空军中转站的“翱翔”号侦查飞艇再次升空。飞艇穿过莱阳,经过杨础、毕鄂两地防线,从日军第五十九联队的头上飘过。“翱翔”号计划从栖霞镇的上空开始追踪日军重攻部队的后勤路线,然后再转向西南到观里镇上空进行监控。

一支日军运输队正在沿着旧官道向栖霞镇前进。突然,走在最前面的一名士兵感觉头顶毫无征兆的出现了一片阴云,他立刻抬起头眯着眼睛向天空望去,只见一艘飞艇正盘旋在高空之中。他忍不住大叫了起来:“快看,快看!”

运输队的其他士兵纷纷抬头望去,一个个都惊讶了起来。他们当然知道自己所隶属的第十八师团是没有这种机械的,倒是听说过在中国军队当中有不少这样的飞行器。虽然对于突如其来的这一幕感到很慌张,可陆军训练时从来没有提及该如何规避空中侦查,只能干巴巴的愣在那里。

“小野队长,怎么办?”一个士兵已经把步枪端在了手里,用焦躁不安的语气问道。

“都别慌,这是中国人的飞艇,应该只是在侦查!”小野队长心里同样很紧张,不过却拿出指挥官沉稳的一面冷静的说道。

“那,那我们怎么办?我们被暴露了!”另外一名士兵大声的说道。

“怕什么,这条官道已经被我们全部占领了,每隔五里路就与一个交通站,前后左右全部是我们第十八师团的驻兵,难道区区一艘飞艇还敢飞下来袭击我们吗?”小野队长同样大声的训斥道。尽管自己也大有无措之举,不过起码表面上能撑得住,而自己的这些手下简直太让人失望了!

听到这里,大家总算安心了一些。

“小野队长,要不,我们把他打下来吧!”又有一名士兵蠢蠢欲动的说道。

“是呀,要是飞艇老是跟着我们,那我们岂不是把敌人引到了大本营去了?”

小野队长并不清楚飞艇现在具体的高度,不过怎么看都觉得好像很容易打下来似的。他不知道飞艇的构造,可是却知道热气球的构造,热气球的表面很容易就被子弹射穿了。当即,他把自己的南部手枪收了起来,从士兵手中接过了三八式步枪瞄准还在空中慢悠悠散布似的飞艇,深吸了一口气,扣动了扳机。

砰!一声枪响,子弹却不知道打到哪里去了。飞艇还在慢悠悠的盘旋,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小野队长朝地上吐了一口,把步枪丢回到士兵手里。

“不要理它,咱们继续走!”他大声的下达了命令。

“刚才……没打中?”有一个士兵傻乎乎的问道。

“哼,你以为这是在打鸟吗?都别废话了,如果这艘飞艇还敢跟着我们,等到了司令部可以用重机枪扫射下来!”小野队长冷冷的说道。

士兵们不敢再多问,赶着马车和牛车继续向前行走,不过时不时的仍然抬头向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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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1章,制空权

“翱翔”号飞艇上,指挥官林文生透过观测镜一直盯着下方的运输队,当他看到日本士兵居然用步枪向自己这边射击时,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嘲笑。他让飞艇保持在三百米的安全高度,就算是重机枪都未必能打中,看来,日本军队的素质也不尽然!

轮机员向林文生问道:“大人,一直保持这个速度吗?”

林文生走到舱室边缘,看了看外面的天气状况,然后说道:“就这样,一直跟着这支运输队就是了。”

这时,在前沿射击位上的机关炮士官跃跃欲试的说道:“林大人,我敢打赌,我在这里能打中下面的小日本,最少能干掉三个以上!”

林文生没好气的斥责道:“你那么想打怎么不去当飞行员,搞清楚我们的任务。机关炮是用来应急的,不是让你胡搞瞎搞的!”

机关炮士官赶紧讪笑了起来:“我只是说说嘛,说说嘛……”

“翱翔”号飞艇沿着旧官道跟踪了大约十多分钟,已经可以看到栖霞镇和观里镇之间的山丘地形。突然之间,在最高位观测镜前守候的观测员发出了大喊:“林大人,林大人,注意西南方向!有动静!”

舱室内的众人都警觉了起来,林文生赶紧跑到最近的一处舷窗探头向西南方向看去,只见西南方向的陆面上聚集着一队日军士兵,在日军士兵头顶五十米处还悬浮着一架军用观测热气球。他仔细观察那架热气球,好像是刚刚升空没多久,并且仍然在继续攀升当中。

“这是炮兵的观测气球!”他立刻说道。

“林大人,正西方向,快看!”高位观测员再次大喊了起来。

林文生这个角度视角不太好,他直接跑到高位观测镜前,从观测员手里接过观测镜看去。只见距离热气球向南大约三百米左右的地方,居然是日军一处六门炮的炮兵阵地。他心中欣喜起来,自己这次空中侦查的任务就是要找到日本的炮兵阵地,而这也即将是自己实战操作飞艇以来第一次的指引炮兵。

他有些激动,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大喊道:“准备红色烟雾弹!”

投掷士官马上跑到底层舱室,找到一个红色烟雾弹的匣子。这是配合新式投弹器发明的炸弹弹匣,一个匣子可装填八枚炸弹,直接安装在投弹器上拉动阀门就能投下。投掷士官来到“翱翔”号唯一的投弹器前,把匣子安装在弹仓内,然后透过垂直瞄准镜向下瞄准,等待林文生的投掷命令。

不过就在这时,先前那名机关炮士官又忍不住叫唤了起来:“大人,林大人,你看,热气球都快爬到一百米高度了,我这边正好能打下它,怎么样!”

林文生听到这里,心里立刻寻思起来:飞艇和热气球都是军队的眼睛,我能看到敌人的阵地,敌人也能看到我们的阵地,索性就顺便刺瞎你们的眼睛。想到这里,他果断的下达了命令:“给我瞄准点,狠狠的打,要是你不把气球打下去,老子就把你扔下去。”

机关炮士官吞了一口口水,心里暗忖:这也太狠了吧!然而他嘴巴上去硬着说道:“林大人您放心,打不掉这架气球,我自己跳下去。”他说完,一股兴奋的劲儿油然而生,“哗啦”一声将机关炮拉栓上膛,两只脚撑着杠杆仔细调整射角。

日本的军用气球这时刚刚爬到一百五十米左右,与“翱翔”号飞艇正好是一个斜切角,也正好是飞艇机关炮最灵活的射角。机关炮士官嘿嘿一笑,心里得意的道:这可是你们送到枪管上来的,看小爷我送你们一程……

他扣动了扳机,机关炮发出“轰轰轰轰”的剧烈声响,三十七毫米的枪口喷射出一股明显的火焰,大口径子弹五连发的向日军热气球扑去。仅仅才打了几下,日军热气球就破了好几个大洞,摇摇晃晃的开始下降。

“你他妈的,瞄准他们的喷火器打呀。”林文生没好气的叫道。

“是。”机关炮士官赶紧眯起眼睛仔细瞄准,对着气球中间部分来了一次十连发射击。

虽然没有打坏热气球的喷火器,不过却歪打正着的把喷火器打偏斜了一些。火焰没能对准热气球的进气口,而是烧着了热气球的边缘外膜,火焰沿着外膜很快就蔓延了开来。只看见热气球上的四个日军士兵惊恐的乱叫,气球很快怏瘪了下去,从百余米的高空一头坠落地面。地面上那些聚集一团的日军士兵被这一幕惊呆了,一些人还没来得及躲闪,直接让燃烧的气球砸中。紧接着,气球的氢气罐发生爆炸,炸出了一团熊熊烈火。

地面上的日军士兵四处逃窜,即便隔着好几百米的距离都能听到他们惊慌失措的叫声。

林文生哈哈大笑了起来,冲着机关炮士官说道:“好小子,打得好,一石二鸟啊。我看,砸死的也起码有好几个。赚大了。”

“翱翔”号继续向日军炮兵阵地上空移动。炮兵阵地的日军看见飞艇射落了观测热气球,这时又向自己这边来,立刻意识到阵地被暴露了。几个指挥官慌忙的大喊,让炮兵和杂役赶紧转移大炮。

这时,“翱翔”号向炮兵阵地上投掷了八枚红色烟雾弹。

炮兵阵地上的日军士兵一开始还以为是炸弹,丢下手里的工作赶紧四散逃跑。

没想到当这些“炸弹”爆炸开来时,竟然是腾腾生气一股浓浓的红色烟雾。

在观里镇东南方向野外的中国侦察兵最先发现烟雾弹,记录了坐标之后火速派人传到最近的连部。连部通讯处用电报将坐标通知了莱阳县炮兵部队。十多分钟后,中国炮兵按照坐标进行了一轮三连发覆盖式轰击。日军好不容易布置下来的炮兵阵地立刻遭了殃,除了两门及时按照好轮子的大炮顺利完成转移,另外四门外加十数名炮兵全部葬身火海。

“翱翔”号飞艇继续在观里镇上空盘旋,不仅标记日军的炮兵阵地,还将日军的兵营、后勤仓库甚至大队指挥部都看得清清楚楚。而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莱阳县师部炮兵营一点都没有闲着,收到最新坐标就立刻开炮,整个观里镇周围仿佛变成了炮兵的试练场。

直到午后两点钟左右,“翱翔”号飞艇的烟雾弹耗尽,这才返回莱西空军中转站。

自从十点钟日军攻破观里镇直到现在,第五十五联队和第五十九联队都没能在观里镇站稳脚跟,无论是步兵还是炮兵只要稍微停下来扎堆立刻就被中国飞艇发现,随后就是一阵猛烈的炮火压制。日军只要进入莱阳县炮兵的射程范围,顿时就有一种赤裸裸的感觉,自放的炮兵要么架设不起来,要么架设起来也找不到目标,只能任由挨打。

第801章,制空权

“翱翔”号飞艇上,指挥官林文生透过观测镜一直盯着下方的运输队,当他看到日本士兵居然用步枪向自己这边射击时,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嘲笑。三五中文网他让飞艇保持在三百米的安全高度,就算是重机枪都未必能打中,看来,日本军队的素质也不尽然!

轮机员向林文生问道:“大人,一直保持这个速度吗?”

林文生走到舱室边缘,看了看外面的天气状况,然后说道:“就这样,一直跟着这支运输队就是了。”

这时,在前沿射击位上的机关炮士官跃跃欲试的说道:“林大人,我敢打赌,我在这里能打中下面的小日本,最少能干掉三个以上!”

林文生没好气的斥责道:“你那么想打怎么不去当飞行员,搞清楚我们的任务。机关炮是用来应急的,不是让你胡搞瞎搞的!”

机关炮士官赶紧讪笑了起来:“我只是说说嘛,说说嘛……”

“翱翔”号飞艇沿着旧官道跟踪了大约十多分钟,已经可以看到栖霞镇和观里镇之间的山丘地形。突然之间,在最高位观测镜前守候的观测员发出了大喊:“林大人,林大人,注意西南方向!有动静!”

舱室内的众人都警觉了起来,林文生赶紧跑到最近的一处舷窗探头向西南方向看去,只见西南方向的陆面上聚集着一队日军士兵,在日军士兵头顶五十米处还悬浮着一架军用观测热气球。他仔细观察那架热气球,好像是刚刚升空没多久,并且仍然在继续攀升当中。

“这是炮兵的观测气球!”他立刻说道。www.65txt.com

“林大人,正西方向,快看!”高位观测员再次大喊了起来。

林文生这个角度视角不太好,他直接跑到高位观测镜前,从观测员手里接过观测镜看去。只见距离热气球向南大约三百米左右的地方,居然是日军一处六门炮的炮兵阵地。他心中欣喜起来,自己这次空中侦查的任务就是要找到日本的炮兵阵地,而这也即将是自己实战操作飞艇以来第一次的指引炮兵。

他有些激动,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大喊道:“准备红色烟雾弹!”

投掷士官马上跑到底层舱室,找到一个红色烟雾弹的匣子。这是配合新式投弹器发明的炸弹弹匣,一个匣子可装填八枚炸弹,直接安装在投弹器上拉动阀门就能投下。投掷士官来到“翱翔”号唯一的投弹器前,把匣子安装在弹仓内,然后透过垂直瞄准镜向下瞄准,等待林文生的投掷命令。

不过就在这时,先前那名机关炮士官又忍不住叫唤了起来:“大人,林大人,你看,热气球都快爬到一百米高度了,我这边正好能打下它,怎么样!”

林文生听到这里,心里立刻寻思起来:飞艇和热气球都是军队的眼睛,我能看到敌人的阵地,敌人也能看到我们的阵地,索性就顺便刺瞎你们的眼睛。想到这里,他果断的下达了命令:“给我瞄准点,狠狠的打,要是你不把气球打下去,老子就把你扔下去。”

机关炮士官吞了一口口水,心里暗忖:这也太狠了吧!然而他嘴巴上去硬着说道:“林大人您放心,打不掉这架气球,我自己跳下去。”他说完,一股兴奋的劲儿油然而生,“哗啦”一声将机关炮拉栓上膛,两只脚撑着杠杆仔细调整射角。

日本的军用气球这时刚刚爬到一百五十米左右,与“翱翔”号飞艇正好是一个斜切角,也正好是飞艇机关炮最灵活的射角。机关炮士官嘿嘿一笑,心里得意的道:这可是你们送到枪管上来的,看小爷我送你们一程……

他扣动了扳机,机关炮发出“轰轰轰轰”的剧烈声响,三十七毫米的枪口喷射出一股明显的火焰,大口径子弹五连发的向日军热气球扑去。仅仅才打了几下,日军热气球就破了好几个大洞,摇摇晃晃的开始下降。

“你他妈的,瞄准他们的喷火器打呀。”林文生没好气的叫道。

“是。”机关炮士官赶紧眯起眼睛仔细瞄准,对着气球中间部分来了一次十连发射击。

虽然没有打坏热气球的喷火器,不过却歪打正着的把喷火器打偏斜了一些。火焰没能对准热气球的进气口,而是烧着了热气球的边缘外膜,火焰沿着外膜很快就蔓延了开来。只看见热气球上的四个日军士兵惊恐的乱叫,气球很快怏瘪了下去,从百余米的高空一头坠落地面。地面上那些聚集一团的日军士兵被这一幕惊呆了,一些人还没来得及躲闪,直接让燃烧的气球砸中。紧接着,气球的氢气罐发生爆炸,炸出了一团熊熊烈火。

地面上的日军士兵四处逃窜,即便隔着好几百米的距离都能听到他们惊慌失措的叫声。

林文生哈哈大笑了起来,冲着机关炮士官说道:“好小子,打得好,一石二鸟啊。我看,砸死的也起码有好几个。赚大了。”

“翱翔”号继续向日军炮兵阵地上空移动。炮兵阵地的日军看见飞艇射落了观测热气球,这时又向自己这边来,立刻意识到阵地被暴露了。几个指挥官慌忙的大喊,让炮兵和杂役赶紧转移大炮。

这时,“翱翔”号向炮兵阵地上投掷了八枚红色烟雾弹。

炮兵阵地上的日军士兵一开始还以为是炸弹,丢下手里的工作赶紧四散逃跑。

没想到当这些“炸弹”爆炸开来时,竟然是腾腾生气一股浓浓的红色烟雾。

在观里镇东南方向野外的中国侦察兵最先发现烟雾弹,记录了坐标之后火速派人传到最近的连部。连部通讯处用电报将坐标通知了莱阳县炮兵部队。十多分钟后,中国炮兵按照坐标进行了一轮三连发覆盖式轰击。日军好不容易布置下来的炮兵阵地立刻遭了殃,除了两门及时按照好轮子的大炮顺利完成转移,另外四门外加十数名炮兵全部葬身火海。

“翱翔”号飞艇继续在观里镇上空盘旋,不仅标记日军的炮兵阵地,还将日军的兵营、后勤仓库甚至大队指挥部都看得清清楚楚。而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莱阳县师部炮兵营一点都没有闲着,收到最新坐标就立刻开炮,整个观里镇周围仿佛变成了炮兵的试练场。

直到午后两点钟左右,“翱翔”号飞艇的烟雾弹耗尽,这才返回莱西空军中转站。

自从十点钟日军攻破观里镇直到现在,第五十五联队和第五十九联队都没能在观里镇站稳脚跟,无论是步兵还是炮兵只要稍微停下来扎堆立刻就被中国飞艇发现,随后就是一阵猛烈的炮火压制。日军只要进入莱阳县炮兵的射程范围,顿时就有一种赤裸裸的感觉,自放的炮兵要么架设不起来,要么架设起来也找不到目标,只能任由挨打。

第802章,第二师援军

第五十五联队临时司令部里,高桥镇种脸色阴沉到极点,即便自己修养再好也无法容忍现在的局面,好不容易拿下了观里镇,原本以为可以迅速将战线推进到莱阳主阵地。可是无论是前线部队还是后续跟上来的部队,至今都未能在观里镇附近驻下部署。直到今天他才发现,原来制空权是这样的重要,可是眼下一没有防空火力,二没有空军单位,接下来的作战该怎么继续打下去?

营帐外面突然跑进来一名少尉,立正敬礼之后报告道:“大佐阁下,第四侦查班在西边烟青公路发现中国军队,似乎是从后方增援上来的援军。”

高桥镇种脸色更加难看,这可真是屋漏偏遭连夜雨。他站起身来走到行军地图面前,盯着地图仔细的看了一遍,仿佛要从地图上找出一条有用的途径避开中国军队的炮火。

同样在地图台面前的参谋官叹了一口气,一边摇着头一边说道:“没想到中国军队的炮兵居然有这样的规模,而且还能提前占据了那么有利的地形。”

另外一名助理参谋官说道:“关键还是中国军队的飞艇提供了足够的视野,这让我们处处掣肘。真是太可恶了!”

高桥镇种咬了咬牙关,缓缓的说道:“现在我们没有其他办法了,除了武藤重炮大队之外,其余的炮兵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现在武藤大队到哪里了?”

一名副官说道:“一点钟时已经过栖霞镇了,不过炮弹还在运输的途中。武藤少佐刚刚派人来汇报过,他的部队会在东边靠北的山坡后面设下阵地,大约相距莱阳县二十二里,中国人的炮兵不可能打到这么远。”

高桥镇种仔细的盘算了一阵,他拿起铅笔在地图上划了一笔,说道:“西边出现了敌人,我五十五联队的士兵们已经连续奋战了两天。就算有重炮部队能够提供火力支援,要让士兵们从现在的位置快速奔向莱阳阵地发动短程进攻,只怕也是很困难的。如果在这个时候烟青公路上的敌人突袭我们,我们将会两面受敌。”

参谋官说道:“大佐阁下,五十九联队还有两个大队可以调用。或许可以让他们担任快速突击莱阳县的主力部队,我们趁着这个时候需要休整全军才是。”

高桥镇种现在考虑的不是哪一支部队能够担任主攻莱阳县的问题,而是在失去制空权的情况下,陆军部队的实力又旗鼓相当,很难在短时间内突破莱阳防线。可是如果无法快速突破莱阳防线,又该如何进攻青岛呢?

他沉重的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对通讯官说道:“给我接师团司令部的电话!”

几分钟后,高桥镇种将第五十五联队目前遇到的处境上报到了师团司令部,同时认真的申报了关于中国制空能力的担忧,希望师团司令部尽快统筹各个联队之间的兵力部署,集中优势兵力再行发动莱阳总攻。

神尾光臣收到高桥镇种的汇报之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目前第十八师团三个联队、四个炮兵大队、一个重炮大队以及所有交通工程大队都压在了前线上面。第五十五和第五十九联队在西线推进,第五十七联队则在牵制东线。大约两万左右的兵员居然被中国一个国防师挡在了莱阳北面,并且还到了举步维艰的地步。

师团司令部的参谋官们马上汇总了前线各部发来的消息,总结出了目前所遇到的问题所在,同时根据这些问题制订了两套新的战役部署计划。

参谋长朝比奈津久郎向神尾光臣说道:“将军阁下,之前我们对中国军队的战斗力太过低估,以至于把战略重心全部侧重在联队层面上,包括下面零散的交通、工程大队,都没能由司令部直接组织起来,凝聚有效的战斗力。”

神尾光臣听着参谋长的分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有道理,但我觉得这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还是在于自从我们登陆开始,就已经存在着一种很不利的压力。”

朝比奈津久郎疑惑的说道:“您是指……中国军队给我们的压力?”

神尾光臣摇了摇头,说道:“中国军队给我们的压力是现在才出现的,而不是之前。对我们很不利的压力是我们一开始就急于突破中国防线,争分夺秒想要抵达青岛!”

朝比奈津久郎恍然大悟,叹声说道:“原来如此。”

神尾光臣继续说道:“我们一直认为这次作战的主战场是在青岛,所以忽略了中国军队构造的顽固防线。相反,对于中国军队来说这里就是他们的主战场,他们已经进入状态了,而我们还在好高骛远的看着青岛。比较一下,我们已经弱了敌人一阵。”

朝比奈津久郎强调的说道:“将军阁下,这也是我要说的意思呀,我们轻敌了……”

神尾光臣抬起手打断了他的话,严肃的说道:“不,这不是轻敌!从这次作战目的来说,我们并没有错,必须速战速决然后把战场转移到青岛!可问题就在这里,我们目前陷入了困境,很明显是无法按照原计划的期限抵达青岛。这是一种战略窘境,你明白吗?”

朝比奈津久郎听得有些糊涂,不过冥冥之中还是有几分恍然。他缓慢的点了点头,问道:“将军阁下,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神尾光臣说道:“如果我们要打好眼前这一仗,就不能急于求成,一定要稳扎稳打才可以。可若是如此,我们最终延误了战机,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能打到青岛,更重要的是这次战争的性质就发生了严重的变化。如果我们按照既定的计划继续速战速决,摆在我们面前的就是一盘散沙一样的局面,以及首尾不能衔接一致的困境。这是进退两难的境况啊。”

说到最后一番话时,他深沉的叹了一口气。刚才高桥镇种在电话里所说的意思,其实就是反应了这样的想法。这可是一个极其危险的预兆!

朝比奈津久郎认真的说道:“可是将军,我们现在仍然有优势的兵力!”

神尾光臣苦笑道:“我们花上几天的功夫可以击溃莱阳防线,可是莱阳防线后面还有莱西防线,莱西防线后面还有即墨、胶州防线。中国军队不仅是本土作战,而且还有合符其实的师出有名;而我们则是异地作战,同时还要承受国际与国内的政治压力。我们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跟中国人进行全面战争,你明白吗?”

朝比奈津久郎虽然很赞同神尾光臣的分析,可是眼下说这些都没有用,陆军参谋本部好不容易争取到这次出兵青岛的机会,哪怕是进退两难的境地也不能就此放弃。他的思想偏向于少壮派的激进主义,中国人既然越来越嚣张,那就应该给他们一个沉痛的教训,进攻青岛的表面目的是协约国对付同盟国,但实际上也是大日本帝国称霸亚洲的一个步伐。大日本帝国迟早是要将中国奴役在光辉之下!

“将军,难道我们现在还有选择吗?我认为我们应该尽快突破莱阳防线,中国人未必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顽固,很有可能是逞一时之勇罢了,只要在莱阳防线上给他们制造足够的杀伤力,后面的防线一定会胆战心惊。师团参谋部已经制订了两套方案,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停止不前!”他大声的说道,表情十分严肃。

神尾光臣沉默了起来,很显然他现在确实没有多余的选择,总不能让自己在交战第二天就向参谋本部反应这一仗无法打下去了吧?不过他相信这是迟早的事,也许自己应该提前做好这方面的准备!

“说说你整理的作战方案吧!”他暗暗的叹了一口气,脸色颇有无奈的说道。

“是,”朝比奈津久郎总算恢复了几分气势,心中也找到了安稳的地方,他说道,“综合之前在下所分析的情况来看,当务之急我们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凝聚前线各部的兵力,由师团司令部直接统筹作战的指挥系统。我等已经修定了两套作战方案,其一是将除第五十七联队之外的所有兵力,都抽调到西线,利用武藤重炮大队的掩护,发起轮番式冲锋,直至将战线推进到莱阳县,迫使敌人的炮兵失去作用。”

神尾光臣走到地图台上,拿起尺子测量了一下集合点到莱阳的距离,找到了几个合适的冲锋路线。不过这个合适也仅仅只是片面性而言,哪怕最短的线程都有不利的一面。

“你的意思,是让士兵们从十里之外一路狂奔到莱阳县发起进攻?”他用怀疑的口吻向自己的参谋长问道。

“若有必要,这是无可避免的。”朝比奈津久郎认真的说道。

“当士兵奔跑这么远的距离时,他们还有体能作战吗?”神尾光臣没好气的说道。

“将军阁下,您没有理解我的意思。我是说若有必要,这是无可避免的,而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去避免。中国军队的炮兵确实很厉害,而且又有高空观测的视线,但是炮兵的火力不可能永远持续,同时他们的高空侦查也不能百密而无一疏。就算他们的飞艇无孔不入,我们兵分数路同时进攻,让中国炮兵应接不暇,总会有机会打到莱阳的。”朝比奈津久郎加重了语气说道。

“你这种用数量换机会的方式是十分愚蠢的行为!”神尾光臣果断的否决了朝比奈津久郎的建议,随后又问道,“说说你的第二套方案吧!”

朝比奈津久郎心情虽然不好,不过战术讨论总会有摩擦,这一点他早就习以为常了。他调整了一下气息,继续说出了第二套方案:“如果将军阁下认为人海战术是愚蠢的,那么我们只能进行一次大规模突袭,趁着中国军队以为我们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西线上时,我们可以让刚刚下船集合的第一一零联队配合第五十七联队,今夜发动一场突袭,从东线一路突破,拔掉所有东线的外围防线。”

神尾光臣陷入了沉思,这个建议倒是有模有样,不过仍然有很多细节需要考虑。

朝比奈津久郎补充的说道:“就算大规模突袭作战不能第一时间将战线推进到莱阳主阵地,但对我们而言已经消灭了莱阳防线外围的所有据点,不仅能分散中国军队的火力和注意力,同时我们还能获得更宽阔的战场空间,把更多的兵力有效的投入到作战状态。”

神尾光臣微微颔首,老迈的脸上突然焕发出一种振奋的状态,他不疾不徐的开口说道:“既然要速战速决,我倒觉得我们可以同时执行这两套方案!”

朝比奈津久郎怔了怔,心里暗暗嘀咕:刚才不是说第一套方案是愚蠢的行为吗?他疑惑不解的问道:“将军阁下,您的意思是……”

神尾光臣保持缓慢的语气说道:“今晚,我们发动一场大规模的夜袭,东线和西线同时进攻。在黑暗中即便中国的飞艇也不可能掌握到良好的视线,因此中国炮兵的威胁也就大打折扣。利用黑暗的掩护,我们的士兵可以不声不响抵近莱阳防线,到那个时候发动冲锋才是最合理的时机。”

朝比奈津久郎恍然大悟,自己居然没有想到这一点,而神尾光臣将军却从第二套方案的夜晚突袭套用到了第一套方案上,这可真是巧夺天工。他暗暗自责,看来自己还是有太多刻板的地方,以至于不能打开更开阔的思路,实在是让人汗颜不止。

“将军阁下,您说的对,是在下疏忽了。”他郑重其事的向神尾光臣鞠躬道歉道。

“行了,现在不要再说这些废话。你的思路中心是对的,现在战场上的指挥权必须由我们师团司令部亲自掌握。你马上安排这件事,统筹前线各路部队的情况,今天白天剩下的时间就专门做这件事。具体夜袭作战的方案,我会在傍晚公布。”神尾光臣罢了罢手,他现在可没有心思处理这些琐事。如果今晚的大规模夜袭能成功,或许这场战争还有希望扭转进退两难的困局。

“是!”朝比奈津久郎立正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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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徐树铮带领第二师师部炮兵营终于抵达齐山镇,与中午就已经抵达的孙传芳第三混成旅会合。他将炮兵营以连为单位,分别在烟青公路西北、西南和镇子后方部下炮位阵地,同时抽调出炮兵营的几个步兵班,与第三混成旅的一个营一起,直接在紧挨着烟青公路的镇子路口布置最外围防线。

齐山镇防线的建立,意味着莱阳防线将整个山东北半岛横切面似的隔断,同时堵住了烟青公路这条交通线,让日军再无可能利用这条交通线南下。

晚上七点钟,下雪总算止住了势头,只有零零星星的冰渣碎末无力的飘落。不过夜晚的空气仍然十分寒冷,尤其是驻守在烟青公路附近的士兵,在这毫无挡风的开阔地带,冰冷刺骨的风总是无孔不入的钻进衣服里面。

在齐山镇第三混成旅旅部,徐树铮一直忙到现在才有空与孙传芳等旅部军官一起研究了作战计划。即便他常年在北方,在户外待了好几个小时依然冻得鼻子发红,围着旅部指挥所生起来的火炉子烤了半天才缓过神来。

孙传芳拿着刚刚从国防军第一师师部传来的作战地图来到徐树铮身边,虽然他是北洋直系的部将,而眼前这位师部参谋长是皖系的宿将,不过此时此刻既然同在一个屋檐之下,又肩负着包围国家的重任,自然不能有任何成见。他恭恭敬敬的向徐树铮请示道:“参座,战况地图已经测绘出来了,这是目前敌我双方最新的分布情况。”

徐树铮依然把两只手放在火炉上方取暖,没有去接孙传芳手里的地图,不过却伸着脖子仔细看了一眼,他呵呵的笑着说道:“咱们有飞艇还真是方便,小日本的什么部署都一览无余。啧啧,不过观里镇居然还是丢了。”

孙传芳点了点头接过话说道:“是的,观里镇是西边唯一的外围阵地,昨天是因为敌人的辎重部队还没上来,今天早上敌人的炮兵分配到位,观里镇实在是守不住。好在一师那边还是把守军撤了下来。”

徐树铮若有所思的说道:“小日本拿下了观里镇也没能再向前听进一步……怎么说呢,这是咱们炮兵的功劳,不过我想小日本肯定不会甘心!”

孙传芳问道:“参座,您的意思咱们这边应该怎么打?”

【今天更一大章,希望各位大大不要见怪,目前存稿不多,只能这样凑合了。恳请各位大大继续支持】

第803章,大夜袭

徐树铮沉默了片刻,语气透露着一股深沉的意味说道:“日本人的战略从始至终讲究的就是一个速战速决,因为这场战争在他们眼里,德国人才是最重要的对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日本人应该计划在四天之内抵达青岛。不过今天一整天他们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却寸步不前,换做是我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孙传芳仔细思考了徐树铮的话,恍然的问道:“您的意思,日本人今天晚上会有动作?”

徐树铮不疾不徐的说道:“如果是我,我会打一场夜袭,夜晚咱们的飞艇没有良好的视线,这对于失去制空权的小日本来说是绝佳的时机。当然,现在只是猜测,一切都没有一个定论,我们能做的就是提高警惕做好充足的准备。”

孙传芳建议道:“参座,假如日本人今晚会突袭莱阳县,卑职认为我部可以沿着烟青公路直接向龙口发动偷袭,打一个围魏救赵,说不定还能一举端掉小日本的师团司令部。”

徐树铮觉得孙传芳这个提议十分有胆识,不过风险太大,他慎重的说道:“从咱们这里到龙口,就算有烟青公路这条交通线也要跑八十多里,天寒地冻的,线路拉距实在太长了,不太适合打这样的偷袭。”

孙传芳说道:“我旅有一个机车团……”

徐树铮笑着反问道:“那你开过去再开回来,中途谁给你补油?”

孙传芳明白了过来,连连点头说道:“参座教训的是。”

顿了顿,徐树铮饶有兴致的继续说道:“不过,说到围魏救赵,咱们未必一定要偷袭他们的师团司令部。假如今天晚上小日本打夜袭,咱们阵地这边可以提供火力压制,机车团则可以载着士兵直接奔袭栖霞镇,把小日本的后勤基地给端了。”

孙传芳欣然的说道:“参座果然好见识。此地距离栖霞镇不到四十里的路途,栖霞镇又临近烟青公路旁侧,真是去的容易回来的也容易。”

徐树铮搓了搓双手,说道:“行了,你先去准备吧,我等下再去前线视察一下各部防线,看看哪里还有漏洞。小日本真要发动夜袭,肯定不会忘记咱们这边的。”

一个小时之后,以观里镇为界限分布在北边的日军各大队陆续开始行动。各级军官都接到了司令部严格的灯火管制,哪怕是在部队转移过程中也必须做到没有任何光亮和大的声响。从八点钟到十点钟,第五十五联队、第五十九联队以及三个工程、交通大队有条不紊的越过观里镇,在距离莱阳县主阵地西北方向只有五里左右的地方潜伏下来。

在整个部队转移过程中,日军派出了特攻队在前面开路,将遇到的中国哨兵全部拔出。

不过自从观里镇失陷之后,国防军第一师并没有安排太多的眼线在外面,除了下午时为了接收飞艇侦查讯息派出了几支侦查队,不过傍晚过后都一一撤了回来。

日军特攻队将整个观里镇南边纵深三里的范围全部清理了一遍,确保后续大部队通过时不会惊动中国士兵。

到了十一点左右时,日军两个联队已经在莱阳县主阵地前面布置了七个大队的兵力。这时候他们已经承担了很大的风险压力,因为七个大队将近七千人的兵力,把几个集合点都填满了人员,如果这个时候中国军队发现动静,哪怕一炮打下来都能造成极其严重的损失。

按照原定计划,这七个大队当中的四个加强步兵大队会担任主攻,另外三个大队做为预备部队,进攻的信号则是以武藤重炮大队的炮声为令。武藤重炮大队将会在观里镇后方向莱阳县进行持续的压制炮火,炮火瞄准的坐标方向,就是昨天侦察兵探查到的莱阳县郊区第二旅阵地。

与此同时,在东线的第五十七联队以及第一一零联队业已做好准备,两个联队的炮兵群早已准备就绪。幸好今天下午中国军队的飞艇只顾着在西线监控,这才让东线有机可乘。东线没有西线那么多的兵力,预计将会投入四个大队的兵力发动对郭城的偷袭。

日军士兵在寒冷的夜晚潜伏在野外,每个士兵都顶着如同刀刃一般的寒风,无声无息的蹲在指定位置。军官每个半个小时会巡视一次,把打瞌睡的士兵揪醒,同时敦促士兵们频繁更换姿势,保持双腿的血液通畅。所有集合点都是一片安静,除了衣服的摩擦声和轻微的脚步声,所有官兵甚至连哈气取暖都没有,更别说跺脚搓手。

在即将参加今晚大偷袭作战的各路部队当中,要数第五十五联队的是最为辛苦。

自从一月十日开始登陆,连续经历两天的作战,全联队士兵几乎到现在都没有持续休息超过三个小时以上。此时此刻,第五十五联队三个大队的士兵强打着精神,守在各自的集合点处,士兵们为了保证不打瞌睡,一旦有困意就把抓起一把雪块塞进脖子里。

对于每一个日本士兵来说,他们每一次参战都是为了国家和个人荣誉,而这种国家、个人的荣辱观并非是单纯的口号,而是一种直接烙入骨髓里的信仰。正是在这种庞大的精神支柱之下,他们才能够承受常人所不能承受的压力。

凌晨十二点整,武藤重炮大队四门一百八十毫米的重型火炮以及八门一百六十毫米的重野战炮做好了开炮前的所有清理工作,三个炮兵阵地的炮口齐齐瞄准向正南方向的莱阳县城。武藤少佐亲自来到主炮位后面,拔出了自己的指挥刀下令开炮。沉默许久的炮兵们早已按耐不住,得到命令之后一个个把积蓄下来的所有精力全部投入到作战上面,炮弹一一填装进炮膛里面,小队长大喊坐标的方向,大炮很快就调整了角度。

随着小队指挥官的指挥刀落下,主炮位最先传来剧烈的轰鸣声,大口径火炮喷射出一股火焰,整个地面都被强大的后坐力牵动了起来。

不远处的另外两个阵地紧随其后的传来炮声,十几枚炮弹刺破了寒冬的夜空,呼啸的在空中划出一道低弧度抛物线,然后砸击在莱阳县主阵地的上面。

第804章,艰难作战

炮弹立刻把几处主阵地的战壕掀翻了起来,值勤的哨兵赶紧吹响警戒哨,把所有在轮流休息的士兵全部叫醒起来。

“炮袭,炮袭,快进掩体。哪个谁,你不要命了,乱跑什么,给我滚回去!”

“敌人炮袭,都他妈的的别扎堆,都别扎堆!”

“卧倒!快点卧倒。”

“侦查班,给我留两个眼睛在前沿看着,其他人赶紧去掩体。”

原本宁静的深夜就这样彻底惊醒过来,在战壕里面的中国士兵带着一颗惊魂未定的心,匆匆忙忙跟着各自的长官前往最近的掩体。日军的大炮还在不断的轰击,而且随着第一轮轰击过后,火力是逐步加强了起来。那是因为联队小口径炮兵跟随步兵一起摸黑前进,到达射程范围,听到重炮大队的开火之后,这些小口径炮兵同样开火起来。

潜伏在各个集合点的日军士兵一个个仿佛打了兴奋剂,不等长官们下令便全部站起身来,进行冲锋前的最后检查。小队长官沿着士兵群大声的呐喊,吩咐士兵赶紧把刺刀装上,同时把冲锋时的重要口诀一条一条念了出来,确保士兵们能发挥最高的效率。

黑暗里,日军士兵拔出刺刀反射的月光熠熠耀眼,各队很快就安装好了刺刀,放眼望去竟是一幕刀剑如林的景象。

在没有无线电的时代,一切都以动作为计时,哪一支部队最先完成坚持便最先发动冲锋。随着正北方的一支小队开始呐喊冲锋,其他几个方向的集合点也很快爆发出了冲锋的呼喊。各队指挥官挥动着手里的长刀,用全身的力气下达进攻的口令,然后跟着士兵一起向前冲去。进攻的队伍就好像是雪崩一样,从一开始是的零星状态,转眼之间就形成了摧枯拉朽、势如破竹般的庞大气势。

从观里镇一路向东直至郭城北边,足足八十里的横切面有六个日军大队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动进攻。无论是西线还是东线,日军士兵冲锋时的呐喊声即便隔了好几十里都能连串在一起。这样一股巨大的声势已经有了十足的震慑力。

莱阳县的主阵地被不同方向的超过二十门大炮连番轰炸,这种炮击力度几乎是国防军士兵有生以来第一次见过。好几个留在阵地上的观察哨都被飞溅的炮火击中,更别说整个广面上的阵地。一段一段交通壕被轰塌,一个一个的掩体摇摇欲坠,原本是纵深叠型的战壕布局活生生的被炸得变了形。

县城师部很快接到了夜袭的通知,孙继直和何应钦以及德国顾问鲁登道夫慌忙来到参谋室主持大局。由于目前是深夜,不知道敌军的炮兵从哪里打来,但是如果不尽快进行反压制,只怕主阵地很快就会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这么强大的大炮火力,绝不是骚扰性炮击,我猜一定是日军要发动突袭。”鲁登道夫很快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顾问先生说的不错,可问题是我们必须做出有效的反应。要不然等炮火结束了,小日本的步兵很可能就抢占第一线阵地了。”何应钦强调的说道。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我强烈建议我方炮兵对阵地前五里到五百米一百四十度角范围,进行扩散式盲射,如果有燃烧弹那最好不过。”鲁登道夫严肃的说道。

“我们哪里有从大炮里发射出去的燃烧弹呀!不过飞艇上有燃烧炸弹。”孙继直说道。

“那先让炮兵进行盲射,然后联络莱西,让他们立刻派遣飞艇来投掷燃烧弹。”鲁登道夫果断的说道。然后他走到阵地地图前面,拿起铅笔在莱阳县北边的几处荒郊野地划下了标记,接着又说道,“让飞艇把燃烧弹分别投放到这几个位置,目的是有两点,第一是起到照明作用,这里有一些树林,很快就能燃烧起来大火;第二是利用燃烧弹和树林大火制造隔离带,截断日军步兵的进攻兵线,避免让敌人一个连续性进攻就夺走了我们的阵地。”

何应钦和孙继直赶紧走上前来观看鲁登道夫做出的标记,何应钦有些疑惑的问道:“顾问先生,你怎么能确定日军的步兵会从这几个地方进攻?”

鲁登道夫摇着头说道:“我当然不清楚。但是我知道这几个地方,要么有树林,要么是我们炮兵覆盖的死角。有树林可以点燃大火,除了这几个死角之外其他地方我们都可以用炮兵来压制。时间紧迫,还请孙将军立刻下令。”

孙继直点了点头,马上对通讯官下达命令。

几分钟后,第一师师部直辖炮兵营接到紧急指令,很多炮兵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直接跑到阵地上开始准备火炮。不仅如此,师部的命令同样传到了第二旅旅部炮兵连,以及驻扎在齐山镇的第二师炮兵营。几乎在同一时间内,莱阳防线的所有炮兵全部动员了起来。

第一师炮兵营最先开火,十五门大炮从远至近进行扩散式的盲目射击。虽然扩散式射击是最消耗炮弹储备的,不过事态紧急,炮兵部队也顾不上那么多。炮弹一发接着一发的打出去,炮兵指挥官几乎连开炮指令都不用下达,仅仅是敦促每一门大炮在发射几枚炮弹之后更改射角。

“一号库的炮弹用完了。”

“还愣着干嘛,去其他仓库取炮弹来。”

“那边有卡车,让卡车去运。”

“营长,照这样打下去,咱们这点炮弹不用一个钟头就打完了。”

“打完了派人去莱西要,总之现在就是让你们打,把炮膛打红为止。”

中国炮兵的扩散式轰炸很快将莱阳县阵地北边的全部炸开了锅,虽然炮兵找不到具体的目标,但是就这样大规模似的炮击,已经把杀伤范围扩大了极限。其中总有几枚炮弹落在了日军集合点和日军冲锋路线上。

冲锋到一半路途的日军被流弹集中,整个冲锋队形立刻炸散开来。然而日军士兵们依然没有退缩,哪怕跑错了路线,插进了其他小队的队伍之中,也一直盯着正南方继续前进。除了被炮弹炸伤的士兵在痛苦的嚎叫之外,其他还在冲锋的士兵全部闭紧嘴巴一声不吭,一方面是隐藏自己的踪迹,另一方面也保存体力。

当冲在最前面的一队日军士兵能够看到中国阵地时,领队的指挥官高举武士刀发出了怒吼,这时后面的士兵陆续把提枪姿势改为端枪此时,并且跟着发出了冲锋的呐喊。

日军各部炮兵打出了最后一轮炮火压制,然后掐准时间停止了炮轰,以免误伤到己方士兵。而这也意味着日军步兵已经进入了短程交战的距离。

中国阵地上的观察哨马上吹响战斗哨,躲在掩体里面的士兵在各自长官的敦促下,一个个重新钻了出来,飞快的赶到最近的射击位准备战斗。机枪手第一时间钻进重机枪碉堡。由于这些碉堡都是土木结构的,刚才一轮炮击难免炸坏了几挺重机枪,失去重机枪的机枪手马上叫来通讯兵,让通讯兵去把后方的重机枪调过来,而这段时间则用步枪应战。轻机枪也飞快的由士兵们从掩体里面搬了出来,以班为单位分配到各个火力点上。

不等所有士兵就绪,日军集体呐喊的声音早已传了出来,而他们的身影也从黑暗中蔓延的出现。最前沿的坑道不等指挥官下令,已经纷纷开火射击,虽然黑暗中看不清楚敌人具体的情况,更无法判断敌人的距离,但这些训练有素的国防军士兵懂得进行高密集的排列射击,大家都很有默契等待整个射击位准备就绪然后再开火。

“砰砰砰砰”!

子弹在黑暗中乱飞,前方很快就传来日军士兵中弹的惨叫。

只是仍然有太多的士兵没能及时到达射击位,第一线的火力实在太过薄弱。日军士兵近乎狂热的冲锋逐渐拉近距离,仅仅一两分钟的时间,最前沿的阵地上已经可以看到日本士兵狰狞的表情。

“自动步枪给我上!还愣着干什么,给我组织持续火力!”负责前沿阵地的连长向还蹲在战壕里待命的加强班吼道。

加强班全员配备自动步枪,按照他们接受训练的战术,由于自动步枪射程有限,只会等到手持步枪的士兵火力不足够时,或者敌人冲锋越来越接近时这才填补上射击位时,再以自动武器的持续火力压制敌人。显然此时对于这样的战术从来没有实战过,这些士兵还缺乏灵活的运用经验。

在听到连长的命令之后,加强班马上站起身来用自动步枪开始射击。每一支自动步枪相当于一挺小型轻机枪,哪怕所有自动步枪都以点射的方式开火,持续不断的火力也提供了极其重要的压制作用。

冲到近前的日军士兵一个接着一个倒下,随着中国士兵陆续到位战斗位置,最前沿的阵地火力越来越强,很快就压制了日军冲锋的势头。

就在前沿阵地松了一口气时,突然西边方向的侧翼阵地传来爆炸声。另外一路日军部队已经冲到阵地跟前,向战壕里面投掷了好几颗手榴弹。西边的侧翼防线顿时松动了起来,不少日军士兵趁机跳进战壕,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与中国士兵进行肉搏。

第805章,煎熬

莱阳县,第一师师部司令部,参谋室忙碌的不已,通讯室从原本六名侍从官增加到十二名侍从官,电报、电话几乎从没有停息过。

“郭城五团受到敌人炮火袭击,伤亡惨重!六团正在接防!”

“第一混成旅遭到敌人袭击,杨础镇防线损失的厉害,戴旅长请求炮火支援。”

“他妈的,炮火支援直接发到炮兵营去,谁让你们转发到参谋室来的!”

“炮兵营已经没办法提供多余的火力支援,炮弹不够用,好几门大炮炮管子都打红了!”

“主阵地有两段战壕陷入肉搏,第二旅正在组织警卫营携带散弹枪清理战壕!”

参谋副官们一边听着侍从官将最新战况汇报出来,一边根据这些汇报在地图、沙盘上面进行修正标注。孙继直、何应钦和鲁登道夫等人围着地图、沙盘不停的讨论,每个人的脸上都有急切之色,现在已经是凌晨十二点三十分,刚刚开战不到半个小时杨础镇防线就告急,这个开场可实在是让人揪心。

何应钦看着眼前的地图,眉宇之间凝成了一个极其明显的“川”字,缓缓叹了一口气之后说道:“没想到日军这次是发动如此大规模的夜袭总攻,我们莱阳防线所有外围阵地都遭到了猛烈的进攻,不仅西线吃紧,东线同样吃紧。照我推测,小日本最少投入了八个大队进攻,当然这还不包括后续部队。”

孙继直脸色很沉重,他用缺少两根手指的手摸着下巴,严肃的说道:“我们的兵力实在有限,第一旅都快丢了杨础镇,郭城那边的五团也伤亡惨重,主阵地这边都进入了肉搏战。目前我们可以调用的预备部队除了师部警卫团,就只剩下残缺不全的第六团。”

何应钦叹息不止的说道:“日军的预备部队一定比我们多,第十八师团的总兵力已经超过了我们三个国防师的兵力,对于他们来说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投入更多的兵力那是绰绰有余,可惜我们显然是有心无力。”

孙继直转过身对一名参谋副官问道:“第三师的支援部队什么时候到?”

参谋副官马上说道:“郝参谋长下午四点钟时带领重炮部队抵达莱西了,刚才通讯处已经紧急接通莱西后勤基地的电话,郝参谋长正在敦促部队连夜向这边赶来。另外,第二师的后续部队也都在莱西集合完毕,他们计划天亮之后再赶过来支援我们,不过通讯处请求他们跟着重炮部队一起连夜增援。”

孙继直在心里盘算了一阵,莱西到莱阳不过二十多里的距离,利用旧官道这条交通线应该用不了几个钟头就能抵达。他暗暗松了一口气,只要有支援部队陆续赶来,莱阳防线就有坚守下去的希望。

何应钦这时说道:“当务之急,我们还是要遏止住小日本的这次冲锋呀。”

孙继直问道:“齐山镇那边呢,他们有没有给我们提供支援?”

何应钦摇了摇头,说道:“目前还不清楚,齐山镇那边并没有任何回复。”

鲁登道夫从沙盘地图那边走了过来,对孙继直说道:“孙师长,为什么飞艇部队还没有到来?现在正是需要他们的燃烧弹来阻挡日军的冲锋路线,缓解前线的压力。”

不等孙继直回答,先前那名参谋副官抢先说道:“飞艇部队正在更换弹药,莱西空军中转站准备派遣‘翱翔’号和‘海东青’号两艘侦查飞艇支援,不过这两艘飞艇之前都是装备烟雾弹,所以需要一点时间重新准备。”

孙继直说道:“希望飞艇能及时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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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混成旅旅部,旅长戴安粱在被炮火压制下震动不已的掩体里焦急的透过瞭望口看着前线阵地,杨础镇外的阵地让烽火烧红了夜空,日军的炮兵已经不再轰击杨础镇,而是向蛇窝泊这边延伸轰击,第一混成旅的六个营就这样被炮火打得乱成一片。

旅部现在位于蛇窝泊,不过与杨础镇仅仅相距不到十里,两个阵地之间又是开阔的野地,一点阻碍都没有,透过望远镜直接就能清楚的看到对面的情况。只见日军一个大队的兵力已经在杨础镇阵地上展开肉搏战,中国守军一开始被炮火压的太狠,士兵们一个个晕头转向,根本组织不起来有效的阻击。

这时,一名传令兵踉踉跄跄的跑进旅部,额头上还有一些干涸的血迹。旅部警卫将其扶着坐了下来,然后跑来通报戴安粱。

“什么情况?”戴安粱放下望远镜,来到传令兵面前问道。

“旅座,不好了,小日本的炮兵把杨础镇阵地炸翻了天,三营和七营的兄弟硬生生的被阻隔成两段。小日本的步兵冲上来时,很快就把三营的阵地包围了起来,七营根本支援不上,迫击炮、重机枪都不敢乱射,生怕伤到了自己人。”传令兵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可恶。”戴安粱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的说道。

“王副座说,必须赶紧把七营撤下来,要不然连七营也搭进去了。”传令兵接着说道。

“老王他现在的情况呢?”戴安粱急促的问道。

“王副座还在杨础镇指挥,就是王副座派我回来的。旅座,七营一定要撤下来。”

“七营撤下来,那三营怎么办?就这样把他们丢了?”戴安粱愤怒的说道。

一直站在一旁的旅部参谋官听到这里,立刻上前凑近几步,对戴安粱说道:“旅座,王副座的话不是没有道理,杨础镇是守不住了,如果七营不及时扯下来,那七营跟三营可就全完了。这个时候必须壮士断腕呀!”

戴安粱没有任何犹豫,语气强硬的说道:“断个屁,我戴安粱绝不会抛弃自己的部下不顾。马上给我传令,让四营给我支援上去,另外让炮兵连把炮火向杨础镇西边延伸,把小日本后续兵力给拦截下来!”

参谋官强调的说道:“旅座,你看看蛇窝泊这边,日本人的炮兵正在轰击咱们这里,这个时候让四营去支援杨础镇,这不是让四营冒着炮火前进吗!”

戴安粱把脸一横,说道:“让四营给我迂回前去支援,总之这是命令!”

参谋官叹了一口气,只好对先前那个传令兵下令,传令兵不敢多休息马上又跑出了旅部掩体。几分钟之后,在蛇窝泊后方担任预备队的第一混成旅第四营接到命令,营长带领士兵轻装简行,先向西南方向迂回,避开日本炮兵的火力覆盖区域,然后从一片山丘后面向杨础镇赶了过去。

然而第四营刚刚徒步前进到一半,突然发现前方有一队士兵出现,黑夜里也看不清楚究竟是什么部队。四营长派了几个侦察兵上前去打探,结果侦察兵刚刚靠近没多久,双方居然交上火。原来这是一支日本的特攻小队,正准备迂回到杨础镇后方发动偷袭,没想到却在这里与蛇窝泊的援军撞在一块。

四营长毫不客气的下令全营分散围攻上去,务必要全歼这支日本特攻小队。

可是交战没过多久,从正西方向又出现了另外一支日军步兵队,很快就从侧翼扑过来夹击四营。之前的日军特攻小队仅仅是来探路,而后面则还跟着大部队。

没过多久,整个局面发生的变化,四营反而被越来越多的日军部队包围了起来。双方就在山丘上下展开激烈的交战,四营清一色的轻装部队,没有任何重武器,日军后续部队则携带了两挺马克沁重机枪,火力渐渐将四营压制在山丘下面。

四营长看出事情不妙,只可惜全营被困在这里,根本动弹不得,一旦现在撤退肯定会让日军追着打,到时候死伤将会更加惨重。当即,他立刻派出两名士兵突围出去,返回蛇窝泊旅部汇报情况,请求旅部派兵来支援。

山丘的交战仍在继续,敌我双方各有损失,只是四营的伤亡已经到达了难以接受的情况,随着士兵的负伤和阵亡,交战的火力越来越弱。日军看准时机,开始收拢包围,准备一口气全歼了这支中国军队。

就在情况越来越危急,而旅部的援军迟迟看不到踪影之际,突然一枚炮弹从天而降,直接落在了正在向前挺进的日军前面,爆炸的碎片四射,把最前面的几个士兵掀翻在地。后方的日军士兵立刻有人大喊了一声,众人向北边看去,只见竟是另外一支中国军队毫无征兆的杀了出来。

“北边怎么会有援军,那边不是杨础镇吗?”四营长看到这一幕,禁不住的发问起来。

“好像……好像是七营,他们从杨础镇撤出来了。”一个连长说道。

这支突然出现的友军部队正是第一混成旅王副旅长带领的第七营,尽管蛇窝泊旅部下令死守杨础镇,可是王副旅长眼看杨础镇防守无望,只能趁着被包围的第三营还有拖住敌人能力时,私自下令撤下来第七营。而七营一路向蛇窝泊撤退时,碰巧发现了这边交战情况,弄清楚日军的总营之后果断的从后方发动了突袭,把之前担心误伤而不敢使用的重机枪、迫击炮全部投入作战。

四营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既然有援军出现自然要好好利用这个机会与援军打一个配合,今日小日本进攻实在太猖獗,此时不趁机发泄一番更待何时?

于是,四营全营上下重振旗鼓,开始盯着日军包围圈的一个方向发动猛烈进攻,争取一鼓作气将日军的阵型打散。

与此同时,王副旅长同样满怀着一腔怒火,让他眼睁睁看着三营沦陷而无法出手相援,这是何其痛苦的抉择!好不容易在荒郊野外抓住了一支日军小队,所有怒火和仇恨都倾泻上去,重机枪、轻机枪从侧角度疯狂扫射,迫击炮则瞄准有撤退迹象的日军炮击。

短短几分钟,山丘这边的局面再次发生扭转,日军小队原本紧密的阵型迅速出现崩溃,小队指挥官果断的下令撤回。可是这个时候局势已经不再由日军一方掌握,七营强大的火力和迫击炮拦截,硬生生的把日军小队撤退的队形打得支离破碎。而四营很快重新攻上山丘,追着日军撤退的背影一阵穷追猛打。

日军士兵惨叫声不断传来,黑夜下的身影一个接着一个扑倒在地,有的还能挣扎,有的只剩下痛苦的抽搐。两个回合的交手,四营和七营虽然并没有全歼这股日军,可是最起码也击倒了四十多人以上,至于负伤逃跑的则无法统计其数。

王副旅长与四营的人马会合,派了部分士兵去收拾战利品,然后向蛇窝泊旅部返回。

戴安粱看到王副旅长走进旅部掩体时,眼睛都瞪直了,他情绪一下子爆发出来,冲着王副旅长破口大骂道:“姓王的,你这个王八蛋,你把三营就这样丢了!你对得起他们?你去向他们的家人交代?我他妈的现在就枪毙了你!”

旅部众人赶紧上前劝阻。虽说在前线指挥官掌握着必要的生杀大权,可按照规定正职军官是无权处置副职军官,最多是提交宪兵队彻查处理,相反副职军官倒是有监督正职军官的权力。此时此刻戴安粱气昏了头,挣扎着要去拔自己的手枪,嘴巴上仍然不停的怒吼。

王副旅长脸色铁青,站在那里仿佛被定身了似的一动不动,不过谁都看得出来他的内心早已如同火山爆发一样激动不已。

“旅座,旅座,使不得,使不得呀!”

“王旅长也是无奈之举呀,再者在撤退的途中又解救了四营,重创了一支日军小队,这也算将功补过了。”

“是呀是呀,如今军心原本就惶惶不安,临阵杀将是大忌。”

戴安粱愤怒的推开众人,怒斥的说道:“将功补过?这他妈的也叫将功补过,你们给我听听,给我去听听,还在杨础镇的兄弟们正眼巴巴等着咱们去救呢!姓王的,你就这样把兄弟们给丢了!听到没,他们在惨叫,他们在呼喊,他们还在流*搏,可你却逃了出来!”

旅部参谋官大声的说道:“戴旅长,这个时候是义气用事的时候吗?大家都知道丢下兄弟不顾是咱们当兵的大忌,可若王副旅长不撤出来,别说三营保不住,七营也跟着完蛋。再者要不是王副旅长撤退时正好遇到第四营,只怕连第四营搭进去了。”

戴安粱心里当然有数,可是自己的性格就是这样,他绝不可以容忍丢下兄弟们不顾,不仅是为了个人的威信,更是同袍之间的信任。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最终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伸出手在掩体的顶梁柱上锤了一拳。

齐山镇,第二师第三混成旅旅部。

孙传芳小跑的来到旅部大厅,找到正陷入一副沉思状态的徐树铮,问道:“参座,这都半个小时过去了,咱们这边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不管怎么说第一师那边情况很危急,或多或少应该让炮兵进行火力压制呀。”

徐树铮冗长的吐了一口气,冷笑了两声,说道:“你也知道咱们这边没动静,这不仅是咱们第三混成旅和炮兵营没动静,烟青公路对面的小日本也没有动静。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孙传芳凝神思考了起来,一时半会没有明白徐树铮的意思。

徐树铮接着说道:“我早前就已经说过,小日本今晚发动这么大规模的夜袭,不可能不考虑咱们齐山镇的威胁,可是为什么小日本只顾着进攻莱阳县而到现在都不打我们齐山镇主意呢?你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吗?”

孙传芳恍然大悟,连忙说道:“参座所言极是,这还真让人纳闷。”

徐树铮十分冷静的说道:“我猜,小日本就是在等咱们先开炮,一旦咱们炮兵暴露了位置,他们隐藏在暗处的炮兵就能直接先拔掉我们的炮兵。所以在这个时候我们一定要沉住气,只要我们不动,我们就跟小日本一样隐藏在暗处。”

孙传芳听明白了徐树铮的话,可是仍然很是担心的说道:“可是参座,第一师那边现在吃紧的很,我们一点都不动的话也太说不过去了。”

徐树铮声色不变,不疾不徐的说道:“如果第一师真的撑不住,就算我们炮火支援也无济于事;如果第一师撑得住,哪怕没有我们的炮火支援也能打下去。我们现在不是什么都不做,而是在等待时机,莱西正在派遣飞艇过来,等他们投下燃烧弹把视野照的更亮一些时我们再出手不迟。”

孙传芳点了点头,停顿了片刻,他又说道:“参座,我刚才已经将机车团准备就绪,您觉得现在咱们是时候偷袭栖霞镇吗?”

徐树铮若有所思的说道:“可以一试,你现在大张旗鼓的开车奔袭栖霞镇,小日本肯定会胆战心惊,多多少少能起到分散敌人力量的作用。不过仍然有风险,要知道你可以利用烟青公路,小日本同样可以利用烟青公路,到时候如果他们从背后直接包抄你,你可能会陷入很大的困境,而我们在齐山镇能提供的支援极其有限!”

孙传芳很清楚徐树铮这番话的意思,偷袭栖霞镇的意义就在这里,而是否执行这个行动就要看自己是否有魄力承担风险。他同样也很明白,这不仅仅是魄力的问题,还是一个指挥官能力素质的问题,一旦遇到小日本的包抄,自己该如何应对化解这样的危机!

思量了大约半分钟的时候,他脸上露出一片肃穆的表情,认真的说道:“参座,卑职有信心完成这次偷袭,绝不让参座失望。”

徐树铮哈哈笑道:“好,很好,那事不宜迟,你赶紧准备准备。”

孙传芳立正道:“是。”

十多分钟后,孙传芳集合了两个营的兵力,全部登上军用卡车,从齐山镇后方绕道来到烟青公路,然后沿着烟青公路一路北上直奔栖霞镇。

就在孙传芳的机车团出发后没多久,从莱西空军中转站起飞的“翱翔”号和“海东青”号飞艇总算抵达莱阳前线。尽管此时正值深夜,飞艇的视线很有限,不过两艘飞艇依然通过类似航海仪器的装置,向地图上标记的位置前进,抵达标记位置上空之后立刻投下了燃烧弹。

第806章,彼此的计较

很快,莱阳县主阵地正前的荒郊野地顿时燃起了熊熊烈火。随着飞艇的在多个标记点连续投放燃烧弹,起火的范围也越来越大。不少投弹点波及到日军的预备部队,整个日军预备兵线都出现了慌乱和松动,被燃烧的火油沾上衣服,衣服在一瞬间就燃烧起来,稍微沾上多一点甚至在雪地里打滚都无法扑灭。

预备兵线上的混乱局面,没过多久就产生了对前线的间接影响,正在拼命进攻莱阳县各个阵地的日军前线部队突然之间仿佛失去了力量,进攻的节奏一下子停滞下来。而就在这一瞬间,给中国守军极大的喘息机会,好几处阵地重新稳固了起来。

两艘飞艇继续投放燃烧弹,不过因为都是小型飞艇,储弹量十分有限,很快就耗尽了弹药。在返回莱西的途中,飞艇上的机关炮也没闲着,借着被燃烧弹点燃的火光,朝下方日军士兵疯狂扫射,哪怕准确度和杀伤力并不理想,但也极大的震慑了敌心。

齐山镇炮兵营安排在烟青公路对面的暗哨借助燃烧弹的火光,发现了前方三里开外的一片小树林里有一支整装待发的日本炮兵队,不过目前还不清楚日本的步队在什么地方。为了不让日本炮兵队抢时间转移,暗哨只好暂时停止搜寻日本步队,赶紧记下坐标传回炮兵营。

徐树铮收到坐标之后,露出一个笑容:“果然不错所料,命令炮兵向这个坐标进行扩散式轰击,五连发一组,给我先打两组。”

炮兵营三个阵地十五门大炮待命已久,早就憋着一股怨气,接到命令不到半分钟就开始了炮击。十数发炮弹在日本炮兵队周边爆炸,将整个日本炮兵阵地全部掀翻。炮弹继续从天而降,第一组的五连发才刚刚打完,这支日本炮兵队已经全军覆没、葬身火海。不过齐山镇的炮兵营仍然没有罢休,停息了几分钟后马上打出第二组五连发,不过射击角度扩散到更广的范围,几乎将齐山镇隔着烟青公路对面的野地炸了一遍。

战斗从凌晨十二点整一直鏖战到凌晨一点多,日军的攻势虽然磕磕碰碰,不过仍然占据兵力上的优势。莱阳防线的所有外围阵地都承受极其严重的压力,杨础镇最先沦陷,随后东线的郭城也传来连续告急。

时间推进到一点三十分时,第二师的后续增援部队以及第三师的重炮部队总算抵达前线。一部分援军直接投入到主阵地的作战,另外一部分援军则从侧翼迂回,展开了一次极为大胆的防守反击战。侧翼迂回的部队直接向日军预备队发起进攻,双方在都没有任何防御措施之下于野外发生遭遇战。

到了凌晨二点时,日军的攻击态势总算出现疲惫。而就在这时,衔接龙口师团总部与前线重要枢纽的栖霞镇遭到孙传芳机动部队偷袭,日军在西线的一支预备队赶紧返回救援,企图从后方夹击孙传芳。

然而孙传芳一开始就没有派遣步兵直接进攻栖霞镇,而是集合了两个营的迫击炮在镇子外面进行一轮狂轰滥炸,步兵则埋伏在烟青公路两侧,等待日本回援部队的经过。日本回援部队早已打得有些晕头转向,一时没有发现这是一个围点打援的陷阱,先头部队一头钻进埋伏圈,孙传芳毫不客气的下令进攻。

转眼之间几乎全歼了回援部队的前锋,日军后续部队很快乱了阵脚,纷纷向后撤去。

孙传芳知道栖霞镇的日本守军不敢贸然追击,于是他下令麾下紧咬着这支回援部队不放,没想到一口气居然追了七、八里路,直至把日军打得溃不成军四散而逃为止。

之后,孙传芳调来机车团,带领手下从容不迫的返回齐山镇。

整个夜袭战斗进行到两点半左右,战火渐渐停息下来。进攻莱阳县主阵地的日军仅仅攻占了几段战壕,但未能一鼓作气拿下整个防线,只能下令全军撤退到距离阵地三百米左右的地方,就地休整并构筑了一道临时阵地。中国守军在元气上遭到创伤,各部也没有余力发动追击,除了第二师援军在外围打了一场追击战之后,其余部队只能留守阵地,一边清理战场,一边修复防御工事。

在莱阳县第一师师部里,第一师师部的军官与第二师、第三师援军军官碰了一个头,这场战斗前后进行了两个多钟头,对于所有人来说仿佛有两天之久。

一直忙到三点多,前线各部的战损情况有了初步统计。

“以杨础镇为中心的毕鄂、马连庄阵地都彻底失守了;郭城的阵地几乎报废,四团伤亡惨重,五团正在郭城城内和南边抢修第二道防线。莱阳主阵地四成以上的防御工事糟蛋破坏,大部分几乎无法在短时间内修复。炮兵营的弹药库全空了,目前只剩下营里所剩无几的弹药,莱西方面正在连夜输送物资。”

“师部战地医院已经爆满,就目前在战地医院躺着的伤兵有三百多人,大部分是重伤,抢救无效牺牲的已经有五十三人,医院那边说这个数字还会增加。县城外面的阵地上以及其他防线上的伤亡情况还未统计出来,估计情况不会好看。”

何应钦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这一仗杨础镇丢了,郭城也损失惨重,咱们的外围阵地只剩下蛇窝泊的第一混成旅。小日本这一仗打得可够硬!”

孙继直脸色有几分忧虑,不过强打着精神说道:“不管怎么样,咱们总算守住了。”

何应钦点了点头,苦笑了两声,说道:“是啊,按照计划,明天应该施行第二阶段作战了。我想刚才的战斗也给小日本带来不小的创伤,等明天第二阶段作战完成了,小日本一定是伤上加伤。”

孙继直说道:“现在咱们还不能休息,必须尽快把第二师、第三师的各部人马协调好。一旦开始执行第二阶段作战,咱们三个师可一定要好好配合才是。”

就在这时,一名侍从官从通讯处跑了出来,汇报道:“齐山镇电报。”

孙继直接过电报仔细看了一遍,沉重的脸上总算舒展了几分,他欣然的笑道:“第三混成旅打一个奇袭,把栖霞镇的日军搅了一下,顺便还伏击了日军回援部队。”

何应钦笑道:“这倒好,咱们就是要让小日本的后勤出现问题,这才更方便施行第二阶段作战,孙传芳还真是雪中送炭呢!”

今晚对于第十八师团来说同样是一次十足艰难的经历,尽管是夜晚的突袭袭击,可是进攻方依然要承担极其沉重的伤亡代价。在黎明之前,各联队统计出了凌晨一战的伤亡情况,阵亡士兵的数量超过了一千人,需要医疗的伤员高达两千人,不愧是名副其实的沉重损失。

不仅如此,连续两个半小时的高强度作战,让前线作战人员弹药物资消耗巨大,后勤运输队单凭一条旧官道而且还是黑夜里运输十分困难。对于日军而言,今晚唯一的收获就是拔掉了莱阳防线的第二个外围阵地杨础镇,至于郭城方面虽然占了很大的便宜,可终归没有彻底击退这里的守军。

综合而言,日军在战略层面上完成了最低限度的计划,这次大规模夜袭好歹让日军的火线推近到了莱阳县的近前,让中国的炮兵失去了作用,剩下的就看步兵的战斗力了。

这一夜同样消耗日军前线的基层兵士们大量的体能,忍受寒冬长达两个小时的潜伏,超过两千米以上的连续冲锋,承受巨大的炮火压力,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都是极其艰难的煎熬。尤其是第五十五联队,这可是他们自从登陆之后持续两天两夜的作战。

当日军士兵撤退下来之后,很多士兵的身体已经到了崩溃的临界点。后方战地医院不仅收留了战火受伤的伤员,同时还收留许多精神压力过度的士兵。

与此同时,在龙口镇第十八团司令部里,连续两天没有好好休息的司令部军官们仍然在聚精会神的布置下一步作战方案。这一晚对他们来说实在压力过大,战场上的赢面仅仅是那么微乎其微的一丁点,哪怕所有人还能找继续支撑自己信心的理由,可事实上神尾光臣本人内心之中已经出现了一块重大的缺口。

“大规模夜袭作战的结果还在我们预料的限度之内,不过总得来说中国军队防守的力度还是超出了我们的想象。我刚才听取几个联队参谋官的汇总,总结了今晚作战的一些信息,事实上值得一提的是中国军队仍然缺乏有力的肉搏技术,我军主要伤亡是在接近战壕的一瞬间,遭到强大的持续火力压制,另外在我军闯入战壕之后,中国军队又使用散弹枪和马枪占据了一定优势。”参谋长朝比奈津久郎语气透露着几分沉重说道。

他说完,向待命在一旁的勤务兵招了招手。

几名勤务兵马上将三支不同样式的步枪和一套中国军队的战术背心送了上来,一一放置在地图台附近的书桌上。

朝比奈津久郎请神尾光臣和其他参谋官上前来观察,他说道:“这是我们在杨础镇缴获的一批中国军队的制式装备。虽然战前内务省情报科搜集过相关资料,可是中国和德国方面有高度保密,直到今天我们才看到真正的成品。”

众人一边去检查这些枪支,一边发出不同的议论。

“这是中国正在大量生产的自动步枪,定名为‘绍霆’式,具体的枪支情况之前情报科有过相关的推测。这是中国人装配的轻型机关枪,名为‘志诚”式,在必要的时候甚至只需要一名士兵就能操作。而这支是散弹枪,由美国人发明并生产,这种武器之前美国人有在我们国内推销,不过并没有受到参谋本部的重视,没想到散弹枪居然能在短程交战中发挥重要的作用,目前在中国军队当中还给它取一个外号,叫作‘堑壕清理枪’。”朝比奈津久郎简单的做了一些介绍。

第807章,第三天到来

一名参谋官感慨的说道:“中国人的陆军武器要比我们先进许多,这些年我们大日本帝国一直侧重于发展海军,在陆军上的投入少之又少。如今民主政党们又处处打压军事发展,到头来我们大日本帝国居然沦落到连中国都不如的地步。”

神尾光臣不动声色的说道:“武器也要看是什么人在使用。当年甲午战争时,清军的武器同样比我们厉害,可我们仍然打赢了这场战争。诚然,武器装备有他重要的优势,可兵士的素质要远远比武器装备更重要。”

朝比奈津久郎点头赞同的说道:“将军阁下所言极是。”

神尾光臣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很显然,现在问题的关键是中国军队不仅有良好的武器装备,他们士兵的素质也得到了很大的提高。”

众参谋官七嘴八舌的低声议论了一阵,虽然他们很不愿意承认中国军队作战能力的提升,可是事实容不得他们有任何异议。想到甲午战争时,日本士兵只要冲到清军的阵地跟前时清军就会不攻自溃,而现在的中国士兵竟然敢正面与日本士兵肉搏,真是令人咂舌。

朝比奈津久郎向神尾光臣问道:“将军阁下,我认为天亮之后可以立刻发动第二轮进攻。莱阳防线上的所有中国士兵已经进行了两天作战,而之前的夜袭又给了他们沉重的打击,我相信只要我们继续加大进攻力度,今天之内就能攻下莱阳防线。”

神尾光臣缓缓的摇了摇头,语气很认真的说道:“士兵们需要休息。说实话,今晚的夜袭作战唯一让我感到欣慰的,就是我们保留下来众多预备部队,没有将所有士兵一次性都投入到战场上。而这些预备部队正是我们现在唯一还能发挥完整战斗力的部队。这个时候我们更应该稳定战线,贸然再次发动进攻,只会让全体将士承受更多的伤亡!”

朝比奈津久郎强调的说道:“正是因为如此,敌我双方经历这场夜袭之后,主力部队都陷入了疲惫不堪的状态,可我们要比中国军队的兵力多,完全可以利用预备部队继续发动进攻,在中国军队没有恢复之前打败他们。”

神尾光臣心里早已拿定主意,他很清楚第十八师团不能再在莱阳县上消耗下去,可是事实摆在所有人的面前,要想尽快击溃中国军队抵达青岛那是不可能的,就算不计代价的*莱阳防线,哪怕侥幸赢的了这场战争,可第十八师团终归还会元气大伤。到时候损失惨重的第十八师团还能如何进攻青岛?要知道青岛可是有八千德国守军!

当然,他也不能说朝比奈津久郎的想法是错的,凌晨的夜袭同样给了中国军队重创,从兵士的士气到阵地的损伤,如果能尽快组织第二轮进攻一定能获得更大的收获。可真要是不给麾下士兵喘口气的时间,最终就是两败俱伤的结果。

他暗暗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终归还是进退两难的境地,第十八师团既不能把重心全部放在中国军队身上,也不能忽视中国军队的存在!

“总之,这是我的命令,毋庸再有任何置疑。士兵们需要休息,否则我们就算拼命拿下了莱阳防线,也会后继无力的发动对青岛的作战。至于下一步作战计划,三个小时之后我们再讨论,诸位同样应该好好休息。”神尾光臣郑重其事的说道。

朝比奈津久郎虽然心有不甘,可毕竟神尾光臣才是最高指挥官,看到对方脸上坚定不移的神色,他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没有用,只能无奈的遵从命令。

司令部的众军官忙碌了两天两夜,神经到现在都不敢轻易放松,好不容易有三个小时的休息时间自然要好好珍惜,于是各自离开了司令部抓紧时间补一个觉。

神尾光臣留下了后勤主管宇喜多景直,向他问道:“前线各联队都在向后方催要补给,你这边最快能在什么时候把物资送上前线?”

宇喜多景直立刻说道:“后勤部一直没有休息,不过这次夜袭规模实在太大,进攻的强度也超出预料,很多部队都没有办法在第一时间完成补给。再者,夜袭作战将战线推进到更开阔的地方,单靠旧官道一条交通线还真是有些捉襟见肘。”

神尾光臣严肃的说道:“你不用告诉我这些理由,你只要告诉我你们的效率。”

宇喜多景直不敢怠慢,连忙躬身说道:“卑职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里完成任务。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后勤部不仅要把所有运输队都用上,另外还需要在附近的村子里面征用民夫,我相信最多只要半天的时间就能把物资送抵前线。可是到达前线之后分配到各路作战部队只怕会需要更多的时间。”

神尾光臣有命令的口吻说道:“中午之前必须把所有补给都分配到位。也许我们下午就会组织第二次进攻。”

宇喜多景直脸色有些为难,可是却不敢推辞,咬着牙关说道:“是。”

从司令部走出来,宇喜多景直找来自己的副官商量后勤运输的问题,他将神尾光臣的要求说了出来。副官听完之后,脸色同样露出了一副沉重,顾虑重重的说道:“大佐阁下,这并不是运输队和民夫多少的问题,而是我们现在所掌握的交通线容量的问题。旅顺发来的物资都堆积在龙口,而龙口到前线有百余里的路途,旧官道道路崎岖,真要这么赶着前进的话,整条官道肯定会拥堵起来。”

宇喜多景直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的说道:“没办法,这是命令。再者前线也确实紧迫的需要后勤供应。要怪只能怪咱们这次是登陆作战,物资只能一点点的从旅顺输送到这里集合,途中没办法建立完成的后勤基地,所以只能让运输队辛苦一些了。”

副官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只好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请大佐放心,属下一定尽快安排好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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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8章,第二阶段作战

黎明的天色渐渐露出破晓的微光,冬天的早晨被一片浓浓的霜雾笼罩起来。

莱阳县阵地依然在忙碌不已的修复防御工事,不过有太多地方遭受重炮的猛烈轰击,已经到了无法修复的地步,第二旅旅部只好下令紧缩防线,把兵力集中在现有的战壕里面。

从凌晨两点到此时此刻将近七点钟,经过长达四个多钟头的核算和统计,凌晨大规模夜袭的详细伤亡报告总算统计出来。报告先送到了第一师师部,随后又由第一师师部发往潍坊战区司令部。

何福光、吴佩孚以及战区司令部的其他幕僚军官们,自凌晨夜袭战开始之后,到现在都没有丝毫的松懈,两个小时之前第一师师部已经送来了战损的初步估计,因此他们心里早已有了底线。而现在接到这份详细的报告也并没有感到太大的差异,虽然丢掉了许多外围防线,可这一切都还在原定的计划之中。

“第一混成旅阵亡三百三十九人,郭城防线的第五团阵亡两百二十人,莱阳县主阵牺牲一百九十四人,另外第二师援军部队也有十八人牺牲。这一战下来全军伤员多达两千四百多人。”吴佩孚拿着报告书,一边叹息一边念道。

“仅仅一夜就有大约八百名将士的牺牲,这一仗打得真够艰难。”一名参谋官长叹一口气,缓缓摇着头说道。

何福光一言不发的站在简报室的指挥席前,他的脸色虽然很沉重,不过内心的情绪反而十分轻松。他现在关注的不是国防军的损失,而是日军第十八师团的主力部队全线压近到莱阳县,这可是自己期待了足足三天的结果。他早就料到以日本军队迫不及待突破莱阳防线的心态,迟早是要爆发一场大规模作战,不过战争本身的得与失都不重要,自己唯一的底线就是国防军要守住莱阳县城,哪怕丢掉所有外围阵地都无所谓。

从现在的结果来看,凌晨的夜袭作战国防军打得十分到位!

“我们承受了多少损失,日军的损失肯定比我们更大,所以没有必要愁眉苦脸。”他不疾不徐的转过身来,用一种铁面无私的口吻说道。

在场的众人面面相觑,这一点他们当然心里有数,进攻方与防守方的作战向来是前者要承担更大的压力。不过他们也仅仅是对阵亡的将士表示哀悼罢了,真不知道为什么何总参谋长既然会是这样纹丝不动的态度。

吴佩孚隐隐约约察觉到何福光现在的心态,他当然知道何福光不是铁石心肠,而是对即将展开的第二阶段作战计划充满憧憬。想到第二阶段作战计划,就连他自己都有几分激动,一旦计划顺利的执行,这将不仅仅是扭转整个战局,而是展现出中国军队侵略性的一面,一击足以打垮日本全国的信心!

他走上前两步,向何福光问道:“何大人,您打算什么时候下令第二阶段作战?”

何福光嘴角露出了一个掩饰不住的笑容,说道:“立刻召集空军指挥部的所有人,十分钟之后进行作战会议。现在几点了?”

一名侍从官赶紧摸出了怀表,然后说道:“大人,刚刚七点一刻。”

何福光在心里快速的思索了一阵,郑重其事的说道:“很好,九点三十分正式开始执行第二阶段作战。”

众参谋官听到这里,内心渐渐燃起一股热血沸腾的感觉,纷纷点头称是。

几分钟后,接到通知的空军指挥部众军官、德国顾问团以及青岛德军驻潍坊代表军官全部到场。何福光在封闭的简报室里先简单说明了第一阶段作战计划顺利完成,之后又详细的解释和布置第二阶段作战计划的细节任务。

“李司令,日照、胶州的空军是否准备就绪?”何福光严肃的向李胜如问道。

“总参大人放心,这次是真正准备就去,二十九架鱼雷机,四十三架战斗机随时都能升空作战。不仅如此,地勤方面也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保证在二十分钟之内能更换一批次鱼雷和燃料,绝对保证空袭火力的持续不断。”李胜如站起身来,庄重的立正回答道。

“很好。潍坊这边的空艇部队你会派谁负责指挥?”何福光又问道。

“总参大人,在下亲自领队指挥。”李胜如一丝不苟的说道。

听到这里,在场所有人都露出了不同程度的惊讶,空艇部队自成立以来是第一次投入实际作战,而且即将执行的任务可不是一般的侦查、骚扰,而是要远渡渤海长途奔袭旅顺。

哪怕不是空军的军官都知道,飞艇本身不是安全可靠的作战武器,一旦氢气发生爆炸,整艘飞艇上的人员生还可能性非常低。如今空艇部队携带重磅炸弹前往旅顺作战,司令部在前期训练当中还特意指导飞艇驾驶员,在飞艇起火时操作飞艇向敌人建筑撞上去,这已经表明了飞艇部队很有可能执行的是自杀式任务。

李胜如做为中国目前资历最老的空军人才,又是*有意重点培养的空军司令,若是在这次长途空袭旅顺要塞中发生闪失,那可是极其不划算的代价。更何况在场的众人都知道,李胜如仅仅只会驾驶战斗机,对飞艇指挥完全一窍不通,何必要冒这样的风险?

何福光皱着眉头说道:“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李胜如认真的回答道:“总参大人,在下最近已经听闻空艇部队的将士们私下有窃议,对于空袭旅顺要塞的任务大多抱有必死之心。在下承蒙吴执政抬举和总参大人器重,得以就职空军最高长官,正因为如此在下更要以身作则,与空军上下同仁站在一起执行最困难的任务。虽然在下不懂得飞艇上的工作,可仍然要坚持在第一线,让参加这次任务的空军兄弟们都知道,国家不是派他们去送死,而是派他们去为国争光!”

这一席话说的慷慨激昂,不仅其他空军见习官感动不已,就连德国军官也都露出了肃然的表情。李胜如亲自带队执行旅顺的空袭,正是再拿自己的性命鼓舞飞艇部队的士气!

何福光犹豫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语气凝重说道:“那好吧。不过,你一定要带着兄弟们全身而退,飞艇部队可是我们中国目前最昂贵的兵种!这次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李胜如立正敬礼道:“是,保证完成任务。”

何福光转向德国飞行顾问培根上校,说道:“顾问先生,潍坊军事基地还有三十七架战斗机,我希望由你来带队执行对日军十八师团的作战。”

培根上校点了点头,在受到李胜如的影响之下,他表情一点都不敢怠慢,认真的说道:“我一定会完成任务。”

何福光摸出了自己怀表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是八点多了,他说道:“空军部队立刻着手准备。陆军参谋官和德国代表都留下来,我们马上进行莱阳陆面作战和青岛海战的部署。”

空军军官陆续起身退出简报室,开始着手最后的战前准备。

陆军作战基本上没有太多需要更改的计划,早先布置下去的任务三个国防师师部都已经获知,何福光仅仅是做出一番任务细节上的强调,要求三个国防师一定要与空军部队的空袭配合好,抓住时机全歼第十八师团。

吴佩孚说道:“好在第二师抢占了齐山镇,控制了烟青公路的一个入口,这对第二阶段的陆面作战计划起到了很大的方便。第二师的部队完全可以通过烟青公路向敌后渗入,然后把整个第十八师团拦腰切断。日军在莱阳前线的主力部队无路可逃!”

何福光露出一抹冷笑,说道:“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否则前三天咱们算是白准备了。”

这正是何福光推翻之前三个师在栖霞至文登布防计划的关键所在,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将这场战争打成防守战。在南京时吴绍霆也亲自做出过这样的嘱咐,青岛一战倾尽了心血,不仅有军事上的心血,还有政治上的心血。

吴绍霆的野心从北伐长江战略时就已经表露出来,他强调过在长江战略结束之后,南方时期的“保守思想”应该更改为激进的“鹰派思想”。这也是为什么青岛战争选派最高指挥官不是蔡锷,而是何福光。

从广东首义开始,何福光一直代表着军事激进主义,力求主张“侵略”、“扩张”甚至“野蛮作战”的思想。“侵略”和“扩张”是作战企图,而“野蛮作战”则是风格,是绝对信奉“战场无道德”的野蛮观念。

而这个野蛮观念已经运用在青岛战争上面!

何福光在这场战争当中奉行的原则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制造日军更多的损失,一个第十八师团甚至还不能满足他的野心,所以他计划了远程空袭旅顺的主动出击作战。

如果这场战争是单纯的防守战,从第一天开始空军部队就会投入作战,以绝对的制空权打击日军陆面部队、破坏日军后勤基地,并且还能没日没夜的进行骚扰,让日军一刻都得不到安宁;同时第三师重炮部队覆盖整个海岸线,各师的炮兵抢占有利位置,就算不能打垮日军的攻势,也足以轻松的把占据拖入拉锯战。

可是,一旦如此,中国空军第一次大规模实战的先机就浪费的太多。

战前*“猎雕”作战室做过激烈的讨论,认为日军第十八师团有多么巨大的威胁,但这些对何福光来说完全没有放在心里去,中国太久没有经历对外战争,所有参考都是陈年旧事的案例,先天性的已经将国防军看扁了一个档次。

他决定让空军和新编的国防军全面发挥一次战斗力,给日军一记重创,不至于让日本还有时间来研制防空能力和加强陆军部队图谋翻身的机会。

第一阶段作战是诱敌性防守,故意放弃滩头压制登陆,吸引日军步兵深入内陆腹地,并且把主力部队集中在莱阳县附近,借此拉长主力部队与后勤之间的距离。至于整个第二阶段作战则是收网似的大举反攻,国防军第二师陆续投入战场,第三师炮兵有条不紊的布置炮火覆盖圈,在空军的配合之下先行剿灭日军主力部队,随后切断日军海上撤退路线。

不仅如此,青岛海面上的日本第二舰队同样是打击目标,而这方面作战就必须依靠与德军司令部的配合。

在陆面战斗部署会议结束之前,何福光找到了德军驻潍坊代表路德维希少校。

“第二阶段作战即将展开,麦尔瓦德克司令那边可做好准备了吗?”何福光问道。

“何将军,四天前我已经将您的意思转告到青岛司令部,不过这两天青岛方面仍然还在考虑之中。虽然我个人认为您的计划非常有胆略,可是也存在很严重的风险。麦尔瓦德克阁下很难就这样让我们的远东舰队冒险。”路德维希少校有些尴尬的说道。

“什么?在这个时候你才告诉我麦尔瓦德克司令不能做出决定?现在已经是八点三十分,距离第二阶段作战开始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你们是在耍我吗?”何福光生气的质问道。

“何将军,对于中方来说似乎不算大事,可远东舰队是我们德意志帝国在亚洲唯一的海军力量,用它们来应付有二十一艘军舰的日本第二舰队,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路德维希少校强调的说道。

不等何福光继续谴责,一旁的吴佩孚走了过来,先一步对路德维希说道:“少校先生,你应该很清楚制订这次作战计划已经是很多天之前的事了,可是这么多天来你们却给出这样的答复,要知道这次战争可是我们中国人在帮你们德国的忙,你们德国人居然一点也不重视!我们的士兵在前线面对大约六万的敌军都没有退缩,现在仅仅是让你们德国舰队去引诱敌人,又不是硬碰硬,难道德国海军连这点自信都没有吗?”

路德维希脸色难看了起来,事关德国军人的荣誉,他怎么能这样置之不理?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他只好拿出严肃的态度说道:“我会马上联系青岛司令部,尽力说服麦尔瓦德克阁下做出决定。”

吴佩孚微微一笑说道:“这样才是中德协力抗敌!”

九点钟,潍坊空军基地开始进入最忙碌的时刻,地勤人员一边清理尚有积雪的跑道,一边将战斗机一架接着一架从机库里面拖出来,子弹、炸弹、燃料陆续补充完毕。所有飞艇航空塔都进入了作战状态,九艘大型飞艇和七艘小型飞艇一个小时前就从库房里飞出,在航空塔前面集合完毕。各式各样的炸弹、燃烧弹、汽油弹成批量的送入吊舱之内,即便飞艇满载了,弹药依旧要预先囤积在航空塔下面,随时应付第二轮空袭。

从远处望去,这十六艘飞艇巍峨的身躯几乎笼罩了整个空军基地,飞艇气囊被涂上了不同的颜色,漂浮在半空中是那么壮观和神气十足。

没过多久,空军作战人员以班为单位在各自的飞行小队和飞艇附近列队集合。任务简报在半个小时之前已经陆续传达下去,这些年轻的空军人员一个个面带肃穆,心中为即将到来的战斗期待不已。从一开始他们就抱着一股坚定的信仰,相信自己是中国近百年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主动出击的战士,是为了国家主权、民族利益以及国人荣誉而奋战的勇士。

空军代理司令李胜如乘坐轿车对各个列队进行最后的视察,他穿着空军作战服,脸色与所有空军士兵一样是庄重和严肃。他每经过一处列队,空军将士们都由衷的对其立正敬礼,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刚刚荣升空军司令不久的上司,将会参加最危险的空艇轰炸作战。

将无贪生之意,士怀必死之心!李胜如的参战极大的鼓舞了空军将士的士气,原本还有闲言碎语的空艇部队顿时精诚团结起来。

不仅潍坊空军基地开始临战动员,胶州、日照两处的空军中转站同样接到指令,二十九架鱼雷机和四十三架战斗机同样进入战斗状态。按照计划,胶州、日照空军中转站将会联同青岛要塞一同完成针对日军第二舰队的突袭作战,因此在接到战区司令部命令之后,两处空军指挥所都在等待来自青岛要塞的命令。

路德维希少校在潍坊战区司令部发送了好几份电报到青岛,说服麦尔瓦德克司令应当立刻响应中国军队的作战计划,否则不仅会违背军事委员会的远东战略,同时还会影响整个对日作战。他在电报里面强调,中国军队为了帮助德国付出了重大伤亡,做为德国军人绝不能一味固守青岛堡垒,应该拿出军人牺牲的精神来正面参加这场战争。

不单单路德维希少校在电报里催促,身处青岛的中国军方代表团同样在不断施压,要求麦尔瓦德克立刻下令远东舰队出战。李根源把话说的很明白,这是重创日军第二舰队的好机会,如果德国司令部不想竭尽全力消耗日本实力,大可让远东舰队龟缩在胶州湾之内,中国将取消针对第二舰队的空袭行动,至于往后日本海军对德国的军事威胁,中国将不会再给与任何帮助。

面临这样的压力,麦尔瓦德克不得不做出决定,命令远东舰队做好准备离开胶州湾引诱敌舰。

第809章,空袭开始

九点三十分,潍坊军事基地的空艇部队最先出发。当十五艘空艇攀升到七百米高空向北方离去之后,“黑虎”中队的二十七架战斗机与“黑鹰”中队第三小队的十架战斗机紧随其后起飞。三十七架全部装配了投弹装置的战斗机将会直接飞往莱阳防线,发动对第十八师团后勤部队的空袭。

当然,“黑虎”中队和“黑鹰”中队第三小队不止进行一次空袭,在完成第一轮轰炸和袭击之后,他们将会返回莱西空军中转站进行补充弹药,随即再次投入作战。

与此同时,莱西空军中转站的两艘侦查空艇同样整装升空,这次他们不再是单纯的高空侦查,两艘空艇携带了六百公斤的炸弹、汽油弹,将会直奔龙口第十八师团司令部进行轰炸,最起码也要破坏司令部的通讯设施。

空中部队陆续出发之后,莱阳县第一师师部也正式展开第二阶段作战,孙继直命令何应钦带领师部警卫团迂回到烟青公路附近,配合齐山镇的徐树铮、孙传芳部肃清烟青公路观里镇路段两侧的敌军。

第二师后续部队到早上八点钟为止已经抵达了两个团的兵力,孙传芳把自己旅部所辖机车团空车调到莱阳县,负责将这两个团兵力分批运往齐山镇。

第三师郝少义凌晨抵达莱阳,“长城”号运输空艇把重炮部队放在了莱西,花了后半夜的所有时间,他才将重炮部队送到了莱阳县城后方,在第一师的炮兵阵地西南方向布置了四个阵地。不过阵地之间相距不算太远,既能集中火力,也能扩散火力。

“翱翔”号和“海东青”号侦查飞艇最先从莱阳上空飞过,当两艘飞艇经过莱阳防线前方日军阵地时,许多日军士兵都抬头一边看一边指点,但是所有人都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之前的两天时间里,每天都有飞艇在头顶盘旋,既然没有制空权,也只能任由飞艇到处侦探。可是日军士兵绝不会想到,这两艘飞艇是携带炸药正在奔袭师团司令部的途中。

为了吸引日军的注意力,第一师师部与齐山镇炮兵阵地、第三师重炮部队商议,决定立刻向日军后方进行一轮持续的炮轰。虽然日军主力部队都推进在主阵地前方不远,可在大后方仍然有后勤、交通和通讯方面的部队,炮火或多或少都会起到震慑和一定的破坏作用。

几分钟后,莱阳县师部与齐山镇驻部一共十一处炮兵阵地在同一时间开火,合计四十多门大炮怒吼不止,将整个莱阳县郊区至观里镇一带炸翻了天。

主阵地的第二旅也遵照命令,抽调了所有迫击炮部队,向距离三百米开外的日军临时阵地发动无限制炮袭。日军从凌晨开始抢修的阵地缺乏有效防御力,在如同雨点般的迫击炮弹轰击之下很快就出现了阵地崩溃。许多还在赶工的日军工兵没能来得及躲闪,被炮弹当场炸翻了一片人。

那些还在休息的日军士兵被各种炮袭惊醒过来,以为中国军队将要发动反击,匆匆忙忙的拿好武器准备作战。前线指挥所赶紧把消息汇报到后方联队司令部,请求联队司令部炮火支援,没过多久日军的炮兵开始反击,向莱阳县主阵地一轮炮火压制。可是日军炮兵显存的弹药不多,后勤部队还在赶来的途中,只能象征性的打上几炮。

就在这时,天边传来了“嗡嗡”的轰鸣声。

莱阳县的第一师士兵最先看到几十个黑点由远而近,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中国空军的战斗机,一时间高声欢呼起来。

很快日军阵地上也发现了这一幕,立刻发出了一连串的怪叫声。所有人日军士兵都惶恐起来,以为这些飞机是冲着自己而来,大家连忙寻找树林和山丘进行隐蔽,在缺乏防空武器的情况下他们只能任人宰割。

可是几分钟过去后,这数十架战斗机根本没有俯冲下来,保持三百米不变的高度径直从日军阵地上空掠了过去,在地面上带过一大片黑乎乎的影子。日军阵地上这才松了一口气,可是随即又担心了起来,这些飞机不是来进攻自己,那是要进攻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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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根上校驾驶着领头机飞行在队伍的最前方,黑鹰中队第三中队的十架飞机保持在侧翼平行的位置,其余黑虎中队的成员机以人字形阵型排开。虽然今天没有下雪,可是早晨的大雾并没有完全散去,再加上北风依旧凌厉,让所有飞行员都情不自禁的缩着脖子。

在这种没有封闭驾驶舱的战斗机上面,即便有真皮保暖飞行服也不能完全保证体温。

培根上校将自己的防风镜推到额头上,用白色丝绸围巾擦了一下脸上的露水,侧过头向下方看了一眼。透过稀薄的雾气,他发现飞行队刚刚穿过观里镇上空。

“是时候露一手了!上帝保佑我们!”他低声用德语念叨了一句,随后分别向左右两边的飞机打了一个手势,示意全员准备战斗。

机头被涂成一头黑色虎头的二十七架战斗机最先开始降低高度,黑鹰小队的飞机紧随其后加入了黑虎中队的队形之中。

战斗机划过观里镇上空,领头机开始向东边的野地调整方向。转眼之间,飞机抵达了旧官道上空,而就在旧官道正前方不远的地方,一支日军运输大队正拖着长长的队形前进。培根上校绷紧神经,心中叨念着:中国人的情报果然没错!

他操纵着战斗机立刻向下俯冲,同时打开了机关炮和投弹装置的保险阀。其他飞机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开始俯冲。

旧官道上的日军运输大队看到这支战斗机群突然出现,并且还是以俯冲姿势扑来,顿时陷入了惊慌之中。一些军官们拔出军刀大声的指挥队伍分散隐蔽,可另外一些军官又要求士兵保住后勤物资,指挥上陷入了矛盾重重。就在日本士兵乱成一片时,被强行征召而来的中国民夫最先开始逃窜,整个运输队形转眼间陷入分崩离析。

培根上校起初还有几分犹豫是否该向那些平民百姓射击,于是在第一轮俯冲时他仅仅投掷了两枚炸弹,将运输大队最前面的牛车炸翻过去,并没有扣动机关炮的扳机。可是当他拉起战斗机时,身后其他战斗机则毫无顾虑的打响机关炮,大口径子弹顺着旧官道扫出了长长一道弹痕,无论是日本士兵、战马、牛还是中国民夫,只要没能躲开的全部被子弹射穿。

“天呐,军人怎么可以向平民开枪!”培根上校惊讶的发出了一声叹息,他在欧洲服役时别说向手无寸铁的平民开枪,就算遇到被击落坠地的飞行员都不会开火。然而眼前的事实告诉了他,这场战争不能用西方人的那套法则。

随后,他咬着牙开始第二轮俯冲,直接从队首一直射击到队尾,把停在官道中央的后勤物资全部打了一个遍。

黑鹰中队的十架飞机没有急着投掷炸弹,他们在完成第一轮俯冲射击之后,顺势向运输大队的队尾飞去,然后在队伍尾部纷纷投下炸弹。整个运输大队立刻陷入进退两难的困境,杂役和民夫抱头乱窜,军官和士兵自顾不暇。

好不容易有一支日本士兵以组队的方向集体向天空开枪,可是因为步枪缺乏连续性以及射程限制,效果甚微。而组队射击又将士兵堆积在一起,成为了战斗机优先打击的目标,几架飞机连续进行俯冲射击,这一堆士兵立刻就变成了一堆尸体。

黑虎中队尽量保持跟随领头机的步伐,除了个别几架战斗机配合黑鹰中队第三小队的十架飞机在外围掩护之外,主力部队都以完成破袭任务为第一目标,疯狂的扫射日军的后勤物资。两枚炸弹落在了存放炮弹的牛车上,马上引发了炮弹殉爆,强烈的爆炸牵动了前后所有车辆,把其他运输车上的弹药逐一引燃。

第810章,齐山镇关键要素

“轰轰轰”!爆炸的火焰一层叠着一层,在旧官道中央点燃了一堵极高的火墙。

战斗机将所有炸弹都投放下来,一直持续作战长达半个小时,整个日军运输大队被打得稀巴烂,人员伤亡极其惨重,剩下的士兵为了避免无谓的伤亡只能躲进官道两旁的树林里面。看到空袭的差不多了,于是领头机带领队伍重新攀爬到半空中准备返航。不过就在这时,培根上校忽然看到旧官道北边居然还有一支运输队,相距不过才五、六百米左右,这支运输队看到前方的运输队惨遭轰炸袭击,正在慌忙的调转队伍撤退。

培根上校看了一眼飞机的燃料管,从潍坊军事基地起飞直接奔赴前线,已经消耗了太多了燃料,现在没有多余的能力发动第二轮进攻,否则只怕黑虎中队和黑鹰小队的所有飞机都无法顺利返航。他果断做出决定选择了撤退,向左右两侧的其他飞机打了一个手势,保持队形往莱西方向飞离。

不过在经过栖霞镇上空时,培根上校发现了日军第五十五联队司令部,顺势进行了一轮俯冲射击,其他飞机跟在其后一一完成了一次俯冲射击。三十七架飞机把日军司令部打得稀巴烂,司令部附近的十几名日军士兵大部分中枪倒地,连通讯站的电报线塔都被打断了。

战斗机群继续向南返航,刚刚路过莱阳县时又与执行轰炸任务的空艇部队遇上。只是飞艇保持着六百米的高度,战斗机群无法上前去打招呼,只好集体摇晃了一下机翼以表示意。

站在“大执政官”号二层舱室观察镜前的李胜如看到了完成第一轮任务返航的战斗机群,他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自己是驾驶战斗机出身的空军司令,看到战斗机顺利返航心中难免充满了欣慰。

“干得好,这是一次好开头,咱们轰炸任务也不能示弱。”他带着信心十足的语气说道。

“司令,马上要进入日军阵地了。”身后,“大执政官”号舰长说道。这次飞艇空袭路线并非是直接从潍坊出海,为了尽可能避免海风的影响,保持最快节速航行,所以选择了迂回山东北部半岛出海,直接从烟台跨跃最短程的海面距离抵达旅顺。

“嗯,传令所有飞艇爬升到八百米,全速前进。”李胜如大声的下令道。

十五艘飞艇的速度不同,队形渐渐拉开了一定距离。当飞艇部队穿过栖霞镇时,又遇到了“翱翔”号和“海东青”号完成轰炸任务返回,双方擦肩而过,两艘侦查飞艇的舰长都站在最显眼的位置向执行轰炸的任务大部队敬礼,不管空艇部队的将士们有没有看到,这份真诚的心意一定要表达出来。

半个小时后,飞艇部队接近烟台上空,从这里已经可以看到龙口第十八师团的登陆点。此时此刻整个龙口小镇都弥漫在熊熊烈火当中,如果波涛巨浪般翻滚的浓烟几乎将整个龙口笼罩在下面,即便距离地面大约一千米都能听到日本士兵惊慌失措的惨叫声。

李胜如转过身对“大执政官”号上的所有将士笑道:“大家好好看看,好好的记下来,咱们的两艘小型飞艇都能把第十八师团司令部炸得人仰马翻,不难想象咱们这支主力部队把炸弹投放到旅顺时是什么样子。哈哈。”

众将士都跑到舱舷边向下看,一个个兴奋不已:

“哈哈,真过瘾,就是要这样给小日本一个教训,叫他们敢犯我民国国威!”

“就是就是,今晚咱们夜袭旅顺,看咱们十五艘飞艇把十八吨炸药丢下去是什么样子!”

“一定是炸开锅咯,把小鬼子煮火锅!”

“哈哈,哈哈,对,煮火锅!”

就在空军部队对第十八师团进行打击之后,位于烟青公路西边的齐山镇已经完成了第二师两个团和第一师警卫团的集合。何应钦、徐树铮、孙传芳以及另外三个团的团长抓紧时间在第三混成旅旅部碰了一面,开始布置快速进攻的计划。

孙传芳把“翱翔”号飞艇发来的侦查报告拿到众人面前,让旅部参谋官把烟青公路附近的敌人全部标记出来。他一边等着参谋官标记,一边有条不紊的解释道:“在观里镇西郊又一支日军交通中队,大概三百人,目前发现有两门大炮,分别在这里和这里。”他在地图上戳了两下。

何应钦、徐树铮等人围上前来仔细观看着,同时心里还在盘算如何进攻。

孙传芳继续说道:“另外在观里镇东边的野地里还有一支部队,是凌晨夜袭时留下来的预备部队,大约有八百到一千人。虽然这支部队穿过观里镇抵达烟青公路需要一段时间,但仍然不可小视。除此之外,就是栖霞镇这里了,第五十五联队和第五十九联队司令部都在镇子南边,镇子上大约有一千人的预备队,两个联队司令部周边有两个大队的警卫兵力。”

徐树铮一边摸着下巴,一边问道:“这么说,栖霞镇有最少三千日军了?”

孙传芳不置可否的叹道:“飞艇侦查的情况是这样,具体就不好说了。而且咱们现在还不清楚栖霞镇的炮兵位置,小鬼子现在学乖了,知道要躲开空中的侦查,所以一定用了一些伪装。战区司令部那边给我们的命令就是要切断栖霞镇与龙口的联系,从这里杀出一道缺口,然后撕开这道口子完成战略包围。”

徐树铮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栖霞镇确实是一个极妙的切入口,距离龙口不远不近,而且还衔接着旧官道交通线,更重要的是有两个联队司令部在这里。如果我们端掉了栖霞镇据点,压在莱阳防线上两万日军可就是瓮中之鳖了。”

何应钦喃喃的说道:“齐山镇这里有三个团一个旅的兵力,约摸也有八九千人,再加上有一个机车团的交通能力,应该能快速挺进到栖霞镇。目前我们的问题有两点,其一从齐山镇出击也不能忘记齐山镇防御,毕竟东边有第五十九联队的主力看着这边;其二我们这么大规模的行动,隐蔽性很成问题,尤其是在观里镇还有一支日军前哨,要是在观里镇被拖住后腿,进攻栖霞镇肯定会困难重重。”

孙传芳赞同的说道:“何参座说的没错,我们这支部队是要把日军拦腰切断,就算拿下了栖霞镇也要奋力守住栖霞镇才行。到时候我们很有可能面临龙口后方和莱阳前线两边的夹击。所以一定要保证进攻一气呵成,决不能有任何绊脚石。”

徐树铮深思的说道:“这可不好办。观里镇西边是小股敌人,如果不能一口气吃掉他们,很快就会引来观里镇东边的一支大队支援,到时候我军进攻路线肯定磕磕碰碰。不仅如此,就算我们神不知鬼不觉的绕开观里镇偷袭栖霞镇,观里镇这边也会阻断我们的后勤路线。”

孙传芳点了点头说道:“所以一定要先消灭观里镇这里的敌人。”

第811章,情势急转

就在这时,一名侍从官拿着一份电报匆匆的跑了进来,说道:“诸位大人,第一师师部发来的电报,莱西空军中转站决定调配黑鹰中队第三小队十架战斗机协助我们齐山镇进攻,十架战斗机已经重新更换了弹药、燃料,等待我们的指示立刻就能起飞。”

众人听到这里,立刻感到眼前一亮,莱西空军中转站专门调配了一支飞行小队协助齐山镇突击,这可真是解了燃眉之急。

徐树铮立刻说道:“我们可以让黑鹰小队发动对观里镇的袭击,然后调派炮兵压制观里镇,这样我们就有足够的时间把部队直接开进栖霞镇了。”

何应钦说道:“战斗机续航能力虽然有限,但是这里距离莱西不算太远,其间的衔接应该不会太有问题。不过,我认为我们还是应该预留一支部队专门压制观里镇,起码也要保证烟青公路交通线的安全,不至于让我们的后勤会有影响。”

徐树铮点头说道:“嗯,飞机加炮兵再加上一支预备部队,足够应付观里镇了。”

孙传芳自告奋勇的说道:“卑职愿抽调两营兵力应对观里镇,由卑职副官夏超带领!”

徐树铮说道:“很好,另外我让第七团炮兵连留下来协助夏副官。现在几点了。”

先前送电报的侍从官马上摸出怀表看了一眼,然后回答道:“快到十点三十分了。”

徐树铮转向何应钦,虽然他资历和年龄都比何应钦要深厚一些,不过好歹对方也是师部参谋长之职,该客套的地方还是要客套一些,他问道:“何参谋长,如果你没有什么特别交代,不如一刻钟之后我们就开始行动吧?”

何应钦想了想,随后说道:“不如徐参谋长坐镇旅部,我亲自随部队上前线。”

徐树铮微微一怔,劝说道:“何参谋长,你要上前线?这可太危险了吧!”做为一个老派的军人,他向来都认为指挥官应该站在指挥的位置上,除非万不得已否则前线的事还是交给前线指挥官负责。

何应钦笑了笑,说道:“徐大人放心!此次作战意义重大,自然要全力以赴。我在前线负责协调战术,徐大人坐镇指挥部统筹战略,这样也省的会在指挥权上有所冲突。”

徐树铮觉得何应钦的话很对,战场上最忌讳的就是指挥上的冲突,他点头说道:“那好吧,何参谋长一定要小心一些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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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军第十八师团辖下的几个联队已然陷入一片混乱之中,除了压在莱阳前线的两万主力部队尚且保持着大队与大队之间的联系之外,联队以上级别的通讯设施全部遭到破坏。先是中国飞艇直接轰炸龙口师团司令部,不仅点燃了物资仓库,摧毁了通讯站,甚至还造成了百余人的伤;之后又是战斗机群的集体空袭,造成后勤第二大队物资损失了八成,同时还因为炮弹殉爆引起了旧官道的堵塞。

而这一切仅仅是刚刚开始,慌乱之中龙口和烟台附近的日本军队虽然看到了有一支数量众多的飞艇部队从头上飘过,可是谁都无暇顾虑这件事。那些战斗机群再返回莱西完成弹药补给,立刻再次飞回来进行空袭,专门盯着旧官道上的后勤部队以及通讯设施打击。

从十点钟过后,龙口的后勤部队再也没办法将物资输送到前方,整个早上的时间里除了比较早出发的第三大队顺利抵达前线,其余的运输队都被堵在了龙口后方。

中国的空军不断的投放炸弹,破坏了交通线,炸毁了兵营和仓库。战斗机上的机关炮也喷射出可怕的火力,哪里有人扎堆哪里就是机关炮的目标。

第十八师团司令部在一个半小时前遭到飞艇的轰炸,不少高级军官伤亡,司令部不得不迁徙到位于海岸边上的临时行军帐篷里面。

司令部的通讯兵、工程兵正在忙碌的抢修电报线和电话线,可是到现在为止一点进展都没有。神尾光臣的胡须被汽油弹烧掉了一半,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是一副蓬头污垢,他脸色十分难看,双手拄着自己的太刀,一言不发盯着几名参谋副官在尝试电话线路。

没过多久,一名同样满身污垢的勤务兵沿着龙口镇小路跑了过来,双手小心翼翼捧着一件物什。走进行军营帐之后,他径直来到神尾光臣面前立正行礼:“报告将军,您的金鵄勋章找到了,可惜是摔缺了一个角。”

神尾光臣马上伸手将勋章拿了过来,他仔细看着这枚天皇御赐的勋章,最上端的果然有一个缺口,心中顿时有一种强烈的耻辱感。他咬紧牙关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最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眼圈呈现出一片赤红,略有颤抖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真是可恶!”

勤务兵连忙问道:“将军,您……您没事吧?”

神尾光臣再次沉重的叹了一口气,捏紧了自己的勋章,不置可否的说道:“行了,辛苦你了,我没事。对了,朝比奈君伤势如何了?”

勤务兵脸色十分难看,沉重的说道:“参谋长大人的眼睛受了重伤,左手也被木梁砸中,初步诊断是粉碎性骨折,战地医院正在进行抢救,具体的情况还不能清楚……”

神尾光臣艰难的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你先去吧。”

勤务兵敬礼之后离开了。

神尾光臣将他的勋章小心翼翼收了起来,心中一时有一种彷徨之感,没想到这场战争居然一下子发生了这样的逆转。他之前并非没有考虑到中国空军的力量,只是一来对这种新兴武器毫无认知,就算是西方人都没有把飞机当作作战兵器,二来之前日本和中国都在鼓吹中国会用空军对付海军,因此战前准备的防空措施都用在了海军上面,显然此时才知道原来上当了。由于通讯设施遭到严重破坏,他甚至不知道前线的情况是什么样,就目前而言中国的飞艇和战斗机肯定还会继续发动袭击,自己该用什么来应付空中的敌人呢?

这场战争越来越失去控制了,从一开始大日本帝国就错误的预估了形势,以至于让第十八师团陷入了现在的困境!接下来该怎么做?或者又能怎么做?

就在这时,一名参谋副官马上大叫了起来:“司令,与第五十七联队的电话线接通了。”

神尾光臣回过神来,立刻吩咐道:“询问前线情况怎么样?”

参谋副官应了一声“是”,然后赶紧对着话筒发话,几分钟之后他转过身来回答道:“司令,第五十七联队目前也不知道前线的具体情况,只知道九点三十分时中国军队开始大规模炮袭,到现在仍然在进行中。不过东线的情况还算稳定,没有炮袭也没有空袭。”

神尾光臣提高语气大声的说道:“无论如何,给我立刻接通栖霞镇的线路,我要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参谋副官派了一个勤务兵去找来负责交通通讯的山中主任,没过多久山中主任小跑着来到了司令部报告。神尾光臣对他问道:“到底还要多久才能修复电报线。”

山中主任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沉重的说道:“将军阁下,刚才卑职已经派人去了栖霞镇,不仅仅我们这边遭到了袭击,栖霞镇也遭到了袭击,我们两边的通讯站全部被破坏了。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重新铺设线路,可问题是……”

神尾光臣不耐烦的喝问道:“是什么,你说呀。”

山中主任叹了一口气,只好说道:“旧官道现在正遭到中国人的空军不断打击,重新铺设线路必须绕到另外一边,可是我们备用的电报线不够用,只能等旅顺司令部再次派来补给时顺便送来新的电报线。”

神尾光臣再次问道:“无线电呢?什么时候能用?”

山中主任回答道:“栖霞镇的通讯站被破坏的很严重,无线电塔已经坏的不能用了。不过卑职已经派人去威海卫向英国人借用无线电塔基,如果他们肯借给我们,到时候就能重新在栖霞镇建立无线电通讯站。”

神尾光臣总算找到了几分希望,可是自己还有充裕的时间吗?他赶紧问道:“英国人那边什么时候有消息?”

山中主任说道:“可能要到下午才行,卑职是一个小时前派人去的,来回最快也需要三个小时。现在我们只能依靠通讯兵往来于栖霞镇传递消息了!”

神尾光臣无奈的叹了口气,他知道现在着急也没有用,只能采取最原始的人力传递来指挥接下来的作战,可是这样以来已然在指挥层面上又慢了敌人一拍。他沉思了片刻,果断的说道:“立刻集合司令部的交通队,我要从龙口镇到栖霞镇建立一条通讯路线,中途起码保证有四座驿站,所有能用的军马都用上。另外,驿站的位置一定要有隐蔽措施,不能再让敌人的空军得逞!”

山中主任欠身应道:“是,卑职立刻去办。”

十多分钟过后,龙口镇突然再次传来爆炸声,神尾光臣与司令部的一众军官纷纷跑出行军帐篷向镇子方向看去,只见早晨的那两艘侦查飞艇又一次飞了回来,很显然是补充完毕弹药展开第二轮轰炸。两艘飞艇盘旋在五百米的高空,不断向下方投放炸弹,飞艇前端的机关炮也在煽风点火似的疯狂吐出火舌。

刚刚扑灭大火没多久的镇子再次燃起了熊熊烈火,镇子上传来惊慌失措的叫喊声,滚滚浓烟与火光的后面,许多人影在抱头乱窜,场面混乱到了极点。有几个被汽油弹砸个正着的士兵,浑身上下被大火笼罩着,一边惨叫一边如同无头苍蝇一样横冲直撞,附近想要上前救助的士兵甚至无从下手,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几个同僚被烧成焦炭栽倒在地上。

警卫副官赶紧上前将神尾光臣拉住,沿着海滩向另外一边跑去,他说道:“将军,您的服饰太显眼了,不能站在这里。”

神尾光臣无可奈何的跟着警卫们隐蔽,他心中愈发感到被动:这样下去,这一仗可就输定了!别说进攻莱阳防线,更别说进攻青岛,第十八师团现在可是自身难保呀!

半个小时之后,两艘飞艇才悠然的撤退,龙口镇再次恢复了平静。

神尾光臣在警卫们的簇拥下回到临时司令部,好在飞艇没有发现海滩这边的情况,临时司令部得以保存下来。刚刚走进营帐,一名参谋副官连忙迎上前来说道:“司令,我们通过威海卫的电报线,连接到了第一一零联队的司令部,平田大佐正急着催促弹药物资,第一一零联队的炮兵已经没有炮弹了。”

神尾光臣额头涔出了冷汗,运输第二大队在旧官道遭到伏击的事他早已经知道,现在整个旧官道都遭到敌人空军封锁,后勤部队只能改为从山野地形徒步前进,而这样所造成的影响就是后勤物资的运输毫无效率可言。他突然有一种慌张,如果在这个时候中国军队发动大规模反击,刚刚经历大规模夜袭的前线部队能够防守下来吗?

“命令东乡联队和后勤第一、第四大队马上前往栖霞镇!”他表情严肃的下达了命令。

“将军,您,您这是……?”参谋副官呆住了,明明是东线需要后勤支援,神尾将军怎么会下令把警戒部队调往西线战场?

“别废话,立刻按照我的命令去办。”神尾光臣加强语气吼道。

“是,是才……可是将军,第一一零联队那边该怎么办……”参谋副官再次问道。

“通知宇喜多大佐,让他集合龙口镇、烟台附近的所有零散单位,组成临时的运输队,人手不足够的话立刻从烟台强行征召当地的壮丁,然后把物资慢慢送到东线。”神尾光臣虽然表情很急切,可是他交代的任务却有条不紊。

“是,我这就去办。”

负责师团司令部警卫工作的东乡联队接到命令之后,虽然认为抽调师团警卫部队很冒险,可是显然前线遇到了难题,需要派遣援军赶往支援。东乡大佐留下自己的副官统筹龙口镇附近的其他零散兵力,接替东乡联队包围司令部的职责,然后才开始下令全联集合。无奈的是龙口镇遭到中国飞艇连续两次轰炸,整个警卫联队分散的到处都是,在没有电话线的情况下只能靠传令兵一个接着一个找到部队。

经过几十分钟的准备,东乡联队总算集合了一支大队的兵力,做为先头部队与另外一支运输队携带后勤物资向栖霞镇出发。由于旧官道交通线遭到空军封锁,这支部队只能选择沿着烟青公路东边的山丘地形前进。

然而就在这时,一名骑兵跌跌撞撞的从龙口镇外围跑了过来,先在附近询问司令部的位置,随后骑着那匹早已疲惫不堪的战马继续向海边前进。刚刚来到海岸小路,战马前蹄踩在一块没有融化的冰渣上,顿时打滑了一下,向前方倾翻了过去。马背上的骑兵手下没抓住缰绳,活生生的被甩出去五、六米之远,差点晕了过去。

附近几名杂兵赶紧跑过来,把骑兵扶了起来。

“快,快带我去见司令,司令,快,带我去!!”骑兵只感到头晕目眩,一时间根本找不着方向,只能胡乱的叫喊起来。

杂兵马上把骑兵送到司令部附近,交给了司令部警卫。警卫仔细询问了一阵,骑兵只叫嚷着说有重要军情,必须亲自告诉神尾将军。警卫只好请来一名参谋副官,参谋副官认出这名骑兵是山中主任派出去的传令兵,赶紧扶着对方来到了司令部临时营帐。

见到神尾光臣之后,传令兵喘着气说道:“将军,不好了,大事不好了,栖霞镇遭到中国军队的突袭,敌人太多了,有大炮,有重机枪,还有飞艇在空中支援。栖霞镇快要守不住了,高桥大佐请求支援。”

“什么?”神尾光臣大惊失色,他的预感果然没有错,利用空中力量破坏后勤和通讯设施,然后步兵趁机发动反击,这正是以统一指挥的精锐部队进攻毫无头绪的疲惫部队。“你快说,栖霞镇现在具体是什么情况?”

“中国军队的炮火已经覆盖到第五十五联队司令部附近,他们的炮火实在太厉害了。第五十五联队和第五十九联队的炮兵进行炮火反制,可是立刻暴露了位置,遭到中国的战斗机和飞艇轰炸……从栖霞镇出来时,我们的炮兵已经损失严重,中国军队都冲锋到距离司令部前沿不到五百米的地方……”骑兵艰难的说道。

“这下糟了,”神尾光臣捏紧了拳头,转向另外一边的参谋官问道,“东乡联队什么时候能抵达栖霞镇?”

“将军,他们才刚刚出发。”一名参谋官无奈的回答道。

“他们携带了辎重部队,行程可能不会很快,运气好的话可能要在五个小时之后才能到达栖霞镇。”另外一名参谋官补充道。

“五个小时?不,栖霞镇不可能坚持五个小时。”神尾光臣心中一凉,顿时有一种大势已去的惶恐,不过他不会轻易放弃,大日本帝国的荣誉与军人的职责不允许自己就这么放弃。“马上派传令兵到莱阳前线去,调动第五十五联队和第五十九联队的主力部队立刻回援。这次命令必须尽快传达,把所有能派出去的传令兵都派出去,快。”

“是。”一名勤务兵接到命令,快速的跑出了营帐。

其他参谋官面面相觑,此时就连神尾光臣将军都阵脚大乱,他们又能起到什么作用?总之这次快速进攻青岛的计划显然已经失败,现在第十八师团面临问题的是如何自保。一切变化的实在太快了,之前两天的作战如梦幻似泡影,原本他们还能掌握些许的优势,可是转眼之间一切都变得被动起来!

神尾光臣气血受到情绪的影响,有一种急速虚弱的症状发生,他踉踉跄跄的退后两步,在两名副官的搀扶之下坐在一张折叠凳上。他用自己的佩刀拄着地面,握刀的手竟有一种恐惧般的颤抖。他内心挣扎着的忖道:中国人是早有准备,之前都是故意布局引诱第十八师团深入腹地,现在正是他们收网的时候!这究竟是大日本帝国的军威已经不复当年,还是中国人暗中崛起的太快?

【感谢一线天仙、多福等等大大的热情打赏,我的心那个激动啊,谢谢了】

第812章,收网行动

栖霞镇笼罩在一片枪火之中,各式各样的炮弹在头顶飞来飞去,爆炸声此起彼伏。硝烟驱散了冬季的寒冷,地面上到处是鲜血还有湿漉漉融化的冰水,炮弹炸开的弹坑以及被大火烧焦的土地斑驳不堪,整个镇子仿若被打下十八层地狱一般。

日军的防线在节节败退,或者说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修筑任何牢固的防御工事,因为栖霞镇距离前线大约有六十里的距离,刚刚经历连续两天两夜作战的日军根本没有多余的心力考虑大后方的警备。在强大的炮火和重机枪压制之下,日军士兵一个个都不敢直起腰来行走,放眼看去这些矮冬瓜似的士兵都趴伏在地上蠕动。

栖霞镇南边的第五十五联队司令部与外界失去了电讯联系,现在唯一能起到联系作用的就是传令兵。高桥镇种已经派了好几名传令兵去寻找援军,可是这些传令兵上了马立刻就成了集中射击目标。他当然不知道,中国军队的一支狙击手小组就是在守着传令兵出现,只要有人上马转眼间就会被打成马蜂窝。

半个小时过去了,栖霞镇外围的兵力都缩到了司令部附近,可是到现在都没有一个骑兵能突围出去。更恶劣的是在前线指挥作战的基层军官和士官也成了中国军队优先打击的目标,先是肩膀上带花的,然后只要是有佩刀的都会莫名其妙被击中。

这场战斗显然已经不是公平的攻守交战,而是中国军队在屠杀日本残兵!

让高桥镇种更郁闷的是日军士兵的弹药正在快速消耗,十个小时前的大规模夜袭不仅让士兵们疲惫不堪,后勤供应也出现了极大的压力。从凌晨到现在除了一支运输队顺利抵达栖霞镇,其余的运输队又都遭到中国空军的截杀。而送到的后勤物资全部优先配给了在前线的主力部队,栖霞镇这里早就陷入物资短缺状态了。

坂本少佐捂着肩膀上还在殷殷流血的伤口,在两名勤务兵的搀扶下摇摇晃晃走进第五十五联队临时司令部,他大声喊道:“高桥大佐,我的手下损失惨重,如果半个小时之内援军还不到的话,这里是无法再坚守下去了!”

高桥镇种从折叠凳上豁然站起身来,脸色充满了严肃,他狠狠的盯着坂本少佐斥道:“坂本,你可知道栖霞镇失守的话意味着什么吗?”

坂本少佐无奈的说道:“高桥大佐,我怎么会不明白?可是我所说的也是事实,半个小时之后如果援军还不来,我们所有士兵都会死在这里,到时候的结局与栖霞镇失手又有什么两样?我手下的士兵已经没有更多的弹药了,到最后我们只能用刺刀发动冲锋,可是面对敌人的机关枪,这无疑是自杀行为!”

高桥镇种大声喝道:“总之,就算我们全军覆没也一定要守住这里。”

坂本少佐咬了咬牙,默然片刻,忽然郑重其事的说道:“高桥大佐,我来守栖霞镇,您带领司令部赶紧撤回龙口镇。我坂本将会带领所有士兵坚守到最后一刻,哪怕牺牲也无所谓,可是大佐您没必要做无谓的牺牲。等您集齐了兵力,还有机会为我们报仇,也还有机会扭转整个战局,大日本帝国的声威决不能折损在这里!”

高桥镇种心中有所感动,他知道坂本少佐已经尽力了,如今是带着伤来劝自己不要做无谓的牺牲,可是栖霞镇衔接前线和后方最重要的地方,怎么能只让手下来拼死坚守而自己却撤退?这绝不是一个帝国武士的做为,也绝不是高桥家的做为!

“坂本,你不用再多说了,我是不会抛弃我的部队。身为联队的最高长官,越是在危急的时刻越是要以身作则!”他庄重的说道,脸上露出了视死如归的表情。

“大佐,您这是何必……”

一句话还没说完,突然一颗炮弹在司令部前面爆炸,整个司令部的临时掩体都震动了起来,一股带着呛鼻硝烟的烟尘从门口涌了进来。司令部的副官和勤务兵赶紧把长官们压在地上,等了很久之后才渐渐恢复过来,可是所有人的耳朵里面仍然有“嗡嗡”的轰鸣声,意识出现些许的模糊状态。

“大家都没事吧?”高桥镇种用手捂住嘴巴大声的问道。

“大佐,坂本少佐他被碎片击中了!”有一名勤务兵大喊了起来。

“什么,马上叫军医来,快去!”高桥镇种惊动了起来。

相比日军的慌乱和危急而言,何应钦、孙传芳率领的突袭大军却有条不紊的步步逼近。

各营派出狙击手守住制高点,专门狙杀日军的传令兵和军官,很快就瓦解了基层防线的指挥系统。在大炮、迫击炮以及轻机枪的高强度火力压制之下,进攻进行的非常顺利。在将日军外围的兵力全部逼至司令部周边时,何应钦果断的下令让孙传芳抽调一个团的兵力向北边延伸,争取一口气把第五十五联队和第五十九联队司令部包围起来。

烟青公路第二师第八团炮兵连阵地上,何应钦端着望远镜观察着前方的战事,这个位置视线不算太坏,前方除了一片稀疏而且遭到飞艇轰炸的七零八落的小树林之外,都是开阔的山丘地形。在他身后的烟青公路上,第三混成旅的机车团还在不断的运送士兵,各连各营陆续完成列队集合,然后在各自长官的带领下布置临时兵站。

不远处的通讯帐篷里跑出了一名士官,很快来到何应钦面前立正道:“报告参谋长,齐山镇发来的电报!”

何应钦没有去接电报,依然看着望远镜,问道:“什么消息?”

士官回答道:“‘海东青’号飞艇二十分钟前发现龙口镇方向日军正在向栖霞镇增派援军,预计最快三个小时之内就会抵达,徐参谋长命令我们加快进攻速度,务必在日本援军抵达之前拿下栖霞镇。”

何应钦放下望远镜,露出一个笑容,说道:“三个小时?三个小时足够我把栖霞镇铲平三次了。回电,让徐参谋长放心,一定完成任务。另外把孙厉城找过来。”

士官道:“是!”然后匆匆的离去了。

没过多久,孙传芳骑着战马从前线返了回来,下马之后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何应钦面前,喘了两口气然后说道:“参谋长,有什么吩咐?”

何应钦问道:“北边的部队已经绕过去了吗?”

孙传芳点了点头说道:“我刚从那边过来,我第三旅的两个营还有警卫团的两个营都安排好了,差不多再过一会儿就会开始进攻。”

第813章,是死是活谁说的算

何应钦说道:“嗯,上面再催了,北边那四个营可能要多受累一些,刚才飞艇探查到龙空镇已经在往这边派援军。我打算在本个小时之内结束栖霞镇的战事,然后北边四个营必须尽快构筑防线迎击龙口镇那边的援军。”

孙传芳信心十足的说道:“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小鬼子还真以为我山东没人了,今天我就要好好收拾他们一顿。”他原本就是山东人,早就在心里憋着一股怒火,前几天为了顾全大局所以一直没有爆发出来,而今天总算是收网的时候,自己肯定要狠狠痛宰这些倭寇。

火线上,七团团长王劲威发现日军的火力越来越薄弱,好几挺重机枪已经没有声音了。他知道是时候发动最后一击,当即来到最近的通讯站接通了后方炮兵连的电话。

“我是王劲威,我部准备发动一轮冲锋,需要一阵炮火压制……没错,十五分钟之后……你们给我看着点就是。”

挂断电话之后,他又叫来自己的副官吩咐道:“把各营的迫击炮都给我集中起来,给第三营下令,由他们担任先锋部队,十五分钟之后发动冲锋,迫击炮给我狠狠的掩护。另外去向南边的第三混成旅打声招呼,让他们配合我们一起冲锋。”

“是。”副官振奋不已的跑了出去。

五分钟后,七团第三营接到命令,他们原本一直担任预备部队,看着其他营在前线通杀小鬼子早就按耐不住,此时总算有机会上阵杀敌,顿时士气高涨。营长一个连接着一个连的巡视,敦促士兵们在步枪上安装刺刀,同时交代配备散弹枪的加强班冲在最前面。

就在第三营忙着最后准备时,团部的迫击炮以及后方的炮兵开始进行压迫性轰击。火力集中在七团正前方的区域,摧枯拉朽似的把薄弱的日军火线轰的天翻地覆。

“三营,给我冲!”王劲威从副官手里接过一把马刀,高举马刀呐喊了一声,声音还没落定自己已经先一步冲了出去。

“二连,冲锋!”

“一连,冲锋!”

“杀啊,杀啊,灭了小日本!”

数百名挺着刺刀的中国士兵如同决堤洪流一般倾泻而出,呐喊的声音震天动地,甚至比起炮火的爆炸声还要震撼人心。日军火线被先前的一轮炮轰彻底压垮,而炮轰结束之后,中国的重机枪、轻机枪、迫击炮仍然在继续进行火力掩护,在缺乏重武器和弹药的情况下,他们根本无法阻止这小小的一个营的冲锋。

转眼之间,第三营已经杀到了日军阵地上,散弹枪“彭彭彭”的乱吼,举着长刺刀的士兵跟在后面疯狂的刺杀。散弹枪几乎很少有一枪毙命的情况,持枪手只会瞄准多数目标开火,只要把敌人打倒在地上就行,然后紧随其后的步兵直接用刺刀补刀。

“叫你们嚣张,叫你们敢犯我国土!叫你们夺旅顺,叫你们夺台湾,老子今天砍不死你们?”三营长双手握着马刀,一路就这样劈杀了过去。日军士兵连续两天两夜作战没有好好休息,体能早已跟不上去。面对享受着中国军方最好待遇的国防军士兵,哪怕最简单的拼力气都没办法,就这样一个接着一个栽倒在地上,鲜血和惨叫混为一体。

两名手持散弹枪的士兵冲得忘了形,居然脱离了大部队跑到日军阵地的后方来。不过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有遇到任何威胁,冒出一个日军立刻就开枪轰了过去。而阵地后方的日军正在快速的崩溃,很多没有军官节制的士兵什么都不顾的抱头逃跑。

突然,从树林蹿出了三个日军士兵,正好与这两名手持散弹枪的中国士兵撞了个正着。

两名中国士兵刚要扣动扳机,却发现散弹枪的弹仓早已打空了,当场吓了一跳,赶紧重新填补子弹。原本以为对面的三个日军士兵会趁机发动袭击,可是没想到那三个日军士兵竟然一起跪了下来,举起手来“哇哇”乱叫着。

“他们在说什么?”

“不知道呀,看样子是向咱们投降呀?”

“投降?是俘虏敌军获得战功多,还是杀敌获得战功多啊?”

“这……这还真不清楚,以前都是拿敌人脑袋领功的啊!”

“哦,我知道了。”重新填装好子弹,这名中国士兵大步走上去举起枪就射。“彭彭彭”三声过后,那三个投降的日本士兵立刻变成了满目疮痍的尸体。

“这,合适吗?”另外一人有些担忧的问道。

“管他的,他们又没说自己投降,谁知道他们鬼叫什么。”

“呃……那他们刚才说的到底是什么?”

“他们肯定在说,我已经洗干净双手准备吃饭咯。哈哈哈哈!”

“是吗?哈哈哈。”

两个人大笑着继续向前走去。

随着第三营成功冲进日军阵地,在另外一边的第三混成旅一部也果断的发动冲锋。日军火线转瞬之间土崩瓦解,还能活动的日军士兵纷纷向后逃跑。可是就在这时,早先迂回绕道来到北方的四个营同样开始进攻,就这样把栖霞镇包夹了起来。

中国军队各营肃清栖霞镇郊区的所有日军,北边的四个营则直接占领了栖霞镇。

战斗进行到十一点钟过后已经不能再被称为战斗,除了零星的驳火之外,大部分日军士兵都选择就地投降。中国军队各部人马开始收拢包围圈,最先找到第五十五联队司令部的正是最先发动冲锋的第七团三营,很快第三混成旅的一支小分队也发现了第五十九联队司令部,不过第五十九联队司令部聚集着最后一支日军队伍,拼死的阻击中国士兵靠近。

第三混成旅后续部队带来了一挺迫击炮,向司令部放了两炮,又投掷了几枚手榴弹,然后一鼓作气冲了上去,把所有负隅顽抗的日军士兵全部杀死,然后成功俘虏了那些还没来得及撤退的军官。

在第五十五联队司令部掩体里,中国士兵已经占领了所有坑道和出入口,一些不想死的日本军官主动举起双手从司令部掩体里走出来。三营长右手提着沾满鲜血的马刀,左手捂着右肩膀上的一处刀伤,沿着坑道脸色铁青的大步走了过来。他刚才跟一个日军上尉对砍时不幸挨了一刀,心里非常不痛快。

“都抓住了吗?”三营长冷冷的喝问道。

“投降的都出来了,司令部里面还有几个不出来!听说是他们联队的大佐,还有参谋官和警卫队长!”一名站在掩体门口的少尉排长回答道。

“你怎么知道的?你进去过?”三营长疑惑不解的看着对方。

“俘虏当中有一个会说中文的,他们说的。”

“那你们还等个屁啊,不出来咱们还不会进去啊?”三营长没好气的说道。

“营长,是这样的,那俘虏告诉我们,这些日本军官正在进行自杀仪式,打算以死谢罪什么的。我想既然这些人想不开,索性就给他们留个体面得了。”少尉说道。

“放屁,他们现在是咱们的俘虏,是死是活那是咱们说的算!走,跟我进去。”三营长气呼呼的说道,说完就带着一队士兵冲进了司令部掩体。

此时高桥镇种已经脱掉了外套,上身只穿着一身白衬衣,正在擦拭自己的胁差。旁边是手握太刀准备执行介错的参谋官。中国士兵突然闯了进来,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听见为首的军官下令抓捕。七八个士兵一拥而上,拿着绳子把高桥镇种和参谋官五花大绑起来,两人愤怒的挣扎着,可是毫无效果。

三营长冷笑着说道:“他奶奶的,你要是想自杀,那就咬舌自尽,想用你们日本人的那一套老子偏偏不允许。给我带走!”

士兵就这样把两人拖了出去,即便离开了司令部仍然能听到他们叽里呱啦的吼叫声。

先前那少尉排长把地上的太刀捡了起来,这正是高桥镇种的传家宝刀“三日月”。他砸了砸舌头,叹道:“这把刀还真不错。营长,我帮您包好,等下送到营部去。嘿嘿,日后您把这刀放在家里,逢人就说是从小鬼子大佐手里缴来的,这才体面!”

三营长总算有了几分好心情,哈哈大笑道:“好小子,识相。我只要这把刀,其他的就交给你们了。”

少尉欣喜不已,因为旁边还有一把小刀可以收入私囊,他连忙谢道:“多谢营座,多谢营座。”一边说着,一边用脚先踩在了那柄胁差上。

三营长转身准备离开,不过又回头补充了一句:“记得把刀鞘也给我找到!”

第814章,烟台惨案

烟台城外,日军后勤司令部一片忙碌,哪怕现在仅仅只有东线的两条通讯线路,前线索要弹药物资的电报、电话也是络绎不绝的扑袭而来。宇喜多景直大佐已经到了焦头烂额的地步,失去关键的交通线和一大批运输工具,现在整个后勤陷入了极为迟缓的困境。

临近中午时,一名小队少佐惊慌失措的跑进了后勤司令部,找到正在协调交通线的宇喜多景直,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急忙的说道:“报告,大佐,出事了?”

宇喜多景直现在最担心出事,因为手头的事已经够多了,他不耐烦的放下了手头上的工作,转过身来对这名少佐问道:“什么事,又是怎么了?”

少佐慌张的说道:“第三小队去烟台征用民夫,可是遭到支那人的群体反抗,胶东道的政府官员还公然下令烟台平民不许帮助我们。现在烟台城里一片混乱,支那人都聚集在政府署衙的门口,无论我们用什么办法他们都不肯出城。”

宇喜多景直心中燃烧起怒火,显然中国平民有了胶东道官员的撑腰故意来作对,他早就对中国人充满了仇恨,无耻的中国军队用无耻的方式把这场战争带入了困境之中,自己怎么可能不更加痛恨这个劣等的民族?前线的大日本帝国士兵正苦苦等待着后勤支援,怎么能让这种小事耽误?

“我问你,你们真的什么办法都用尽了吗?”他冷冷的质问道。

“大佐,我们都动手打人了,可是支那人用木棍抗击我们!”少佐为难的说道。

“什么?支那人还敢抗击?那你们为什么不开枪?”宇喜多景直生气的责问道。

“胶东道的民政长请了很多英国人在现场,这些英国人当中还有一些国际的记者,如果我们贸然向平民开枪的话,只怕这些英国人肯定会……”少佐连忙解释道。

“肯定会什么?哼,我们大日本帝国与英国是协约同盟关系,这次我们进攻青岛也是受英国人的委托,现在我们陷入了困境他们当然要站在我们这边。至于什么记者,这些人又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花一些钱雇佣一些记者写几篇对我们有利的消息就是,他还能让我们大日本帝国为难吗?”宇喜多景直大声的教训道。

“是,是。”少佐低头连连应道。

“你现在马上多带一队人进城,把支那政府的人全部抓起来,谁敢反抗就杀谁。那些支那老百姓也一样,若是还敢抗击照样给我杀。应付这些劣等人种就应该用野蛮的方式,你听明白了吗?”宇喜多景直用命令的语气说道。

“是,我这就去办。”少佐郑重的答应道。

随后,后勤司令部增派了一支武装小队跟着少佐进城,在与城内的日军部队会合之后,少佐将上面的命令交代了下去。两支日军部队马上开始行动,他们直接在步枪上安装了刺刀,然后毫无顾虑的就向政府署衙门口聚集的人群冲了进去。老百姓人群里顿时传来了尖叫声,很多没有来得及闪开或者根本无法闪开的人,被日军的刺刀刺中。

“小日本杀人了,同胞们,跟他们拼了!”

“我们的军队已经就快打败小日本了,咱们还怕什么,是中国人就跟他们拼了。”

“跟他们拼了,拼了,冲啊!”

人群里一些青年率先愤怒的呐喊起来,这一声声的呐喊就好像是导火索,迅速点燃了早已酝酿许久的火药。老百姓们开始奋力的想日本士兵发动冲击,用棍棒、用农具、用拳头迎向日军的刺刀和枪口。一开始中国老百姓人多势众,一下子将那几个最先冲进人群的日本士兵打倒在地上,转眼间这些倒地的日本士兵就被活生生的踩死。

在外围的两支日军小队见状,马上端起枪来准备射击。负责现场指挥的少佐看到人群越来越失控,立刻下令开火,同时还派人去调来一挺重机枪。

“砰砰砰”!步枪的声音持续不断的传来。

密集的人群顿时被子弹穿透,最外围的老百姓一个接着一个栽倒在地上。

“同胞们,冲过去,跟他们拼了!”

“我们人多势众,不要怕,团结就是胜利,冲啊!”

虽然大家同仇敌忾,可是面对日军的子弹和刺刀仍然有不少人开始畏惧,尤其是当地面上的尸体越来越多、鲜血越来越厚时,很多在前面的老百姓开始拼命向后面挤,而后面的则一味的向前冲。整个人群顿时乱成一团糟,不少人甚至就在这样你推我挤的情况下被撞晕了过去,还有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一口气提不上来,当场窒息跌倒在地。

日军士兵发现步枪的火力不够用,索性拿出了手榴弹向人群里面投掷。

“轰”!一声巨响,整个场面被一片血雾笼罩,拥挤在一块的人一下子被炸倒了一大片。

现场突然的少了很多声音,除了那些倒在血泊中疼痛惨叫着的人们之外,在外围的其他人都开始四散而逃。地面上,鲜血、尸体、支离破碎的肉块到处都是,浓厚的血腥味混杂着血雾充斥了空间。老百姓们彻底崩溃了,他们再也没有办法顽抗下去,只能选择逃命。

鲜血的味道刺激了日军的兽性,他们疯狂的挺着刺刀发动冲锋,从那些尸体和伤员身上踩了过去,追上一个人就举刀刺过去,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不论是老人还是小孩,对于这些不合作的劣等民族只有处死!

少佐没有约束手下的行为,他带着一队士兵穿过眼前的“屠宰场”,气势汹汹的冲到了政府署衙门口。不少政府官员正在把受惊的人群往署衙里面疏散,一名大约五十岁的老官僚愤怒的迎上前,挡在了日军面前。

“你们,你们竟然向平民开枪,禽兽不如,禽兽不如!我一定要记下这一笔,我一定要向你们日本政府控诉!”

少佐听不懂对方的话,沾满鲜血的脸上露出一个冷笑,突然拔出了自己的佩刀狠狠的劈了过去。只听见“啊”的一声惨叫,那位老官僚翻倒在地上,他的一只胳膊竟被活生生的斩断。在政府署衙大门口的其他官员惊讶不已,一名秘书主任赶紧吩咐手下去找英国人出面,而他自己连忙跑上来要去搀扶老官僚。

“陈大人,陈大人,你要撑住呀!”秘书主任流着泪喊道。

“我……我死不足惜,一定……一定要让全世界都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文成老弟……你一定要记下来,一定要记下来……”

“陈大人,我一定记下来!”秘书主任泣不成声。

日本少佐快步冲上来,一脚把秘书主任踢翻了过去,然后用日语对手下吩咐道:“把这个老头给我吊起来,砍断他的另外一只手还有他的双脚,我要让所有支那猪都知道,这就是与我们大日本帝国作对的下场。”

四名士兵领命,上前把奄奄一息的陈大人架了起来。

就在这时,政府署衙大楼内跑出来七八个人,除了先前进去通报的官员之后,还跟出来一些金发碧眼的英国人。这些英国人有的是传教士,有的是记者,还有的是普通侨民,之前他们已经听到外面的枪声和爆炸声,现在又看到大门口的一只断胳膊,还有门外广场上的惨状,顿时惊愕不已。

“Stop!Stop!”英国传教士最先大喊了道。

日本少佐看到外国人出现,脸色没有任何变化,他懂得少许英文,于是上前说道:“我们在执行公务,这些中国人试图制造*,所以我们必须采取措施。”

英国传教士大声的说道:“不可能,这些平民从早上开始就在这里,我们都亲眼看到了,他们什么都没有做,更别说制造*!倒是你们,早上你们任意殴打平民,现在还公然杀害平民!这是屠杀,这绝不是一个军人所为!”

日本少佐冷笑道:“我的英语不是很好,我没有听明白你在说什么。总之,你们不要妨碍我们执行公务,我们大日本帝国与英国政府是同盟国,你们应该支持我们才是。来人,把他们都带到安全的地方!”

几名士兵跑了过来,把这些英国人都押走了。英国人不断的反抗和抗议,可是面对冷冰冰的刺刀和黑洞洞的枪口,他们能做的也及其有限。

等到英国人都离开之后,日本少佐再次下令:“给我冲进去,把所有人都给我抓走,谁敢反抗格杀勿论!”

几分钟之后,政府署衙传来了几声枪响,那是站出来抗议的中国官员遭到日军枪杀。当躲在政府署衙里面的平民百姓和官员被强行押出来时,他们看到大门口悬挂着一具鲜血淋漓的身体,正是被砍断了双手和双脚的陈大人,他的肢体就散落在附近不远,地面上殷红一片血迹。人群里传来了哭泣声和呕吐声,可是谁也不敢反抗。

这一天是一九一五年一月十二日,这场血案被后世称为“一一二惨案”,而对于烟台人民来说更是被称为“烟台屠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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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两点钟,神尾光臣在海滩上的司令部里来回踱步,他已经煎熬了三个小时的时间,可是仍然没有栖霞镇的消息。就在一个小时之前,东线的第五十七联队和第一一零联队相继发来消息,告知位于东线的中国军队同样展开了炮击,而且火力要比前几天更加猛烈了一些,似乎是有后续援军抵达了郭城。

直到此时此刻,第十八师团司令部才明白为什么中国军队是布置的纵向防线,而不是一开始就把三个师的兵力投放在横向防线上面!这正是在一点一点布置反击的陷阱,与不在岸头设防是一样的道理!只可惜现在明白也为时过晚,日军全线现在正处于缺乏弹药、缺乏士气、缺乏体能的状态,相反中国军队的后援陆续上前,不仅弹药物资充足,更带来了全新的战斗气势。

如今这场战争完全脱离了原有的轨道,他早就做好担负全部责任的心理准备,但前提是一定要把前线的将士们能尽可能的保存下来。就算输也不能输的太难堪!

突然,营帐外面传来马蹄声,神尾光臣回过神来立刻先一步迎了出去。来到外面时,果然看到一名通讯兵正从战马上跳下来,从通讯兵的番号上来看正是隶属于东乡联队。

“报告将军,栖霞镇最新消息!”

“快说,东乡联队是不是及时赶到了?”神尾光臣大声的喝问道。

“将军,栖霞镇沦陷了,第五十五联队和第五十九联队司令部全部被俘,只有少数士兵逃了出来。东乡联队先头部队在接近栖霞镇时遭到伏击,不过好在先头部队及时撤退出埋伏圈,没有太严重的损失。”通讯兵不敢怠慢的说道。

“什么?”神尾光臣只感到眼前一片漆黑,身体一下子轻了许多,踉踉跄跄的后退了几步,险些跌倒在地上。站在身后的副官和勤务兵赶紧上前搀扶了一把。“完了,已经完了,大势已去,我们大势已去!”

“将军,东乡大佐说,他会把栖霞镇夺回来的!”通讯兵赶紧补充的说道。

神尾光臣苦笑了两声,东乡联队的先头部队都能遭到伏击,可见中国军队早已在栖霞镇布下了有条不紊的防线,要凌晨时四个联队和五个交通、工程大队发动大规模的夜袭,却连一个小小莱阳县都未能突破,现在还怎么可能夺回栖霞镇?

“中国军队在栖霞镇布置了多少兵力?”他抱着最有一丝希望问道。

“根据目前的侦查,可能在三个步兵团以上。”通讯兵尽量不把话说的太绝对,他知道现在神尾将军最需要的是信心。

“东乡联队一共只有四千多兵力,又缺乏有效的重火力,相比之前中国人有飞机、有飞艇还有大炮,东乡联队是不可能夺回栖霞镇了。”神尾光臣懊恼的叹着气说道,他现在连最后一丝希望都不抱有了。

这时,旁边一名参谋副官建议的说道:“将军,我们在前线还有两万兵力,完全可以前后夹击栖霞镇再把镇子夺回来!”

神尾光臣冷冷的说道:“你难道没听到第五十五联队和第五十九联队司令部沦陷的话吗?在前线的部队没有通讯设施、没有弹药,甚至都没有一个完整的休息,现在连司令部都没有了,你指望那几个大队各自为战吗?”

参谋副官叹了一口气,焦急不已的说道:“将军,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神尾光臣突然陷入了一阵沉默,老迈的脸上失去了任何精光,就连那双战前还是精神奕奕的双眼都变得黯然下来。他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样的抉择,只是这个抉择对于一个帝国将军、大日本武士来说,是一种多么艰难的决心!

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他声音竟然有透出几分嘶哑,迟暮的说道:“给我准备无线电,我要与第二舰队司令官联系。”

参谋副官追问道:“那……那之后呢,之后又该如何是好?”

神尾光臣接着说道:“稍后再帮我接通威海卫英国租界,我希望英国人能站出来保存我们第十八师团的体面。”

参谋副官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当然知道神尾光臣话是什么意思,将军阁下已经决定请英国人出面调停这场战争!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评价,总觉得这一切变化实在太快了,开战才短短三天不到的时间,第十八师团五万兵力竟然被中国三个师四万兵力逼迫到这样的窘境?这份责任该如何担当,大日本帝国的声威该如何挽回,那些充满热血的帝国军人们又该向谁去交代?

“去吧,照我的话去做就是。”神尾光臣叹了一口气,说完这句话之后他慢慢的转过身走回司令部的营帐。

“怎么会这样?”参谋副官捏紧了拳头,一脸不甘心。

就在栖霞镇攻克的同时,莱阳县第一师师部接到消息,孙继直与第二师、第三师的后续援军经过短暂的会商,立刻下令全军进攻。他决定由第一师主力进攻莱阳县外的日军据点,将第二师、第三师后续的三个团兵力,全部调往东线支援郭城的五团、六团。

五个团在郭城会合之后,调集三个炮兵连的火力进行掩护,一部分先夺回郭城外的失地,另外一路人马直接迂回绕道奔赴文登,想第五十七联队和第一一零联队司令部发起猛攻。

东线的日军虽然没有西线那样受到重创,而且自从登陆山东以来也是保养最好的两支部队,可无奈是后勤供应断断续续,让这两个联队的火力根本无法保持持久。在中国援军接二连三赶到,又增添了两个炮兵连的强大火力,东线的防御完全是力不从心。

第815章,西线破竹

就在六团与郭城外的成田大队正面冲突时,执行完毕破坏后勤交通线任务的黑虎中队,突然出现在郭城的上空。二十七架战斗机发出“嗡嗡”的轰鸣声,在中国士兵听来这是振奋人心的声音,在日本士兵听来却是大难临头的预兆。

黑虎中队径直的穿过正在交战的战场,抵达日军后方的阵地,向日军临时搭建的营区帐篷、通讯站以及物资仓库投放炸弹,随后又盘旋在日军炮兵阵地和大队指挥部上空,利用大口径机关炮疯狂的扫射这些地方。日军的大炮本来就没有多少炮弹,现在看到空军来袭,炮兵们只好丢下大炮四散而逃。

短短十几分钟的空袭,已经让成田大队伤亡惨重,通讯设施被摧毁、所剩无几的物资仓库也被炸毁,安放伤员和预备队的营区被肆意扫射。面对猖獗的空袭,陆面部队完全没有任何反击之力,除了用步枪盲目的向空中乱射,可是效果甚微。哪怕飞机偶尔被步枪击中,只要驾驶舱安然无恙,照样能继续作战。

后方被空军搅得一片混乱,前沿阵地上更是胆战心惊。六团一个营外加一个加强连全部装备刺刀,在大炮、迫击炮和重机枪的掩护下,一个瞬间就冲到了阵地前面。随后就是近身的肉搏战,这原本是日军引以为傲的优势所在,可是在自动步枪、散弹枪以及更灵活的卡宾枪面前,日军的肉搏急速的丧失力量,很快就出现了崩溃的局面。

“兄弟们,痛宰这些狗日的,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犯我中华民国的领土!”

“二排,跟我上,从这里直接杀进去。”

“把那挺重机枪给我缴了,哎哟喂,狗日的,敢偷袭老子!”

“大黑,快来,帮我,我把这小鬼子抱住了,刺他的胸口,看着点别刺到老子!”

“去死吧,小鬼子!”

“唉,你狗日的,叫你刺准点,老子的棉袄!回头跟你算账!”

中国士兵越战越勇,战壕里日军的尸体越来越多,很快就把战线从战壕推到了日军后方的兵营据点。此时黑虎中队见陆面部队控制了局势,于是再次向西线飞去,准备协助第一师主力部队进攻日军的主力部队。

第二师九团、十一团和第三师十三团由第三师副师长蔡成勋指挥,这一路人马沿着东边的平原野地一路快速行军,在黄岛镇与第一一零联队的宫城大队相遇,双方立刻展开了遭遇战。黄岛镇地理狭小,三个团没办法投入大量兵力的作战,不过却利用迫击炮的集中火力,把整个镇炸翻了天。

宫城大队刚刚得到后勤补给,凭借充足的弹药顽强的抵挡,一时反倒堵住了这一路中国军队的进攻。二十分钟之后,蔡成勋有些沉不住气,马上集合一支骑兵部队,从西北方向快速绕道抵达黄岛镇后方,占领了一处山丘的高位,架设重机枪和迫击炮偷袭日军后方。

日军兵力本来就不足,面对首尾夹击很快就乱了阵脚。

趁着这个机会,蔡成勋果断下令先锋部队开始镇子挺进,进入镇子之后日军的防线虽然崩溃,可是却化整为零在镇子里面分段阻击。无可奈何之下,蔡成勋只能消耗更多的时间来清理这支日军,不过他心头早就憋了一股怒气。

黄岛镇作战进行了一个小时,中国军队总算把宫城大队包围歼灭,俘虏了宫城少佐在内的军官十一人,士兵六百五十人,击毙敌军两百三十人,不过另外还有一些小股流兵趁乱逃出包围圈。

蔡成勋一边安排人驻扎在镇子上收押俘虏,一边调整兵力继续向文登发动进攻。

可是当先头部队刚刚开出镇子时,却在路过镇子外面一座小山林时发现了一群衣衫褴褛的老百姓。起初哨兵还以为是日军的奸细,差点就开了枪,后来才发现这群老百姓是主动从山林里走出来,一个个相互搀扶提携,神态极为疲惫和虚弱。

哨兵马上迎上去,一问才知道原来这些人就是黄岛镇的镇民、村民,两天前日军占领了镇子之后再镇上施暴,他们不堪忍受才躲进山里。这两天天寒地冻,山里连吃的都找不到,这些老百姓全靠吃雪熬到今天。看到中国军队终于打过来了,无论是老人还是小孩,都激动的热泪盈眶,纷纷用微弱颤抖的声音欢迎:

“你们总算来了,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打死小日本,打死他们!”

“好样的,你们都是好样的,谢谢了,谢谢你们了。”

哨兵赶紧把这件事报告到营部,营长马上组织了一支应急部队去山上把老百姓接下来。先出来的老百姓说山里还有一些老人,应急部队于是进山搜救。可是当他们到达老百姓藏身的山洞时,却发现里面除了个别还有微弱气息的老百姓之外,大部分老人都已经没有生命迹象了,有的是冻死的,有的是饿死的,还有的是伤重而死。

应急部队怀着沉重的心把还活着的人背下山,营部在镇子上安排了急救站,分配食物、冬装和医疗救治。

蔡成勋骑着马经过急救站,发现被救出来的老百姓不到六十余人,而黄岛镇一眼看去有百余户人家,更别说还有附近的小村子。他立刻派人去询问其他老百姓的下落,刚开始问老百姓人群里就传来了哭泣声,很快越哭越伤,越伤越痛!

一个年过半百的庄稼汉被带到了蔡成勋面前,他哽咽的说道:“大人,其他人……没逃走的人都死了……日本鬼子占领镇子之后,抢我们的粮食,抢我们的东西,还……还到处抓女人强……暴。我家的婆娘就是让狗日的小鬼子……只要有人反抗他们就杀人,被小鬼子侮辱的女人都自杀了……都死了……”

蔡成勋脸色铁青了起来,禁不住捏紧了拳头,怒火中烧的说道:“日他姥姥的,那些人的尸首呢?怎么镇子上什么都没有?”

庄稼汉吸了吸鼻子,眼圈越来越红,说道:“别的我不知道,我从镇子上逃出来之前,看到好几个女人跳井了……”

没等庄稼汉话音落定,一个士兵突然从镇子东边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刚刚经过急救站没有留意脚下,被一个老百姓绊了一脚,一下子扑倒在地上。士兵顾不得身上的污渍和摔痛,赶紧爬起来继续向这边跑。

蔡成勋没好气冲士兵喝道:“急什么,丢了魂吗?把老子的脸都给丢光了!!”

第816章,没有俘虏

那士兵脸色苍白,额头上冷汗连连,他顾不上什么礼仪,匆忙的说道:“副师座,出事了,那边……那边出事了,我们发现了一口井……呕呕……”才说到一半,这名士兵突然忍不住呕吐起来,酸水从嘴角拖了长长一条。

蔡成勋嫌恶的大骂道:“他奶奶,你这什么德行,出什么事了?”

士兵用颤抖的手指着东边,说道:“师座,您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蔡成勋知道肯定出了大事,能把一个士兵恶心成这样足见是极其恶劣的事了。他立刻带着自己的警卫队向东边去,穿过一条狭长的小巷子,来到一片开阔的农场,农场附近早已聚集了一队士兵,其中好几个士兵正趴在一旁墙壁上呕吐。

“怎么回事?”他大声的问了道。

一名营长快步迎了过来,这名营长好歹是参加过几场战争的人,此时的脸色同样难看到极点。他双眼有些泛红,吞了一口口水,咬着牙说道:“师座,那边有一口井,一开始让石头封住的,但是我们发现井口附近有血迹,所以就把石头推开看了一眼……结果,结果发现……井里面全是尸体,都快堆到井口的高度了……”

蔡成勋瞪大了眼睛,惊讶的道:“什么?我去看看!”他说完,大步走到农场另外一边的大水井前面,这口水井直径有两米多,显然是用在农业上面的公共水井,并非是私人的小口井。他还没走近,已经看到井口附近有干涸的斑斑血迹,触目惊心,旁边还有三、四块铺路用的青石板,似乎就是用来封堵井口的。

靠近井口,一股血腥的恶臭扑鼻而来,饶是蔡成勋这样久经沙场的人物都变了脸色。

如今正是大冬天,低温天气凝固了血迹,可就是这样还能有如此浓烈的恶臭,可见井下面的尸体有多少!

蔡成勋不由自主放慢了脚步,伸着脖子向里面看了一眼,顿时就有一股胃部翻动的感觉,果然如同营长所说的那样,整个大水井都堆满了尸体,虽然不知道具体有多少,但一眼看去少数也有三十多具。他连忙后退了两步,大口的倒吸了一口冷气,脸上瞬间苍白一片。

尽管只看了一眼,可是那些死尸已经深深印入了他的脑海,很多尸体都有被刺刀捅破的伤痕,不仅有老人妇女,甚至还有七八岁的小孩。

先前那名营长和师部警卫赶紧上前来扶蔡成勋,不过却被他一把挣开了。

“王八蛋,王八蛋,日他姥姥的小日本鬼子!”蔡成勋之前就憋着一股怒火,现在看到这一幕之后更是火上浇油,当场就爆发了出来,“狗日的,这是畜生才会这么做,日他娘的小鬼子简直是禽兽不如。去,去给我把俘虏都押过来,派十一团去!”

“师座,您打算怎么做?”营长问道。

“老子要活剥了他们。去,别他妈的愣着。”蔡成勋狂怒的大吼道。

在场的士兵对日军的*同样愤怒不已,听到蔡成勋的命令之后立刻开始行动。

没过多久,第十一团集合了兵力把俘虏全部赶到农场这边来,不过由于俘虏人数众多,农场容不下这么多人,只能在小巷子里排出长长的队伍。蔡成勋脱掉了自己的披风,亲自上前揪住宫城少佐的耳朵,拽着对方来到水井旁边,一脚将其踩在井边上。

“你给老子张开狗眼看看,老子今天把话撂在这儿,别给老子机会杀到你们膏药国的本土上,到时候老子也会这样对付你们的百姓。”蔡成勋怒吼道。

宫城少佐虽然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但是看到水井里面的情况已经猜出了大概,可自己堂堂一个军人被踩在脚下,心中同样愤怒不已。虽然他战败被俘,在大日本帝国眼里支那人还是劣等民族,杀了这些人根本不足为惜。他用力挣扎着,用日语破口大骂,面目狰狞至极,丝毫没有悔改之意。

蔡成勋瞪着眼睛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心中的杀意顿起,他对自己的副官喊道:“家伙,那家伙过来,我操了他姥姥,老子叫你嚣张,老子叫你不服气!”

副官拔出了自己的手枪递了过去,蔡成勋立刻大骂道:“他妈的,谁让你拿枪的,子弹不是钱吗?对付这些狗日的子弹都浪费了,去,给我找一把榔头来,老子亲自碎了这狗日的!”

副官一脸为难的说道:“师座,这……上哪里去找榔头啊?要不,刺刀先凑合凑合?”

蔡成勋想了想算了,于是说道:“赶紧去弄一把来。”

不等副官回头,一名警卫连的士兵主动把自己的刺刀递了上去。

蔡成勋接过刺刀一刀戳在宫城少佐的肩膀上,接着还故意转了一个圈,疼得宫城少佐“哇哇哇”乱叫起来。蔡成勋把刺刀拔出来,又在另外一边肩膀上通了进去,一边转动刀刃一边吼道:“你还嚣张吗?向你害死的中国爷爷们赔罪,快点!”

宫城少佐只顾着惨叫,喉咙都快喊破了。

蔡成勋被鲜血刺激的失去了理智,用刺刀继续在宫城少佐的背上乱刺,他吼道:“快点,给你爷爷们赔罪,给你祖宗们赔罪!不赔罪是吧,老子今天就整死你!”

站在后面那些日军俘虏看到宫城少佐被这样虐待,一个个都吃惊不已,有的人腿软了,一下子跪倒在地上求饶;有的人则愤怒不已,拼命挣扎想要反抗。周围的中国士兵马上警觉起来,用枪托狠狠的砸向俘虏群。

蔡成勋回过头来,双手带着鲜血,双眼充满愤怒的赤红,他骂骂咧咧的丢开奄奄一息的宫城少佐,大步向俘虏群走去。副官和警卫连忙跟上来。

“去,把那小鬼子头目给我干掉。”蔡成勋头也没回的吩咐了一句,然后把带血的刺刀丢给了一旁的警卫。警卫接过刺刀,毫不犹豫的冲到井边,对着宫城少佐的脖子一刀摸了过去,宫城少佐抽搐了一阵,然后渐渐一动不动了。

蔡成勋从一名警卫手中夺过了一挺轻机枪,拉双上膛,然后对看守俘虏的手下喊道:“都给我让开点,老子倒要看看这些小鬼子嘴巴厉害,还是老子的枪厉害。”

在周围警戒的士兵赶紧向后退开了几步,同时用枪口对准俘虏,警惕这些日军拼死一搏。

日军看到蔡成勋端起了上膛的轻机枪,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一场屠杀,有人惊恐有人震怒,整个俘虏人群都开始骚动起来。可是俘虏都是一条绳子拴住一队人,大家心思不一样,有人向前有人向后,最终就是乱作一团。

蔡成勋大吼道:“小鬼子,老子今天送你们一程。”说完,他扣动了扳机。

一弹鼓子弹打完,农场上的日军俘虏全部倒在了血泊之中,那些没有死透的还躺在地上惨叫和抽搐着。后面还在排队的日军士兵开始惊慌失措的动乱,不少日军向后方逃跑,可是绳子限制住他们的移动速度,很多没有跟上步伐的日军甚至被托在了地上。

蔡成勋大声的命令道:“还等什么,把所有小鬼子都干掉,从现在开始我们不留俘虏。”

在周围警戒的中国士兵受到蔡成勋的感染,一个个怒火满腔,听到命令之后所有人没有任何犹豫,纷纷的拉栓上膛,争先恐后的扣动了扳机。轻机枪、自动步枪狂乱的扫射,中枪的日军俘虏惨叫着栽倒在地上,鲜血很快染红了整个农庄。

这时,蔡成勋的副官跑上来,提醒的说道:“师座,您不是说子弹要钱的吗?”

蔡成勋愣了愣,心烦意乱的说道:“你奶奶的,怎么不早说,早知道就拿这些小鬼子练刺刀得了。算了,这次算是便宜他们了。九团现在开到哪里了?”

副官说道:“应该差不多到文登了。”

蔡成勋点了点头,脸上保持着严肃说道:“赶紧派人把这里收拾收拾,然后让第十一团跟上九团,最好能在半夜之前拿下文登。”

副官应了一声:“是,我这就去安排。不过师座,咱们是低调一些处理还是……?”

蔡成勋冷冷哼了一声,说道:“低调个屁,就说我们没抓到俘虏,日军不肯投降。”

“是,是,卑职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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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7章,海战开始

下午五点钟,东线三个团顺利展开了对文登的围攻。日军第五十七联队和第一一零联队在前线折损了不少兵力,只剩下联队司令部的警卫队,总兵力也不过两千余人。面对有大炮、有飞艇支援还有士气高涨的士兵,日军的防守越来越吃力。

就在东线势如破竹之际,西线的第一师也成功击溃了莱阳县主阵地外围的日军部队。

虽然盘踞在莱阳县主阵地外面的日军是第十八师团主力,大约六个大队一万三千余人,可是这支部队也是整个第十八师团当中最疲劳的一支。连续三天奔袭作战,又是夜袭又是强攻,士兵都缺乏有效的休息。更重要的是旧官道和栖霞镇相继沦陷,后勤线和通讯彻底被切断,在前线的士兵缺少足够的弹药和指挥系统,完全就是无头苍蝇一般。

中午过后,黑虎中队发动了两轮空袭,打得日军人心惶惶,士气早已跌落到极点。

当第一师师部炮兵和第三师重炮部队掩护之下,从莱阳县主阵地发动冲锋时,只有少数几支日军小队进行了殊死顽抗,更多的早在炮轰时开始四散而逃。

孙继直亲自带领第二旅追击日军残部,同时命令在蛇窝泊的第一旅从侧翼包抄,将日军向栖霞镇方向驱赶。在栖霞镇的何应钦、孙传芳早就布置好了准备,抽调三千兵力于栖霞镇至观里镇一段设下埋伏圈,以逸待劳等着溃逃的日军经过这里。

整个山东半岛的陆面作战已经形成定局,中国军队完全掌握了战场的主动权,对于他们来说剩下的战斗仅仅是收拾残局罢了。

与此同时,在青岛中央堡垒,中国军方代表李根源与麦尔瓦德克正式签署了青岛主权移交协议以及补充的协议内容。而在这两份协议签署完毕之后,麦尔瓦德克同样下令德国远东舰队开始第二阶段作战。

虽然青岛的第二阶段作战要比陆战晚了十多个小时,但这也是为了更好的布置战术。

青岛外围海面上,日本第二舰队依然驻守在那里,三艘战列舰轮换着进行轰炸。

舰队司令官加藤定吉在两个小时前收到神尾光臣发来的无线电,神尾光臣已经承认陆战失利,希望第二舰队适时的配合掩护撤退。而在之后的两个小时里,加藤定吉召集了舰队司令部众将领进行了一场激烈的讨论会议,商讨青岛作战计划该如何收场。

海军将领们一个个义愤填膺,对于陆军的失利非常不满意,可是没有陆军直接进攻青岛,第二舰队永远不可能击垮青岛要塞。可是如果说就这样撤退,就连他们海军都会被陆军拖累,背上一个“铩羽而归”的骂名,这样的窝囊气怎么能顺下去?

就在加藤定吉等人争执不下时,突然舱门被人敲响,一名上尉通讯官走了进来立正敬礼。参谋长加藤宽治靠近舱门,他最先问道:“什么事,没看见这里正在开会吗?”

上尉通讯官连忙欠身报告道:“参谋长,周防号发来急电,德国远东舰队突然冲出胶州湾,正在南边海域向我编队试探!”

会议室里所有军官都惊讶了起来,加藤定吉立刻站起身来问道:“竟有此事?走,立刻去舰桥!”说完,他从桌子上拿起了自己的军官帽,大步流星的穿过舱门向甲板而去。

其他人接踵而至的跟在后面,每个人的脸色都各有不同,有人愤怒,有人亢奋,还有人深思不止。德国舰队在这个时候突然主动出击,这是什么意思?

很快,众人来到舰桥上,加藤定吉从副官手里取过望远镜。此时太阳已经落入海平线后面,天色昏昏沉沉,不过凭借着夕阳余晖的光线他还是能清楚看见胶州湾入海口处,六艘德国巡洋舰摆出“二”字阵型以微弧形前进路线正在小心翼翼接近第二舰队。

第二舰队目前是以三角阵型集中在青岛北部海域,挡在最前面的自然是三艘战列舰,不过与三艘战列舰平行游弋的还有一艘轻型巡洋舰和两艘扫海舰。以远东舰队轻吨位巡洋舰的炮火威力是不可能在战列舰射程外开火,要想击中第二舰队的舰艇,势必要冒着被战列舰先行击中的风险。

“司令,德国人这是在干什么?”一等参谋官大岛大佐忍不住问道。

加藤定吉没有说话,依然捧着望远镜在观察着德国军舰的举动,足足等了几分钟之后他才放下了望远镜,脸色渐渐显出了几分轻描淡写的凝重。

“看来,德国人同样收到了第十八师团作战失利的消息,他们现在有可能是想捡便宜。”

“没错,”参谋长加藤宽治缓缓的点头附和道,“也许他们是想等咱们撤退时,跟在后面偷袭我们。哼,这些白种人就是喜欢自以为是,总是巴不得多占一些便宜。”

“怎么可能,只要我们撤退时让周防号、石见号和丹后号殿后,德国的军舰休想靠近。照我看,他们最多是出来活动活动,顺便嘲笑我们一番。真是可恶!都是陆军那帮饭桶干的好事,他们打了败仗,害得我们也颜面扫地。”大岛大佐愤怒的说道。

“海上的规则可不像陆地上那样。德国巡洋舰吨位轻、速度快,完全可以绕开我们殿后的战列舰,从斜切角发动进攻。而这个斜切角恰好又是我们所有军舰舰载主炮的死角,到时候很有可能让他们捡了大便宜。”加藤宽治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眼神深远,缓慢的说道。

“我们三艘战列舰居然没办法完成殿后?”大岛大佐很怀疑的说道。

“这不是能不能殿后的问题,而是凡事无绝对,如果德国军舰真的切进了这个关键角度,那可是极其危险的威胁。”加藤宽治缓缓的说道。

“司令,参谋长,远东舰队既然认定我们会撤退,不如我们直接主动出击,杀他们一哥措手不及。”秋津洲号舰长岛津彦之丞上前一步,郑重其事的建议道。

“我赞成岛津将军的意思,正好也能出一口恶气,同时也不至于让我们第二舰队无功而返。到时候就算青岛作战失败,我们第二舰队也争取了一份体面,国人也会引我们为骄傲。”大岛大佐强调的说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加藤定吉身上,而加藤定吉脸色保持不变,似乎是在寻思着这种主动出击的可能性。他现在已经能看到德国远东舰队距离胶州湾越来越远,按照这六艘巡洋舰航向的方向,用不了多久甚至会脱离青岛要塞的火力覆盖范围,确实一个极好的机会。可问题是,现在真有必要这么做吗?

第十八师团在陆面上失利,神尾光臣正在向旅顺要塞请求撤退,这场战争俨然已经失去意义,如果再冒着完全可以避免的风险进攻,真若出了什么闪失那才是丢人!

就在这时,站在加藤定吉身旁的参谋长加藤宽治突然开口说道:“如果能歼灭德国远东舰队,不止对我们大日本帝国来说有极其重大的意义,对整个协约国阵营也是一个交代。这是彰显我们大日本帝国海军声威的好时机。但是我认为还是应该谨慎的布置战术,绝不能莽撞行事!”

加藤定吉看向加藤宽治,问道:“你有什么好建议?”

其他人立刻把目光转向了他们的参谋长,每个人心中都燃起了一股战斗欲望,这是为了他们海军声誉,同样也是为了大日本帝国的声誉!大日本帝国岂能就这样败在支那劣等民族的手中呢?

加藤宽治不疾不徐的说道:“我们可以佯装撤退,利用我们舰队全员编制引诱敌军追击,然后派出第二纵队三艘巡洋舰利用快速的机动能力潜伏在左翼,一旦远东舰队试图冲上来切入我军主炮死角射击,第二纵队则可以从后方堵住远东舰队的退路,我部主力则调转方向迎击敌舰。如此不仅安全可靠,更有很大的几率全歼德国人的舰队!”

岛津彦之丞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说道:“这个诱敌之策果然很稳妥,一来我们不必担心德国人会突然逃回胶州湾,二来也能彻底避开青岛要塞的威慑。我赞成!”

大岛大佐同样附和的说道:“我也赞成,司令,不如就这么办吧!”

加藤定吉没有立刻回答众人的话,他只从参谋长的话里听出了一层意思,那就是如果第二舰队能在撤退之前歼灭或者重创远东舰队,那么大日本帝国海军则能保全颜面,同时也能为青岛战争争取一份体面的收场。他不得不承认这个战略意义是值得考虑的,但加藤宽治所设计的战术仍然有所欠妥。

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平静的说道:“参谋长的计策确实稳妥,可我们谁也不知道,万一远东舰队不肯追击的话,那这个计划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吗?”

众人听到这里,不禁恍然过来,这确实是一个难题。

第818章,日本海军的荣誉

不过加藤宽治一点也不觉得尴尬,他不动声色说道:“就算德国舰队不追击也无妨,索性我们就这样撤退好了。眼下我们没必要再冒太大的风险。虽然我也不甘心就这样离开,这或许有些狼狈,又或许让我们帝国海军蒙羞,但战场上绝不能因为一时冲动而做出决定,这个道理诸位应该都明白才是。”这番话说到最后时,他的语气显得十分无奈,眼神中的不甘心谁都能看出来。

之前加藤定吉的想法与加藤宽治一样,认为没必要再继续冒险,可是此时不一样,他看得出来在场其他海军将领的心态,如果第二舰队一点战果都不带回去,只怕势必会成为帝国海军不可磨灭的耻痕。很快他又考虑到日本国内的政治时局,参谋本部为了这次进攻青岛煞费苦心,如果这一战失败了话,参谋本部一定会遭到民主政党的抨击,大日本帝国的国防力量将会大打折扣。

不得不说,此次参加青岛战争的作战部队都肩负着极其沉重的政治压力,加藤定吉甚至想不通为什么神尾光臣就这样轻易的选择放弃了?

大岛大佐有些沉不住气了,上前问道:“司令,不如还是直接进攻吧!”

加藤定吉刚要开口说话,突然前方传来一阵沉闷的炮击声,一枚炮弹落在了冲岛号前方两百米的海面上。舰桥外面传来大喊声:“德国军舰的炮袭,大家注意,全体士兵各就各位,保持警惕。”

大岛大佐接过一架望远镜向前看去,这时德国军舰再次开火,第二枚炮弹落在了丹后号的前方。他冷冷的哼了一声,没好气的说道:“他们居然敢向我们开炮!?这分明不是在射程之内的射击,这是德国人在向我们挑衅。”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这一点,德国人的炮弹毫无力量和准度,完全就是在乱放炮,这么做的唯一目的就是在示威!舰桥上所有军官都燃起了一股怒火,恨不得立刻能冲上去碾碎这群骄傲自大的白种人。

“司令,现在该怎么办?”有人问道。

“命令第三纵队先行后撤,然后绕道迂回前往胶州湾海面埋伏。其他舰艇缓速后退,吸引敌舰跟进。”加藤定吉终于开口说话了,他有条不紊的下达了命令。

所有人都知道加藤定吉准备进攻德国远东舰队了,一个个顿时振奋起来。几名来自其他纵队的舰长马上吩咐副官预备小艇,即刻返回各自的军舰上面着手应战。

几分钟之后,司令官的命令传递到了各舰上。第三纵队千岁号、千代田号以及秋津洲号三艘巡洋舰先行调转方向,等到各自的舰长返回舰上之后,马上开足马力借助黑暗的天色撤退,行驶了大约五海里随之调转方向往东南方向转弯,神不知鬼不觉的向胶州湾开进。

在接到千岁号发来的无线电,第二舰队其他舰艇开始陆续后撤。几艘扫海舰来到三艘战列舰后面,拖着战列舰慢慢的后移,其他巡洋舰、驱逐舰摆成密集型防守队形,以战列舰为基准集体向后撤退。不过后撤的随度十分缓慢,除了扫海舰之外,所有军舰甚至都没有调转方向,仅仅是逆转螺旋桨倒不走而已。

远东舰队的六艘巡洋舰略微迟疑了片刻,然后调整方向以同样的速度跟着日军舰队。

当天色彻底暗下来时,日军舰队几乎完全快要脱离青岛海域了,而青岛要塞大炮的射程早已不能触及到日军舰队,所有要塞的炮台都停止了开火。远东舰队在冥冥之中加快了一些速度,不过没过多久又缓慢了下来,偶尔会发出几枚炮弹,但无一例外的全都打偏了。

就在第二舰队即将退出青岛海域时,迂回来到胶州湾附近的第三纵队突然从后方出现,马力全开的向远东舰队逼近。与此同时,第二舰队主力舰也全部停止后撤,所有推进器向前推进,迎着远东舰队冲来。

远东舰队在黑暗中没有发觉日军第三纵队的出现,一直等到千代田号发出第一炮时,德国军舰这才反应过来。六艘巡洋舰马上调整阵型,及时收住了前进的速度,沿着青岛北部海域转了一个半圈,动力全开向胶州湾返回。

然而日军第二舰队的主力舰原本是倒退,现在直接开动马力就能向前追,要比远东舰队转一个半圈更加节省时间。至于从后方出现的第三纵队,早已预判了远东舰队撤退的路线,三艘军舰早早的放慢速度等待德国人经过。

德国军舰看出了第三纵队的威胁,此时双方已经进入了最远射程范围,毫不犹豫的展开了对炮。远东舰队司令官果断的下令放弃原来路线,转而直接向东边前进,兜一个大圈子再返回胶州湾,反正第二舰队主力舰从倒退到加速前进需要一段时间,而自己这边保持着最快速度绕圈子就能摆脱第二舰队主力舰的追击。

真正有危险的还是日军第三纵队的三艘巡洋舰,对方早已摆好阵势,而且又是占据了后路的位置,兜圈子的时候肯定会与对方发生中短距离的交火。不过他们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无论如何都要一鼓作气冲过去,以六艘军舰的火力拼三艘军舰并不吃亏,但无论如何不能被第三纵队拖住,否则等主力舰赶上来时那就是灭顶之灾了。

第三纵队看见德国舰队绕出一个大圈子,马上从直线追了上去。

德国六艘军舰渐渐改变为一字阵型,所有军舰都以尾炮和外侧舷炮向日本军舰开火,日本舰队则因为占据中心位置,三艘军舰的主炮都能发挥作用。

黑暗的海边上传来阵阵的炮响,炮火的光芒宛如乌云中的雷鸣一般,一阵一阵从黑色的帷幕中浮现。炮弹在海水里炸出汹涌的水花,偶尔又炮弹击中了军舰燃起了一簇火光,立刻成为敌舰集中进攻的目标。在没有有效照明设施的年代,夜晚的海战十分吃力,一旦发生失火事件所有水兵都要第一时间扑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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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9章,诱敌

青岛要塞中央堡垒的瞭望台内,麦尔瓦德克司令与众多德国军官都在焦急的观望着海面,虽然远东舰队和日本第二舰队脱离了青岛要塞的射击范围,可是好在仍然能够通过望远镜看到些许。李根源、伍祥祯、胡宗南、顾祝同等中国军官代表也都在场,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焦虑和紧张。能否重创日本海军就在今天,而显然远东舰队这次过于卖力,以至于让舰队陷入了一定的危险当中。

就在这时,一名下级军官从堡垒下方走到了瞭望台,他来到麦尔瓦德克面前敬礼,然后说道:“报告总督,灯火管制的命令已经传达到各营。”

麦尔瓦德克微微的点了点头,皱着眉头说道:“从现在开始,让所有人都给提高警惕,现在是晚上,我们要用肉眼看清楚任何接近的船只。”

军官说道:“是!”说完,再次转身离开。

整个青岛要塞很快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各级军官严格的要求士兵不许点灯,甚至躲在墙角抽烟都不行。这是为了配合远东舰队引诱敌军的命令,虽然不可能让青岛要塞彻底隐藏在黑暗中,可是却能制造一种心理假象。

李根源掏出自己的怀表凑到眼前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是七点一刻了,中德双方在海面上交战差不多快有半个小时之久。他走上前来到麦尔瓦德克身边,说道:“司令先生,时间差不多要到了,我现在就去通知胶州和日照的鱼雷机准备行动。”

麦尔瓦德克快速的说道:“很好,我想我们的舰队很快就会把敌人引过来的。”

李根源点了点头,然后吩咐顾祝同去下方堡垒内部接通胶州的电话。

顾祝同刚刚离开没多久,只听见户外瞭望哨有人喊道:“有军舰靠近,可能是他们!”

瞭望台内的所有军官都打起了精神,纷纷的举起望远镜去观看,借着月光可见东南方向的海面上果然出现了几艘军舰,同时这些军舰上还在不断的喷出火光。而在远处一艘军舰上还拖着长长的火光,仿佛是受到了一定损坏,船上的火势迟迟未能扑灭。

“糟了,有一艘战舰着火了!快,通知船坞做好抢救准备!”麦尔瓦德克激动的说道。

“有火光也不算坏事,这样就能更加吸引敌军了。”站在一旁的李根源喃喃的说道。

同文馆的德语翻译觉得这句话不太恰当,于是没有翻译出来。

远东舰队从第三纵队的阻击线上硬冲过来,虽然殿后的两艘的巡洋舰遭到敌舰主炮的重创,可是好在动力系统还能继续运转,两艘军舰上的水兵也在不停的扑火排水。由于航行路线逗了一个大圈子,日军第二舰队的主力舰兵分两路,第二纵队紧随其后追击,第一纵队和其他战舰径直向胶州湾入海口驶来,转眼间已经到达入海口附近。

此时第二舰队实际上已经进入青岛要塞的火力覆盖范围,可是一来青岛要塞一片漆黑,岸防炮不好瞄准战舰,二来为了诱敌计划的成功,也没有打算在这个时候开炮轰击,就这样让第二舰队闯入胶州湾入海口。

加藤定吉一开始还保持着理智,派遣了两艘驱逐舰在前方快速领队,在发现青岛要塞没有开火时,他总算松了一口气,认为青岛要塞可能是缺乏炮弹又或者是视线受阻。主力舰全部加大马力向前冲去。

不过远东舰队六艘军舰还是快了一步,一口气冲进了胶州湾内部海域,可惜的是两艘着火的军舰因为船体破裂,船舱进水,极大的拖累了速度,一直吊在队尾。日军第三纵队的三艘巡洋舰几乎只差两千多米的距离,而且看着德国军舰火势不减,只要再来几炮肯定瘫痪,一时舍不得丢下,死死的咬着不放,就这样跟着远东舰队一起开进了胶州湾。

在穿过入海口的一瞬间,第三纵队还有几分担心青岛要塞的炮火,不过当他们顺利通过狭小的入海口时才发现青岛要塞根本没发现。

秋津洲号舰长岛津彦之丞认为是因为两支舰队距离太近,岸防炮一时分不清楚敌我详细位置,所以就这样眼睁睁的放过去了。

当第二舰队旗舰冲岛号抵达入海口时,加藤定吉总觉得事情有所不对,就算之前因为距离太远,视线有限,可现在已经非常接近青岛要塞,哪怕天色再黑同样可以借助月光照射在海面上看到一些轮廓,为什么青岛要塞就是装作什么都看不到一炮不发呢?

可是此时第二舰队主力舰已经都聚集在入海口,第三纵队甚至都冲进胶州湾,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犹豫不决呢?再者他心里很清楚青岛的布防,除了最外围的青岛要塞之外,胶州湾内根本没有任何岸防力量,第二舰队可以趁黑重进胶州湾,然后再利用战列舰的掩护快速冲出去来,甚至只要贴着胶州湾南侧的沿海,还能避开许多青岛要塞的火炮射程。

当即,他立刻下令各主力舰冲进胶州湾策应第三纵队,不过因为战列舰行动缓慢,暂时就守在胶州湾入海口的南部海域,警惕青岛要塞。其他扫海舰、补给舰和附属的布雷舰都停在战列舰后方。

很快第二舰队主力舰都出现在了胶州湾之内,一路追踪还在燃烧的德国军舰,向远东舰队基地挺进。为了保证火力和各战舰之间能够相互掩护,冲岛号发出集合命令,将三个纵队的巡洋舰、驱逐舰都团结在一起,不至于进攻或者撤退时会脱节。反正已经来到胶州湾内部,德国海军基地就在眼前也跑不了。

各舰不慌不忙的调整航速,与旗舰冲岛号为中心,按照吨位和炮火火力的不同分配出最佳的进攻阵型,然后向德国海军基地慢慢靠近。

然而日本舰队丝毫没有发现,一艘中型的飞艇已经悄悄然出现在了胶州湾上空。

这艘飞艇正是从胶州空军中转站最先起飞的“新华”号多用途飞艇,两天前“新华”号的气囊已经全部涂成了黑色,甚至连内嵌式的吊舱也全部涂黑,整个飞艇在夜幕下就是一团模糊的黑影,距离地面大约有八百米左右,肉眼都很难看分辨出详细的轮廓。

就在第二舰队集中火力发出第一轮轰击时,“新华”号飞艇突然发射出三枚照明弹,居高临下的将整个胶州湾都照得通明起来。

冲岛号舰桥上,日本海军军官一个个发出惊呼,很多人都跑到甲板上抬头仰望。

“支那人的飞艇,快看,在半空中!”

“照明弹,敌人的照明弹。赶快通知驱逐舰,准备好舰载机关炮!”

“把飞艇打下来,快点,把飞艇打下来!”

很快,几艘安装了舰载重机枪的驱逐舰放慢了速度,开始向天空中开火。“轰轰轰”的重机枪喷射出火舌,一排排的光点由下而上的腾飞起来。不过由于舰载重机枪数量并不多,而且又不是专门的高射机枪,几乎很难瞄准缓缓盘旋的飞艇。

“新华”号飞艇见到下方的舰队具备一定的防空火力,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将飞行高度攀爬到了一千米左右,这样一来驱逐舰上的机关炮更难击中了。

加藤定吉快步走出舰桥舱室,来到船舷边看着天空,绿莹莹的照明弹光亮印出了他凝重的脸色。他心里逐渐汇聚了一股不祥之感,中国人的飞艇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胶州湾,而且还主动打出了照明弹,谁都知道德国舰队现在最需要隐藏起来,避免被强大的第二舰队火力摧毁,可这颗照明弹显然来的不是时候?

参谋长加藤宽治快步跟了过来,他拧着眉头说道:“好像……情况有些不对劲!”

加藤定吉点了点头,接着端起望远镜向正前方看去,说道:“德国人的船坞就在前面不远,我们马上发起进攻,尽快撤离胶州湾。”

加藤宽治刚想开口说什么,可是又欲言又止,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改口说道:“好吧,我马上去通讯室协调各舰作战。”他说完,带着自己的副官匆匆的离开了甲板。

参谋长刚刚走进舱室没多久,加藤定吉通过望远镜忽然看到一幕诡异的情况,正前方原本仓皇向船坞逃跑的六艘德国军舰,除了着火的两艘继续前进之外,另外四艘居然转了一个圈,向西北海域前进。这样一来,四艘巡洋舰全部一字排开,所有舰载炮都对向了第二舰队这边,明显是摆出了迎战阵型。

“糟了,这一定是圈套。”加藤定吉脱口呼道。

第820章,胶州湾大陷阱

与此同时,在胶州湾西南方向距离海岸大约四里左右的野地上,第三师第十五炮兵团和师部直辖的炮兵营早已经严正以待。三十九门大炮分成六个炮位阵地,相互之间隔开大约三里左右,所有炮口都对准了胶州海面。随着“新华”号打出三枚照明弹之际,在岸边十二个观察哨立刻把日军舰队的方位报告了出来。

第三师师长李选廷亲自坐镇前线,在接到坐标方位之后,果断的下令开炮。

尽管用陆军大炮对付海军是一件不符合常理的事情,但是这只不过是一场前奏而已,陆军大炮索要发挥的作用就是尽可能的震慑敌军,同时也尽可能用扩散式的炮轰提高杀伤力。所有炮兵在寒冷的夜晚守了两个多小时,现在总算轮到他们大展拳脚,一个个立刻鼓足干劲的开始忙碌起来。

“第一队,开炮!”

“第二队,各就各位,开炮。”

“射角向左平移三码,第三队开炮。”

黑暗中传来阵阵的闪光,如果冬夜的雷声一般,大炮的轰鸣即便隔了那么远都能让人感到胆战心惊。炮弹划过夜空,在胶州海面上炸出一朵朵浪花,由于日本第二舰队保持着集合状态,第一轮炮轰下来不少炮弹击中了外围战舰。一艘轻型驱逐舰船首着火,几个没来得及躲开的日本水兵被大火烧着,“哇哇”的乱叫,等不及友军取来灭火装置,一个个径直往大海里面跳了下去。

冲岛号上,加藤定吉几乎傻了眼,喃喃自语似的大骂道:“这难道就是中国人的阴谋?用陆军大炮进攻海军?哼,我还以为他们有多大的能耐,都是一群不懂得军事常识的蠢货,真想不到跟中国人在一起连德国人的智商都被拉低了。”

随后,他叫来自己的副官下令道:“命令第三纵队集中火力,向岸上的陆军开火,我倒要看看是他们的陆军大炮厉害,还是我们的海军大炮厉害!”

不过命令还没有传达下去,原本沉寂在黑暗中的青岛要塞仿佛突然获得了生命,所有在射程之内的岸防炮全部开始进攻。青岛要塞的所有火力都集中在第二舰队留在胶州湾入海口的三艘战列舰和附属的小型舰艇身上。

尽管三艘战列舰全部守在入海口最南端,保持着与青岛要塞最远的距离,相当一部分岸防炮无法击中目标。可是日本人显然小看了俾斯麦主炮台的威力,青岛要塞号称东亚第一要塞,所有功劳都要归属在俾斯麦主炮台上面。

整个俾斯麦炮台位于青岛要塞最高的山丘上,单单这座主炮台的修建就耗时六年之久。主炮台分西炮位和北炮位两处,固定式炮座的大炮一共两门,但炮座可以平移一百八十度射角,非固定式大炮四门,一共是六门主炮。

这六门主炮分别是两门210毫米的加农炮和四门280毫米的克虏伯榴弹炮。为了应付这次青岛战争,麦尔瓦德克还从步兵营里额外抽调了两支炮兵小队,安置在俾斯麦炮台后方的钢筋混凝土护盾墙后面。两支炮兵小队装备旧式88毫米野战炮两门,180毫米重炮四门。

三个炮位的大炮全部瞄准向胶州湾入海口,所有大炮一起开火,铺天盖地的炮弹在空中划出不同角度的抛物线,狠狠的砸在了丹后号的船身上。战列舰的厚重装甲承受住这次袭击,可是整个船身都为之震动,同时有少许地方冒出了浓烟。

战列舰马上开始还击,这个距离正好是大口径舰载炮的有效射程之内。三艘战列舰的主炮发出了怒吼,炮弹在青岛要塞的山林之间炸开了火花,不少位置较低的炮位受到了影响。好在要塞有足够强硬的防御工事,避免了人员方面的重伤。

胶州湾内,德国军舰也在同一时刻向第二舰队主力舰开火,双方以逆时针的方向相互追击。不过德国四艘巡洋舰有自知之明,一旦发现日本战舰靠近,立刻向后拉开距离,避免遭到密集火力的覆盖射击。

没过多久,“新华”号上发出的照明弹坠落到海面,光线再次暗淡下去。

当“新华”号第二次打出照明弹时,胶州海湾上空传来了许多引擎的轰鸣声。

这时,第三师的陆面炮兵已经停止开火,日军第三纵队一时找不到方向,只能盲目的向先前有火光的地方炮轰。但是所有战舰都被空中传来的动静感到吃惊,不少水兵、海军军官都来到甲板、船舷边抬头向天上看去。

“是什么?你们看到了吗?”有人在问。

“看不到,照明弹的光线有些刺眼,挡住了视线。”

“好像是飞机,是中国人的飞机。”

“快,全员戒备,全员保持警惕!”

随着照明弹从高空中渐渐飘下来,光线总算中和了一些,只见黑压压的夜幕中毫无征兆的出现了一大批飞机。第二舰队所有主力舰很快就接到防空警戒,虽然很多舰长、军官都还抱着平静的心境,认为飞机的机关炮不可能击穿海军装甲,无非是袭击一些船员或者制造干扰罢了。可是身为第二舰队总司令的加藤定吉却不这么想,一支萦绕在他心头的不祥之感越来越浓烈,从目前发生的一切都不难看出,这些都是经过精心策划和准备步骤,是德国人故意将第二舰队引诱到胶州湾内部的行动!

日军驱逐舰马上向主力舰靠拢,准备防卫中国空军的袭击,同时也能尽量避开德国巡洋舰从外围打过来的炮弹。

然而正当所有人捏出一把汗时,天空中一大队飞机居然根本就没有做出任何俯冲的动作,彷佛没有看到下方海面上的第二舰队主力舰,径直的从各舰头顶不慌不忙的飞了过来。

秋津洲号舰长岛津彦之丞一直从船首追到船尾,奇怪的发出了感慨:“他们这是要做什么?他们的照明弹难道白打了?”

冲岛号上,加藤定吉同样惊讶不已,当他打算松一口气时,却很快意识到中国空军的意图,当即大惊失色起来:“这些飞机是要袭击胶州湾入海口的战舰,快,把所有驱逐舰调往入海口!!”

可是一切已经太晚,岂不说驱逐舰全部紧靠在第二舰队主力舰的队形当中,很难做出快速的调度航向,就算最后完成了调转,速度也远远没有战斗机那么快。

转眼间,六十架战斗机来到了胶州湾南部海域上空,“新华”号飞艇也在这个时候发射出第三轮照明弹,充足的光线把整个胶州海域都照亮,三艘巍峨身躯的战列舰就在战斗机的前方不远。各飞行小队的领头机开始向下俯冲,其他战斗机紧随其后摆出了战斗姿态。

丹后号战列舰最先发现空中的情况,马上开动马力进行规避,可是庞大的战列舰在战斗机面前即便发挥出再好的规避动作,都如同慢动作播放一样让人不慌不忙。“黑蝙蝠”战斗中队最先开火,机关炮沿着丹后号战列舰的甲板长长的扫过,虽然子弹不能射穿钢板,可是却让甲板上和舰载炮附近的水兵吃了不小的苦头,密集的扫射简直无孔不入,除非是躲在舰载炮后面或者舱内,否则漫天飞舞的子弹总会不经意的击中一些人。

惨叫和火焰从丹后号甲板上不断传来,没有装载高角度重机枪的战列舰简直毫无还手之力。丹后号舰长在无可奈何之下不得不下令,让水兵拿步枪进行反击。

“黑蝙蝠”中队队长周武斌驾驶着他的座驾,在完成第一轮俯冲之后来到丹后号的左侧上空,他调转飞机的角度,盯准了丹后号战列舰的舰桥,紧接着发动了第二轮俯冲。他先用机关炮冲着舰桥一阵猛射,然后趁着爬高位置的瞬间,拉动了机载炸弹的阀门,将两枚小型炸弹抛了出去。

第821章,屠杀战列舰

此时的战斗机虽然有了炸弹携带装置,却没有发射装置,因此抛出炸弹也成为了一门技术活。***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利用飞机俯冲再拉高时的惯性,让炸弹具有有效的冲击力,这样才能发挥出最好的轰炸效果。而这次周武斌投掷并没有发挥好,炸弹仅仅撞在了舰桥的根基部位,把三个刚刚跑出舱门的日本水兵炸翻过去。

可是炸弹爆炸之后腾出的火焰并没有立刻熄灭,反而越烧越旺了起来,直接把舰桥变成了一个烤炉。日本水兵赶紧组织救火,一时间场面混乱的不堪入目。

三艘战列舰一边要应付来自青岛要塞的炮击,一边还要招架空军的袭击,这巨大的海上霸王居然陷入了一种窘迫的境地。

“大白鲨”鱼雷机中队全部是最新式的飞机,机身要比普通战斗力大出三分之一,同时采用的是马力更足的大功率引擎。鱼雷机没有任何机载武装,除了悬挂在机身下面的鱼雷发射装置之外,就是一架大个子的飞机。

在“黑蝙蝠”中队围攻丹后号的同时,“大白鲨”中队慢条斯理的从一旁飞过,根本没有去看战列舰一眼,直接冲着躲在战列舰后方的补给舰、扫海舰而去。这些小型舰艇不敢距离战列舰太远,在他们经过的训练当中,早已认准战列舰的价值要比自身更重要,因此要保证随时随地都能上前给与辅助。

也正因为如此,当鱼雷机带着如同低吼似的引擎轰鸣声扑来时,所有小型舰艇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能列成重叠的阵型准备兜圈子避开袭击。

趁着这些小型舰艇刚刚开动之际,“大白鲨”中队迎面而来,看准时机投下了小型鱼雷。

在舰艇上的日军士兵全部惊呆了,鱼雷竟然能从天而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以他们目前科技认知,显然是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在无知面前,所有人都失去了反应能力,一个个露出了束手无策、不明所以的神态。

鱼雷一批一批的向日军舰艇袭来,在黑暗中肉眼都无法看清楚鱼雷推进器带出来的浪痕。***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很快,一艘扫海舰腹部发生爆炸,哪怕小型鱼雷的威力不大,可是仍然在扫海舰脆弱的装甲上炸出一道裂痕,海水从裂痕里渗透进去,而水压则不断的挤开裂痕。

没过多久,又有鱼雷击中了一艘补给舰。整个战列舰的后方接二连三的传来爆炸声,甚至还燃起了一道熊熊的火光。日本水兵的惊叫声此起彼伏,成为爆炸声之后最剧烈的动静。

三十枚鱼雷一共命中了十二枚,鱼雷机从相对水平面直接瞄准,精准度大有提高。

一艘扫海舰一次性受到了三枚鱼雷的冲击,舰身严重受损。水兵们好不容易扑灭了大火,可是船身的漏洞实在太大,短时间之内根本无法修补,过了几分钟的时间船体已经呈现出下沉的趋势。然而舰长仍然不肯放弃,让水兵和工人无论如何都要进行抢修,勉勉强强维持住了船身下沉的速度。

所有鱼雷机在投下鱼雷之后,连归队都省了,直接调转航向返回胶州空军中转站补充弹药。胶州空军中转站距离胶州湾交战海域不过才二十多里的路途,飞机往来最快只要十多分钟的时间,这次作战任务就是利用鱼雷机无限次补充弹药,直至把日军补给舰、扫海舰全部炸沉为止。

“黑蝙蝠”中队则依然留在原地继续围攻丹后号,他们的作战计划十分明确,所有战斗机只盯着一艘战列舰进攻,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造成最严重的创伤。

从空袭开始到现在,前后一共经历了二十多分钟不到,丹后号上早已时伤亡惨重。

所有水兵都不敢轻易上甲板,只能躲在舱口偷偷摸摸的射击。而“黑蝙蝠”中队三十架飞机的全部炸弹都招待在了丹后号身上,就算远远不止于把丹后号炸沉,可好几门船首炮和船舷炮都被炸坏了,整个船身偏体鳞伤、多出起火。

就在第四轮俯冲射击时,一队日本水兵看准时机从侧门发动排队射击,其中一颗子弹射穿了挡风玻璃击中飞行员的胸口。这名飞行员利用自己最后一丝意识,操作着战斗机顺着俯冲的路线直接向丹后号舰桥上冲撞过去,随着一声剧烈的“轰隆“爆炸声,他用自己和飞机的生命换来了一次对丹后号的重大打击。

当丹后号舰长伊藤平一郎看到飞机迎面冲来,他瞪大了眼睛,一时间完全僵持住了。附近的副官、参谋官赶紧上前将他扑倒在地上,可是飞机撞破指挥室玻璃窗时,一股强大的炙热感仍然从他的脖颈袭遍了全身。很快飞机的燃料管和引擎发生爆炸,火焰的破坏力把整个指挥室都夷为平地,在场的军官除了几个职位较低站在靠后位置的幸免于难,其余全部葬身火海。而就算那几个幸存者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不是重伤就是毁容,他们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天发生的事情!

中央堡垒瞭望台,麦尔瓦德克惊喜的大呼道:“他们的一艘战列舰爆炸了,就在战列舰的舰桥位置,哦,我的天,中国的空军简直出乎人的意料。”

其他德国军官也都感慨万千的纷纷议论,在欧洲几乎所有人都没在意飞机的作用,而在这个时候那些看上去脆弱的木结构飞机居然能让钢铁巨人似的战列舰受到重创,这真是化腐朽为神奇的一战。不少人在心中记下了这一笔,决定要好好讨论关于德国空军的发展问题。

站在一旁的李根源脸色却没有太好看,他刚才通过望远镜是亲眼看到一架飞机撞上了舰桥,那可是一名飞行员的生命呀。

麦尔瓦德克找来自己的副官,快速的下达了最新命令:“通知第四守备队,让他们带上大炮前往俾斯麦山的西南方向,这时候我们应该加大针对胶州湾内的火力,一定要重创第二舰队的主力舰。”

副官大声的答道:“是。”随后快步离去。

十分钟后,担任预备队的第四岸防守备队完成集合,全队一千两百名士兵,携带了八门不同口径的大炮前往俾斯麦炮台山下的海岸附近。在这里有一道早年修筑的护墙,原本是用来提防清军会从内陆发动进攻,尽管这些年一直没用上,不过按照德国人刻板的思想还是每年保证护墙的修葺维护,因此这个时候仍然是一道不错的炮位防护。

第四守备队完成炮兵布防,所有士兵各就各位,借着照明弹的光亮八门大炮逐次开火。他们的位置距离海边仅仅只有一千米不到,而与胶州湾海面上正在激战的第二舰队相距不过两公里,正在炮弹有效射程之内。

第二舰队主力舰很快就感到了压力所在,尽管在战舰数量上他们占据优势,可是面对德国巡洋舰的进攻,再加上陆面上不断出现的炮兵部队,在炮火上显然占不得一点便宜。尤其是陆面上的炮兵神出鬼没,这边开炮,那边也开炮,几乎无法集中火力应付。

就在这时,更换完毕弹药燃料的“大白鲨”鱼雷机中队再次来到胶州上空。

“黑蝙蝠”中队在看到“大白鲨”中队到来之后,适时的撤退返回胶州填补弹药。

由于丹后号战列舰舰桥失火,船身受创过多,人员伤亡也十分沉重,船上的通讯官不得不利用备用通讯室发布求救电报。在后方的扫海舰、补给舰接到电报,试图开上前来抢救丹后号。正当一支补给舰小队聚集在丹后号附近时,“大白鲨”中队非常不给面子的再次杀到。头领机看到下面的情况,心里非常激动,这些日本舰艇完全就是在当靶子!

头领机没有急着进攻,他带领中队选了一个非常好的角度,从补给舰小队的后方发动俯冲。鱼雷一批接着一批投下,直接向补给舰的尾部撞上去。补给舰小队只顾着抢修丹后号,等到发现鱼雷机投下鱼雷时,早已经失去闪避的机会。再者就算这个时候还能闪避,但是鱼雷还会撞上前面的丹后号,到时候就是更大的损失了。

这次鱼雷袭击要比第一次收获更大,随着一声声的爆炸传来,以排列形式的鱼雷在好几艘补给舰后方爆炸开来,一次性摧毁了它们的动力系统。而没有击中补给舰的鱼雷在穿过补给舰之后,又击中了庞然大物的丹后号战列舰。

第822章,上海舰队

丹后号战列舰厚重的海军装甲承受了这几次袭击,可是其中一艘鱼雷碰巧其中了左侧的螺旋桨,爆炸过后螺旋桨彻底报废,还牵动了其他引擎发生震动损坏。过了一分钟的时间,丹后号动力室开始进水。

此时丹后号的情况已经十分糟糕,舰长阵亡,指挥系统崩溃,人员伤亡过大,船身多处受损而无法得到及时的修补。更要命的是动力系统遭到破坏,现在哪怕想要撤退都很困难。

“大白鲨”中队完成第二轮轰炸,再次向胶州返航,途中又遇到了重新填补弹药归来的“黑蝙蝠”中队。这次“黑蝙蝠”中队不再袭击丹后号,而是向围在丹后号附近的补给舰、扫海舰开火,这些小型舰艇遭到两轮鱼雷的轰炸,很多船只受到重创,再也无法经得起战斗机大口径机关炮的扫射。

一艘重伤的补给舰以及先前已经冒烟的扫海舰,转眼之间已经沉了一半,船员不得不纷纷弃船。周防号战列舰迅速放下救生艇,将落水的船员尽量搭救上来。

可是“黑蝙蝠”中队可没有任何西方的道德障碍,不仅追着落水的日本士兵猛打,甚至还向救生艇开火。一个回合下来日本水兵死伤十分惨重。

在破坏了试图抢救丹后号的补给舰之后,战斗机中队再次盯上周房号,把所携带的炸弹全部投放在了周防号舰身上。一枚炸弹正好落在了一处舱口,刚好有两名士兵抱着船首炮的炮弹,炸弹炸死了士兵,又引爆了炮弹,把整个舱口都崩塌了!

青岛要塞的主炮台同样集中火力攻击周房号,周防号正面的船身中了好几炮,船体已经出现了裂痕。后方剩余的补给舰实在不敢再贸然上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周房号挨打。

胶州湾内,冲岛号舰桥上连续受到丹后号、周防号的紧急电报。

加藤定吉冒着陆军炮和德国巡洋舰海军炮的危险,不顾警卫员的劝阻,毅然跑到船尾拿起望远镜向入海口看去。此时入海口火光重重,战斗的场面比第二舰队主力舰还要激烈,更可怕的是丹后号正在燃起火焰和浓烟,丹后号的所有大炮都停止开火,显然已经处于瘫痪状态。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咬着牙大吼了一声:“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是阴谋!我们中计了。马上下令,全舰向后撤退,我们必须接应周房号和后勤部队。”

他说完,赶紧跑回了舰桥指挥室。

加藤宽治从下方的作战室来到了舰桥上,他已经掌握了现在的局势,可是凝重的脸色却透露着局势很是不妙的意味。他找到加藤定吉,郑重其事的说道:“司令,如果我们现在要撤退的话,就必须抛弃丹后号。另外若宫丸号、八幡丸号都负伤在身,船身正在进水,严重的拖累了行速……”

“你想告诉我什么?”加藤定吉没好气的质问道。

“我想说的是,若宫丸号和八幡丸号很可能无法突破青岛要塞的火力打击,有可能会跟丹后号一样瘫痪。”加藤宽治严肃的说道。

“我们可以让舰队保持队形,从入海口海域的最南端撤退,青岛要塞除了主炮台有这样的射程,其他炮台未必有这样的能力。我不相信青岛要塞主炮台的几门大炮能百发百中!”加藤定吉大声的说道,他承认自己现在有所慌乱,毕竟消灭远东舰队的希望破灭,又让舰队蒙受这么巨大的损失,这可是自己决策上的失误。

他知道从现在开始不仅是第十八师团作战失利,第二舰队也无法避免的蒙羞,悔不该当初一时冲动下令追击!可是不管怎么样,即便战后要追究责任,自己还是有承担责任的勇气,当务之急最重要的是把舰队带出去,把损失降到最低。

加藤宽治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说道:“司令,你现在看看丹后号的位置吧,丹后号已经瘫痪了,而它正好挡住了一大片最南端的海域。丹后号身后还有几艘正在下沉的补给舰、扫海舰,把我们预留的安全航线全部堵塞,我们现在要撤退的话,就必须冒着青岛要塞的火力强行突围。如此,若宫丸、八幡丸很可能出不去!”

加藤定吉大惊失色,他竟然忘记了这一点,沉重的叹了一口气,艰难的说道:“该死,该死,德国人与中国合谋设下的陷阱,我居然没有察觉出来?这是我一辈子都不能忘却的耻辱。”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脸色渐渐恢复平静,隐忍的继续说道,“无论如何,只能冒险试一试了,总不能让其他战舰都在这里陪葬!”

加藤宽治无奈的点了点头,说道:“也只有这样了。”

随后,加藤定吉坚持之前的命令,下令全舰队快速撤出胶州湾。

若宫丸、八幡丸两艘驱逐舰发来电报,告知有可能无法完成突围,不过两艘驱逐舰舰长都已做好准备,一旦情况不对他们会自沉战舰,弃船在青岛对岸的黄岛登陆,然后等待后续的救援或者外交交涉。

当第二舰队开始向入海口突围时,德国远东舰队四艘巡洋舰果断的发动追击。

与此同时,第三次填装弹药完毕的“大白鲨”中队再次出现在胶州湾上空。不过这次他们没有前去袭击战列舰和补给舰,而是早早的飞到胶州湾入海口,然后在半空中转了半个圈,迎面向着正在撤退的第二舰队驶来。

第二舰队已经是马力全开,当他们发现“大白鲨”中队时,三十架鱼雷机早已经陆续投下了鱼雷。第二舰队的战舰一时来不及规避,竟硬生生的与鱼雷砰在了一起。冲在最前面的千代田号一次性吃了三颗鱼雷,船首发生猛烈的爆炸,直接被炸出了一道大口子。另外秋津洲号、八云号也都中了鱼雷,不过较之千代田号要好多了。

千代田号整个船首开始下沉,随着推进器不断的前进,船首破洞吞进的海水更多,加快了下沉的速度。千代田号不得不放慢速度,集合工程人员进行抢救。

而千代田号本来行驶在最前面,因为突然停了下来,后面的战舰被迫改变航道。

冲岛号与千代田号擦肩而过时,加藤定吉悲痛的叹了一口气:“看来千代田号也无法突围了。可恶!!”

一等参谋官大岛大佐飞快的跑上来,来到加藤定吉面前问道:“司令,丹后号发来请示,现在是否要自行沉船?请您尽快下令!”

加藤定吉心如刀割,虽然丹后号是从沙俄手里抢过来的战舰,可同时也是大日本帝国海军的荣誉象征,如果说就这样抛弃,不仅会加深自己的罪孽,更是直接影响大日本帝国在国际列强心中的地位。

大岛大佐有些急不可耐,催促说道:“司令,请务必立刻下令,丹后号上还有八十九名将士等待下一步行动呢!”

就在加藤定吉咬着牙准备下令时,胶州湾入海口再次换来剧烈的爆炸声,这次似乎是从外海发生的突然袭击,导致在外围的周房号以及附属辅舰遭到重闯。虽然他不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显然袭击并不是来自青岛要塞,也不是盘旋在胶州湾上空的中国空军。

“怎么回事?”外面有人在吆喝。

“不知道,周房号着火了!”

“什么?连周房号也……”

大岛大佐赶紧说道:“司令,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既然已经下令突围,就必须坚决执行到底,临阵优柔寡断是大忌啊!”

加藤定吉马上说道:“给丹后号发电报,命令其自行沉船。”

不过传令兵还没跑下去,一名通讯室的勤务兵已经跑了上来,气喘吁吁的大喊道:“司令,参谋长,不好了,中国人发来的电报,让我们投降!”

大岛大佐怒不可遏,冲上去抢过电报掷在地上,大吼道:“他们以为自己是谁,劣等民族的人竟然敢要求我们投降,哼,你若是再敢上报这样的消息,小心你的脑袋!”

勤务兵满脸无辜,一时吓得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加藤定吉却走上前捡起了电报看了一遍,当场震惊无比,颤抖的手没有拿稳电报文件,让电报文件再次跌落在地上。周围所有人看到司令官这样的脸色,立刻察觉到情况不对劲,好歹司令官是久经沙场的人物,还有什么事能让其如此慌了神?

“司令,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

“是啊,快,快看看电报。”

“我来看。”

一名军官捡起了电报刚打算念出来,可是念到一半已经哑然失声,脸色同样惨白了起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用一种失魂落魄的语气说道:“完了,我们被包围了,彻底被包围了。中国人的军舰……封锁了胶州湾入海口……石见号、周房号遭到突袭,所有补给舰都被击沉了……”

大岛大佐瞪大了眼睛,大吼的问道:“什么?你说什么?中国的军舰?”

第823章,被迫投降

那名军官沉重的点了点头,吞了一口口水,说道:“是的,是上海舰队,四艘巡洋舰、五艘鱼雷巡洋舰、七艘快速炮舰,现在……就集合在胶州湾入海口……”

大岛大佐义愤填膺的说道:“怕什么,中国军舰总吨位还不及我们两艘战列舰,区区上海舰队十六艘小型舰艇,难道凭我们第二舰队主力舰还冲不出去?哼,让石见号向他们开炮,杀出一条血路出来!”

这时,加藤定吉叹了一口气,摇着头说道:“没用的。我们的战列舰已经没有弹药了。丹后号瘫痪,周房号正在被围攻,石见号现在早已打光了炮弹,而我们的补给舰在中国海军和中国空军的袭击下全军覆没……别说战列舰了,就连我们这几艘主力舰也快没有弹药了。”

大岛大佐终于感到一阵恐慌,大日本帝国海军第二舰队居然被一群虾兵蟹将困在了胶州湾之内无法突围?他还想挣扎着说些什么,可又无从开口,顿时陷入了彷徨无措的沉默。

舰桥指挥所的所有海军军官都有一种羞耻的恍然,原来第二舰队从一开始就被中国人和德国人算计,现在他们不得不佩服这个陷阱布置的巧妙和精确:先是利用前两天的对峙,消耗第二舰队所有战舰现存的弹药和物资,然后抓准时机利用远东舰队诱敌深入到胶州湾之内,随之而来的就是新式鱼雷机和战斗机铺天盖地的轰炸,彻底摧毁后勤船只并重伤战列舰;至于中国上海舰队则看准了时间,发动了一次突袭将漏网的补给舰击沉,紧接着就能慢悠悠的嘲笑弹尽粮绝的战列舰。

整个胶州湾成为陷阱实施的最好地段,青岛要塞配合上海舰队,再加上飞机的制空权,只要堵住了入海口,第二舰队变变成了瓮中之鳖。

没过多久,参谋长加藤宽治再次从作战通讯室来到舰桥指挥室,他早已经知道了中国舰队发来的劝降电报,此时的脸色同样郁闷无比。

“司令,我已经在作战室做出预测,如果我们继续发动突围的话,百分之六十五以上的船只将会被击沉或者重伤瘫痪。当然,如果操作不当的话,也有可能会全军覆没。”加藤宽治沉重的说道。

“传令,悬挂白旗停战。发电报到青岛要塞和中国舰队司令部,我希望他们能给我们一点时间开会讨论。”加藤定吉没有再犹豫,他现在背负着极其沉重的压力和负罪,若不是自己之前的决策失误,第二舰队绝不会落入现在的困境,自己必须肩负责任尽可能的保证第二舰队的利益。

“司令,难道真要……”大岛大佐很不甘心的说道。

“照司令的话去做。”参谋长加藤宽治严厉的说道。

勤务兵赶紧跑回通讯室传达命令。

十几分钟之后,第二舰队先行停止开火,不过德国远东舰队的四艘巡洋舰还是惯性的打了几炮,直到一名舰长用望远镜看到日舰悬挂起白旗之后才停止进攻。上海舰队的十六艘军舰停在了胶州湾入海口附近,冷眼看着日军后勤船、扫海船几乎全部报废,没有沉没的也瘫痪不能动弹,寒冷的海水里面到处都是求救的日本水兵。

丹后号死气沉沉的一动不动,船上所剩无几的船员仍然在抢救大火;周房号同样遭到不小的创伤,虽然船上失火已经扑灭,可是冒着浓浓的烟雾,与丹后号一样动弹不得。只有石见号受伤的情况还好,并没有遭到鱼雷机和战斗机的围攻,只不过是挨了青岛要塞的几炮。

三艘第二舰队的战列舰已经是弹药匮乏,失去扫海舰和补给舰的辅助,简直就像是一堆漂泊在大海上的废铜烂铁。

上海舰队最高指挥官正是高广征,他接到了冲岛号上发来的无线电,决定给第二舰队一点考虑的时间,不过限时二十分钟用。在回复冲岛号的电报上,他附带的还劝说加藤定吉只要第二舰队全员投降,中德双方都不会再继续进攻,同时提供船坞抢修重伤船只,并向安排医疗救治受伤的船员,所有投降的规格都遵守国际公法的准则。至于战后的处理,那就是政治家们的事了!

在青岛要塞中央堡垒里的李根源也将高广征的意思转告给麦尔瓦德克,这些德国军官都是尊重国际公法的精神,只要第二舰队投降他们自然会提供周到的安排。李根源也额外的暗示了麦尔瓦德克,在第二舰队没有按照指示前往指点地点集合之前,都不算正式投降,一定要保持警惕,谨防第二舰队会有阴谋诡计。

麦尔瓦德克在中国的时间不短,虽然他有德国人刻板的道德思想,认为只要悬挂白旗就是投降的标志,不应该会再有变卦发生,不过他也知道亚洲人的狡猾,信奉《孙子兵法》里面的虚虚实实的招数,于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空军部队同样看到了周房号和石见号上升起的白旗,于是也停止进攻,陆续返回胶州空军中转站。对于他们来说反正距离不远,如果待会儿还要继续作战,完全可以在最短时间内投入战场。正好还能趁着这个时候更换弹药和燃料,做好更充足的准备!

胶州湾内第二舰队主力舰的舰长们陆续乘坐小艇抵达冲岛号上,在冲岛号的会议室里举行了一次讨论会议。一开始众人开有所激烈的讨论,想要找到摆脱战败耻辱的可能性,可是显然一切都来不及了,正所谓大势已去,再挣扎着只会流更多的血。

现在摆在众人面前的难题是,第二舰队的战舰该如何安置?如果向中德双方投降,战舰肯定会成为敌人的战利品,可如果下令全部自沉的话,那第二舰队可就跟全军覆没没有两样了。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大日本帝国的海军来之不易,那可是明治天皇每天只吃一顿饭做出表率而省出来的心血,岂能就这样沉入大海?

“战不能战,降也不能降,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跟中国人和德国人说,放我们走?这可能吗?”常磐号舰长纠结不已的说道。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他们现在占据了优势,岂会让我们穿过入海口?”

“这些废话就不要多说了,既然问题大家都知道,那我们就应该抓紧时间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才是。”秋津洲号舰长岛津彦之丞不耐烦的说道,他现在正为秋津洲号的破损伤势感到担忧,心情很是不好。

“或许,”就在众人拿不定主意时,冲岛号一等参谋官大岛大佐粗声粗气的开口道,“我们可以单方面向中国人投降,然后再通过外交途径将战舰索要回来,这方面也许英国人还能帮上忙。中国人向来都胆小怕事,再者这次既然让他们走了狗屎运打了一场胜仗,已经赚足了面子,只要外交上稍微施压,他们一定会见好就收的。”

“你这话太想当然了,要知道正是因为南京总统府大执政官吴绍霆的强硬态度,才让我们这次青岛作战困难重重。中国人未必会把战舰还给我们。”参谋长加藤宽治忧心忡忡的他叹了一口气说道。

会议室内再次议论了起来,三三两两的交头接耳,谁都无法说出一个所以然来。

大岛大佐叹了一口气,接着又说道:“这次我们大日本帝国陆海两军都吃了败仗,虽然丢了面子,可是也能让国内知道中国人已经今非昔比,这反而是一次要求扩张军力的好机会。我们可以利用国内仇视中国的舆论,来向南京政府进行外交施压,如果他们不肯归还第二舰队的所有战舰,那就等着迎接更大的战争吧!”

说到这里,他冷冷的“哼”了一声,又用轻蔑的语气继续说道:“南京政府大选还没有开始,就算吴绍霆这个疯子再多么狂妄,也应该知道以一个刚刚完成名义上统一的国家去对付一个新兴的列强是一件极其愚蠢的事情。”

虽然这番话的说服力有限,可还是给众人带来了一些希望,多多少少是有一些道理的。

加藤定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带着无奈的语气说道:“好歹这是一些希望,我们可以先这么办,然后派人守着所有战舰。哪怕到时候外交谈判无果,再行炸船也不迟。”

岛津彦之丞点了点头,沉重的说道:“也只能这样了。”

“那么,大家开始着手准备吧。”

“唉,我们居然战败了!这个事实真难让人接受啊!”

第824章,中德夜谈

会议结束之后,各舰舰长乘坐小艇返回,加藤定吉也以第二舰队司令官的名义向上海舰队发去电报,宣称只单方面向中国投降。高广征接到电报之后倒是挺高兴,不过他并非没有考虑的更远,以为第二舰队有可能是想籍此机会分化中德关系。于是高广征在转发电报的时候,故意隐瞒了这一点,只说第二舰队决定投降,让青岛方面做好响应的善后准备。

消息一经传出,青岛与胶州各路军队军心振奋、士气高涨,尤其是中国军队,他们终于在正面战场上击败了日本侵略者,不仅挽回了国家的尊严,更是向全世界宣扬出中华民国的雄威。胶州的第三师师部通讯处马上把消息向南京、潍坊、莱阳三处转达,务必在最快的时间之内把这个捷报传达出去。

潍坊战区司令部在接到电报之后,立刻与青岛司令部进行了远程电话连线,何福光要求中德前线的将士将日军第二舰队分为两处安置,三艘大型的战列舰安排在胶州第一码头停靠,由第三师派人监管,其余主力舰移送到德国远东舰队海军基地暂驻,由中德双方共同兼监管。之后他又特别与第三师师长李选廷进行了一次秘密通话,吩咐李选廷把第二舰队所有高级将官移送到胶州拘禁,等天亮之后再由胶济铁路全部送往潍坊看管。

随后的两个小时,德国海军基地安排了三艘快艇,将第二舰队所有校级以上军官先行运送到青岛登陆。远东舰队又派遣海军士兵登上了每一艘日本军舰,监督日本军舰统计俘虏情况以及引导战舰开进海军基地。与此同时,上海舰队也派出快艇将三艘战列舰的军官接下,先行送到中国军舰上看管,然后留下部分海军士兵监督战列舰开往胶州。

由于丹后号受损严重,上海舰队不得不派遣本队的辅舰,同时联络德国和胶州民用拖船,把丹后号拖到胶州码头。

至于那些沉没或者已经被放弃的小型舰艇,只能任由它们留在原地,等天亮之后再派遣打捞船只处理。

为了加快投降的进程,高广征不得不下令中国军舰协助石见号救助落水的日本水兵,不过中国军舰救上来的水兵直接送到本舰上看押。

到深夜十点三十分时,胶州湾海面总算恢复了平静,日本第二舰队陆续抵达指定的港口接受看管。第三师特意派了一支骑兵部队来到青岛远东舰队海军基地,与德国方面交涉之后,把加藤定吉、加藤宽治等人七十九名舰队军官全部带往胶州。

虽然加藤定吉等人十分不情愿离开自己的战舰,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已经由不得自己说得算,正所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也只能咬着牙屈服了。好在他们之前都有交代各自船员,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必须保证军舰上有人,一旦遭遇不测立刻引爆预备的炸药炸沉军舰。

在下船时,加藤定吉也将战舰的情况告诉了中德双方的军官,因此中德双方暂时都没有打战舰的主意,不过还是派遣士兵驻守在军舰的指挥室、通讯室、动力室以及甲板上,一边收缴船上的武器,一边监督俘虏。至于负伤的日本水兵都移送到了青岛德军战地医院和胶州第三师师部战地医院处理。

到了十一点,麦尔瓦德克带着很好的心情从远东舰队基地返回总督府,尽管白天时青岛已经完成了主权移交,但是因为时间又是在交战之际,很多东西都没有太大的改变。李根源等一众军官也跟着一起来到这里。

在总督府宴会厅,麦尔瓦德克让侍从取来自己珍藏的红酒和啤酒,请中德双方的军官都落座下来,愉快的说了一些祝贺的话。

“不得不说,今晚是我上任青岛总督以来最愉快的一天,我们德意志帝国居然守住了青岛,同时在中国朋友们的帮助之下,让日本第二舰队全军覆没。哈哈,我相信日本天皇做梦都不会想到,他们引以为荣的海军竟是这般不堪一击。”麦尔瓦德克大声的笑道。

很快,侍从们将红酒和啤酒都送了上来。侍从挨个挨个的询问在座的客人是要红酒还是啤酒,然后把酒一一送了过去。

麦尔瓦德克拿起自己的啤酒杯,高举过头顶,开怀的说道:“诸位,来,我们一起干杯,庆祝这一场光荣的胜利。德意志帝国的光辉将永远威慑着协约国阵营,为了吾皇,为了德意志,也敬我们的中国友人!”

所有军官都站起身来,李根源等人也跟着一起站起来,大家就这样饮下了第一杯酒。

麦尔瓦德克转向李根源,笑着说道:“之前是我们小看了战斗机的作用,今日一战让我大开眼界,我要为中国空军取得的战果向你们致敬。”

李根源呵呵的笑了笑,礼貌的欠了欠身说道:“这次胜利是我们中国与德意志帝国合力而为的成果,如果没有德意志帝国给与的经济上的帮助,只怕中国空军到头来真的会让您小看。我在此代表我国政府,同样祝愿我们中德友谊长存!”

麦尔瓦德克点了点头,对李根源的这番话感到满意,他是很清楚中国空军组建的历程,从一开始就德国飞行员在训练中国空军,之后大部分中国飞机也是从德国订购,甚至就连最新的机载鱼雷技术都是中德工程师协同研制而出。他不难猜测,从这次青岛战争结束之后,全世界都会重视空军技术的发展,既然中国在这方面有最先投入的经验,日后德国也应该更密切的与中国合作,共同研发更适用的空军力量。

“哦,对了,”他收回了心思,脸上渐渐恢复几分严肃,问道,“我想请问李将军,你们打算如何处置日本第二舰队。”

“司令阁下有什么好的建议吗?”李根源问道。

“居然日本第二舰队已经投降,那么他们的军舰、装备甚至俘虏都应该由我们中德双方共同分配。相信李将军您这几天是亲眼目睹我们德国士兵的英勇作战,为了吸引第二舰队主力舰,远东舰队的两艘巡洋舰甚至遭到重创,因此我们德国有理由提出这样的要求,不是吗?”麦尔瓦德克平静的说道,然后等待着李根源的回答。

“我明白了,不过司令阁下应该也听说过,日本人不会轻易交出他们的军舰,他们还在等待外交交涉,尽可能通过外交手段将军舰索要回去。即便最后不能如愿,我相信他们也会选择炸沉这些军舰。”李根源不疾不徐的说道。对于如何处理战利品的事情,他自然没办法做主,不过却能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其中协调一下。

“不瞒您说,我今天之所以同意让李将军的部下带走第二舰队的军官,就是希望能趁着他们远离舰队的时候趁机拿下他们的军舰。他们的军舰都在我们的士兵监管之下,只要我们花一点手段,哪怕是极其恶劣的手段,也能把抢夺军舰的控制权。您明白我的意思吗?”麦尔瓦德克严肃的说道。

李根源心里飞快的盘算着,既然连恪守规俗的德国人都垂涎三尺,他相信日本第二舰队这块肥肉总统府、战区司令部都不会轻易放过,如果能将一部分战利品分给德国,用以换来德国在这件事上的支持,也不失是一件划算的事。

只是,这些战舰该怎么分配,或者中德分配的比例,他一时半会无法拿捏清楚,如果分给德国过多,不仅损害了中国的利益,还会遭到总统府、战区司令部的指责。

“您的意思我非常清楚,我承认在这一点上我很赞成司令阁下的话。自古以来,成王败寇都是众所周知的道理,哪里有战胜方还不能任意处置战利品的道理。我对日本人提出的无礼甚至狂妄的态度十分不满。”他煞有其事的说道。

“没错,没错,就是这个道理。如果贵国政府愿意这么做,第二舰队的三艘战列舰可以全部归贵国所有,然后我们在平分第二舰队的其他主力舰,您看如何?”麦尔瓦德克很大方的笑着说道。

他可不傻,尽管战列舰是极其昂贵的海上武器,可是以青岛目前的能力根本无法维持战列舰的开销,索性给中国人一个面子。不仅如此,中国海军一直缺乏战列舰运作的经验,到时候势必还要聘请德国海军为顾问,并且购买一批维持战列舰的机械设备,不可不谓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您的建议让我感到非常欣慰,这件事我稍后会立刻上报到潍坊,我相信明天中午之前一定会有结果,到时候我再来拜访司令阁下。”李根源模棱两可的说道。

“那好吧。”麦尔瓦德克点了点头,他知道李根源只不过是一个代表,请示上级是情理之中的,不过他有自信,自己出的条件已经很好了,中国人不可能不动心。“另外,我想再多问一下,关于针对日本的下一步计划,中方可有什么打算吗?”

“青岛一战之后应该会告一段落,当然,具体下一步该如何去做,还要看日本国内是如何反应。不过我可以向阁下您保证,与德国坚持统一战线,保证远东战略的有效执行,这一点是绝不会改变的。”李根源有条不紊的说道。

“这样就最好不过了。我相信日本国内对这次青岛战败一定会感到震惊,如果按照我们德国人的思维来判断,日本应该会有很严重的危机感,从而加强军事力量的发展。到时候做为邻邦的中国,可能会受到不小的威胁了。”麦尔瓦德克强调的说道,他是在故意提醒李根源,中国方面要么一棒子把日本打死,否则后果可不会好过。

“多谢阁下的提醒,您的这番话我同样会尽快上报到潍坊。”李根源说道。

第825章,空袭旅顺

就在青岛忙碌着海战善后之际,中国飞艇部队历经十多个小时的飞行,终于横跨了渤海海域,抵达旅顺的上空。在整个飞行过程中,飞艇部队不仅保持着最高高度,同时还故意避开了常用了航海线路,减少被敌人发现的几率。

旅顺司令部并非没有察觉中国飞艇的动态,一艘为第十八师团进行补给的运输船早上时刚刚经过烟台,看到了空中密集的飞艇编队。运输船将消息上报到了龙口镇第十八师团,可是当时由于第十八师团正面临正面战场的危机,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用普通线路发了一封电报到旅顺。

旅顺方面更重视第十八师团的战况,同时对飞艇运用的认知十分有限,见是普通线路的电报于是也没有太在意。

从下午四点钟开始,旅顺司令部一直处于震惊的忙碌状态,他们收到神尾光臣从龙口发来的紧急电报,得知目前第十八师团陷入的困境。可是就在旅顺司令部还没解决陆军问题时,深夜十点钟时又接到了第二舰队发来的无线电,当即再次陷入更大的震惊之中。

当飞艇部队趁着黑夜将领旅顺时,由于保持着上千米的高度,让港口和要塞值勤的士兵都没有发现,因此整个旅顺司令部也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旗舰“大执政官”号一直飞到旅顺海军基地上空时,为了便于瞄准和投弹的精准,这才垂直的降低了高度。

海军基地几个正在抽烟的巡逻兵突然感到一股阴影压迫头顶,不自觉的抬起头看上去,立刻发现了天空中突然将临了许许多多的庞然大物,他们从没见过这样的东西,当场吓得连烟都掉了,甚至还有两名士兵腿脚发软瘫倒在地上。

“快,快拉响警报,这是什么啊?”

“是飞艇,是飞艇,好多飞艇,天啊,快……快炮!”

“谁的飞艇啊?”

“一定是……一定是中国人的,糟了,他们来了。”

不止一处巡逻兵发现了这个情况,很快整个海军基地到处都传来大呼小叫的声音。所有巡逻队队长拿出警笛使劲的吹响着,尖锐的笛声把宁静的海军基地惊醒了过来。几分钟过后,基地的战斗警报拉响了。

海军基地的士兵们还没来得及从营房里跑出来,“大执政官”号已经率先投下了汽油弹。

“轰隆”!一声爆裂的巨响,汽油弹在岸基上炸开了一朵巨大的火光,火油四溅,把那些附近巡逻兵的衣服都烧着了起来。巡逻兵惨叫着拍打着火的部位,可是手刚触摸到,火油又立刻烧着了皮肤,无奈之下这些人只好直接从岸边跳进了海水里。

火光就是信号,其他十五艘飞艇在各自盘旋的位置紧随其后的投下了汽油弹。

短短一个瞬间,整个海军基地大部分地段都发生了剧烈爆炸,汽油弹的火光就像是脱缰野马一般疯狂的向四处弥漫。惨叫声在滚滚浓烟后面传来,原本漆黑的海军基地就这样被火光照耀成通明。这也是飞艇部队首先丢下汽油弹的原因,利用汽油弹爆炸后的持续火光,方便观测员寻找有价值的袭击目标。

在发动这次大空袭之前,中国情报单位早已经摸透了旅顺要塞以及海军基地的布局,将所有具有价值的轰炸目标都标注了下来。

当汽油弹的火光撑开了整个海军基地的地形之后,空艇部队马上开始按照地图对照下方的地理,然后向最近的标记目标飞去。

旅顺要塞驻守卫队火速赶往海军基地,可是当他们还没来得及走进海军基地的大门时,前方不远处的海军营房遭到了炸弹的连续轰炸。飞艇上的投弹装置是八枚炸弹为一次进攻,仅仅三次进攻整个海军营房都被炸得天翻地覆,许多还在穿衣服或者刚刚来到营房门口列队集合的士兵当场送命。

要塞卫队没有对空武器,只能把大量的人手用在抢救伤员和物资上来,少数的士兵用步枪向空中进行排队射击。子弹由下而上,先不说在黑夜里是否能打得中,就算勉强击中了飞艇也被挡在了飞艇的防护涂层外面。

十六艘飞艇逐渐开始大规模的投放炸弹,继海军营房之后,海军室内船坞、停靠在码头没有来得及转移的舰艇、弹药库、燃料库,都接二连三的遭到轰炸。第二舰队的训练舰、鱼雷艇、运输船,甚至是路过停靠在军港的日本官方邮轮,都一艘接着一艘被爆炸声中沉入海里。当“神盾”号大型飞艇锁定海军燃料库丢下第一批的八枚炸弹时,整个燃料库很快就被引爆了过来,强大爆炸冲击力甚至把停在两百米半空中的飞艇都震动的摇晃起来。

燃料库的爆炸,造成了日本海军基地今晚第一次重大的创伤,火浪滚滚扩散,把周围的屋舍全部夷为平地。没有来得及撤离的日本士兵全部无一幸免!

旅顺要塞司令部在连续的爆炸声中惊动不已,大部分军官都忍不住跑到室外,向海军基地的方向看去,很快他们就被火光冲天、惨叫不断的一幕震惊了。留守旅顺要塞司令部的正是第五师团司令官大谷喜久藏中将,他之前一直在参谋室的通讯处忙碌着与第十八师团以及日本国内的联系,想办法解决第十八师团陷入的困境。

参谋副官带着惊恐的脸色冲了进来,顾不上行礼就大叫了起来:“司令,是海军基地,他们……他们被中国人的空艇部队袭击,损失惨重!”

大谷喜久藏脸色瞬间阴沉了起来,他放下了手里的所有工作,快步向参谋室外面走去。旅顺要塞司令部的众多军官紧紧的跟在他的后面,每个人的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第十八师团和第二舰队的麻烦还没有解决,没想到旅顺要塞又陷入了自身难保!

来到司令部大院外面,大谷喜久藏看着南边不远的海军基地,整个海军基地现在就像是黑夜中的一团火球,火光早已淹没了所有轮廓。他暗暗的捏紧了拳头,一时却没有说任何的话,心中不断寻思着该如何应付中国人的空军。

情报科户村大佐愤怒的说道:“中国人真是胆大妄为,他们竟然敢发动这样的偷袭。将军,如果我们再不行动的话,海军基地可就完了!”

“是啊,是啊,第十八师团的战略物资,还有用以第二舰队维持三年的补给,这可不是一笔小数字啊!”

“‘松寿丸’号邮轮也在港口,那可是明宫嘉仁亲王出资购买的官方邮轮。”

“第三守备队早已赶过去了,其他部队还在集合之中,可是……可是就目前来看,就算守备队全部赶过去也无济于事呀。”第五师团第九步兵旅团松本大佐郑重的说道。

“都给我安静!”大谷喜久藏突然大声的吼道。

在场所有人立刻噤声不语,可是每个人脸上的急切神态有增无减。

“海军基地已经没办法救援了,中国人的飞艇很显然会找到燃料仓库、弹药库和物资仓库,一旦这些库房遭到轰炸,爆炸的波及足以摧毁整个海军基地。而我们现在什么防空力量都没有,继续派遣增援到海军基地也是送死。传我的命令,所有海军基地的人员全部撤退,至于抢救的事等飞艇离开之后再另外组织安排。”大谷喜久藏接着说道。这是他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定,空袭来的太仓促,而且空艇的投弹火力也十分强大,根本来不及救援了。

“将军,难道就这么算了?那可是海军基地呀。”有人惊讶的问道。

“都别再说这些废话,趁着海军基地还能拖延这些飞艇一会儿,命令所有守备队加紧司令部和炮台要塞的防守。松本,你亲自抽调司令部警卫队去布防,利用高位的斜坡地形搭建重机枪和大炮,目前我们也只能有这种古老的办法了!”大谷喜久藏严肃的吩咐道。

“将军?您的意思,他们还会来轰炸这里?”松本大佐惊诧的问道,身后的其他人也都大感惊讶,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大谷喜久藏。

“大家仔细去看看那边的情况,飞艇部队轰炸海军基地最多是二十分钟到三十分钟的事,他们只要破坏了足够的关键设施,海军基地就算是彻底报废了。之后还有充足的时间和弹药,一定会来进犯我们旅顺要塞。更何况就算他们不来,我们同样要做应战准备!”大谷喜久藏认真的说道。

“我知道,将军放心,我这就去。”松本大佐不再多说什么废话,躬身行礼之后立刻就带着自己的副官离开了。

第826章,损伤

大谷喜久藏仍旧站在司令部的大院里,双眼带着锐利的神光盯着南边的海军基地,仿佛海军基地的熊熊烈火都能映在他的眼前。他心里正如同那燃烧着的海军基地一样,有一种岩浆在滚滚翻腾似的灼热和暴躁,自己万万没有料到,第十八师团失利了到是情有可原,或可推责在战场天时地利人和上面,可第二舰队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单单第二舰队全军覆没,现在连海军基地也被轰炸,这一切来的太突然,可到底为什么呢?

他不敢相信是中国人的军事科技超越了日本人,所有人都知道中国除了南方少许的工业基础之外,仍然是一个农业国家,可青岛战争到底是如何失败的?原因在哪里?

这时,户村大佐上前一步,语气凝重的问道:“将军,这一场战争我们真的失败了吗?”

大谷喜久藏回头看了一眼户村大佐,他发现户村大佐的脸上是一种不相信和不甘心。这一瞬间在他的心里顿时有了一丝幡然醒悟,冥冥之中已经明白青岛战争失败在什么地方,原来是新兴列强的梦想在作祟,是经过甲午战争、日俄战争之后的狂妄在作祟,大日本帝国军人的野心已经膨胀到迷失自我的地步!

见将军没有回答,户村大佐再次问道:“支那人怎么胆敢轰炸旅顺?这是青岛战争,战场在青岛呀,他们……”

大谷喜久藏冷声的打断了户村大佐的话,语气深沉的说道:“在我们眼里这是青岛战争,在中国人眼里这就是中日战争!我们失败了,就是因为这一点!”

户村大佐怔了怔,一时没有听明白:“什么?”

大谷喜久藏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身向司令部返回。

“大执政官”号上,李胜如站在艇舱第二层的观望台盯着下方,日本第二舰队的海军基地大部分已经化为了一片火海,基地的人员以及赶来增援的士兵都开始向外撤退。他忍不住露出了一哥得意的笑容,这次轰炸还真是出乎意料的容易。转动了一下观测镜,他看到之前停在军用港口附近的六、七中小型艘舰船无一幸免的葬身于轰炸之中,甚至连水面上都漂浮着还在燃烧的火油。

这时,副官陈祥武踩着旋梯从下面一层舱室跑了上来,径直来到李胜如面前,报告道:“司令,小鬼子的海军基地算是栽在我们手里了。整个轰炸过程持续了十七分钟,第三小队的三艘小型飞艇弹药耗尽,已经返航去了,剩下的十三艘飞艇都还有弹药。您看,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李胜如直起身子来,走到最近的舷闯附近向外面看了一眼,北边大约不到十里就是旅顺要塞。他心里很清楚这次作战任务,第二舰队的海军基地只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缓缓的吸了一口气,态度严肃的说道:“下一步自然是要向旅顺要塞前进,不然我们携带这么多的炸药难道就是为了走走过场?更何况回去时大家都巴不得更快一些,理所当然要把这些累赘全部丢下去才是。”

陈祥武哈哈的笑道:“司令说的对。咱们今晚索性把能炸得都炸了,一仗让小日本不得翻身,看这些东瀛倭寇还敢不敢小看我们大中华民国。”

李胜如用命令的口吻说道:“给其他飞艇传递信号,我们现在就向旅顺要塞进攻。”

陈祥武大声的说道:“是!”

片刻过后,飞艇部队的十三艘飞艇以小队为编制集合,重新爬升到六百米左右的高度,然后在旗舰“大执政官”号的带领下径直的飞向旅顺要塞。途中他们甚至还看到那些刚刚从海军基地逃跑出来的日本士兵,这些士兵同样也发现飞艇的动向,一个个鬼哭狼嚎似的惊叫起来,从高空中俯视下去,人影就好像是脆弱的蝼蚁一般。

“龙泉剑”号飞艇还向下方扫射了一阵机关炮,下方立刻倒了一片人,也不知道是被机关炮击中又或者是被机关炮吓爬下。

很快,飞艇部队黑压压的身躯降临到旅顺要塞外围。所有大型飞艇没有停下,继续向军事设施密集的地方开去,几艘小型飞艇则开始瞄准外围的炮台,陆续投放了十几枚炸弹。外围的海防炮顿时陷入火海,虽然海防炮都有炮位护盾、护墙之类的防御措施,可是这些防御措施全部是用来针对来自海面上的攻击,面对从头顶上掉下来的炸弹毫无作用。

旅顺要塞随即拉响了战斗警报,整个要塞内内外外一片混乱,到处可见人头在窜动。有的士兵排成密集队形向空中放枪,由于旅顺要塞要比海军基地的驻防兵力多得多,所以这样的人工火力也显得强硬许多。一些飞行高度较低的飞艇把子弹击中,尽管没能射破气囊,不过子弹穿透吊舱,也伤到了不少吊舱内的中国士兵。

大型飞艇毅然坚持向旅顺要塞内部突破,在到达兵营、司令部和类似仓库的位置时,开始垂直降低高度,保持在两百五十米左右。“大执政官”号最先投放汽油弹,把下方的许多屋舍点燃了,随后又与其他飞艇一起开始投掷炸弹,爆炸声一声接着一声的响起,宛如阵阵雷声在冬夜里滚滚袭来。

在高强度轰炸的摧残之下,旅顺要塞兵营正在快速的崩溃,屋舍被炸的支离破碎,人员被炸的四分五裂,火焰没有任何怜悯之心的开始吞噬所有物体。

就在这时,西边的一处山丘后面传来一阵阵的重机枪声,几支埋伏在那里的日军小队看准时机发起了反击。所有重机枪都摆放在山丘的斜坡上,以仰望的角度对着半空中的飞艇猛烈的扫射。日军士兵之前一直毫无反击之力,现在终于有机会报仇雪恨,所有人都把满腔怒火喷洒了出来。

最外围的“北风”号大型飞艇气囊遭到连续击中,因为有防火涂层的缘故并没有立刻引爆气囊内的氢气,可是气体开始大量的泄露,飞艇不仅开始失去控制,更是向反方向快速的倒下。而紧挨着“北风”号飞艇的是“安国”号小型飞艇,两艘飞艇顿时撞在了一起。

随着日军重机枪持续的开火打在“北风”号上,终于擦出了一丝火光,点燃了正在泄露的氢气。氢气燃烧的速度快得惊人,电光火石之间整艘飞艇变成了一团大火球,瞬间发生了猛烈的爆炸。“北风”号的爆炸牵动了“安国”号,剧烈的火焰同样也吞噬了这艘小型飞艇。两团火球就这样从半空中坠落下去,砸在旅顺要塞的一处大仓库上。

第827章,白热化

氢气的火焰和舱内剩余的炸弹又把大仓库吞没,再次发生了“轰隆”的巨响,地面上炸出了一片巨大的火花。

“司令,西边有敌人!”陈祥武站在舷窗前眼睁睁的看着两艘飞艇坠落,脸色充满了悲恸和愤怒,随后大声的喊了道。

“是北风号,还有安国号。是杜上校和李上校的飞艇!”

“可恶,王八蛋,老子打死你们!”机关炮士官愤怒的说道,然后调转机关炮的方向,向西边有亮光的地方开火。

“陈祥武,陈翔武,给我传令,所有飞艇爬高到六百米!快!”李胜如从第二层舱室向下面大喊道。

可是命令还没有传递出去,西南方向的地面上再次传报炮声。炮弹从陆面划出一个高角度抛物线,向飞艇部队呼啸着扑了过来。好在第一轮火炮不太熟练,没有击中任务目标,相反炮弹坠落到东北方向正是旅顺要塞东部外围炮位,炸烂了好一些外围的护墙。

炮兵继续开炮,重机枪也在继续扫射,不管他们是否误伤到友方的单位,现在这是唯一有效的反击方式,只能不遗余力的开火下去。仅仅一个刹那,“长江”号小型飞艇的吊舱被一枚炮弹击中,不过炮弹卡在了吊舱之内,并没有立刻爆炸。

“长江”号内有七名人员被炮弹的冲击力伤及,或重伤或昏迷或死亡。舰长王正龙大腿遭到冲破舱壁碎片的割伤,血流不止。他咬着牙下达命令,让仅剩的两名轮机员操作飞艇向东南方向的旅顺要塞主仓库飞去。他知道“长江”号已经不可能飞回去了,那枚炮弹随时都有可能爆炸,然后引爆飞艇内部的炸弹。在这最关键的时刻他记得临行之前上峰的特别交代,即便死也要死得其所!

“大执政官”号上,陈祥武看到受到重伤的“长江”号居然在有条不紊的转移方向,立刻明白“长江”号的意图。他捏紧了拳头,双眼又红又热,用颤抖的声音说道:“王上校要去撞击敌人的仓库!”

李胜如听到这番话,赶紧从第二层舱室跑下来,来到陈祥武附近。他的脸色一片苍白,双眼中同样闪动着迷糊的光泽。哽咽了一下喉结,他悲痛的吁出一口气,随后缓慢的摘下了自己的军帽,面向缓缓行驶中的“长江”号敬了一个严肃的军礼。

陈祥武也学着李胜如的样子,摘下军帽敬礼。

不过“长江”号还没有到达目的地,西边的重机枪扫中了飞艇的气囊,氢气立刻发生爆炸。“长江”号化作一团烈火一头从空中栽了下去,击中了主仓库附近的一座兵营,牵连了整个兵营沦为一片浓烈的火海。

“司令,现在怎么办?小鬼子的大炮和重机枪能打到咱们了?”陈祥武深吸了一口气,带着悲愤的语气转向李胜如问道。

李胜如看了一眼下方的情况,旅顺要塞差不多有一大半正在燃烧当中,尽管飞艇部队轰炸的时间不算长,可是被击落的飞艇本身就是一颗巨大的炸弹,前后有三艘飞艇坠落,对地面建筑的破坏不言而喻。他考虑到飞艇的防御能力过低,居然处于不利的环境之下,没必要再继续冒险下去,要知道飞艇的造价也不低。

“下令,所有飞艇攀上到最高高度,撤离旅顺。”想到这里,他果断的下达了命令。

“是。”陈祥武应道,然后找到通讯兵用信号灯传递命令。

几分钟后,剩余的十艘空艇陆续接到命令,开始提升飞行高度。然而在这个时候,又有一艘飞艇迟了一步,被一枚炮弹击穿了气囊。外层气囊的氦气开始泄露,没过多久内部气囊的氢气被火光点燃,在一声剧烈的爆炸声中坠落了下去。

其他飞艇上的将士们都愤怒不已,可是他们也知道飞艇爆炸之后的生还几率,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战友化为黑暗中的火光。剩下的九艘飞艇迅速的攀升到八、九百米的高度,在攀升的过程当中又把剩下的炸弹一股脑全部投掷了下去,一方面是尽可能的制造破坏,另外一方面也是为了减轻空艇的负重。

随后,在“大执政官”号的带领之下,九艘飞艇开始向南方飞去。

一月十三日凌晨两点钟,潍坊司令部发了一封加密电报到南京总统府。

青岛开战已经过去三天的时间,吴绍霆虽然没有任何干涉,却也在认认真真的关注着每一天的进展。昨天日本公使和英国公使还在施加外交压力,不过他根本没有理会这些外交政治,直到十二日下午收到第二阶段作战顺利的消息之后,他的底气更加强硬了起来。

此时吴绍霆刚刚准备休息,连续三日都忙碌到凌晨时分才能入睡,在这样的冬夜里让他的身子也不好受。当下人敲响房门,告知山东发来的大捷报时,他立刻一跃而起,随意的披上外套就跑了出来。

走廊上有一名值班的侍从官,正拿着一份电报等待着。吴绍霆接过电报之后,向自己的私人书房走去,同时也示意侍从官跟着自己。

来到书房,他仔细看了一遍电报,潍坊战区司令部将截止于十二日凌晨十二点之前的所有情况都做了详细汇报。三个国防师已经将进入战略反攻阶段,第一师、第二师主力部队成功围歼了日军在前线六个大队的主力,俘虏了第五十五联队、第五十九联队的高级军官三十七人;在西线三个师联合作战部队也成功击溃文登防线,消灭了三个大队的日军,同时全歼了第五十七联队司令部,不过却让第一一零联队突围逃跑。

整个莱阳战线的作战可谓是一路高歌,一战下来击毙敌军超过二千八百人,俘虏敌军将近两万人,摧毁了四个联队司令部。这份数据还仅仅是陆军部队作战统计下来的,至于空军部队的连续空袭造成的伤亡,还没办法具体得知。

第十八团目前只剩下龙口镇和烟台附近的总司令部一处,余下的兵力除了一支近卫联队、后勤部队,其他的都是残兵败将、散兵游勇。战区司令部估测的剩余敌军兵力虽然还有两万多人,可真正具备战斗力的只剩下近卫联队和后勤部的两支大队,这两万兵力当中伤员不少,缺乏弹药、士气、指挥系统的也不少。

在电报里同样也提到了青岛海战的情况,尽管青岛海战具体的情况没有出来,但电报里还有告知了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那就是第二舰队全军覆没,所有战舰和海军官兵都在中德双方的拘押之中。

由于第二舰队的战败,第十八师团失去海上交通运输,已经没办法连夜撤退离开山东。潍坊战区司令部计划在明日中午时发动最后的总攻,东线从文登直扑烟台,西线从栖霞镇直攻龙口,给与第十八师团最后一击。

第828章,扬眉吐气

至于飞艇部队的空袭战况尚且不得而知,单单从航行时间来推算,飞艇部队应该会在十三日晌午十分经过莱西空军中转站,到时候就能清楚旅顺轰炸的情况。

“这一仗,可是扬眉吐气的很!我们中华民族的地位从此将会发生重大的转变,痛快,痛快!”吴绍霆放下了电报,颇有感动的大声赞叹道。

“大执政,何参谋长在电报后面还有一些额外的交代。”站在书桌前面的侍从官提醒道。

“是吗?”吴绍霆把电报翻到了最后一页,果然看见了一条附加内容,仔细读了一遍才知道是关于第二舰队战舰的问题。“小日本居然还指望通过外交缩回军舰,真是痴心妄想。不过德国人从中插一脚,不得不说这是大煞风景呢。”

他喃喃自语似的说完,脸色逐渐陷入沉思之中,自己一直认为青岛战争是中国人劳苦功高,德国人无非是凭借巡洋舰和青岛要塞旁敲侧击一番罢了,此时却来提出平分战利品,还真是自以为是。尽管这一点他很不情愿也不高兴,可从长远的角度来看,中德的关系还需要进一步加强,尤其是麦尔瓦德克对李根源说的那番话,日本国内很可能因为这次战败而大为震动,开始疯狂的扩大军备,到时候缺少德国的援助,中国很难应付日本这个工业列强。

“罢了,既然德国有意向,那就跟他们好好谈谈分配的事情。”吴绍霆凝神的说道,随后抬起头来对侍从官吩咐了一句,“明天早上安排一条电话线,我要跟何福光通话。”

“是。”侍从官郑重的应道。虽然这个年代跨省长途电话线十分麻烦,需要通过好几个甚至十几个邮电局衔接连线,不过好在近畿一带的邮电系统铺设的很完善,只要花点时间还是能接通电话的。

“另外,明天早上准备总统府新闻发布会,我将亲自宣布青岛战争的战况。”吴绍霆又补充的说道。

“大执政,您亲自宣布?”侍从官有些疑惑,虽然青岛战争意义重大,可交给*负责召开大会已经够规格了,总统府亲自发布难免让外人觉得在造作。

“青岛战争只是一个开始,中日之后的关系肯定会愈演愈烈,索性这次我亲自给他们一个回应,让他们知道我的态度是什么!总之就这么安排!”吴绍霆不疾不徐的说道。

“那,那好吧。”侍从官点了点头。

早上七点钟,总统府通讯处花费了两个小时的时间,总算连通了潍坊战区司令部的电话。吴绍霆与何福光进行了一次长达半个小时的通话,他授意何福光上演一出苦肉计,一定要把青岛善后之事闹的僵硬,然后组建特别行动部队潜入日本第二舰队的所有军舰上,杀死那些留守军舰的日本士兵,将军舰据为己有。至于与德国人的分配,由何福光全权负责,李根源负责谈判即可。

何福光早就有这样的打算,第二舰队这条肥肉怎么可能坐视不理,现在接到了吴绍霆的亲口命令,他立刻决定放手展开行动。

之后,吴绍霆又特意向何福光交代,尽快发动总攻解决第十八师团残余部队,最好尽可能多抓获一些战俘,他需要这批战俘发挥另外一些作用。至于第十八师团那些高级将领,除了神尾光臣给一个面子允许其自裁,其他将领一律留活口。

何福光觉得奇怪,问道:“这是为什么?”

吴绍霆笑着说道:“神尾光臣是这次青岛战争的总司令,他将肩负所有战败的责任,无论回国还是不回国,他终归是要以死谢罪。至于其他将领他们可能会因为军人荣誉感而选择自尽,不过既然神尾光臣承担了所有战败的责任,其他人自然没必要再白白送命。”

何福光越听越糊涂,怎么好像霆帅在照顾这些日本将领呢?他认真的问道:“霆帅,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啊,这些小鬼子死不死关我们什么事?我还巴不得他们死多点!”

吴绍霆轻描淡写的说道:“用不了多久你会知道了,我可打算用他们卖钱呢。”

何福光惊诧不已,问道:“卖钱?”

吴绍霆岔开话题说道:“总之就这么办,山东那边早点解决。另外飞艇部队回来之后第一时间发电报通知。”

何福光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我知道了。”

结束通话之后,新闻部已经在东朝房的宴会厅布置好了发布会现场,各国使节代表、国内国外时政记者、特别受邀的学者等人在八点三十分时陆续进场。这次发布会是继昨天青岛主权移交仪式之后,吴绍霆入主南京总统府以来第二件意义重大的活动,虽然前期几乎没有任何预先准备,但这个消息仍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南京、上海等地扩散开来,外界早已是众目所瞩。

九点整时,新闻部部长邹鲁带领一众部员以及执政官办公厅长官邓铿一起走进会场,记者们的镁光灯一声接着一声响了起来,空气中都是爆鸣之后留下的烟硝味道。邹鲁与邓铿先行发表了关于青岛战争现阶段的情况,包括几次防守作战和几次进攻作战的结果,也提到了目前俘虏、击毙日本侵略者的初步数据。

“一句话,青岛战争已经进入尾声,我们中华民国捍卫了本土主权和国家尊严,同时我们将继续强烈谴责日本国不顾国际公法,不顾我中华民国领土主权,单方面发动这场野蛮的入侵行为。再次我代表中华民国政府,郑重做出最后一次强调,这次战争所带来的一切后果,日本国将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邓铿站起身来,慷慨激昂的说道,说到最后还动情绪的挥舞了一下拳头,表情坚毅无比。

话音刚落,在场的所有中国人都激动的鼓起掌来,更有人高声叫好。

至于外国使节也有不少人礼仪性的鼓掌,唯独日方代表脸色铁青,可是又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作出来。

“下面,”这时,邹鲁站起身来说道,“有请我们中华民国临时政府大执政官吴绍霆先生,他将为我们阐述这次青岛战争的善后安排。”

场面有几分轰动,掌声再次热烈的响起,甚至要比先前更加有力。

外国使节代表虽然也跟着鼓掌,不过相互之间却在交头接耳的议论什么。他们都对吴绍霆出现在这次新闻发布会上感到意外,而更意外的是明明青岛战争还没结束,这位吴绍霆大执政官居然堂而皇之的要宣布战后事宜,这分明是在宣扬一种态度,究竟是针对日本人的不屑还是针对所有列强的不屑呢?这个问题是所有外国代表所关心的。

在一众特勤处护卫的簇拥之下,吴绍霆从专用走廊进入了会场,全场的掌声更加沸腾起来。等到护卫都站定位置之后,司仪才引着吴绍霆来到演讲席,邓铿、邹鲁向其点头示意,二人同样在鼓掌。

吴绍霆站在演讲席后面,微笑着向会场众人挥手示意,一直等到掌声渐渐弱下来,随后才开口说道:“吴某今日籍此,不得不感谢到场的诸位同胞,不仅仅是你们的掌声,更重要的是诸位对捍卫国家尊严、领土主权利益的支持。正是因为有了广大同胞和国际友人的支持,青岛战争时至今日才能得意如此胜利。事实证明,天下还是有公道的,正义终归是胜利的一方。在此我想说,青岛战争的胜利,是属于全中国同胞的胜利!”

全场再次爆发起来热烈的掌声,吴执政慷慨的一番言论让全中国人都能分享到胜利的荣誉,这正是一个国家领导人应有的开阔胸怀。不过外国代表们却又开始低声窃议,尽管吴绍霆刚才提及到了“国际友人”这个词,可最后还是以中国为重,一时摸清楚对方的意思。

吴绍霆等待掌声再次消弱,然后继续说道:“昨日凌晨总统府已经接到山东战区司令部的电报,如果不出所料的话,这场战争将今天中午之前结束。而*已经拟定了善后计划,对于日本国自取其辱的可耻行径,我中华民国绝不会心慈手软,战争所获一切战利品将收归国有,之后将做为山东战场区域的恢复建设、民生安抚之用。至于日方所有被俘的军事人员,我会遵守国际公约给与妥善安置,但绝不会无偿的交还给日本国。”

第829章,穷途末路

会场之中传来一阵热烈的议论,大家都对吴绍霆不归还俘虏的决定大感惊讶。单单现在已经统计出来的俘虏都有两万多人,除此之外还有整个日本第二舰队的船只,如果不归还的话那该如何处理呢?

吴绍霆缓了缓气,接着用一种轻描淡写的口吻说道:“此次日本国的行为,已经激怒了中华民国全体国民,因此日本国必须为青岛战争付出代价。如果日本国想索回俘虏,吴某必将全力促成日方以赔款赎罪的方式做为交换,如果日本国不能接受我们中华民国开出的条件,这些俘虏将按照我中华民国刑徒进行永久拘役。”

此言一出,顿时一片哗然,有人振奋、有人激动,也有人忧心忡忡,还有人不知所谓。不过所有人都对吴绍霆的口气感到震惊,这可是中国自鸦片战争以来第一次向外国人索要赔款,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提出这样的要求。在场的中国人都不禁感叹,吴绍霆是要把青岛战争做为中华民族的转折点,彻底摆脱劣等民族、弱小国家的地位,堂堂正正面向国际。

虽然在场所有人都有这样美好的期望,可吴绍霆真的能把中华民国带上这条道路吗?难道就不怕激怒了列强引来杀身之祸吗?

就在这时,日本的三位代表十分愤怒的站起身来,其中人冲着吴绍霆大吼了道:“简直是狂妄,哼,你们等着瞧好了,迟早会让所有支那人为你的自负而承担后果。”

三人就这样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会场。几个记者赶紧抓拍下这一幕,三个日本人的脸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

面对日本代表的情绪,吴绍霆只是轻蔑的笑了笑,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事实上他之所以要亲自宣布这件事,就是要彻底激怒日本全国,也只有这样才能实现自己下一阶段的计划。他调整了一下语气,平静的又说道:“我们不必为日本人的狂妄而担心,经此一战,日本国在五年之内绝无可能翻身。另外,我将借此机会向各国使节代表发表一些声明,中国自古以来是礼仪之邦,十分愿意广结友邦。对于欧洲目前发生的战争,我中华民国只能深表遗憾,不过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一定会尽可能提供人道主义的支援。至于欧洲战争的阵营对立,我谨以中华民国临时政府执政官身份,宣布中华民国将会保持中立。”

外国使节代表听到这里,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想法,英法俄三国多多少少觉得中国已经在渐渐脱离列强的操纵,正在争取国家自己的决策权。协约国阵营虽然不觉得中国有多大的价值,可在后勤方面都有指望从中国身上捞一些好处。

英国代表倒是还好,毕竟之前已经与中国签订了几分贸易协议,以低廉的价格订购了很多食物和其他物资,至于雇佣壮丁的问题只能说不好不坏。俄国的态度却没有英国那么好,欧洲战场压力不断增加,国内又是动荡不安,现在连从中国身上都捞不到好处了,怎么能安下心呢?法国与俄国的态度相似,可惜法国目前处境非常糟糕,即便生气也无能为力。

另外一方同盟国阵营的代表大部分都抱有无所谓的态度,他们从来没指望中国能做出影响欧洲战场的举措,只要中国不会帮助协约国搞一些小动作,那就是最好的结果了。在场的德国代表倒是喃喃的嘀咕着什么,不过最终什么态度都没有表达出来。

“我知道在场的诸位很清楚日本国与欧洲的立场关系,这一点本人同样心知肚明,”吴绍霆停顿了片刻,继续对着扩音器说道,“不过,中华民国与日本国之间的矛盾,完全是由于日本国的野蛮而挑起来的,我相信亚洲地区的任何冲突都不应该与欧洲战场相提并论,也绝不应该归纳与欧洲战场。如果日本国依然不顾国际公约和公义道理,向我中华民国施加报复,我中华民国必将全力以赴。届时,还请诸位国际友邦能秉承国际公约和惯例,站在公理和正义的一边。”

新闻发布会结束之后,吴绍霆又与除日本国之外的其他各国代表在二楼大会堂见面,他再次强调中日矛盾与欧洲战场无关的原则,希望各国代表能有坚定的立场。接下来他又回答了一些外国使节代表所关心的问题,诸如中日青岛战争之后两国关系,以及中国眼下对欧洲的贸易和外交态度。

对于这样的提问,吴绍霆都模棱两可的做了答复,尽量保持着中立国的身份。

就在南京地区为总统府最新的新闻发布会轰动不已的同时,潍坊战区司令部下达了针对第十八师团最后的总攻,三个师的炮兵部队准点开火,步兵怒吼着向日军仓促构建的阵地发起冲锋。此时第十八师团早已没有坚守下去的信心,交战不到二十分钟,东线的烟台最先放弃防守,要么投降,要么溃逃;西线也只剩下东乡联队一支在死死顽抗。

神尾光臣在龙口司令部不断的催问旅顺要塞的情况,到现在为止他还不知道旅顺凌晨时已经遭到轰炸,也不知道第二舰队在胶州湾全军覆没的消息,还在期盼着海军部队赶紧来接应陆面部队撤退。

只是师团司令部与旅顺失去联系长达十多个小时,甚至连今日按例前来的物资船都没有出现,神尾光臣隐隐约约感到情况不对劲。面对前线中国军队的步步紧逼,他渐渐的意识到第十八师团无法完成撤退,可是得不到国内的命令,是正式投降又或者是拼死作战,自己该如何决定第十八师团的命运?

中国空军再次出现在龙口上空,对着下方投放炸弹外加猛烈的扫射,司令部附近的伤亡情况很快还超出了前线的伤亡情况。战斗机的杀伤是无法控制的,而前线作战接到了战区司令部的命令尽量捉获俘虏,因此一旦包围了一支敌军部队就能逼迫其缴械投降。

宇喜多景直大佐跌跌撞撞的跑进师团司令部的帐篷,他身上到处都是血迹,衣服脏乱不堪,喘着粗气对神尾光臣说道:“将军,烟台丢了,支那人的部队很快就会打到这里,我们……我们已经失败了!为什么旅顺还没有派遣接应的船只?”

神尾光臣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我们与旅顺司令部已经失去联系长达十个多小时了,昨天傍晚第二舰队还有回电,可是到现在也没有任何消息。眼下看来,我们第十八师团只能孤军奋战了。”

宇喜多景直咬着牙说道:“将军,孤军奋战?我们还能怎么奋战呀?烟台丢了,我们现在想要撤退到威海卫的英国租界都难。再打下去也是没有结果的,将士们伤亡实在太严重了,而且军心也极为动摇,我们真的完了!已经完了!”说到最后时,他显得有些语无伦次,神志都恍恍惚惚不太清楚。

就在这时,刚刚从文登撤退到烟台,又从烟台撤退到龙口的第一一零联队指挥官平田光宗掀开帐篷的门帘子,大声的冲着里面喊道:“大家快看,天空中有好多飞艇,是中国人的飞艇!”

神尾光臣与一众参谋官匆匆的跑了出来,抬头向天空看去,果然看见九艘飞艇保持着队形和一千米左右的高度,正不疾不徐的从龙口镇上空飞过去。不过这些飞艇显然不是来袭击龙口镇的,因为它们是从北边而来,正在向南边而去,仿佛是刚刚执行完毕任务返航。

“这,这是怎么回事,他们这是要去哪里?”一名参谋官皱着眉头问道。

第830章,最后一击

“是啊,他们好像是在返航……从北边来,那边可是渤海呀……”又有人说道。

“我们不应该问他们要去哪里,应该问他们去过哪里!”神尾光臣脸色沉重的说道,他心中已经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难道……难道这些飞艇昨天晚上空袭了旅顺?”平田光宗捏着拳头说道,他的脸上很艰难,仿佛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落在了神尾光臣身上,如果平田光宗的话是对的,正好也能解释旅顺司令部怎么突然失去了联系。尽管他们不愿意相信这样的事情,可是第十八师团自身难保,总该在得到一个可靠的消息之后尽快做出应对之策。

神尾光臣没有去看周围的人,但是他感受到所有人都在指望着自己,缓缓叹了一口气,他显出了一副觉悟的态度,无可奈何的说道:“我知道诸位已经尽力了,继续作战下去也只能是付出无谓的牺牲,胜负已分,我们输了。”

这一刻,好像全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即便不远处的龙口镇仍然有机关炮和爆炸声传来,但在司令部营帐前面的这一块小空间里,几乎连空气都凝滞不动。参谋副官、侍从官、警卫员以及其他军官,每个人都露出了肃穆的脸色,他们都明白神尾光臣的意思是什么,不管相信还是不相信,这场战争日本确实输了,甚至可以说输的惨不忍睹。

“这次作战失利的责任,我神尾光臣身为最高指挥官,绝对是有推卸不了的罪责。”神尾光臣再次叹了一口气,双眼迷离的看着北边的大海,继续说道,“当务之急,是应该尽快中止我们大日本帝国士兵的伤亡,因此我决定向中国军队投降!”

很多人都期待着尽快结束战争,但是几乎所有人都不敢说出“投降”两个字,此时此刻神尾光臣揭开了每个人心底的伤口,一股悲痛的气氛瞬间弥漫了整个空间。

“将军,这……”

“唉,唉,司令,这简直太不像话了……”

“属下不知道该怎么说,可是无论如何属下都不甘心!”

“是啊,居然让支那人打败了我们,这是耻辱!”

“好了,”神尾光臣大声的说道,“我知道这是耻辱,我只希望诸位你好好记住这次耻辱,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将军为什么会输的这么不体面!中国有一句古话,胜败乃兵家常事,输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输在什么地方!总之,现在按照我的命令立刻准备三份电报,第一份电报发给前线所有部队,允许他们自行向中国军队投降,第二份发到公共线路,直接传递到中国军队的电台,告知我们决定投降的消息!”

副官拿出笔和小本子一丝不苟的记录着,等了一会儿不见神尾光臣继续说下去,他忍不住问了道:“将军,那第三份呢?”

神尾光臣轻轻咳嗽了一声,嗓子突然嘶哑了起来,说道:“第三份可能暂时发不出去,不过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它发出去,所以还是要预先准备好。这份电报留给参谋本部,稍后我会亲自手写出来,到时候你在准备。”

副官怔了怔,黯然的低下了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旁边听到神尾光臣说这番话的其他军官,也都露出了艰难的表情。

临近晌午十一点钟时,国防军前线各团临时通讯站收到了日军发来的投降电报,很快这个消息就被传到了第一师师部。孙继直凌晨时就接到了战区司令部的通知,今天的收尾作战尽量多获得战俘,现在第十八师团主动提出投降,自然是正中下怀。他立刻以师长的身份下令前线各部允许敌人投降,各部所收押的俘虏原地驻扎,经过统计之后再分配处理。

半个小时后,龙口镇附近的战火渐渐消弱下来。

几支日军的通讯、工程小队最先向东线的部队投降,蔡成勋对昨天在黄岛村发生的事仍然介怀,昨天晚上再打下文登之后又血洗了文登俘虏,仅仅留下了第五十九联队司令部一些部队。要不是早上接到了特别命令,他一定会继续杀下去,现在也只好接受日军的投降。

到十二点时,就连一直坚持作战的师团司令部近卫部队东乡联队也向何应钦、孙传芳部投降。所有俘虏在缴械之后,都就地安排在空阔位置集中监管。徐树铮带领后续部队从后方赶了上来与何应钦会合,二人一同前往龙口镇接受第十八师团司令部的投降。

来到龙口镇,这里早已被空军部队轰炸成一片废墟,驻扎在这里的日军士兵大部分都是伤员。何应钦吩咐部队将日本士兵集合起来,让他们的长官负责统计,然后汇报到中国军官这边备案记录。

神尾光臣、平田光宗、宇喜多景直以及二十七名司令部直属军官早已打理妥当,在海滩上集合了司令部的所有还能活动的士兵,让他们按照平时的队列排成整齐的队形。军官们则花了一点时间整理了自己的行装,决定保持帝国军人的威仪去面见敌人,随后在神尾光臣的带领之下来到龙口镇的路口。

徐树铮、何应钦以及第一师的警卫团在路口戒严,重机枪和轻机枪部队各就各位,谨防日军司令部会有突然的动作。一直等待神尾光臣等二十多名军官走过来,众人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这意味着日本军队确实彻底放弃了反抗。

“我是大日本帝国陆军第十八师团司令、青岛作战最高指挥官神尾光臣中将。”神尾光臣表情庄重,一点都不畏惧眼前的中国人,有条不紊的说出了自己的军衔和军职。

日本司令部有自带的翻译官,将神尾光臣的话翻译了一遍。

“我是中华民国国防军第一师参谋长何应钦,陆军少将。”何应钦用同样的态度说道。

“第二师参谋长徐树铮,陆军中将。”徐树铮却带着几分轻蔑说道。

神尾光臣看着眼前两位年纪不自己小不少的中国将军,心中一时间有很多想法,不过最终只是暗暗叹了一口气,没有表露出来。他郑重的接着说道:“我以总司令身份,正式向两位递交投降书,从现在开始,第十八师团全体将士成为中方的俘虏,我希望中方能遵守国际公约,对已经放下武器的俘虏给予公平公正的安置。”

等他把话说完,站在一旁的副官立刻上前双手呈递上一份投降声明书。

徐树铮呵呵的笑了起来,示意自己的副官上去接过声明书,随后说道:“我代表中华民国接受你们的投降,至于如何安置你们日本战俘,这件事很快就会有具体的计划,到时候会第一时间通知神尾将军。在此之前,我们会将第十八师团所有高级将领移送到潍坊监管,士兵则暂时原地收押。”

日本将领对徐树铮的笑容很不痛快,一个个怒目以对,只是没有人敢多说什么。

神尾光臣叹了一口气,点头说道:“既然是俘虏,自然会听从你们的安排。”

徐树铮转过身对身后的警卫团团长挥了挥手,命令道:“去收押海滩上的日本士兵,押到镇子上跟伤员一起看管。”

警卫团团长振奋的应道:“是。第一营跟我来。”

一队中国士兵出列,向海滩上的师团司令部前进。

何应钦对自己的副官交代道:“把这些军官都押下去,待会儿用机车送到莱阳,下午跟其他部队的将领一起送到潍坊去。”

副官点了点头道:“明白了。参座,这些军官身上的东西,您要不要留一件?”

这话倒是提醒了何应钦,他笑着看向徐树铮。徐树铮也听到了副官的话,他毫不客气的说道:“帮我也留一点,我觉得他们的佩刀不错,放在家里当个摆饰还凑合。”

何应钦于是对自己的副官颔首示意:“去吧。”

副官笑着答应下来:“是。”

第831章,神尾光臣之死

就在警卫团将第十八师团司令部军官带走时,徐树铮走上前来到神尾光臣面前,将对方单独留了下来。他对神尾光臣说道:“神尾将军,我知道你们日本军人的传统。早上我刚刚接到战区司令部的命令,由总统府亲自特训神尾将军您可以留下来。”

他没有把话说的太明白,只要略加翻译神尾光臣应该明白是什么意思。

听过翻译官把话说出来之后,神尾光臣脸色依然平静如水,他缓缓的点了点头,说道:“多谢你们的好意了,我会留下来的。不过,我还希望我的副官酒井少佐能留下来帮我。”

徐树铮摇了摇头,嘴角有一丝诡异的笑容,说道:“恐怕这个要求我不能答应你!”

神尾光臣皱了皱眉头:“什么?”

徐树铮继续慢条斯理的说道:“上面的命令只许你一个人留下来,其他军官都必须带走。不管神尾将军你的副官会不会跟你一起以死谢罪,我都要遵照命令来执行。如果神尾将军你觉得一个人不够的话,我倒是可以帮你这个忙!”

神尾光臣疑惑的问道:“你懂得这些?”由敌人为自己介错也不是一件坏事,而这也正是每一个帝国武士最后的归宿。

徐树铮早年在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留学,他当然知道日本军人自杀时的那一套,不过他却忽然大笑了起来,说道:“我会把你补一枪!”

神尾光臣怔了怔,随后露出愤怒的脸色,阴沉的说道:“你就是这样侮辱一个将军!”

徐树铮冷笑着强调道:“是败军之将!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第十八师团这三天来在我们中国领土上犯下的罪孽,现在你们失败了,这笔帐我会慢慢跟你们算。不仅是这三天的账,从甲午战争开始你们犯下的滔天罪行,老子都不会忘记的!”

神尾光臣没想到自己会受到这样的奇耻大辱,他因为生气而全身颤抖起来,双手紧紧捏在一起,就像是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可是片刻之后,他突然又叹了一口气,逐渐恢复了平静,虽然徐树铮是在故意羞辱自己,不过如果自己真的动怒,反而正中了对方的下怀。一个将死之人何必还要再受那样的窝囊气?传出去甚至还会让人以为大日本帝国的武士一点气量都没有。

“你会得偿所愿的。不过请你记住,没有什么事是绝对的,今日你站在这个位置,或许明日就不会了。”神尾光臣面无表情的说道,说完,自顾自的转身离去了。

“我等着那一天!”徐树铮冲着神尾光臣的背影冷冷的说道。

“徐大人,就这么完了?”一旁的何应钦问道。

“还早着呢,咱们现在必须成立一支调查队,把小鬼子在山东犯下的罪行都统计出来。哼,这次我们好不容易打赢了这一仗,新仇旧恨肯定要一起算清楚。”徐树铮严肃的说道。

“好,这件事交给我,我来安排。”何应钦赞同的说道。

二十分钟之后,神尾光臣在第十八师团司令部的帐篷内切腹自尽,从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在检查尸体的时候,徐树铮发现神尾光臣的的腹部切成了“十”字形,也就是先横切拉开肚子,然后再上下剖开腹部。神尾光臣死时的表情十分痛苦,额头青筋凸起,嘴角都有咬碎牙齿的血迹,可见是活生生的疼死。

徐树铮曾经在日本了解过切腹自尽的死法,通常有勇气的武士最多是“一”字形切腹,然后再意识还清醒的时候接受介错人斩断头颅。即便因为条件有限,没有帮手在场介错,通常也会选择腹部的上端,只要刀插进体内时直接刺破内脏,能加快死亡的速度。至于“十”字形切腹,这是十分痛苦的一种自尽方式,因为要对自己腹部横竖切两刀,即便是青壮年都少有这样的勇气,而神尾光臣一个年近花甲的老人却做到了。

“啧啧,”站在跪在地上的神尾光臣的尸体前面,徐树铮一边咂舌一边摇着头,“这老头子还真是够倔强,我觉得军人饮弹自尽不算丢人,他偏偏要把自己切了,唉!不得不说,我还真有点佩服他,这样的死法都能一声不吭的做出来,这份勇气值得赞佩。”

“小日本就是喜欢这一套,我倒是看不过来,抹脖子都比切腹要体面。”何应钦皱着眉头说道,他没有对神尾光臣这样自尽的方式感到敬佩。

“行了,让小日本自己来收拾尸体。”徐树铮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只能说民族的思想不同,选择的方式也不同。他与何应钦走了出来,然后看着四名日本俘虏走进营帐,把神尾光臣的遗体放在担架上面,然后盖上了一层军用毛毯。

当士兵抬着神尾光臣的尸体缓缓走过俘虏集合地时,所有日本士兵都站起身来,摘掉了自己的军帽,一脸肃穆的目视着他们的长官,有不少人甚至低声哭泣了起来。虽然这场战争失败了,可神尾光臣毕竟是第十八师团的总司令,士兵们无一不心怀着尊敬之情。

神尾光臣的尸体暂时会安置在龙口镇,如今天气寒冷也不怕尸体腐烂,等待中日完成交涉之后再另外运回国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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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顺司令部在十二日凌晨遭到轰炸之后,立刻通过衔接朝鲜的电报线路,将青岛战争和旅顺的情况发到了平壤,再由平壤发回到日本国内。

东京接到消息时已经是十三日早上八点左右,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由东京开始如同迅雷一般蔓延到全国,随后就是举国震惊。青岛战争居然失败了,短短三天的时间不仅第十八师团全军覆没,第二舰队也全军覆没,甚至连旅顺要塞都遭到突然袭击的轰炸,这是多么可怕的消息!

日本各地军阀愤怒不已,尤其是那些资质尚浅的少壮派军人,都不甘心接受这样沉痛的失败。从甲午战争开始他们一直幻想大日本帝国是亚洲最强的国家,是与全世界列强齐头并肩的新兴列强,而中国只不过是一头颓废不堪的巨兽罢了,至于支那民族更是不能排上名次的劣等民族!

可大日本帝国第十八师团和第二舰队就是这样败在了劣等民族手中!!

自甲午战争之后膨胀起来的野心泡沫,就这样化为乌有,就好像是某种经济泡沫破灭一样,所带来的震动和伤害是极其沉重的。日本从下到上所有国民根本就没有接受这种创伤的准备,一切来的实在太突然,恐惧、失望、愤怒和惊慌笼罩在整个日本岛国的上空。

九点钟时,大隈重信紧急召开内阁会议,一切商讨关于青岛战争战败之后的外交问题。

民主政党的政客们借此机会大力抨击军事派的狂妄,他们之前一直在反对青岛开战,最起码也应该暂时搁置作战事宜,等准备充足之后再行行动也好。可是军事派政治家们狂妄自大,导致了三天时间输的如此之惨,第二舰队二十一艘军舰那可是明治时代留下来的心血,就这样沦为的敌人俘虏,简直是奇耻大辱。

军事派和军阀政客们则以民主政党常年削减军备军费、导致军队战斗力锐减为理由,同样愤怒的反驳着。情绪激动者口不择言,认为这次战败的责任都应该由文治派政客负责,不仅葬送了第十八师团的五万将士,还要为第二舰队的覆灭埋单,否则不仅日本官方不会轻饶,全国人民更是不能平息震怒。

双方各持一词,整个内阁会议的现场愈演愈烈,双方就差动手互殴起来。

第832章,内阁会议

藏相若槻礼次郎大声的质问道:“你们口口说是内阁削减军备预算导致这次战败,我试问从提交削减议案到现在,内阁究竟成功通过了多少次削减议案?除了两年前的节省开支时削减了陆军六千万军费之外,最近的这次削减陆军九千万军费根本还未谈妥!你们这些人打了胜仗就居功自傲,打了败仗就推卸责任,你们帝国军人的荣誉难道就是这么来的?”

参谋本部参谋总长上原勇作愤怒的说道:“为了节省这六千万的军费,我陆军各师团从前五师团之外,其余的十六个师团自日俄战争之后就没有更换过装备。看看,看看从旅顺发来的电报,中国人在短短五年的时间,不仅训练了一支高规格的重炮部队,还装备了自动步枪、飞机、飞艇和迫击炮,可我们呢?除了步枪和普通大炮之外,什么都没有!”

年过花甲的陆军大臣大山岩附和着说道:“就是。之前内务省特务科早就把中国人的武器装备都汇报上来,我多次向内阁提议,可是你们所有人从来没有重视过。这次青岛战争,中国人只派出了三个师的部队,兵力还不如第十八师团,却凭借着优势的装备掌握了全部局面。咳咳……这次,这次你们还有缩减两个师团的编制,好吧,缩减吧,我倒要看看还有谁能保卫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利益!”

由于情绪的激动,他原本就有胃病的身体突然不适起来,一只手用力捂住腹部,额头冷汗连连。一旁的上原勇作和侍从官赶紧过来慰问,倒了一杯热水,拿出胃药吃了两颗。

大山岩与上原勇作都是萨摩派军阀出身,在政治意见上同仇敌忾。虽然在一些方面与山县有朋、寺内正毅等人长洲派军阀有矛盾,可现在青岛战争失败,是军人当肩负责任的时候,双方都达成了一致的方向,一定要籍此机会扳倒文治派政客,重新恢复军事派的掌权。

山县有朋一年前已经辞去所有官职,如今只是白身一人,不过却以第一元老的身份暗中掌控着整个军事派的大局。今天他是以陆军省总顾问的身份到场,在看到大山岩激动的胃病发作时,终于拿起自己的手杖敲了敲地面,发出“咚咚咚”沉闷声,让全场都安静了下来。

“大家现在还吵什么,你们难道连问题的关键所在都不知道吗?”他的声音不是很大,说话的语速也不是很快,可是却有一股天生的威严蕴含在其中。

内阁各部大臣都消停了下来,不过每个人的脸色仍然保持先前的态度,现在沉默下来反倒更显得郁闷无比。

“现在最关键的问题,不是谁的责任,还是该如何挽回我们大日本帝国在亚洲乃至国际的声威。青岛一战败的实在超乎意料,第十八师团和第二舰队都交代在哪里了,连旅顺的海军基地、司令部、炮台要塞都遭到严重的毁坏。我相信明日天皇陛下一定会召开御前会议,我们不仅要向天皇陛下交代,还要向全国人民交代。”山县有朋如同一座磐山一般,说话时身形一动不动,语气掷地有声。

“没错,”一直阴沉脸色的内阁总理大臣大隈重信总算开口了,他的身份特殊,即便自己是军事派的拥护者,可也不得不考虑文治派的影响,因此之前的激烈议论只能三缄其口。“大家吵来吵去,都不如团结一起想出一个向全国人民交代的办法。因为这场战争的失败,不仅让我们国家蒙受了沉重的损失,人民们也惶恐不安,大日本帝国的社会很快就会形成对政府的不信任。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去挽回国家的权威。”

“就是这样,”山县有朋点头的说道,“我相信全国各界以及各国列强最关心的是,我们大日本帝国还有没有能力重新振作起来,又该如何振作起来!这次海军、陆军都有严重的损失,国防力量的缺失是失去信心的根本所在,因此我们必须立刻通过军事整顿的议案,向外界宣布我们下一步壮大国家力量的计划,稳定民心和各国列强对我们的看法。”

“说来说去,你们还是想利用这个借口来扩张军事了!”若槻礼次郎阴郁的说道,这次内阁会议之前,西园寺公望特意叮嘱他一定要谨防军事派借此造势,很显然西园寺公望预想的不错,山县有朋早就蓄势待发了。

“山县君,并非我们不赞同增加军备,这次为了应付青岛战争已经付出了极大的财政预算,日本各大银行都承担了许多国家债务的压力。很可惜这次战争失败了,而这直接影响就是国债的偿还能力,国内各大银行和股市一定会出现极其严重的信任危机。您应该知道,这两年日本的经济环境一直不太好,百姓们早已是穷困不堪,国库连应付即将发生的经济滑坡都无能为力,哪里还有多余的预算放在军事上?”日本银行总裁、财政顾问和前任藏相加藤清有老气横秋的说道。

他是文治派的代表,不过却是一个有手段的人,不会像若槻礼次郎那样直接与山县有朋冲撞,而是抛出了一个现实的问题来当挡箭牌。

外务省官房长官石井菊次郎点头附和着说道:“加藤总裁的话没有错,目前我们日本已经亏欠外债多达十多亿日元,只怕受这次青岛战争失败的影响,英国和美国都会中止之前的合约,甚至还会催还外债。另外四年前与法国政府签订的合作,从去年十一月份开始已经很难生效,法国政府都自身难保了。唉!”

山县有朋早就料到会有这一说,他有条不紊的接过话,说道:“老夫虽然不在公职,可是最国事仍然关心,国家目前的处境还是略知一二。眼下自然不应该大刀阔斧的浪费财政,可是无论如何,我们应该先将计划公布出去,以赢取国内和国外的信心为首要目的。至于日后的落实可以慢慢再来,这也算了却民主人士的担忧了。”

上原勇作立刻赞同的说道:“没错,山县阁下所言极是,我相信这是现在最好的折中的办法。如果我们不能安抚民心,同时给与国际一个振作的面貌,很快我们大日本帝国就会陷入困境之中。首相阁下,您认为呢?”

大隈重信缓缓的点了点头,说道:“确实如此,我也认为此事可行。”

若槻礼次郎以及其他文治派官僚都不觉得山县有朋想法只是这么简单,可是又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毕竟军事上的失败还得靠军事来挽回。

这时,大隈重信继续说道:“如果大家没有异议的话,接下来的御前会议我将如此呈报给天皇阁下。”

若槻礼次郎冷冷的说道:“还能有什么异议,就算有,山县君也会另有说辞。”

上原勇作年纪稍轻,于是冲动的没好气的质问道:“藏相阁下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为什么一定要针对山县阁下呢?”

若槻礼次郎“哼”了一声,什么话也没有多说,站起身来径直退场了。

其他人见到这里,也知道这次内阁会议到此结束,各自陆续散场离去。

身为内阁总理的大隈重信脸色不好看,他总觉得日本政府再这样军政冲突下去,迟早会耽误国家大事,不过自己的身份容不得冲动和偏袒,只能保持理性和小心谨慎的处理两方关系。他真希望这次青岛战争能让文武两派能团结一致,可惜从刚才的场面看来,显然并非想象中的那么顺利。

在走廊上,石井菊次郎快步赶上走在最前面的若槻礼次郎,小声的问道:“大人,您就这么答应了他们的要求?”

若槻礼次郎侧目看了石井一眼,语气冷漠的问道:“不然还能怎么样?我们的国家很快就会动荡不安,眼下有必要给全国人民一个信心。”

石井说道:“可是信心从很多方面都可以找回来,我相信与其开出一个军备计划,还不如让老百姓们的饭碗更多一些食物。再者,长洲派和萨摩派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他们现在虽说只是抛出一个空头计划,可日后就能拿这个空头计划大做文章,到头来还是他们得利。军阀是不可信的。”

若槻礼次郎叹了一口气,语气沉重的说道:“我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可惜说实话,就连西园寺阁下都对目前日本的处境感到彷徨,如果我们依然坚持打压军事,只怕朝鲜和中国东三省的利益肯定会受影响。可一旦让膨胀了军事势力,那么势必会出现另外一种幕府当国,明治维新的成果可就白费了。”

石井忧心忡忡的说道:“是啊,这可真是进退两难。”

若槻礼次郎突然严肃起来,郑重其事的说道:“眼下我们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等到这些军阀分子真若要乱来时,哪怕拼上性命也必须阻止。”

石井点了点头,用同样严肃的口吻说道:“在下一定站在民主政治的一边,至死不渝。”

第833章,预备手段

南京,总统府官邸办公室。

邓铿与*的几名军官快步穿过走廊,来到大总统办公室门前敲了敲门。

“进来。”吴绍霆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邓铿走进来时,正看到吴绍霆伏案书写着什么,他走过去看了一眼原来是在签发青岛作战的荣誉勋章。他站定之后,径直的说道:“霆帅,飞艇部队回来了,这是潍坊发过来的飞艇部队作战报告。”

吴绍霆放下了手头的工作,抬起头来问道:“是吗?说说看,情况怎么样?”

邓铿微微叹了一口气,略有几分肃穆的说道:“第二舰队的海军基地全部炸毁,旅顺要塞整个军事营区也破坏了大部分,其中还包括旅顺要塞的司令部、兵营等设施。日军的具体伤亡情况目前还在调查之中,如果一切都顺利的话,估计明后两天就会有初步消息。”

吴绍霆点了点头,这个消息是好消息,起码重创了大半个旅顺要塞,不过他却没有任何高兴的地方,因为从邓铿脸色上可以看出这次空袭同样付出了代价。他问道:“说说吧,我们的损失怎么样。”

邓铿将一份文件送到吴绍霆的案头,然后说道:“四艘飞艇被击落,其中一艘是大型飞艇,全员四十八人遇难,另外三艘小型飞艇,一共是九十七人遇难。”

吴绍霆沉默了一会儿,脸色有闪过一丝伤感,不过很快又恢复到坚毅的一面,说道:“把名单都统计出来,一律按照烈士抚恤,所有阵亡的将士都追加战功,通知*处理好善后安抚之事。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在烟台建立一座空军烈士陵园,就算找不到遗体也一定要立一个碑,要让英雄们的名字永远被世人记住。”

邓铿郑重的说道:“是。”他顿了顿,又说道,“霆帅,外交部最近正在跟日本人谈判,据说日本人想要索回第二舰队的军舰。”

吴绍霆忍不住冷笑了起来,说道:“痴心妄想。不过暂时不要跟日本人直接揭牌,让外交部拖延几天,等潍坊那边处理好了再公开不迟。”

邓铿说道:“我明白了。那俘虏的事……”

吴绍霆打断了邓铿的话,说道:“稍后我会跟云公会谈一番,下午你叫上顾嘉定一起过来,然后我们一起商讨关于日本战俘的事。”

邓铿欣然的答应道:“好的。”

吴绍霆又说道:“另外,大总统大选的事应该着手准备了,你这几天把消息散布出去,就说三十天之内会召开国民大会,大总统的大选也算在国民大会的议程之中,让各党派都做好准备,我希望大总统的大选不会出现意外。”

邓铿笑道:“青岛战争大获全胜,霆帅您是众望所归,理所当然不会再出意外的。”

吴绍霆只是笑了笑,没有多说下去,随后道:“没什么事的话,你们先去办吧。”

邓铿补充道:“还有一件事,是国防军第二期训练计划,*需要扩充军备预算,否则第二期的特训怕是要延迟。”他说完,一名*的军官立刻上前,呈递了一份蔡锷提交的军费议案放到吴绍霆面前。

吴绍霆打开议案看了一眼,随后说道:“这个容易,我处理完手头上的工作就签字送到财政部去。”国防军是中华民国的常备军力,也是由中央政府直辖的军队,就算国会有一些胡思乱想之徒想要阻碍,也不可能不顾中央集权的大局。

邓铿说道:“那好吧,就这些了。我等先行告退。”

中午时,吴绍霆与岑春渲、王长龄两人进行了一次保密的午餐会议。

王长龄几乎没有什么心思吃东西,落座之后立刻就说道:“霆帅,庆元会议打算在大总统大选时动手,这段时间他们都在积极的拉拢国会议员,现在庆元会议的成员差不多发展到二十九人了,大部分都是进步党人。”

不等吴绍霆开口说话,岑春渲忧虑的说道:“熊秉三还真是越来越猖狂,他们也不看看自己有多少斤两,居然在这个时候捣乱!霆帅,此事断然不可小视,正所谓害群之马,熊秉三这伙人若是置之不理,肯定会闹出大动静来的。”

“云公,今日午餐会议,我正是想好好跟你们谈一谈这件事。”吴绍霆表现出凝重的脸色,语气认真的说道,“青岛战争虽然结束了,我们打了一个大胜仗,可是这一场胜仗仅仅只是一个开端,要想真正改变我中华民国的命运,中日之间迟早还会有更大的冲突。在这个节骨眼上,我需要的就是我们内部团结,而不是像庆元会议这些人私底下拉帮结派、自立门户,专门制造不和谐的事端。如果把我们中国的政治弄得像日本那样矛盾重重,日本肯定还会扭转局势踩在我们头上的。”

岑春渲和王长龄都连连点头表示认同:

“没错,这些自诩是文治派的清流政客,就是喜欢拿民主当幌子,事实上还不是为了满足个人的权欲?”

“此事决不能放纵。霆帅,我们该怎么做?”

“我打算先做一手准备,如果庆元会议还是执迷不悟要逼我,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大家都是过来人,应该明白我们民国政治的复杂性,共和和民主绝非是口号上喊喊就能实现,有时候不得不走一些极端的路线来完成国家大业。”吴绍霆阴鸷的说道。

“霆帅,只要你吩咐,在下誓死效忠。”王长龄郑重的说道。

“国家大权要是现在落于这些所谓的文治派手里,迟早会让他们败干净。这个时候也只有霆帅能力挽狂澜!”岑春渲说道。

“有你们这番话我就放心了。云公,当年在广东时你一直希望成立反腐倡廉的部门,专门打击贪污腐败之事。我想说,如今是时候成立这样的部门了,我们不禁要打击贪污腐败,还要利用这些合情合理又合法的理由好好整治一下那些自以为是的政治人物。”吴绍霆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原来如此,”以岑春渲的老谋深算,他立刻明白了吴绍霆的意思,随后笑着说道,“不可否认,霆帅这一招果然恰到好处。”

如今中华民国的风气原本就存在很多的歪风邪气,因为自清末到民国以来,很多人都把这股歪风邪气当作风俗习惯,从来都是想当然的来看待。无论是中央政府官员还是地方政府官员,几乎没有多少人敢说自己两袖清风、不沾淤泥。而这正是一个极妙的动作借口,不仅能整治贪污腐败,也能铲除那些自以为是的政客。

要知道,当权者如果凭白无故处决一批政敌,很可能会背上暴君的骂名。可一旦把政敌弄得身败名裂、去除了公职身份,不仅不会有损名誉,同时还达到了打压政敌的作用。用二十一世纪的话来说,这就是低碳又环保的手段。

第834章,吴绍霆的态度

“这几天由内务部直接筹备,成立一个向内务部负责的纪律调查部门,暂时命名为政治监察部,所有该部门的调查员由云公你亲自负责审核,可以从特勤局或者总统府卫队挑选合适的人手。www.65txt.com至于该如何开展工作,想必云公你比我清楚,到时候只需要向我递交一份简报即可。”吴绍霆交代的说道。

“好,老夫这几天就着手此事。”岑春渲点了点头说道。

“不管庆元会议会不会有动作,政治清明、肃正作风是国家政治的根本所在,哪怕是出于维护国家风纪也是有必要的。”吴绍霆补充的说道,他希望能把这个政治监察部变的更有正义感,这样不仅能圆了岑春渲的愿望,也能更加有利于展开行动。

“没错,总之这是必要的。”岑春渲欣然说道。

午餐会议结束之后,岑春渲立刻就去起草政治监察部的章程和方案书,吴绍霆却让王长龄多留了一步。王长龄知道吴绍霆还有特别的交代要跟自己说,于是静心等待。

“老王,除了内务部要成立监察部门,在军事部门里面也要有特别的监督机构。”回到大总统办公室,吴绍霆请王长龄落座,然后不疾不徐的说道。

“军队里不是有宪兵吗?”王长龄多嘴问了一句。

“宪兵是公开的,而且宪兵同样隶属于国防部,我要你成立的监督机构是直接向我负责,你明白了吗?”吴绍霆强调的说道。

“在下明白,霆帅的意思,是担心军中会有宵小之徒作祟?”王长龄问道。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国家现在虽然统一了,可是地方兵权还是在那些军阀手里,这一点可不容小视。庆元会议的那些人根本不足为虑,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这些人跟那些军阀扯上关系,那威胁可就大了。云公只是一个政客,更何况他本人也是有原则的,所以军政还是要一分为二来应付。”吴绍霆有条不紊的解释了道。

“原来如此,此事从这个角度来看的话,还真是隐患重重。”王长龄点头说道。

“你这几天也花点时间,筹备一套方案给我。这个军事监察机构就命名为军事统计局,名义上归属在参谋部战略情报局麾下,不过由你一个人负责,而军事统计局内的所有事务你只需向我汇报即可。三五中文网”吴绍霆吩咐的说道。

“军事统计局?”王长龄有些疑惑的叨念了一遍。

“你可以理解为调查军事人员的财政问题,也可以把这个当作成立时的文本主旨。人选你可以从各地情报站抽调或者培养,但是我希望军事统计局在短时内能完成全国各地军事单位的渗透,详细搜集部门的情报。”吴绍霆认真的说道。

“在下一定竭尽全力,不负霆帅所托。”王长龄虽然感到任务繁重,不过还是要全力以赴,他在回答时挺起胸膛,拿出一股准备大展拳脚的姿态来。

“很好,你先去吧。”吴绍霆满意的点了点头。

下午,吴绍霆与邓铿、顾维钧一起来到外交部办公室,跟唐绍仪等人召开了一次青岛战争结束后的中日外交会议。吴绍霆在会议上强调,如今中国是战胜国,无论如何都要把腰板挺直了,绝对不能像前清时中法战争那样不败而败。他告诉唐绍仪、顾维钧等人,如今与日本的外交交涉还是有必要性,不过却要占据主导权,对于日本拿出的任何威胁言论都应当回以强硬态度。

关于最近日本公使馆频频派人前来交涉日本战俘和第二舰队军舰的事,吴绍霆向唐绍仪重申拖延的策略,实在拖延不了可以先跟日方会商日本战俘的问题。

“震之,你真打算用这些战俘向日本政府索要赔偿金?”唐绍仪表情一丝不苟的问道。

“赔偿金只是冠冕堂皇的说法,实则也可以称为是赎金。自鸦片战争以来,外国列强总是恶意剥削战败一方,我中国在这方面吃的苦头还少了吗?长此以往,战胜者以战养战,而战败者则越战越弱。今日我中华民国总算扬眉吐气一回,难道不应该让小日本尝一尝被宰割的滋味吗?说到赎金,这就更容易解释了,几千年前东方和西方都有这样处理俘虏的方式。总之这两个说法哪一个都行,但底线就是要拿到钱。”吴绍霆语气轻松的说道。

“经青岛一战,我中华民国确实扬眉吐气了一番,也印证了我们国防军的实力。如果说到态度强硬,单独针对小日本的话,我是赞成的。只是……”唐绍仪就事论事的说道。

“唐大人,”这时,顾维钧看出了唐绍仪的担忧之意,马上问道,“您是不是在担心英法俄三国会在这件事上帮助日本?”

“没错,”唐绍仪看了一眼顾维钧,暗中赞叹这年轻人果然有点外交眼里,他接着说道,“战前我们还曾担心英国、俄国会站在日本人的立场上向我们施压,好在他们并没有这么做。可能大家都以为英俄两国战前没有动作,战后也不会有动作,因此才会如此理直气壮吧。”

“难道……不是如此吗?”邓铿疑惑的问道。

“当然不是这样,我想诸位太小看列强对时局的把握能力了,”唐绍仪摇着头说道,“正因为战前他们没有出手,面对欧洲越来越急切的战局,协约国阵营更应该加紧团结来应对同盟国的压力。远东地区虽然远离欧洲战场,可日本国身为协约国一员,无论在士气还是在实际的支援上或多或少都有意义。更重要的是,在欧洲列强无法分心顾虑远东利益时,他们更希望远东的局势是一种平衡状态。”

听到唐绍仪这番话,众人大致上已经明白过来,脑海中顿时对眼下的外交时局有了一些清晰的认识。

“青岛战争之前,各国列强甚至就连我们中国内部都认为日本是强大的,可是经此战争之后,所有人都能看出来我们中国的军事实力已经突飞猛涨,在军事设备上更是大步跃进。三天之内全歼第十八师团和第二舰队,这是多么大的口气啊!”唐绍仪接着说道。

“听这么一说,英国、俄国又会怎么向我们施压呢?”邓铿问道。

“虽然欧洲战事严重,英法俄三国无暇直接干涉远东的局势,可是他们同样可以以支持日本、打压我们中国的手段,来让我们中国各方面都陷入困境。这些打击手段不胜枚举,比如经济封锁,这对正需要发展的我们中国来说是极其沉重打击。更何况支持日本、打压中国本来就是此消彼长的策略,中日之间的差距会越拉越大。”唐绍仪严肃的说道。

“这是没错的,英法俄三国在中日之间肯定会偏向于日本。”顾维钧点着头说道。

“震之,我看,在这件事上我们有必要保守一些才是。”唐绍仪转向吴绍霆说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吴绍霆身上。吴绍霆却微微一笑,语气十分沉着冷静的说道:“国家的发展强大,终归还是需要我们自己的努力才是,我们不能因为列强不想让我们强大所以我们就不强大了。列强态度强硬,就是欺负我们国力贫弱!正如我之前所说的那样,我绝不会把这个青岛战争弄成第二次中法战争那样。”

唐绍仪说道:“震之,我的意思不是像日本人讨好,只是尽量避免强硬的冲突。关于战俘的问题,我认为完全可以用来换取修改条约。我相信这一点应该不难,之前日本也曾拿修约来做外交条件,旧事重提对我们来说不亏。”

吴绍霆看得出来唐绍仪确实煞费苦心的研究了目前中日外交环境,用俘虏交换修约不仅体面,还能避免中日冲突升级。如果在两年前,他肯定会这么选,可惜时至今日这绝不非自己的态度,也与自己制订的下一步计划不符合。

“少川兄,”他继续用平静的语气说道,“我们不应该太过担忧列强对我们的干扰。要知道欧洲现在的战事愈演愈烈,本土国家的经济实力早已不能应付这场战争,如果他们对我们中国采取经济封锁,我们中国原本可以提供许多战略物资,倒头来就变成为一场空,这对欧洲又有什么好处?”

唐绍仪已经明白了吴绍霆的意思,看来这个年轻的执政官是下定决心要跟日本硬碰硬了。他心里有几分懊恼,自己身为外交部长,把局势都整理的清清楚楚,可吴绍霆居然还是固执不肯妥协,简直就是独裁专横的一面。他没好气的说道:“这可是国家大事,我希望震之你能三思而后行!”

吴绍霆说道:“这正是我三思之后的决定。如果我们中国不趁着眼前这个机会好好给日本一个教训,只怕日本很快就会卷土重来。总之,我的意思就是这样,日本如果要谈就跟他们谈赎金,如果日本不肯交钱,那这些俘虏我会另外用途。”

唐绍仪皱着眉头问道:“另外的用途?”

吴绍霆笑了笑,说道:“当然,既然俘虏不能用来换钱,那我养着他们什么事都不做岂不是脑子有毛病?连日本国都不要这些国民了,那索性就让我派到山西去挖煤矿,或者卖给沙俄去修前线的防御工事。”

邓铿哈哈大笑起来,拍手说道:“这样好,这样好。咱们就好好羞辱小日本一番!”

唐绍仪一点都笑不出来,他脸色充满了忧虑,吴绍霆这样毫无顾及的羞辱日本,难道就不怕日本举国震怒,到时候真要掀起大规模中日战争,中国能吃的消吗?他甚至认为这是吴绍霆是年轻气盛的想法,只图一时的快意,根本没有做长远后果的预想。他不得不联想到在庆元公馆里面的谈话,吴绍霆真的适合成为一个国家的领袖吗?

第835章,向肥肉下手

两天之后,何福光终于布置下周密的计划,决定开始夺取日本第二舰队的军舰。

他特别与三个师的师部军官召开了一次会议,为了配合夺取军舰的行动,打算用一场大巡视当作掩护,顺便再在大巡视当中上演一出苦肉计,算是充当此次行动的口实。

夺取军舰最先下手的目标自然是胶州湾的三艘战列舰,因为三艘战列舰势单力薄,留守的士兵也不多,很容易就能控制局面。

何福光并没有打算采取暴力手段抢夺战列舰,他命令驻守胶州的第三师,在送到日军战列舰上的伙食里面混入蒙汗药,等所有日军士兵都蒙晕过后,再动手夺取战列舰的控制权。

三艘战列舰原本就有中国士兵驻守,为了预防不测,还特别让几十名士兵换上从战地医院偷来的日本水兵军服做策应。之所以用蒙汗药而不是毒药,就是担心毒药发作过程太慢,会让日本水兵反应过来。只要先把日本水兵都迷晕过去,之后任杀任剐都是小事。

在日本士兵吃过下了药的食物之后,陆陆续续昏倒在地上。这时,伪装成日本士兵的中国士兵不疾不徐的跑下船舱,最先夺取弹药库炸弹的导火索,然后再一一检查这些日本士兵的情况。偶尔碰到几个还在挣扎的日本士兵,这些日本士兵模模糊糊看到穿着同样军服的人,还以为是自己人赶过来救援,于是也就不挣扎了。

不过在夺取石见号是出了一点险情,留守弹药库的一些士兵没有急着吃东西,看到其他士兵陆续晕倒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对劲。正在幸存的士兵要点燃炸弹时,伪装成日本士兵的中国军队出现了,用日语大喊着“可能是食物中毒”,趁着那些幸存士兵犹豫之际,马上拔刀上前结果了他们。

成功完成任务之后,第三师师长李选廷亲自下令,把所有迷晕的日本水兵绑上石头沉入大海,省的留这些活口会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拿下三艘战列舰的第二天,何福光就以战区参谋长的名义,决定带着被拘禁在潍坊的几名第二舰队舰长前往青岛,名义上说是巡视“被德国人控制的”第二舰队情况,实际上早已与德国人串通一气,决定在巡视时动手抢夺第二舰队的主力舰。

第二舰队一等参谋官大岛大佐,秋津洲号舰长岛津彦之丞以及见岛号舰长,连同他们的副官、幕僚一共十一名军官被要求陪同前往。

这些人只当是中国人故意想要炫耀战胜一方的傲慢,虽然他们心中满是怨怒,不过同时也能去看看第二舰队目前的情况,于是都答应了下来。

在此之前何福光已经命令由何应钦成立一支特别行动队,代号“水鬼”。这支特别行动队一部分是原广东三十九师特别任务连的士官,另外一部分则是从第一师警卫团中精选的精锐士兵,虽然没有来得及训练,也缺乏一定默契,不过当初特别任务连也是从零开始直接投入实战锻炼而炼成的,何应钦有这方面的经验。

巡视青岛的前一天晚上,何应钦亲自带领“水鬼”特种部队前往青岛远东舰队海军基地,换上日本水兵的服装之后分别潜入第二舰队的各艘军舰上待命。驻扎在第二舰队各舰上负责看守的中德双方士兵早已接到密令,会配合“水鬼”部队展开行动。

何应钦一行人从晌午出发,抵达青岛时已经是傍晚,他安排众人休息,只说等与德国方面协商布置完毕之后再进行第二舰队的巡视。

第二舰队主力舰数量众多,留守的日本士兵也很多,毕竟这些日本士兵时时刻刻保持着高度戒备,而且还是分批次轮流休息。这样以来就很难采取在胶州夺取战列舰的办法,一旦蒙汗药发作不稳定惊动了日本士兵,很有可能会发生意外。

因此,在对付青岛这里的军舰,只能采取突袭强攻的暴力手段,争取在最短的时间里拿下控制权。

到了深夜十点钟左右,“水鬼”部队趁着日军睡意十足时开始行动,他们以伪装的模样直接冲进了弹药库。由于之前驻守在各军舰上的日军早已得到巡视的消息,还以为这些“友军”是来做一些交代安排的,没想到不等“友军”开口说话,对方已经拔出了刀子干掉了守在弹药库门口的士兵,并迅速解除了炸弹装置。

与此同时,负责监管军舰的中德部队也蜂拥而入,把其他正在休息或者刚想反抗的日本士兵制服。

当然,并非夺取所有军舰都采取同样的办法。在“冲岛”号上的行动时,是由几名会日语的军官伪装成第十八师团的高级军官,以明日的中德日三方巡视做检查为理由,直接带着中国、德国的士兵和伪装成日本士兵的“水鬼”部队大摇大摆走进了船舱,趁着日本士兵立正敬礼时,突然出手抢占了“冲岛”号弹药库。

所有坚决反抗的日本士兵全部被当场格杀,甚至在控制局面之后仍然企图反击的,也被立刻杀死。整个行动前后持续了二十多分钟,第二舰队的主力军舰都被夺了下来。如今除了那几艘小型的扫海舰之外,整个第二舰队现存的军舰都被中德双方掌握。

快到十一点钟时,何福光突然下令进行巡视,把那几个日本海军军官从睡梦中揪了出来。日本海军军官一个个没有反应过来,大冬天的半夜进行巡视,这是什么意思?他们心中都有疑惑,甚至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在全副武装的中德士兵簇拥之下,何福光与日本海军军官一起来到了远东舰队的码头上,麦尔瓦德克带领青岛要塞的一众军官来到码头迎接。两方人见了面,何福光与麦尔瓦德克握了握手。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声枪响,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来一颗子弹,擦着麦尔瓦德克的肩膀而过,击中了站在他身后的一名德国军官。

所有士兵都紧张起来,纷纷端起武器保持警戒,同时到处都有大喊的声音,有中国话也有德国话。还没找到枪击的方向,紧接着又传来第二声枪响,子弹冷不防的打在何福光前面一名警卫员的腿上,警卫员栽倒在地,痛苦的尖叫着。

“是军舰上的,是军舰上有人在开枪。看,第三层的窗户!”这时,有人大喊了起来。

“给我冲上去,把凶手抓下来!”

一队士兵蜂拥的向正前方一艘军舰上冲了上去,军舰上的驻守士兵也到处跑来跑去,整个场面上去十分混杂不堪。

“大人,见岛号上也有动静,他们说有两个枪手,第二个在见岛号上!”没过多久,东边又传来一声叫喊。

“UmdenM??rderzusehen!”有德国人在喊。

“Gehetzt,ihnzufangen!”

于是,又有一队士兵向东边奔跑了过去。

第836章,瓜分

还在码头中央的日本海军军官一个个面面相觑,他们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却绝不相信会发生这样的事!一切也太巧合了,何福光突然在今天要进行巡视,到了青岛时间已晚,本来说是休息的,可是偏偏又大半夜的集合人手来到码头,刚与德国人碰面就发生枪击,就算是傻子都能看出这是一出早有预谋的诡计。

“秋津洲”号舰长岛津彦之丞看着不远处倒在血泊中的德国军官,还有一直在惨叫的中国警卫员,脸色快速的阴沉下来。冥冥之中他已经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一时禁不住颤抖的说道:“阴谋,这是阴谋……”

其他日本海军军官都扭过头来看着岛津彦之丞,大岛大佐连忙追问道:“您在说什么,您这是到底在说什么?”

岛津彦之丞咬着牙大声的说道:“他们,他们要夺走我们的军舰!”

大岛大佐冷冷的说道:“不可能,哼,只要他们敢靠近弹药库,我们的士兵会立刻引爆炸弹炸沉战舰。到时候别说他们拿不到军舰,还要为此付出一些伤亡代价!”

岛津彦之丞虽然很希望事情能像大岛大佐预料的那样,可是很显然中德双方不可能不考虑这一点就贸然行动,他捏紧了拳头,满面愤怒,却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几分钟后,医务人员把受伤的警卫员和德国军官都抬走,可是地上的血迹依然触目惊心。麦尔瓦德克脸色十分难看,他上前一步来到何福光跟前,带着怒火的质问道:“何将军,我们的计划中可没有提到这一点,刚才差点被击中的人可是我!”

何福光嘴角浮现了一丝笑容,不过一闪而过,他故作严肃的说道:“麦尔瓦德克阁下,这件事我们稍后再谈,现在总得让我们把这出戏演下去。等您跟我可以坐下来好好商谈如何瓜分这些军舰时,您就会明白这出戏是物有所值的!”

麦尔瓦德克冷冷的“哼”了一声,把心里的这股怒火压了下来,暂时不再多说什么。

搜捕凶手的行动进行了一刻钟左右,在码头上的中德双方士兵与驻守各军舰上的士兵几乎把所有船只都搜了一个遍。很快,一名德国军官从“见岛”号上跑了下来,匆匆的来到何福光和麦尔瓦德克面前,把一支南部手枪呈递到他们面前。

“报告将军,我们在‘见岛’号第二层船舱的走廊上找到了这支手枪,枪口还是热的。阿尔蒂奇上尉检查了附近所有靠岸边方向的舱室,发现其中一个舱室的封闭窗户上有枪击留下的弹眼,地上还有弹壳。初步估计有人躲在这个舱室偷袭,然后丢下手枪逃跑了。”

“是吗?这是极其恶劣的行为,是日本人的阴谋!”麦尔瓦德克拿出了自己的一流演技,一边挥舞拳头抗议,一边大声的斥责道。

“将军,阿尔蒂奇上尉建议我们要扣押所有在军舰上的日本船员,一一进行拷问,这样才能知道凶手是谁!”德国军官继续说道。

“没错,我们一定要这么做,去告诉阿尔蒂奇,天亮之前我们要找到凶手。哪怕搜遍所有军舰,听明白了吗,哪怕搜遍所有军舰也一定要找到!太恶劣了,这简直太恶劣了!”麦尔瓦德克扯着嗓子大吼道。

“是!请阁下放心!”德国军官立正答应道,然后又离去了。

没过多久,一名中国中尉从正前方的那艘军舰上跑了下来,他身后跟着两名士兵,其中一人还拿着一把日本水兵专用的短杆三八式步枪。中尉来到何福光面前,不过还没等他开口,何福光抢先的训斥道:“他妈的,你们怎么搞的!”

中尉怔了怔,一时没反应过来:“参座,这……”

何福光生气的骂道:“你们是猪脑子吗?我说了,步枪放在‘见岛’号上,手枪放在‘若宫丸’号上,‘见岛’号距离这里可有五百米呢!”

中尉吞了一口口水,压低声音为难的说道:“参座,卑职不知情啊,卑职过去时只看到这支步枪,这……这要怪也得怪他们啊……”

何福光打断了他的话,没好气的说道:“算了,就先这样。你们跟我来。”

说完,他与麦尔瓦德克一起向站在稍后地方的日本海军军官们走了过来。后者早已是惊怒交集,他们在看到中德双方的军队安然无恙的从军舰上进进出出,已经猜出留守弹药库的士兵被制服了,第二舰队显然大势已去。

站在大岛大佐等人面前,何福光示意身后的士兵把凶器拿上来,冷冷的质问道:“这就是你们的阴谋?企图刺杀我和麦尔瓦德克阁下?亏我们还遵守国际公约优待你们,你们这些阴谋家却死性不改!哼!”

大岛大佐毫不客气的反驳道:“谁才是阴谋家,谁才是死性不改,你我心里都应该清楚!”

何福光冷笑了起来,没有搭理大岛大佐,继续说道:“总之,这件事绝不会就这样罢休。既然是你们日本人挑起了事端,那可就没怪我们不客气。把他们都统统押下去,明日送回潍坊军事监狱收押。稍后把这件事给我上报到南京*和总统府,昭告天下看清楚这些不服气的小日本嘴脸!”

周围的士兵一拥而上,用枪托威逼着这些日本海军军官离开,这些人一直在高声叫骂,态度极其抗拒,到最后士兵不得不架着这些人强行离开。等到日本海军军官消失在海军基地转角处时,何福光转过身来对自己的副官交代了几句,让副官立刻准备一份关于“今晚突发事件”详细的报告书,三个小时之内由自己审阅过后直接发送出去。

至于证物和现场的情况都要进行记录和保存,这些是今晚苦肉计的目的所在,就是要让全世界都知道是日本人先挑起事端,中德双方是被激怒之后才展开的反击。

一切都交代清楚,何福光和麦尔瓦德克来到青岛总督府的一间会议室,二人都屏退了闲杂人等,只留下亲信幕僚在现场。

落座之后,麦尔瓦德克亲自拿起会议桌上早先预备好的啤酒,闷声闷气的为自己倒了一杯,然后一饮而尽。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还在为刚才发生的突然枪击事件感到生气,不过相信换做是谁都会如此,那颗子弹可险些要了自己的性命,就算有把握打不中,可是同样伤到了一名德国军官,这完全是毫无意义、没有必要发生的惨案。

何福光叹了一口气,用一种似是而非的口吻说道:“司令先生,请原谅这件事没有提前通知你,不过这也是为了现场更显得逼真一些而已。请您放心,所有行动都在掌握之中,绝不会有任何闪失。”

麦尔瓦德克擦了一下嘴巴上的泡沫,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说道:“何将军,你觉得这件事难道不是多余的吗?我的一个手下被你们的人击中,现在生死未卜!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们德国人绝不会草率处理任何一个同胞的生命!”

何福光脸色渐渐严肃起来,他认真的说道:“我可以向你保证,不光是你们德国人,我们中国人同样如此。今晚的事并非没有必要,之前我们公开答应过暂时保留第二舰队的战舰,如果没有任何理由就开始行动抢夺日本的军舰,我们中国将会承受很大的舆论压力。要知道,为了执行这次行动,我们无情的杀死了一百二十三名日本水兵,而这些水兵名义上仍然是俘虏。请你站在我们的角度上好好考虑一下!”

麦尔瓦德克不服气的说道:“就算如此,当时就要传来枪声就足以有借口,何必要打中我们自己的人?再不行甚至可以冒充日本士兵制造叛乱,这足以显得真实了。”

何福光强调的说道:“只有我们流了血,我们才能堂堂正正的去发泄。试想一下,日本刺客企图刺杀麦尔瓦德克司令还有我这个战区参谋长,这是多么轰动和可怕的事,这会为我们赢来多少同情和支持?”

第837章,舆论攻势

麦尔瓦德克的想法实在无法与东方人柔和在一块,他懊恼的抓起酒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大口大口的吞了下去。

“我想,”何福光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道,“我们现在可以讨论关于第二舰队这些军舰的分配问题了。阁下可有什么建议吗?”

麦尔瓦德克侧过身向自己的一名幕僚招了招手,这名幕僚上前对何福光说道:“经过青岛司令部与德意志帝国驻中华民国公使馆的共同协商,我们认为应该将‘冲岛’号装甲防护舰、‘八云’号装甲巡洋舰、‘磐手’号装甲巡洋舰、‘千代田’号巡洋舰以及‘利根’号、‘高千惠’号、‘若宫丸’号三艘驱逐舰,编入德意志帝国远东舰队的序列。相信这是最公平也是对中德双方最有利的分配方式。”

等幕僚说完,麦尔瓦德克又补充说道:“另外,第二舰队剩余的扫海舰、鱼雷艇一共有七艘,这些都可以交给中国所有。”

何福光等翻译官将这些话翻译过来,随后稍微沉思了片刻。先抛开扫海舰、鱼雷艇这些小型舰船不说,第二舰队九艘超过三千吨位的装甲舰让德国要去了五艘,而且还把重伤的“秋津洲”号、“松江”号留给了中国,简直是有点欺人太甚。他当然知道在这次分配当中,三艘战列舰没有算在其中,可除了“石见”号战列舰之外,“周防”号、“丹后”号早已是伤痕累累,尤其是“丹后”号,几乎快成一堆废铜烂铁了。

想到这里,他沉了一口气,对麦尔瓦德克说道:“阁下的建议我觉得合情合理,不过我还是有一个不情之请,如果能用‘秋津洲’号来换‘冲岛’号的话,我想这样的分配足够完美了。也省的我们中德双方就像是菜市场的市井小贩那样讨价还价。”

麦尔瓦德克立刻说道:“我想何将军你应该很清楚,‘冲岛’号和‘秋津洲’号可不是一个级别的军舰,这可不是等价交换。‘冲岛’号是四千六百吨的装甲防护舰,‘秋津洲’号只是三千吨的装甲巡洋舰,这与我们整编远东舰队的计划大有出入。再者,出于对中方的尊重,我们已经把三艘战列舰都拱手相让了,难道这还不足以显示诚意吗?”

他在心里暗暗的嘀咕着:要知道这三艘战列舰的吨位合起来差不多你能抵全中国海军的吨位了,中国人真是不知足!

何福光不疾不徐的说道:“司令阁下,你说的有道理,不过同时我也希望你能谨慎一些。英法俄三国之前没有直接干涉这次青岛战争,正是因为他们知道德国的远东舰队仅仅只有六艘军舰,根本不足以构成威胁。可是经过青岛战争之后,日本第二舰队的战舰编入远东舰队,让远东舰队的实力扩增了两倍有余,到时候英法俄三国会如何看待那就不好说了。”

麦尔瓦德克皱了皱眉头,他质问道:“你是在威胁我吗?中德之间可是有协议的,你们有责任保证德国在远东的利益。”

何福光叹了一口气,拿出认真的态度说道:“阁下,中德之间有协议确实不错,可是有两点问题您要考虑进去。第一,中国保证德国在远东的利益,必须是在中国能力范围之内;第二,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阁下,中国现在绝不可能同时得罪英国、法国、俄国和日本四个国家,这样只会给我们中国利益带来沉重的损害。”

麦尔瓦德克仔细想了想,认为何福光的话是有道理,德意志帝国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一个弱小的国家身上。

看到麦尔瓦德克陷入犹豫,何福光接着说道:“我倒是有一个办法。”

麦尔瓦德克问道:“是吗?何将军请说。”

何福光慢条斯理的说道:“我希望司令阁下暂时先将‘八云’号装甲巡洋舰、‘磐手’号装甲巡洋舰、‘千代田’号巡洋舰三艘正式编入远东舰队,同时将青岛海战受伤的两艘远东舰队巡洋舰降级为训练舰,这样远东舰队的总吨位只不过增加了少许。至于其余的军舰,则交给我们中国……”

麦尔瓦德克打断道:“这怎么可能!到头来,我们德国只有三艘军舰的战利品?”

何福光慢吞吞的说道:“请听我把话说完。这只是名义上的归属划分而已,另外几艘贵国想要的军舰在名义上属于我们中国,但是所有船员、指挥官都由司令阁下您来安排,等于说这几艘军舰还是在德国人的操纵之下。”

麦尔瓦德克恍然,他沉吟的说道:“这似乎是一个不错的办法……这么说,何将军认为应该用‘秋津洲’号换‘见岛’号,然后你们才会帮助我们做这样的掩护?”

何福光笑道:“中德既然是同盟关系,何必计较这一千多吨位的海军力量呢?再者,海军一直是我们中国的弱势军种,在今后与德国的合作上有必要弥补这些不足,如果我们中国一直缺乏制海权,又能如何配合德国完成远东战略呢?”

麦尔瓦德克深深吸了一口气,沉思片刻,最后说道:“既然如此,那好吧。就按照何将军你说的来办。”

何福光欣然的说道:“非常感谢阁下的理解。做为报答,我们还会优先聘请德国海军军官、技术人员以及订购德国的海军工业设备。”

麦尔瓦德克只是咧嘴笑了笑,没有多做任何评价。

第二天一大早,中国各地的重要报纸一律刊登了发生在昨天晚上的青岛*事件,在这些报纸的配合造势之下,几乎很快就成为轰动亚洲的新闻热点。日本战俘阴谋刺杀巡视第二舰队的山东战区参谋长和青岛要塞总司令,这是多么令人震惊的案件!

“小日本简直是阴魂不散,照我说,应该全部砍头,砍头!”

“哼,他们还想死灰复燃?完全是痴人说梦!”

“太可恶了,实在是骇人听闻啊。我们中国遵守国际公约善待俘虏,他们却敢私底下搞阴谋小动作!不知廉耻,这就是不知廉耻呀!”

舆论各界几乎没有任何异议,全部一致的对日本口诛笔伐。各地大学的教授、学者纷纷在刊物、报纸上发表抗议的文章,短短一天的时间就将仇日情绪煽动到最高点。

不仅如此,上海情报站还特意花了重金收买西方热门新闻报刊的记者,在西方的报纸上大肆渲染这件事,一股脑的把责任推卸在日本人身上。

日本彻底陷入了风头浪尖!

下午两点钟,在吴绍霆的授意之下,中华门*召开了一次新闻发布会,向到场的所有记者公布了昨晚青岛爆发事件的始末以及调查取证情况。当然,所谓的调查取证完全是中国和德国进行的行动,列出的证据全部都是早有准备的,一切都偏向于对日本不利的结果。

*办公厅发言人李鴻祥在发布会最后正式宣布,鉴于日本俘虏的阴谋之举,中方将收回之前向日本方面做出的第二舰队保留权的承诺,决定强行收缴第二舰队的所有船只,并将第二舰队留守的水兵全部移送到岸上收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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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快乐,真心祝愿各位大大身体健康,新年新气象!龙年大家一起腾飞!】

第838章,讨价还价

国防部新闻发布会结束后不久,位于南京外交区域的日本公使馆遭到不明身份的人多次投掷石块,四点钟时又有学生团体发动游行抗议活动,把日本公使馆围堵起来。35zww.com直到天色入夜之后,南京警察局和宪兵部队才赶到现场疏散人群。

日本公使滨口雄幸对青岛暴动事件虽然持有严重怀疑,可是因为与日本战俘隔绝联系,具体情况一点也不清楚。不过他还是在晚饭过后驱车前往南京总统府,紧急会见了大执政官吴绍霆。一开始吴绍霆以不在工作时间内为理由拒绝见面,然而滨口雄幸态度坚持,一直在秘书厅的休息室不肯离去,四十分钟之后吴绍霆不得不接见了他。

滨口雄幸刚刚走进总统官邸的小型会客室,不等吴绍霆开口说一些客套话,立刻就抢先一步说道:“吴执政阁下,在下也不多说什么闲话,您应该知道我现在急着来见您的目的。关于青岛暴动事件,这实在太突然了,很多细节问题我们日方根本不知道。我建议,有必要派遣日本外交调查团前往青岛,重新查证此次事件,只有这样才算公平、公正。”

吴绍霆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他不慌不忙的笑了笑,说道:“公使阁下,我看你还是先坐下来慢慢说吧。”

滨口雄幸一言不发的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吴绍霆接着说道:“关于这件事,我已经派出当地宪兵部队接手调查,国防部在今天下午两点钟公布的内容正是调查的全部内容。别说你想要公正、公平,我对这件事现在是十分恼火,就是因为允许你们在军舰弹药库留守,因此才会有机可乘。试问,哪有俘虏还能被允许佩戴枪支弹药的道理?”

滨口雄幸严肃的说道:“吴执政,现在我们讨论的是青岛暴动事件,而不是已经既成事实的投降协议。三五中文网身为驻华公使,我有权要求给与公正的调查。”

吴绍霆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强调的说道:“你有什么权力这么要求?这些日本人现在不是合法的侨民,也不是来旅游观光的,我很负责任的告诉你,这些日本人现在是战俘!是入侵我们中华民国失败被俘的战俘!你以为这是在过家家吗?你以为这是在开玩笑吗?”

滨口雄幸怔了怔,一时间哑口无言。

吴绍霆继续说道:“滨口先生,我知道你在日本国内享有盛名,同时也是坚定不移的民主派人士。我若不是念及日本国内还有一批反对野心家的政客,青岛战争之前我就跟你们断绝关系了。你倒好,现在还跟我谈公正、公平?你是在侮辱你自己的智商,还是在侮辱我的耐性?我本以为滨口先生你是民主志士,会在这场战争之后极力反驳之前的野心家,真心实意修和中日关系。看来,我真的看错你了。”

滨口雄幸突然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袭来,他心里已经有了觉悟,看来中国和德国是吃定第二舰队这块肥肉。想来也是,一开始就不应该抱有任何希望,现在来找吴绍霆简直就是自取其辱。他叹了一口气,决定改变自己的外交策略,再次开口说道:“吴执政,您对在下的看法肯定有误会。我身为驻华公使,自然是全心全意代表大日本帝国维护中日关系。青岛战争是一场失误的决策,可吴执政应该知道,从一开始我们大日本帝国就没打算与中国为敌,只不过是履行协约国的约定。我们真正要对付是德国!”

吴绍霆依旧冷着脸色,阴沉的说道:“对付德国?是吗?我今天一整天都在审阅从山东送来的战争事故统计报告,你们第十八师团在烟台、栖霞、文登犯下的种种恶行,你以为我可以视而不见吗?当然,这份统计报告是初步报告,我正在派人核实真实性。如果让我查证确有这些事件,我可以毫不隐瞒的向你保证,第十八师团和第二舰队的大约四万名俘虏一个都别想好过!”

滨口雄幸眼皮一跳,喉咙不自觉的蠕动了起来。过了许久之后他才能再次开口:“我想,这肯定是有误会,我们日本公使馆一定会尽全力配合您的核实调查。战争是可怕的,很多事故都是无法避免的,吴执政您是军人,应该理解这一点。”

吴绍霆冷笑道:“我当然理解,事故我可以理解,但是故意的行为我是不会容忍的。不过出于对日本国最后的耐性,我可以给你一个解决办法的建议。”

滨口雄幸连忙问道:“您请说。”

吴绍霆说道:“在我核实这些事件之前,日本政府最好能尽快筹足赎金赎回这些俘虏。你可以理解我是一个有原则的人,你也可以当作我是在借故施压。总之这件事我一定不会有任何妥协的地方,倒要看看你们大日本帝国舍不舍得为出征的将士们破费。”

滨口雄幸额头青筋暴起,可是却又无法发作出来,他知道吴绍霆现在是得势不饶人,可四万日本战俘如果真的置之不理的话,只怕会让全日本军人大失所望。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严肃的问道:“那么,您打算索要多少赎金!”

吴绍霆轻松的笑了笑,说道:“很简单,一个士兵一百美元,一个军官一百五十美元。我相信对于你们团结的大和民族来说,你们的将士值这个价了吧?”

滨口雄幸粗略的算了一下,皱着眉头说道:“照您这么说,这可是超过五百万美元的大手笔,您这是在坐地起价。”

吴绍霆哈哈笑了起来,马上改口说道:“是吗?原来你们日本的士兵不值这个价啊?那行啊,我给你一个优惠,一个士兵六十美元,一个军官一百美元,如何?”

滨口雄幸听得这番话,心里非常不舒服,吴绍霆是在拿日本国的尊严跟金钱做衡量!他突然意识到一些情况,让自己陷入了十分为难的窘境。

看着滨口雄心不说话,吴绍霆继续笑着说道:“这样也贵了吗?那好,我再给你一个优惠,一个士兵三十美元,一个军官五十美元!怎么样,这下总行了吧,这可便宜了一大半呢!”

滨口雄幸脸色十分难看,双手忍不住捏成拳头,全身都在颤抖。吴绍霆这根本不是大方,而是赤裸裸的羞辱,把大日本帝国的将士当作牲口一样贩卖,甚至还为此讨价还价!

“我明白吴执政的意思,”他气呼呼的说道,忽然站起身来,“我会尽快把今天的谈话内容上报到国内,还请吴执政能耐心等待我们的回复!”

他的表情虽然生气,可是语气却不带任何感情,因此让这番话显得模棱两可,听上去似乎是在寻常的作答,又似乎是在出言威胁。

吴绍霆一脸不在乎的点了点头,勉强站起身来说道:“那好,希望你们的首相能尽快拿定主意,否则到时候追悔莫及之时,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

滨口雄幸一言不发,只是生硬的鞠了一个躬,然后快步离开了。

第839章,竹本公久

随着农历春节的步步逼近,全国上下都沉浸在迎接传统佳节的欢喜当中,而青岛战争的胜利无疑为这个春节更添几分喜气。就算是在贫穷的人家也会找到借口好好庆祝一番,运气好的时候还能遇到地主老爷们大发慈悲,不追究今年的租子。

一月下旬时,南京下了一场了大雪,这是进入冬天以来断断续续的下过的第三场雪。

执政府从梧州搬迁到南京之后,随之带来了的就是南京的大发展,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就接通了大部分城区的供电设施。就算是在寒冬的夜晚,许多人家都能坐在明亮的电灯下面,悠闲自得的吃一顿家常便饭。

就在这样的夜晚,一辆轿车沿着安静的道路从城内开到了江边郊区,在庆元公馆大门口停了下来。早有两名仆从模样的人在庆元公馆大门口等候,看到轿车停稳之后,立刻上前来迎接。车门打开,一名身穿复古式西装的年轻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他很有礼节的向前来迎接二人欠身致敬,随后在二人的带领之下径直走进了公馆。

那辆轿车向前开了几步,停在前方一个路口处,司机好整以暇的等再车内,点燃了一支香烟打发时间。

街道正对面骑楼的二楼,这个由特勤处设立将近两个月的观测点,早已从之前的两个人扩员到了七个人,足见特勤处对庆元公馆的重视。

“刚才进去的是什么人?”骑楼第二层的窗户边,身穿棉长衫的中年男子问道。

“没看清楚,那人一直背对着。”一名年轻的探员一边盯着望远镜,一边回答道。

“去一个人下去走走,看看那辆轿车的车牌号,顺便看看能不能从司机最里套点消息。”长衫的中年男子转过身来,对身后待命的特工们吩咐道。

一名特工自告奋勇的站起身来,拉开门走了出来。

来到外面,特工拉了一下自己的大衣领子,冒着室外漫天飞舞的大雪过了街道。他先装作若有其实的样子看了一眼轿车的车牌,随后拿出一支南京本地的烟叼在嘴边,迈步向轿车驾驶座走去,同时还假装用打火机点火。就在经过驾驶座车窗外时,他故意停了下来,又装出一副打火机故障的样子,怎么打也打不着,显得懊恼不已。

不经意的回过头,看见车窗内的司机正在抽烟,他于是笑呵呵的凑了上去,讨好的说道:“兄弟,借个火,这洋人的打火机可不好用,打不着了。”

车窗内的司机放下了车窗,表情有些不乐意,不过还是把自己的烟递了出去。

特工在接过烟的同时仔细观察了一下司机的容貌,同时还瞥了一眼那支香烟,把所有可能有用的信息都记了下来。他对着那根香烟点着了火,把烟递了回去,笑着说道:“谢谢了,兄弟,这么冷的天还在外面,可不好受啊。”

司机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根本不搭理对方。

特工索性不再多说什么,装作讨了个没趣讪讪的离开了。他从街道另外一边饶了一圈,回到骑楼内的观测点。

长衫中年人问道:“什么情况?”

特工表情严肃的说道:“那司机一句话都不说,阴着一副脸色,好像死了亲爹似的,不过我推测他有可能是日本人。”

长衫中年人脸色一变,追问道:“日本人?”

特工点了点头,解释的说道:“那司机一句话不说,很可能就是为了不暴露自己的口音。我看到他的香烟是日本特产的樱花牌香烟。以前听东京回来的人说,樱花牌香烟最早有在上海出售,可是随着中国烟业的发展,日本的烟早就被淘汰了。尤其是樱花牌,价格太贵,寻常人根本买不起,更比说一个小小的司机了。”

长衫中年人缓缓的点了点头,凝神说道:“庆元公馆还真是胆大包天,如今我们中日关系正是风头浪尖的时候,他们却私底下与日本人见面。”顿了顿之后,他又问道,“车牌号记下来了吗?”

特工走到桌子前拿起一支铅笔,在便笺上抄下了一个号码,递给长衫中年人说道:“就是这个。我看,我们联系交通局那边,查一下这个号码是谁的车!”

“我先去给交通局打电话,你马上用专线把这件事上报到局里,这事估计会很严重。”

“是。”

庆元公馆客厅走廊上,竹本公久跟着熊希龄的仆从走在铺有橡木的地板上,他的皮鞋发出了清脆的踏地声。自从日置义奉调撤回国内之后,他仍然留在日本公使馆为新任驻华公使滨口雄幸担任私人秘书。公使私人秘书也只有在中国这样特殊的国家环境才有安排,书面上的正式名称是“公使特别事务副官”,专门从事一些不能公开的外交活动任务。

事实上,他虽然是驻华公使的私人秘书,却在很多时候并不受驻华公使的节制,必要时甚至可以直接向日本国内的外务省负责。

这次前来拜访熊希龄,正是由外务省亲自授权的命令,并没有经过滨口雄幸这边。

走廊尽头转了一个弯,一行人总算来到了客厅。仆从在客厅门口等了几步,恭恭敬敬的向竹本公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而竹本公久也十分谦虚的微微颔首回礼。客厅里早就等候了三个人,为首的正是熊希龄,另外两人分别是进步党第三号人物林长民,以及现任外交部长唐绍仪。三人正在客厅里低声议论着什么,在看到客人到来之后才陆续起身相迎。

竹本公久看到这里,心里已经很高兴了,一个是现任南京中央政府的民政长,一个是外交部长,还有一个是进步党的资深元老,可见说话的分量足够重了。

“竹本先生来了,来来,快请坐。”熊希龄政客般的客气笑道。

“晚辈见过熊部长阁下,唐部长阁下和林议员阁下。”竹本公久礼节性的向三人鞠了一躬,一一的问好道。

大家都客套了一番,然后在客厅的沙发上各自落座,仆从们很快送上了茶点。

熊希龄慢悠悠的端起了自己的茶碗,然后语气轻描的说道:“竹本先生请用茶。”

【今天勉强写了三章,为庆祝新年咯!十分感谢一线天仙大神的霸气打赏,压岁钱啊压岁钱啊!】

第840章,庆元会议的动作

竹本公久虽然是在场四人当中年纪最轻的一人,可是同样知道察言观色,他发觉熊希龄三人的态度看上去很热情,可实则还是一种虚情假意的情绪,甚至都不算遵守标准的礼节。同时他也觉得熊希龄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显然是要掌握这次会谈的主动权,心下渐渐的拿定了主意。他微微的笑了笑,拿起茶杯捧在手里,不过却没有喝茶,而是开口说道:“在下今日造访有些不合时间,只怕会有不方便的打搅。因此请恕在下冒昧,不如就直接展开正式的话题吧。”

熊希龄与林长民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露出了一丝欣然的表情。

唐绍仪轻微的咳嗽了一声,调整了一下坐姿,拿出外交家严谨的样子说道:“虽然这次会面是我们双方一拍即合的意愿,不过不管怎么说,我们有必要在正式谈话之前强调一下,日本国目前面临的问题显然要比我等面临的问题要严重。所以,我希望竹本先生不要像你的前任上司那样不识时务。”

竹本公久呵呵的笑了笑,他知道唐绍仪是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于是顺从的连忙说道:“请唐部长阁下放心,在下现任的长官滨口阁下一直标榜着温和中日外交政策,那么在下自然要秉持这一政策坚持到底。”

唐绍仪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这样就好。之前竹本先生在信函里跟我们提及关于青岛战争的善后问题,事实上,我与吴执政谈话时也一直在强调,应该理性的对待滨口公使的温和外交政策,千万不要因为一时的得失而遮蔽了长远的目光。外交可不是儿戏啊。”

竹本公久赞同的说道:“唐部长阁下之言可谓真理。”

唐绍仪接着说道:“不过,很显然,一场局部战争的胜利已经让我们的吴执政迷失了方向,甚至到了盲目的信心膨胀。所以关于青岛战争的善后事情,只怕会有一定的难度。我倒是有一个建议,正如前天晚上滨口公使先生与吴执政所谈的那样,如果贵国真有诚意索回战俘,那就尽快筹备这笔赎金吧。”

不等竹本公久回答,熊希龄沉吟的说道:“唐部长的话所言极是。我知道竹本先生这次来找我们就是希望便宜的处理此事,可我不得不说,青岛战争是你们先挑起来的,现在尝到恶果,理应付出一些代价。我们能做的,也是尽量保证给你们一个体面,同时争取更合适的赎金价位。”

竹本公久沉默了一下,随后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们日本国为熊部长阁下提供的帮助只怕也会有限。”

熊希龄皱了皱眉头,语气不悦的说道:“竹本先生,我希望你先弄明白一件事,我们的合作不仅仅是局限于青岛战争的善后,而是日后更长远的中日外交关系。如果日本国一步都不肯退让的话,那我们可真的没办法谈下去了。”

竹本公久认真的说道:“我相信熊部长阁下、唐部长阁下是明白事理的人,我们日本国目前最关注的问题还是在这四万名战俘身上,对于诸位阁下来说这或许是一个小问题,可对于我们日本全国上下这可是极其重要的大问题。因此,如果阁下能帮助我们解决这个难题,我们日本国一定会感恩戴德,到那个时候就能名正言顺并且不遗余力的帮助阁下。”

熊希龄与林长民低声的议论了一阵,随后又与唐绍仪交换了一下意见。

竹本公久耐心的等着三人谈话结束,接着不疾不徐的补充道:“关于青岛战争的问题,在下同样有一个不错的建议,希望能借此改善彼此的难处。”

熊希龄眼前一亮,立刻问道:“是吗?你且说来听听。”

竹本公久沉着的说道:“我们日本国首相大隈阁下已经做出承诺,如果部长阁下能够促成中国无条件归还所有日本战俘,并且将日本海军第二舰队的‘冲岛’号、‘见岛’号、’八云’号、‘磐手’号、‘常磐’号五艘军舰交还,我们愿意以撤销汉口日本租界做为报答。”

熊希龄看向唐绍仪,唐绍仪仔细沉思了片刻,随后微微的颔首示意。

对于庆元会议这些文治派政客们来说,他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获得政治资本。因为以吴绍霆为首的军事派政客从南北对峙开始,就活跃在正式的政治舞台上,这几年的连连征战为军事派赢的了不少声望和资历,这也是为什么一个年不过而立的军阀能成为执掌国家的领袖。虽然吴绍霆收回了青岛主权,又打赢了青岛战争,已经在国内甚至世界奠定了极大的威望,可正因为如此,文治派才更需要争取资本来与之抗衡。

用战俘和军舰交换汉口租界,这看似不是很划算,可对文治派来说却是极其重要的一笔。一来可以继青岛之后收回汉口,巩固国家主权利益,极大的提高国民自信心,二来把军舰送回去也是减少军事派的实力,真正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竹本先生,你应该是了解我们吴执政的脾气,若是能多增加国家的军事力量,那是很难让他退让的。这件事并非像我们现在所说的那么简单。”林长民意味深远的说道。

“这一点,在下自然是明白的。我也知道做为中华民国的民主政治家,三位阁下同样是坚持民主精神,并且会不遗余力的对抗专政和独裁。中华民国目前的现状与我们日本国有很相似的地方,所以我们日本国是十分理解和愿意帮助贵国政府走向真正民主政治改革的道路。”竹本公久冠冕堂皇的说道。

“既然如此,我希望竹本先生在除了汉口租界的交换条件之外,还能给与我们更多的帮助。这不仅仅是为了中华民国的民主改革道路,同时也是改善中日目前关系最快、最有效以及最牢固的办法。”熊希龄强调的说道。

“那么,请允许我冒昧的向阁下求证,阁下的意思是不是指消除吴执政官在国家的影响?”竹本公久表情严肃的问道。这是他今天前来最想弄清楚的问题,虽然之前在与庆元会议派书信往来时,熊希龄或多或少有提及到皮毛,但都是含沙射影的言论,甚至都没有明确的字眼。而得到熊希龄的亲口应证,将会导致日本对华外交政策的重大改变。

“事实上这件事对竹本先生来说不必得知,”熊希龄故意说道,“不过,为了能让日本国知道我们的努力,我还是可以向竹本先生透露一些内容。”

“不瞒阁下说,这件事对在下来说很重要,也直接关系到我们日本国支持阁下您的态度。”竹本公久毫不隐瞒的说道。

“那好。如今国民大会正在紧张的筹备当中,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一个月之内就会正式召开南京政府的第一次国民大会,到时候就会选举正式的中华民国大总统。从梧州执政府开始,吴绍霆的所作所为早已经显示出军阀的本性,甚至在迁徙南京的这短短几个月内,独断专行的作风愈演愈烈。我们中华民国成立短短数年,然而经历的磨难实在太多太多,有了袁世凯的前车之鉴,不得不让人多一份谨慎。”熊希龄慢条斯理的说道。

“如果在下猜测的不错,阁下您打算利用国会大选来遏制吴执政官的势力,若有可能甚至还会阻止吴执政官当选。”竹本公久直接的说道。

“诚如竹本先生所料,虽然吴执政现在地位斐然,可为了中华民国的前景,我们必须防范于未然。此次国民大会或许希望渺茫,可我相信总得有人站出来做这些事,最起码也要给世人一个惊醒才是。”熊希龄慷慨的说道。

“在下十分佩服阁下的气魄以及捍卫民主的决心,”竹本公久在自己的脸上显出了一股敬佩之意,只不过谁也看不出来这是真情还是假意。他继续说道,“我们日本国同样相信,为了保证睦邻友好、改善中日关系,吴执政的很多主张都不符合这一层意思。在这方面,我相信我们日本国一定会给与更多支持和帮助。”

林长民呵呵的笑了笑,有一种不置可否的意味,他说道:“总是口头上说说是没用的。从前有很多人都以为我们这些民主派人士只会靠嘴巴来办事,这才使得我们中国始终无法得到理想的政治环境。再者,从前清到民国,你们外国人同样是说了那么多话,可真正实施起来的又有多少呢?”

熊希龄和唐绍仪都点头赞同林长民的话,他们之所以抱着信心与竹本公久见面,当然是希望获得日本真正意义上的支持,而不是几句客套的支持言论。

竹本公久微微笑了笑,不疾不徐的说道:“阁下请放心,正如熊部长之前再三强调的那样,这次不仅仅是友邦的民主社稷问题,同时也是改善中日关系的重大事件。在下可以向诸位保证,我们日本国一定会竭尽所能的协助诸位完成此次计划。在下也可以先行透露一些外交消息,相信这样能表示一番心意。”

林长民问道:“是吗?”

第841章,新的暗流

竹本公久于是说道:“诚实的说,这次我们日本国外务省不单单是让在下央求诸位帮忙解决青岛战争善后问题,外务省早已与英国、俄国以及法国达成一致协议,届时我们协约国阵营将会采取强硬手段敦促贵国政府达成这次善后条件。我相信唐部长已经向吴执政做出了这样的预测,显然吴执政还是置若罔闻。到时候协约国高度施压,诸位阁下在从中周旋,相信一定会给吴执政为代表的政治势力带来重创。”

熊希龄、林长民、唐绍仪三人再次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们当然明白竹本公久的意思,利用外国列强的高度施压来挤垮吴绍霆的固执政策,虽然听上去有损国家尊严,可事实上反而更有可行性。他们也很担心日本人会借此机会再次扩大在华利益,可现在是英法俄日四国一起施压,英法俄三国自然不会坐视日本独霸远东,这就形成了一个制衡的局面。

熊希龄露出了一个欣然的笑容,说道:“如此,那就最好不过了。关于青岛战争善后的工作,我等一定会与各国公使一起努力,争取获得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竹本公久欠身行礼,说道:“那么,在下就先多谢诸位大人的帮助。为了中日长久友好,为了我们亚洲秩序的稳定,在下愿与诸位大人共同勉励。”

之后,四人又说了一些不轻不重的细节问题,都是关于日本政府支持庆元会议派扩大声势、制衡吴绍霆的事情。虽然双方都没有说得太露骨,可大家都知道彼此想要传递的意思。熊希龄甚至还向竹本公久做出暗示,如果在国民大会召开期间吴绍霆仍然一意孤行,希望英法日俄四国以不承认吴绍霆政府为威胁,这样庆元会议派就能更好的借题发挥了。

对此竹本公久没有直接答应下来,毕竟这件事他说得不算,仅仅是口头上应付了几句。

会谈结束之后,竹本公久起身告辞,熊希龄等人并没有送其出门,而是送到走廊上交由仆从带领出去了。等到竹本公久离开了,林长民上前一步向熊希龄问道:“秉公,日本人向来是狼子野心,跟他们合作还是要悠着点,更何况我们对付吴绍霆的目的终归还是为了这个国家的未来,可不能顾此失彼、引虎驱狼呢!”

熊希龄带着几分自信的笑容说道:“放心吧,青岛一战就算激怒了日本男人,到底也是给了日本人一个教训,最起码在这段时间内他们还不敢乱来。你没有听到刚才竹本公久说话时的用词吗?以前只要是一个小日本,张口闭口都会说‘我们大日本帝国’怎么怎么样,你看看今天,这小日本只能老老实实的说‘我们日本国’怎么怎么样。这已经可以说明问题了。”

林长民表情仍有疑虑,可是却没多说什么。

一旁的唐绍仪在听完熊希龄的话之后本来有开口的冲动,不过想了想还是没有说什么。早年他跟着袁世凯在朝鲜时就看透了日本人,这群东洋矮子可不是吃素的。只是他现在也拿不准这次与竹本公久合作的隐患,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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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下旬的一天,吴佩孚总算从北边回到了南京。之前他在潍坊战区司令部待了一段时间,青岛战争结束之后,处理完毕手头上的善后文件,紧接着又去了一趟北京大本营督导北方第一集团军的训练工作。前后辗转了七八天的时间,这才南下返回。在私人公寓休息了半日,当天下午他就动身来到总统府,准备把一些吴绍霆正在关注的消息做汇报。

正好这天吴绍霆召集邓铿、王长龄、邹鲁等执政官办公厅的要员开会,侍从官通报吴佩孚请见时,他立刻将吴佩孚找了进来。

吴佩孚走进紧挨着大总统办公室的小型会议室,看到眼前这一幕正在开会的情景,他不由自主的意识到南京这段时间内肯定发生了情况。

“子玉兄,此番北上辛苦了,来,在这里都不是外人,随意坐吧。”吴绍霆不疾不徐的说道,他的表情倒是有几分严肃,而且双眼中还是能辨认出若隐若现的愤怒。

吴佩孚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坐了下来,他本来还打算向旁边的邓铿询问一下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吴绍霆紧接着又开口说道:“怎么样,北边是什么情况?”

吴佩孚坐直了身子,回答道:“属下此次带回了两个方面的进展,其一是北京大本营的筹备进展,其二是旅顺空袭的报告汇总。”

吴绍霆点了点头,平淡的说道:“你先说说,咱们这次远程空袭取得了什么样的效果?”

吴佩孚直接说道:“通过北京大本营军事情报局和上海情报站的协同调查,目前我们已经掌握了一份日本第五师团详尽的伤损报告,报告我已经派人送到了邓长官的办公室,稍后应该会呈递到霆帅这边。根据这份第五师团的书面报告,旅顺轰炸任务完全摧毁了第二舰队的海军基地,储备的弹药、物资、燃料以及海军工业等等,保守估计损失在五千万日元以上。”

这个消息给会场带来了一丝振奋,众人交头接耳的议论着,之前严肃的气氛略有改善。

吴绍霆露出了一个笑容,欣慰的说道:“很好,单单一个海军基地咱们就回本了。子玉熊,你接着往下说。”

吴佩孚又说道:“旅顺要塞的损失虽然没有海军基地那么严重,不过也够呛的,尤其是人员上的伤亡已经到了影响关东全局的程度。旅顺要塞总司令部遭到轰炸,好几处兵营、仓库也遭到轰炸,我们被击落的飞艇撞击地面时带来的破坏力要比炸弹的破坏力更可怕。在第五师团的报告上统计,旅顺要塞损失陆军大炮九门,岸防炮台七座,四座仓库的弹药全部殉爆,军用物资的损失总额超过四千万日元。”

这时,一旁的邓铿迫不及待的插嘴问道:“说说炸死多少小鬼子。”

吴佩孚不慌不忙的说道:“日本海军死亡三百九十八人,旅顺要塞本部士兵死亡二百五十五人,第五师团驻旅顺部队死亡四百二十九人,伤亡人员一共超过两千人。这还是一月十六日的汇报,到今天肯定不止这个数。”

新闻部部长邹鲁忍不住笑了出来,畅快的说道:“这下可赚大了,小鬼子一下子就损失了将近一个亿的物资,人员伤亡也超过了一千人,这可比青岛作战还要痛快。我想,这次轰炸足够让小鬼子肉疼几十年了。”

第842章,会议

听完了吴佩孚的简单汇报,吴绍霆心里是十分满意的,空艇部队全部的身价仅仅是旅顺损失的十分之一罢了,尽管在这次任务当中损失了几艘飞艇,可主力部队大部分还是安全返航,算得上是近乎完美的完成任务。他相信这次空袭一定会让日本人记忆犹新,恐怕只有等到第二次世界大战时美国投下原子弹才能代替这次阴影。

“很好,这次空袭一定会载入世界军事史,不过只怕从此以后很难再取得这样的效果了。”他感慨万千的叹了一口气,表情渐渐恢复严肃。

在场稍微懂得军事常识的人都明白吴绍霆的话,这次旅顺空袭之所以成功,完全是利用了日本没有任何防空设施的空白。而也正因为旅顺空袭的成功,一定会加大全世界军事武器的改革,全新的作战模式很快会应运而生。一旦专业的防空设备出世,或许飞机还能勉强应付,但机动性能差、目标大、防护薄弱的飞艇,只能黯然的退出武器平台。

这也是为什么吴绍霆一直强调,要好好利用空艇部队的首战机会。好在何福光没有让他失望,青岛一战打得实在是漂亮。

“霆帅,”邹鲁问道,“这个消息需要我们新闻部发布出去吗?”

“打了大胜仗,自然要向全体国民报喜,不过这个不急,在此之前我们要将日本人在山东犯下的罪行公诸于众,这样才能营造更明显的反差效果。”吴绍霆交代的说道。

“我知道了。”邹鲁连忙点了点头,虽然这是一个小小的细节,可是也证实了吴绍霆是一个有谋略的人物,不得不让他更加佩服。

“子玉兄,你刚刚才到,之前我们正在开会,虽然我们在青岛给了日本人一耳光,可是万万没想到我们自己的同胞居然要在背地里给我一耳光!我真是什么都想到了,偏偏没想到竟然有这种人!”吴绍霆把话题撤回到先前的会议内容上,他一直把吴佩孚当自己人来看,既然请了对方进来,自然要把话摊开了说。

“霆帅,究竟是什么事?”吴佩孚表情严肃的问道,他看着吴绍霆愤怒的脸色越来越明显,又从刚才的那番话里听出了一些倪端,自己的情绪也受到了感染。

“我们国府内部有人与日本官方人员私下会晤,虽然现在还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我相信很快会水落石出。”吴绍霆阴沉着脸色说道。

“难道是……”吴佩孚皱着眉头说道。

“就在青岛战争那段时间,民政部长熊秉三在他的庆元公馆拉拢了一批国府要员,标榜着要捍卫民主政治,抑制军权主义。”坐在一旁的邓铿对吴佩孚说道。

吴佩孚之前早就听说过庆元会议派,只不过那时候他并没有他在意,做为旧北洋派的军人,从来都没把文人政治当作一回事。但是他现在看得出来,很显然庆元会议派已经愈演愈烈了,居然在这个时候与日本人私通往来!?

“正式的国民大会马上就要召开了,我就知道这些宵小之徒会在背地里搞小动作。我们好不容易在青岛赢的了一场战争,倒头来却要被这些人弄得不败而败,这是何其之悲!”吴绍霆郑重其事的说道。

“霆帅,虽然现在还不清楚他们在搞什么鬼,可是那个竹本公久之前是日置义的幕僚,这次与庆元会议的人碰头肯定是受日置义的指示。日置义是什么人,我想在座的前辈们都应该心知肚明,这个阴谋家的任何行动肯定都不是好事。我想,我们有必要先做一手准备。”邹鲁语气认真的说道。自从广东同盟会一分为二开始,他就选择站在吴绍霆这边,倒不是因为自己支持吴绍霆的政见,而是因为知道只有跟着吴绍霆才能保证个人的地位。

除此之外,他之前就对进步党的众人没有好感,这些在北洋政府时期只会趋炎附势之徒,在北京混不下去就跑到南方来寻求出路,现在南方掌握了大权却又背地里搞阴谋,简直就是这个国家的祸害。

一直没有发言的王长龄在这个时候顺着邹鲁的话说道:“霆帅,云公在内务部那边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卑职这边虽然还需要一段时日,可人员业已到位,先行展开行动也不是不可以。事关国家选举的大事,不可让他们占得任何机会呀。”

吴绍霆表情肃穆,缓缓的开口说道:“熊秉三这些人之所以敢在我的眼皮底下搞这样的小动作,就是因为他们看出了我还秉持着尊重国会的态度。吴某虽然是武夫,但也深知国家利益高于一切,我可以尊重国会、赋予国会监督国家的大权,可是绝不允许有人利用国会来满足私人利益。我说这些话的目的很简单,谁若有损国家的利益,不管他有什么样的背景,不管他代表那些团体的利益,我吴绍霆一定不会放过他。”

这番话听上去似乎有些层次不清,可是在场的人不是笨蛋,很快就意识到吴绍霆是在含沙射影。吴绍霆之所以刻意提及到“国会”,就是在暗示如果有人利用这次国民大会搞阴谋,即便是“国会”都阻止不了他的打击报复。甚至所谓的“国家利益”都能理解为是吴绍霆的“个人利益”。

尽管如果事情真的发展这个地步,是所有人都不想看到的,可这也是有人自讨苦吃。吴绍霆出任南京政府的第一任大总统是众望所归,而且比起袁世凯的北洋政府时期,现在的南京政府显然要开明许多。有点理智的人都知道,民主政治不可能一蹴而就,总是要经历一个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过渡时期。偏偏熊希龄这些人看不透这一点,或者认为吴绍霆年轻好欺负,一定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夺权。

邹鲁都能看得坦然,吴绍霆的民主政治已经足够了,熊希龄叫嚣的所谓民主说白了就是一种夺权行为!

“霆帅,我全力支持您的决定。政见不同大家可以争论,这没有什么,可是庆元公馆的那些人居然在这个时候与日本人暗通往来,这可不是政见问题了,如果弄得不好那可是叛国呀。”邹鲁信誓旦旦的说道。

“没错,这些人真是唯恐天下不难,青岛战争打赢了他们心里不舒服,打输了只怕更会叫翻天。哼,最见不得这些只会高谈阔论的大老爷。”内务部主任于孜县说道。

“岂不说他们到底跟日本人谈什么,只说这些人私底下拉帮结派阻碍大总统选举,单单这一点就是无理取闹。霆帅是广州首义的功臣,二次革命时咱们在广东对付北洋的那会儿,进步党他们还在袁世凯面前摇尾乞怜呢,再后来平定南方、出兵北伐,咱们又是出兵又是出钱,否则今天能安安稳稳坐在这里吗?这一切的功劳都是霆帅的,霆帅当不上总统,难道让熊希龄、梁启超来当?简直是笑话!”邓铿憋了一肚气,在这个时候振振有词的全部吐了出来。前清还没灭亡的那会儿,他就跟着吴绍霆担任副手,吴绍霆的所作所为再没有谁能比自己更清楚了。

在会议室的众人都认同吴绍霆的观点,所有人都坚决表示支持吴绍霆。

吴绍霆转向吴佩孚,问道:“子玉兄,你怎么看?”

吴佩孚之前都是一副沉思之态,这时才开口说道:“袁大总统在时要打压这些文人政客,那时候大家都说袁大总统是独裁。可今日霆帅也不得已而为之,这似乎已经可以说明一些问题,究竟是时势所趋,还是这些人一直心里有鬼?”

吴绍霆知道吴佩孚没有在这方面多想,仅仅是举了一个最简单的例子。正如对方所说,两届政府都要打压同一批人,这是究竟是政府的问题还是这批人的问题,答案显然是在明显不过的了。他微微的点了点头,面向在场的所有人说道:“我今天召开这次会议,这说明我现在还有耐心保持理智的态度,但是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不给熊希龄这些人一点教训,只怕他们真会变本加厉。”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当务之急,是要尽快促进国民大会的召开,这是首要任务。另外,诸位也要各司其职,利用合法的手段营造有利的国民大会气氛。这方面邹先生要多忙碌一些,新闻部的工作至关重要。”

邹鲁点了点头,正色说道:“放心吧,我早已经在着手准备了。”

吴绍霆又说道:“从现在开始,我也不打算再谦虚什么,我们的国家现在正需要强力的政治环境。熊希龄在下面散播对我不利的声音,我就要针锋相对,告诉所有人我们中华民国该怎么走下去。他们敢跟日本人眉来眼去,那我就把日本人的嘴脸全部揭露出来。明天就把所有青岛战争汇总的消息逐一发布出去。”

第843章,海军副官

一月二十四日,江淮一带下了一场冰雨。

之前的一段时间中国各大报纸都在刊登青岛战争和国民大会的消息,而这两件重大的事件俨然成为这个冬天最热门的话题。南京政府放出了消息,哪怕公务员取消今年的传统佳节春节,也必须先召开国民大会。

民间众说纷纭,在谈完了青岛战争之后就是议论国民大会,虽然很多人对国民大会仍然感到陌生,唯一的认知就是大总统会从国民大会中诞生,不过大家都觉得这是明摆不过的事。除了现任大执政官的吴绍霆,还有谁有资格出任大总统?吴绍霆不仅维护了国家主权,打败了侵略者,在他所代表的国民共进会政党还提出了许多利国利民的政策,这才是中华民国真正需要的领袖。

然而从这天开始,南京发行量最大的《民国时报》突然刊登出青岛战争时的日军*。头版是一篇英国记者亲笔撰写半个月前在烟台民政署的亲身经历,详细的描述了日本士兵向平民开枪、投掷手榴弹,还着重描写了民政属官员向日军抗议时遭到劈砍的情况。随同这篇文章还有几张黑白照片,包括战后现场勘察,遇难者尸首,以及民政属官员被砍断双手双脚的尸体。

虽然一些有文化的人都知道《民国时报》是由南京政府新闻部幕后控制,可是外国记者的描述以及眼见为实的照片,只要是看一眼就知道这是一次事实报告。

就这样,仇日的情绪突然之间再次爆发,甚至连冰雨的天气都无法阻挡这股怒火的燃烧。无论是政治场上的人物,还是文化界的名士,又或者是还在学校的学生,所有人都不能容忍日本在中国犯下的罪行,尤其还是以战胜国身份面对战败国!

学生们最先有所行动,他们冒着冰冷的冻雨奔走在大街小巷上,通过义演话剧、发宣传单、组织聚会游行等活动,把日本士兵在山东所犯下的*一一的揭露出来。当然,其中难免会参杂着个人情绪,多多少少不能避免夸大其实的情况。学校在一夜之间就编排了好了话剧,直接把舞台搭建在南京使馆区外围的一处小广场,闻讯围观者直接把使馆区的外围街道堵塞了起来。至于学生的聚会、游行、演说等等,都是在使馆区周边,不仅有中国人围观,还有许多洋人好奇的撑着雨伞凑过来观看。

冻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可是丝毫阻挡不了学生们的愤慨之情。

“严惩战争凶手,严惩日本人不顾人道主义的罪行!”

“小小的倭寇犯我国疆已经无法容忍,如今这些倭寇还在我们国土上肆意制造*,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同胞们,同胞们!你们都要觉醒呀,我们中华民国在英明神武的吴绍霆大执政官领导下,已经不再是昔日弱小的国家。日本人是战败国,他们在战争期间所犯下的*,做为中国人我们应该理直气壮要一个交代!不,不止是要一个交代,是要他们双倍奉还!”

“卑鄙可恶的小日本,从今天开始,大家谁都不要再购买日本货物了!”

“对,*日货!”

每一声的嘶吼都是充满爆发式的感情色彩,而周围围观的中国老百姓也都跟着振奋的响应起来。虽然这里仅仅只是使馆区的外围,可是好几场的示威抗议活动,在冥冥之中已经形成了一种共鸣,中国人愤怒的声音早已是笼罩在所有使馆的上空。

日本公使馆和英国公使馆联名向南京总统府发去通知,以使馆区安全为理由,要求南京方面立刻疏散外围的示威抗议群体。南京总统府接到消息之后,只是出于外交礼仪客气了一番,然后还是照例把任务下派到地方警察局。

地方警察局从总统府秘书处得到了一些暗示,于是不慌不忙的先派了两个骑警到现场去观察。骑警逛了一圈,发现所有示威抗议活动并没有直接进入使馆区,哪怕是造成了使馆区外围交通的拥堵,也没有触犯任何外交条例。到最后骑警连汇报都免了,直接也在一旁观看学生们的活动。

学生们的活动很快就带动了更剧烈的仇日情绪,而这股情绪就好像是传染病似的,从南京开始传播,飞快的就袭遍了大江南北。尤其是山东半岛的人民,他们是亲身经历了这场战争,再没有谁比他们更清楚日本人的恶行。山东本地的学生、学者、报刊工作人员甚至政府工作人员自发组织抗议活动,在莱阳、烟台、胶州甚至潍坊军事基地附近,把亲眼目睹或者亲身经历的事实用红字写在白布上,三、五个人一起举着白布,就是不声不响的站在那里。

到了一月二十六日,南京的冻雨非但没有因为中国人民仇日情绪的高涨而消弱,好像也是在抒发不满似的反而越下越大。清晨的时候冻雨里还夹杂着许多冰粒子,可是这样仍然无法阻止深入民族性的怒火。

晌午时分,南京总统府内,秘书处刚刚将国民大会召开的详细程序递交到吴绍霆的办公桌上,吴绍霆简单的看了一眼,并没有太过在意这些照本宣科的程序,之后继续处理北京大本营以及日本第二舰队军舰安置的文件。

*海军部虽然已经成立,不过暂时并没有任命海军部长。之前吴绍霆在北京与海军部的将领们会谈时,是全权将海军部交给海军来打理,而海军部内部当然不能不顾虑到吴绍霆的意思,因此决定在国民大会结束之后、正式大总统的选举尘埃落定,然后在决定第一任海军部部长的人选。

不过为了更有效率的处理海军事务,在去年十二月份时吴绍霆特意任命上海舰队司令程壁光担任大执政官海军副官,留在总统府这边处理一些总统府与海军部之间的往来事务。而上海舰队则由副司令高广征全权代理。

在海军部临时参谋长联席会议提出的俘虏第二舰队安置计划里,海军部打算重振“北洋舰队”,就以被俘的三艘日本战列舰和其他几艘大型巡洋舰为主力不敌,在天津至青岛海域铺设海军基地设施。至于操作大型舰船的海军人员,大可从现役舰队当中抽调有经验人员,或者聘请德国海军顾问到战舰上亲自教导实习人员。

“北洋舰队?”吴绍霆看着手里的报告,喃喃自语的叨念了一句。

“哦,是这样的,按照之前吴执政提出的海军计划草案,届时全中国海军编为三支海军番号,北洋舰队、长江舰队以及南洋舰队。这里的北洋舰队正式按照吴执政你的意思来办的。”坐在大总统办公桌对面的程壁光看着吴绍霆疑惑的样子,立刻出言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吴绍霆缓缓的点了点头,这段时间自己忙得有些昏了头,把之前在北京说的话都忘记大半了,“我刚才看了一下新北洋舰队的训练情况,这比我预期的时间要长很多啊。程大人,你是海军前辈,对海军的建设以及北洋海域周边环境的预知都有经验。如果我们不能在短时间之内完成新北洋海军的组建,只怕一旦让日本海军恢复元气,他们很快就能采取报复行动。虽然这只是单方面的猜测,可仍然不能掉以轻心啊。”

“此事部里早有讨论过,所以才提出了在天津和青岛两处修建海军工事,一旦发生突发情况,舰队可以及时转移到胶州湾内停靠。利用青岛要塞的岸防炮再配合中德双方的海军力量,就算日本想要硬碰硬都很难。不仅如此,之所以在天津也开下海军基地,目的就是在告诉列强,我们中华民国有能力维护自己的海权,向他们宣布我们中华民国是真正崛起了。”程壁光表情肃穆的做出了这番解释。

“嗯……”吴绍霆陷入了一阵沉吟,他知道天津海域对中华民国的重大意义,自从庚子国难之后,天津做为国都的门户,早已成为列强军舰、油轮任意出入的公共海域,这意味着中国中央政府一直在列强的虎视眈眈之下。天津不仅沦为列强的租界,更是丧失了国都门户的尊严。在天津重新成立海军基地,加强对领海的统治权,哪怕只是象征意义,也是给国内国际一个郑重的宣告。

程壁光在等着吴绍霆的回答,刚开始他还很有信心,以吴绍霆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肯定会轻而易举答应下来,可是直到现在看着对方沉默好一会儿还不开口,不禁有些奇怪了。

缓缓吸了一口气,吴绍霆最终开口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按照海军部的意思去做吧,所有开支就算在*的预算里面,等国民大会结束之后我会尽力促成这些预算。”

程壁光心中很是奇怪:为什么吴执政的语气会是这样……?他忍不住问道:“吴执政,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第844章,庆元会议的争端

吴绍霆沉吟了片刻,慢吞吞的说道:“程大人,你也许不能理解我的想法,但我还是要耐着性子告诉你。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国人会产生盲目的信心,以至于信心转化为了野心,甚至会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我们打赢了一场青岛战争,可并没有因此而真正一跃而起成为与列强并肩的强国。当然,我是一百心愿意把中国发展成为真正的大国、强国,但这正如同打造海军一样,绝不可能一朝一日就能完成这样的大业。”

吴绍霆说这番话的意思,就是以日本国内为鉴,盲目的野心最终只会招致惨痛的教训。他的原计划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崛起,可第一次世界大战现在才刚刚开始,中国目前的国力也还十分有限,如果民心过分的膨胀起来,肯定会是事与愿违的结果。再者,他知道国运的未来不会顺利,自己如今正好看准了一个时机从日本人身上下手,为此也承担了一定风险。眼下要是连其他列强一并得罪了,别说中国应付不了日本,只怕自身都难保。

他这一阶段的外交原则只有一点,对其他列强采取保守态度,专心致志拿日本开刀,从日本身上奠定强国的影子。

已经年过半百的程壁光当然知道吴绍霆的意思,但是他心里还是很奇怪,之前南京总统府一直都在大肆引导舆论激起全国人民的信心,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又有了这样的担心呢?他沉了一口气,随后又试探的问道:“吴执政,既然如此,那为何你还要答应下来呢?”

吴绍霆看得出来程壁光心中的疑惑,他轻描淡写的笑了笑,解释的说道:“海军部的用意是好的,我也知道我们中国国人还是需要许多信心来激励我们的民族性。我只是希望程大人您能明白,当务之急我们完全抗议单独针对日本,可若一下子牵扯到其他列强在其中,这不仅仅是夜郎自大的态度,更会对我们中华民国的前景带来严重的负担。”

程壁光恍然大悟,听到吴绍霆这么说,他心里就彻底清楚了。

吴绍霆顿了顿,接着又说道:“海军基地该怎么建造就怎么建造,天津是我们北方的关键口岸,又是与旅顺隔海相望,我们就是要让向小日本示威,拿他们的军舰来保卫我们的领海、威慑旅顺的日本势力,这是当头一棒。我一百心赞成。我还是那句话,有些事我们心里清楚就好了,千万不要盲目的夸大出去。”

程壁光立刻点了点头,郑重的说道:“吴执政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就在这时,办公室外面传来了敲门声。侍从官在门口说道:“挺帅,民政部部长熊大人、外交部长唐大人、政务厅主任林大人、交通部副部长王大人、政务厅吏政司司长蒲大人已经在小客厅等候接见。”

吴绍霆皱了皱眉头,心里嘀咕道:这些人不就是庆元会议那帮家伙吗?他们怎么现在找上门来了?

程壁光站起身来,顺手拿起了自己的军帽,对吴绍霆说道:“那么,就不打扰吴执政处理其他政务了,我这就告辞。”

吴绍霆快速的思考了一阵,立刻说道:“不碍,程大人如果没有急事,不妨先留一步,待会儿我还有一些事要与你细谈。”

程壁光微微促了促眉头,他察觉到吴绍霆是在故意挽留自己,而且绝不是那种为了客气或者推心置腹的挽留,仿佛有一种另有深意的意思。他身在海军职上,向来很少掺和国家政治,并不清楚目前南京总统府的情况。不过既然吴绍霆让自己留下来,自己也只能留下来。

之后吴绍霆又转向门外吩咐道:“请他们进来吧。”

侍从官从走廊来到客厅,将熊希龄、唐绍仪等人一起引到了大总统办公室。熊希龄为首,其他人陆续跟在后面,就这样大步流星的走进了办公室。当他们看到了程壁光也在场,只是礼节性的颔首行礼,除了熊希龄、唐绍仪二人之前与程壁光有过交情,开口问候了一声,其他人都没有多说任何一句话。

吴绍霆态度不疾不徐,并没有站起身来,直接问道:“秉公、少川先生,诸位今日有什么要紧事吗?怎么一个个都约好一起过来了呢?”

熊希龄看了一眼程壁光,似乎是觉得这个人在场很碍事,不过见程壁光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也知道对方是不会离去的,于是自顾自的说道:“震之,今日我们一起前来,是有一件要紧的事来向你汇报。”

吴绍霆缓缓的点了点头,说道:“哦,还真是要紧事,那大家先到小厅里坐吧。”

他说着,这才站起身来,引着众人来到办公桌正前方的一处小厅,还特意的向程壁光招了招手,让其一起在小厅的座椅上落座下来。

林长民多了一个心思,在落座时委婉的向程壁光问道:“程大人今日也有要紧的事呀?”

程壁光当然知道林长明是在暗示自己离场,他讪讪的笑了笑,说道:“不算要紧,不过要赶进度,无妨,等诸位与吴执政谈完我再与吴执政接着谈。”

吴绍霆表情肃然的说道:“大家都在同一屋檐下,又有什么好避讳的?有什么话不能当着程大人的面前说呢?”

林长民一脸无奈的看了一眼熊希龄,熊希龄还是那副不动如山似的表情,他说道:“既然如此,程大人在这里也好,我们要谈的事情正好与程大人还是有些关联的。”

程壁光看了看吴绍霆,又看了看熊希龄,满是迷惑不解的样子。

吴绍霆不动声色,问道:“是吗?那就更好了,秉公,到底是什么要紧事呢?”

熊希龄沉了一口气,正色的说道:“这几日少川兄在外交部与日本人进行了几次非正式的会议,日本国内对于青岛战争的战败十分失望,也认识到挑起这场战争是错误的决定。对于青岛战争的俘虏处置问题,少川兄尽了最大努力与日本方面商议,日本决定以取消汉口租界为代价,用以交换囚禁在潍坊的三万多名俘虏。”

听到这里,吴绍霆心里已经猜出了一个大概,难怪自从上次监察到庆元会议与竹本公久会面之后,庆元会议派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动静,原来是利用外交部的借口私底下与日本人商谈青岛善后问题。

“原来如此,”吴绍霆还是不动声色,他转向唐绍仪问道,“少川公,日本方面真的是这么表态的吗?”

“没错,”唐绍仪点了点头说道,“之前我一直坚持要以赎金来交换战俘,不过日本国内经过青岛战争的影响经济萧条了不少,一时半会根本没办法筹集到那么多的赎金。当然,做为战败国他们也不敢无条件索要战俘,因此只能采取这样的办法。”

“那么,日本就是单方面索要俘虏吗?”这时,一旁的程壁光关心的问道。

“除此之外,只需将‘冲岛’号、‘见岛’号、’八云’号、‘磐手’号、‘常磐’号五艘军舰一并归还即可,其他军舰不必归还。”唐绍仪补充的说道。

“什么?还要归还五艘军舰?”程壁光瞪大了眼睛,十分惊讶的说道。

“程大人,”熊希龄慢条斯理的开口说道,“我们大家都知道青岛战争的胜利让我们中国海军得了不少的便宜,整整一支舰队栽在了我们手里,这真是难得的一次大收获。可是不是我们的,终归不是我们的,与其将军舰收归己有,还不如用来交换更实在、更容易掌握在手里、更能巩固国家名誉的事情。”

“将近四万的俘虏交换汉口租界已经很让日本人得便宜了,凭什么还要把军舰也给他们?再说,这些军舰又不全是在我们手里,除了‘冲岛’、‘见岛’两艘装甲巡洋舰之外,其他三艘可都拨给德国人去了。”

“什么?这件事我怎么一点都知道?”唐绍仪吃惊不小。

“震之,这是怎么回事?青岛战争是我们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我们帮助了德国人,为什么倒头来要把战列舰分给德国人?”熊希龄同样不敢相信的盯着吴绍霆。

林长明、王印川等人也在后面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几乎一致认为吴绍霆隐瞒这么大的消息很不对,每个人的语气要么是责备、要么是严厉,整个架势完全就好像是在教训吴绍霆这个晚辈似的。

吴绍霆冷笑了两声,不慌不忙的反问道:“你们问我为什么把军舰分给德国人呢?我倒是要问问你们,你们是真不知道原因吗?”

第845章,一次倪端

熊希龄等人看到吴绍霆这副态度,所有人心中都知道吴绍霆要来硬的了。

唐绍仪表情一下子严峻起来,声音也很严峻的说道:“震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件事可是你隐瞒在先呀,若是你之前早有告知,我与日本人的谈判也绝不会如此草率!”

吴绍霆依然在冷笑,他说道:“少川先生,我且问你,我之前是怎么与你交代的?我有叫你跟日本人谈租界交换俘虏的事吗?我有叫你跟日本人谈第二舰队的事吗?”

唐绍仪怔了怔,之前吴绍霆确实只是交代要与日本人谈赎金的事,至于第二舰队是再三强调要以拖延为主。不过他早就料到吴绍霆会这么质问,当即沉着气说道:“震之,虽然你是大执政官,可是外交上的事若连我这个外交部长都无权断行,那还要外交部做什么?我知道我这番话说得有些不客气,可是震之你要知道,该做的我们外交部都做了,这个结果是我们外交部经过详细分析论证之后最好的结果。”

熊希龄接过唐绍仪的话继续说道:“少川兄说的话不错,我们何必一定要这笔赎金呢?以我们中国目前的情况也不在乎这点钱,若是能直接换回汉口租界,这份意义可不必收回青岛、打赢青岛战争小啊。百姓们都会认为我们南京政府是有实力的政府,青岛、汉口在前后一个月内收回主权,这难道还不足以鼓舞民心、向全世界证明我国之强大吗?”

吴绍霆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剩下的只是一副冰冷的面孔,他阴沉的说道:“一个汉口租界就让你们满足了?你们还真是谦虚。少川先生,你说我应该给你独断外交的权力,那你有没有尊重我这个大执政官的权力呢?你私下与日本人谈判,我这边一点会谈的消息都没有,就这样把双方意愿确定下!你还说我事先没告诉你军舰的事,你若随时与我汇报谈判进程,我难道不会提前告诉你这一点吗?”

熊希龄坐直了身子,肃然的说道:“吴执政,既然事情已经谈到这地步了,外交部也只是在履行他们的责任,这又有什么不对呢?再者,难道用一群没有用的俘虏换取汉口租界的主权,这还不算划算吗?你说外交部私下与日本人谈判,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外交部不负责这件事,难道事无巨细都得由吴执政来裁定吗?”

吴绍霆阴郁的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笑容,他说道:“你们与日本人的谈判,究竟是在外交部谈的,还是在你熊秉三的庆元公馆里谈的,你还真以为我不知道?”

在场的所有人都吃惊不小,林长民刚端起茶杯准备喝茶的手不禁一抖,险些把茶杯里德水都洒出来了。他们之前当然能猜到吴绍霆会洞悉庆元会议派的形成,可是却万万没料到吴绍霆会对庆元公馆内发生的事了如指掌,这已经说明总统府在派人暗中监视自己等人了。

“吴执政,你这是什么意思?”熊希龄大声的质问道,双眼都瞪出了火花。

“心里如果没有鬼,何必这么着急?一个汉口租界就让你们满足了,只怕满足的不是你们心中的国家利益,而是你们的私人利益吧。我现在不怕把话说开,区区汉口租界,只不过是一通电话就能解决,还需要用四万名战俘和五艘军舰去换?也只有你们心里有鬼,才会跟日本人眉来眼去。”吴绍霆索性不再跟这些人隔着窗户纸说话,直接冷言冷语的撕开脸皮来说。他说这番话的声音虽然没有吼叫,不过却有一种十足的仇恨在其中,情绪毫无遮掩的表露了出来。

不仅庆元会议派的一众人等倒吸了一口冷气,就连程壁光也跟着惊诧不已。

“你,你,吴绍霆,你简直是诋毁!”熊希龄一跃而起,指着吴绍霆气的都快说不出话来了,“你竟然派人监视我们!哼,哼,你还说我们心里有鬼,你心里没鬼你会派人监视我们吗?老夫今天就要告诉你,你派人监视国家要员这件事,老夫绝不会善罢甘休,我即刻就向国会申报此事,我要把你的罪行昭告天下。”

“我的罪行?真好笑,你们今天到总统府来的时候,难道没有听说使馆区正在发生的事吗?全国人民都对日本人恨之入骨,你们却在暗中与日本人互通利益!你们要去国会告状,我倒要先把你们叛国通敌的罪行数出来。”吴绍霆毫不示弱的也站起身来,怒目相对。

“叛国通敌?吴震之,你这话也说的天大了吧……”唐绍仪气愤的反驳道。

“少川先生,你说你与日本人谈判是竭尽全力了,那我问你,你是真正的竭尽全力还是双方一拍即合呢?”吴绍霆不等唐绍仪把话说完,冷冷的打断了对方的话,冷不防的反问了起来。他的双眼闪出锐利的光芒,让唐绍仪生出一股不寒而栗的感觉。

“你,你这是……”

“我真没想到,你们把自己当傻子就算了,竟然还敢把我当傻子!”吴绍霆大声的吼道,打断了所有人的语言,声音中蕴含着的怒火就好像是火山爆发一样,“只要稍微留意一下日本国内的新闻,谁都知道日本内阁在一月二十日正式通过了最新军事议案,决定在两年之内将现有军备力量扩充三倍,陆军由二十个师团增编为二十八个师团,海军则会重组第二舰队并加快八八舰队的系统化,同时还将开设空军和防空兵种的常备。”

此言一出,庆元会议派的一众人等一时半会竟说不出话来,虽然每个人脸上都还有愤怒的之态,但是吴绍霆的这番话实在是让人无从反驳。

停顿了一下,吴绍霆冷森森的又开口说道:“日本政府没有多余的经济实力支付赎金,那是因为他们把资金投放在了军备扩张上面。两年时间扩大三倍军事力量,这是什么概念?我问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你们倒好,厚颜无耻的还体谅日本政府的难处,你们怎么不体谅一下青岛战争时那些被日本无辜杀害的老百姓呢?”

王印川试图解释的说道:“震之,日本国内的军事扩增那是他们国内的事……”

吴绍霆吼道:“闭嘴,你这个迂腐的官僚懂个屁。”

王印川第一次被吴绍霆当着面这般侮辱,顿时气得不行,伸出手指颤抖的指着:“你,你,你太放肆了,你怎么能骂人!”

吴绍霆冷冷“哼”了一声,眼中尽是不屑一顾,不再理会王印川。这一表情引得所有人都震怒不已,一个个在心里憋着一股怒火,唯独程壁光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的站在一边看着这场政治场上的争吵。

“汉口租界?你们还真是有意思的很,用原本是我们中国人的东西来来当做交换条件,这跟我从你家抢了一件古董再跟你换钱有什么两样?难道你们连这点脑子都没有吗?”吴绍霆继续斥责道,语气说的急了一些,连唾沫星子都飞溅了出来。

“可是日本政府就是咬定了没有钱,那我们还能怎么办?”唐绍仪愠怒的反问道。

“是啊,难道我们白养着那么多俘虏?”熊希龄好不容易抓到一个反击点,忙不迭的赶紧附和着说道。

“没钱还不好办?我把他们卖到西伯利亚给老毛子修工事行不行?我把他们送到山西挖煤矿行不行?再不行,直接把他们干掉,难道还等着把俘虏送回去,过几个月再从日本进驻到中国来吗?这些日本人被俘了是俘虏,放回去就是军人,你们一个个打着小算盘把给日本人便宜,这不是通敌卖国这是什么?”吴绍霆快言快语的说道。

“通敌卖国,好啊,好啊,给我们扣上这么大个帽子!吴绍霆你真行,自己在暗中酝酿着独裁,阴谋破坏我中华民国的共和体制,现在反倒是恶人先告状了。”熊希龄不知道该怎么在青岛战争善后问题上反驳,不过既然吴绍霆扯开了这层窗户纸,那自己也只能不客气的直言质疑道。

“哼,那好,有本事你就去向全国人民交代,你们向日本人的妥协,如果人民说你们做的对,我立刻退出大总统的竞选;如果有人民反对你们的卑鄙行径,那可别怪我不客气。”吴绍霆语气激起严厉的说道。

“好,那我们就国民大会见。”熊希龄没有退缩,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的坚持下去了。好在这段时间他在国民大会内部有所活动,虽然把握不大,可总比没有把握要好。

“国民大会?呵呵,那我们走着瞧!”吴绍霆咧嘴一笑,他就知道熊希龄会故意歪曲自己的意思。先前他所说的人民就是这中华民国的国民,而不是所谓的民意机构国民大会。不过也无妨,他正好要趁机好好给国民大会一个警告,要国民大会知道自己可不会受一群迂腐的官僚限制。

熊希龄“哼”了一声,带着一脸怨气悻悻的离开了,唐绍仪、林长民等人也都紧随其后讪讪的离去。大总统办公室里只剩下吴绍霆与程壁光两个人,以及气氛里残余留下的怨气。

吴绍霆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很快恢复到正常的脸色。

程壁光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他瞥了一眼吴绍霆,深知之所以要留下自己,就是要让自己看清楚熊希龄这帮人的嘴脸。虽然他很不愿意掺和到中央政府的政治X斗争当中,而且做为一个旁观者刚才也没有完全看明白双方的情况,不可能断然下结果,可是就熊希龄等人要把军舰归还给日本,这一点自己是绝对不认同的。

“吴执政,这……”等了一会儿,程壁光忍不住先行开口问道。

“我早就知道这些人在底下搞鬼。程大人,你是前辈,我也不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之所以留你下来,就是希望你能看看这些所谓政客的做派。哼,每个国家都有政治上的斗争,可是如果因为政治上的斗争而牵扯到国家利益,这是每个国家都不容许的。”吴绍霆开诚布公的说道,他知道自己留下程壁光的意图是瞒不过程壁光的。

“吴执政,在这件事上我不好发表意见,只是军舰的事是万万不能与日本妥协的。”程壁光略显得有一些着急,表情认真的说道。

“我知道,你放心,既然之前我已经允诺了此事,自然不会再反悔。”吴绍霆郑重其事的说道,一脸下定决心的样子。

“如此我就放心了,”程壁光暗暗松了一口气,旋而又问道,“可是熊秉三、唐少川他们这边该如何是好……?”

“此事你不必担心,我是绝不会答应他们的条件,哼,简直是丢中国人的颜面。”吴绍霆严肃的说道。

“哎,真没想到,外交部居然私底下会与日本人进行这样的谈判?明明我们是战胜国,明明主动权应该在我们手里,怎么反而还要看日本人的脸色行事。”程壁光叹了一口气,忧心忡忡的说道。他心里很清楚吴绍霆现在正在发熊希龄、唐绍仪等人的怒火,自己正好可以顺着吴绍霆的意思来说话。

“程大人,”吴绍霆突然改变了语气,换上了一副庄重的态度看向程壁光,“我希望你现在能明白,我们中华民国现阶段真正需要的是什么人。”

程壁光怔了一下,他在仔细聆听着吴绍霆这句简短的话,尽管自己不愿意纠缠官场上的政治分歧,可显然现在也应该确定一个态度。单单从刚才那一幕来看,他绝不会跟那帮文人政客走在一起,简直是太儿戏了。说到真正对国家建设有利的政治人物,非吴绍霆莫属。

“吴执政,我明白你的意思,请吴执政放心,我们海军上下一定一心一意效力吴执政的领导。”想到这里,他赶忙表示了自己的态度。

“如此,我就放心了,程大人尽管着手开始整编新北洋舰队,国府里有什么声音我亲自来应付。”吴绍霆欣然的点了点头说道。

第846章,造势

次日一大早,南京城内还在为青岛战争期间日本人犯下的*震动,《民国时报》连续三天的头版新闻全部是关于此次事件的追踪报道,《大公报》以及上海地区的几分大报纸同样在转载这些热门的新闻内容。

使馆区外的游行、抗议活动愈演愈烈,每天一大早都有人群围拢在那里,从学生发展到了工人,又从工人发展到了商人,甚至还有警察跟着起哄。

卖早点的小商贩免费为这些抗议人群提供早晨,虽然是数量有限的猪油饼子,可也表达支持*日本人的一份心思。南京城是最先开始*日货,一些地方流氓团伙还趁夜袭击了日本人在南京的仓库、公司,还向日本侨民的窗户投掷石头、大声辱骂。一开始警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警察总局担心这样的*会更加肆无忌惮,于是还是派出了警力逮捕了一批小混混回来。

从今天开始,*日货的行动早已由南京、山东、广州向全国开始蔓延。个别地方政府还公开发布官方声明,号召辖区的民众*日货。东北地区为日本人务工的工人、职员宁可饿肚子,也停止位日本人开工。

北京大本营在凌晨时还收到一个监控的消息,南满铁路客运量在短短三天之内锐减,每天游走在铁路各站的客运火车几乎就是空的。军事情报局经济分析小组做出了初步估计,仅仅这三天时间已经让日本损失了八百万日元,这还是保守估计。

早上吴绍霆在收到北京大本营发来的消息之后,还特意吩咐邓铿致电奉天的张作霖、赵尔巽等人,要求奉系军队保证*日本活动的平民安全,并尽可能提供一些经济上的援助。

张作霖与日本之间往来密切,这几日也收到日本人的贿赂,要求其派军镇压反日活动。不过他骨子里仍然有中国人的血性,看完最近的报纸之后,对日本人的*同样是怒不可遏。他采取了更为狡猾的手段,先把日本人的贿赂装进腰包,然后派军队到城内各个反日活动的现场,除了在一旁看着之外并没有驱散人群,名义上是防止反日活动扩大,实际上是暗中保护参与活动的百姓。

他特意向手下交代,一旦日本浪人或者军人采取暴力行动,立刻向日方开枪回击。

他知道,自从旅顺遭到空艇部队轰炸之后,日本人在东北的势力锐减,第五师团根本没有恢复元气,那些铁道警卫队也都心寒意冷,再加上现在中日正在就青岛战争善后谈判,根本不敢乱来。

昨天晌午吴绍霆在大总统办公室呵斥熊希龄、唐绍仪等人的事,经过一天一夜的时间也传遍了整个总统府,甚至连南京城内都有一些像模像样的小道消息。

熊希龄在当天下午就把这件事向国民大会做了汇报,决定发动参议院和众议院联名弹劾吴绍霆。不过此时的参议院和众议院虽然已经有了完整的规章体制,可国会在去年十一月份大选时就明文规定,正式的国会权限方案是在正式中央政府组建之后,向正式大总统负责。严格的说,一天大总统没有完成选举,南京政府一天还是执政府时期。

不过熊希龄等人为此还是在国会大吵大闹,要求剔除吴绍霆的竞选资格。

从昨天下午到晚上,宋教仁、梁启超、冯国璋等国会要员都赶到现场了解情况,一直闹到傍晚方才散去。

为了这件事,宋教仁和梁启超在这天早上一起赶到总统府。

不过吴绍霆一大早并没有在总统府,而是乘车赶到镇江海军基地,与海军部众人召开了一次大会,会议内容正是关于新建北海舰队的事宜。在会议上,他向海军众将来承诺,将会义无反顾的促成海军议案通过,让海军部各司不必担心,尽管着手去执行即可。

下午时,吴绍霆才返回南京,刚来到总统府秘书处,就有人通知梁启超和宋教仁二人已经在总统府等了大半天了,是真正的大半天,连午饭都没有吃。吴绍霆立刻就知道这两个人是为何而来,他不疾不徐的回到总统官邸。早有侍从官跑到小会客厅通报,梁启超、宋教仁迫不及待的赶到走廊上拦住了吴绍霆。

“震之,你昨天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有什么话大家好好说就是,国家成立之初有不同的政治思路也是情理之中,就算谈不拢也不至于把话说的那么严重。”梁启超脸色极为严肃,就好像是一个老师在训斥学生一样。

“是啊,这件事实在闹得太大了一些。我们昨天在雨花台那边忙了一下午,好不容易才劝说了熊秉三先息怒。震之,现在可是国民大会筹备期间,你好歹是大总统的竞选人,在这个时候更要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呀。”宋教仁语气也不显弱的说道。

“卓如先生,渔父兄,有什么话到办公室再说吧。”吴绍霆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说道,说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将二人重新迎到了大总统办公室。

来到办公室内,还没坐下来,梁启超又向吴绍霆质问昨天发生的事。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回过身来看着梁启超和宋教仁,反问道:“卓如先生,渔父兄,为什么每次遇到这样的事情时,你们首先都是质问我的问题,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熊秉三、唐少川他们是不是有做错的地方呢?”

梁启超略微停顿了一会儿,随后说道:“可是这次的的确确很严重,你无凭无据的指责熊秉三他们通敌卖国,还当场辱骂了王焦作,这难道是一个国家领袖该有的做派吗?那好,先不说这个作风问题,在青岛战争善后谈判的事务上,唐少川身为外交部长自然是有权负责这件事,再者以汉口租界来交换俘虏又有何不可,这可是名利双收的大好事呀。”

宋教仁立刻说道:“是啊,我们也知道,可能从震之你的角度上来看这是一次不划算的交易,不过有件事必须要说在前面。早上你不在的时候,英国公使、俄国公使已经亲自来过总统府,是顾副官代为迎接。”

吴绍霆扬了一下眉毛,问道:“英国公使和俄国公使?”

宋教仁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没错,他们就是为青岛战争日本战俘的事而来。他们以协约国阵营同盟的身份,要求中国军方必须接受日本国的条件,以取消汉口租界为条件,交回日本全部战俘和要求在内五艘军舰,否则英国和俄国必须遵守协约国条例正式介入干涉。”

吴绍霆冷冷的骂了一句:“扑他老母。就算如此又怎么样,英国和俄国早先已经承认青岛战争不属于协约国和同盟国阵营的作战,那么这件事他们最多只是在口头上干涉,谅他们也不能再耍什么手段。”

梁启超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加重语气的说道:“震之,你怎么还是这么想当然。就算英国、俄国不能以强硬手段干涉这件事,可我们中国一下子得罪协约国阵营的三个列强,再加上我们与德国人密切的关系,只怕最后肯定会惹出事端来的。”

宋教仁也说道:“在这个时候我们应该小心翼翼处理国际关系才是。震之你不是也有自己的原则吗?在对外立场上绝不轻易树敌西方国家,就算应付日本国也要小心翼翼。可为什么你在这个时候就不能冷静的思考问题呢?”

吴绍霆迈开步子绕到大总统办公桌后面,似乎想要坐下来,可是一脸沉思却没有坐下来。宋教仁刚才的那番话确实是他的外交原则,可以不顾一切的针对日本人,但是绝不能一下子贸然得罪其他列强。欧洲战场如今正陷入胶着状态,可早些时候唐绍仪也说过,就算英国、法国、俄国不能直接出兵对中国施压,可同样还有更多的手段,单单这几个国家联合起来不承认新生的南京政府,就足够让中国有压迫感了,更别说再加上经济施压、贸易封锁甚至还会扶持另外一派政治势力接替南京政府。

中华民国眼下看上去很团结,政治体系也似乎是很牢固,可是背地里暗流涌动。北方那些北洋军阀残余势力仍然不死心,在江浙一带活跃的中华国民党更是蠢蠢欲动,再加上南京政府内部庆元会议派和进步党也是不小的隐患。吴绍霆现在所做的,就是让这些零散的势力无法撮合在一起,可一旦协约国列强暗中作梗,把这些势力撮合起来对付自己,那才是真正的危机所在。

“卓如先生,渔父兄,我希望你们现在先搞清楚问题所在,这不是列强给我的压力,而是熊希龄、唐绍仪这帮人背地里在捣什么鬼!”沉默良久之后,吴绍霆再次开口说道。他心里已经没有办法再做退让,费尽心思弄到手的军舰再退还给日本,这怎么可能?至于战俘,也绝不可能用一个租界就交代了,传出去都是让人耻笑的外交结果。

不过他必须先把这件事一分为二,中日青岛战争的善后问题可以拖下去。但是以熊希龄为首的庆元会议派是必须铲除,这帮人碍手碍脚不仅会影响国民大会的选举,多留一日就多一日的碍事。

【今日起程返回厦门,春运拥挤,各位读者大大多加注意。祝你们在接下来的春节期间天天好心情!!】

第847章,病况

“可是震之,你要知道青岛战争善后的外交事宜,唐少川他们所做的并没有错呀。英国、俄国介入施压,我们已经没有更多的回旋余地,只能就此答应日本方面的条件才是。”梁启超强调的说道。

“青岛战争的善后外交对于你们来说是没有回旋的余地,可是卓如先生,如果每一次我们中国的外交都被列强恐吓一下,难道我们每一次都要妥协吗?渔父兄,你去听听,你去看看,国人们现在对日本人在山东留下的*是多么愤慨。现在我们还没有追究这件事,反倒还要让日本人妥协?”吴绍霆义正言辞的大声说道。

梁启超和宋教仁对视了一眼,他们当然不可能对外界的消息一点也不知道,这已经是持续第三天了,秘书处收到的严惩日本的请愿书也多不胜数。要说日本人在山东犯下的灭绝人性的罪行,他们两个人同样是不能容忍,可眼下正是左右为难的时候,也只能一步一步的来解决这些纷争。

“震之……”梁启超刚要开口继续劝说。

“卓如先生,”吴绍霆厉声打断的说道,“如果你们想要向列强妥协,接受日本人的条件,那好,你们亲自去向国民交代,你们去告诉国民,我们被英国人和俄国人恐吓了,只能向日本人妥协。”说到最后,他额头青筋暴起,满脸都是愤慨之色。

“话怎么能这么说!”梁启超懊恼的说道。

“那你说该怎么说?我们身为国家领导者,不为国家争取最大的利益,难道还要隐瞒事实真相的误导国民去接受妥协?”吴绍霆大声的吼道。

“震之,你冷静点,卓如先生也是无可奈何,再说若不是卓如先生昨天帮你说话,只怕熊秉三那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你也要体谅一下卓如先生夹在中间的难处呀。”宋教仁赶忙劝说道,他觉得吴绍霆的语气实在有些过分。

梁启超脸色很不好,但是他也能体谅吴绍霆内心深处的不甘心,日本人挑起了这场战争,又在战场上犯下了违反国际公约和人道主义的罪行。中国好不容易维护正义和公理的打赢了这场战争,倒头来还要看列强的眼色行事,只要是稍微有点血性的中国人都不会答应的。

吴绍霆深深吸了一口气,脸色渐渐恢复平静,随后有一种缓慢的语气说道:“卓如先生,渔父兄,你们都是了解我的,我吴绍霆虽然是军人出身,可这些年所做的任何一件事都是为了我们中国的利益。熊希龄他们一直以为我是军阀,如果我真是军阀,我真要搞独裁,我还练个屁的国防军?国防军的章程你们都是知道的,这支精锐中的精锐部队,他们只会效忠这个国家,而不是我吴绍霆个人!”

听到这里,梁启超心里总算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他知道吴绍霆说的没错,国防军的训练章程自己是亲自阅读过的,包括武汉、南京几个特训营的训练方式,这些都是有目共睹的。每一个国防军士兵接受的训练思想都是忠效国家。不仅如此,连吴绍霆投入大心血建立的黄埔军校,在蒋百里的改革之下也是以国本思想展开教育。

这些事都证明了吴绍霆的心思,这也是为什么连梁启超自己都愿意支持吴绍霆出任大总统。除了吴绍霆既有实力又有共和思想的人物,普天之下再无第二个人能胜任了。

看着梁启超还是不说话,吴绍霆再次叹了一口气,沉着脸色说道:“卓如先生,你可知道我为什么生气?熊希龄、唐绍仪这些人,居然背地里与日本人私下谈判,昨天来找我时甚至还是理直气壮的说应该答应日本人的条件。他们都是瞎子、他们都是聋子吗?难道一点也不知道外面的声音?”

梁启超“哎”了一声,无奈的说道:“国民大会召开在即,秉三先生和少川先生他们也是想尽快处理好这件事啊。”

吴绍霆冷笑了一声,说道:“卓如先生,你不会懂的,当时你若亲眼看到他们的嘴脸就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了。不是我故意针对这些人,而是这些人很早就在下面搞阴谋、搞小动作,在他们心里已经把我认定是军阀了,所以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我轻易参加这次国民大会的。但是我也绝不会轻易让他们得逞!”

他故意在梁启超和宋教仁面前半掩半遮透露一些话,算是在二人心中埋下一个伏笔。

梁启超和宋教仁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感到吴绍霆的话语中隐藏着一股火药味。

“震之,”梁启超严肃的说道,“你这又何必!”

吴绍霆严肃的说道:“卓如先生,我倒是要好好问一问你,为什么每次你都要对我说‘何必呢’?上次中华国民党闹出的那件事,你也是在质疑我,今时今日熊希龄、唐绍仪这些人搞小动作,你还是让我退一步。你给说一个理由,凭什么每次你都要让我退让?”他的声音由弱渐强,内心激怒的情绪毫不掩饰的显露在脸上。

梁启超怔了怔,一时说不出话来,他知道这些年大家都对吴绍霆担任国家领袖有所非议,可事实证明吴绍霆走出的每一步都没有错。他暗暗的叹了一口气,难道是自己对吴绍霆太过苛刻了?又或者是自己也受到了太多人的影响?

宋教仁眉宇紧锁,连连叹息不已,政治场上总是这般错综复杂,明明是对的却要受到万般质疑,明明是错的也要步步忍让。他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开口说道:“震之,那你打算如何处理这些事?”

吴绍霆毫不迟疑的说道:“渔父兄,这些你就不用担心了,我明天会亲自拜访英国公使和俄国公使,这件事我会跟他们说清楚。”

宋教仁还想追问“该怎么说清楚”,可是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吴绍霆左手死死的揪在自己的左腿上,虽然脸上还保留着之前的怒态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但额头已经在涔出冷汗。他赶紧问道:“震之,你怎么了?”

梁启超闻声,马上也看向吴绍霆,发现吴绍霆的情况确实有些不对劲。

吴绍霆面不改色的说道:“我没事。”

宋教仁快步绕到大总统办公桌后面,仔细看着吴绍霆的左腿,发现他的左腿竟然在隐隐的抖动。他立刻联想到两年前吴绍霆在广州婚礼上发生的大爆炸,造成了左腿受到了重伤,现在肯定是旧伤复发。他忙上前扶了一把,让吴绍霆坐下来,急切的问道:“震之,是不是你的腿又有症状了?”

梁启超奇怪的问道:“怎么会这样?这两年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

吴绍霆坐下来之后,终于有些忍不住,面部开始因为疼痛而抽搐。他咬着牙关说道:“自从迁移到南京来,我的腿一到天冷就会作痛,这是正常的,潮湿引发旧伤,没什么大碍。”

梁启超立刻说道:“这可不是儿戏,一定要让医生来看一看才是。”

吴绍霆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说道:“放心吧,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心里有数,这点小伤不足挂齿。总之,当务之急我们还是要加紧国民大会的准备,至于其他事我会亲自应付。”

宋教仁和梁启超都坚持劝说,吴绍霆只好应付的说会安排医生来检查。

吴绍霆送走宋教仁、梁启超之后,下午剩下的时间腿部疼痛仍无好转,只好回到二楼休息了一阵。张小雅和冯雅楠忧心不已,在一旁张罗着照顾,又派人去请来了总统府专职医师来诊断。专职医师有外国西医也有中医,西医先做了例行检查,却没查出什么实质的病症,只能归咎于寒湿引发旧伤,唯一的办法是开一些止痛药。

不过当中医进行把脉诊断之后,却告知吴绍霆脉象过急,很有可能是内火过盛。询问最近是否经常动肝火,吴绍霆这段时间确实因为青岛战争善后问题时有光火,可是不觉得肝火会牵扯到腿部的旧伤。

中医说了一些人体循环的道理,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尤其是内伤最容易波及身体周遭的器官。他告诉吴绍霆一定要安心调养,不可太过操劳,更不可大发脾气,否则内伤不愈反而越积越重,最终会小症变大症,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吴绍霆只知道现在没有大碍就安心了,随意客套的应付了两句,之后又拿了中医开出的几个安心平气的药方子,也并没有太往心里去。

第848章,唐绍仪与熊希龄

傍晚七点钟,唐绍仪只身一人来到了庆元公馆。

熊希龄从昨天到今天都处于懊恼的情绪之中,心里一直放不下昨天早上在总统府与吴绍霆发生的摩擦,他真是没想到吴绍霆简直是越来越目中无人,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当下人前来通报时,他甚至没有像往常那样亲自去迎接唐绍仪,只是随意的应了一声。

唐绍仪在下人的带领下来到餐厅,正是吃晚饭的时候,不过熊希龄面前的晚餐一点都没有动。他自然知道熊希龄心里还在生气,于是走上前去说道:“秉公,何必呢。”

熊希龄回头看了一眼唐绍仪,忍不住发起牢骚的说道:“你看看昨天吴绍霆那个样子,一个毛头小子竟敢对我们这些老人肆意指骂,这像什么话?他还真以为这中华民国的天下是姓吴的一个人打下来的,这些军阀就没有一个靠谱的。”

唐绍仪叹了一口气,说道:“秉公,这都是什么时代了,倚老卖老是没有用的。”

熊希龄拍了一下桌子,震动的餐具“哐当”作响,他板着脸说道:“我们中华民国迟早会栽在这样的人手里。少川先生,袁世凯的前车之鉴我们都是亲眼目睹过的,好不容易迎来了一次共和民主的大好机会,岂能再让同样的祸事发生第二遍?”

唐绍仪沉默不语,他当然知道这些道理,可这些道理每天都挂在嘴边,眼下真正需要的还是采取有效的行动。

熊希龄缓了缓情绪,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没请唐绍仪坐下,改变了口吻说道:“少川先生,你先坐,你我之间不必太过见外。对了,可用过晚饭了吗?一起吃了一些把。”

唐绍仪落座下来,摇着头说道:“罢了罢了,我是一点胃口都没有。要不是有急事,也不会在这个钟点来打搅秉公。”

熊希龄扬了扬眉毛,好奇的追问道:“有急事?什么急事?”

唐绍仪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犹豫,过了一会儿之后才开口说道:“昨天在大总统办公室时,你也听到了吴绍霆说的话……”

一提及此事,熊希龄又来了一肚子火,不过并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蠕动着嘴巴叨念着一些骂词。

唐绍仪继续说道:“我们外交部在与日本方面接洽时,日本方面对那点名的五艘军舰态度很坚决,在这一点上看来没办法谈妥。可是胶州那边已经把其中三艘军舰分给了德国人,这可是一件大麻烦的事啊。”

熊希龄马上哼了一声,没好气的说道:“这就是总统府的办事方式,他们把事情都决定了,也不及时的通知下来。现在可好,弄得我们进退两难。少川先生,不是我啰嗦,难道这还不能说明情况吗?吴绍霆只把他的大执政官办公厅当做实权机构,我们政务院就仅仅是一个摆设罢了。”

唐绍仪加重语气强调的说道:“这些可以以后再谈,现在的问题是该怎么跟日本人谈。”

熊希龄没好气的说道:“还能怎么谈?现在姓吴的这小子都没打算让我们谈了,我倒要看看他怎么向英国人和俄国人交代。”

唐绍仪认真的说道:“秉公,你还没弄清楚这件事的危机所在啊!”

熊希龄怔了怔,看着唐绍仪问道:“什么危机所在?”

唐绍仪沉了一口气,本能的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们中国与德国之间的关系虽然总统府没有正式公开,可是你我都是明白人,中德之间是有一份秘密的同盟合约在的。这件事只有国府内部知道,而且一直是很小心处理口实的。可是这次青岛战争咱们把军舰分给德国人,就算压得住中德盟约这件事,只怕也会给协约国列强落下一个口实。到时候英国、俄国、日本还有法国知道我们跟德国有如此亲密的关系,肯定会闹出轩然大波来。”

熊希龄仔细听着唐绍仪的话,心中已经明白唐绍仪想要说什么,思考了一会儿之后,他说道:“我看少川老弟你是瞎担心,之前我们跟德国也走得很近,你看南方那批工业设施还有南北铁路工程,外国人都知道我们与德国人之间的合作关系。可是这又怕什么?之前好几次总统府新闻发布会都已经公开表示,我们中国是中立国,不会涉入欧洲战争。”

唐绍仪又说道:“问题是,之前英国、俄国没有干涉青岛战争,是因为我们收回了青岛的主权,这意味着德国人在远东的势力被削弱了。可现在不一样,德国人有了这批军舰,远东舰队的实力获得增长,只怕英国、俄国乃至日本都不敢掉以轻心。现在日本方面一直在催促军舰的事,万一让他们知道这一点,肯定又会招来一场冲突。”

熊希龄缓缓的点了点头,他理解唐绍仪的担忧之处,同时在脑海里又有灵光一闪,表情渐渐舒展开来。

唐绍仪看着熊希龄的表情突然不紧张,很奇怪的问了道:“秉公,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了?我认为,这个时候我们可不能让日本人知道军舰分给德国的消息,无论如何都要拿出强势的一面,不能归还军舰。”

熊希龄冷冷的笑了笑,说道:“少川老弟,你怎么这么糊涂。当初与德国人结盟,那是吴绍霆一个人答应的事。你说,要是这件事曝光了,一定会招来协约国的强烈施压。就算爆发第二次战争,很显然这次英国、俄国会明摆着站在日本人这一边,到时候吴绍霆还以为自己能力挽狂澜吗?”

唐绍仪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万万没想到熊希龄会这么想问题,居然真的用国家利益来当做政治博弈的筹码,这显然是让人无法接受!

熊希龄没有关注唐绍仪的表情,他继续说道:“到时候是英日俄三国挑起战争,如果吴绍霆不能接战,任由英日俄三国消灭德国在青岛的势力,一定会落一个不遵守同盟协议的名声,到头来不仅不能讨好英日俄三国,还会得罪德国,这对于外国承认其合法大总统的身份绝对是重大的影响。如果他再次帮助德国人开战,不仅没有青岛战争的正义之名,而且还会直接开罪于英俄两国,打赢了是外交失败,打败了则无法平息国内的怨声,而我们再趁机从中制造声音,说吴绍霆就是一个喜欢劳民伤财、好大喜功的军阀狂人,彻底让他声誉完蛋。”

唐绍仪脸色大变,急忙说道:“秉公,你难道没想过,这可是有损国家利益的事啊。打仗原本是劳民伤财,打赢了会让我们中华民国树敌更多,打败了小日本、英国人还有俄国毛子肯定又会要求割地赔偿……”

熊希龄打断了唐绍仪的话,冷哼哼的说道:“如果我是吴绍霆,我是不会决定再帮德国人打这一场仗。这也只能怪德国人贪得无厌,以为在青岛要塞开了几炮就耀武扬威的要求瓜分战利品,到头来是他们自讨苦吃。至于吴绍霆,只要他做出了这样的选择,他在外国人眼中的政治声望就会化为泡影,到时候他别想参选大总统。”

唐绍仪沉思的片刻,脸色再次急切起来,强调的说道:“秉公,事情可不是这么来预判的呀。对,没错,如果吴绍霆不肯再帮德国人的忙,对他竞选确实会有严重的打击。可是德国人和协约国在我们中国领土上交战,这可是日俄战争的翻版呀!这只会让环球各国更加看不起我们中华民族,这可是我们国家声誉下降呀。再者,你真以为英国、俄国和日本只会单纯对付德国人吗?日本早就觊觎青岛已久,完全可以趁着这次协约国合力之机会,一口气侵占青岛然后不退兵。”

熊希龄摇着头说道:“不可能,就算日本人想要这么干,英国和俄国也绝不会允许的。之前青岛是德国的租界,那时候日本人还有借口侵占,现在我们中华民国已经收回了青岛的主权,日本人要想侵占青岛那就是赤裸裸的入侵。之前《二十一条》的事早就让英法俄三国不满日本了,日本妄图背着欧洲列强打破亚洲的平衡局面,那是自讨苦吃。”

唐绍仪在心里忍不住斥责到:我看你才是自讨苦吃!他在外交任上干了十几年,早年还在朝鲜当过袁世凯的幕僚,对日本人手段那是了如指掌。试想一下甲午战争日本人可以不宣而战击沉“高升”号(参见“高升号事件”),之后日俄战争强行霸占旅顺,这些都能证明日本为了获得利益可以不择手段。

欧洲没有爆发战事的话,或许英国这个老牌列强还有能力出面干涉,可是欧洲列强现在自顾不暇,他们也更迫切的需要日本这个协约盟友帮助,对于日本在亚洲的举动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第847章,波澜渐起

熊希龄看着唐绍仪,似乎察觉到唐绍仪的不满,旋即换上一副语重心长的口吻肃然的说道:“少川老弟,我知道这是一个很难的抉择。不过我们第一次在庆元公馆会议时,大家都已经把后果说的很明白了,什么叫长痛不如短痛,我们要想杜绝武夫乱国、开创中华民国长治久安的政局,就必须清楚如何割如何舍。”

唐绍仪脸上露出了几分犹豫,当初大家第一次聚在庆元公馆时的时候,的的确确有考虑到今时今日的局面,而当时大家也都是答应的。可是事情没有发生之前,人们当然不会考虑的那么严重。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现在动摇了,尽管自己厌恶吴绍霆独断专行,弄得外交部都不能独立办公,可身为中国人难得看到中国大局有这么迅速的起色,怎能因为个人利益而不顾国家利益呢?

熊希龄见唐绍仪不说话,他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少川老弟,你真以为我是一个迂腐的文治派官僚吗?你真以为我不知道庆元会议下面的人怀着什么心思吗?”

唐绍仪眼睛跳了一下,立刻认真的盯着熊希龄问道:“秉公,你这是什么意思?”

熊希龄苦笑了两声,带着一股无奈的意味摇着头说道:“咱们庆元会议下面的所有人,没有一个人是不怀私心的。这些人都知道吴绍霆是一个军权、独权的人物,只要有他在大总统的位置上一天,这些人手里就不会有真正的权力。尤其是南方派的政客,吴绍霆早年在南方起家,把南方五省压的死死的,这些人心里早有不服气。”

尽管唐绍仪有留意过国府内部的政治势力,但却没怎么听说过南方派系的人物,此时听熊希龄点出来,还真觉得有一定道理。北洋政府时期南方五省一直都是“家天下”似的军阀统治,一下子都被吴绍霆打败了,这些自诩“家天下”的军阀、政客心里肯定会有隐藏着怨念,而这也是庆元会议能得以发展的原因。

“秉公,你说的对,在咱们这个小团体当中,包括我都是有私心的。所以我认为在大局面前,我们还是要慎重一些,国家大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少川老弟,你诚实的告诉我,你是不是也怀疑我跟吴绍霆作对是为了自己的私利?”

“这……”唐绍仪看着熊希龄认真的面孔,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哎,”熊希龄苦笑了起来,脸上的沟壑都在隐隐颤抖,“我知道,我知道,咱们庆元会议所有人都认为我是想夺权,吴绍霆那帮人更是如此认为。别人不了解我,不理解我,我都无所谓,不过少川老弟你我以前好歹在一起共事过,理应了解我的脾性才是呀。”

“这,这话又该从何说起呢?唉!!”唐绍仪只感到自己舌头打结,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应付熊希龄的话了。

“当初袁世凯当总统时,我时任国务总理,对袁世凯的独裁专权同样是深恶痛绝,可是也只能得过且过的将就。哪里知道正是因为我们这些文治派官僚的迁就,结果就闹出了取消国会、修改宪法的恶果,而这也给了全国军阀一个开战的口实,最终打了整整一年的内战。之前我迁就过,如今我绝不能迁就,要么以我这条老命来揭穿吴绍霆的真面目,让他狼子野心的一面昭然若揭,要么就功成身退,奠定中华民国民主政治的百世基业。”熊希龄语气很坚定,就像是战场上准备决死的战士,不过脸色却显老了许多。

“功成身退?”唐绍仪瞪大眼睛怔怔的问道。

“呵呵,少川老弟,我老了,而且之前在总理任上也试过自己的斤两,我能做的就只是搬到军阀、与独裁做斗争,治理和发展国家比我合适的人多得多。到时候我退隐了,还能澄清一些事实,省的宵小之徒说我不顾国家利益只为一己之私。”熊希龄老迈的笑道。

“可是……秉公,你真打算把中德同盟的事情泄露出去?一旦这件事处理的不好,后果可是不堪设想的。”唐绍仪再次问道。

“我知道,可我这么做同样是为了国家大计。做任何决策都会有风险,问题是如果我们错过了这次机会,不仅不能保证国家长远的利益,反而还会让吴绍霆更加如鱼得水。”熊希龄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

唐绍仪脸色十分纠结,一时半会不知道该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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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二十七日早上,吴绍霆在官邸里休息了一上午,前后吃了两碗中医留下的药。到中午时左腿的疼痛已经缓解了不少,除了用力时有些许疼痛,平时倒无甚大碍。张小雅还是很担心吴绍霆的身体,她让冯雅楠亲自去煎药,还要吴绍霆多休息一些。

不过吴绍霆今天已经安排要去拜访英国公使朱尔典,中午吃过午饭后,不顾张小雅的劝说毅然下楼开始办公。张小雅无可奈何,只好让仆从找来一支手杖,尽量减轻吴绍霆左腿的压力。吴绍霆知道这是张小雅的一片心意,虽然自己不太情愿拄着手杖,这样别人还以为自己落下终身残疾了,可为了让张小雅放心,还是把手杖带在了身边。

趁着中午还有点时间,吴绍霆在大总统办公室处理了一些昨天累计下来的公务,到两点钟后才吩咐侍从官去安排专车,并通知顾维钧、邓铿二人一起前往英国公使馆。

坐在轿车上,顾维钧忍不住问了一句:“吴执政,您的腿没事吧……?”他昨天就听说了这件事,然后一直在打听具体消息,结果并不如意。

坐在副驾驶席上的邓铿也扭过头来看着吴绍霆。

吴绍霆轻松的一笑,说道:“这等外伤,不足挂齿。我是军人出身,身上若是没点伤的话那还像什么话。不打紧的。”

顾维钧叹了一口气,认真的说道:“吴执政你可不知道,执政官办公厅下面很多人都在传着一句话,可以没有中央政府,但绝不可以没有吴执政。在下斗胆,还请吴执政一定要照顾好身体,国家的未来就只能指望吴绍霆您来领导了。”

吴绍霆有些诧异,反问道:“竟有这样的话?”

邓铿点着头回答道:“有的,都是以前在广东就跟着您的那帮年轻人在说。哎,这些话虽然是说吴执政好,可也有敏感的地方,我一直在提醒他们注意一些。”

吴绍霆颔首说道:“是啊,这话有些过了。我们这么多年的打拼,就是为了建立一个可以人人信服的中央政府,如果没有了中央政府那我们这些年的努力可就白费了。”

顾维钧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改变话题说道:“吴执政,只怕今天你去见洋人会有点难处啊。您不知道,昨天上午你不在的时候,英国佬和俄国佬的态度非常强硬,看来他们是铁定要站在日本一边了。”

吴绍霆眯起了眼睛,声音严肃的说道:“我们中国人的事,还轮不到洋人来指手画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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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8章,局势迫切

顾维钧还是有些担心,他看着吴绍霆的表情,也联想到往日吴绍霆的作风,万一跟洋人闹僵了关系只怕不会有好结果。他劝说的说道:“在下认为,英国人、俄国人想要的是亚洲局势恢复平衡,当然,说的好听点是‘平衡’,说的不好听还是在他们的掌握之中。我们大可通过另外一些外交优惠来换取英国人和俄国人的态度转变。”

吴绍霆知道这是外交政客惯用的思维模式,有时候可以是丢车保帅,有时候也可以拆东墙补西墙,当然运气好的话也能以小博大。不过他有预感,这次的情况不同,对于英国和俄国而言,中国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交换,除非宣布加入协约国。

“嘉定啊,我知道你说的很对,这次跟洋人谈绝不会像以往那么容易,他们认准了要帮日本一把,可我也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向日本人退让。你可知道青岛战争是用多少国防军将士还有黎明百姓的鲜血换来的?我们中国就靠这一战来奠定信心。”吴绍霆缓缓的说道。

“在下是知道的,所以在下以为……”

“我也知道你心里的计划,无非是拆东墙补西墙。英国人关心的是西藏问题,俄国人还在在意外蒙古,你打算用这些跟他们谈?”吴绍霆打断了顾维钧的话。

“或许,可以先耍一些字面上的把戏。”顾维钧叹了一口气说道,他没想到吴绍霆真是一个有见识的人,自己只动了动嘴皮子对方就知道要说什么。

“这些都是没用的。嘉定老弟,我知道现在是一个左右为难的局面,可是你要先弄清楚青岛战争的目的。青岛战争不仅仅是反击外来入侵者,正如我刚才所说的,是奠定我们大中华的信心。而奠定大中华的信心就是要让国人相信,我们是有能力崛起,有能力并肩列强,有能力保证国家主权完整。所以,在这个时候是决不能再拿国家主权来当筹码,西藏、外蒙古的立场是决不能变的。”吴绍霆的语气从一开始的解释,到后来变成了慷慨激昂的教训。

顾维钧无话可说了,甚至连自责的叹息都不敢出声,只能在心里暗暗郁闷。他不知道该怎么解决目前的外交困境,但是却相信吴绍霆维护国家利益的核心思想是对的,青岛战争是一个转折点,这个转折点只能带领国家越来越好!

车内沉默了起来,轿车已经接近使馆区了。

车窗外吵杂的声音已经可以轻松的穿透车窗玻璃,有血性的中国人不惧严寒,坚守在使馆区外面组织抗议活动。当他们看到南京总统府的车队开来,自觉的让开了一条道路,不过有一大部分人冲着车队大喊:

“为山东同胞讨回公道!严惩日本侵略者!”

“大人,大人,不要让我们失望!”

“一定要代替我们好好教训小日本!”

“打倒日本侵略者,我们要一个公道!”

随着轿车马上就要开进使馆区,顾维钧年轻气盛有些沉不住气,再次忧心忡忡的问道:“吴执政,那您打算怎么做?”

吴绍霆指了指车窗外面,表情肃穆的说道:“现在,我们只能靠这些人了。”

顾维钧瞪大了眼睛,奇怪的问道:“靠这些老百姓?这……可是这……”

他在心里纳闷起来:洋人会关心中国老百姓的情绪吗?吴执政到底在想什么呢?这实在是太托大了呀!

轿车开进使馆区的主干道,转了一个弯儿之后就到了英国公使馆门口。

护卫车队先在公使馆附近停泊下来,特勤局的特工纷纷下车,守护在吴绍霆座驾的四周。邓铿先下车去与公使馆守卫交涉,随后公使馆大开了闸门,让吴绍霆的座驾和后面两辆护卫车开进了公使馆大院内。

在中英双方警卫人员的簇拥下,吴绍霆和其他幕僚一起走进了公使馆大厅。

朱尔典正面无表情的站在大厅中央等候迎接,不过气氛却显得十分异常。当吴绍霆上前准备与朱尔典握手时,朱尔典却无动于衷,然后他的副官直接请中方一行人到会客室。顾维钧、邓铿以及其他幕僚都十分生气,同时也很奇怪,朱尔典一个外交时节应该最注意外交上的礼仪才是,哪怕再有多大的怨恨也不应该怠慢一个国家的元首。

吴绍霆同样脸色阴沉,不过他还有耐心,一言不发的跟着朱尔典来到会客室。

双方落座之后,不等邓铿开口质问,朱尔典在这个时候却抢先开口了:“我知道诸位很介怀我的无礼,可我同样对诸位的无礼感到生气。”

吴绍霆不动声色的问道:“哦,这话我可真的听不明白了。”

朱尔典脸色渐渐严厉起来,他拿出了典型英国人生气的态度,没好气的说道:“看来吴执政还真以为这件事可以隐瞒下去,用你们中国话来说,这就是瞒天过海。就在今天早上的时候,我接到一个令我们所有外交使节都感到震惊的消息,听说在两年前贵国已经秘密的与德意志帝国签订了同盟协议,并且以德意志帝国为联络,分别还与奥匈帝国、奥斯曼土耳其帝国一起签订了深入合作的协议。”

朱尔典的这番话说出来,立刻让中方所有人都惊愕不已。

吴绍霆眯起了延伸仔细盯着朱尔典,似乎要分析朱尔典是不是仅仅在套取自己的话,不过从朱尔典一开始到现在的脸色,很难想象这只是一个骗局,也就是说英国人确实知道了中德盟约的事情。他暗暗倒吸了一口冷气,朱尔典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邓铿和顾维钧以及其他幕僚也都急切的交头接耳起来,气氛一下子显得十分凝重。

顾维钧当时是亲自代表中方与德国公使签订的盟约,他当然知道这件事曝光后的严重性,尤其是现在欧洲战场正处于白热化阶段,协约国与同盟国任何一个风吹草动都会成为焦点,并引起极其严重的局势变化。更何况这次英国人、俄国人又是为青岛战争善后问题来向中国施压,肯定会抓住中德同盟这件事,把青岛战争划入欧战的范畴之内。

“吴执政,我看得出来这件事的确切性,那么你现在一定要给我们一个交代,否则青岛战争的事情只怕不会像您之前所说的那么简单了。”朱尔典看着吴绍霆等人不说话,立刻用一股得势不饶人的语气再次说道。

“公使先生,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刚才的那番话,你的话可是会导致十分严重的后果。”吴绍霆不慌不忙的说道,他潜移默化的改变自己的脸色,让自己显得气定神闲。

“您这么说,是想要坚持否认中国与德国存在同盟关系吗?我希望您能考虑清楚,既然我能得到这个消息,那么自然是经过确认之后才敢向您发出质问。总之,我们现在没必要拐弯抹角,如果您没有诚心诚意给出一个交代,那么我也只能认定中华民国已经加入同盟国阵营,并且即将与我们协约国为敌。”朱尔典气势汹汹的说道。

“给出一个交代?给谁?给你吗?”吴绍霆冷笑了起来。

“是给我们协约国阵营的诸国使节一个交代!”朱尔典强调的说道。

“你要我给你们一个交代?朱尔典先生,你算老几?你有什么资格让我给你们一个交代?就凭你信口雌黄的说出什么中德盟约,就凭你们协约国三个字?”吴绍霆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换上一副震怒之态,语气强硬的呵斥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朱尔典受到激怒,忍不住拍案而起。

会议室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顾维钧、邓铿等人一个个绷紧了神经,他们当真没有料到在这个时候吴绍霆还能如此中气十足。朱尔典的副官和幕僚们同样都拧紧了眉头,虽然他们有自己的立场,可是对朱尔典以公使身份喝问一国元首实在感到欠妥。

“我是什么意思?”吴绍霆冷冷的说着,豁的也站起身来,怒目相对,“我中华民国正式大总统一天没有选举出来,我吴绍霆一天就是这个国家的领袖。中华民国是有主权的国家,你用莫须有的罪名来训斥我?你他妈的脑袋让驴踢了是不是?”

“你,你这个野蛮人!”朱尔典脸色错愕,他没料到吴绍霆居然敢冲着自己爆粗口。

“你给我听好了,你说我们中国与德国之间有密约,那好,证据拿出来!你没有证据还敢如此嚣张的肆意指责,你以为英国政府是世界老大吗?你以为你一个公使就可以干涉我们中国的内政吗?哼,我不骂你我骂谁,你这是自己找骂!”

“好,好的很,”朱尔典气的全身颤抖了起来,他对吴绍霆在欺骗了协约国的同时还能如此理直气壮感到十分震怒,这种震怒已经超过了自己的忍耐限度。他转过身来,对自己的副官吩咐了一句话,副官立刻走出了会议室。

片刻过后,朱尔典的副官带着一份文件匆匆的走回到会议室。

朱尔典从副官手里接过了这份文件,直接拍在了吴绍霆的面前,冷冷的哼了一声,然后说道:“这就是你们外交部机密档案室的中德密约抄本,我也可以直接告诉你,送来这份抄本文件的正是南京中央政府外交部的公务员。”

第849章,采取行动

吴绍霆左右传来一片哗然,那是邓铿、顾维钧以及其他随员的惊呼声,外交部既然有人泄露这么重要的机密!顾维钧连忙伸手上前拿过那份文件,打来来仔细看了一眼,里面的内容的的确确就是中德盟约的细节。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中德盟约的附则并不在其中,这就省略了德国人提出的“远东战略”的内容,多多少少留下了一些回旋的余地。

顾维钧放下文件,走到吴绍霆身边附耳说道:“这是真的,不过没有附则,看来我们外交部里有内奸。”

吴绍霆微微颔首,随后慢条斯理装模作样的拿起了文件,很随意的看了一眼,说道:“朱尔典先生,你是一个严谨的人,应该知道你刚才的指责会引起多么严重的后果。所以我有必要再次提醒你,你凭什么认为这份所谓的中德合约内容是真实的。正如我之前所说的那样,凡事都要讲究证据,单单这份手抄的合约书依然不足以证明什么。”

朱尔典一脸厌恶,没好气的说道:“我就知道你还是会矢口否认,不过这并不重要,已经送来这份抄写副本的人已经愿意为此事作证,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我原本以为堂堂正正的吴执政你会有自己的一套解释,我也抱有一丝希望认为你的解释可以说服我。但是现在看来,吴执政除了坚持否认这份合约之外,显然再没有任何办法,而这也间接的说明了吴执政会偏袒、维护中德之间的同盟关系。”

吴绍霆并非不打算解释,但是在解释之前他一定要弄清楚究竟是谁泄露了这个消息。他一再向朱尔典强调要有足够的凭证,就是在套朱尔典的话,虽然朱尔典到现在都没有透露是谁送来这份中德盟约手抄本,不过自己已经从对方的词语之中猜出了一些大概。能让朱尔典在没有实质证据的情况下坚信中德盟约属实,这说明真正起到作用的不是这份盟约书,而是送来盟约书的人。也就说这个人在中华民国政府当中是有足够的权威性,再加上是外交部的官员,唯一适合的人选只能是外交部长本人唐绍仪了。

弄清楚这个疑问之后,他同时也知道再解释是没有用的,朱尔典和俄国人一直在位日本战俘的事撑腰,肯定会借此次事件大肆宣扬一番,倒头来甚至还会挑起一场具有外交压力的战争。他不难猜出,英国人、俄国人、日本人都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一个在捣鼓着西藏问题,一个还在惦记着外蒙古,还有一个不仅要报青岛的仇,更要将青岛据为己有,重新奠定亚洲新兴列强的地位。

他心中隐藏着一股怒火,那就是庆元会议为了夺权居然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唐绍仪把中华民国置于了一次重大的危机,而这些人还在为扳倒自己沾沾自喜。不过他暂时先把这股怒火压在了心底下,当务之急还不是发作的时候,这次重大的危机如果不能化险为夷,只怕中华民国很快又会陷入列强欺凌的境地。

“士元,你们先出去。”沉默了许久之后,吴绍霆终于再次开口,他表情很冷酷,但仍然保持着一股临危不乱的镇定,“朱尔典先生,我也希望你能屏退其他闲杂人等,就这个问题我想和你单独谈一谈。”

朱尔典略略想了想,反正现在他掌握着主动权,不在乎再跟吴绍霆私谈一会儿,说不定从这次私谈当中还能套取更多有利的消息。他向自己的副官点了点头,然后副官用英语把在场的所有公使馆人员请退了出去。

顾维钧还有几分担心,他不知道吴绍霆会怎么跟英国人谈,但也没有其他办法可以帮上忙,只好跟着邓铿等人一起退出了会议室。

偌大的会议室里只剩下吴绍霆和朱尔典两个人。中英双方的随员都等候在会议室的大门口,特勤局的警卫与公使馆的警卫各自守卫在这边,在没有得到各自首领的同意之前,绝不会放任何人进去。

顾维钧在出来后,马上拉着邓铿来到一旁走廊,压低声音担忧的说道:“邓长官,现在这件事非常麻烦,很显然英国人是认定了我们与德国结盟的事。吴执政单独与朱尔典对话,很有可能会把这件事说得更透明,不过不管怎么样,我们现在不能什么事都不做,一定要尽可能做好应急措施。”

邓铿沉着脸色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顾维钧想了想,说道:“我会立刻去德国公使馆,跟辛慈公使提及此事,最起码要让德国人做好配合我们的准备。”

邓铿点了点头,他又看了看周围,说道:“不过你的行踪一定要小心一些,英国人现在已经认定我们中德盟约是真实存在的,如果让他们发现你在这个时候去德国公使馆,肯定会更加认定中德是在串通一气。”

顾维钧笑了笑,说道:“这个你放心好了,外交上的问题可不是像调查凶杀案那样按部就班,只要中德双方都否认存在盟约,英国人即便知道其中有可疑也无能为力。再者,我完全可以随便编一个借口,就说是去德国公使馆调查此事,就算有英国人跟踪我也无妨。”

邓铿知道顾维钧在这方面比自己在行,于是没有多说什么,不过想了想之后他又说道:“英国人拿到的这份手抄本是外交部的人送来的,你猜可能是谁?”

顾维钧刚想开口,可是并没有发出声音,他自然考虑到泄密人的可能性,但是如果说出来的话总有一些悲哀之处,政治场上的斗争居然发展到连国家利益都不顾虑,南京中央政府的未来还能如何去相信?

邓铿见顾维钧欲言又止,他说道:“一定是外交部部长本人了。这一点不难查,我只要派人去查一查唐绍仪早上的行踪即可。”

顾维钧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颇有无奈的说道:“唐大人在这件事上实在是铸成大错了。”

邓铿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说道:“这样,我马上派人跟你一起出去。”

顾维钧看着邓铿冷酷的脸色,隐隐约约觉察到什么,他连忙问道:“邓长官,你该不会是要……?”

邓铿冷冷的说道:“这种叛国行为,就算我不采取措施,霆帅也绝不会轻饶。省的再让这些人趁这段时间乱来,到头来只会把事情弄得越来越麻烦,我必须先派人去控制他们。”

顾维钧不知道该怎么表态,只好什么话都不说。

几分钟后,邓铿派了一名特勤局队长带领两名特工,跟着顾维钧一同离开公使馆。

英国公使馆的职员虽然察觉到中国人肯定要进行一些掩饰行动,可无奈没有办法强行限制他们的自由,只好派了几名便衣士兵跟着一起出去。顾维钧等人分别乘坐了两辆车,一辆车直接奔回总统府,另外一辆车则明目张胆的向德国公使馆前去。

第850章,吴绍霆的态度

偌大的会议室里,只剩下吴绍霆和朱尔典二人。在所有人陆续退出会场之后,他们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朱尔典依然保持着居高临下的姿态,双眼紧紧的盯着吴绍霆,沉着气耐着性子等待吴绍霆说些什么。不过后者双手背负在身后,目光略有几分漫无目的的四下打量着什么,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几分钟过后,会议室内死寂的气氛让朱尔典很是讨厌,更让他不能忍受的还是吴绍霆此时此刻这样的态度。

“吴执政官,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要说吗?”他站直了身子,让自己的腰杆挺直,就像是将军教训士兵一样。

“朱尔典先生,”这时,吴绍霆用一种不疾不徐的语气开口说道,“之前你一直言之确凿指认我们中华民国与德国有秘密盟约,那么我现在倒是要反问公使先生你,在你看来,你是希望中德有这份盟约,还是不希望有这份盟约?”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在威胁吗?”朱尔典一下子皱紧了眉头,忍不住把手按在会议桌上,身形向前倾斜的质问。

“难道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吴绍霆嘴角一闪而过一丝笑容,他脸色冷静,眼中满是坚定不移的锐光,给人一种潜在的咄咄逼迫之感,“到目前为止,我一直在强调中国对欧洲的战事不感兴趣,也绝不会偏袒向任何一方,仅仅做为一个中立国置身事外罢了。我不仅在这么说,同时也在这么做,对于欧洲愈演愈烈的战争,我南京政府从没有做出任何官方的表态,难道不是吗?”

朱尔典冥冥之中彷佛已经猜出了吴绍霆的意思,吴绍霆故意耍了一个滑头,把中德盟约存在与否的问题实质化,并且直接推到自己这边来做判断。现在吴绍霆再次重申中华民国是中立国,就是为了给他一个警告,如果自己还要继续追逼中德盟约,弄不好吴绍霆一百八十度大变脸,直接说中华民国被逼无奈加入同盟国,然后向协约国发动偷袭,指不定还真会闹出一个四两拨千斤的结果。

如今的中国已经不是北洋政府当政的时期,原本的农业弱国早已经在潜移默化的向工业社会过度,再加上青岛战争把日本人打得落花流水,全歼了第十八师团不说,还摧毁了一大半旅顺要塞的设施。

他甚至心甘情愿承认自己之前的疏忽,太过低估中国的发展以及吴绍霆的手腕,而这也足以证明中国的实力已经突然之间完成了质的飞跃。尽管若是拿现在的中国与西方列强来比,照样还是不堪一击,可是欧洲战场的破坏力每时每刻都在消耗着西方国家的国力,对于他们来说在这个时候要想应付中国实在有些力不从心。

“吴执政,我正是考虑到你之前再三强调中国将不会牵扯到欧洲大战的承诺,所以才会感到十分震怒。这份抄本白纸黑字,记录的正是与吴执政所承诺之事相反的情况,你可知道这会在欧洲引起多么巨大的反应吗?”朱尔典冷冷的说道,尽管他心中还有几分顾虑,可是在这个时候依然要保证自己主动权和强势身份的一面。

“不知道公使先生你有没有留意到,在这份所谓的中德盟约后面,签字的日期已经有两年时间了。身为历经三个政权的驻华公使,朱尔典先生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在这两年时间里我们中国并没有表示出任何对协约国不利的举动。如果你一而再再而三把这份所谓的中德盟约扣在我们中国头上,接下来亚洲会是什么局势,就连我自己都不能也不敢预示。”吴绍霆还是那样一副不快不慢、慢条斯理的样子,给人一种阴森却又胸有成竹的感觉。

朱尔典很讨厌吴绍霆现在的脸色,更讨厌最后那一句话,就彷佛中国在这个时候有影响整个欧洲战场大局的力量似的,简直是狂妄至极。他毫不客气冷冷的反驳道:“只怕这就未必了,也许你们中国是在伺机下手,再者这两年中德共同开发军工业,研制了不少新式武器,这些武器到现在都属于保密,也不知道中国暗中输送了多少军火给同盟国阵营。”

他顿了顿,紧随其后的又说道:“除此之外,单单这次中国帮助德国人守卫青岛,击溃我们协约盟友日本国,很有可能就是早有预谋的行动。总之,不管吴执政你承认或者不承认,我已经将这个消息通知了我们协约国全体驻华使节,如果吴执政还是执迷不悟,可别告诉我没有提醒你后果!”

吴绍霆摊开双手做出一个无所谓的动作,严正的说道:“你说我们中国暗中输送军火给同盟国阵营?你何必要用‘暗中’这个词来做修饰?做为一个工业稍有起色的国家,我巴不得能让我们中国的工业商品遍布世界,只不过贸易合作有个中的规则,等我们中国完成了德国订单,贵国如果有兴趣也可以合作。”

朱尔典“哼”了一声,怒目相待的说道:“你这是强词夺理。”

吴绍霆继续说道:“那我且问阁下,美利坚向欧洲出售的军火以及承接的军火订单,你能说美利坚是协约国或者是同盟国吗?”

朱尔典企图解释的说道:“这完全是两码事……”

吴绍霆打断了他的话,说道:“至于你所说的青岛战争早有预谋,呵呵,这更是无稽之谈。难道在开战之前我们中华民国没有再三警告,中国人民将会誓死捍卫国家领土和尊严吗?难道我们南京政府没有公开青岛主权移交谈判结果吗?如果日本国不主动挑起入侵,这一战完全可以避免,又何谈早有预谋?”

朱尔典知道吴绍霆是在咬文嚼字,他觉得自己没必要在纸上对峙,既然吴绍霆还是这般冥顽不顾,那最后只能以强硬的手段来应付。他让自己脸色冷静下来,就好像结了冰的死水一样,随后冷冰冰的说道:“吴执政,你觉得你跟我说这些话有任何意义吗?”

吴绍霆看出朱尔典要动真格的,他早有心理准备,说道:“朱尔典先生,那你觉得我现在说什么才算有意义?”

朱尔典不带感情的说道:“我已经抱着最大的耐心和诚意来劝说阁下,可是阁下不仅对我的耐心和诚意置若罔闻,甚至还是这样顽固的态度,换做任何人站在我的角度上都不会觉得这场谈话是有意义的。如果我是阁下你的话,现在更应该先在青岛战争善后的问题上做出诚恳的让步,这样才能为贵国政府争取几分优势的处境,也能在第一时间避免得罪日本国。”

吴绍霆就知道这些列强会拿中德盟约来讹诈和勒索,如果自己答应在青岛战争善后问题上退让,英法日俄四国肯定还会得寸进尺的提出更多要求。他渐渐收敛了自己脸上的表情,冷冰冰的说道:“得罪日本?亏你能说出这样的话。”

说到这里,他抬手指了指会议室窗外。

“朱尔典先生,你不要告诉我,英国人到现在还没有发现使馆区外面的动静。你说我得罪日本?那中国人民都吃多了没事干,在使馆区外面散步吗?日本人侵略我中华民国的国土,我大中华军民齐心击败了入侵者,现在反过来还得罪了他们?可笑,难道这就是你们英国绅士心中的公义和道理?”吴绍霆继续说道,声音慷慨而激动。

“您应当明白,在此之前中日青岛战争确实正如您所说的那样,可是现在多了这份中德盟约,这场战争的性质已经发生了变化。就算我可以理解贵国的心思,但是日本人可未必会这样体谅。他们或许会咬定这是中德以同盟国阵营身份精心设计的一场战争。”朱尔典毫不示弱的反驳道。

“真是好极了,”吴绍霆冷酷的笑着说道,“朱尔典先生,我完全知道你心里面在打什么样的算盘,不过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你现在打的算盘最终会自食其果。”

“吴执政阁下,现在你只需要告诉我,在这份盟约的问题上,你究竟是想挽回即将发生的外交危机,还是继续顽固不化的把事情闹大。”朱尔典用同样冷酷的表情质问道。

“公使先生,我还是刚才那句话,我不承认这份盟约是真实存在的,反而想询问公使先生,你究竟希望这份盟约是真实的,还是子虚乌有的?”吴绍霆针锋相对的说道。

“我要再次提醒你,阁下,你这是在拿中国的前景做赌注,而你,根本是输不起的。”朱尔典暗暗捏紧了拳头。以他目前的公使身份,当然不可能贸然对吴绍霆的问题做出回答,虽然在西方人看来中国是羸弱不堪的弱国,可欧洲大战正在白热化,终归影响了西方对亚洲的控制能力,如果真的把吴绍霆这个野蛮人惹毛了,英国本土如今正着重依赖的东方殖民地,只怕会存在极大的威胁。

用中国一句俗话来说,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中国一贫如洗,完全可以放手的赌上一赌。可英国以及协约国的其他国家却有太多太多的顾虑。话又说回来,他相信英国本土与其他协约国列强对待此事的看法会跟自己不谋而合,他们现在要对付的不是中国,而是吴绍霆这个人。

只要解决了吴绍霆,就能解决了这次远东危机!

“我同样也要提醒公使先生,如果你们一定要把简单的事情弄的这么复杂,我会奉陪到底。”吴绍霆声势具有的说道。

第851章,真格

在看到吴绍霆从会议室里出来时,邓铿马上迎了上去,其他幕僚也带着紧张的脸色靠近过来。他们都想在第一时间知道吴绍霆与朱尔典会谈的内容,不管谈的怎么样,最起码要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霆帅,朱尔典是什么意思?”邓铿急切的问道,

“洋人看来要合伙勒索我们,不过我没有答应。”吴绍霆简单的说了一句,脸色是一片沉思之态,心中盘算着该如何应付这一场危机。

“那中德盟约的事……”邓铿又问道。

“这份盟约并不存在,你明白吗?”吴绍霆看着邓铿,认真的交代道。

“我明白了,我会马上交代下去。”邓铿赶紧点了点头应道,然后转过身对身后的一名幕僚吩咐了一句,要求其在最快的时间把吴绍霆的意思传达下去,保证上下口实一致。

“顾嘉定呢?”吴绍霆看了看左右,问道。

“他去德国公使馆了。”一名随员小声的回答道。

吴绍霆沉默了一会儿,虽然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向顾维钧交代,不过他同样相信顾维钧这个人才是有思想、有能力的,一定能把事情都办理的有条不紊。他稍微松了一口气,然后吩咐邓铿立刻准备好车辆,现在就返回总统府。

在公使馆大院里上车后,总统府护卫车队浩浩荡荡的开动,出了大院门沿着来时的道路向总统府返回。坐在车上,吴绍霆不再掩饰自己的情绪,他用力捏紧了自己的拳头,狠狠的砸在了驾驶席的座椅上,吓得坐在前面的司机一大跳。

“唐绍仪这个混蛋,搞政治场上的斗争居然连国家利益都不顾,该死,真该死。”他说话的时候咬牙切齿,额头都凸显出了青筋,可见是真正的动怒。

“霆帅,您放心,我已经派人去逮捕唐绍仪了。您千万要息怒,医师都说了,您这段时间要修生养性,万万不可动肝火。”坐在一旁的邓铿连忙说道。

“此时我若还能沉住气,怎么对得起阵亡在山东的国军将士,怎么对得起这些冒着天寒地冻连续三天不休的爱国民众!可恶,简直是可恶至极,再怎么斗争也应该有一个最起码的原则,他唐绍仪连国家利机密都敢泄露,连国家利益都敢不顾,连自己的身份都敢忘记,这种人已经不能用叛国卖国来形容了。”吴绍霆大声的吼道。

“不得不说,唐绍仪这次做的实在太过分了。”听着吴绍霆这一番激动的言论,邓铿也深受感染。他虽然想不通吴绍霆兢兢业业为国为民,哪怕有独裁的倾向,可照样也给了国会和民主人士许多面子,比起袁世凯执政时期这已经算是好得太多,为什么总有一些人想不通一定要从中作梗呢?

从今天这件事上来看,他甚至认为就算吴绍霆独裁又如何,一个以国家利益为首任的领袖,这正是大中华近一百年来所期待的统治者。如果大家都能团结在吴绍霆周围,尽心尽力发展中华民国,国家何愁不强大?偏偏就是有这样一些迂腐自私、顽固不化的人暗中捣乱,这不是在拯救民主和共和,这是在害中国!!

这时,吴绍霆深深吸了一口气,看似恢复了平静,然而却说出了一番严肃而冷酷的话来:“我曾认为中华民国可以快速的推行民主政治,由军政直接跨跃到宪政,我赋予国会两院权力,邀请各党派政治人士组建中央政府,训练效忠于国家的国防军,按照程序举办国家大选……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我相信我们大中华可以更快的进入成熟的政治局面!”

邓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顺着吴绍霆的语气说道:“是啊,老百姓们都推戴、拥护霆帅,南方推行了工业基础,北方军阀不敢不服中央政府,青岛一战扬眉吐气,如果不是霆帅的英明领导,我们中华民国怎么可能有这么迅速的改善?可惜总有一些心思不正的人捣乱!”

吴绍霆拧着眉头喃喃自语似的说道:“这是他们逼我的,这是他们逼我的!”

听到这样突然的一句,邓铿禁不住的一震,吃惊的看着吴绍霆。他发现吴绍霆的脸色之间透露出一股决断之意,似乎在心里已经拿定了某个主意。他不笨,从吴绍霆突然发怒到刚才那一番暗藏无奈的话语,早就预示着吴绍霆正在盘算的想法。

“霆帅,您……您打算……?”

“士元,我已经容忍这些人很久了。你是从广州起义时就跟着我的人,别人不了解我,你一定很清楚我的性格。如果让这些人继续留在中央政府,如果辛辛苦苦建立的中央政府还是这样不团结的局面,如果没有一个可以凝聚人心、统一上下的政治意志,我们中华民国早晚还是会步入清王朝的结局。你明白吗?”吴绍霆认真的说道。

“在下自然明白,在下也明白霆帅的打算。”邓铿坚定的点了点头,虽然他觉得吴绍霆正在向一个极端迈步,可是从这次泄密事件来看,如果再不采取强硬的措施控制中央政府,那些所谓的文治派政客必然会越来越狂妄,最终会把国家带上危险的道路。

除此之外,他更加相信吴绍霆有能力掌握大局,也有能力节制个人的私心,等到国家真正强大起来之后,一定还会放手让国家走向法治宪政的体制。

“传我的命令,通知情报局加强对庆元会议所有人的监控,从今天开始限制他们出入南京城。另外,唐绍仪给我秘密拘押起来,稍后我会安排处置。回去之后通知执政官办公厅的所有要员开会。”吴绍霆雷烈风行的吩咐道。

“是。”邓铿答道。

十多分钟之后,车队开回总统府,在东朝房的秘书处大门口停下。邓铿先一步下车,找到自己的心腹把吴绍霆的命令传达了下去,随后的几分钟时间总统府进入了一阵匆忙的调度,有几辆轿车飞快的开了出去,又有一些人忙上忙下的到处走动。当吴绍霆从轿车里走出来,迈步向秘书处大厅走去时,突然秘书处副主任于孜县焦急的赶了过来。

于孜县听说吴绍霆返回总统,正是专程来找吴绍霆。

“震之,震之。”在走廊另外一边,他一边快步走来,一边忍不住急切的喊道。

“于先生,有什么要紧事吗?”吴绍霆问道,他看着于孜县慌慌张张的样子,心中不禁有些吃疑。

“不好了,”于孜县来到吴绍霆面前,大气没来得及喘一口,马上说道,“刚才特勤处接到命令,说是要抓外交部部长唐少川,其他各部都乱套了。特勤处的人才把唐部长带走,民政部、交通部还有我们秘书厅的几名官员,现在全部聚在中厅那边大吵大闹,抗议特勤处越权无故抓人,那边都吵的不可开交了。”

跟在吴绍霆身后的邓铿脸色一变,心中懊恼不已,之前他派的人去抓捕唐绍仪,哪里知道这些人处理事情一点都不用头脑,一下子把事情搞得这么麻烦。他赶紧上前,压低声音对吴绍霆说道:“这是在下处置不当……”

吴绍霆抬手打住了邓铿的话,说道:“不用多说,迟早是要摊牌的,今天我就跟这些明着来,我倒要看看他们还能怎么闹!”

于孜县连忙又说道:“震之,中厅那边纠集了快一百多号人了,民政部、外交部闹的最凶,熊部长、林主任他们要求立刻释放唐少川,还说如果不放人就把这件事闹到国会去。”

吴绍霆“哼”了一声,旋儿又冷笑道:“真是好的很。于先生,今天有劳你多辛苦一些,我有一些事要交代于你。”

于孜县问道:“什么事?”

吴绍霆说道:“你过一会儿就去一趟雨花台那边,通知国会全体议员,二月一日一早正式召开国民大会。”

于孜县怔了怔,忙说道:“之前我们秘书处已经做了估测,国民大会暂时拟定在二月九日召开,震之,你怎么会突然要提前召开呢?今天已经是二十多号了,再过四天就是二月一日,时间会不会有些太赶了?”

吴绍霆笑了笑,镇定自若的说道:“没关系,反正两院议员早已做好准备了,各省派来的代表也都到齐,无非是国民大会现场布置的而已,既然是为了国家大事,没必要太讲究,凑合一下就行了。今年春节没让大家好好的过,索性早点了结国民大会,早点让全国上下安心,不至于连上元节也不能好好的过了。”

看着吴绍霆把话说的这般轻巧,不仅于孜县越来越疑惑,一旁的邓铿同样在心中吊了一块石头。邓铿当然要比于孜县更清楚即将发生什么事,虽然他是百分之一百支持吴绍霆,可是四天时间未免有些太仓促了,很多事总要有所准备才行。

于孜县没有办法,既然是吴绍霆的吩咐,自然有其中的道理,于是他点了点头说道:“那好吧,我稍后就去通知下去,我会安排秘书处在这几天里加紧配合雨花台那边布置大会工作,尽量保证二月一日国民大会顺利召开。”

吴绍霆“嗯”了一声,然后对邓铿说道:“走,我们去中厅。”

第852章,放言

一行人立刻向中厅前去,早有侍从官将吴绍霆返回总统府的消息传到中厅。中厅是总统府政务厅的办公场所,内阁辖下的几个重要部门都在这里。此时熊希龄、林长民、王印川等人带着各自的心腹亲信,都聚集在靠近外交部门口的走廊上,几十号人大声的争吵着什么。在走廊的另外一边,特勤处的特工和总统府卫队的警卫设立了警戒线,与政务厅的人员形成对峙。特勤局局长王云、总统府卫队长以及执政官办公厅几名官员站在警戒线最前面,正在向熊希龄等人发生言语冲突。

除了这两派人之外,其他不明事理或者保持中立的政务厅大大小小国务员,也有不少人围观在左右前后,一个个交头接耳的议论着。他们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在吴绍霆没有出现之前,一切都还没有定论。

“我只问你,凭什么抓人,唐少川身为国府部长,再怎么犯错也轮不到你们特勤局抓人。你今天要是不把人给我放了,这件事没完,我一定让你知道后果!”

“放人,放人,就算是执政官的命令也不能随便抓人。”

“我已经说过了,难道还要我再重复一遍?唐绍仪出卖国家利益,这是叛国罪。”

“证据呢?就凭你一句话?”

一名警卫从后面跑了上来,大声的喊道:“吴执政来了。”

站在政务厅众人面前的熊希龄听了,冷冷的喝道:“来的好,他不来,我还要找他去。”

吴绍霆在警卫的开路之下,来到了双方对峙的中间,熊希龄等人立刻向前走了几步,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王云来到吴绍霆身边,对其行了一礼,低声说道:“霆帅,属下办事不力,这才闹成现在这个样子。”

吴绍霆抬起手说道:“不要紧。”

熊希龄听到吴绍霆与王云的话,怒不可遏的说道:“吴绍霆,你无缘无故下令逮捕堂堂的外交部长,现在还若无其事的说不要紧,哼,我早就知道你是故意在搞阴谋了。”

不等吴绍霆开口,一直跟在吴绍霆身后邓铿上前一步,冷冷的说道:“既然下令抓人,自然不会是凭白无故,唐绍仪伪造假文件,向英国人告密,陷我中华民国于重大危机之中,这等阴谋不仅仅是卖国叛国,更是不顾廉耻的险恶之心。”

熊希龄怔了怔,他当然知道唐绍仪今天早上去英国公使馆的事,但是却没想到吴绍霆这边却不承认中德盟约,心中恼火不已。他现在不能把话说的太露骨,只能说道:“你说唐少川制造假文件,这究竟是什么文件,又有什么证据?”

邓铿说道:“唐绍仪向英国人交代我们中国与德国存在秘密盟约,置我们中国陷入欧洲大战的不利之境,这等险恶用心简直是死有余辜。”

这番话一出,那些在旁边围观的国务员以及站在熊希龄身后的一部分人都惊讶不已,人群里面还发出了一片惊呼声,随后是一阵阵的低声窃议。在总统府工作的人自然有机会接触到高层消息,就算大部分人没有听说过《中德盟约》的确切消息,可或多或少还是有一些小道消息。大家都知道欧洲战争目前的紧张局面,而这个时候如果让洋人知道中国和德国有盟约,无疑是把中国卷入了这场资本主义掠夺的大战当中,这对中国绝对是有重大的影响。

“唐部长居然泄密?”

“小声点,你没听见邓长官都说了吗?是伪造的中德盟约,不是真的,明白吗?”

“对,对,是伪造的!”

“现在不是伪造不伪造的问题,而是洋人已经相信了。”

“糟了,糟了,唐部长这下真把咱们中国害惨了。”

熊希龄一方的气势转眼间弱了不少,之前跟着他一起抗议的人员,现在了解到唐绍仪泄露国家机密,当即失去底气,不敢再继续胡闹下去。其中还有人甚至开始埋怨唐绍仪,哪怕上层明争暗斗,也犯不着拿国家利益开玩笑呀!

“吴绍霆,你口口声声说是唐少川泄密,那你有什么证据?”熊希龄感觉自己身后气势的衰弱,立刻大声的追问道。

“可笑,我有必要把证据交给你吗?”吴绍霆冷冷的说道。

“哼,我看你根本就拿不出证据,故意罗织罪名任意抓捕国府要员,吴绍霆,你居心叵测、滥用权力排除异己,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们一个交代,这件事老夫跟你没完。”熊希龄抓住这一点狠狠的说道。

“所有人都给我听好了,就因为唐绍仪今天早上交给了英国人一份假盟约抄本,欧洲列强已经认定我们中国已经加入了同盟国阵营,这是什么意思你们心里都应该很清楚。国家的危机迫在眉睫,你们还有心思在这里口角,真是不知所谓。还愣着干什么,都给我散了,谁若还敢乱生事端,别怪我不客气。”吴绍霆不再理会熊希龄,转身对在场的所有国府人员吼道。对于他来说熊希龄现在只剩下一张嘴皮子,自己根本不必再给任何面子。

听完吴绍霆的话,外围原本是围观的人群赶紧散去,那些跟着熊希龄抗议的人也有不少人趁着这个机会退散。短短几分钟后,走廊上拥堵吵杂的情况顿时消失了一大半,只有熊希龄、林长民、王印川、任宗元等人以及他们的心腹亲信还留在原地。

“吴绍霆,你这是赤裸裸的恐吓!仗势欺人,就你这样的品性还指望竞选大总统?”林长民声援的喝道。

“你要是拿不出证据来,我们现在就去雨花台把事情说清楚。”熊希龄怒目相待的说道。

“熊部长!”吴绍霆上前一步,冷冷的盯着熊希龄,语气透露着威严和愤怒,“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搞什么阴谋。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谁要是把政治上的斗争跨过底线,我就撕破脸来对付谁。”

“你以为我们会怕你,哼,早就知道你这个军阀本性难改。”熊希龄气势不弱的说道。

“好的很!”吴绍霆真的动怒了,他万万没想到熊希龄把国家出卖却还能这样理直气壮,这是自己绝对不能容忍的事,“之前我还有耐心,最起码你们这些人还有几分自知之明。但是从今天开始我已经没有耐心了,常言道大局为重,可是你们一个个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大局,就知道斗争、斗争、斗争!好的很,我会让你们知道跟我斗的后果。”

最后一句话的威胁意味毫不掩饰,更彰显出一股深入骨髓的愤怒。

站在熊希龄、任宗元等人身后的部员们再次发生动摇,这是他们第一次感受到吴绍霆发自肺腑的愤怒,谁都看得出来这次事情真的闹大了。一些胆小怕事者赶紧悄悄的退缩,顺着走廊另外一边离开了。纵然自己是跟着熊希龄等人混一口饭吃,可自己不是傻子,中华民国最有权力的人终归还是吴绍霆,跟吴绍霆作对别说是前途不保,甚至还有可能是死路一条。

“大家都听听,大家都听听,这就是吴执政官说的话,瞧瞧,这不是霸权主义是什么?这不是独裁是什么?”熊希龄转过身去向身后的人宣传似的说道,恨不得拿出一个扩音器来把吴绍霆刚才所说的话再重复一遍。

林长民、王印川等人马上附和着叫嚣起来,虽然还留在现场的人已经不多,不过他们抗议的嗓门还是那么尖锐。

吴绍霆轻蔑的哼了一声,不再理会这些人,转身沿着来时的道路返回。

“吴绍霆,你就想这么轻易的一走了之?你今天要是不给一个说法,休想就这么走。”熊希龄冲着吴绍霆的背影大吼道,声色俱厉。

吴绍霆略略停了几步,却没有回过身来应付熊希龄,只是对邓铿交代了几句,随后继续迈步离开了走廊。邓铿接到吴绍霆的吩咐,转过身来对熊希龄说道:“关于唐绍仪卖国叛国之举,二月一日国民大会上会有具体说法。”说完,他也跟着吴绍霆一行人离开了。

熊希龄怒不可遏,恨不得上去拽住吴绍霆让其现在就给一个说法,只可惜自己的实力十分有限,不想吴绍霆那样掌握着全国大半的军队。而正是因为如此,他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什么军队国有,什么民主政治,对于吴绍霆来说这些都是形同虚设罢了。

这时,任宗元上前来到熊希龄面前问道:“刚才他说二月一日国民大会上会有具体说法,秘书处前天不是才说国民大会暂定在二月九日吗?”

王印川说道:“看来吴绍霆准备提前召开国民大会。”

林长民思索了一阵,喃喃的说道:“他为什么要提前召开国会呢?”

任宗元推测的说道:“难道是专程为了唐部长这件事?”他说着,再次看向了熊希龄,压低声音问道,“秉公,唐少川这件事你到底知情不知情?泄露中德盟约这可是大事呀。”

那天晚上只有熊希龄与唐绍仪两个人密谈了这件事,庆元会议的其他人一概不知详情。刚才听邓铿说出这件事时,任宗元、林长民等人也都吃惊不小,不过一时半会都不敢轻易拿定主意,只当是吴绍霆捏造的罪名来对付唐绍仪罢了。如今关于这个问题,理所当然是有必要向熊希龄问清楚才是。

熊希龄脸色冷沉,说道:“你们不必担心这件事,至于吴绍霆提前召开国民大会,对我们来说反而更好一些。刚才他说的那番话你们都是听到的,这个独裁分子已经要撕破脸了,这个时候我们一定要团结起来,趁着国民大会全国关注的时候,把他丑陋的嘴脸公诸于众。”

林长民、任宗元等人面面相觑,所有人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他们可不是笨蛋,一眼就看出熊希龄是在故意回避唐绍仪泄密的事,这就说明唐绍仪泄露中德盟约之事是真的,并且熊希龄也参与其中。

对于他们来说,进步党和地方实权派政客们虽然愿意支持熊希龄抗衡吴绍霆,但大部分的目的仍然是为了分权,就算有真心实意为了共和民主大业的人,也不会不考虑中华民国的大局利益。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制衡吴绍霆那么简单了,熊希龄与唐绍仪出卖了国家机密,让中国陷入一场重大的危机当中,哪怕因此可以把吴绍霆拉下马,但又有谁能站出来力挽狂澜,稳住中国在国际之中的利益呢?

更可怕的是,刚才吴绍霆那番话他们当然是听到了,而且还是听得十分清楚。吴绍霆现在为这件事动了真火,之前对方还能顾全国会和各党派人士的面子,保持着联合政府以及民主政治的一面,如今若真要搞独裁、搞专权,单凭庆元会议这样的无实权、无实力的组织哪能奈何的了他?

别说制衡吴绍霆了,吴绍霆若真要对付庆元会议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林长民、王印川等进步党人还能凭着一腔热血坚持到底,大不了就鱼死网破。可是任宗元以及另外一些怀有私心人的却不敢这样贸然相拼,逼急了吴绍霆那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丢掉了前途倒是小事,万一丢掉了小命那可是大不划算。

任宗元这边当初计划的是,凭借庆元会议逐渐壮大的实力,在南京中央政府里奠定更多的话语权,而不是像熊希龄这样一步登天、急于求成。在他们看来,哪怕扳不倒吴绍霆也不要紧,只要能让吴绍霆知道自己的影响力即可,甚至双方共赢也未尝不可。相反熊希龄倒好,一味心思一定要把吴绍霆拉下马,殊不知这就是自寻死路。

“秉公,这次会不会有些太过火了。”林长民犹豫的说道。

“是啊,如果唐少川真的把中德盟约的事泄露了出去,咱们中国很有可能就被卷入欧洲战争了。”王印川忧心忡忡的说道,他虽然在很多方面是赞成熊希龄的主张,可是以中国目前的国力被强硬拉入一场列强资本掠夺的战争当中,绝对会吃大亏的。

“难道你们还没有听明白我的话吗?现在重要的不是盟约,也不是泄密,而是我们很快就要揭穿吴绍霆独裁的野心,让全国人民来声讨这个军阀。”熊希龄打断了众人的话,他用十分认真的口吻郑重的说道。

王印川与林长民对视了一眼,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任宗元刚想开口继续劝说,可是他发现熊希龄的脸上满是顽固,知道就算自己继续劝说也不会有任何作用,最终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熊秉三真是疯了,就算揭露了吴绍霆独裁的野心又能怎么样?真以为单靠声讨就能对付他吗?再说,吴绍霆走上极端的这一步还不是被你逼的!!

第853章,亲信会议

傍晚时分,吴绍霆在官邸会议室召开了一场会议,与会者都是执政官办公厅的高层。在会议上,他特意将唐绍仪泄密的事做了严正的通知,并且要求总统府上下从今天开始核对口实,在没有接到自己新的批示之前,对外一律宣称中德盟约纯属捏造。

顾维钧是在会议中途才到场,他刚刚在德国公使馆会见了辛慈公使,虽然辛慈公使对中方泄露中德盟约感到生气,不过考虑到事态严重还是愿意帮中方暂时掩盖这个消息。

来到官邸会议室后,顾维钧把这件事告诉了吴绍霆,同时也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德国人只是暂时帮我们保密,辛慈公使明天会召开一场发布会,对外否认中德之间存在盟约。不过我看得出来,德国人对此事仍抱有疑虑,现在仅仅是观望局势发展,一旦欧洲局势发生变化,他们说不定还会揭露这件事,逼迫中国参战的。”

吴绍霆沉思片刻,说道:“先把这一节渡过去再说,真到了德国人要公开中德盟约的事时,我们也会审时度势,大不了就一拍两散。”

顾维钧认为在这件事上还要小心慎重才是,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当务之急还是如何应付眼下的危机。

这时,于孜县说道:“震之,下午我已经去过雨花台,梁卓如、宋循初他们都在那里,虽然提前召开国民大会有几分仓促,不过应该没有大碍。”

吴绍霆转而问道:“梁卓如他们知道我逮捕唐绍仪的事吗?”

于孜县叹了一口气说道:“当时可能不知道,但这件事闹得不小,现在应该已经传到他们的那边去了。震之,你担心他们会来质问吗?”

吴绍霆淡然的笑了笑,轻描淡写的说道:“他们不来找我,我还要去找他们呢。”

说完,他又向岑春渲问道:“政治监察部筹备的怎么样了?”

岑春渲微微沉了沉气,回答道:“政治监察部目前还需要一段时间来准备,毕竟前后成立的时间才寥寥数日而已,不可能那么快就完成所有基础工作。”

吴绍霆当然能够体谅岑春渲的难处,只不过现在必须让政治监察部派上用场,他说道:“部里的构架、设施之类的可以继续慢慢的完善,不过从今天晚上开始先抽调一部分人力,立刻给我专心调查庆元会议那帮人的底细,把他们所有违法乱纪、贪赃枉法的罪证都给我统计出来。”

岑春渲思索了一会儿,面露难色的说道:“庆元会议的人员已经有一定规模,如果要全部都进行调查的话,只怕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吴绍霆严肃的说道:“只有两天时间。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不管你用什么样的人,也不管你调查的过程是否合法,两天之后我要让他们的全部身败名裂!”

会议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在这个时候哪怕落一根针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吴绍霆的这番话已经表露了一种绝对的狠心,这是从来都未曾有过的一面。以前就算遇到诸如此类的事,他也会尽可能遵守法治,循规蹈矩的来进行处理。可是此时此刻毫不掩饰的说出这样的话,足以看出唐绍仪事件对其的影响。

原本成立政治监察部和军事统计局的目的,就是利用合法的监督检察系统,专门搜集政敌的违法罪证,借此手段来打压和排挤异己。这个办法是人人信服,而且合情又合理,对于岑春渲来说只要在花上一段时间布置行动,一切都能水到渠成。

可是如果真的连最后的合理性都不顾,这多多少少会破坏吴绍霆苦心经营的正面形象,在这次唐绍仪事件上也会显得不够理智。站在吴绍霆的立场上来说,这么做会让失去一部分明明可以争取的人心;站在外人的立场上来说,他们对吴绍霆的看法也会发生不利的变化。

“震之,你这是何必呢,这么做实在太冒险了,而且是毫无意义的冒险。”岑春渲立刻严肃的劝说道。

“云公,我知道你不习惯用这样的手段,可是做为前辈你应该知道政治就是残酷的。之前我跟你的想法一样,以为再残酷的事情自己都能从容对待,不过我想错了,因为有些人总会比你更残酷。”吴绍霆气势汹汹的说道,脸上再也没有对待长者的尊敬,只剩下一种属于掌权者的威严。

“可是震之,这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只要再等上一段时日一切就好,何必急于一时?”岑春渲坚持的说道。

“你说的没错,这只是时间问题,当务之急的问题就是我已经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你们都以为是我提前召开国民大会,把之前充裕的时间限死了,对吗?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唐绍仪泄露了中德盟约,协约国列强的态度瞬息即变,如果我不尽快把这些人处理掉,到时候协约国列强一定会从中作梗,等到这两方人里应外合,国民大会会是什么样的结局谁能知道?”吴绍霆厉声的说道,表情一派严肃。

他理解岑春渲是一个有处事原则的老派官僚,自己也很欣赏这种旧派君子的做法,只是此一时彼一时,大局之危就在眼前,再没有什么能比渡过危机更重要的了。

岑春渲听完吴绍霆的话,脸色陷入了艰难的沉思。前清还在的那会儿他就以公正严明著称,包括建立政治监察部、军事统计局等反腐部门,都是以自己早先的廉政思想为蓝本,可偏偏在这个时候要违背自己廉政公正之名,以罗织罪名、捏造证据来到达排除异己的目的,无论如何都下不了这个决心。

吴绍霆看着迟疑不定的岑春渲,调整了一下语气,语重心长的说道:“云公,我知道这件事让你很为难,可是你也应该知道,如果不是这群小人暗中使坏,把我大中华陷入这等困境之中,我也不会选择这样极端的手段。再者,刚才云公你自己也说过,只要花点时间搜集证据就能把事情办好,这说明云公你是相信这些人的底细不干净,他们违法乱纪的罪行是确实存在。既然我们都知道确实存在,哪还有什么好担心?难道还担心冤枉好人吗?”

岑春渲沉重的叹了一口气,捏着拳头说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吴绍霆欣慰的点了点头,说道:“云公,非常之时当行非常手段,你是老前辈,应该懂得这个道理。等到国家真正步入正轨,一切都有序可循,到时候才是推行法治的好时机。”

岑春渲沉吟了一声,缓缓的说道:“震之,你放心吧,这次我是理解的。”

吴绍霆说道:“有云公这番话,我就放心了。”说完,他又转向在场的其他人,认真的说道,“我希望在座的各位都能明白事态的严重性,这不仅仅是政治场上的斗争,更是我们大中华于国际列强的斗争,明白吗?”

“霆帅放心,我们一定遵从命令。”

“只要霆帅一句话,誓死追随。”

“我们都明白,庆元会议这帮人简直是咎由自取。”

众人在听过吴绍霆与岑春渲的对话之后,在心中都更加认识到局势的紧迫,再加上他们从始至终都站定吴绍霆这边,理所当然愿意继续支持下去。

第854章,四天的布置

“邹部长,”看到众人团结一致的回答,吴绍霆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之后他又对新闻部部长吩咐道,“新闻部明天安排一次发布会,把唐绍仪伪造中德盟约、出卖国家利益的事报道出去,一定要把这件事与青岛战争善后问题牵上联系,必须在国内营造对日本和庆元会议这帮卖国贼的共同仇恨。三五中文网”

“这么说,也要把熊希龄会见竹本公久的事提一提了?”邹鲁请示道。

“没错,现在新闻部要做的,就是把这些不顾国家利益的家伙彻底摸黑,让国人都知道这些人为了争权夺利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之后云公那边安排好调查结果,到时候通过各大报纸一并发布出去。”吴绍霆冷酷的说道。

“霆帅,您的意思,是要在国民大会召开前后动手吗?”邹鲁问道。

“只要消息先在南京和上海传开就行,我会在国民大会上亲自逮捕这些人。”吴绍霆目光透着一股杀意,冷冷的说道。

会场起了一阵惊愕的议论,大家都没料到吴绍霆会在国民大会的场合动手,虽然这么做可以给国民大会上所有文治派官僚一记重磅警告,但事后带来的负面影响也有许多。他们当中有不少人是跟着吴绍霆从广东一路走过来的,之前梧州执政府大选时吴绍霆也下令宪兵闯入会场,这件事早就在外面留下不小的非议。如果这次还是这样来,只怕非议会越来越多。

“震之,”岑春渲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身来,神态十分严肃的说道,“何必要在国民大会上动手,哪怕等到散会之后也可以呀。好歹国民大会是中华民国最神圣的地方,就算只是形式上的神圣,我们也有必要保持这个形式。”

做为一个旧派的官僚,他自然不相信什么“民主”、“共和”之类的辞藻,在他看来现阶段的中国必定需要一个强力的人物来掌握统治权。***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不过做为一个在政治场上打滚多年的老人,他还是知道形式和门面的重要性。之前吴绍霆让政治监察部捏造证据、罗织罪名,或许可以找到一些借口,可这次在国民大会上动手完完全全是可以避免的,何必多此一举?

“云公,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既然我要走这一步,就不怕会留下口实。总之我的心意已决,到时候就按照我的话去办。稍后秘书处发两封电报到杭州和徐州,让许崇智和曹锟尽快赶回南京一趟。”吴绍霆坚决的说道。

他现在并不是让愤怒冲昏了头脑,也不是逞一时之气做出这样的决定。因为这次要做的不单单是对付熊克武为首的庆元会议,而是给全中国所有不自量力的文治派政客一个教训。袁世凯当政的时候,从一开始就是强权独裁,当时这些文治派政客只敢夹着尾巴做人,如今他接替了袁世凯成为中国新领袖,稍微给了文治派政客一些尊重,没想到却让这些人翘了尾巴,以为自己比袁世凯要好欺负,一个个都跃跃欲试打算争权。

既然文治派政客都认为国民大会是他们手中的王牌,那他就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这张所谓的“王牌”撕得粉碎。至于日后所谓的非议,完全可以利用煽动国民对日本和其他列强的仇恨来掩盖。

岑春渲暗暗叹了一口气,心中忧虑的暗忖:震之这么做,迟早会自食恶果的!

散会之后,众人开始按照吴绍霆的吩咐着手准备。这次会议只有执政官办公厅的高层参与,该保密的内容会继续保密下去,对总统府的其他部门来说,谁都不知道一场重大的政治变故已经在酝酿之中,并且即将爆发出来。

晚上时,梁启超不出所料的来找吴绍霆,不过吴绍霆没有接见对方,只让侍从官推说自己正在休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谈。他已经有些见不得梁启超动不动就跑来说理,唐绍仪的事情已经再明显不过,只要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这件事恶劣的程度,至于索要证据那就更不用谈了,真若有证据那就不会逮捕唐绍仪那么简单。

梁启超见不了吴绍霆,心中很是懊恼,他尽量让自己相信吴绍霆不会乱来,可是今天下午在总统府中厅发生的事,已经让自己感到很动摇。他不希望中央政府内部矛盾会扩大到影响国家利益的地步,也不希望吴绍霆做出什么极端的事。只可惜之前他一直沉浸在国民大会的筹办工作中,对吴绍霆和熊希龄之间的矛盾未曾重视,现在想来或许真的已经到了自己无法预料的程度。

次日一早,梁启超又来到总统府官邸找吴绍霆,不过吴绍霆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梁启超向官邸的侍从官询问,才得知吴绍霆一大早主动去中华门南区拜访宋教仁了。他不知道吴绍霆怎么会突发奇想的主动去找宋教仁,但心中猜测这应该不是一件坏事。

南京古城中华门附近已经被规划为政府公用区域,除了历时三个月新建的雨花台国会大厦、还在修建中的国防部城堡、以及归属在金陵制造局范畴内的国防大学中央校区、中央宪兵大学、民国工业大学之外,一批国府高级官员住宅区也安排在这里。

宋教仁住在一栋四层高的法式公寓小楼里,这种公寓小楼并非是独栋独户,而是设计成一梯两户的格局,原本是专门用来出租给中央政府外设部门职员或者南京市政府职员当作宿舍之用。像宋教仁这样在总统府内部办公的人物,通常都会有单独的院落或者小洋房,可宋教仁认为自己孤家寡人一个,老母亲又不在南京,没必要那么扩张浪费,不止两三次拒绝了内务部安排的新房子,执意要住在这样的公寓里。并且每个月他还用自己的薪金按规定支付房租、水电费,谁来劝都不行。

吴绍霆的车队早上七点钟就抵达了中华门南区,浩浩荡荡的停在了宋教仁公寓小楼的门口。护卫队派了一名特勤特工先一步上楼通知,宋教仁刚好吃完早餐准备动身前往总统府,听说吴绍霆竟然已经到楼下,又是吃惊又是吃疑,连忙请吴绍霆上来。

几分钟后,吴绍霆走出轿车,在护卫的簇拥下走进了公寓小楼,踩着楼梯来到宋教仁房间的门口。宋教仁正站在门口等候迎接,见到吴绍霆马上奇怪的问道:“震之,你怎么上我这里来了?我正打算今天早上去总统府找你呢。”

吴绍霆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有气无力的说道:“进去再说。”

宋教仁对吴绍霆的样子感到更加奇怪,一边在心里嘀咕着,一边闪身让吴绍霆进屋。

这栋公寓的户型全部是一模一样,三室两厅,外带一间小书房。吴绍霆走进来时,第一印象就是宋教仁的屋子显得十分亮堂,不仅仅是收拾的很整洁,更重要的是没有多少家具,除了小书房看上去饱满一些,就连卧室都极为单调。三室只用了一室,还有两室一个当作杂物房,另外一个索性空置不用。

“渔父兄,你就这么住?”在简单看过宋教仁的居所后,吴绍霆有些吃惊的说道,他虽然听说过宋教仁简朴节约,却没想到竟简朴节约到这等地步。

【昨天一不小心把书评给删了许多,杯具。因为春节回家喝酒,如今患上胃食管反流性咳嗽,夜不能眠。希望各位读者大大能给我点时间调整身体,拜谢拜谢。春节长假已然结束,预祝各位读者大大工作快乐、事事顺心!】

第855章,支走

“呵呵,我只身一人,住这样的房间已经足够了。若是还有更小的房子,我宁可搬过去住,空荡荡的屋子可真是大有浪费。来,震之,请坐,我去烧开水给你泡一壶茶。”宋教仁在客厅里拉开了一张小椅子,表情很自然的说道。

“烧水这种事怎劳你亲自来?小汪,你去烧点水。”吴绍霆拉了宋教仁一把,然后对自己的一名警卫员吩咐道。

宋教仁向警卫员告知了水壶和炉子的地方,这才陪着吴绍霆一起落座。

“震之,你这么早来我这里,可有什么要紧事?”宋教仁收拾了一下表情,开口问道。

他当然知道昨天吴绍霆下令逮捕唐绍仪的事,起初自己的反应同样很激烈,可是后来听说唐绍仪泄露中德盟约,并且吴绍霆会在二月一日国民大会上亲自做交代,于是也就没有急于一时去追究这件事。他从进门时看吴绍霆的脸色,总觉得吴绍霆突然造访自己与昨天发生的事多多少少是有联系,不过还是不太方便问的太明显。

吴绍霆沉了沉气,并没有马上开口说话,默然了好一会儿之后反而开口问道:“渔父兄,中华民国正式《宪法》的编议工作进行的如何了?”

宋教仁微微拧了拧眉头:震之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了?他说道:“草稿已经定下来了,等国民大会召开时就可以详细讨论和审核,之后可能还有一些地方要修改,只有经过国民大会的审核才真正算是正式的《宪法》。”

吴绍霆意味深远的点了点头,深沉的说道:“这样就好,我相信渔父兄你起草的《中华民国宪法》一定不会有错,我也会尽力促成这部《宪法》的通过和实施。”

宋教仁心头的疑惑越来越浓厚,他总觉得吴绍霆的话弦外有音。迟疑了一阵,他严肃的问道:“震之,你今天到底怎么了?究竟找我有什么事?”

吴绍霆再次沉默了一会儿,仿佛很艰难的说道:“渔父兄,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你来负责,不过这件事对我来说很重要,对你来说或许有一些打击。”

宋教仁怔了怔,诧异的道:“打击?是什么事?”

吴绍霆让自己显得平静又认真,说道:“我决定任命你为驻美公使,明日就生效赴任。”

宋教仁震动了一下,满脸不敢相信的样子,质问道:“驻美公使?明日生效赴任?震之,你这是在开玩笑吗?你到底是怎么了,是因为昨天的事吗?”

吴绍霆郑重其事的说道:“渔父兄,我绝对没有在开玩笑,你我相交不薄,为了不让你发生什么意外所以才决定让你去美国。怎么说呢,这个决定与昨天发生的事多多少少是有联系,不过更重要的还是与我们中华民国目前的政治环境有关。中国很快就会发生一场大变故,而我真心的不希望你卷入其中。”

宋教仁虽然觉得吴绍霆这番话很晦涩,但还是有自己的猜测,他说道:“你是担心欧洲列强会因为盟约的事把中国卷进他们的战争,对吗?我知道这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甚至对我们中国来说也是一件重大的危机,可是我不觉得这会对我造成什么样的意外?中国人的事应当由中国人自己来处理,我理所当然要在危急关头尽自己的本份之力才是。”

吴绍霆暗暗暗了一口气,他知道宋教仁不会明白自己的真实意图。

等了片刻,宋教仁见吴绍霆没有说话,紧接着又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让我去出任美国公使,而且这么急的明天就上任,就算你派我去拉拢美国人,好歹也等到国民大会结束之后再行商量才是。”

苦笑了一下,吴绍霆摇着头说道:“渔父兄,我就是要在国民大会正式召开之前让你先行离开中国。我不跟你说假话,我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故意支开你。”

宋教仁瞪大了眼睛:“故意支开我?你到底要做什么?”

吴绍霆平静的说道:“中国如果要渡过这次危机,就不能立刻施行宪政。要怪就怪唐绍仪他们实在太可恶,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走这一步棋。”

“不能施行宪政?震之,你到底在想什么,国民大会都召开了,宪法草案都出来了,一切都准备就绪,为什么说不能施行宪政?这跟渡过这次危机又有什么联系?”

宋教仁语气激烈的问道,他心里渐渐浮现了一个苗头,吴绍霆难道要取消国会?

“详细的情况我不便多说,但是我向你承诺,你的宪法一定会通过审核,奠定中华民国宪政的基础,并且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中华民国的未来着想。总之,我知道我的决定对你来说很失望,不过你可以尽量往好的方面去想,我要为中国民主政治留下一个希望,这个希望就是你。”吴绍霆语重心长的说道。

“震之,你要取消国会?”宋教仁脸色十分严肃,双眼认真的盯着吴绍霆。

“我不会取消国会,这点你放心。”吴绍霆淡然的说道。

“那你告诉我,你到底要做什么?你今天太反常了,如果是因为与熊秉三的政见不和,我们完全可以坐下来详细的讨论,再不然投票表决也可以,犯不着要做的如此玄乎!”宋教仁没有感到安心,他当然知道取消和不取消国会只是一项表面工作罢了,他很不希望吴绍霆会走向违背共和的另外一条道路。

“唐绍仪把中德盟约泄露出时,有投票表决吗?”吴绍霆突然转变了脸色,厉声说道。

宋教仁怔住了,他看得出来吴绍霆心中果然憋着一股怒火。

“渔父兄,我可以先告诉你一些事,这次国会结束之后,我会做出另外一项重大的决定。这项决定是在赌我们中国的国运,如果我赌赢了,我会打下我们大中华牢实的国力基础和国际地位,等到国内体制逐步成型之后,我会再请你回来真正推行宪政制度;如果我赌输了,所有骂名和罪责由我一个人肩负,到时候你可从美国回来,与岑云公、蔡松坡、冯华甫、程玉堂等人一起组建新一届的中央政府,细心与洋人周旋,力求稳中发展。”吴绍霆顿了顿,接着声色郑重的说出这一番大论。

宋教仁隐隐约约已经感到吴绍霆的意思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一直信任的人,最终还是选择走上一条极端的道路。不过在这一刻,他忽然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发脾气,因为吴绍霆确实还是有很多与袁世凯不一样的地方,就眼前的这场会谈,如果吴绍霆没有把自己当作朋友来对待,根本不必多此一举。

他脸上浮现了失望和悲痛,心底之下还有一股蠢蠢欲动的怒火在作祟,但这股怒火无论如何都无法释放出来。他捏紧了拳头,深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开口说什么,却又半天找不到合适的措辞,一时间竟只剩下一腔的彷徨。

“震之,”许久之后,宋教仁终于开口了,声音不是很大,也没有任何感情在里面,“难道你就只是因为熊秉三他们与你处处作对,所以无法容忍这些反言逆声,才会走上这一步的吗?难道你就没有想过,熊秉三他们无非是个别的反对派,任何国家的政治场上都会有反对的声音存在,事情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如果真有两全其美的办法,我也不会这样选择。渔父兄,并非熊秉三他们是个别的反对派,而是一开始我给他们的让步致使他们认为我的软弱,瞧瞧唐绍仪干的好事,单单这一件事已经不能让我容忍,这些人根本不懂得什么是大局。”吴绍霆加重语气,带着几分火药味的说道。

“你的让步让他们认为你软弱?你到底在想什么!”宋教仁不能接受吴绍霆的这种理由,他终于急了起来,大声的质问道。

面对宋教仁的变化,吴绍霆反而平静了下来,他缓缓的叹了一口气,不慌不忙站起身来走了两步,然后才说道:“渔父兄,你不会明白我在想什么,但是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绝不会让中华民国的利益受损。国家和政治,孰重孰轻,这是一个见仁见智的问题,不过我可以很清楚的告诉你,在我眼里只会选择前者。”

宋教仁同样站起身来,情绪激动的要继续说些什么。

不过吴绍霆打断了他的话,又道:“好了,渔父,其他的话就不用再多说了。我已经同内务部和人事部交代过,明天中午就会出一份你远赴美国的通告。你今天也不必去总统府了,稍后我会安排几名随员跟你会面,你搭乘明日清晨七点三十分的远洋油轮直接出发吧。”

宋教仁鼓起一口气吼道:“你就这么把我支走?你就打算这么做?”

吴绍霆一边向门口走去,一边头也不回的说道:“让你离开,就是为了让你回来的时候能更容易,你以前可以不理解我,现在也可以不理解我,不过我相信以后你会理解的。事情仓促了一些,可能让你没办法适应,但是为了大局还请渔父兄你能多多包含。令堂的事不必担心,我会派人好好照顾,如若不放心,你也大可携其一同赴美。”

宋教仁还要说什么,可是吴绍霆已经在特勤护卫的簇拥下走出了大门,屋子里只剩下刚刚烧开的茶壶在“呜呜”的喷着热气,一时间竟是一种空洞的气氛。他没有理会茶壶,缓缓的在刚才的椅子上重新落座下来,脸上的表情也是那么空洞。震之,你何必要走这一步?你何苦要把来之不易的共和大局亲手摧毁?你究竟要拿什么来赌中国的国运?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再次站起身来,走到客厅向北的窗户前向下看去,果然不出所料的看到一辆轿车停在下面,那是吴绍霆临走时安排的特勤局警卫,目的就是监视自己。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胸腔里萦绕着一股失望和失败,没想到辛辛苦苦奋斗数年,终归还是在原地踏步。中国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第856章,信与证

二十九日上午,宋教仁在特勤局护卫与外交部派遣的随员陪同之下,带着无奈的心情登上了前往上海的快艇,由上海转乘太古公司的远洋油轮直接前往美国。所有官方的手续都是在一天之内完成,为此外交部的代表在美国公使馆费了不少口舌。

同样是在这天中午,总统府秘书处大厅张贴了一份人事调任通知,上面除了对唐绍仪的免职、宋教仁的远赴美国就任公使之外,还有一则关于外交部代理部长的任命。吴绍霆亲自任命年逾花甲的伍廷芳继唐绍仪之职,代理外交部部长事务,并委派自己的外务副官顾维钧为外交部首席秘书长。

在前往上海的快艇上,宋教仁伫立在甲板最后方,望着已经看不到的南京城郭方向,脸上满是惆怅和无奈。从昨天早上见过吴绍霆之后,他便再也没有踏出公寓半步,因为他知道那些特勤警卫是不会允许自己轻易外出。不过好在吴绍霆还留有几分情面,没有限制电报通讯,于是在下午时发了几封电报交代离开中国之后的事情,其中大部分还是给家乡族亲带话,央求照看年事已高的老母亲。

他原本可以趁这个机会发电报到上海和杭州,联络孙中山或者黄兴,把吴绍霆反常的事揭露出来,但是到提笔准备写下内容时,却又踌躇难落。这些年他都是亲眼目睹吴绍霆的所作所为,就算有独断专行的时候,也绝没有不顾国家利益,或者说如果没有吴绍霆雷厉风行的作派,中国也不会在短短几年里有这样的起色。

最终他没有发出这样的电报,只是暗中在心里叨念着,希望吴绍霆能好自为之。

快艇沿着长江江面开始转弯,一股江风迎着快艇吹了过来,扑打在宋教仁的背后。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双手有些懊恼的在甲板护栏上磕了磕。

“唉,国家与政治……”他喃喃的说道。

就在这时,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没过多久有人说道:“宋大人?”

宋教仁回过头去,看到站在身后的正是外交部派来跟随自己一同赴美的随员,问道:“严秘书,有什么事吗?”

此人名叫严鹤龄,正是日后与宋子文齐名的近代中国外交家,并且是清华大学两任代理校长,于1931年时出任中华民国驻美公使。此时他手里拿着一个密封完整的信封,一边恭恭敬敬的将信封递到宋教仁手里,一边郑重其事的说道:“宋大人,昨天晚上吴执政特意找到在下,委托在下在上船之后把这封信亲手交给宋大人。”

宋教仁疑惑的接过信,他看到封口处是用蜡油封住的,似乎是一封很重要的信。他问道:“吴执政还有什么其他交代吗?”

严鹤龄说道:“其他的交代就没有了,吴执政只说宋大人看完这封信会明白的。”

宋教仁点了点头,叹息的说道:“好吧,希望他真能让我想明白。”

严鹤龄欠了欠身,说道:“那在下先告退,有什么吩咐您只管叫在下。”

宋教仁“嗯”了一声,等严鹤龄离开之后才拆开了这封信。信文不长,区区两页纸,不过是用钢笔字写的。吴绍霆在信文的开头说了一些客套话,诸如道歉和勉励,随后又透露一些第一届国民大会结束后的决定,他说“假使英日列强咄咄进逼,不顾公理和道义,我中华民国只能背水一战”。

虽然这句话说的很含蓄,没有指明中国会加入同盟国与协约国作战,但宋教仁还是轻易看出了这层意思。他沉重的叹了一口气,喃喃的叹道:“这正是震之赌国运的办法了!”

他继续看下去,吴绍霆又提及到在这个时候委派其出任美国公使的用意。这次严重的泄密正是因为文治派斗争到了失去理智的地步,如果在这个时候吴绍霆再不采取措施遏制文治派膨胀的野心,等到宣布加入同盟国阵营时,将会处处掣肘,到那时候任何一步失误对中国都是灭顶之灾。支走他的目的,就是要让国会失去一员可以影响大局的人物。

除此之外,吴绍霆也希望借助其在任美国公使期间,尽可能拉拢美国协助中国,务必要说服美国将中立国保持下去。

“震之啊震之,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呢!”看到这里,宋教仁沉重的叹了一口气,不过心中原本隐藏的那股怒火却渐渐消弱,他从这封信里最起码感受到吴绍霆真诚。

在信文的最后一段,吴绍霆写到“余素知兄共和之坚定、民主之磐心,然今时今日国家必经非常之阶段,方能奠定万世大业之基石。余亦知兄多年革命奋斗,旨在驱除鞑虏、建立真正可为的共和国,此番决定必然使兄积怨于心,愤余之颠覆、怒于之背信、恨于之不义。诸如此类之言,余不胜释对,只在理智健全之际留书一封,以昭余之赤心。倘使吴某当政,乱国误国、祸国殃民,违背今日书中之言,兄可在五年之后回国联络蔡光武、冯复武,近畿铁道集团军许司令亦非余亲信,合众人之力讨取吴某项上人头。此书为证,兄可记之。”

宋教仁读完这一段,心身感动不已,甚至有一种热泪夺眶的冲动。

“果不其然,这就是吴氏与袁氏不同之处。震之有这等承诺,总算解我心头之忧。”他长叹的说道,随后将信文好好的收了起来。抬头望着清晨雾茫茫的长江,他感慨万千的点了点头,对着南京方向郑重的说道:“震之,就给你五年时间,等我回国时倒要看看你为大中华奠定什么样的基石。”

回到快艇的舱内,四名警卫靠在船舷边闲聊,其他外交部的随员则各行其是。

宋教仁看到严鹤龄正在读一份今天的报纸,头版新闻就是昨天总统府的新闻发布会,唐绍仪“伪造”中德盟约、泄露国家机密,民政部大小官员涉嫌袒护,中华民国陷入列强讹诈之中。他在严鹤龄旁边坐了下来,严鹤龄连忙收起了报纸。

“严秘书,国内的事我们暂时不要再理会了,当务之急要做的就是搞好中美关系。”他正色的说道,双眼中透露着深远的意味。

“宋大人,我知道了。”严鹤龄看到宋教仁情绪与上船时截然不同,猜测是吴执政留下的那封信让对方释怀了,这总算是一桩好事。

第857章,前奏之动

下午,宋教仁赴任美国的消息在总统府内传的沸沸扬扬,有点理智的人都认为这不是一桩正常的事。眼看第一届国民大会就要召开了,身为南京中央政府重要的元老,同时还是《中华民国宪法》草案的编写者,却连国民大会都不参加,就这样远赴大洋彼岸。

也有一些人觉察到宋教仁的赴美预示着一场重大变故已经在冥冥之中发生,而这场变故显然跟两天前唐绍仪泄密事件有密切联系。而如果把这件事再联系到那天晚上吴执政大发雷霆的一番话,真相似乎不难猜测了。

“吴执政果然是要动手了,国民大会暗藏杀机呀。”

“胡说,明明是吴执政要求提前召开国民大会的,若吴执政有私心应该要求继续推迟国民大会才是。”

“你懂什么,吴执政说什么时候开国民大会就什么时候开,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要怪也只能怪唐部长太放肆了,偏偏在这个时候泄露国家机密,哼,反正我是相信吴执政的决定,只有他才能带领我们渡过危机。”

“话可别乱讲,你可知道吴执政要做什么?”

“都少说两句,都少说两句,高层的事,咱们这些小人物莫理会,安安分分干好自己的工作就是。都散了,都散了!”

总统府内的小职员们经常不由自主聚在一起讨论这件事,可对他们来说不论讨论的对与错都无法影响局势的发展,只能得过且过的不沾惹是非。

梁启超在前天晚上没能见到吴绍霆,在昨天也没能见到吴绍霆,直至今日听说宋教仁之事后,再次来到总统府向吴绍霆讨说法,却在官邸走廊上碰到邓铿,被告知早上已经前往中华门*开会。

“*开会?这个时候去*开哪门子的会?”梁启超有些急不可耐,带着几分不悦的口吻急促的说道。

“应该还是关于青岛战争善后问题的安排。昨天下午青岛战争特派宪兵调查团送来最新的调查报告,证实日本人在青岛战争期间于烟台、文登、栖霞犯下了十多起扰民事件,不,应该不能用扰民来形容了。梁总理如果你看过那份调查报告后就知道,日本鬼子多么可恶。”邓铿面有愤怒的说道。

“日本人的事我自然知道,可是关键不在这里,为什么好端端的突然让宋循初出任美国公使呢?宋循初可是我们中华民国第一任大x法官呀!”梁启超加重语气说道。

“总理,这话有些不对吧,宋先生应该是梧州执政府时期的大x法官,虽然他现在还在处理国家法务,不过在他草拟的《中华民国宪法》里面清楚的提到,国家最高大x法官不得加入任何政党。宋先生现在可是我们国民共进会的副总理之一。”邓铿故作疑惑的说道。

“话虽然这么说,可国民大会没有召开之前,宋循初就是担任最高法官的职能。唉,吴震之到底在搞什么。”梁启超忧心忡忡的叹了一口气。

“我听说派宋先生去美国是希望尽可能拉拢美国支持中国,这样才能更好的应付英日列强的压力。应该就是这样。”邓铿故意说道。

“就算是这样,吴震之也应该跟我们商议商议才是,再说派什么人去不好,偏偏要派宋循初去?宋循初怎么能胜任这样的外交任务呢?”梁启超严肃的说道。

邓铿叹了一口气,故意装作一副不知所措,也不再接梁启超的话。

梁启超无可奈何,虽然他嘴巴上没有多说什么,可是心里总是寻思着这是不寻常的事。他已经感觉到吴绍霆正在进行一场密谋行动,也许是为了对付熊希龄,又也许是更大的一场行动,甚至还有可能颠覆国民大会!

不行,无论如何都要找吴震之好好谈谈。他在心里这么想着,转身快步离开了。

与此同时,庆元会议一派并非没有任何动作,他们在收到宋教仁赴美的消息之后,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不妙的预兆。当天傍晚十几名重要的成员纷纷赶到熊希龄的庆元公馆,商讨该如何应对吴绍霆的下一步动作。

然而众说纷纭,谁也没有理出一个头绪来,唯一可以统一的意见那就是吴绍霆会拿庆元会议派开刀。熊希龄还是一副慷慨激昂的样子,他认为吴绍霆是强迫宋教仁离开中国,借故消除民主派政治实力,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推行军权主义,实施独裁统治。他告诉到场的所有人,后天就是国民大会开幕之日,到时候要众志成城揭露吴绍霆的阴谋。

“还等到后天?秉公,难道你没看到吴绍霆已经在开始布置行动了吗?他既然把国民大会定在后天,那就说明等到召开时他已经大局在握了,我们岂能无动于衷?”任宗元总先沉不住气,自从三天前唐绍仪泄密事件之后,他已经越来越怀疑庆元会议的作用,甚至还指望早点脱身,以免受累牵连。

“是啊,短短四天的时间,吴绍霆足够让我们无法翻身。”汤化龙强调的说道。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认为这次事态变化的实在太快,一旦吴绍霆要动真格的,庆元会议这边根本无法应对。关键还是实权在谁的手上,他们根本就没有料到熊希龄和唐绍仪会如此铤而走险的走这步棋,简直是在胡闹。

就在这时,会馆会议室的大门被敲响了,一名仆人上前打开了房门,只见站在门外的是进步党另外一位元老丁世峄,手里正拿着一份半个钟头前才刚刚上市的《民国晚报》。《民国晚报》是《民国时报》的附属刊物,在半个月前才刚刚开始发行,不过影响力渐渐已经能与《民国时报》相提并论了。

“佛言兄,你怎么这么晚才来。”林长民站起身来,关切的对丁世峄问道。

“我们文化部下午五点钟时刚刚接到报社的消息,今天的晚报即将刊登一些政治作风的新闻,说是与秉三先生有关,所以我下班之后一直在等这份报纸。”丁世峄一边快步走进会场,一边语气急切的说道。

“关于秉三先生的报道?到底是什么事?”林长民疑惑的说道。

会场里的其他人也都站起身来,作势要上前看一个究竟。在场的人都知道,丁世峄口中的报社就是指《民国时报》报社,做为总统府的舆论工具,这份报纸刊登任何新闻都足以影响整个中国的舆论动态。

熊希龄也很好奇,等到丁世峄走过来时,马上从对方手中接过报纸看了起来。

站在一旁的丁世峄连续叹了好几声,苦闷的说道:“报纸我看过了,不止是与秉三先生有关系,与咱们在场大部分人都有关系。这可是新闻部精心策划的一场阴谋,七天前执政官办公厅成立了一个新部门,暂定部名是政治监察部,说是专门负责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官员的廉政监督工作……”

林长民接过话说道:“这个部门我知道,不是听说连办公室都还没有吗?甚至秘书处和人事部那边也没有备案,现在怎么扯到这件事上面去了?”

丁世峄摇着头郁闷的说道:“报纸上说,政治监察部调查了中央政府多位官员作风情况,发现这些官员多有行为不端、不明收入的财务,甚至还有收受贿赂、贪污公款、纵容包庇亲友的嫌疑,还说政治监察部联合检察院将会深入调查。报纸上提到这些所谓的官员,全部是我们这些人。”

众人听到这里,一个个惊愕不已,他们第一个念头就意识到这是吴绍霆耍的手段。

林长民愤怒的说道:“这是栽赃,这是陷害。”

汤化龙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大吼道:“这摆明是诬陷。我就知道吴绍霆会有动作,看吧,看吧,他只会耍这样卑鄙的手段。”

丁世峄继续说道:“报纸上还刊登了秉三先生以前在热河上任时的情况,指责秉三先生盗卖热河行宫的古董文物赚取经费,检察院已经公布在二月一日对此事提起诉讼。”

这时,熊希龄已经看完了关于自己的那篇报道,他脸色阴沉的把报纸拍在了会议桌上,整个人气得在隐隐颤抖。当年他出任热河都督时,确实从热河行宫里拿出几件古董文物送到上海贩卖,但所得全部款项都用于热河行宫的修缮,并且这件事是得到袁世凯首肯的。

热河行宫常年失修,屋顶漏水,在里面的许多珍贵文物都因为保养不当而受损。可当地军阀把持财政,再加上大革命刚刚成功不久,汉民痛恨这些满清遗迹,不仅得不到官方出资维护,甚至连民间募资都困难重重。当时他曾做过预估,与其让古董文物因为保养不当而破坏,还不如取一、二件卖给洋商,换取经费来保证其他文物的安置。

他也曾想过这件事会落下把柄,因此不仅在热河当地留下文案备档,还将此事与袁世凯往来的信文保留下来,只可是这几年南北奔波,很多文件早已遗失,也不知道热河那边的文案备档是否存在。当然他同样深知,既然吴绍霆敢拿这件事来做文章,肯定会不遗余力的把罪名扣在自己的头上,就算自己有证明清白的证据也无甚大的作用。

第858章,预示

“真是一手好布局,”熊希龄咬着牙冷冷的说道,脸上的愤怒很快化作了一个轻蔑的冷笑,“时至今日,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大家都看到了,吴绍霆这独裁军阀的真面目已然揭露出来。老夫深知你们认为这次不应唉跟姓吴的作对,但是就算躲过了今日,难道还能躲过明日?什么政治监察部,早晚就是排除异己的合法工具。如果我们不能扳倒吴绍霆,了解他的独裁统治,以后别想再有什么安宁的日子。”

众人听到这里,一个个面有忧虑,虽然熊希龄的话有一定道理,可是这次吴绍霆摆明只是针对庆元会议的成员罢了,政治监察部也没有向其他官员下手?相比起他们,在中央政府甚至地方政府贪赃枉法之辈多不胜数。归根结底,还是熊希龄把吴绍霆惹毛了!

“秉三先生,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关键是我们该如何应对。就凭我们这些人不可能在国民大会里掀起多大的浪潮,到时候还不是让吴绍霆轻易得手。”任宗元急迫的说道。

“是啊,我们都不知道政治监察部什么时候开始调查我们,总之现在登上了报纸,对我们的名誉影响甚大,而这也影响了我们在国会说话的分量。现在是刊登报纸,说不定很快就会采取实质行动,就像唐少川那样什么证据也不说,直接先逮走人。”汤化龙附和着任宗元的话,忧心忡忡的说道。

“对啊,报纸上说,二月一日检察院会正式对秉三先生提起检控,二月一日可是国民大会召开的日期!!”王印川提醒的说道。

众人七嘴八舌,一时间失了主见,人人自危的气氛渐渐笼罩了整个会议现场。有人在心中怨恨和埋怨,有人觉得大为后悔,也有人感到六神无主、不知所措。总之事情发展到今天的状态,与当初成立庆元会议时的预想完全不一样。

“大家先坐下,”这个时候,熊希龄大声的喝止了现场,他让自己的情绪渐渐恢复到平静,老练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你们真以为在几天我们什么都没有做吗?”

听到这句话,众人立刻安静了下来,纷纷用奇怪又充满期望的目光看向熊希龄。

林长民忍不住问道:“秉三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熊希龄沉着气的说道:“昨天晚上我已经去过英国公使馆拜会了朱尔典公使,碰巧日本公使滨口雄幸正在与朱尔典公使会晤。”

这一句话就像是救命稻草,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他们眼中期待的意味更加浓厚了,心中也总算有了几分放松。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唐绍仪泄露中德盟约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列强介入中国政局,逼迫吴绍霆与列强作对,从而消弱吴绍霆在中国的统治力,而现在正是需要列强施以援手的重要时刻了。

汤化龙马上问道:“秉公,洋人到底是什么态度?唐少川的事都过去三天了,洋人总该有点动作才是。”

熊希龄宛如一座泰山似的,不疾不徐的说道:“这两天朱尔典先生已经与俄国公使、法国公使、日本公使进行了多次会晤,昨天老夫去拜访他们的时候,他们正好商议派滨口公使单独来见老夫。协约四国的公使已经商议了一个对策,而他们的对策正需要我们庆元会议从中响应才能实现。”

众人绷紧的神经再次松弛了几分,他们当然知道要想洋人帮忙,就必须在洋人眼中有价值。现在听熊希龄这么说,也就是洋人认为他们的的确确有价值,而这正是眼下危急关头最好的依靠。有洋人在背后撑腰,他们说话的力度就有实力,吴绍霆再怎么狂妄嚣张也不至于盲目的得罪这么多列强国家。

不过也有一些人感到担心,或者说他们的担心从唐绍仪泄密事件开始就已经存在。他们是忠诚的政治卫道士,参与庆元会议的目的与熊希龄的信仰是一模一样,就是为了捍卫民主政治和共和国体制。但是他们的想法显然没有熊希龄那么极端,为了政治上的斗争,竟不惜牺牲国家利益,实在是匪夷所思。这次协约国出面,肯定不是单纯的消除“中德盟约事件”,中国必然是要付出一定代价,而这就在敲击着这些人的良心。

丁世峄有些担忧的追问道:“洋人不会趁火打劫吧?”

林长民也感到这件事不能一概而论,连忙说道:“是啊,洋人必定是狮子大开口。”

熊希龄平静的说道:“事到如今,我们还有其他选择吗?再者,朱尔典公使已经许下承诺,到时候他会联合其他俄日法三国拒不承认吴绍霆参选大总统,并且会在各个方面支持我们庆元会议接管中央政府。如果吴绍霆要来硬的,协约国会策动西北军阀反对吴绍霆,日本也会从朝鲜、台湾增兵威压,四国还会即刻执行经济封锁,总之一直逼迫吴绍霆就范为止。”

丁世峄激动的说道:“秉三先生,让外国人出兵中国,这是引狼入室呀!”

熊希龄说道:“这一点我当然知道,不过朱尔典公使和滨口公使愿意做出书面承诺,所有军事行动都旨在推翻吴绍霆的野蛮专政,等到这一目的达成,并且我们庆元会议成功掌握总统府大局,他们会立即退兵。毕竟他们的主战场是在欧战,就连日本也计划在事后出兵欧洲,所以不必担心他们会有什么阴谋动作。”

丁世峄仍然不放心,加强语气说道:“只怕到时候就由不得我们说的算了!”

任宗元打断了丁世峄的话,没好气的说道:“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真以为列强们还有多余的心力理会中国?咱们现在还是好好考虑自己的安危吧!”

熊希龄看着丁世峄说道:“佛言老弟,我知道你心里的担忧,不过你大可放心,朱尔典公使早就把一切事情安排妥当。他说事成之后,只要我们默认西藏、外蒙问题,并且支持日本消灭青岛的德军势力,其他问题绝不多余生事。”

丁世峄大惊的道:“西藏和外蒙,还有青岛,这……这还不算狮子大开口吗?”

熊希龄认真的说道:“这个问题我何尝没有考虑过,真走上这一步谁都不愿意。可是西藏、外蒙是常年累计下来的问题,这么多年来都没能解决,真以为我们可以在短时间之内解决吗?再者朱尔典公使也仅仅是让我们默认,并无公开或者官方的承认,等到中国国力强盛时,完全可以凭实力秋后算账。至于青岛的德军,既然我们依靠协约国来扳倒吴绍霆,吴绍霆与德国人的关系自然对我们前景是不利的,让日本人出兵对付德国人,我们坐山观虎斗,又有什么不好?”

任宗元连连赞成的说道:“秉三先生此言甚是,就应该这么办。”

丁世峄与林长民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虽然听得熊希龄说得头头是道,彷佛是眼下最好的应对办法,可假使没有唐绍仪闹出中德盟约泄密事件,这一切完全是可以避免。洋人是不可靠的,这是近百年来外交事业得到的结果,可偏偏熊希龄对洋人如此依赖,中国的前景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归根结底,如今中华民国面临的难题,都是熊希龄依据个人想法而导致的结果。

汤化龙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他说道:“诚如秉三先生所言,事已至此,我们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闹矛盾,只能咬紧牙关先渡过这一劫。如果我们能推翻吴绍霆的独裁统治,国家总会逐步往更好的方向发展,这也是我们坐在这里的目标。”

身为当初与梁启超闹过矛盾的进步党元老之一,他对权力的看法要比梁启超更深刻,虽然自己不希望看到国家受列强讹诈、主权受列强欺辱,但如果自己不能掌权,又何从施展拳脚去更改这些诟病呢?

林长民无奈的点了点头,说道:“好吧,也只能这样了。”

熊希龄面露肃然,心中坚定不移,他郑重其事的说道:“诸位,成败在此一举,我等应众志成城、全力以赴!”

第859章,倒数准备

一九一五年一月的最后一天,阴雨天气已经好转。从南京、上海、广州三地报道的消息,在短短两天时间之内传遍了南北全国。各大报纸转载了《民国时报》、《广东民报》、《大公报》上海版的最新新闻,这些报纸不仅仅持续报道日本军队在山东犯下的*,也加重了国际版的分量。

前天的报道唐绍仪泄密,昨天是庆元会议成员贪赃枉法、熊希龄热河行宫盗宝,而今天则是批示唐绍仪与熊希龄的关系,以及故意捏造中德盟约泄密给英国人的目的。《民国时报》更是毫不掩饰的指出,熊希龄、唐绍仪企图利用洋人排挤大执政官参加大总统竞选,因此才故意使用如此卑劣的手段。

关于日本*的报道同样没有中断,不仅刊登了更多的证据、照片,甚至还聘请了社会名流、著名学者进行评论和专栏撰稿,一边痛斥日本人灭绝人性的行为,一边还旧事重提,把八国联军侵华、旅顺屠杀等事件反复强调,最大化的煽动民间情绪。

使馆区外围的抗议活动到今天没有停止,随着报纸继续报道,越来越多的人加入抗议活动,甚至发展到只要日本使馆有人外出,立刻拥堵上去抗议。

不仅仅南京抗议活动愈演愈烈,东三省、上海、广州、天津、北京等重要城市,仇日的情绪同样与日俱增。发展到今天,在东北的日本工厂、企业全面停工,南京、广州的所有店铺商场下架日本货品。

趁着这次反日情绪水涨船高,隶属于北京大本营的张盛霆北方事业公司趁机向东北地区发展实业,三天之内即收购了三座中日合资的煤矿,也注资十二家东北本土小公司,并且计划三个月之内开办两座大型轻工业工厂和三座纺织业工厂。原本从日本工厂、公司罢工的工人,全部投靠到北方事业公司麾下,哪怕这些人工人与日本公司签订有合同,以北方事业公司幕后的背景,照样能轻而易举的解决。

这一举动几乎造成了东三省日本产业致命的影响,日货滞积,工厂招不到工人,哪怕要用暴力手段进行报复都不可能。东北的几个军阀受民间仇日情绪的影响,再加上南京中央政府暗中指示和支持,根本不再像以前那样跟日方合作。尤其是张作霖在一次喝酒的宴会上还放出了豪言:“小日本敢动手试试,老子整不死他们?”

东北人民得到军政府真正意义上的保护,不仅信心十足,同时也感恩戴德。人们不仅对地方政府充满感激之心,对南京中央政府同样是拥戴不已,稍微了解国内消息的人就会知道,张盛霆公司就是大执政官吴绍霆的公司,吴绍霆不仅鼓励人民反对日本,同时也在照顾人民的温饱问题。

正是因为民间对吴绍霆的拥戴,支持吴绍霆维护国家主权、强硬应对日本的外交主张,因此熊希龄、唐绍仪等人的阴谋立刻遭到全国上下的声讨。这股声浪渐渐与仇日的情绪持平,大街小巷的老百姓一旦谈起日本就会想到熊希龄、唐绍仪这些人。

“吴执政当不了大总统,谁来当?你说,还有谁能比吴执政更合适?”

“就是,这些瞎了狗眼的人,咱们正在受洋人欺负的时候,偏偏还要搞什么政治X争斗,还胡编乱造什么中德盟约,简直是害人精。”

“要说德国跟咱们民国关系确实不错,人家给钱咱们修铁路,还把青岛还给了咱们,但这也不能说明咱们是同盟关系,对吧!”

“是啊是啊,吴执政都再三强调过,民国不掺和洋人的战争,咱们是中立的。”

“总之,吴执政当不上大总统,咱们民国就没希望了。我还听说熊希龄暗中跟日本人有勾结呢,哼,说不定就是日本人指示他们反对吴执政的。”

“不是吧,你从哪里听说的消息?”

“前天晚上有人看到熊希龄乘车去英国公使馆了!”

“啧啧,竟然有这样的事!”

自此,坊间渐渐开始流传庆元会议与日本人勾结的言论,虽然仅仅是初露倪端,但对庆元会议的影响更加沉重。庆元会议在舆论声中的反面形象越来越根深蒂固。

从三十日到三十一日,吴绍霆在*“猎雕”作战室召开了两场会议,决定撤销长江战略与青岛战争时期的“夜隼”小组,重新成立一个全新的工作单位,暂时命名为“黑幕”。对于“黑幕”工作组的设想,吴绍霆希望能将其发展为一个长期存在的独立的国防系统,专门负责处理国家政治安全。

尽管“黑幕”这个名字不好听,但他就是要让所有知晓其名的人明白,政治从来都是黑幕重重,谁要是敢在政治上作对,必然会遭到毫无道德、毫无规则、更无法制的打击。

原来隶属于“夜隼”小组的独立情报单位,将会在未来一个月之内扩大两倍规模,同时与政治监察部、军事统计局两个部门组成统一协作的情报网。

之前“夜隼”小组由李选廷为负责人,不过眼下李选廷调任国防军出任师长,吴绍霆任命邓铿亲自负责统筹“黑幕”的运营工作。同时,他还交代邓铿,多与岑春渲、王长龄方面合作,在三个月之内从宪兵队、特勤局抽调军事人员组建一支由“黑幕”直辖的武装部队。这支武装部队配发政治监察部的证件,执行保卫政治安全的秘密任务,对外的名称定为“国家秘密警察”。

在会议结束之后,吴绍霆又与参谋长作战会议、各军部长进行了另外一场会谈。面对这些军人,他没有讲任何政治上的事,只是强调唐绍仪泄密之后列强的态度,已经他个人对这件事的态度。他下令全国军队提高警备等级,随时应对来自列强的任何威胁。

尽管*方面仍然担心列强联手限制中国会有很大的压力,但国内民众的情绪十分激烈,中央政府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参谋长作战会议和各军部长向吴绍霆承诺,只要吴绍霆下令,一定誓死捍卫国家主权利益。

紧接着吴绍霆又向三军部长做出一些指示,陆军方面是加快中央第一集团军和北方两个集团军的完善工作,南方海岸防线工程也要加快进度;海军方面没有太多的要求,却有一项特别的交代,那就是开始着手“航空战列舰”的开发计划。这份计划自然要跟空军部门相互配合,空军制造业要积极研制新一代战斗机,利用德国和美国的工业设备,把木质结构的飞机向金属飞机进行跨代开发。

“航空战列舰”计划是青岛战争结束之后,吴绍霆亲自提出的一项秘密军事发展计划,企图在接近报废的“周房”号战列舰上试验,把“周房”号战列舰改造成一艘能够运载飞机并提供飞机起落的海上堡垒。

之所以不叫“航空母舰”计划,是因为“航空母舰”一词源自日本海军,吴绍霆决定后来居上提前进行航空军舰的研发,而对这种新型战舰的命名自然要掌握优先权。索性撇开“航空母舰”的称谓,就以战列舰为背景另立门户。

青岛海战已经让空军力量得到绝对的认可,这意味着身为海上霸主战列舰出现了克星。再加上空军发展要比海军发展更迅速、更廉价,*早已认识到空中力量的重要性,因此对吴绍霆提出的“航空战列舰”计划并无太多异议,相反还巴不得能尽快投入研发。

第860章,新的军备方向

中午,吴绍霆安排*军工业事务司司长程玉恒一起进行了一次午餐会议。

程玉恒是北洋大学工程科第二期毕业生,之前辗转于天津海务局、山东矿务局以及金陵制造局工作。执政府从梧州搬迁至南京之前,先行抵达南京的迁移委员会于九月份时进行一次了公开的人事招聘,程玉恒主动投递简历,经过几轮严格的考核被招入*候补公务员。经过何福光和蔡锷两度整顿*行政事务,程玉恒得到连续提拔,于十二月份时正式出任新成立的军工业事务司司长。

军工业事务司专门监管全国军事工业设施,部门还直辖高科技研发机构。除了监管职能之外,事务司还负责传递中央政府的最新军工业发展命令,统筹各省军工业设施的生产、装备、销售以及相关的财务预算。

“如今我们中国的军工业虽然不算先进,但也有自己独到的优势。军工业是工业,在保证我们国内军队的军事装备前提之下,同样还要考虑如何盈利,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在餐饮上齐之后,吴绍霆一边拿起筷子准备吃饭,一边开场白似的说道。

“在下当然明白,正如美利坚与欧洲诸国的合作,不仅代理生产军火,还将本国的军火向欧洲倾销。在这方面在下有过专门的研究,以中国目前军工业的生产力,结合目前没有太大规模的武器更新换代,是有多余的生产力对外销售的。只不过眼下能接受中国军火的只有周边小国,他们的购买力还是很有限。”程玉恒连忙说道,巴不得能在吴绍霆面前多展示一些自己的才华能力。

“显然你已经提到了一个问题,”吴绍霆给自己加了一块鱼,慢条斯理的说道,“为什么我们中国的军火只能卖给周边小国?究其原因,那就是大国用不上或者看不上我们中国的军火。既然找到了问题,就要思考解决问题的办法,我们完全可以出售一些大国需要的军火。”

“您是指自动步枪?”程玉恒试探的问道。

“不,虽然自动步枪是先进的武器,但是一方面要考虑中德盟约里面关于自动步枪的规定,另外一方面其他国家还没有装备自动步枪的准备。你可以仔细想想,在青岛战争期间我们中国让外国人印象最深的武器。”吴绍霆说完,向自己嘴巴里赶了几口饭。

“飞机?是啊,只怕日本人现在还在懊恼呢。哈哈哈。”程玉恒笑着说道。

“没错,虽然很多国家都有生产飞机的能力,但是却没有我们中国娴熟的战斗机生产技术。我可以豪不客气这么说,仅仅三年的发展,时至今日战斗飞机的技术除了德国之外,没有第二个国家在我们之上。”吴绍霆信心十足的说道。

“在下豪不怀疑执政大人的话,机载重机枪、机载鱼雷,还有最先进的射击闸。不过,在没有更具优势的新式战斗机之前,贸然把目前最优势的武器用来出售,会不会有些不妥?”程玉恒担心的说道。

吴绍霆呵呵的笑了起来,心道:程玉恒果然还是有脑子的人。

“你说的很对,所以早上的会议上我才批示要求空军部着手更先进战斗机的研制。我现在对你说的这些话,归纳起来就是一句话,把木头飞机的订单卖给外国,拿到的订金用来开发更先进的飞机与防空武器。”

“您的意思……在下明白了,先接订单敛财,同时抓紧开发防空武器。等订单上的飞机生产交货时,我们更先进的飞机则已经问世。即便更先进的飞机未能问世,但我们手里还掌握着防空武器。”程玉恒眼前一亮,立刻说道。

他脑海里已经在盘算着如何实施吴绍霆交代下来的任务,大不了可以先把战斗机卖出去,鱼雷机则保留到金属飞机问世。至于防空武器的研制中国自然更加在行,具备丰富的空军战斗经验,也就能找到应对空军的手段。

吴绍霆慢悠悠的喝了一口汤,然后补充的说道:“我可以明确的提醒你,日本可是我们最大的客户。把飞机卖给日本人,赚取日本人的钱,不仅可以影响日本人短期军事发展的进程,还能加重日军的军事负担。成立一个新兵种可要花很多钱的,做为过来人,这一点就不用我多解释了。”

程玉恒连连的点头称是,内心不由自主生出一股震撼,这位年轻的吴执政果然不是平凡人,不仅能打仗,还能经营一手好生意!青岛战争让日本吃了大苦头,日本国内肯定意识到空军的重要性,理所当然会投入大手笔发展空军,这个时候正好就能把飞机卖过去。当日本喜滋滋的发展空军时,中国不仅在发展更先进的空军,同时还在发展防空力量,赚了日本人的钱照样还能压着日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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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城外长江江面上,一艘悬挂着五色旗的快艇正在向南岸驶来。江面上的风很大,快艇在水波中上下颠簸起伏。

何福光四天前听说了唐绍仪泄密事件,立刻丢下手头的工作,第二天即动身前往济南,从济南乘坐火车返回南京,三十一日这天中午时总算抵达南京。*和总统府都派人前往南京北站迎接,之后众人换乘了这艘官方快艇渡江南去。

摇摇晃晃的船身让何福光有些不适应,不过他尽量保持着冷静的姿态,端坐在船舱内靠窗的席位上。坐在他对面位置的是总统府警卫队的一名少校军官,下火车时曾听过对方自我介绍,可惜这会儿又忘记了。

“你刚才说你叫什么名字?”为了分散自己晕船的注意力,何福光开口向少校问道。

“卑职龙云,总统府卫队二等侍卫长。”年轻的军官挺直身子郑重的回答道。

“精英团一期?”何福光看了一眼龙云上身军装领子口佩戴的一枚金穗利剑徽章,那是吴佩孚亲自设计的精英团徽记。精英团每期训练三个月时间,从去年十月份开班到今年一月份,正好是第一期毕业。像徐树铮、蔡成勋这些人因为青岛战争的缘故,大多是提前毕业投入军营之中。

“回大人,是的,一月二十日刚刚期满毕业。”龙云恭恭敬敬的说道。

他知道坐在眼前的这位何总参谋长刚刚指挥过青岛战争,这一仗打得实在漂亮,也总算让中国人扬眉吐气了一回,因此心中的敬佩不言而喻,只可惜自己太过年轻、资历尚欠,未能跟同期的徐树铮、蔡成勋一起奔赴前线。

“既然吴执政派你来迎接,这应该说明你是可信的人了。”何福光若有所思的说道,他正好想要询问一下目前南京的情况,也想尽快确定吴绍霆应付中德盟约泄密事件的真正态度。再者明天就是国民大会正式召开,显然吴绍霆提前召开国民大会是有另外一层深意的!

“请何大人放心,在下誓死支持吴执政,此心之诚,俨如磐石。”龙云庄重的说道。

“那好,我且问你,吴执政到底是什么态度?”何福光问道。

“您是说关于中德盟约泄密事件的态度,还是对庆元会议的态度?”龙云有些拿捏不准,于是多了一个心思的问道。

“两者都说说看。”何福光吩咐道。

虽然在他看来,最关心的当然还是中德盟约泄密事件的应对措施,如果这件事处理不当,只怕中国很快会迎来第二场对外战争。尽管青岛战争的取胜奠定了不小的士气,可这场战争能轻易得手关键还是日本战前过分低估中国实力,以后只怕不会再有这么容易的事了。

说到第二场对外战争,终归还是要牵扯到中德盟约泄密,要不是庆元会议在政治搞斗争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也不至于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来。所以在处理这次外交危机之前,肯定要把内部好好整顿一番。

“中德盟约泄密之后,吴执政亲自去过英国公使馆,当时的态度是坚持不承认中德盟约的存在,并且还严厉的向英国公使发出警告,如果协约国列强要拿这件事来做文章,中国一定会奉陪到底。至于吴执政有没有新的想法,目前在下还不得而知,不过相信吴执政会与何大人您仔细讨论这件事,然后再拿定主意。”龙云说道。

何福光一边思索着一边点了点头,在这个问题上他也希望吴绍霆能听听自己的建议,毕竟这件事非同小可,牵一发可动全身。

龙云顿了顿,接着又说道:“关于庆元会议……”他压低了声音,脸色露出了严肃,“吴执政这几天已经在密谋布置了,明天国民大会上会动手。”

何福光皱着眉头立刻说道:“此事当真?可有泄露出去?”

龙云表情认真的说道:“绝对当真。何大人放心,吴执政都已经安排的密不透风,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执政官办公厅的高级官员。卑职来之前是受吴执政特别交代,若何大人问及此事,则诚实相告。”

何福光陷入了一阵沉思,吴绍霆当然会把这件事诚实的告诉自己,在整个中央政府当中自己是绝对支持吴绍霆打击文治派政客。只是他仍然有其他方面的担心,一方面是短短四天的时间太过仓促,另外一方面也要顾虑到地方军事派和地方文治派的态度,如果处理的不恰当只怕又会陷入北洋政府时期的混乱。

他暗暗的叹了一口:中国可不能陷入这样的恶性循环……

龙云等了一会儿,见何福光沉思不语,于是又说道:“目前总统府里面的情况比较复杂,各党各派的态度还很模糊,庆元会议这帮人仍然死心不改,暗中一直在拉拢国会议员,企图明天发起联名弹劾。吴执政昨天晚上与近畿铁道集团军许司令会晤时还说,一定要靠何大人您在*内稳住大局,*是万万不能出差池的。”

何福光问道:“许司令他是什么态度?”

龙云说道:“许司令完全支持吴执政的行动,他承诺到时候会控制江苏、浙江两省的秩序,谨防有地方势力趁机作祟。另外中央第二集团军总参谋长莫大人、南方第一集团军陈司令和南方第二集团军顾司令都发来电报,连在福建督导南方海防工程的唐副部长也发来电报,表示无论发生什么变动,一定全力拥戴吴执政当选大总统。”

何福光欣然的点了点头,说道:“有顾筱斋在云南声援,四川也一定不敢有异议,如此算来,大半个中国已经都在掌握之中。不过……蔡松坡有何表示?他跟韦司令一同去甘肃有一段时日了,虽然他的势力不在北边,可北边始终是隐患。”

在从潍坊动身南下之前,他曾特意打听过北方两个集团军的组建工作,不过似乎从一开始吴绍霆就把精力放在北京大本营上面,因此时隔四个月之后,北方第一集团军基本已经完成建制,但是北方第二集团军还在编制期间。

龙云叹了一口气,说道:“吴执政也一直在等甘肃、陕西发来的消息,不过至今还没有任何回复。前天中央情报处监察发现梁总理给蔡松坡发了几封电报,梁总理已经把南京的情况告诉了蔡松坡,在电报里也提到了一些担忧。”

何福光脸色渐渐阴沉下来,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说道:“松坡将军是梁卓如的学生,这层关系很麻烦。如果不能解决梁卓如的问题,只怕松坡将军那边会有顾虑,而追随松坡将军的人物有不少,甚至在北方的那些军阀也会见风使舵,说不定就会借松坡将军的名义来闹事。到时候松坡将军自己都会骑虎难下……”

龙云点了点头说道:“何大人考虑的极是,卑职认为,如果实在不行,可以密电韦司令在甘肃留住松坡将军。”

何福光冷冷的摇了摇头,说道:“松坡将军这种人物若是不能拉拢,那就是后患无穷。这件事暂时不要多谈,还得看松坡将军自己的抉择。”

龙云补充的说道:“说来,松坡将军也没有回复梁总理的电报。”

何福光沉吟了片刻,凝重的说道:“总之,吴执政的这次动作确实太过突然,任何人都要好好的思量考虑才是。”

快艇抵达南岸,总统府警卫队派来专车迎接,何福光与龙云一起上了车,车队立刻向总统府前去。在行驶的路上,负责指挥车队的一名总统府侍卫对何福光说,招待所已经准备好热水和午餐,何参谋长可以先行休息,傍晚时吴执政会在*召开第三次会议,届时再乘车赶过去。

何福光对副驾驶席上的侍卫问道:“吴执政此时在总统府吗?”

侍卫侧过头回答道:“吴执政从昨天开始就一直留在中华门那边,只有邓长官在总统府处理办公厅的事务。”

何福光立刻说道:“那现在就去中华门。”

侍卫劝说道:“大人,下午正好有一些空闲,吴执政交代让您好好养足精神,明日才能顺利的召开国民大会。至于吴执政与您见面的事早已安排周全,下午五点钟卑职再来接您。”

一旁的龙云也说道:“参座,吴执政下午主要是跟德国公使会见,这几日他已经忙得不可开交,您也不必急于一时。另外,您回来的消息除了*有过通知,总统府内部并不知道,以免梁总理他们会来纠缠。唉,其实吴执政这两天留在中华门,也是为了避开梁总理。”

何福光缓缓的点了点头,虽然龙云的解释有足够的说服力,不过在他心里还是留下了几丝阴云。他说道:“那好吧,先去总统府。”

他看得出来,吴绍霆这几日一直在*里忙碌,不仅仅是为了避开梁启超,只怕更重要的还是想由自己牢牢掌握军权。毕竟这次变革会承担很大的风险,内在和外在风险都有,稍微走错一步都能酿成覆水难收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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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1章,事先的意向

“猎雕”作战室的秘密会议室里,吴绍霆、吴佩孚与德国公使辛慈、菲利普上校四人正围坐一张亚洲地图周围,整个会议室除了两名高级翻译之外,再无其他人。***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菲利普上校在中德盟约泄密事件发生当天晚上,就乘坐飞艇从青岛抵达南京,这几日一直代表远东总司令麦尔瓦德克与公使辛慈商讨对策,而今天是抵达南京之后第一次与吴绍霆碰面。

“辛慈先生,菲利普上校,今日请你们二人来到这个场合,目的就是希望能进一步加强中德之间的联系,一起应对中德盟约泄密的影响。这是昨天制作出的亚洲军事地图,我们中国情报部门把这些年搜集的亚洲各地军事信息全部汇总在地图上。”吴绍霆表情严峻的说出了开场内容。

辛慈与菲利普上校一起研究了这份地图,显然他们还没有明白这份地图出现在会议室的目的。片刻之后,辛慈问道:“请问阁下,这份地图与我们今天会晤有联系吗?”

吴绍霆认真的说道:“既然我将地图放在这里,理所当然是有紧密的联系。如今中德盟约已经遭到泄露,我知道这件事的责任在于我方,即便中德现在对外宣称不承认盟约存在,可我已经看过这两天西方的新闻通讯,英国、法国对中德同盟坚信不移,日本更是在大肆造势宣传,要把青岛战争算在欧战范畴之内。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协约国会就此事对我国施压,为此我们中德双方必须准备好周全的对策。”

辛慈公使态度冷沉,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悦,说道:“吴执政,我是万万没有料到,贵国政府的外交部长竟然不顾本国的利益泄露如此重要的机密。不瞒您说,从我个人而言,对此事同样持有很生气的态度。如果吴执政不能彻底解决中国国内的问题,中德之间再谈什么都无济于事。”

吴绍霆缓缓吸了一口气,用很严肃的语气说道:“我知道这件事造成的影响,但我不希望在同一个问题上做重复的解释。之前我派人跟你交涉的很清楚,中德现在是同一阵线上的盟友,更应该发挥《中德盟约》的合作精神,至于我们中国国内的问题,我可以向你保证十天之内解决一切内部问题。”

辛慈公使早先已经把问题想得很清楚,如今欧洲的战事虽然看上去对德国有利,但自从去年年底未能彻底拿下巴黎,实际上德国与英法联军已经陷入僵直状态。在这个紧要关头,理所当然要拉拢更多的同盟伙伴加入这场战争,哪怕不能起到实质的作用,做起码也能增添阵营的士气。他从青岛战争也看得出来,中国未必像之前军事委员会所估测的那样用途有限,这个亚洲盟友还是有很大的潜在价值,所以不仅不能放弃双方关系,还要进一步加强联系。35zww.com

“好吧,我相信阁下有这样的能力,不过在正式谈话之前我还有一个疑问,阁下到现在还坚持强调中德盟约并不存在,这会不会隐射中国会另有企图呢?”辛慈公使毫不掩饰的直接问道,这个问题也是德国本土最关心的问题。

“公使先生,从我们中国目前的处境来看,你以为我们还能有什么企图呢?英国人已经在暗中联络我们南京政府文治派官员,企图推翻我的领导地位,既然如此,我怎么可能会突然向英国人示好?”吴绍霆冷冷的说道。

“有您的这句话,我就放心多了。那么我们可以来谈谈您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辛慈公使心安理得的说道。

“今日请你们前来,我想向贵国明确协约国向我国施压之后的对策。如果我猜的不错,日本人很可能会借助协约国施压,再次挑起一场战争,不仅是要报青岛战争的仇,更是要重新巩固亚洲霸主的地位。而我也有理由相信,英法俄三国由于无法从欧洲抽调兵力应付中国,所以会全力以赴的支持日本发动这场战争。”吴绍霆很快把话题切入了正题。

“我也相信您的猜测是对的。”辛慈公使说道,随后向一旁的菲利普上校看了一眼。

“麦尔瓦德克司令阁下也有这样的担忧,所以眼下我们更应该加强远东战略的合作,尽可能的提防日本人的军事行动。”菲利普上校强调的说道。

吴绍霆向一旁的吴佩孚递了一个眼色,吴佩孚立刻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递到了辛慈公使手里,同时介绍道:“这是北京大本营驻朝鲜情报单位监听到朝鲜总督府的秘密电报,朝鲜总督寺内正毅已经向内阁提交朝鲜常备军扩充的建议,虽然日本内阁还没有明确回复,不过依日本国内目前的形势来看,相信通过这项建议是迟早的事情。”

辛慈公使看了一眼文件,不过上面大部分是中文,只有少量临时做过翻译的德文段落,他自然相信这份破译密电的可靠性,德国在日本的间谍同样在努力搜集相关情报。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表情凝重的说道:“这确实是一个问题,我们相信,一旦协约国确定正式对中国武力施压的话,日本一定会从朝鲜调度兵力发动进攻。如果情况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远东战略显然就此出现偏差。”

吴绍霆冷冷的问道:“公使先生,你该不会想告诉我,远东德军没办法与我们中国军队北方协同作战吧。”他知道辛慈公使强调“远东战略”的意图,按照远东战略原始的计划,德国人打算利用青岛来吸引敌人主动进攻,借此与中国联手打几场消耗战,至于从青岛出兵发动进攻显然没有这方面准备。

辛慈公使想法被看穿,立刻露出了几分尴尬,他转过身低声与菲利普上校议论了一阵。

吴绍霆耐心等着德国人的讨论,不过心里早就有自己的盘算,让德国人离开阵地堡垒外出作战确实有些难为他们,毕竟这里是中国,德国军队的兵力在战时无法得到补充,阵亡一个就少一个。他从没指望德国能在军事上提供多大的帮助,但却一定要从德国身上争取到最大的经济援助和必要的军事协助。

议论结果,辛慈公使转向吴绍霆说道:“吴执政阁下,为了遵循中德盟约以及努力实现远东战略的目的,麦尔瓦德克司令认为如果接下来的战争发生在中国东北地区,我们德意志帝国远东军会最大化提供军事指导、工业援助以及海军援助。当然,在战争发展到非常严峻的状态,我们也会派遣部分兵力参战。”

吴绍霆讳莫如深的笑了笑,他伸出手指在面前的亚洲地图上点了点,说道:“辛慈先生,我现在可以直接告诉你这份地图的意义。一旦协约国不肯接受我的说辞,强行使用武力威压,我必然宣布正式加入同盟国阵营,届时我会指挥我的部队向协约国在亚洲所有殖民地宣战。”

说到这里,他的手指挪到了西南。

“我在西南的一个集团军会在三个月之内突入西藏,同时也会发动针对越南的作战。在西藏的英军不过几个营而已,越南的法国军队也绝不是我的对手。我计划在两个星期之内收复西藏,三个星期之内结束越南战争。一切顺利的话,我的这个集团军还能沿着南亚大陆向印度发起进攻。印度是英国本土之外最重要的殖民地,如果我切断了印度的交通线,英国本土不仅会陷入极大的惶恐,同时也会让英国失去重要的后勤补给区。”

辛慈公使与菲利普上校二人齐齐一震,吴绍霆的这番言论可是有十足的诱惑力。

“您真有这样的决心?”菲利普上校迫不及待的问道。

“不光如此,”吴绍霆又把手指转移到地图的北边,指在蒙古地区继续说道,“我在甘肃和北京都布置了重兵,只要我公布加入同盟国阵营,我的部队可以以镇压蒙古亲王叛乱为名义,大张旗鼓的挺进蒙古。以我的估测,一个月之内即可收复蒙古,只要条件齐全,接下来还能发动突袭,直接向新西伯利亚挺进。”

“那里太冷了,中国军队不可能那么顺利。”菲利普上校发出了疑问。

“所以我说条件齐全。该怎么作战是我们的事,以沙俄目前在欧洲东线的困境,俄皇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提防腹背,所以只要条件齐全,我的部队很顺利的就能突入沙俄境内。到时候对欧洲战局的影响程度,不用我多说你们应该很清楚是什么样。”吴绍霆强调的说道。

辛慈公使心头颤动不已,如果中国军队真能突袭到沙俄境内,无疑是帮了德国一个大忙。从前不久德国本土发来的电报来看,英法联军已经向香巴尼和阿杜瓦大反攻,而德国目前的主力部队正集中在东线应付沙俄。从凡尔赛战役来看,有可能香巴尼和阿杜瓦两个战场又会陷入持久战,要是中国军队能在期间偷袭沙俄腹背,吸引沙俄回军救援,德军就能抽调东线的部队驰援西线,甚至还有可能一口气压死英法联军。

“是的,是的,这对欧洲战局的影响非常重大。”他一边点着头一边肯定的说道。

“至于日本,我会集中我的精锐部队在东北地区开辟战场,正如公使先生刚才所说的那样,贵国的远东军只要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尤其是海军的援助即可。这样以来,身为同盟国之一的中国在亚洲也算是竭尽全力了。”吴绍霆大放豪言似的说道。

“没错,您说的太对了,只要贵国有这样的实力和雄心,为同盟国争取最大化的战场优势,我们德意志帝国与其他同盟国盟友都会真诚奉上感谢。等这场战争结束之后,我相信贵国于国际的地位一定能与我们德意志帝国、英国、法国齐名,甚至还能超过沙俄、日本这些愚蠢的、自以为是的国家。在善后会议上,我保证贵国能享有与德意志帝国同等的战后赔偿待遇,而贵国大军所征服的地区,也将受到同盟国阵营永久性承认其利益合法性。”辛慈公使马上感叹的许下一大堆诱人的承诺。

只可惜,吴绍霆对这些不能现成即得的承诺一点都不感兴趣,他的表情宛如一座泰山,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为之所动。

沉默了一会儿,他不疾不徐的说出了后话:“但是这些构想都必须有一个前提,以我们中国目前的经济实力,没办法支持三个大战场同时作战。一旦协约国阵营对我们中国进行经济封锁,我们中国的财政将会更加困难,到时候甚至连战争债券都卖不出去。”

【由于章节错发,只好做了一些结构上的修改,忘见谅!】

第862章,世界大战的决心

辛慈公使和菲利普上校立刻明白吴绍霆的用意,尽管他们心里觉得吴绍霆是故意在变相索要援助,可细细的一想要让一个工业刚刚起步的国家发动如此规模的战争,的的确确有很多困难。只是德国目前在欧洲的情况也不容乐观,之前德国对奥匈帝国、中国已经进行了大批物资的援助,西线和东线又在大量消耗国力,在这个时候若是再拨出资金来援华,只怕会捉襟见肘。

二人用德语交头接耳议论了起来,声音很小,不过精通德语的吴绍霆仍然能听出大概。菲利普上校认为完全可以促成中国出兵参战,以目前中国军队的力量,完全可以应付印度、沙俄的防守。最重要的是,协约国列强现在注意力都在欧洲,远东地区完全依靠日本来牵制中国,可是第十八师团与第二舰队全军覆没这个创伤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也就是说目前是中国发动偷袭最好的时机。

但是辛慈公使身为特命全权使节,有必要优先站在德国立场来考虑问题,尽管吴绍霆提出的亚洲战略非常有价值,可如果要由德国来为这一系列战争买单的话,到底还是要仔细核算风险。先不说吴绍霆是否真有这样的作战计划,再者中国军队开出国境作战,万一有什么闪失那就是一次失败的投资。

这一刻,辛慈公使在心里忽然联想到德国向奥匈帝国许下的空头承诺,如果能诱使中国先行发动战争,之后再见机行事给予援助,这样就更稳妥了。

“执政官阁下,您刚才的一番言论的的确确让我们耳目一新,对此我表示百分之一百的支持和赞同。我相信我们军事委员会对这件事的看法也会十分期待。至于您所说的战争经费,以及应付协约国经济封锁的问题,我认为完全不必担心。欧洲战争的越来越激烈,英法俄三国自身难保,在这个时候若是采取经济封锁无疑是以本伤人。我反而还更加希望他们走出这愚蠢的一步棋,到时候德国与同盟国其他盟友一定会帮助贵国渡过难关,而英法俄三国必然会在贵国陷入困境之前崩溃。”辛慈公使振振有词的说了一大堆话。

“辛慈先生的态度让我感到很欣慰,不过很显然你仍然没有谈到实质的问题。”吴绍霆将自己的身体向椅背上靠去,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眼睛眯了起来,脸色十分严酷。他现在很不想再说废话,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我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不过,只要吴执政能出兵沙俄和南亚,德意志帝国一定会全力赞助贵国的行动。”辛慈公使故作郑重的说道。

“很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希望你们能说话算话。”吴绍霆面色不改的说道。

“当然,当然。”辛慈公使哈哈的笑道,“稍后我会立刻联系本国,一旦得到回复一定第一时间通知阁下。另外,也预祝阁下明日大选顺利。”

散会之后,吴绍霆没有送辛慈公使出去。

吴佩孚一边收拾那张亚洲地图,一边向吴绍霆问道:“吴执政,洋鬼子答应的也太轻易了。我担心会不会是在诓我们!”

吴绍霆站起身来,冷笑道:“这还有问吗,摆明是在诓我们。不过德国人迟早会意识到我们中国的价值,等到欧洲那边僵持不下时,他们自然而然会来求我们出兵。”

吴佩孚皱了皱眉头,把亚洲地图塞进了公文包后,认真的问道:“您的意思,咱们要先放长线?不过之前的计划不是先从德国人那边套来一笔现款,用这笔现款收复西藏、外蒙和香港的吗?如果我们拿不到这笔钱,这些计划又该如何实施?”

吴绍霆肃然的说道:“收复西藏、外蒙是我早先就有计划的行动,至于香港则是给英国人一个教训。说来西藏和香港都不难对付,前者英军驻兵不多,后者我们有地理优势。关键还是外蒙,气候恶劣、地域辽阔,后勤负担十分沉重。如果能从德国人那里得一些便宜当然是最好不过,就算得不到,我们也要自己想办法解决。”

吴佩孚点了点头,他知道在这个时候收复西藏、外蒙的重要性,不仅仅是利用欧洲战争列强无暇东顾的机会,更重要的是继青岛战争大胜之后再次壮大中国的声势和士气。只有全中国的人民都振作起来,中国才有底气参加世界大战。不过想到这里,他心头又有几分郁闷,如果没有中德盟约泄密事件,中国也不必走上如此冒险的一步。

“唉,”他叹了一口气,表情与语气一样凝重了起来,“没想到我们终归还是要卷入这场列强之间的战争。”

“我也希望能出现最后的转机,毕竟中国现在需要的是发展而不是战争。不过……”吴绍霆说到这里,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看样子是不可能避免了。就算英国人、俄国人会因为我们出兵西藏、外蒙和香港的威胁选择放弃,但是日本人一定会从中挑拨,甚至还会不顾英俄两国的劝阻贸然发兵。日本现在最想做的,就是重拾亚洲霸主的地位!”

“我们能在青岛打败日本人,就一定能在东北再次打败他们。”吴佩孚坚定不移的说道。

“这一点我很赞同,但是为了确保十拿九稳,一旦协约国威逼过甚,我宣布加入同盟国阵营之后,我们要先发制人。朝鲜目前只有两个师团,即便还要新增两个师团最快也要四个月的时间,旅顺第五师团在之前的轰炸中损失不小,整个东北的日军不过两万人,北京大本营那边只要准备就绪即可不宣而战。”吴绍霆眼神中露出一丝凶光,语气果断的说道。

“不宣而战?”吴佩孚先是疑惑,随即又渐渐释然。

“战场没有法则,一切手段都是为了赢得战争,怎么有利怎么打,就这样。”吴绍霆轻描淡写的说道。

“我知道了!四天前收到消息,北方第一集团军已经编练完成,各营的兵员正在集合,就等着军装和物资配备齐全。”吴佩孚补充的说道。

“很好,等明天的事情结束之后,我会安排北方第一集团军人事任命。另外,你这几天多与军工业事务司的程司长联系,想办法让美国人牵一条线,咱们可以把战斗机卖给美国,再由美国卖给日本,这样就能避免阵营冲突的麻烦。只要赚到钱,收复外蒙、西藏指日可待。”吴绍霆交代的说道。

“是。”吴佩孚点了点头。

第863章,二月一日

二月一日,南京城笼罩在阴郁的天气下,前几天就已经是大风寒冷的天气,如今迎来冬春交替之际,雨水渐渐多了起来。一大早整个南京城都被蒙上一股稠稠的雨水,淅淅沥沥,薄寒浅冷,然而这却无法阻挡市民迎接国民大会开幕的热情。

天刚刚亮时,南京警察总局开始动员全城的警察提前上街站好位置,维护交通秩序。而位于总统府内的南京宪兵司令部同样是提前几天开始策划安保工作,昨天便陆续抽调了几支宪兵队抵达雨花台,把整个雨花台区域都戒严了起来。到今天早上时,司令部又增派了更多宪兵赶到国会大厦值勤,已经真正意义上达到了三步一岗的地步。

雨花台国会大厦位于居中的凤台岗山半腰,历时三个月的时间日夜赶工,前后投入了七支施工队,除了内部支撑结构是聘请德国工程师设计,其余的外观、屋舍、庭院全部由中国自己的设计师负责。整个国会大厦以汉唐风格为主调,拔地四十八米之高,一共分为四层,另外附带一座宽阔的地下室。

大厦屋顶分成三个塔座,每个塔座都是典型的唐朝斗拱顶,并且严格按照唐朝建筑中轴线左右对称的原则,铺上青灰色的琉璃瓦,与威严、庄重并且笔直垂入地面的大厦墙壁相互映衬,虽然透露几分古板之气,但恰恰是这股古板之气更显得神圣不可侵犯。在第三层楼的正中间凸出了一个大露台,大露台下方由六根线条锐利的石柱,上面什么都没有篆刻,意味着国民大会不受任何象征形式的影响。

石柱所支撑的露台正是国会大厦的正门,而露台边缘则悬挂着两幅交叉在一起的中华民国国旗,国旗交叉点的位置正好又置挂着中华民国嘉禾国徽。这国徽是在民国成立之后第二年,由袁世凯委托许寿棠设计,参与国徽设计者还包括了鲁迅。

此时国会大厦还在一片忙碌之中,总统府秘书处、国会大厦管理部、宪兵司令部的人来来往往、进进出出,赶着在国民大会正式召开之前处理好最后的工作。在外界看来,这次由南京中央政府举办的正式国民大会充满了辉光和希冀,这是南北统一之后最能代表民意的大会,也是指引民国走向繁荣富强道路的大会。可是身在会场之内的人却不这么想,他们都知道这次大会宛如一次鸿门宴,看似盛大,实则暗流汹涌。

八点钟时,各省代表陆续从招待所出发,向国会大厦赶来。南京城内的几条主干道左右早已聚集了许多市民围观,虽然这次国民大会与他们没有多大的干系,可联系到前段时间发生的几件大事,多多少少还是要关注下去。除此之外,越是星斗小民越是要来凑热闹,只有这样才能显得自己是“业内人士”,同时还能体现自己身为首都市民的优越感。

总统府的车队是在八点三十分时出发,吴绍霆与何福光同乘一辆车,他们二人昨天晚上已经进行过一次会谈,但做为南京城内最有影响力的支持者之一,二人一起步入国会大厦更具有一股力量性。

车队开过林荫大道,出了总统府正大门,沿着光辉大道向中华门方向前去。

何福光突然开口说道:“霆帅,你当真想清楚了?应付日本人的事应该交给国防军才是,国防军现在可是骁勇之师。”

吴绍霆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说道:“崇石老哥,北方第一集团军成立的目的就是为了加固东三省的统治,不让他们去那我还成立他们做什么?”

何福光接着又说道:“即便是这样,也应该派我去督师,蔡松坡到现在都没有回电,谁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你把他弄到北京去未必是一件好事,万一出了什么闪失,后果可是非常严重的。”

昨天晚上的会谈,吴绍霆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何福光,不仅仅是关于今天国民大会上的行动,还包括应付协约国施压的对策。何福光也认为中国不应该忍这口气,趁着欧洲大战僵持之际,完全可以采取强硬的态度应对。

吴绍霆的计划是让蔡锷领导主力部队加固东三省的统治,至于何福光则会调派到云南,负责统筹针对南亚的战略部署。不过何福光很显然想法与吴绍霆不一致,一方面他不太信任蔡锷,另外一方面是认为自己更适合与日本人作战。

谈话结束时吴绍霆以为自己已经说服了何福光,但是现在看来,很显然对方心中仍旧有拿放不下的地方。

“崇石,在南在北都一样,你要是打出了国门,那可是我们近代中国第一位出征异邦的将军,这是要载入史册的。”吴绍霆加重语气劝说道。

“这不是载入史册不载入史册的问题,说实话,我也不在乎这份殊荣。只是等下到了国会大厦,一旦霆帅您下定决心大干一场,国内的气氛肯定会有变质。别说蔡松坡了,就连四川熊克武、刘存厚,甚至云南那些人都未必可靠。这个时候一定要多加提防才是。”何福光叹了一口气,强调的说道。

“若论对蔡松坡的了解,你不如我。蔡松坡绝不是那种喜欢耍政治手段的人,只要是为了国家大局的利益,他一定责无旁贷。我让他去应付日本人,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就是希望他手里有事可做,与其花心思去提防,还不如让他去保家卫国,这样反而更能让他安心。”吴绍霆解释的说道。

“既然你心意已决,我自然无话可说。不过我希望你知道,我何福光是绝对站在你这边的。”何福光知道再多说下去无疑,索性就此作罢。

十多分钟后,车队总算抵达雨花台。

在雨花台外围已经有许多市民、记者围观,不过全部被宪兵人墙挡开。当总统府的专车出现时,人群里立刻爆发出了欢呼声,早已准备好的人们举起旗帜和标语,热烈欢迎吴绍霆参加国民大会。

“快,把标语举高点,快快,吴执政的车来了!”

“吴执政当选大总统!吴执政当选大总统!”

“反对向列强妥协,反对贪赃枉法,反对熊希龄!”

“只有吴执政配当大总统,我们都拥戴吴执政!”

人民的呼声此起彼伏,彩色的旗子在空中挥舞,还有不少漫过人群的标语,上面都写的是诸如“公平选举”、“支持吴执政”之类的话。当总统府车队经过人群边缘时,甚至还能听到那些心怀憧憬的少女们的兴奋叫声。

面对这股热烈的浪潮,车内的吴绍霆却无动于衷,他知道这些人群当中有一部分是特勤局派人装扮,目的就是煽动人群制造气氛。虽然以现在激烈的程度来看,煽动仅仅只起到了带头作用,实际上还是人们心中自发的情绪使然。但是他还知道这股热忱背后的压力,自己将肩负整个民族和国家的未来大计。

下车之后,南京宪兵司令部总司令何尚生、二等侍卫长龙云前来迎接。

吴绍霆向他们问道:“都安排好了吗?”

何尚生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大人放心,国会大厦完全在掌握之中。”

吴绍霆“嗯”了一声,说道:“很好,等下听我的命令行事。”

走到大厦正门口时,冯国璋、徐世昌、岑春渲、许崇智等人等候多时,看到吴绍霆走过来时一个个迎上笑容打招呼寒暄。

冯国璋在跟吴绍霆握手时低声说道:“震之,你放心,稍后不管你什么提议,我们北洋公党一定全员附和。”

吴绍霆知道冯国璋肯定会站在自己这边,两个月前就许诺副总统之职,再加上冯氏亲家的关系,冯国璋不帮他那就等于不帮自己。他欣慰的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多谢世叔,今日之举事关重大,多多仰仗了。”

之后又与徐世昌等人说了一会儿话,然后众人一起走进了国会大厦的大厅。

刚刚来到大厅,只见梁启超、于右任、林长民等人正从左边的休息厅向大会堂走去,双方碰了面,虽然各自怀着不同的心思,但无奈抬头不见低头见,总是要打声招呼。吴绍霆仔细打量了一下梁启超,可以很明显的发现梁启超的脸色很不好,那是一种心力憔悴、疲惫不堪的样子,下巴上的胡子拉碴,头发里生出了许多白丝,短短几日不见竟完全变了样。

“卓如先生,你怎生这般样子?”吴绍霆关切的问道。

“震之,你这几日可真是好,无论如何就是不见我,我知道你还在为唐少川的事生气,这件事确实让人唐突,可是这也不是你铤而走险的理由呀。”梁启超声音嘶哑的说道。

吴绍霆沉默不语,目光在林长民身上掠过,后者表情冷漠,一声不吭。

这时,冯国璋站出来圆场似的说道:“什么铤而走险,什么唐突的?卓如老弟,你可千万别想得太多。今日可是中华民国举国瞩目的盛会,咱们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好不容易促成了国家一统,顺利召开国民大会,这不正是卓如老弟你多年的夙愿吗?”

梁启超恨恨的说道:“只怕我这夙愿也不会在今天实现了。”

徐世昌劝说道:“卓如,你这么说可不好,说话也分清楚场合呀。”

梁启超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疲倦的说道:“真没想到,这么多年的努力,原本以为能够迎来真正的共和国,终究还是在周而复始……并非我说话不好听,我现在只想听听震之你亲口告诉我,这次国民大会该怎么开?”

众人的目光落在了吴绍霆身上,气氛显得有少许紧蹙。

吴绍霆表情很平静,不疾不徐的说道:“卓如先生,我向你保证,今天的国民大会一切都按照规章制度来办事。也许是有人在背后说了一些流言蜚语,蛊惑卓如先生信以为真,我希望卓如先生能够仔细分辨真伪。话我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其他的就不在多言。”

他说完,率先迈步从梁启超身边擦肩而过,往大会堂的方向前去。冯国璋、徐世昌等人简单的向梁启超告辞,然后同样向大会堂前去。

梁启超看着吴绍霆这些人,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苦笑,只怕国会上下早已经跟吴绍霆串通一气,就算按照规章制度来办事也都是向着吴绍霆的意思。

于右任走上前,叹了一口气说道:“梁总理,不管怎么样,第一届国民大会总是会有许多诟病之处。任何事不能一就而成,总是要一个改变的过程。”

梁启超懊恼的说道:“就怕改不了啊。”

第864章,国民大会

国会大厦大会堂位于一楼正中央,是一个双层座位的大会堂,据统计新建立的国会大会堂几乎是中华民国目前最大的会议室。上下两层最多可设置一万余席,当然按照会议性质的不同,也能自由的布置适合的会议席位。今天召开的国民大会到场人数一共有两千多人,除了国会两院的六百名议员,剩下的大部分都是各省、各直辖市和特区谘议局派遣的代表,当然还设有旁听席和记者席,前者是提供给非议员代表的中央政府官员、社会贤达等等。

早在八点钟时,大会堂正式开启所有进场大门,最先进场的自然是记者,随后地方代表陆续进场,旁听席也渐渐开始落座。这些人的坐席安排靠后,距离主席台较近的则是国会两院代表座位,从这番安排上可以不难看出,第一届国民大会完全是以中央政府为主。两院的议员们没有那么早进场,先是到大会堂左右的休息厅小坐,谈论即将开始的会议议程,以及悄悄说一些幕后的事。

等吴绍霆、冯国璋等人前后抵达国会大厦后,国会议员们才在侍从的指引下开始进场。

吴绍霆衔接大厅的正门走进,正好与国会议员们一起步入会场,沿着铺有红地毯的走道向首席走去,一路上遇到的地方代表纷纷起身问好,随后很快又发展成鼓掌欢迎。吴绍霆保持着亲善的姿态,向众人颔首挥手致意。

到九点钟时,大会堂内的众人开始落座,侍从关闭了所有大门,负责此次国民大会主持工作的于右任先一步上台,试一试扩音器,接着通过扩音器让全场安静,并提醒所有代表尽快落座。大约用了几分钟的时间,会场的声音渐渐消弱,所有代表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只有在第二层的记者席上不断传来“嘭嘭”的镁光灯爆鸣声。

当会场形成秩序之后,于右任深深吸了一口气,对着扩音器中气十足的说道:“我宣布,中华民国第一届国民*,正是开幕。”

洪亮的声音穿过扩音器,在整个大会堂里回荡着。很快,全场的掌声如同雨点一般飞快的响起,有人激动,有人叹息,也有人毫无表情。

吴绍霆借着这个机会向左侧坐席看了一眼,他看到了林长民正在与熊希龄交头接耳的说着什么,而熊希龄的脸色是一股冰冷和坚毅之态,彷佛就像是战场上的勇士准备与敌人同归于尽似的。他在心里冷冷的哼了一声,暗道:今天我就要结束这场闹剧!

于右任等着掌声停下,随后又说了一些华而不实的开场白,一边提前介绍本次国民大会的宗旨和章程,一边又把会议结构穿插的做了说明。整个前奏进行了几分钟的时间,等所有虚言程序都走了完了,他才开始宣布国民大会进行第一部分议程,听取执政府时期的工作报告以及审核国家财政。这一个环节几乎是整个会议当中最枯燥的部分,按照原计划由执政府的各部门部长上台陆续做工作报告,差不多会进行一整天。

不过对于一些第一次参加这样大会的地方代表,仍旧是心怀激动之心,认真的等待听取执政府的工作报告。

正当于右任准备邀请政务厅总理梁启超上台发表报告时,吴绍霆对坐在身后的邓铿交代了一句,然后邓铿站起身来飞快的跑上了演讲台,来到于右任身边。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整个会场都有些不明所以,但是所有人还是保持着肃静,只当是有什么突发事件等待处理。于右任用手遮着扩音器,压低声音迎着邓铿问道:“做什么?”

邓铿同样压低声音说道:“吴执政交代,由他第一个做政府工作报告。”

于右任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台下,又看了看另外一边的梁启超,这才对邓铿说道:“可是这不合程序呀。”

邓铿继续说道:“总之这是吴执政的意思,再者谁先谁后又有什么区别,都是做报告嘛。”

于右任并不傻,他当然知道吴绍霆要求提前做报告肯定不会简单,也猜出很有可能吴绍霆要在国民大会一开始就向熊希龄下手。他虽然拥护民主政治,如果在正常的背景下一定会坚持站在梁启超、熊希龄这边,只可惜庆元会议制造的中德盟约泄密事件实在太伤人心,已经触及了自己的底线。

咬了咬牙之后,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我知道了。”

邓铿随即翻身走下了主席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在经过熊希龄这边时,他甚至能看到熊希龄嘴角发出不屑一顾的冷笑。

讲台上,于右任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郑重的宣布:“下面,我们有请执政府大执政官吴绍霆上台做执政官办公厅工作报告。”

全场响起了阵阵掌声,大部分与会代表并不知道做报告的顺序,还以为顺理成章的是由吴绍霆第一个做报告。即便在场有知道顺序的人,这个时候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在心中提着一块石头,该来的总要来的!

在掌声的围绕之下,吴绍霆从容不迫的站起身来,迈步向主席台上走去。虽然在登上主席台的必经之路上要从梁启超、熊希龄等人面前经过,但是他从始至终都目不斜视,心中也毫不在乎这些人的表情。

当他踩着台阶走上主席台时,整个会场的掌声到达最热烈的程度。

来到于右任面前,二人握了握手,又说了一些寒暄的话,之后于右任退到一旁休息席上落座,将整个讲台交给吴绍霆。吴绍霆手里并没有拿着演讲稿,他在调试了一下扩音之后,不疾不徐的对全场说道:“该说的客气话,于先生之前已经都说过了,国民大会是为了国家发展而设立的重要机构,在座的诸位代表理应将心思全部投入在国家发展大计上面,所以不应该在浪费时间。闲话我不再多说。”

全场渐渐安静下来,不管是地方代表还是中央政府的官员,所有人都聚精会神的盯着主席台上,会场空气中的气氛渐渐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顿了顿,吴绍霆目光转向台下熊希龄一边,接着又说道:“在报告政府这一年来的工作情况之前,为了处理国家面临的危机问题,我必须提前宣布一项决议。”

大会堂里传来一些细微的议论声,虽然规模并不大,但足以体现所有人紧张的心态。

知道内幕的人都捏出了一把冷汗,他们都看得出来吴绍霆真的要动手了。

就在这时,不等吴绍霆开始发难,熊希龄忽然抢先跳了起来,冲着主席台上大吼道:“很好,吴绍霆,真是好的很,你还真有胆量,在如此神圣庄严的国民大会上对付我,你还好意思自诩是民主共和的拥护者!我呸,你就是一个独裁的军阀!”

突如其来的一幕引起了会场一阵骚动,不过因为会场太大,熊希龄的位置又是在最前方,并且手里没有任何扩音装置,即便是扯着嗓子一通大吼大叫,依然只有左右附近的席位能听得清楚。至于坐在后方以及第二层席位上的大部分代表,根本听不见其在说什么,只看到对方毫无预兆的发狂起来。

国会两院的议员最先开始动了起来,有人站起身来张望,有人上前要去劝阻,还有人相互交头接耳的议论。

第865章,直接摊牌

“肃静,都肃静。”吴绍霆在主席台上喊道。他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遍了会场,顿时稳住了现场动乱的局面。

“哼,你有什么阴谋就冲老夫来,老夫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难道还怕了你不成。我心向民主、拥护共和,就是要跟你这样的军阀斗争到底,既然走上了这条路就不怕回不了头。今天你要在国民大会上撒野,老夫就在国民大会上揭穿你狼子野心的真面目。”熊希龄毫不示弱,继续冲着主席台上大吼大叫。

林长民、梁启超、任宗元、王印川等人纷纷从自己座位上站起身来,庆元会议的众人有的并不在熊希龄身边,但在这一幕发生之后都快步赶了过来。只是大家在心里都觉得有些尴尬,认为熊希龄发作是不是有些过早,毕竟吴绍霆话才刚刚说了一个开头,至于其后面的话到底是什么还不得而知。

正因为如此,林长民等人即便在这个时候想要帮腔都很难开口。

尽管熊希龄还在愤怒的大吼,不过经过刚才吴绍霆的安抚,全场并没有再次发生慌乱,所有代表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除了小声议论之外,没有一个人再站起身来。

吴绍霆嘴角闪过一丝冷笑,他早就料到熊希龄会沉不住气,人都一把年纪了却还妄想着耍政治手段搞斗争,甚至连最基本的冷静理智都丧失了。他对着扩音器不疾不徐的打断了熊希龄的叫嚷,说道:“熊部长,我不理解为什么你突然会如此失态,我刚才所说的宣布一项决议,是关于对唐绍仪捏造中德盟约、叛国卖国之举的最终结论。熊部长你为了这件事辱骂我,难道你是在袒护唐绍仪吗?”

梁启超赶紧拉了熊希龄一把,低声说道:“秉三先生,你冷静一些,你怎么能如此失态?”

周围的庆元会议其他成员顿时感到更加尴尬,熊希龄果然是太冲动了。现在可好,一上来就让吴绍霆占了一个上风不说,还让他们自己陷入了极其不利的境地。

熊希龄一点都不觉得尴尬,他知道今天自己难逃一劫,而自己也做好了所有准备,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要煽动全场来揭穿吴绍霆独裁的野心。他冷冷的哼了一声,挣开了梁启超阻拦自己的手,毫无顾虑的对吴绍霆怒道:“哼,五天前你毫无根据、越俎代庖的逮捕了唐少川,当时你根本就没有任何证据,今天倒好,你把话说得那么冠冕堂皇,还不是趁着这几天时间捏造证据!”

说到这里,他转过身去面向广大代表,大声的喊道:“大家都看看,这就是你们口口声声所拥戴的人,他连他自己制订的法规都可以违背,还有什么道义可言?如果让他当上了中华民国的大总统,我们辛辛苦苦建立的南京政府到底还是要步北洋政府的后尘!诸位,诸位,你们一定要记住我的话,一定不能让吴绍霆得逞!”

除了最前面的国会两院席位听得到这番话,在后方席位上的人却只能听一个模糊。不仅是因为前后左右有“嗡嗡嗡嗡”议论声的干扰,再加上各省代表受方言的困扰,能够听懂熊希龄意思的人少之又少。

“熊部长,够了,这里是国民大会现场,你以为是哪里?岂容你撒野发癫!”站在主席台上的吴绍霆脸色突变,立刻冲着扩音器大声的呵斥道。“你说我捏造证据?哼,我告诉你,昨天晚上我已经派人把调查结果派送到所有代表的手中,唐绍仪那天出入总统府档案库的记录、英国公使馆门口宪兵的人证、英国公使馆内部的人证,连英国人自己都承认了,你还说我是捏造?你到底是何居心!”

他的话通过扩音器传遍了整个会场,所有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之前那些坐在后面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的人,通过吴绍霆的这番话多多少少了解了一些,原来熊希龄是要袒护唐绍仪!说到唐绍仪泄密事件,无疑是目前中华民国最令人震惊和愤怒的事情,原本好端端的国家态势,让唐绍仪从中搅和一下立刻变得危急起来。各大报纸都在指责唐绍仪居心不良,为了争夺政治利益不惜损害国家利益。

正是这股举国共愤的事情,竟然还有人袒护?还指责吴执政捏造证据?

“哼,我要是知道唐绍仪做了这些是,就算没有证据也要严惩到底!”

“就是,实在太可恨了。这次国民大会结束之后,还不知道如何应对洋人的压力呢。”

“熊秉三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想干什么?”

四下传来了议论和指责的声音,很快这些私底下的议论演变成了公然愤怒。许多代表、议员都忍不住站起身来,高声向熊希龄方向呐喊,大部分人的意思是“熊希龄干扰大会纪律”,“熊希龄偏袒唐绍仪与之同罪”等等。

吴绍霆再次对着扩音器喊道:“肃静,肃静,所有人都坐下。”

会场的响动再次弱了下来,在场的人可以不给熊希龄面子,但是绝不能不给吴绍霆面子。那些站着的代表、议员们再次落座,可是每个人心里还是激动不已,脸上满是对熊希龄的鄙夷和愤怒。

“吴绍霆,别以为你掌握了演讲台就能掌握全天下的言论,公道自在人心……”熊希龄继续大吼道,虽然他听得到后面指责的声音,可是这个时候自己已经有了骑虎难下的境地,只能硬着头皮把事情继续闹下去。

“熊秉三!”吴绍霆大吼了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透过扩音器愈发震耳欲聋,这一声大吼立刻就把熊希龄的话打断了,“你当这里什么地方?由得你在这里胡闹?哼,你别以为自己高喊几声民主、共和的口号就是正直的人,唐绍仪这件事只是告一段落,等到国民大会结束之后我会再次彻查,我倒要看看唐绍仪背后还有些什么人。”

“你到好,满嘴仁义,现在真是不知廉耻的颠倒黑白……”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我现在警告你,你的事今天我也会当着全国代表的面一一揭露,倒要全国人民都仔细看看你的嘴脸!”吴绍霆雷厉风行的说道。

全场顿时再次响起了一片哗然声,各省代表大致是清楚吴绍霆与熊希龄之间的矛盾,不过很显然以目前的形势来看自然还是对吴绍霆有利。各省代表管不了那么多,也分辨不了幕后的真假,只知道吴绍霆名声是水涨船高,熊希龄则是每况日下。对比之下,他们理所当然愿意支持吴绍霆,于是一个个都出声声援吴绍霆。

熊希龄冷冷笑了起来,讥讽的说道:“是吗?热河行宫盗宝案?庆元公馆强占民宅?还是我的哪个亲戚收受贿赂?”

吴绍霆狠狠的拍了一下讲台案,冷冷的说道:“你以为单单就这些问题吗?你跟日本公使的特务竹本公久单独会面,前天晚上又单独跟英国公使朱尔典会面,打算用西藏、外蒙来换取他们出兵中国,阻止我参选大总统!你真以为这些事我不知道吗?”

他故意把竹本公久“特务秘书”的身份说成是“特务”,就是要让全场所有人都加深对熊希龄的负面看法。

此言一出,全场尽皆震惊不已。

“又是一个唐绍仪?”

“什么情况?熊部长居然出卖外蒙、西藏,还让洋鬼子出兵中国?”

“胡闹,这简直是胡闹。仅仅为了阻止吴震之参选大总统,竟然做出这样逆天的蠢事!”

“这是真的吗?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扩音器的声音传遍整个会场,无论是第一层还是第二层,无论是国民大会的代表还是旁听者,亦或者一旁的记者,全部被吴绍霆的这番话震动不已。这可是一项惊天的指责,熊希龄居然能做出比唐绍仪更恶劣的卖国行为!

第866章,场面失控

就连熊希龄本人也震惊不已,要说与竹本公久会面的事吴绍霆是早知道的,可是与英国公使朱尔典会面的事就发生在两天前,因为局势紧急,他还故意在行程上做了遮掩,连乘坐的车子都是换了上海的车牌!可吴绍霆到底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英国公使馆有人泄密?

站在一旁的梁启超急忙质问道:“秉三先生,到底有没有这等事,你倒是说呀!”

熊希龄一时哑口无声,总觉得事情不对,如果吴绍霆真的知道这件事,为什么不立刻派人逮捕自己?而是要提出来对峙?他看了看左右其他的庆元会议成员,每个人的脸色都十分为难,很显然被揭露了这件事对他们造成了重大的打击。

这时,吴绍霆又说道:“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关于你前天跟英国人会面的事,我还没有进行详细的查证。你口口声声说要依法办事,我就依法办事给你看看,等我调查清楚这件事之后,是黑是白都会做一个昭告。”

熊希龄高呼道:“你凭什么说我跟日本人和英国人私下会面!你敢当着在场的代表说说你都做了些什么?安排特工监视中央官员,侵犯他人的隐私,限制他们的自由!你的做法就是在倒行逆施,一手制造一个恐怖的社会秩序。”

他再次转过身来,对全场的人呐喊道:“你们仔细想想,你们好好想想,如果有人每天监视你们的一言一行,限制你们的一举一动,这跟坐牢有什么区别?你们还敢肆无忌惮的发言吗?你们还能自由自在的出入吗?就是这个人,他的独裁野心已经再明显不过,他可以把给我构陷所有子虚乌有的罪名,目的是堵住我的嘴,不让我揭露一个血淋淋的真相!”

吴绍霆冷冷“哼”了一声,他说道:“熊希龄,敢做就敢当。我吴绍霆今天就当着诸位的面放言,我派人去监视的人,全部是有叛国嫌疑的人。”最后一句话他故意加重了声音,显得铿锵有力。

不等熊希龄反驳,吴绍霆又说道:“你敢说你没有跟日本特务竹本公久会面?你敢说你事先对唐绍仪泄密不知情?至于你跟英国人见面的事,我原本打算稍后质问你,不过没想到你一把年纪了却敢做不敢为。”

熊希龄怒道:“你有证据吗?这些全部是你派人伪造的!”

吴绍霆冷笑道:“你还真是敢做不敢为。我告诉你,我之所以会知道你跟英国人见面的事,那是因为有人向我举报,并非是你所说的受到监视。”

熊希龄毫不示弱的说道:“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随便派一个人出来举报我,然后就光明正大的派人来监视?如果全天下任何一个人对你有意见,你同样如法炮制耍这种手段。”

吴绍霆表情渐渐冷淡下来,这一刻他觉得熊希龄几乎快疯了,一言一行都那么令人厌恶。他用冷酷的声音慢条斯理的说道:“举报你的人,他现在就站在你身后。”

熊希龄怔了怔,立刻转过身去。周围的其他人也纷纷把目光定格在熊希龄身后。

只见站在熊希龄后面的是王印川,熊希龄瞪大了眼睛,咬着牙说道:“是你?”

王印川连忙摇了摇头,急切的说道:“不是我。”

熊希龄目光又挪了一下,站在王印川侧面的人是任宗元。

任宗元心头一阵发麻,最终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站了出来,大声的说道:“没错,就是我。前天晚上我们在庆元公馆开会,是你亲口跟我们说的,你与英国公使朱尔典、日本公使滨口雄幸已经达成合作。协约国借中德盟约的口实出兵进攻中国,逼迫吴执政下台,然后由熊希龄接替吴执政另组中央政府,到时候再以承认西藏X独立、外蒙X独立,还有允许日军再次进攻青岛为条件,换取协约国的谅解!”

他这番话当中自然修改了几个不起眼的字,但恰恰是这几个不起眼的字,把整个内容都放大了好几倍。

坐在主席台前面的国会两院议员们最先震惊,随后把任宗元的话向后传递,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就传遍了整个会场。大会堂里立刻爆发了一阵又一阵的惊呼声浪,之前吴绍霆的那番话毕竟还有回旋之地,可是现在是有人主动站出来澄清事实,对在场的人而言哪怕没有足够的证据,也足够让他们深信不疑。

“战争啊,姓熊的居然让洋人来打我们?这不是卖国贼是什么?”

“日他姥姥的,俺们山东刚刚打跑了小鬼子,你他娘的倒好,还让小鬼子打回来!你出门别让老子撞见,不然老子跟你没完!”

“叛徒,我起初还以为你真是为了民主共和,说的那么多正义凌然的话,没想到你是一个伪君子!”

“吴执政,严惩卖国贼,吴执政,不能姑息养奸呀!”

“在我们国民大会里面,竟然还坐着一个卖国贼,耻辱啊!”

各省代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个个义愤填膺,要不是顾着这是国民大会的场合,只怕早有人冲上去要殴打熊希龄了。在如此强烈声浪的围攻之下,熊希龄自己都有些罩不住场面,尽管他起初做好打算,哪怕拼的鱼死网破也要把吴绍霆拉下水,无非是用自己的命来换取推翻独裁统治的开端。可是当真正的谩骂如同潮水般涌来,他才发现现场已经失控了。

林长民突然向任宗元冲了过去,抓住任宗元的领子大吼道:“你居然出卖我们,你这个叛徒,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任宗元用力挣开了林长民的手,仓皇的向后退了几步,但是脸上却显出一片大义凌然。他指着熊希龄等人,毫不客气的说道:“叛徒?你们才是叛徒。你们不仅背叛了人民、背叛了国家,还背叛了你们自己的誓言和人格。我原以为你们是真心实意维护共和民主,可是从唐绍仪泄密开始,我渐渐发现原来我错了,你们是一群卖国贼!”

梁启超震惊的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唐少川的事,与熊秉三又有什么关系?”

任宗元马上说道:“就是熊希龄指示唐绍仪这么做的。我记得唐绍仪当时还很有顾虑,反对熊希龄这么做,可熊希龄说就算唐绍仪不做,他自己也会这么做,还说了一大堆道理蛊惑唐绍仪。哼,可耻,卑鄙!”

熊希龄只感到胸口一阵气血翻腾,他知道走这一步会留下许多隐患,包括名节和国家利益。但他相信随着日后的发展可以挽回这些损失,而庆元会议做为自己领导的派系,与自己是捆绑在同一阵线上的,尤其在这个关头哪怕回头都来不及了,为什么任宗元……

梁启超转向熊希龄,严肃又大声的质问道:“熊秉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熊希龄没有理会梁启超,只是怒目瞪着主席台上的吴绍霆,纵有万千语言在这个时候都找不到出口。他知道自己这次输了,剩下唯一的希望就是让洋人来威逼吴绍霆下台,等到那时候洋人肯定还会让自己重新上台。但是究竟能不能等到那个时候已经是一个悬念!

吴绍霆伫立在演讲台后面,目光锐利的盯着熊希龄,自己现在占了十足的上风,但心里却高兴不起来。他真是没想到天底下竟真有这样执着的人,有第一个熊希龄,未必没有第二个熊希龄,政治场上到底该如何才能消除这样无稽的矛盾呢?

梁启超见熊希龄不回答,他立刻又拉住一旁的王印川问道:“你说,这事是真的吗?”

王印川捏紧了拳头,脸色难看到极点,谁都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如果真要寻找原因,那也只能责怨熊希龄太冲动!唐绍仪事件是一个冲动,与英国公使朱尔典密谋又是一个冲动,甚至先前吴绍霆才刚刚开口熊希龄又跳出来,这更是一个冲动!

这一刻,他恨不得把自己心里憋屈已久的话喊出来:政治上的斗争可不是这么来的!

梁启超见王印川不说话,上前一步,大声的催问道:“你倒是说啊!”

其实看到这一幕,他心里已经很清楚,王印川是知情的,熊希龄真的做了这些事。他万万没想到原来熊希龄暗中竟然出卖了国家,这完全不是自己所认识的熊希龄!

第867章,掌握之中

最终,王印川承受不住心里的压力,他咬着牙忿然的说道:“卓如兄,没错,任宗元所说的都是真的。但是这不是秉三先生一个人的意思,是我们大家一起决定的。为了奠定国家民主政治,维护共和免遭独裁者的侵蚀,我们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的!”

林长民也站了出来,豪不气弱的附和说道:“对,这件事我也参与了,我愿与秉三先生了结此事,至于后果我愿与大家共同承受。”

其他几个抱定决心的庆元会议成员纷纷站出来,视死如归似的承认参与此事。他们早先就在心中做出决定,无论结果是什么样都要坚持到底,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的信仰,另外一方面则是认为这一环节并不能真正决定成败,如果协约国逼退了吴绍霆,庆元会议照样还有翻身的余地。

不过,前天在庆元公馆还在鼓动与洋人合作的那些人,以及地方省政府的政客,此时却感到大势已去。他们从进场时就看得出来,吴绍霆的地位坚如磐石,现在又被人揭穿了阴谋计划,如果再继续掺和下去,不仅会身败名裂,甚至连小命都保不住!当即,他们缩着脖子灰溜溜的后退去,尽量伪装成自己只是来围观的。

“秉三,你,你们简直是胡闹!”梁启超双目赤红,嘴唇都快咬破了,愤怒的发出了一声怒吼。他原本还有许多责备的话要说出来,可是因为情绪波动的太厉害,很多话都堵塞在喉咙里,只剩下胸腔起伏不定的气喘!

会场后面的哗然声还在继续,随着任宗元揭露了真相,林长民、王印川等人承认了真相,愤怒的声浪仿佛受到了大风鼓吹,一下子掀起更猛烈的浪潮来。后方的议员、代表都站起身来,有人高举拳头扬言逮捕熊希龄,有人直接破口开骂,还有人情绪激动的要冲上来,结果被过道的侍从和其他代表拦住。就连位于第二层的旁听席、记者席上都传来止不住的怒吼和大骂声。

吴绍霆对着扩音器连续大喊:“都安静,都安静。既然有人质疑我吴绍霆的为人,说我不按照法规办事,那么关于熊希龄的事件自然要进行公正的审判。都安静!”

然而这次喝止并没有像先前那样有效果,会场里的争吵、谩骂还在继续,所有人的情绪膨胀到了极点。

吴绍霆索性也不在控制现场的秩序,反正只要人群不冲上来发生摩擦,任由他们叫骂几句反而更显得对自己有利。他通过扩音器对主席台前方的梁启超问道:“卓如先生,你说,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梁启超的心情非常失望,他万万没想到进步党内竟出现这样的败类,而且这个败类还是自己信任并引为民主政治重要同盟的人。在失望之余,他也有一种冲动想去给熊希龄一巴掌,可是看到熊希龄千夫所指的尴尬境地,又觉得没必要再火上浇油了。

邓铿走到梁启超身边,提醒的说道:“总理,吴执政在请示你呢。”

梁启超抬头看着吴绍霆,虽然今天的事发生的很突然,而且整个立场来回变化了好几次,但是他不觉得此时此刻站在主席台上的人是清白的,很显然这是精心策划的一个局,就是要借这个场合排除异己!要说熊希龄与外国势力暗通阴谋来排除异己,这是令人可耻的事,可难道吴绍霆当着国民大会现场排除异己就光彩吗?

从这一点他已经可以看出,吴绍霆根本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伟大,终归还是一个我行我素的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忽然后退了几步,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宛如一个精力尽损的人,脸上满是疲惫之态。

“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这种事决不能姑息养奸。”他喃喃的说了道。

邓铿马上转过身来向吴绍霆点了点头,随即快步走到主席台侧面的大门口,对一直站在大门内侧的南京宪兵总司令何尚生、总统府二等侍卫长龙云交代了几句。

“可以叫人进来了。”

“是。”

龙云打开了侧面大门,早在门外走廊上待命的一队荷枪实弹的宪兵快速冲进会场。

起初大会堂内的代表们还有些受惊,不过在看到宪兵是向熊希龄方向冲去,立刻明白是逮捕卖国贼的行动,随即不仅不再担心,相反还高呼出声支持把卖国贼就地正X法。

当宪兵疾步来到熊希龄等人面前时,熊希龄发出了最后一声怒吼:“吴绍霆,你别以为你胜利了,就算你逮捕了我一个,迟早还会有更多人反对你,你不可能把信仰民主共和的全中国国人都逮捕……”

一旁邓铿看着气恼不已,大声的对宪兵命令道:“还磨蹭什么,拖下去。”

宪兵架着熊希龄,直接拖着就往侧门走,虽然熊希龄还在大吼大叫,但声音被会场的叫骂声掩盖下去,能听清楚的人根本就没几个。

邓铿又走到林长民、王印川等人面前,表情冷漠的说道:“吴执政有特别吩咐,你们当中一定有人是受熊希龄蛊惑,如果你们现在认错,并且肯指证熊希龄勾结洋人、阴谋卖国,吴执政承诺对你们宽大处理。”

听到这番话,一直立场摇摆不定的王揖唐一下子站出来,匆忙说道:“我,我指证熊希龄,他是以进步党会议为理由邀我参加庆元公馆的会议,我一直以为这是党内会议,没想到……没想到是他熊希龄阴谋不轨……”

随着王揖唐的变节,蒲殿俊与另外几个人也紧随其后表示跟卖国贼划清界限。

林长民转过身来,怒目瞪着王揖唐、蒲殿俊等人,火药味十足的吼道:“你们,你们真是卑鄙,别以为吴绍霆会善待你们,独裁专权者从来不会有怜悯之心。”

王印川也呵斥道:“我真为你们感到丢人,失去了信仰,失去了自由,失去了民主精神,就算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们最终只会变成吴绍霆的牺牲品!”

王揖唐虽然脸上不屑一顾,但因为立场不坚定仍然有几分心虚,只好向后挪了几步,躲在人群的后面。不过蒲殿俊倒是迎着林长民、王印川等人的痛斥,他脸色颇显无奈,沉重的叹了一口气后,说道:“宗孟兄,焦作兄,你们还是醒醒吧!咱们庆元会议的性质早就变质了,共和固然重要,民主固然重要,可再怎么重要能比得起让国家受难、百姓遭殃还要重要吗?熊秉三他的观念已经走到极端的地步,任何事情过了火都不会是好事情!”

林长民气愤的说道:“你现在也会说这样冠冕堂皇的话了?秉公走极端是不好,那吴绍霆走极端呢?到时候国家百姓同样都要遭殃!”

蒲殿俊加重语气说道:“我且问你,什么是民主?什么是共和?难道庆元会议就能代表全国人民的意愿吗?你看看现场,你看看这个大会堂,为什么所有代表都在骂我们卖国,却没有骂吴震之独裁呢?”

林长民毫不气弱的说道:“因为他们都被吴绍霆收买了,都被吴绍霆蛊惑了!他们只看清楚眼前的利益,却看不到更长远的前景!”

蒲殿俊大声的说道:“如果这么说,我们大可现在出去,在街上随意找一个百姓去问他,究竟是希望国家遭到列强入侵,还是希望由吴震之来统领国家?如果老百姓的意思还不能辨别是非,那我们的民主就真正失去理智了!”

林长民反驳道:“老百姓懂什么国家大事?他们照样是受吴绍霆的蛊惑!”

蒲殿俊深深吸了一口气,摇着头说道:“如果人民连民主都不知道是什么,我们的斗争又有什么意义?难道庆元会议就能滥用民主吗?吴震之是一个人,所以他独裁;我们庆元会议是一群人,所以就不算独裁。你想告诉我的是这个道理吗?这是狗屁道理!”

林长民怔了怔,突然之间竟无法反驳蒲殿俊的话,但是心头仍然有一股不服气。

邓铿回头看了一眼主席台上的吴绍霆,吴绍霆对其点了点头示意。于是他对宪兵下令道:“把这些顽固不化者全部逮走。王大人、蒲大人,任大人,既然你们真心悔过,那这件事暂时不追究,先以国民大会为主,请各位大人回到各自的座位上。不过等国民大会结束之后,可能还会有一番例行调查,提前先支会一声,以免到时候唐突。”

任宗元连忙抢先说道:“邓长官放心,我等一定全力配合调查。”

邓铿点了点头,之后指挥着宪兵把林长民、王印川等人带离会场。

第868章,探监

这时,吴绍霆再次对着扩音开口:“全场肃静,都听我说!”

闹剧结束,熊希龄等人都已经被带走,会场的气氛总算得到了缓和。国会两院议员席位最先恢复平静,所有人都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坐下来。后方席位上的地方代表们也渐渐偃旗息鼓,虽然还有个别几个情绪激动者仍然在骂骂咧咧,不过秩序总算得到了改善。

等到会场大致安静下来后,吴绍霆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始说道:“这件事我本不打算在国民大会一开始就提及。在大会开始,我只想就目前国内接连发生的大事做一个解释,也就是关于五天前唐绍仪泄密事件的说法,可惜很显然有人做贼心虚,最终导致刚才一幕的发生。唐绍仪泄密事件已经让我们中国陷入列强横加指责的境地,英法日俄四国甚至正在密谋出兵中国的行动,这也是为什么我要提前召开国民大会的原因,等待国民大会顺利闭幕,我中华民国正式政府才能专心致志应付外侮!”

他顿了顿,接着又说道:“熊希龄与唐绍仪事件的关联,以及他与日本特务私会、与英国公使的密约,这些事我原本可以提前处理。但一方面除了他与日本会面是半个月前掌握的消息,其余的消息全部是昨天中午由他人举报,前者我并不知道他们会面的内容,后者则缺乏考证,因此才打算在稍后大会上当面质问熊希龄。”

在场的众人都知道吴绍霆这番话的目的是在解释刚才的情况,有人觉得吴绍霆是在讲道理,有人则认为他是在缓和气氛,当然也有人看得清清楚楚,这是吴绍霆在掩盖自己排除异己的痕迹。不过不管心里是怎么想,大部分人都是认为应该让这件事快点过去。

吴绍霆放缓了语气,继续说道:“如今熊希龄等人已经亲口承认他们犯下的罪行,任何犯罪都不能与卖国、叛国罪相比,所以这件事我一定会给与一个严正的处理。这些人为了个人利益,把国家置于危机而不顾,应该遭到全国人民的唾弃!”

会场里传来一片支持声,之前翻腾的情绪又有了几分起色。

吴绍霆说道:“不过,当务之急我们千万不要忘记我们身处的场合。国民大会不能因为一场骚乱而中断。继续之前的政府工作报告议程,我将代表执政府执政官办公厅,发表近年执政府的工作总结。”

他把话题重新转移到正题上,虽然之前熊希龄的吵闹仅仅持续了十几分钟,不过大会堂里有这么多人目睹,再加上国内所有具有权威性的报纸记者在场,甚至不用等到明天早上,今天晚上这件事就会传播的沸沸扬扬。熊希龄等人卖国、叛国的罪名是背定了,这股一直自以为是的反对势力从此瓦解。

从内心深处而言,他不希望发生这一幕,毕竟中央政府需要一个团结的局面,只可惜熊希龄这些人太不自量力,总以为区区庆元会议就能与自己抗衡。他可以豪不客气的说,对付中国国内目前任何一个派系团体,都可以不费吹灰之力。

只可惜自己之前总把事情想的太理所当然,也总希望营造一个可以共商共荣的政治环境,为日后中国的发展铺垫良好的前提。或许支持自己的人会认为是自己的软弱,才会导致这场闹剧的发生,也导致了这群不自量力的人为中国带来如此麻烦的困境。

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这绝不是软弱,而是对政治的一种期望!

可是经过这件事之后,他终于明白在别人眼中自己就是软弱,正因为如此纵容了熊希龄这一派人得寸进尺。他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从此以后要一改往日的政治态度,坚决推行强权政治,而这一举就将从这次国民大会上开始。

接下来的国民大会按照正常程序展开,扫除了熊希龄这些障碍之后,会议进行的非常顺利。吴绍霆一切从简的做完了执政府办公厅工作报告,随后于右任又请梁启超和其他部门逐一上台进行报告演讲。到了中午时,几个主要部门的工作报告已经完毕,虽然会场的大部分人没怎么认真去听,但每次换人上台或下台时依旧给出了热烈的掌声。

会议进行到十一点三十分散场,各省代表陆续离开国会大厦,返回招待所休息。

吴绍霆同样乘车离开了雨花台回到总统府,他告诉邓铿,下午的会议以及接下来五天的会议自己将缺席,直到第一部分议程和第二部分议程都结束之后,再返回继续参加下面的会议。第一部分议程是形式上的报告,该报告的已然报告完毕;第二部分议程是地方代表提交各省议案和表决审核,这方面只需要在会后稍微讨论一下,能审核通过就审核通过,不能审核通过的就算进行投标表决也不可能通过。

至于第三部分议程是中央政府正式选举,以及《中华民国宪法》审议。这两件事对于吴绍霆来说都很重要,因此是必须参加。

在这缺席会议的五天时间里,吴绍霆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仅要处理中德盟约的问题,还有拖了半个月之久的青岛善后问题,甚至还要抽空去处理庆元会议。他知道熊希龄这些人还没有彻底心思,一直寄希望于依靠协约国的力量来推翻自己的政权,然后再重新上台。既然要彻底根除这个眼中钉,他当然会让熊希龄彻底死心。

当天晚上,吴绍霆要求任宗元、蒲殿俊、王揖唐等人跟自己一起来到南京郊区的宪兵监狱,熊希龄、唐绍仪等人就是被拘押在这里。按照他事先的吩咐,熊希龄和唐绍仪是分开收押,熊希龄被捕的消息唐绍仪在这个时候还不知道。

他先来到关押唐绍仪的地方。虽然是顾及唐绍仪的身份地位,牢房安排的不算差,还是一个单人房间,不过牢房终归是牢房,不仅设施简陋、空气污浊,整个房间也不算大。透过牢房铁门向里面看去,里面没有点灯,只有走廊上昏沉的灯光勉强透射了进去,可以看到黑暗的角落里有一个人影。

负责带路的监狱狱长用钥匙环敲了敲铁门,发出“梆梆绑”的脆响,然后说道:“唐先生,吴执政来看你了。”说完,他用钥匙环里挑出了一把钥匙,打开了铁门。

角落里的黑影动了一下,发出了一声沉吟。

蒲殿俊快步先走了进去,监狱狱长拿来了一盏油灯照明,借着油灯光线可以看到牢房内的陈设。要说这个牢房唯一显得高人一等的地方,就是有一张像模像样的床,还有一个写字桌。地面上收拾的还算干净,只是空气总有一股湿漉漉、令人恶心的味道。写字桌上一边摆着一些稿纸,另外一边则是吃剩下的餐食,不过与其说是吃剩下的餐食,还不如说是吃不下去的餐食。

唐绍仪出身虽然不算好,但一路经历则是风调雨顺,最艰苦的时期莫过于跟袁世凯一起在吴长庆的军营里,不过即便当时的伙食条件都比现在要好上很多。如今他年事不轻,肠胃自然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哪怕饿的再厉害也吞咽不下。

“少川先生?”蒲殿俊连忙问了一声。

“伯英?难道,你也被抓进来了?”唐绍仪扶着床沿缓缓站起身来,他听到熟悉的声音,关切的询问了起来。

第869章,与唐绍仪一谈

“没有,我是随吴执政一起来探望你。”蒲殿俊解释的说道。

这时,唐绍仪从黑暗里走到了光亮的地方,只见短短五日的时间,整个人竟潦倒得不堪入目,胡须乱糟糟的,脸颊凹陷了不少,衣衫脏乱不已,活生生的是一个落魄书生的模样。他看了一眼蒲殿俊,又看了一眼站在门口走廊上的吴绍霆等人,一时竟反应不过来。

蒲殿俊叹了一口气,沉重的说道:“少川先生,吴执政特赦了我等,只是熊秉三他们冥顽不灵、执迷不悟,今天早上已经被当中缉拿走了。”

唐绍仪怔了怔,整个人一下子激动了起来,他上前抓着蒲殿俊的手臂,大声的质问道:“秉公被抓了?我听说,今天是召开国民大会的日子呀!为什么……你们被特摄,这是什么意思?到底怎么回事?”

蒲殿俊无奈的摇了摇头,叹息不止的说道:“你被抓走的第三天,熊秉三与英国公使朱尔典、日本公使滨口雄幸会面,他们之间拟定了一个合作计划,协约国发兵进攻中国,阻止或者推翻吴执政的政府,然后熊秉三再以西藏、外蒙还有青岛当作条件,换取协约国停战。这件事我们实在不能容忍,所以举报了熊秉三……”

唐绍仪倒吸了一口冷气,震惊不已的说道:“什么?秉公他……他难道疯了吗?他让我泄露中德盟约已经是出卖国家利益了,他怎么能跟洋人勾结,出卖国家利益,甚至不惜发动战争?不,这不可能是真的,是不是吴绍霆逼你们这么说的,还是他骗你们的?”

任宗元上前一步,没好气的说道:“唐少川,这都什么时候了,我们怎么可能拿这件事开玩笑?实不相瞒,举报熊希龄的人就是我,如果不是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吴执政,吴执政压根还不知道熊希龄捅了这么大的篓子!”

蒲殿俊接过任宗元的话,继续说道:“少川先生,你是明白人,你应该看得出来熊秉三他的已经走到极端了,也只有他才能如此疯狂的做出这样的事来。”

唐绍仪想要辩解什么,可是又觉得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因为为熊希龄辩解也对于为自己辩解,可自己明明知道熊希龄绝对有可能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他失魂落魄的叹了一口气,怏怏的后退了几步,差点被床榻绊倒,还是蒲殿俊眼疾手快追上去扶了一把。

吴绍霆迈步走进了牢房,来到唐绍仪面前,面无表情的说道:“少川先生,我一直敬仰你是我们中华民国难得的人才,只可惜欲望有时候会作祟,以至于做出了蒙蔽良知的愚蠢之举。但是我相信,无论你我之间的政治立场有什么不同,但归根结底是有一个共同的底线,那就是国家为上、民族为上。”

唐绍仪迟钝的抬起头来,看着吴绍霆,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吴绍霆缓缓的叹了一口气,脸上总算有了几分变化,显得几分沉重和无奈,随后他说道:“你依然可以认定我是一个独裁者、一个军权主义的狂人,但是相比你们而言,我问心无愧。我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国家、对不起民族的事,而是你们一味心思的要将民主、共和的价值无限扩大,在你们捍卫民主、捍卫共和的同时,同样已经在践踏民主、共和的真谛了。”

众人听得吴绍霆这番话,心中都有不同程度的恍然,他们不得不承认这番话是有道理的,甚至一语道破了这次政治X斗争的关键所在。

唐绍仪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颤抖的说道:“我虽然不认同军权主义,但是我也要承认这次是我们做的太过火。如今我是阶下囚,吴执政你要怎么处置我无话可说。唉,没想到我唐绍仪如履薄冰这么多年,偏偏在这个时候走错了一步……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蒲殿俊等人也随之叹息不已。

吴绍霆平静的说道:“少川先生,你以为我今天带着诸位来探望你是为了什么?奚落你?嘲笑你?在场的诸位都是庆元会议的成员,好在他们迷途知返、悬崖勒马。我今天来这里,就是给你一次机会。”

唐绍仪奇怪的道:“机会?”

吴绍霆点了点头,说道:“你只需要做两件事,第一站出来指证熊希龄,就说是熊希龄蛊惑你捏造中德盟约,引发协约国与中华民国的冲突;第二在报纸上发表一篇文章,宣称中国与德国之间存在一份商务合作盟约,并非是军事盟约。”

尽管唐绍仪已经有了觉悟,但心中仍然不甘心就这样结束自己的一生,本以为自己犯下弥天的错误是不可能得到原谅,可没想到吴绍霆还给了自己一次机会,并且这个机会根本不算什么难事。

“就这两件事?”

“对,就这两件事,对你来说毫无困难。”

“如果要修正与协约国之间的误会,我可以亲自去见朱尔典,告诉他中德盟约是我捏造的,并不存在这份盟约。”唐绍仪自告奋勇的说道。

“这倒不必。让你发表在报纸上,是希望让全国人民坚信中德盟约不存在,我已经不打算再向洋鬼子们解释了。”吴绍霆淡然的说道。

他这么做的目的,就是引导民国全体国民相信是外国人诬陷中国,企图再次挑起事端侵略中国。如果洋人仅仅看过这篇报道就放弃对中国的施压,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但对他来说,协约国信不信都无所谓,因为自己早已准备了两手应付的办法。

“难道……就这样……?”唐绍仪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

“我的要求就是这些,至于你心里面会怎么想那是你自己的事。不过事成之后你不能留在南京,毕竟这件事闹得太大。我会安排你去越南,出任我们中华民国驻越南公使。”吴绍霆补充的说道。

“越南?”唐绍仪惊愕不已,即便是要外放也应该派自己去欧洲诸国才是,区区一个越南小邦,而且还是法国人的殖民地,让自己去那里能做什么呢?

“等你到了越南之后会有人联络。你可别轻视越南小国,我之所以派你过去,自然是有重要的任务,不过这件事稍后再谈,你还没有回答我愿意不愿意!”吴绍霆颇有深意的道。

“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好说的。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要求吴执政开恩……”唐绍仪叹了一口气,嘶哑的声音带着无奈之意。

“一次选择错误并不可怕,只要懂得悔改,照样还能走回正确的道路,大不了就当作多绕了一个弯子。吃一堑长一智,我希望少川先生以后能好自为之。”吴绍霆加重语气叮嘱似的说道,说完,他向一旁的监狱长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头也不会走出了牢房。

监狱长笑呵呵的对唐绍仪说道:“唐大人,您现在可以出狱了,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可以尽管吩咐,要不,在下为您叫一辆小汽车来?”

蒲殿俊扶着唐绍仪,说道:“少川先生,我派人送你回去吧。”

唐绍仪心中一阵气血翻腾,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翻身的地步,不过经过这一劫自己的的确确意识到,吴绍霆要想对付任何人简直是易如反掌。他不得不收回自己膨胀的野心,今时今日的中国即便有政治上的斗争,也应该分清楚方向。

第870章,新一轮舆论

随后,吴绍霆又来到了监狱的另外一边,关押熊希龄的地方可没有唐绍仪那么舒适,虽然同样是单人房间,不过这里没有书桌和床榻,只是铺在地面上的一层湿漉漉的稻草。特勤局的一名警卫上前拍打着牢门,冲着里面吆喝了一声。

一天没有吃东西的熊希龄几乎已经晕睡过去,被这突如其来的吵闹声惊醒过来,一时只感到天昏地转,好不容易才撑着地面坐直起来。借着走廊上的灯光,他眯着眼睛看清楚站在大牢门口的几个人影,当即强打起精神来。

“哼,你别以为把我关在这里吃苦头,就能让我畏惧你。你等着吧,迟早有一天你会知道,当全国人民都开始唾弃你时,你终归会沦落到我今天的地步。”

“熊希龄,我就算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你整天指责别人走极端、背叛民主、践踏共和,可是难道你自己就没有发现,真正走极端的人是你吗?”吴绍霆看着熊希龄死不悔改的样子,心中顿时生出一股厌恶。他不害怕政治场上的任何斗争,因为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没有那种斗争能真正威胁到自己。但是他不得不提防,一旦遇到像熊希龄这样极端思想的卫道士,简单的事情迟早会弄得复杂起来。

“我走极端?如果不是你的野心越来越大,我又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如果不能推翻你的独裁统治,中华民国势必要承受比战争更可怕的后果。”熊希龄咬牙切齿的说道。

吴绍霆发出了一阵冷笑,站在他身后的任宗元等人则不住的摇头叹息,他们总算认识到什么是“执迷不悟”,什么是“疯子”!

深深吸了一口气,吴绍霆长叹的说道:“我算是明白了,不仅仅是一个极端的卫道士,还是一个神志不清的狂徒,你做事从来都不用理智去思考,只凭着一股所谓的信仰和决心。今天蒲干事的一番话让我颇有感触,你口口声声的称颂民主、共和,可是你真的知道什么是民主、什么是共和吗?你把中国国民不不情愿的事情强加在他们身上,回过头来还道貌岸然的说是为了人民、为了国家,简直是可笑之极。”

熊希龄轻蔑的反驳道:“你以为你用一些花言巧语的新闻报道,就能掩盖你独裁的行为吗?国民都在你的蛊惑之中,但是我相信他们迟早会看穿你的嘴脸。今时今日他们在你的统治下可以误解我,可以唾骂我,甚至可以要我的命,但我绝不会怪他们。等到黎明百姓知道共和的真谛、民主的真义时,他们会把积累的仇恨全部爆发出来!向你!”

吴绍霆冷冷的说道:“如果黎明百姓都不知道何为民主,那么民主还有什么意义?”

熊希龄哼了一声,怒道:“这些都是你的片面之词。”

吴绍霆讥讽的笑了起来,他算是真正看明白熊希龄了,对方真的已经越陷越深,如果用“疯子”来解释或许还能挽回其几分名声。缓缓的摇了摇头,他脸色突然一变,显得冷酷而无情,说道:“我知道你不会死心,我也不指望能说服你什么。你现在一定还在指望着洋人能够推翻我的统治,然后再东山再起。不过我现在就告诉你,别说我不会让协约国欺负我们中国一分一毫,即便到时候协约国逼走了我,你们庆元会议也休想死灰复燃。我现在不杀你,但是会让你身败名裂,从此往后休想再出去见人,更别说重新返回政治舞台。你最不想看到的东西,我偏偏让你活着亲眼目睹!”

尽管吴绍霆没有把话说得太过明显,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番话的涵义,尤其是最后一句话。熊希龄是极端的民主人士,因此对于他而言最不想看到的当然是独裁统治的出现。现在吴绍霆故意把话放出来,就是要从熊希龄的本质上进行打击,同时也预示着其接下来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

“你等着吧,总有一天你会知道后果的,就像袁世凯一样,众叛亲离、不得善终。你囚禁了我熊希龄一个人不要紧,除非你能把千千万万信仰民主的斗士都囚禁,否则还会有人继续反对,而且还会愈演愈烈!”熊希龄冲着铁门外大吼道。

吴绍霆冷冷的笑了笑,不再理会熊希龄,转身沿着走廊离开了。

任宗元等人看着熊希龄疯疯癫癫的样子,都不自觉的摇了摇头,唏嘘不已。

“他真的疯了!”

“他错就错在根本不是在跟强权斗争,而是在跟这个时代斗争!”

“罢了罢了,莫说太多,咱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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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之后,关于国民大会的报道沸沸扬扬,引起市井小民们关注的还是熊希龄叛国遭到揭露的事件。大街小巷热议不断,谁都没有想到继唐绍仪之后又出现了一个熊希龄,甚至据报道所言连唐绍仪泄密事件都是熊希龄幕后指使。全国上下为之震动不已,上至老人下至少年,连一些刚刚上学的小孩们也深受影响,纷纷痛骂熊希龄。

湖南名士联名上书省府民政公署,要求除去熊希龄湖南籍贯。凤凰县县政府暗中指使村镇上的青壮,把熊希龄当年考中进士兴建的牌坊给砸了。不仅如此,昔日以熊希龄为容的亲朋好友,此时也急忙站出来声明跟熊希龄断绝关系。就连昔日的恩师、学生、同窗,即便在心里都感到惋惜,但也不得不低调处理与熊希龄的关系。

只两天的时间,报纸与新闻通电的消息飞速传递大江南北,除了一些偏远荒野地区交通不便之外,整个中国都知道熊希龄的罪行。一传十十传百,在传播过程中不可避免的添油加醋,舆论彷佛失去了控制,所有最恶毒、最愤怒的骂声全部围绕着“熊希龄”三个字。

二月四日,获释之后的唐绍仪在《民国时报》发表了一篇亲笔撰写的文章,陈述关于中德盟约泄密事件的“真实内幕”。他洋洋洒洒的写了数千字,把整个事件的过程做了详细的描述,包括事先与熊希龄的谈话,受熊希龄的蛊惑捏造《中德盟约》副本,为了使文章显得更加真实,连谈话时的语气、态度、举手投足都做了描述。

文章一经刊登,把整个熊希龄事件推向了一个高潮。全国人民开始深信两件事,其一是《中德盟约》仅仅是一份商业合作条约,并不是协约国列强强调的军事同盟,其二则是熊希龄是中国陷入国际困境的罪魁祸首。

从这天开始,全国各地的抗议声音再次攀升了一个高度,中国人已经不再是声讨卖国贼,同时也把多余的愤怒转嫁到协约国身上。激动的人们在痛骂熊希龄之余,同样要痛骂协约国列强不分青红皂白,一味栽赃中国,企图借故扩大更多的在华利益。

南京城使馆区外的抗议活动原本在国民大会召开的当天中止,这些狂热的爱国人群更关注第一届国民大会对中国的改变。不过在看过唐绍仪的文章之后,再加上一些情绪激动的演说诱导,披露洋人故意使坏,意图吞并外蒙、西藏和青岛,于是稍微停顿的抗议活动再次爆发出来,而这次要比之前的规模更加壮大,更多的市民加入了抗议阵营。

青年学生们重新搭建起舞台,拿着喇叭高声喊着口号,反对列强侵蚀中国。

第871章,五天时间

围观的人群纷纷响应,跟着一起高呼口号。人浪几乎把整个使馆区外围街道全部堵塞了,无论什么人想要进出使馆区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抗议的口号从之前集中在“反日”上,渐渐扩散到反“协约国”,一些激动的人群甚至直接跑进了使馆区,唯独在英国、法国、俄国公使馆门口,高举着旗帜标语冲着里面怒吼。

负责使馆区治安的中国宪兵不得不紧急冲动,在几个受围堵的使馆前面设置警戒线,而这些使馆的警卫队也紧张不已,携带武器站在大院大门后面,谨防激动的人群会发起对使馆的冲击。不过好在真正围堵到使馆门口的人并不算多,几个使馆平均分摊一下人头则显得更少了,大部分人还是年轻气盛的学生,可正是因为是学生,好歹还是保留道义理性。

为此,不仅协约各国的公使频频联络总统府,要求中方立刻遣散示威抗议的人群,就连其他受到波及的使馆也通过各种方式诉苦。不过南京总统府却以目前正在召开国民大会为理由,不宜节外生枝和抽调军警力量来维持使馆秩序。吴绍霆的外务副官顾维钧还专程复电英、日公使,声称在使馆区抗议示威的人群处于中国领土上,这是人权自由,政府没有理由干涉他们的行为。

得到这样的回复,协约国公使除了生一肚子闷气,再没有其他办法应对,只好忍受着这些野蛮的人群在使馆外大呼小叫。

在这过去的几天时间,尽管吴绍霆没有去参加国民大会接下来的几场会议,但他并非无事可做。除了大肆制造舆论气氛,抨击熊希龄等人的罪行,营造中华民国正在受列强欺负,他还连续与德国公使馆辛慈、美国公使赖因施进行了多次会面。

前者的会议自然是暗中进行,主要是催问德国是否支持中国正面参加欧洲大战。

之前德国公使辛慈与德国本土的军事委员会都认为中国是贫穷的弱国,国家实力还不如奥斯曼土耳其,因此一直不曾看好,中国能在亚洲牵制协约国殖民地和日本已经是非常不错了。但是经过青岛战争,以及吴绍霆亲自向辛慈公使做出的分析,再加上欧洲局势渐显僵持,德国理所当然会对此加以重视。

不过辛慈公使依旧保持之前的态度,无论如何不能做亏本的买卖,再者之前德国对中国的援助已经不算少,没必要急着再进行第二轮经济支援。在这几次会面当中,他一直大放厥词,表示只要中国出兵,德国绝对会遵守约定施以援手,为此还可以签订一份新的条约,但归根结底没有透露“施以援手”的具体细节。

经过这几次会面,吴绍霆总算可以确定辛慈公使的态度,在中国参加世界大战之前是不可能得到德国经济援助,即便在宣布参战之后的一段时间也未必会得到承诺的“支持”,一切还要看进展是否顺利。他并不在乎这些,等到中国军队收复西藏、外蒙,兵临南亚和沙俄边境时,差不多正是德军发动反击时,德国肯定想趁着一鼓作气彻底掌握战局,到时候中国军队在后方的动作就会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现在谈不拢不要紧,等到关键时再谈情况自然就大有不同。

更何况,在前期时他还要集中力量应付日本人!

正因为与德国公使的谈话并不能得偿所愿,所以吴绍霆又主动开始与美国公使赖因施接触。由于之间中国向美国订购了一大批军火订单,给赖因施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即便中国目前身处于协约国和同盟国之间尴尬的境地,赖因施对华政策仍然没有太大的变化。

对于美国而言,他们现在最大的商机不仅仅局限于军火贸易,更重要的是国际投机。欧洲大战的战火能促进美国多方面经济的发展,同时还能借购买国家战争债券、投资战争必需品的企业来获得更长远的利益。美国对欧洲的态度同样可以运用在亚洲,之前青岛战争是一个转折点,让很多美国财阀看出亚洲潜在市场所在。

假使亚洲爆发如同欧洲那般大规模的战争,那就能给美国带来双倍的收入。

但是关于亚洲战争爆发的前提,那就是美国必须把资本运用在合适的对象身上,不至于投资失败。青岛战争前后进行了三天时间,中国军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战斗力,全歼了第十八师团和日本第二舰队,这早已成为震惊西方国家最大的话题,也让投机者认识到中国与日本之间差距的缩减。

吴绍霆一早就看穿美国政府的态度,于是在跟赖因施接触时,先由商品战斗机为切入点,随后很快转入到正题上。他将中国目前面临的国际困境分析了一遍,认为即便英法俄三国可以得过且过、认同中德盟约伪造之说,但是日本绝不会善罢甘休,而碍于协约国之间的军事同盟协定,最终英法俄三国会站在日本的立场,中日之间的一场决战是不可避免的。

面对吴绍霆如此清晰并且直接的态度,赖因施反而有些错不及时,在他一贯的外交经历上,早就认为中国x政府是一个软弱怕事的政府,却没想到眼前这位年轻的领袖竟有如此强硬的对外政策。而这立刻就引起他敏感的市场嗅觉,有战争就有发财的机会,而有吴绍霆执政中华民国,自然就有强硬的国际冲突。

在第三次会面时,赖因施因为与公使馆的所有参赞进行会商,决定促使中国继续与协约国发生冲突,当然在这份冲突当中侧重点不是英法俄三国,仅仅是日本一国而已。

“对于英国公使毫无根据的指责,我表示遗憾,出于国际公义,我们美利坚应该表示对贵国政府的同情。如果吴阁下愿意,我很乐意出面为此事调停,最起码也应该能够要求英国公使给予公正严谨的对待。”赖因施冠冕堂皇的说道,今天已经是第三次会面,而在前面两次会面上,中美双方已经开始谈论军火合作方案和短期国家债券发行问题,所以他相信即便自己说出调停的意愿,吴绍霆也绝不会在这件事上有心思。

“我对您的好意表示感谢,不过据说日本政府已经决定在四个月之内完成在朝鲜的扩兵,同时向朝鲜增派两个师团以上的驻军。从一点完全可以开出,就算没有中德盟约泄密事件,日本也早晚要挑起另外一场战争。您在这个时候出面调停,只怕最多是起到拖延的作用罢了。”吴绍霆心里很清楚赖因施说的是客套的话,他没兴趣跟对方绕弯子,于是直接点破了这一层。

“哦,哦,说到朝鲜方面,最近我从美国驻日使馆打听到一些小道消息,正如吴执政您所说的一样,日本国内对青岛战争失败的情绪非常激烈,一批老派军阀根本无法容忍这场失败,他们都在鼓吹大陆威胁论,认为应该尽快挽回青岛战争失败的颜面。唉,我对此表示很担心。”赖因施叹了一口气,故作忧虑的说道。

吴绍霆看着赖因施的样子,心里好笑:只怕你还巴不得日本立刻发动战争吧!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是他在脸上仍然保持着凝重之色,顺着赖因施的语气说道:“日本国内的情况我也有所听闻,亚洲的局势越来越不明朗了。今日再次前来拜访公使先生,同样还是为了前两天没有谈完的事,希望经过这几天的接触,公使先生心里应该有一个态度了。”

赖因施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后说道:“关于您想借助我们美国商人的渠道往东亚销售战斗机的事,这件事我可以立刻给您一个确定的答复。对此我们很乐意帮贵国这个忙,甚至不需要向美国本土请示,直接由花旗银行亚洲分部出面便可。至于您所说的短期国债,这件事我个人无法做主,不过请您放心,昨天我已经派专人返回美国洽谈此事。请您见谅,路途遥远可能需要多等一些时日。”

吴绍霆知道这应该是美国政府购买他国国债的正常程序,但是横跨太平洋往来要一两个月的时间,自己可等不了那么久。他沉了沉气,稍微加重了语气说道:“我知道公使先生已经尽力了,但我同时也希望公使先生能够意识到,出售国债对中国目前的重要性。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公使先生能够动用您个人的人际资源,帮忙推销一部分国债,若有必要,我甚至可以做出相应条件的承诺。”

赖因施快速的思考了一下,沉吟的说道:“这……请容我必须再多考虑一下,毕竟这不是一个小数目,而且我也需要了解我是否有这个能力。”

吴绍霆微微一笑,说道:“这是理所当然。”

今天他只是要将短期国债推广给私人的消息放出去,并不打算再这件事上深究,毕竟赖因施一个公使总要按照规章制度办事。停顿了片刻之后,他话题一转,又说道:“哦,今日前来还有另外一件事,不得不说这件事比起前面两件事要更加迫切一些。”

赖因施扬了扬眉毛,拿出一副关切的模样问道:“是吗?请问是什么事呢?”

吴绍霆调整了一下坐姿,表情严肃的说道:“公使先生,您应该很清楚这段时间是我们中华民国召开第一届国民大会的期间,而从后天开始,国民大会的进程将开始中华民国正式大总统的大选。尽管现在我国国内对我的支持声日益剧增,然而鉴于协约国目前与我们中华民国的矛盾,哦,或者说是与我本人的矛盾,他们一定不会承认我合法大总统的身份。”

赖因施立刻明白了吴绍霆的意思,他呵呵的笑道:“如果我猜的不错,吴执政现在需要的是我们美利坚的声援支持,对吗?”

吴绍霆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如此,我想,目前的中美关系正处于亲密合作,这个小忙对您和您的政府来说并不算难,难道不是吗?”

四个月前吴绍霆与赖因施签订的军火贸易,到目前美国并没有全部交货,中国也没有全部付款,再加上这段时间重新商讨的战斗机对外销售合作,这个时候中美之间还是有很多共同的利益。因此赖因施以及美国政府都不会在这个时候反对吴绍霆当选大总统,更何况吴绍霆当选大总统之后反而还会有更多的商机所在。

“吴执政您说的对,哈哈,”赖因施笑着说道,“我相信贵国举行的第一届国民大会是符合贵国的国情与法治,因此在合法的国民大会上诞生的大总统,同样应当享有合法的地位。我想,在这一点上毋庸置疑。”

“有您的这番话,我就放心了,我相信今后中美之间的合作会更加密切。”吴绍霆故意示好的说道。

“我也期望如此。”赖因施呵呵的笑着说道。

第872章,滨口的外交

二月六日,已经进入春季的江淮地带迎来了一次倒春寒,气温突降,细如牛毛却冻入骨髓的春雨从一大早就笼罩着南京全城,断断续续一直下到晚上都未能结束。在使馆区外围抗议示威的人群坚持了整个白天的活动,天色向晚之后,人们冻得实在不行,只能告一段落的散场离去,但空气中仍然残留着中国人的愤怒。

一辆悬挂着日本国旗的轿车从使馆区东边低调的驶来,这是一辆外交专车,坐在里面的正是日本公使滨口雄幸与公使特务秘书竹本公久。

“这么说,英国人和法国人决定不再向中国施压了?”滨口雄幸听完竹本公久的话,立刻皱紧了眉头质问道。

“昨天下午在下跟英国公使的副官谈及此事时,对方的态度很含糊,虽然没有明确说出中止对中国的施压,但也能肯定西方人在这件事上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强硬的态度了。”竹本公久微微的颔首说道。

滨口雄心陷入了一阵寻思,脸上凝重之色越来越明显,内阁会议对这次中德盟约泄密事件非常看重,而这也是发动协约国联合制裁中国的大好时机。日本陆军部和参谋本部早已在为这件事进行周密的准备,在这个节骨眼上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呢?

叹了一口气之后,他语气带着焦虑的说道:“前天中午我接到国内发来的电报,内阁会议已经快要通过新增两个常备师团的方案,西园寺阁下和其他同仁已经无法阻止目前国内激动的舆论,这仅仅是时间问题。另外第五师团的重建,以及第七、第十二师团东渡朝鲜的计划,虽然陆军部还没有上报,不过这三个师团早已开始进行前期准备了。”

竹本公久精神一振,他连忙问道:“如此说来,陆军部真的打算从朝鲜向满洲方向挑起事端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在下认为应该抓紧时间才是。”

滨口雄幸忧心忡忡说道:“恐怕是这样。毕竟半年前中国就开始整顿东南沿海的海防,据说福建新修的海防工事足以应付我们日本全员海军的进攻。台湾总督召集过他的手下进行分析,如果要从海上发动进攻,最快也要消耗四个月的时间才有可能打破中国的海防缺口,而且仅仅是可能。”

顿了顿之后,他又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所说的抓紧时间,是要在中国准备充足之前发动战争,对吗?”

其实现在只要稍微有点政治眼光的人,都能看出吴绍霆执掌中国统治权之后的国际态度,这个年少轻狂的领袖根本不会再用以往的外交习惯来应付外来压力。从一年前开始,吴绍霆单方面对日本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他在国内接二连三推销“日本敌对论”,从目前中国各大报纸的新闻方向不难看出,中日之间的矛盾正在持续增温。

吴绍霆绝不只会是纸上谈兵,既然他能在青岛战胜日本一次,必然还会做好下一步军事摩擦的准备。不得不说,日本目前的常设兵力实在有限,再加上近十年来侧重点都在海军身上,陆军的军备早已跟中国脱节太多。如果不能抢在中国完成战前准备之前发动突袭,只怕下一次中日冲突仍然很难预料。

“公使先生,这一点应该不用在下多说了才是。旅顺司令部情报科已经侦查到北京最近一段时间的动向,中国仅仅用了四个月的时间就完成了北方第一集团军的建制,这可是将近十万人的兵力,再加上东北的几个军阀一改往日的态度,根本不再跟我们合作。我们在东北的势力大不如前,而相比之下中国军队的实力正在与日俱增,这是一个危险信号呀。”竹本公久郑重其事的说道。

“你说的对,只是如何采取军事行动,我们是插不上嘴的。但我相信如果要再次发生中日军事冲突,我们的军队绝不会再像青岛那次一样掉以轻心,必然会做好所有准备,布置更为精密的作战计划。”滨口雄幸语气凝重的说道。

“希望如此,不难想象,下一次中日军事冲突将是我们跟中国人决定亚洲霸主地位的时刻,如果我们失败,那就意味着从明治维新发展今日的成果全部将付诸东流,我们很可能会重新被打回弱国的地位。”竹本公久深沉的说道。

“不管怎么样,今天晚上我们一定要促使协约国遵从军事约定,英法俄三国必须站在我们这边,继续保持对中国施压的态度。”滨口雄幸严肃的说道。

“没错。”竹本公久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不过,在此之前青岛善后问题仍然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滨口雄幸话题一转,脸色和语气同样沉重的说道。

听到这里,竹本公久也感到这件事困难重重,正因为吴绍霆是一个对日政策强硬的人物,很有可能青岛善后问题无法得到妥善处理。可第十八师团将近四万人的俘虏,以及第二舰队所有主力舰只,这可是一笔不小的代价。

沉思片刻之后,他立刻提议的说道:“公使阁下,我认为我们可以稍微更改一下对华施压的办法。也许,我们可以用暂缓对华施压来换取南京政府的妥协,先把我们俘虏和船只要回来。反正陆军部扩编陆军和向朝鲜调兵需要时间,而这段时间正好可以用来蒙蔽南京政府。我想,这是一举两得的好办法。”

滨口雄幸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过依旧有几分迟疑的说道:“你的办法确实可行,但主动权始终不在我们手里。以我对吴绍霆的了解,他未必不会识破这个伎俩。不过没关系,我会尽力一试,哪怕再多加一起筹码也要把我们的士兵要回来。”

竹本公久又道:“不过,这只能是我们日本单方面与南京政府接触才是。至于跟西方人见面时,我们还是要争取他们继续对华施压,否则无论是对青岛善后问题还是对我们下一步作战计划,都会有不利的影响。”

滨口雄幸肃然的说道:“正是这样,今晚无论用什么样的态度,也要拉拢英国人坚持原有的立场才行。”

几分钟后,轿车开进了英国公使馆的大院,在停车的时候可以看见,大院里还有另外一辆悬挂着沙俄国旗的轿车。今天晚上的会晤是由英国公使朱尔典发起的,邀请了协约国四位驻华公使就目前中国局势进行新的议论商讨,制订更详细、更确定的下一步行动计划。当然,在此之前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的消息,英法两国对亚洲局势产生了新的看法,似乎是像放弃对中国的制裁。

下车之后,公使馆派来侍从官迎接,带着滨口雄幸和竹本公久直接来到二楼的私人会客室。刚刚打开大门,一股呛人的烟草味扑鼻而来,这是接替彼得金斯基出任新驻华公使的库朋斯齐正在大口大口的吞云吐雾,这位来自新乌连戈伊的大胡子,对“三个勇士”牌烟草情有独钟,并且烟瘾十足,无论在什么场合都不忘抽上两口。

英国公使朱尔典站在靠窗的位置,他对俄罗斯人的大烟枪非常敏感,倒是法国公使康德已经无所谓,只是一脸忧愁的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前天元宵节喝酒,胃病又犯,杯具的啊!】

第873章,英法立场

滨口雄幸站在大门口向在场的几位公使鞠躬行礼,随后用不太熟练的英文问好道:“各位公使先生晚上好,请原谅我们来晚了。最近中国人在使馆区的野蛮行为实在让人头疼,以至于不得不多做一些出行前的准备。”

朱尔典一边摇着头叹息,一边心不在焉的说道:“哦,哦,谁说不是呢,简直是匪夷所思。好了,既然人到齐了,我们应该尽快进入正题。滨口公使先生,还有这位竹本先生,你们请随意坐。”

等到滨口雄幸和竹本公久落座之后,朱尔典才从窗户的位置走到会议厅中央,示意大门口的侍从把大门关上。随后,他清了清喉咙,说道:“今日我请诸位前来会晤,想必诸位应该很清楚是什么目的。关于之前中国与德国之间秘密盟约的事件,我们一直采取强硬的姿态向南京政府施压,只可惜效果并不明朗。如今,与我们有合作关系的庆元会议,五天前遭到吴绍霆的逮捕,当然,这原本是我们与庆元会议都有预料的结果。可出乎我们意料的是,庆元会议当中许多成员竟然选择背叛熊希龄,反过来把罪责全部推在熊希龄身上。”

说到这里,他沉重的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忧虑之色,不过在外人看来这份忧虑颇有矫揉造作之嫌。

他接着说道:“也就是说,我们的计划已经遇到挫折,如果庆元会议不能按照他们承诺的话来进行,这对我们来说会显得非常被动。在这里我不得不发出一些感慨,中国的官员简直让人难以置信,也许这就是劣等民族的根性所在吧,归根结底是不能把希望放在他们身上的。我说这些话,目的只有一个,希望诸位能重新考虑对话政策。”

库朋斯齐把自己的烟斗在茶几上的烟灰缸边缘磕了磕,带着浓浓的烟味发出声音问道:“这几天我听说了一个新消息,朱尔典公使阁下似乎决定放弃对南京政府施压,对吗?”

朱尔典脸色变了变,他觉得这位新上任的俄国驻华公使简直有些不懂人情,自己才刚刚说完开场白对方就直接发问,这明明就是让人难堪。他咳嗽了一声,对像木头一般坐在沙发上的法国公使康德使了一个眼色。

康德迟钝的反应过来,沉着脸色用带着法国味道的英文说道:“关于进一步对中国的制裁,我认为我们现在缺乏很多必备的条件。最关键的一点,做为泄露中德盟约的当事人唐绍仪,前天他在《民国时报》上发表了一篇文章,亲口否认了中德盟约的真实性。而我们之前对中国施压的根据恰恰是来自这一点,如今失去了根据,我们又该如何继续施压呢?”

滨口雄幸酝酿了许久英文单词,在这个时候终于忍不住插嘴说道:“先生们,我认为我们应该更深入的来看待目前中国的问题。绝不能因为唐绍仪在一份报纸上写了一篇文章就断定中德之间并不存在盟约。换言之,欧洲战场现在正是水深火热的地步,国际上任何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都能影响整个战局的发展,试想一下,如果中德之间的确存在盟约,中国与德国正在进行一场鲜为人知的密谋,这对欧洲的局势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呢?”

朱尔典眯着眼睛看了滨口雄幸一样,在他现在看来,但凡是东方人都让自己感到不痛快。他早就料到日本人不会轻易妥协,总想拿协约国之间的盟约把西方国家拖入一场毫无意义的冲突当中。

“滨口公使先生,我知道你想说的意思,可问题已经显而易见,在我们缺乏真正的理据之前是很难继续向中国施压。最近使馆区发生的抗议示威活动你们也应该看得很清楚,我敢保证这绝不仅仅是发生在南京一处的抗议示威,广州、上海、武汉等等,都有类似的情况发生。这说明我们现在的所作所为不仅仅是触怒吴绍霆一个人,而是触怒了整个中国。这对我们在远东地区的经济利益有巨大的影响,而我不能继续冒险下去。”朱尔典强调的说道。

“众所周知,唐绍仪现在已经被吴绍霆拘禁了起来,我们甚至都不能确定这篇文章是否真的出自唐绍仪之手。除此之外,如果唐绍仪真的想要澄清这件事,他应该直接与我们协约国公使馆联系,当面解释清楚才是,为什么却选择了在报纸上刊登一篇文章呢?因此,在中德盟约是否存在的问题上,我们应该继续保持警惕的态度。”滨口雄幸豪不示弱的说道。

“就算是这样,只要中国继续宣称保持中立的态度,对欧洲战场不存在任何影响,有没有这份盟约结果还是一样。再者,以中国目前的实力,他们远远不可能有能力影响到欧洲的局势,我们又何必多此一举?”法国公使康德说道。

“是吗?您说的真是太好了!”滨口雄幸脸上露出了生气的表情,他愤怒的说道,“难道在你们眼里,只要不影响西方国家的利益就能置之不理了吗?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身为协约国之一的大日本帝国现在正面临的困境,吴绍霆对日本的态度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我们日本在华的利益从青岛战争结束之后一直在直线下滑,包括在青岛善后问题上,你们又给予多少应有的帮助呢?”

“滨口公使先生,请你别忘了,为了支持你们进行毫无意义的青岛战争,我们大英帝国可是提供了价值两百万英镑的物资援助。包括请你们的第二舰队前往欧洲参与后勤护航行动,我们大英帝国和法兰西政府都支付了一笔不小的经费,可是现在呢?你们的第二舰队已经在中国人手里了,而我们还秉持着协约国的军事条约,到现在都没有追究责任。你倒是一点也不客气,反过来质问我们?”朱尔典同样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愤怒的反驳道。

“我们正是为了履行约定,所以才在中国问题上不能掉以轻心。试想一下,如果中国与德国的的确确签订了盟约,而德国人的要求就是希望中国在亚洲牵制我们协约国的远东力量,今天我们纵容他们,他们必然会变本加厉,到时候外蒙古、西藏,还有印度,还有你们俄罗斯的土地,这些都能成为中国人进攻的目标。哦,对了,还有香港!”滨口雄幸声色俱厉的强调说道。

朱尔典脸色瞬间变化,他原本的心思只是希望中国能保持现状,继续以中立国的身份对待欧洲的战争,毕竟欧洲战场的消耗正在日益扩大,眼下对中国采取制裁和施压是一件以本伤人的事。之前他也试图寻找可以代替吴绍霆的亲英派人物,可在中央政府唯一有点实力的熊希龄已经被捕,庆元会议更是众叛亲离,北洋公党也是完全站在吴绍霆一边。中国国内对吴绍霆的支持更是显而易见,在这个时候如果要反对吴绍霆当选大总统,这就等于是反对全中国了。他担当不了这个责任,大英帝国目前也没有这样的考虑。

至于中德盟约是否真的存在,他现在当然不会轻易下定论,可是即便是存在中德军事盟约,以英法俄三国目前在远东的力量,根本无法有效的遏制中国。与其把吴绍霆惹火了,还不如采取怀柔的政策,让中国坚持中立的名义,了却一块心头之病。

现在滨口雄幸说出了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中国会与德国密谋,完成对亚洲地区协约国的牵制,也有可能破坏协约国在远东地区的殖民地。这一点的的确确有很大的威胁性,先别说协约国在远东的殖民地为前线主战场提供了许多后勤保障,即便没有后勤保障,也会有损本国的根本利益,这是绝不容许发生的事。

第874章,日本的决心

“我绝不相信中国有这样的实力,归根结底他们还是农业国家,整个国家都没有出境作战的能力。再者,我们完全可以与中国达成协议,以我们支持吴绍霆的合法政府为条件,换取中国保持中立。”朱尔典立刻说道,不过这个时候他的语气显然没有刚才有底气了。

“真是可笑,我们现在占据优势,却还要向中国的政府摇尾乞怜?等到欧洲战事真的到了非常危急的关头,你们真以为吴绍霆会坐视现成的利益而不顾吗?我就诸位先生们心里的想法,一旦真的出现上述情况,对付中国的任务又将落在我们大日本帝国身上!!”滨口雄幸把话说的越来越直接。

朱尔典和康德脸色都不好看起来,滨口雄幸确实把他们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事实上在西方人眼里,亚洲人都是落后的弱小民族,不论是印度、中国,甚至连日本也不过如此。对于朱尔典而言,拉拢日本加入协约国的初衷,就是希望日本能对付青岛的德国驻军,随后在能力范围之内派遣海军到欧洲战场参战。可是现在看来,显然他是高估了日本的实力,别说处理不了青岛的问题,海军也遭到沉重的打击,让日本人直接介入欧洲战场的希望彻底变成失望。

如果说日本现在还有价值与他们平起平坐,那也仅仅只剩下提防中国。

再者,两个月前朱尔典与吴绍霆会面时,已经很清楚的制订了亚洲策略,就是希望发动亚洲人来牵制亚洲人。要不然英国这些年给日本的经济援助,简直就等同于打水漂了。

看着双方陷入僵持,一直没有怎么多说话的俄国公使库朋斯齐再次开口说道:“先生们,先生们,别忘了我们现在是同一阵营,千万不要为了外人的事而发生内部矛盾。”

康德看着面前的这个大胡子斯拉夫人,沉着声音问道:“那么,您又有什么建议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库朋斯齐身上了,后者蠕动了一下自己的胡子,随后说道:“我的建议很简单,既然大家都有各自的理由和态度,为了消除我们之间的矛盾,一个更好的办法那就是双方各退一步。其实,在我看来中国人的威胁确实不容小视,我们的情报人员早已摸清楚了中国在西北编组北方第二集团军的目的,这支部队就是为了平复蒙古叛乱而准备的。至于在云南的南方第二集团军,虽然我不太确定,但不难猜测这支部队时刻准备进攻西藏,夺回西藏的统治权。”

康德拧着眉头再次问道:“您这么说,究竟是什么意思?”

库朋斯齐呵呵的笑了起来,摊开双手说道:“我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中国目前的一举一动都在影响我们在华的利益。我想,吴绍霆所谓的中国中立,一方面是要蒙蔽我们,另外一方面则是希望趁着我们在欧洲陷入困境时,最大化的收复国家主权。”

滨口雄幸看了一眼朱尔典,发现对方正陷入一种沉思状态。

库朋斯齐接着又说道:“在我们有能力给中国人教训的时候,一定不能犹豫。尽管现在我们的的确确深受欧洲战场上困境的影响,可越是如此,我们越应该拿出大国的气势制造一种压力。更何况目前正是中华民国国民大会期间,中国人肯定最担心的还是南京中央政府的合法性,在这一点上我们完全可以大做文章。”

滨口雄幸立刻附和的说道:“正是如此。”

库朋斯齐又说道:“不过我们也要考虑朱尔典先生的担忧,毕竟我们现在只能做表面的功夫,真正能给南京中央政府带来实质性威胁的地方少之又少。所以我们还是要小心处理对话施压的手段。”

听着俄罗斯公使这两番话,大家都觉得这个大胡子说来说去都没有说到关键,仅仅是圆滑的劝解了英国、法国跟日本之间的矛盾。

就在这时,身为滨口雄幸的秘书竹本公久主动开口说道:“对于库朋斯齐先生的话,我认为非常有道理。我们大日本帝国也需要一段充足的时间准备,才能重新保证对中国军事上的遏制,到时候就能确保欧洲盟友在亚洲的利益。而在这段时间里,正好可以利用一些外交上的交涉,先从口头上向中国施压,期间还能要求中国确保西藏、蒙古的安全问题,以及尽快解决青岛善后问题。”

朱尔典眯着眼睛看着竹本公久,问道:“你是说,只要帮你们日本争取足够的时间,到时候你们就有把握压制中国?”

竹本公久看了一眼滨口雄幸,滨口雄幸接过话来说道:“没错。到时候我们完全可以按照之前的计划,以协约国军队的名义发动对中国的武装制裁。到时候我们不仅能逼迫吴绍霆让协约国妥协,还能让其承认西藏、外蒙以及青岛利益问题。”

朱尔典总觉得这次谈话绕来绕去又绕回到原点上,但这次重新审视中国问题却有了一个全新的基点,那就是日本人承诺能给中国足够的压力。虽然经过青岛战争之后,他对日本人的态度更是大打折扣,可是正因为欧洲主战场越来越严峻,再加上中国这个隐藏在幕后的威胁,眼下也只有日本这个盟友可以帮上忙。

这时,康德站起身来走到朱尔典身边,两个人低声议论了一阵。

“您应该知道,我们只是不想在这个时候多惹麻烦,尽量低调处理中国的问题,最好能让中国回归到之前的状态即可。不过日本人所担忧的事未尝不是没有可能性,所以我们最好还是多一个心思。”康德说道。

“我也是这么想。可问题是,吴绍霆在中国的影响力实在太大了,我们不可能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去否认他的合法总统身份。换言之,我们在中国很难找到一个有实力的替代品。”朱尔典叹了一口气说道。

“您说的没错,孙中山、段祺瑞、熊希龄,这些人现在都没有真正的实力在手里。不过,我们大可把所有事情都推到日本人身上,您看如何?”康德神秘的说道,他原本古板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狡黠的表情。

“全部推到日本人身上?”听到这里,朱尔典不由自主的向坐在另外一边的两个矮个子黄种人瞥了一眼,“你是说,让日本人放手去做,如果能成功遏止住中国那就是我们共同的努力,如果失败了,所有后果全部推给日本人身上?”

“没错,反正是他们一直要求采取对华强硬的外交,那么自然也要由他们来承担后果。我们现在要做的只有一点,那就是尽量挑拨中日关系,让中国人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应付日本国的威胁上面。哪怕中日之间打得不可开交,只要不影响到我们英法在远东的利益即可,而这正是我们一开始的原则。”康德进一步说道。

朱尔典觉得康德的话很有道理,总之英法两国目前在针对中国的态度,就是希望尽量保持原状,绝不要触及到英法两国在远东的利益。如果事情是从这一点出发的话,一切自然就好说了。任由日本人去折腾,反正日本现在也不可能支援欧洲主战场,留在亚洲捍卫协约国在远东利益算是应尽的义务。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这么办,总之先答应日本人的意思,之后在跟中国人的外交上我们多加留一手就是。”朱尔典立刻说道。

随后,朱尔典、康德与滨口雄幸详细商谈了关于对中国施压的步骤,以及日本如何采取军事行动进行实质的制裁。在接下来的会谈上,朱尔典、康德几乎没有发表任何看法,只是听着滨口雄幸侃侃而谈对中国的一步一步制造外交压力,再由外交压力升级到军事制裁。至于库朋斯齐还是一副老滑头的样子,嘴巴上对滨口雄幸十分支持,甚至还扬言会在中国东北边疆地区增兵,就算不能直接出兵,也能引为声援。

谈到最后,朱尔典故作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既然库朋斯齐先生和滨口先生都偏向于对中国继续施压,那么做为军事同盟的大英帝国只能秉持盟约,站在盟友这边给与支持。不过我话说在前面,我们的要求很简单,若真能给吴绍霆一个教训固然最好,如若不行,那日本国理应自己承担后果。”

康德连连点了点头,说道:“我赞同朱尔典阁下的意思,不过我同样相信日本盟约有这样的实力。另外在先期关于青岛善后问题的谈判上,我必然会全力响应日本国的立场。”

滨口雄幸看到朱尔典、康德决定回心转意、维持原先的对华态度,心里总算放松了一些,但是他也看得出来,西方人既然有了改变之心,在今后的中日冲突上最多只会给予声势上的援助,更多的还是采取观望态度。不过他能做的也仅仅只有这些,毕竟欧洲的局势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些西方人都快自身难保了。

会谈结束时差不多是深夜九点三十分,倒春寒的夜晚非常寒冷,众人在离开公使馆大楼时,不由的缩紧了脖子,快速的钻进了自己的轿车。

轿车启动之后,竹本公久脸色严峻的对滨口雄幸说道:“公使阁下,虽然洋人同意我们的计划,可是显然他们不会给予充足的支持。”

滨口雄幸叹了一口气,脸色忧虑的说道:“我知道,西方人现在已经咬定一件事,那就是希望亚洲维持现有的状态,只要他们的利益不受损就是。不过,好歹在一定程度上他们还是会支持我们,眼下我们只要能够扳回局面,给中国造成足够的压力,让西方人看到有利可图,只有这样他们才会对我们更有信心。”

竹本公久凝重的说道:“看来,中日冲突的赌注越来越大了。”

滨口雄幸说道:“西方人对远东的利益分配我们不要理会,对我们大日本帝国而言,现在最重要的就维持我们在环球国际的地位。”

第875章,关键会议

到了二月七日,连续进行六天时间、十四场次会议的第一届国民大会,终于迎来了最关键的议程环节。尽管这两天是倒春寒的天气,可这依然无法阻止全国人民关注的热情,哪怕在所有人的眼中都已经知道会议的结果,但多多少少还是要怀着虔诚的心思支持这庄重严肃的一幕。不得不说,吴绍霆在中华民国凝聚了不可撼动的人气,这股人气正在飞速的向狂热崇拜的程度发展。

清晨时,南京江城笼罩在一片水雾当中,小雨淅淅沥沥。但是南京城内的老百姓还是早早起来,纷纷跑到街道两旁等候迎接未来大总统的路过。哪怕雨水冰冷无比,也无法浇灭他们心头的激动。

而今天的《民国时报》也比往日刊出的更早,报社和分销站几乎一夜没有休息,凌晨三点钟就把南京地区的份额印制了出来,一个小时之后立刻分派到各个分销站,由运输员把报纸派送到报亭、书店、机关单位等等,也有一些零售小贩亲自上门来提取。

当赶早起来关心国民大会的人群出来时,正好买上一份最新的《民国时报》,阅读时政版块来分析一下国民大会接下来的动态消息。从二月一日开始,南京城内读书人的身份一下子拔高了不少,不识字的人买了报纸匆匆找到邻里街坊识字的人念出来。尤其是今天早上,路边屋檐下随处可看到五、六成群聚在一起的人,这正是围着能识字的人在听报纸。

“根据目前各省谘议局的统计,支持吴执政当选中华民国第一任大总统的人数遥遥领先。中华民国大总统正式选举将会在今天早上十点钟开始。”

“吴执政并非没有竞争对手,在一月份国会提名当中,参加大总统竞选者还有大将军蔡锷、大将军冯国璋、北洋元老徐世昌以及进步党领袖、执政府总理梁启超。”

“南京政经大学校长朱执信评论,此次大选是为非常时期非常之选,是继北洋政府之后真正公正的国民大选,当选的中华民国领袖必将肩负起目前国内外危机的重任。”

一边听着报纸上的评论,一边议论纷纷,人们都觉得只有吴绍霆才能领导新生的中华民国走出目前国内国外的困境。

八点钟时,南京总统府内陆续开出几辆轿车,到八点一刻之后,吴绍霆的车队才不疾不徐的驶了出来。在光辉大道左右早聚集了一大批人群,人们挥舞着鲜花、彩旗和标语,热烈的迎接着车队向雨花台前去。

“吴执政出来了,出来了!”

“吴执政大选必胜,我们都支持吴执政!”

“是啊,是啊,吴执政大选大总统,好好教训小日本鬼子,不要向洋人低头。”

人群里爆发了一阵呼喊声,每一声呼喊都寄托着一颗爱国心思,在这个人治时代只有拥护正确的领袖才能看到前程的希望。

车内,吴绍霆掀开车窗帘的一脚向外看了看,脸上露出了欣慰的表情,这可是自己下了大功夫才换来的局面。中华民国自从建国以来一直饱受非议,基层的老百姓*,只会听从一些所谓的“革命演说家”宣传造势,逐渐产生对国家领袖的质疑。而他终于解决了北洋政府时期留下的这一问题,最起码营造了一个上下一致的国家气氛。

邓铿感叹的说道:“霆帅,这次大选已经毫无悬念,哪怕不必走这一遭形式也是胜券在握。看样子,大选结束之后霆帅你推行的下一步计划应该也不会有太多阻碍,国民对您是一百心、一千个心的信任。”

吴绍霆微微摇了摇头,脸色渐渐严肃起来,说道:“现在还不好说。我最担心的是那些野心势力会在事后煽动。下一步计划毕竟是在铤而走险,关键还是要控制好后期的舆论,一定不能让野心家们有借题发挥的余地!”

邓铿郑重的说道:“霆帅放心吧,邹部长这几天一直在忙着这件事,他已经联络好些社会名士,大选结束之后《民国晚报》马上刊登他们的造势文章。连蔡仲申、严几道、章太炎都已经表示全力支持霆帅。”

吴绍霆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下,邹鲁居然把最刁钻的章太炎都拉拢过来了,这绝对是一记重磅的舆论攻势。他随即又问道:“国民大会那边安排的怎么样了?”

这几日他一直在忙着德国和美国的外交,至于会场上的安排全部交给邓肯跟在打理。

邓铿笑着说道:“一点问题都没有,到时候北洋公党会全员支持我们的议案,广东省、福建省、广西省、湖南省、江苏省、江西省只六个省的代表也都商量好了。其他省大部分只会跟风而望,而且相互之间也有附余的关系网,绝对能一次通过。”

吴绍霆总算点了点头,说道:“如此就好!”

说完,他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眼神是一种坚毅和锐利。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走到今天终归是要做一个绝对掌权者,为此都不惜提前推行*的元首制。

车队接近雨花台时,他突然再次开口问道:“兰州那边……还没有回应吗?”

邓铿知道吴绍霆是在询问蔡锷的态度,他叹了一口气,说道:“松坡将军本人还是没有回应,不过韦将军昨天刚刚有过一封电报,说松坡将军这段时间并无异常,除了正常的公务时间之外,闲暇之余一概不接见客人。韦将军还说,也许这就是松坡将军的态度。”

闭门不见显然是在逃避南京正在发生的事件,同时也是在告诉外人,他蔡锷只做分内之事,不理会其他事务。这与几年前蔡锷在北京时一样,一心只求国防建设,绝不干涉任何政治场上的问题。

吴绍霆缓缓的叹了一口气,在心里喃喃的叨念着:他能容忍袁世凯,一定也能明白我的处境,希望这真是他的态度吧。

很快,车队停在了国会大厦院内,何尚生、龙云等负责国会大厦安全的军官上前迎接。

此时刚好是八点三刻,距离今天会议议程开幕还有一刻钟的时间。不过开幕之后的前一个小时同样是一番形式上的内容,按照规定,在此期间吴绍霆与其他候选人都将在单独的休息室等候,但是因为这次大选的结果非常明显,于是吴绍霆吩咐大会方面不必单独安排休息室,让所有候选人都在一起就行。

下车之后,吴绍霆直接赶到大会堂最近的休息室,冯国璋、徐世昌、梁启超都早早到这里,唯独蔡锷尚在西北远地,不能出席这次国民大会。当吴绍霆走进休息室时,只看见冯国璋与徐世昌正在闲聊,而梁启超则闷声闷气的坐在比较远的地方。

冯国璋、徐世昌看见吴绍霆进来,立刻笑吟吟的站起身来相迎,另外一边的梁启超仅仅是颔首示意了一下。吴绍霆很清楚梁启超还在为熊希龄的事耿耿于怀,也在为南京中央政府的前景感到担忧,于是他在与冯国璋、徐世昌寒暄几句之后,随即走到梁启超面前。

“卓如先生,今日气色不佳呀!”吴绍霆随意的说道,然后在梁启超面前坐了下来。

“震之,你打算如何处置熊秉三?”梁启超忽然问道。

“卓如先生,关于这个问题,当时在会场上时我已经请示过您。您告诉我此事不能姑息养奸,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目前我将熊秉三等人收押在宪兵军事监狱,等到这次国民大会结束之后,再按照最新的法规依法处理。”吴绍霆冠冕堂皇的说道。

“我知道这件事实在太可怕了,简直是让人无法预料。熊秉三的做法导致了我们中华民国陷入国际外交的困境,我不仅为他本人所做的事感到痛心疾首,更为目前我们中国的处境担忧不已。不过……即便如此,这也不能成为震之你打击报复的借口!”梁启超认真的盯着吴绍霆,先前一个人发呆的表情荡然全无,仿佛是想做最后的努力。

吴绍霆看了看梁启超,心中自然知道对方想说的是什么话。不过依照梁启超的性格,如果真的知道这件事有回旋的余地,也不至于等到大选开始的今天才来跟他说话,换言之梁启超现在仅仅是一时头脑发热,希望能出现一些奇迹罢了。

他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故意说道:“打击报复的借口?卓如先生,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都已经告诉过你,熊希龄的事情我会依法办事,怎么可能会有私心在里面?”

梁启超长叹了一声,既然吴绍霆在自己面前装蒜,可见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

就在这时,一名国会大厦的秘书从侧门走了进来,对休息室里的众人说道:“各位大人,大会已经正式开始了,大约十分钟后进行投票选举,还请各位大人稍微再休息一会儿,等到投票结束之后在下再来通报。”

冯国璋颔首点了点头道:“知道了。”

秘书于是又退了出去,侧门再次关闭。

第876章,决裂

吴绍霆好整以暇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礼服领口,接着又对梁启超说道:“卓如先生,二月一日那天我已经对您说过,这一届国民大会一切都会按照程序来进行,既然您相信投票表决能代表民意,那我们就按照这个办法来做。三五中文网”

梁启超怔怔的看着吴绍霆,脸色变幻很快,他凝重的说道:“震之,你要记住当年在梧州的时候,可是你下令逮捕贿选的议员!”

吴绍霆侧过脸来故作惊讶的看着梁启超,带着讽刺意味的惊呼道:“贿选?卓如先生,你说我贿选?”他的声音很大,在两外一边的冯国璋、徐世昌二人都听到了,后者好奇的把目光投了过来。

梁启超看着吴绍霆的样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判断,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他说道:“现在外面的传言你我都心知肚明,从你要求提前召开国民大会开始,你已经打算走向另外一条极端的道路。这条道路正是与熊秉三相反,也是熊秉三极力反对的道路!”

“所以呢?”吴绍霆快速的质问道,“所以你就怀疑我贿选?收买各省代表的票数?威胁、逼迫他们按照我的意志来进行国民大会?”

“难道不是这样吗?”梁启超语气激动的反问道。

吴绍霆冷冷的笑了起来,脸上却是无奈和愤怒,原本他在面对梁启超的时候,心里还有几分敬重和介怀,毕竟这几年一直合作走过来,真的决定抛弃民主意志时还是不好直接面对梁启超本人。但是从刚才听了梁启超的那番话之后,他心里面这最后一丝敬重和介怀彻底消散,因此这么多年以来梁启超还是没有信任过自己!

“卓如先生,你说的可真好,我现在终于明白你们这些所谓的民主斗士到底是什么人了,如果政治的发展不是按照你们的意图来进行,那你们就会跳出来大肆指责这种政治是虚假的。35zww.com可笑,真是可笑,我原以为梁卓如与熊秉三是有截然不同的一面,可惜我想错了,所谓的民主卫道士都是同一类人!”吴绍霆脸色瞬间拉了下来,毫不掩饰的露出了愤怒之态。

“你说什么?你什么意思?”梁启超一下子站起身来,大声的喝道。

“也许你早就忘记了,或者你根本就没有放在心里去。从广州开始,再到梧州,直至今日于南京,我已经三番四次央求似的跟你说,我可以信任你梁卓如,但我也希望梁卓如像我信任你一样信任我。可是你做到了吗?你做到了吗?”吴绍霆豪不气弱的反驳道。

梁启超全身一震,虽然他不至于像吴绍霆说的那样,把这番话忘记在九霄云外,但不得不说自己确实没有做到。

“我也是就事论事,国家大事怎么能单凭一个信任就能寄托?”他说道。

“不说其他,只说这近前的几件事。青岛战争之前,熊希龄告诉你用日本进攻青岛来换取与日本修约,当时你根本就没有站在我的立场上来考虑,直接偏向的支持熊希龄的看法,结果呢?如果我不主张打这一仗,青岛现在早就是日本人的了!唐少川受熊希龄蛊惑泄露中德盟约时,我才刚下令逮捕唐少川,你却又听信熊希龄之言,指责我没有真凭实据任意抓人。甚至在国民大会正式开幕的当天,你我在大厅相遇时,你对我的看法就是怀疑,可结果呢?结果就是真正在搞阴谋的人是你一直信任的熊希龄!”吴绍霆情绪激动,毫不客气的痛批道。

这些事一直在他的心里耿耿于怀,梁启超从来没有真正信任过自己,甚至从本能上都是偏向于那些所谓的“民主斗士”,甚至因为偏心连真正的罪魁祸首都分不清楚。既然你不信任我,那我又何必再继续尊敬你、信任你?既然你们所有人都指责我独裁专政、军权至上,那我索性就按照你们扣在头上的指责去办!

“这些事……我也只是想要问清楚而已,你说的青岛问题,之前你根本没有透露过德国即将移交青岛主权,相比之下我当然会考虑熊秉三、唐少川的换约……”梁启超感到吴绍霆身上正在凝聚一股震慑人心的气场,相反自己却已经乱了阵脚。

“哼,你还要解释什么?归根结底这就是不信任,我从两年前一直在跟你强调的事,你从来就没有放在心里去。既然你从来不信任我,那我何必还要再信任所谓的民主!因为从你们这些所谓的民主卫道士身上,我所看到的民主就是把国家带入毁灭的深渊!”吴绍霆厉声打断了梁启超的话,冷森森的斥道。

“你,你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梁启超震惊不已,他心中担忧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

“我现在所做所说,全部是你们逼的!不过卓如先生你放心,这次国民大会上的选举一切都是按照你的意思在办,最终决定什么样的国家命运,那也是由国民大会说的算。这算是我最后向你的致敬!”吴绍霆让自己的情绪恢复平静,掷地有声的说出了这番话。

梁启超瞪大了眼睛,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如果还要强调吴绍霆串通国民大会代表从而到达掌握决定权的话,显然这番话已经失去意义。他看得出来吴绍霆是真的生气了,而这正是因为自己说了那句贿选的话,可见对方并没有这么做。再者他也明白现在国内对吴绍霆的支持,吴绍霆犯不着在做什么苟且的事。

可是对于吴绍霆利用国民的信任来做违背民主精神的事,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容忍,甚至还是火上浇油。不过现在大势所趋,他又能怎么办?记得二月一日在国民大会上蒲殿俊所说的话,如果老百姓都明白民主是什么,那民主还有什么意义?如果老百姓都相信吴绍霆的话,自己一个人反对吴绍霆又有什么意义?

这时,冯国璋、徐世昌二人连忙走了过来。

“卓如老弟,震之,你们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发生争执了?”冯国璋问道。

“呵呵,是不是因为竞选的事,大家有些紧张了?”徐世昌故作笑容缓和气氛的说道。

梁启超叹了一口气,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紧锁着眉头黑着一张脸。

吴绍霆收敛了一下脸色,对徐世昌和冯国璋微微笑了笑,说道:“世叔、徐公多虑了,只不过是政治上一些问题的探讨罢了。”

徐世昌圆场的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看咱们一起坐下来再喝上半盏茶,差不多就到出场宣布结果的时候了。”

冯国璋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是啊是啊,无论如何,这也是一次难得经历。”

第877章,尘埃落定

众人再次落座下来,不过徐世昌、冯国璋不是傻子,耳朵也不聋,刚才吴绍霆和梁启超那么大声说的话他们都是听得清清楚楚。在他们看来,此时吴绍霆与梁启超生出了矛盾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反正北洋公党现在是全力支持吴绍霆掌握国家大权,以后吴绍霆不必跟这些民主人士贴的太近,自然要跟自己这边的旧派势力密切往来,这是北洋公党日后发展的重大转折点。

大家闲聊了几句话,梁启超还是闷闷不乐,不过就在这时先前来通知的秘书再次从侧门推门而入,满是兴奋的说道:“大人们,投票已经结束了,后台正在统计选票,诸位大人现在可以进场了。”

徐世昌最先站起身来,说了一番客气的话。其他人也跟着站起来,相互谦虚了一番,然后一起迈步从侧面走出,穿过一段不长的走廊,走进了大会堂现场。原本熙熙攘攘的大会堂立刻响起了掌声,秘书引着四位大总统候选人来到主席台最前排的席位落座。

此时,于右任还站在主席台上,他等着大会堂的掌声稍微消弱了一些,然后宣布大会进入下一个环节。因为票数较多,还要进行至少两次以上的复查,等到统计结果出来最快也要在两个小时之后,而在这段时间里则会进行另外的议案表决。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会议一共进行了关于《国民大会制度》、《参议院制度》以及《众议院制度》三项法案的表决。国民大会与国会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一个性质,都是立法和行政监督的职能,但是国民大会是国会的具体表现形式,而国会则是泛指参议院、众议院两院的机构名称,所以要进行详细的区分和定义。而这也将成为中华民国独特的政治制度表现。

在表决通过的三项制度法案里,更详细的阐述了国民大会召开的方式,以及两院议员与地方代表的席位问题。因为第一届国民大会是执政府向南京中央政府过渡,并且具备制宪、选举和政府框架构成等程序在其中,所以以国会两院议员为主,地方代表为辅,采取更广泛代表性的表决审核。而自此之后,每隔五年才会举行类似的泛代议制大会,其余年份则仅仅以国会议员为主要大会代表。

新的制度法案里,同样通过了吴绍霆对众议院和参议院职能区分的提案。提案规定,众议院按照各省人口比例规定各省的名额,直辖市和特区定额为两人,由各省谘议局进行专门众议院议员指派产生议员,任期为三年,可以连选连任。参议院议员由各省直接选举产生,一省定额两名,直辖市和特区定额为一名,任期为八年,每两年换选三分之一,可以连选连任。两院组成国会,众议院拥有国家财政议案和弹劾总统及中央官员的职能,在总统换届选举时若候选人无法到达指定票数享有决定人选权;参议院拥有外交议案审议权,审核批准由总统提名的驻外大使、大x法官以及内阁总理。

等到三项法案表决结束之后,后台关于大总统选举票数的统计也正式结束。

一名国民大会的秘书在四名荷枪实弹宪兵的护卫下,从主席台侧面的大门走了进来,一直来到主席台上,把装在蜡封信封的票选结果递到了于右任手里。这名秘书和四名宪兵没有退场,而是站在于右任身后,看着于右任拆开信封并念出票选结果。

“现在,我宣布中华民国第一任大总统选举结果,所公布候选人顺序按照姓氏比划顺序。”于右任对着扩音器大声的说道,他表情严肃,不轻易透露任何个人情绪,“冯国璋,四百三十三票;吴绍霆,一千二百二十九票;徐世昌,二百一十四票;梁启超,一百九十四票。所有票数皆有效,无人缺席,无人弃权。”

全场起了一阵议论声,也有一阵零星的掌声。这个结果一点都不出人意料,大家心里有数,甚至连所谓的候选人也仅仅是拉出来当陪衬的而已。

于右任清了清嗓子,庄重的宣布道:“我宣布,中华民国第一任大总统当选者是吴绍霆!”

全场的掌声顿时热烈起来,吴绍霆站起身来,与另外三位候选人一一握手,然后在掌声和目光的簇拥之下,在一名司仪的带领下走上主席台。这时,全场议员和地方代表都站起身来,向中华民国正式大总统致敬。掌声如同雨点,声音阵阵作响,整个大会堂气氛一下子跳跃到了一个高度。

尽管南京中央政府还是遵循中华民国的国号,但是北洋政府时期国会选举毕竟不够光彩,也远远没有这次国民大会具备严格和广泛代议性质。因此在所有人参与国民大会的代表心中,无一不是对这次大选寄予厚望和充满信心。

在吴绍霆登上主席台的同时,早已准备就绪的仪仗队从左侧门走进会场,将中华民国正式大总统的权杖、绶带、勋章和权印等物件端了上来。吴绍霆走到演讲席前,与于右任握了握手,于右任对其说了一声“祝贺”。

仪仗队排列成一排,由于右任亲自为吴绍霆佩戴“大总统龙芯共和大勋章”,接着又将崭新的红绸嘉禾国徽绶带戴上,最后才将权杖递上。这柄权杖是按照大执政官权杖重新打造而成,外观造型几乎没有任何改变,只是轮廓更显得庄严一些。

至于权印也是最新定制而成,按照吴绍霆亲自的要求,是采用上等玉石搭配镶嵌金银制作而成,制造工艺虽然不简单,但严格的说也不能完全杜绝仿制,只是在宪法里规定权印仅仅是装饰品和象征品,不具备任何权力附加值。

此时权印只是让吴绍霆过目,并不真正授予,而是要等到中华民国第一任大X法官诞生之后,由大x法官在第一本《宪法》面前,等待新生大总统念完誓词之后再亲手授予。

“下面,我们有请中华民国正式大总统吴绍霆发表讲话。”仪仗队佩戴仪式结束,于右任上前对着演讲席的扩音器说道。

全场一直没有停息的掌声更加热烈了起来。

吴绍霆从于右任手里接过话筒,略略等了一会儿,然后伸手示意会场安静下来。等到掌声差不多,所有代表重新落座时,他不疾不徐的开口说道:“吴某承蒙全国人民的信任当选中华民国第一任正式大总统,尽管现在还不是正式宣誓仪式的时候,但吴某也要向在座信任在下的人郑重承诺,必竭尽所能,领导我大中华民国走向繁荣富强之道路。”

一番简单的话,让整个会场再次沸腾了起来。

第878章,一次报复

正式大总统选举结果很快出现在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中国本土的报纸大肆渲染一个具有领袖魄力和人民希望的领导人诞生,南京城内大街小巷到处奔走这个说法,仿佛这是比推翻满清还要值得庆祝的事情。

然而在欧洲国家的报纸上却是另有新闻,尤其是协约国国家的舆论媒体,幕后总暗含着对亚洲政治的威慑言论。在这方面最典型的要属英国,《泰晤士报》从唐绍仪外交泄密事件开始,每天都在用大版面追踪报道中国的最新动态,甚至一度把中德盟约的危机性扩大到影响外交部的决策。

“不可否认,吴绍霆是一位年轻有为的强权领袖,然而这位年轻人的做为仅仅表现在对中国国内的态度上,而更为复杂的国际形势显然还欠缺火候。”

“吴绍霆当选中华民国正式大总统,这是中国有史以来最错误的政治事件,以吴绍霆在对待国际外交方面近乎白痴的眼光,迟早会将中国引向重大灾难的深渊。”

“迫切希望我国政府能给予中国足够严厉的制裁,用以提醒这位无知、冲动甚至野蛮的中国领袖一个必要的事实。而我们也非常愿意相信,通过对中国的制裁可以有效的保证大英帝国海外利益与海外子民的安全。”

相比之下英国的报纸还算温和,虽然对吴绍霆持有反对态度,但也仅仅是从假设性的利益角度来说明,而日本的舆论从青岛战争开始就带有强烈的攻击性。不仅把吴绍霆的执政府塑造为颠覆正统的非法政府,还将吴绍霆本人评论为新一代的战争狂人,为了所谓“极端的国家主义”,完全放弃国际道义。

不仅如此,为了回应中国对青岛战争日军*的报道,日本各大报纸还开设专栏,连续报道中国残忍对待俘虏和战场屠杀的行为,包括故意制造事端挑起已经投降的第二舰队冲突,借故强行霸占了第二舰队所有船只。

对于这些报道,吴绍霆都会认真的关注,西方人的报纸他只是一笑而过,而日本人太多歪曲事实、刻意掩盖战争罪行甚至恶意诋毁,则让他非常恼火。这已经不是日本人第一次这么做了,甲午战争时日本人就收买了大批东、西方记者,在报纸上发表扭曲不宣而战事实真相的文章,把一场入侵战争宣传为不得已、并且拥有正义之名的战争。

其中在“高升”号事件上,日本人因为向落水的清兵开枪遭到国际谴责,为此还故意收买了当时“高升”号的外籍船员,说是清军士兵自己向落水同胞开枪,而日本水兵还在“英勇”的搭救落水者。经过这场大肆的舆论宣传,反而在一定程度上挽救了英国对日本的制裁。(“高升”号是英国商船,由清政府雇佣运送士兵前往朝鲜。)

面对日本媒体又一次不要脸的散播不利中国的言论,吴绍霆心情非常不好,同时也觉得应该让中日冲突继续加深下去,索性决定给日本一个教训。在国民大会大选结束的第二天晚上,他向北京大本营发出一份密令,由大本营军事情报局负责在天津、沈阳秘密纠结了一帮暴民,发动对日本人幕后控制的《顺天时报》报社、记者站的袭击,要求一定要彻底捣毁报社,不许留下一件完整的器械。

几天之后,天津、沈阳两处《顺天时报》的报社遭到不明身份的暴徒袭击,所有社员受到不同程度的殴打,报馆和记者站被砸的一塌糊涂。不仅如此,当天深夜还发生了不明原因的失火,两地的报社大楼全部焚烧的一干二净。

早在报社遭到暴徒袭击时,《顺天时报》主编中岛真雄与总经理山岛平八郎已经向当地警察局和领事馆报案,领事馆发出强烈要求,要警察局立刻给一个交代。可是万万没想到,当地警察局刚刚立案,还没来得及深入调查,报馆又让人一把火给烧了。

日本驻沈阳领事馆对此事愤怒至极,虽然大火没有造成人员伤亡,可报社设备、通讯工具、档案全部化为灰烬,短时间之内根本无法恢复运营。做为由日本外务省亲自出资并且暗箱操作的汉文报纸,也是日本在中国唯一的舆论工具,只一天的时间里连续遭到两次攻击,任谁都不可能认为这只是意外。

领事馆立刻把消息发到南京公使馆,公使馆则又马不停蹄的向南京中央政府提请抗议,要求中国赔偿日方的一切损失,尽快缉拿凶手并且给出一个交代。代理外交部长伍廷芳就此事做了一番书面解释,说了一些敷衍的话,随后表示一定会严肃对待。

于是,南京中央政府再次向北京大本营下达命令,要求北京大本营亲自介入调查。

北京大本营秘书长张孝准接到命令,非常高调的派出了两支军方调查小组,分别前往天津和沈阳展开《顺天时报》报馆遇袭案的调查。当然,原本是北京大本营暗中制造的袭击再由自己人去调查,显然是调查不出什么结果。不过张孝准可没打算就这么简单处理,在调查小组临行之前,他曾暗中叮嘱过一定要“调查点什么来”!

二月十二日,国民大会第三部分议程正式结束,除了选举之外也通过了《中华民国宪法》纲要草案,同时还公布了第二部分议程部分延期审议的地方谘议局提案结果。《宪法》纲要草案并不是宪法全部,仅仅是将《宪法》的精神、权力和定义进行了审议,至于《宪法》的内容需要逐条审议,则放在最后一部分议程进行。

从这一天开始,大会进入第四部分议程,关于中华民国国家结构、南京中央政府结构、地方政府结构以及其他国家基础事务的审议。

一大早吴绍霆乘坐总统专车前往国会大厦,自从大选结束之后,他已经是正式中华民国大总统身份,第二天便换下了执政官礼服,穿上最新量身订做的大总统礼服。大总统礼服是按照礼节意义设计的,不过为了突显吴绍霆是中国军队最高领导人,也仿照德国、法国增添了一些具有军人气质的装饰。不过较之之前华丽的大执政官礼服,这身新礼服还是显得低调收敛了许多,除了有腰带、肩章、领章,其实看上去就像是一身加长版的西服。

在过去的几天时间里,吴绍霆每天会参加一半的国民大会会议,并且亲自公布了几项地方谘议局提案的结果,除了一些不切实际的提案他动员复审予以否决之外,其余哪怕是形式上的提案都能通过。不在国民大会的时间里,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首当其冲的就是限期半个月的政府组建名单。虽然早在国民大会还没召开之前,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份详细的正式中央政府名单,不过由于最近接连发生的事,不得不让自己重新考虑。

包括此时乘坐在专车上时,吴绍霆仍然在不停的盘算着该如何设计一个以元首制为中心的政府结构。

坐在副驾驶席上的邓铿刚好在看今天出来的报纸,随后忍不住笑着说道:“霆帅,张秘书长可真是做了一手绝妙的安排,我看小日本现在想哭都哭不出来了。”

吴绍霆回过神来,疑惑的问道:“哦,是吗?是《顺天时报》的事?”

邓铿从前排转过身来,把报纸递给了吴绍霆,脸上还是一副忍俊不禁:“调查队在沈阳《顺天时报》总社开展工作时,意外调查出一批间谍器材,包括没有登记的无线电、监听器、伪造中国官方证件以及一些没有烧毁的文件证据。呵呵,这下可热闹了。”

吴绍霆接过报纸,这是一份上海版的《大公报》,头版虽然还是国民大会的内容,不过头条指示时政版“揭露日本在华文化间谍单位”,还有一个小标题是“《顺天时报》十二年的真相”。他把报纸翻到了时政版,快速阅读了一遍这篇文章的内容,文章中间还附带了两张照片,是北京大本营调查队在报社废墟里拍摄的间谍“证据”,文章最后还提到北京大本营正式宣布以“间谍罪”逮捕《顺天时报》所有工作人员。

“张闰农还真是一个机灵的人,干的很好,回头去一封电报,让北京那边放手去干,无论闹得多大都无所谓。”看完报纸之后,吴绍霆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说道。

“我知道了。我看日本公使最近又要来拜访您了。”邓铿笑着说道。

“是吗?他来不来都一样,不过我倒是要跟他好好谈谈青岛战俘的问题,如果日本政府还是那么小气的话,我可没那么多耐心和闲钱继续养活这些俘虏,到时候直接全部押送到西北去,支持西北大开发。”吴绍霆毫不客气的说道。

“说的也是,潍坊军事基地那边已经催问过好几次了,俘虏若是万把千把人也就算了,可是海军陆军加起来已经有四万人了,其中还有不少伤员正在接受治疗,这些可都是钱啊。德国顾问鲁登道夫帮我们做过一个粗略的统计,每天花费在俘虏身上的费用起码是三十万。”邓铿脸色严肃的说道。

“这个问题月内就要解决,嗯,决不能再拖下去了。下午我会正式宣布政府结构提案,只要把这件事定下来,之后我便能专心应付国际问题。”吴绍霆意味深远的说道。

“霆帅放心,该准备的事都准备妥当了,今天下午绝不会有任何差池。”邓铿说道。

车队开进雨花台,在随后早上的会议上国民大会主要讨论的是国家结构,一致通过仿效西方国家建立三权分立的政治体系,以国民大会、中央政府和最高大X法院组成国家权治阶层。在大会上,吴绍霆以大总统身份提名由徐世昌出任最高大X法官,经过国民大会的表决,以一千三百二十九票赞成、三百三十六票反对和两百八十二票弃权的结果,正式通过这项人事任命。

十点三十分时,徐世昌走上主席台宣布正式退出北洋公党,并自愿解除所有公务,宣誓捍卫《宪法》,坚持公正、公理成为中华民国首位大x法官。

第879章,元首制

对于吴绍霆提名徐世昌出任中华民国最高法官,很快成为舆论争鸣不下的话题,有人认为徐世昌根本不懂的律法,连最基本的职能都无法胜任;还有认为这是吴绍霆故意在拉拢北洋公党,形成强力的南北政治势力联合,以此来团结全国一致对外。不过这些争论仅仅是民间关注国民大会的一种形式,是无法影响到统治阶层的发展。

中午休息时,总统府卫队将一封总统府转发到雨花台来的电讯送到吴绍霆手里。这封电讯是今天早上日本公使馆派人来到总统府递交的,日本公使滨口雄幸希望能在今天晚上面见吴绍霆。尽管电讯上没有留下滨口雄幸因为何事来拜访,但不难猜测是关于《顺天时报》和青岛善后问题的事,或许还会牵扯到协约国施压的外交事件。

吴绍霆当即吩咐一名随员回总统府安排,把与日本公使见面的时间定在七点钟以后。

下午两点钟,对于吴绍霆来说国民大会当中最重要的一节正式拉开帷幕。

在国家结构和南京中央政府结构议案审议上,由吴绍霆、冯国璋、徐世昌、岑春渲四人联名提交的议案终于公诸于众。吴绍霆以议案发起者的身份走上主席台,从于右任手里接过演讲席,深深吸了一口气,对着扩音器说道:“第三百九十七号议案,二月十日最新修订,我以中华民国大总统身份,与北洋公党总理、国武上将军冯国璋。中华民国最高法官徐世昌,国民共进会新任总理岑春渲,联名在第四次会议提交一份非常议案。”

早先大家都听说过吴绍霆会联合北洋公党提交关于国家结构和政府结构的议案,可是现在听到是一份“非常议案”,那些没有提前被联系的地方代表和旁听席都感到疑惑不已。不过在靠近主席台的国会两院席位以及部分已经知道内幕的代表,却保持着平静的态度,只等着吴绍霆把议案念完,然后开始投票表决。

吴绍霆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鉴于半个月前发生的唐绍仪泄密事件,引发中华民国陷入国际列强外交危机,以及熊希龄与英国公使朱尔典私下密谋,妄图发动侵略我大中华民国的无义战争,昨日*亦获悉英军、俄军在西藏和蒙古边境调派军队,并且日本内阁也拟定向朝鲜增派四个师团的兵力。因此,我们不得不承认中华民国已经受到外国军事势力的实质威胁,在这非常之时必须提交这份非常议案,目的在于凝聚大中华所有人心、力量一致对外,避免在中央政府全力应付外侮之际,还会出现类似熊希龄事件影响大局。”

这个消息是众所周知的,尤其是关于日本增兵朝鲜、扩建两个常备师团以及重建第五师团、第十八师团的消息,《民国时报》军事版、《大公报》时政版都曾经邀请过*顾问、社会学者和外交界人士进行过详细分析。结论不言而喻,无故在朝鲜增兵,并重建被中国人打败的师团,目的就是要伺机报复中国。

用这些事再联想到熊希龄、唐绍仪的事件,不得不说中华民国正是内忧外患的境地。如果不能像吴绍霆所说的那样凝聚全国人心一致对外,再在关键的时刻出现一些卖国贼,中华民国恐怕将陷入一场万劫不复的灾难。

吴绍霆调整了一下表情,让自己显得郑重和严厉的姿态,中气十足的说道:“非常议案诉求建立强力集权的中央政府和严密的国家政治制度,务必到达上下一致。为此,我们提议取消执政府时期的二元总统制,推行共和元首制,也即西方政治史上的‘第一公民’制度。在彻底解决中华民国内外危机之前,中央政府必须绝对效忠于‘第一公民’,国民大会与最高法院则必须配合‘第一公民’的所有决策。”

当吴绍霆把非常议案的内容说出来后,全场顿时起了一阵不小的议论声。很多代表并不十分清楚元首制是什么,不过“第一公民”这个词显然有很大的煽动力,这表示不管怎么样,“第一公民”终归还是中华民国的“公民”。至于取消二元总统制,经过一番议论之后大家才明白,吴绍霆这是要取消政务总理和内阁,由“第一公民”直接并且全权领导中央政府的运作,这一点与美利坚的总统制似乎并无太大区别。

关于中央政府绝对效忠“第一公民”,以及国民大会和最高法院尽量配合“第一公民”,从字面意思上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中央政府本来就由总统领导,当然要听命于总统;而现在国家处于内忧外患之中,国会和最高法院配合中央政府的决策也是情理之中。

事实上吴绍霆并没有把元首制详细的内容全部说出来,尤其是国会和最高法院配合这一节,对于他来说连这场国民大会都是形同虚设,无非是需要给全国人民一个交代而已。他故意只说了这么一点,正是在诱导大会堂的代表们支持自己,反正国会和最高法院都是自己人在掌握,日后要做任何事都能如愿以偿。

然而坐在接近主席台位置的梁启超脸色变得很难堪,几度调整坐姿似乎要弹跳起来冲上主席台,不过最终还是忍不住了。他内心正在进行艰难的挣扎,吴绍霆刚才的那番话已经是把独裁之心表达的非常清楚,什么共和元首制,什么绝对效忠“第一公民”,这就是在毁灭共和制度,中华民国的事由对方一个人说的算。

可是即便他知道事情的真相又如何,坐在自己前后左右的那些国会议员,几乎都与自己一样是了解真相的,连他们都没有任何异议,自己还能如何?整个国会现在就是吴绍霆手中的玩物,他要呼风唤雨谁人能阻止?

就在这时,冯国璋突然站起身来,大声说道:“值此国家危难之际,我等更应该同心协力应对外敌,绝对杜绝卖国贼的从中暗算。老夫愿全力支持吴执政推行元首制,加强国家集权,凝聚全国上下人心一致对外。老夫赞成此项议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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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0章,巩固

虽然冯国璋没有通过扩音器来喊话,但这番话还是让周边的议员听得清楚。议员们知道这是一个信号,于是接二连三站起身来附和冯国璋的话,高声呼出支持吴绍霆的此项议案。随后,岑春渲、徐世昌等人也都陆续起身声援,仅仅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国会两院的议员大部分全部站了起来,即便有少数人没站起来,但也被其他人的身躯淹没。

看到前方席位这么大的动静,后方的地方代表当中也有人站起身来响应。最先站起身来自然是北洋公党、国民共进会籍代表,还有广州、福建、北京、江苏等省的代表。受到这么现场气势的影响,其他代表也跟着站起身来,稀里糊涂的举起手来呐喊。

“支持吴大总统的决定,中华民国一致对外!”

“不管是元首制还是总统制,只要是吴震之的领导我们就信服!”

“山东代表全部支持吴大总统,打倒小日本,替山东遇难百姓报仇雪恨!”

“绝对效忠吴大总统,绝对效忠元首制。吴大总统万岁!”

会场的变化就在一个瞬间发生,整个会场仿佛受到了一种狂热传染病的袭击,不管是明白人还是不明白,被周围的气氛这样带动起来,都觉得吴绍霆的议案是带领中国走出眼下国际危机的唯一办法。偌大的大会堂充斥着热烈的欢呼声,甚至连旁听席和记者席都感同身受,这些人也跟着起哄起来,大声呐喊着支持吴绍霆。更令人哭笑不得的,在阵阵声浪中隐隐约约还听到一句“吴震之,我爱你”。

唯独坐在主席台附近的梁启超额头青筋暴起,对他而言这每一声支持吴绍霆的喊叫,都是那么刺耳、那么摧残自己的心脏。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忍不住对坐在身旁的张謇说道:“四先生,这些人都疯了,他们都丧失理智了。这种个人崇拜只会让我们国家在极端的路上越走越远。他们连元首制是什么都不知道,他们连吴绍霆想干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盲目的支持他。这到底是怎么了?”

张謇其实同样是持对吴绍霆的支持态度,只不过他年事已高,没办法像青壮年那样站起身来呐喊。在听了梁启超的这番发自肺腑的话之后,他同样也理解梁启超的心情和想法。微微的叹了一口气,他凑近梁启超说道:“卓如,其实这也是一种民主的表现,或者说,是一种民主的弊端。我们一路走过来,经历了许多届政府,看到的、听到的、做到的,难道还不能看透中华民国的现状吗?在这个时代是无法推行真正的民主,不是极端民主,就是极端独裁,这两样都不好,因为他们的性质是一样的。”

梁启超怔怔的看着张謇,眉宇间凝成一个“川”字,迫切的问道:“四先生,您……您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张謇意味深远的说道:“为什么所谓的革命一直都是失败?为什么掌握国家真正权力的人都是那些军阀?因为我们国家目前的处境就是如此,是这个社会创造了这个事实。如若真的要有一番大作为,何必要一味心思想着民主政治,你推行民主政治的目的如果是为了自己的权欲,那就跟这些军阀一样了;相反,如果你推行民主政治是为了国家、为了社稷,那你为什么不能依附这个军阀,用自己的能力做一些更实际的利国利民之事呢?”

梁启超听完张謇的话,隐隐约约有一种感触,是啊,就像熊希龄那样为了单纯的民主信仰而斗争,到来头不仅仅损害了民主本质,更是糟蹋了国家利益;如果真心为了国家、为了人民,哪又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去为人民不明白的民主而斗争?难道不能做一些更实际、更有意义的事吗?

几分钟之后,于右任迫于会场的压力,不得不上台来维持秩序,他先让会场安静下来,然后再要求国民大会为刚才吴绍霆的提案进行表决。不过这次表决显然情况不同,甚至都没有进行详细的统计,因为刚才那一番全场的轰动足以证实大部分代表是赞成这项提案。于是整个表决过程根本没用多场时间,当场宣布通过元首制的提案。

在确定国家推行元首制的政治体制之后,接下来的会议关于政府结构和其他杂项事务的讨论要显得轻松许多。仅仅一个下午的时间,把国家基本框架该讨论的内容都讨论结束。规定中华民国为共和制国家,国旗、国徽等经过复审通过,仍然按照执政府时期为准,至于国歌则限期从民间征集,交由国会两院审核决定。

此外,会议还讨论了国家金融体系,决定由各省联合银行出资成立“中华民国共和银行”,原联合银行继续保留商业银行性质,“中华民国共和银行”则为中华民国中央银行。提名张直出任第一任中央银行行长;又表决通过由共和银行发行全新货币,之前各省联合银行发行的联合币照样通用,不过限期回收。新发行的货币命名为“共和币”,币种的发行方案和数量限中央银行四十五天之内提交详细方案。

财政和银行体系方面,大会还进行了另外一项由财政部部长张謇发出提案的讨论。张謇认为要想最快使“共和币”流通,并且获得国际承认,最好的办法就是以黄金和白银购买大量外汇,再按照金银本位对等共和币和外汇的汇率,从而确定共和币在国际的合法性。不仅如此,张謇考虑到即将面临协约国的讹诈压力,国家财政应该尽快储备足够的资金,采取国家借贷、民间发行国债、整顿国内各项税政等等的手段,于最短时间充斥国家市场。

这项提案也很快获得通过,国民大会决定向全国回收银器和金器,熔炼成银币和金币,在五年的时间之内陆续向美国兑换八千万美元的外汇,同时在十年的时间里向法国兑换五千万法郎的外汇,以这两大币种当作外汇储备。

其他杂项大大小小,虽然看上去很繁琐,但对于一个新生的中央政府来说都有必要性。一下午的时间差不多解决了一大半这样的小问题,对于杂项事务提案的讨论,基本全部采用举手表决,只要看到人数过多甚至连点算都免了,直接算作通过。

这次大会一直进行到晚上六点才结束,散会是天色都黑了,不过议员、代表们一个个神采奕奕,总觉得他们又让这个国家更完善了一步。

吴绍霆乘车返回总统府,路上还在跟邓铿讨论关于铁路国家化的推行政策,只是无奈当初修建铁路时向民间做出了太多承诺,自己刚刚当权就强收铁路实在有所不妥。

“霆帅,别忘了今晚还要跟滨口公使见面。”邓铿适时的提醒了道。

“你不说,我还差点把这件事忘记了。现在几点了?”吴绍霆问道。

“已经六点一刻了,霆帅返回总统府之后吃过晚饭,滨口公使差不多就到了。”邓铿摸出自己的怀表看了看时间,然后说道。

“嗯,等下通知顾嘉定,到时候我需要他在现场。”吴绍霆吩咐道。

“知道了。”

回到总统府,吴绍霆返回官邸,与张小雅、冯雅楠一起共进了晚餐。这段时间他一直忙碌着国民大会和外交的大事,几乎很少能顾及到张小雅和冯雅楠的生活,不过不管怎么样,自己还是坚持每天至少跟妻子们一起吃一次饭。好在张小雅与冯雅楠相处的很好,张小雅每天教冯雅楠许多西方的文化风俗,冯雅楠则像对待亲姐姐一样照顾张小雅的一切。

晚饭过后,吴绍霆看时间尚早,于是特意跟听张小雅弹了一支钢琴曲。

“你可真厉害,”在钢琴曲演奏完毕时,吴绍霆惊叹的说道,“在梧州时你还只能弹奏一些简单的曲子,没想到时至今日你竟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了。看来,假以时日你肯定能成为我们中国首屈一指的钢琴大师。”

“什么出神入化呀,你倒真是夸夸其谈,我也是闲其无事,每天勤加练习罢了,仅仅是手指头比以前更熟练,至于对音乐的感悟只怕还差的很远。所以我现在只能弹别人的曲子,自己可没办法创造更有魅力的曲子呢。”张小雅微笑着说道。

“如果连钢琴都不能熟练驾驭,又怎么能创造更有魅力的曲子呢?我相信有朝一日你一定能有所突破,不仅要成为钢琴大师,还会成为名副其实的音乐家。”吴绍霆走到张小雅身后,伸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

“其实……这不是我的梦想,我弹钢琴只是为了陶冶情操而已。”张小雅幽幽的叹了口气,抬起一只手握住了吴绍霆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吴绍霆一时沉默了起来,他在心里沉重的叹了一口气:张小雅为了我已经放弃了她很多梦想,这种深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小雅……”他想开口给张小雅一个承诺,比如等国家稳定之后,自己会跟她一起回到广州,也带上冯雅楠,大家在海边一栋小房子住下来,一起过平凡却幸福的生活。不过他觉得自己现在的承诺毫无力道,自己已经走上了这条道路,难道真能说离去就离去吗?

就在这时,张小雅侧过脸上微微一笑,说道:“你晚上不是还有要紧的事吗?你你快去吧。再过一会儿我跟雅楠妹妹要一起包汤圆,虽然今天不是上元节,但春节总不能冷冷清清的嘛,你晚上早点回来尝尝哦。”

吴绍霆看着张小雅的脸颊,忍不住伸手去爱抚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说道:“嗯,也不算什么要紧事,很快就会处理好。到时候我们一起包汤圆好了。”

张小雅笑道:“我可不信你会包汤圆。”

吴绍霆也笑道:“那我就露一手让你看看。”

第881章,索要

说完之后,他又与冯雅楠闲聊了几句,然后接到仆从的通知,说外务副官顾维钧正在楼下等候,于是直接下楼去了。

刚刚来到楼下走廊上,就看到顾维钧正站在走廊另外一边等候。吴绍霆走了过去,对他问道:“日本公使来了吗?”

顾维钧早先从邓铿那里得知消息,因此在吃过晚饭之后一直在秘书厅等候,他点了点头说道:“已经到了,正由秘书厅过来。”

话刚说完,一名侍从官从外走廊快步走来,把滨口雄幸公使已经到达休息室的消息做了通知。吴绍霆让侍从官直接把滨口雄幸请到私人会议室,然后自己与顾维钧向私人会议室走去。几分钟过后,滨口雄幸与吴绍霆、顾维钧在私人会议室见了面。

看着滨口雄幸阴郁的脸色,轻易就知道对方心情很不好,不过相比之下吴绍霆却轻松淡然,他一如常态的说道:“公使先生,请随意坐。”

滨口雄幸也不客气,闷声闷气的坐了下来,看着吴绍霆仿佛小人得志的样子,他心中的郁闷更加跃然纸上。

吴绍霆在主座上坐下来,他没有像以前那样冠冕堂皇的开口,而是抢在滨口雄幸之前直切正题的说道:“没想到滨口公使还会主动来找我,我正打算在国民大会稍后一段时间里派人照会滨口公使先生你。如果滨口先生是主动为《顺天时报》事件来向我解释,我相信这是对化解此次间谍危机很好的开端。”

滨口雄幸脸色立刻变得更黑了,他今天原本是来找吴绍霆质问此次事件,没想到恶人先告状,吴绍霆反而还要自己来做解释!他保持着自己的理性,冷声冷气的说道:“今日在下来拜会吴执政……哦,不,吴大总统阁下,关于《顺天时报》的外交危机确实是目的之一。既然吴大总统最先提及这件事,那我们便从这件事开始吧。”

吴绍霆摊了摊手,微笑着说道:“哦?是吗?那好,我听着你的解释。”

滨口雄幸沉着气说道:“大总统先生,在谈话之前我必须很严肃的强调,对于您的调查队在《顺天时报》报社发现的所谓间谍证据,这些纯属子虚乌有。《顺天时报》成立于1901年,不仅当时的清政府承认了它合法经营的身份,之后的北洋政府同样如此……”

吴绍霆不想听对方给自己讲述《顺天时报》的发展历史,在他看来即便没有北京大本营确实故意伪造这些证据,《顺天时报》照样是一个为日本特务提供掩护的社会单位。他冷冷的打断了滨口雄幸的话,说道:“《顺天时报》遭到袭击,又遭到大火焚烧,你们一直要求我们中国方面给一个交代,我很郑重的亲自派人去调查遇袭事件,你现在又指责我诬陷?我告诉你,现在是我查出你们有间谍嫌疑,我说你们有嫌疑你们就有嫌疑!”

滨口雄幸捏紧了拳头,生气的说道:“吴大总统,你这是在刻意破坏中日之间的关系。如果你不能提供令人信服的证据,这件事就是你们中国恶意栽赃!”

吴绍霆冷笑道:“证据?我的人现在掌握的证据已经足以让全中国人相信,我还需要再提供什么证据?既然滨口先生不是来解释这件事,那很好,我会发布命令按照正常程序办事。你应该很清楚,任何一个国家抓到间谍会如何对待他们!”

滨口雄幸大声的说道:“我要提出强烈的抗议!”

吴绍霆不屑的“哼”了一声,说道:“你以什么来抗议?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他们是无辜的?对于你的态度我很生气,你们日本人不仅没有承担错误的勇气,甚至只会采取一味抵赖的态度,鉴于如此,我明天早上会签发一项命令,单方面限制日本公民在中华民国的商业、文化等方面的投资,永久禁止日本公民在中国开办文化报刊的权利。”

他说完,马上又对一旁的邓铿示意道:“把我刚才所说的话记下来,整理成外交禁令明天早上拿给我。”

顾维钧很配合的大声应道:“是,明天早上八点钟一定整理完毕。”

滨口雄幸惊诧不已,心中又是怒火又是不可思议,吴绍霆竟然要单方面限制日本国,还是当着自己这个特命全权公使的面前说出这番话,这绝对是对日本最恶毒的羞辱。他额头青筋暴起,即便自己修养再好也忍受不了这样的对待。

“吴大总统,你这是什么意思?在中日《马关条约》条约里面,可是清清楚楚注明我们大日本帝国享有最优惠国待遇,也允许我们日本国民在中国自由投资……”他激动不已的吼道,完全顾不上自己外交公使的身份。

“《马关条约》?什么《马关条约》,我什么时候跟你们签过这份条约了?顾副官,你来告诉我什么是《马关条约》,什么时候签订的?”吴绍霆故意装蒜的说道。

“大总统,您是说《马关条约》?哦,依稀有点印象,不过具体的还要去档案库里调查一番。不过在下敢肯定,这份《马关条约》并不是由您经手签字的。”顾维钧看着吴绍霆的脸色,同样学着吴绍霆装蒜着回答道。

“你,你们……”滨口雄幸只感到自己的肺部急促喘气,仿佛都快气爆了。

“公使先生,我希望你不要拿一些不是我经手的条约来跟我谈话,这样会很浪费时间。关于诸如此类的条约,我只会向尊重我们中国主权的国家对话,至于你们在我们中国安插了长达几十年的间谍单位,现在反过来矢口否认并横加指责,哼,你真当我是傻子吗?”吴绍霆咄咄逼人的盯着滨口雄幸说道。

“这件事如果你不给我们一个公平的交代,你一定会后悔的!”滨口雄幸愤怒的说道。

“后悔什么?你们连四万多人的战俘都可以不管,还会在乎《顺天时报》报社几十个人的死活?滨口公使先生,我之所以还能忍受你的公使身份,仅仅是对日本国民主人士的尊敬罢了。如果你们再不积极维持中日关系,我相信最终会后悔的人是你们!”吴绍霆气势十足,掷地有声的说道。

滨口雄幸简直认定吴绍霆逻辑混乱,明明是中国身处于国际外交危机当中,现在却还理直气壮的说日本会后悔,再者最近一两年的做为来看,明明是中国在*日本,吴绍霆竟然声称是日本不积极维护中日关系?

等了一会儿,吴绍霆见滨口雄幸一言不发,于是说道:“公使先生,既然《顺天时报》的事情谈不拢,那索性就不要谈了。我倒是很想问一问公使先生你,你们日本内阁究竟打不打算赎回青岛战争的战俘,这件事前后拖延了足足一个月的时间,在这个一个月的时间为了安置这些战俘,我们南京中央政府承担着很沉重的经济负担。”

滨口雄幸心情已经糟糕到了极点,听到吴绍霆转移话题,他索性直接说道:“正如吴大总统所说,我今日前来同样是要商谈青岛善后问题。只有中方上个月提出以赎金的方式交换战俘,恐怕这件事我们不能答应。不过如果吴大总统肯定下令无条件释放战俘,并归还我们第二舰队的所有战舰,我们大日本帝国会感激不尽,并一定促成协约国中止对中华民国的外交施压。到时候协约国会相信吴大总统所说,中国与德国之间并不存在任何盟约,同时承认吴大总统合法总统的地位,以及南京中央政府于中华民国法统政府的身份。”

吴绍霆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忽然笑着说道:“我听明白了,也就是说战俘的问题我们也谈不拢,对吗?”

滨口雄幸怔了怔,立刻强调的说道:“吴大总统,我希望你能明白现在中国的处境,尤其是你个人于国际的处境!”

吴绍霆眼神透着一股轻蔑,毫不在乎的说道:“既然你们日本政府不愿意出钱赎回俘虏,那么从现在开始这些俘虏的命运就不由你们日本政府掌握了。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他们浪费了我们中国大约一千万的财政预算,这是他们欠我们中国的,同时日本军队在青岛所犯下的罪行,以及甲午战争时在旅顺犯下的罪行,我会一并算账。”

第882章,一天一百万

滨口雄幸慌张起来,虽然他之前就猜到以吴绍霆的性格不会轻易妥协,但是却万万没料到对方的态度根本是毫不在乎来自协约国的压力,而且还是如此强硬的对待日本外交。他连忙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吴绍霆冷笑道:“什么意思?我就算花一千万养猪、养狗,都远远要比养一群敌人要好得多。我听说你们日本很崇尚所谓的武士道精神,也许过几天这四万名俘虏就会莫名其妙的选择剖腹自尽。”

滨口雄幸瞪大了眼睛,他知道吴绍霆是在威胁将会杀死所有俘虏!他急忙大声的说道:“你,你竟敢不顾国际公义如此对待已经放下武器的俘虏!你,我一定会把这件事公诸于众,你一定会遭到国际的谴责!”

吴绍霆“哼”了一声,同样大声的说道:“你去呀!你以为我会怕你,我现在可以更坦白的当着你的面告诉你,如果日本政府不肯出赎金,我就会让这四万俘虏全部消失!对于你们而言我违背了国际道义,可是对我而言,你们日本政府连赎回自己士兵的打算都没有,真正害死他们的正是他们的政府!”

滨口雄幸气红了双眼,愤怒的吼道:“你难道就不担心引发战争?到时候是整个协约国对付中国,你们中国是打不起这场战争的!”

吴绍霆心里感到很好笑,他就是已经看准日本还没有准备好发动第二场战争,所以才一步一步的制造中日冲突。这种冲突看上去是在为日本发动战争埋下伏笔,可事实恰恰相反,这是在为中国发动战争做前期铺垫。相比日本军方来说,中国军队早已做好大框架上的准备,只剩下一些细节上的小问题。但不管怎么说,中国一定会比日本先发动这场战争,打日本一个措手不及。这也是为什么在这段时间里,他在会见日本公使时可以如此肆无忌惮,甚至可以当着公使的面亲口说出一些攻击性的言论。

“滨口先生,你是在威胁我吗?如果中日之间再开战,那我处决你们的战俘就更有理由了!我希望你想好了再说话!”他蔑然的说道。

“现在是你在威胁我!”滨口雄幸咬牙切齿的反驳道。

“我敬重你是西园寺阁下的弟子,所以才把话说得如此直接。如果你不能理解我的意思,那在我看来中日关系必将走过一个严酷的时期。我不会在乎协约国对我恶意的施压,我更不会畏惧来自你们日本的威胁!”吴绍霆铿锵有力的说道。

滨口雄幸脸色愈发铁青,但是他不是傻子,如果自己继续与吴绍霆僵持下去最终只会误了大事。先前以战争进行威胁那是他迫不得以之下最后的一招,可是现在看来,对方根本不畏惧任何形式的威胁,而日本也根本不可能立刻发动第二场战争。相比《顺天时报》事件而言,第十八师团战俘和第二舰队的军舰的确要更重要。他在来之前有过心理准备,如果连协约国集体施压都不能应付中国,那最后的办法只能是谈赎金了。

“承蒙您还惦记恩师,既然如此,我自然不能辜负恩师对我的期望。吴大总统执意要以赎金来交换我们的士兵,我相信在不得已的情况之下,我们大日本帝国只能接受这个条件。不过我还是要提醒大总统阁下,您的坚持将会错过一次改变中国危机的机会。”滨口雄幸咬着牙关,非常严肃的说出了这番话。

“我只相信机会是要靠自己掌握,而不是靠别人施舍。”吴绍霆表情认真的说道,他看得出来滨口雄幸已经拿自己没办法了,而这个时候正是自己坐地起价的好机会。

“按照上次吴总统阁下所说,如果要赎回我们的全部俘虏,是以军官、士兵身份以及人数来算,当时您提到只要三百万美元即可,对吗?”滨口雄幸已经没有心思再跟吴绍霆耍嘴皮子了,自己要尽快处理好青岛战争善后问题,今天付出的钱迟早有一天会要回来。

“一个月前是三百万美元,不过今天我要五百万美元。”吴绍霆煞有其事的说道。

“您……您说什么?”滨口雄幸吃惊不已,本来他还打算按照上次跟吴绍霆谈话的思路,看看能不能把价格压得更低,没想到今日吴绍霆竟然一改往日之态,不仅没有把价格压低来羞辱日本,反而一下子抬高了价格。

“一个月前是三百万美元,当时如果你答应,一切就好办的多。可是今天不一样,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为了养活你们的战俘消耗了我们很多物资。除此之外,还有青岛战争时日本军队对我国老百姓的*,这些都需要赔偿。”吴绍霆不亢不卑的说道。

“你,你这是坐地起价!”滨口雄幸倒吸了一口冷气。

“战败赔偿这是国际惯例,就好比你之前所说的什么《马关条约》,当时你们还不是从清政府勒索了好几千万两的白银吗?”吴绍霆说道。

“总统,好像……不是几千万两白银……”这时,一旁的顾维钧立刻插嘴的补充道,“我依稀记得应该是两亿三千万两白银。”

滨口雄幸气的牙痒痒,刚才这两个人还说不清楚《马关条约》,现在谈到钱的时候一个个又都记起来了。他知道现在真的拿吴绍霆没有办法,如果对方坚持不肯释放战俘,即便日本国内想要立刻发动战争都困难重重。这可是四万多名士兵,在中国人手里就是一群人质,更重要的是在扩建军备的过程中,这四万多名士兵同样具备很重要的作用。因此无论如何必须赎回这些士兵!

吴绍霆看着滨口雄幸,摊开手说道:“你也听到了,当年你们勒索了清政府两亿三千万两,折算美元大约是八千万美元。而我现在仅仅只要五百万美元,相比之下可是非常划算。”

滨口雄幸额头冷汗连连,一部分是因为自己外交失败的内疚,另外一部分还是内心激动的情绪。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控制着自己的心态,严肃的说道:“吴总统阁下,我们明人不说暗话,关于我大日本帝国战俘的问题中日双方前后已经沟通了一个月之久,我想再拖下去对中日双方都没有好处。”

吴绍霆点了点头说道:“这句话我赞同。”

滨口雄幸说道:“那么,我希望您能给一个确定的赎金数额,然后我会尽快与内阁取得联系,看看能否达成这次交换。”

吴绍霆装作一副欣然的样子,说道:“那好。我现在就给一个确定金额,如果你在四个钟点之内支付现金,我可以给你一个优惠,四百五十万美元。”

滨口雄幸听完这番话,立刻想要开口说话,可是被吴绍霆抬手止住了,他继续说道:“听我把话说完。我现在是真正意义上没有时间在拖延战俘问题,”说到这里,他伸出五根手指头在滨口雄幸面前晃了晃,“五天!五天是我最后的期限。今天你无法交付现金,明天就是六百万美元,后天是七百万美元,再过一天是八百万美元,以此类推。到了第六天,即便你出一亿美元我也不会再跟你谈,到时候我宁可送他们去山西挖煤矿,或者让他们消失。”

滨口雄幸赶紧抗议的说道:“可是您刚才明明说只要五百万……”

吴绍霆冷漠的再次打断了滨口雄幸的话,说道:“你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滨口雄幸吃惊的看着吴绍霆,他忽然发现对方已经把今天晚上会面所有可能性都做了预算,自己即便再强调任何内容都不可能扭转对方的决定。此时此刻,他心中除了愤怒,还有一种难以控制的耻辱,自从甲午战争之后日本从没有受到过中国这样的对待,自己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中国在吴绍霆的领导下正在迅速恢复大国的元气,中日必将会在称霸亚洲的道路上决一死战。

沉默了许久,他忍不住再次说道:“总统先生,你难道就不能谅解,即便我今晚以最紧急的通讯与国内交涉,也不可能在五天时间里筹集这么多钱。”

吴绍霆冷笑着说道:“你身为特命全权公使,在应该决断的时候就应该果断,如果什么事情都要请示国内,那还要你们这些特命全权公使做什么?我相信只要你今天下定决心,三天之内完全能凑齐应有的数目。”

滨口雄幸捏紧了拳头,沉默了足足三分钟的时间,最后说道:“我现在已经很清楚了。那么,今日的回话就到此结束,当我有更确定的消息之后,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阁下。”

吴绍霆轻松的说道:“我静候佳音。”

送走滨口雄幸之后,顾维钧回到私人会议室,向吴绍霆请示道:“总统,您刚才说的针对日本单方面禁令真的要签发吗?”

吴绍霆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说道:“当然要签发,其他国家我可以暂时不动,只要是日本人的政策一定要从严从狠。中日之间的矛盾一定要升温,反正我们中华民国要想成为强大国家,与日本必定还有一场不可避免的冲突。”

顾维钧坚定的说道:“我明白了,明天早上一定整理完毕。”

第883章,青岛善后问题结束

国民大会进行了半个多月时间,终于进入了最后一部分议程,对于很多人而言这最后一部分议程是最重要的部分,因为它将诞生自《中华民国临时约法》之后更庄严的《中华民国宪法》。《宪法》草稿是由宋教仁主编,但严格的来说,参与起草的人并不多,真正尽心尽力的只有宋教仁一人,因此可以说这部《宪法》完全是宋教仁一人的手笔。

不过对吴绍霆来说,元首制的确定已经让他不必再在乎《宪法》审议会议,于是接下来的会议他很少参与,一边考虑新一届中央政府的官员名单,一边暗中策划对元首制政策的推广和巩固。至于《宪法》审议会议,他仅仅策动国会两院将“总统”称谓改成“元首”,以及把大总统任期五年更改“元首”任职八年,把大总统只许连任两届改为“元首”可连任三届。尽管这个做法引起了很多民主人士的猜忌,尤其是在江浙一带活动的中华国民党,在消息传出之后马上组织反对宣传,抨击吴绍霆专政制度和违背《宪法》精神。

可是由新闻部掌控的舆论工具很快进行了连续报道,不仅邀请社会贤达发表支持吴绍霆的文章,连身为中华民国最高法官的徐世昌都亲自抓刀解释。徐世昌以最高法官身份称。“元首制是国家非常时期所推行非常制度,并非完全代替大总统制”,“等到国家趋于稳定发展,在下一次五年一度的泛代议制国民大会上,必然会修正元首制,恢复到总统制”。

关于元首可以连任三届,每一任期长达八年之说,不仅徐世昌在报纸上公开解释,冯国璋、岑春渲等人也都通过各种渠道发表声明。他们声称“既是非常之时期,必当以非常之态度来应对,仿若正在进行的欧洲列强战争,战争长达数年或数十年,若在此期间频繁更换国家领袖犹如临阵换将,是国家成败之大忌”,“元首仅以设想最长任期,一旦国家渡过危机,元首制自当取消,再者能否连任也要由国民大会选举方能得知”。

甚至与中国目前保持密切关系的德国、美国等国家,他们的时政记者以及国家政府官员也都支持吴绍霆的元首制,宣传“非常时期的元首制是中国走出国际困境唯一的出路”,以及“这是新生南京中央政府加强中央集权的象征”。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各大报纸上的主要内容都在围绕国民大会闭幕与元首制,新闻部把侧重点放在“临时元首制”与“加强中央集权”上面。很快民间就接受了这样的说法,不仅仅是他们受到众多舆论的影响,更多的还是他们对吴绍霆的信任和推崇。

二月十五日,滨口雄幸决定接受吴绍霆的条件,以七百万美元的价格赎回所有俘虏。当天下午日本公使馆派人将三百万美元现款与价值四百万美元的白银送到总统府。吴绍霆将这笔费用直接送到财政部,交给财政部仔细点算,最终在四个钟点之后签署移交俘虏的命令。

日本政府对于这次失败的外交非常失望,日本国内也对吴绍霆的痛恨与日俱增。军阀们不得不把对中国的担忧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不断向内阁施压,要求尽快筹集更多预算投入军备扩张,不仅要把之前重建第五师团、第十八师团和新建第十九师团、第二十师团的计划落实,还要在此基础上实事更长远的军事发展规划,一定要在八年之内达到与中国同等陆军兵力数量。

面对军阀有理有据的叫嚣,日本民主派政客显得非常势单力薄,连国民都开始倒向军阀派,他们又能如何遏制军阀们的野心呢?再者,他们同样也很担心中国带来的危机影响,在力保国家地位与力保政治地位上,已经很难再做出抉择了。

从二月十六日开始,中国*与日本外务省开始就移交俘虏事宜磋商具体行动计划。日本外交部要求中方先用船只将四万名日本士兵分批送往旅顺安置,再由旅顺陆续返回国内或者前往朝鲜。不过中国*强烈反对这种要求,只准日本租用第三方船只直接把俘虏分批遣返回国内,否则将无限期延长移交程序。

对于中国流氓似的要求,日本外务省提出强烈抗议,既然日本已经交付了赎金,战俘如何安置那是日本方面的事。对此中国*回应,除非这些战俘可以瞬间转移离开中国国土,否则只要在遣返过程中还处于中国领土之上,那就要按照中国的要求来办。

中日双方在这个问题上又僵持了两、三天时间,日方心急这些俘虏的人身安全,以及要尽快把这些军人编入新的作战部队,不得不采取退让,遵从了中国*的要求。到了二月十九日,日本雇佣英国太古公司的五艘商船,分十二批次将四万名俘虏运送回本国,前后预计需要十二天的时间才能运输完毕。

吴绍霆拿到日方的遣回俘虏计划之后,当即给潍坊军事基地发了一封电报,命令潍坊军事基地从今天开始停止给日本战俘供应食物、医疗等措施,所有日常照应推给日本领事馆负责。他知道这些士兵一旦离开了中国,很快又会变成正规军,到时候中日爆发战争,这些人就是敌人,没必要继续在敌人身上浪费物资,甚至饿死几个还算赚了。

日本驻天津领事馆很快发现了这件事,他们紧急联络了潍坊军事基地,要求保证俘虏的日常生活供应。潍坊军事基地只推说物资不够,总不能拿中国士兵的口粮去补助日本战俘吧?前后磋商无果,日本驻天津领事馆只好通过各种渠道筹集资金,延续战俘的日常生活。不过由于战俘囚禁在潍坊军事基地管辖范围,平民不允许接近这些地方,最终天津领事馆只能把钱交给中国军方,让中国军方来继续给战俘提供食物和治疗。

潍坊军事基地与日本领事馆商谈,在日本战俘全部离开中国之前,中方会开出日常供应日本战俘的物资清单,其中包括人力维护费用,要求日方每日现结现付。这份清单当中当然掺入很多水分,既然不能饿死这些战俘,最起码也狠狠敲诈一笔。

在最后谈定的方案上,日本领事馆不得不每天支付五十万日元。而潍坊军事基地实际用在日本战俘身上待遇规格早就大打折扣,每天只有二十万日元不到,剩下三十万直接收纳到潍坊军事基地的财政部之中。

从这一天开始,吴绍霆指示新闻部在国内散播消息,称经过一个月的外交对话,日方决定赔付两千八百万(共和币)的战争赔款,也就是俗称的军费赔款。而为了遵循国际道义和解决对战俘的供给压力,中方将释放所有战俘,但绝不会归还任何一艘军舰。同时在这两千八百万的赔款当中,南京中央政府会拨出一千万用于山东半岛的重建,以及受难百姓的第二次补偿,并承诺这些措施会在一个月之内执行。

新闻部自然领会了吴绍霆的意思,邹鲁与他手下的一群文人在字眼上下了功夫,把赎金营造成战争赔款,这可是近代中国第一次向外国索要战争赔款。消息在报纸上刊登出来之后,全国上下为之振奋,不过其中也有一些不满的声音,不少认为不应该就这么便宜日本战俘,宁可把他们全部杀死都比获得战争赔款要划算。

但是舆论的主体力量仍然偏向于欢呼,之前人们欢呼是认为青岛战争大获全胜,而现在人们欢呼则是认定青岛战争从始至终改变了中国的现状。至于什么释放俘虏不对,报纸上很快也做出了响应的报道,国际惯例是不准虐杀俘虏,同时收押这些俘虏每天都要耗费三十万的预算,既然不能杀又不能继续收押下去,最后只能释放。

不管怎么说,老百姓们只会记得吴绍霆又一次完成了外交胜利,中国正在大步流星的从弱国称号走向大国道路,而这一切的功劳都要归算在伟大领袖吴绍霆身上。在吴绍霆的领导之下,中国不仅在战场上狠狠教训了小日本,在战后也狠狠割了小日本一刀。

第884章,闭幕

二月二十五日,第一届国民大会正式闭幕。

这一天会在国会大厦召开闭幕典礼,同时也是吴绍霆宣布南京中央政府名单与向《宪法》宣誓就职的时候。难得今天天气很好,一大早阳光初现,带来了真正春季的暖意,而南京城的市民们坚持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关注国民大会,今天最后一天也不会错过。

当吴绍霆的总统车队从总统府开出,向雨花台前去的路上时,路边夹道欢迎的市民们欢呼不断。看着车窗外层层涌动的人群,他不由自主的在心中发出了一声感叹,这一百年来中国人一直在蒙受苦难,他们内心深处不断渴望着一个能带来希望的领袖,如今的欢呼声是积累了大约一百年之久的爆发啊!

八点三十分,国会大厦的国民大会闭幕仪式正式开始。由于右任上台发表国民大会的总结,洋洋洒洒演说了一个钟头才把历时二十多天各项议程陈说完毕。之后国会两院开始推选两院议长,一番不记名投票和清点之后,由岑春渲当选参议院议长,冯国璋当选为众议院议长。岑春渲和冯国璋陆续上台发表简短讲话,前者宣布遵照国会规章,辞去所有中央政府公职,专心就任参议院议长;后者仅仅说了一些勉励的话。

按照冯国璋三个月之前与吴绍霆的商议,众议院议长是由副总统兼任,当然这仅仅是不成文的规定,在宪法和国会制度里都没有明确要求。所以冯国璋先就任众议院议长,之后再参加副总统的竞选。

临近中午时,吴绍霆赶着时间上台宣布了副总统提名。国会内部另有一名推选的副总统竞选人,正是黎元洪。不过冯国璋毕竟有吴绍霆在幕后支持,获选副总统几乎没有悬念。

中午休息了两个钟点,同时也是副总统票选统计之时。

就在吴绍霆刚刚准备前往餐厅吃午餐时,二等侍卫长龙云正等再通往餐厅的走廊上,手里面捏着一个信封。在看到吴绍霆一行人出现时,龙云连忙迎了上去,来到吴绍霆身边低声说道:“元首,昆明发来的急电。”

吴绍霆皱了皱眉头,心中疑惑:昆明?这个时候?他多留了一个心思,与一旁的冯国璋、徐世昌、岑春渲等人告了一个不是,然后与龙云走到一旁角落里。他凝神问道:“什么事?是谁发来的?”

龙云把信封递给了吴绍霆,然后说道:“南方第二集团军司令部涉外事务司发来的。”

在吴绍霆的建制之下,集团军的司令部已经不仅仅只负责辖区内的军务,而是整个负责辖区的国土防御系统。在这个系统之内自然还要包括各种其他项目,也就是说只要任何直接或者间接涉及到辖区国土安全的工作,集团军司令部都有权过问。正因为云南与越南接壤,再者越南境内还有早年广州军政府隐藏的一支山地师,因此早在建制之初南方第二集团军就成立了涉外事务司,专项负责中国与南亚大陆涉及军事问题的事务。

吴绍霆接过信封,看了一眼上面的署名,果然是涉外事务司发来的。看到这里他心头反而更加凝重了起来,看来是越南那边发生了事情,该不会是山地师出事了?他急忙拆开信封,仔细看了一眼电报内容,原来事实并非是自己想象的那么糟糕,而是云南省政府收到了东京阮家的求救电报。

原来就在七天之前,阮玲志的东京阮家遭到越南国王阮福晃的军队与法国殖民军队的围攻,具体原因目前不得而知。东京阮家在越南北部几个重要城市进行了激烈抵抗,可是法国军队武器装备先进,训练有素,很快就横扫了东京阮家在北越南所有的势力。这份电报是阮玲志在中越边境的谅山发来的,日期就是昨天,可见东京阮家已经彻底溃败,就等着逃亡中国寻求避难。

吴绍霆心头疑惑不解:越南国王与法国人一起对付东京阮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因为他们发现中国与东京阮家有密切军火往来,法国故意对东京阮家下手?

站在一旁的龙云等着吴绍霆把电报看完,然后请示道:“元首,昆明那边询问,要不要让东京阮家进入中国避难?”

吴绍霆想了想,说道:“先让他们过关,不过不提供任何官方的保障。让昆明那边尽快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调查清楚,另外优先保证我们在越南边境山区隐藏的山地师安全。必要的时候,可以把山地师撤回来。”

他觉得即便东京阮家失去了所有势力,但依然还是有一定利用价值,如果情况允许的话收留这些人并无太大困难。

龙云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卑职明白,卑职先告退。”

吴绍霆挥了挥手,然后把信封收了起来,接着向餐厅走去。

刚刚走进餐厅,只见岑春渲正站在门口等着,岑春渲上前几步问道:“霆帅,刚才听龙侍卫说好像是昆明那边有消息,究竟是什么事?”

吴绍霆觉得没必要像岑春渲隐瞒,毕竟当初认识东京阮家还是靠岑春渲的引荐,他于是把信封掏了出来,悄悄的递给了岑春渲。等到对方看完之后,他不疾不徐的说道:“越南那边肯定出问题,不管是东京阮家的问题还是我们的问题,从现在开始我们都不能掉以轻心。云公,越南公司是你的手笔,你最近花点心思照看一下,千万别出什么闪失。”

岑春渲“嗯”了一声,略略蹙着眉头说道:“稍后我会派人去一趟云南,这件事可大可小,我们可不能掉以轻心。”

下午,副总统票选结果很快统计出来,因为副总统的审核仅仅是国会两院表决即可,不用到场所有代表投票,因此整个过程远远没有像票选正式总统那么复杂和严谨。冯国璋得票两百七十八张,黎元洪得票一百五十四张,吴绍霆正式宣布由冯国璋出任中华民国副总统。

两院议长和副总统的人选得以确立,大会堂休息了五分钟,然后吴绍霆再次登上主席台,正式宣布中央政府的结构和各部部长名单。按照吴绍霆与冯国璋、徐世昌三方的会商结果,决定中央政府采取二元递进级结构,也即设置一名最高首长和两名首长副手。具体的意思是中央政府将保持执政府时期的两个办公厅,一个是常规的政务厅,另外一个是常务厅,也即之前的执政官办公厅。

政务厅与常务厅的职能近乎相同,只是分管不同的政府部门,两个办公厅各由一名长官负责,而这两名长官即属于最高首长副手,由最高首长亲自任命。政务厅分管八大部门,交通部、商务部、财政部、国家安全部(即警察部)、教育部、农林环境部、司法部和民政部;常务厅同样分管八大部门,新闻文化部、*、内务部、外交部、中华民国共和银行、科技部以及国家资源管理部。

两个办公厅都隶属于总统府,而政务厅长官还兼任总统府秘书厅总秘书长。秘书厅的职能也进行了全新的规划,不仅负责总统府侍从官处、政府宣传处等部门,同时还加入政府人力资源管理处、事业单位监督等职能。

之所以成立两个办公厅,并非是多此一举。按照吴绍霆与冯国璋、徐世昌的商议,这么做的目的其一是为了让新政府更快适应结构,毕竟有执政府时期的先例,大家在执行起来更容得心应手;其二多一个元首副手,就能多一个拉拢其他政治势力的机会,元首制推行前期最重要的是凝聚人心、巩固统治权;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分化政府管理结构也就是分化政府的影响力,吴绍霆正是要通过弱化政府的影响来强化元首的威信。

在公布了中央政府机制之后,吴绍霆正式宣布中央政府两大办公厅长官与十八组织部门部长、副部长的名单。这份名单基本上与执政府时期并无太大的差异,常务厅长官依旧是邓铿,政务厅长官则改任张謇。除此之外,因为选出议员和议长的关系,几个缺额的部长也由新的人选代替:内务部部长为于孜县,民政部部长为孙宝琦、财政部长为周学熙、外交部长伍廷芳等等。

梁启超出任司法部部长,同时兼任总统府首席政务顾问。吴绍霆并没有打算冷落梁启超,只是在这段时间要强化自己的权力,不得不提防来自梁启超的阻碍。再者他让张謇接替梁启超的政务厅长官的职位,也算是给梁启超留了几分面子,二人都是进步党身份,又是合作密切的政治盟约,谁当这个政务厅长官都一样。

这份中央政府名单很快得到了通过,国会两院和地方代表心里有数,反正人事变动不算大,各自的利益都有保证,又有什么不好放心的呢?

最后是吴绍霆以国家元首身份宣誓就职,徐世昌穿上崭新的最高法官礼服,将中华民国印制而成的第一本《宪法》放在演讲台前面,会场仪仗队则端上来“大总统权印”。吴绍霆站在《中华民国宪法》面前,对着徐世昌举手宣誓:“余谨志诚之心宣誓,余必忠实执行合众国总统职务,决心维护和捍卫中华民国宪法,防止被国内外一切敌人侵犯。余将忠于宪法,恪守不渝。余自愿承担这项义务,毫无保留之意,也决无推委之心。”

宣誓结束,徐世昌亲手从银纸托盘里取过“大总统权印”,郑重其事的交到吴绍霆手里,并庄严的说道:“余以中华民国最高法官之名义,正式接受吴绍霆出任国家最高领导人之事实,授予中华民国最高领导人之权印,期以遵守誓言、带领我大中华民国走向繁荣富强!”

第二层记者席上接二连三传来镁光灯的爆鸣声,无论是来自哪家报社的记者,都将记录这载入历史的一瞬间。

当天晚上,吴绍霆在总统府西朝房大会堂发表就职演说,分析了目前中国所处于国际外交危机之中,承诺在四年之内解决中国外交危机,并公布为期五年的中央政府工作规划报告。这份《规划报告》可总结为三点,其一是加强国防力量,保障国家免受任何外敌侵略,同时也提高国家于环球地位;其二是加强国税和地税系统建设,规范地方与中央财政收入;其三是改善全国国民生活水平,主要将以教育、公共设施与提高国民收入三个方面为主。

第885章,韦汝聰南下

连续大半个月的国民大会正式结束,中华民国上下逐渐从之前热烈的政治事件上恢复如常,老百姓们如愿以偿的看到吴绍霆成为国家元首,这个被青岛战争和国民大会所笼罩的春节也算是过来了。该上班的继续上班,该上学的继续上学,该劳作的继续劳作,人们只是在心中祈愿,希望吴绍霆真能带领中国走向繁荣富强,最起码能让自家餐桌上的食物更丰盛一些、身上所穿的衣服更暖和一些。

当然,国民大会的正式落幕不代表中国已经解决所有问题,尤其是人们普遍担心的协约国外交危机,从上个月唐绍仪泄密事件和熊希龄卖国事件直至今日,来自英法俄日四国的外交施压仍然没有缓解。四个国家的驻华公使至今没有做出任何官方宣布,支持或承认南京中央政府的合法性和吴绍霆元首的合法身份,他们仅仅承认中华民国国家的名义,继续保持着日常外交工作。

虽然列强欺人太甚,经过中国舆论的渲染令全中国人痛恨不已,不过好在目前并没有太大的危机发生,外交上的工作也跟平头老百姓扯不上半毛钱的关系,除了工作之余关注一下事件进展,其他的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一样。

二月的最后一天,韦汝聰接到命令返回南京参加第一次中央政府会议。他是乘坐飞艇直接到达济南,然后再由济南转乘火车抵达南京。

吴绍霆派邓铿和龙云二人前去迎接,他们一大早就等在南京南岸的码头上,直到韦汝聰乘坐的*快艇到岸。韦汝聰自迁都南京之后还是第二次到这里,南北战争结束时他留在武汉整编鄂军,没过多久又由中央第二集团军参谋长身份与蔡锷一起北调甘肃协助编练北方第二集团军,期间仅仅只有授勋仪式时在南京逗留了一小段日子。

从甘肃严寒地区回来,韦汝聰整个人都显得沧桑了许多,对南方的天气还有几分不适应。上岸的时候,他仅仅穿着一件单衫,外套交到副官手里拿着。

邓铿、龙云这边上前去接应,双方简单叙说了几句闲话,然后直接坐进了轿车。车队马上向总统府方向驶去。

“甘肃那边的气候还是很恶劣,我亲眼看到过好几个南方输送兵冻得生病,连我们从武汉一并带去的军官督导团里都有不少人被迫返回南方休养。”当车队开动时,韦汝聰望着窗外江淮地区的春色,不由自主的发出了一番感叹。

“南北气候差异确实很让人担心,韦将军正好在冬天北调甘肃,不得不敬佩这三个月来的工作艰辛啊。”坐在一旁的邓铿由衷的说道,他虽然很少去北方,但记得两个月跟吴绍霆一起去北京大本营督导工作时,已经可以感受到南北气候差异的困难。

“西北偏远之地也算是国土安全的重要地区,尤其是蒙古亲王叛乱的事,一天不解决一天不能让人安心,我等自然要竭尽全力为日后稳固国土安全打下坚实的基础。”韦汝聰脸色肃穆的说道。

“韦将军这份保家卫国的宏愿让在下感动。”邓铿叹道,随后顿了顿,改变了一下语气问道,“韦将军,不知道松坡将军最近可好?”

韦汝聰看了邓铿一眼,他从对方严肃的脸色上猜出这其实是吴绍霆想要询问的问题,微微叹了一口气之后,他说道:“我启程前的这几天,蔡将军还是一如往常一样,除了在正常工作的时候会专心致志工作,其他时候基本上是深入简出。我也曾多次前去拜访过蔡将军,前几次同样不得见面,后来倒是有几回见面,但蔡将军只会跟我谈及工作上的事。”

邓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暗中把韦汝聰的话都记了下来,他又问道:“那将军大人,您认为松坡将军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态?”

韦汝聰知道邓铿这番问话的意思,他沉思了片刻,在心中盘算着该如何回答。抛开政治立场不说,他本人还是对蔡锷非常钦佩的,当初南北战争时期,南方执政府把以省为单位编建师团,唯独蔡锷的第七师团没有任何省府的支持,而且所有士兵要么是杂牌兵、要么是新兵,可偏偏就是这样一支部队,最终在蔡锷手里发展为南方军队的中流砥柱。

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心神有些拿放不下,最终还是开口说道:“怎么说,尽管松坡将军不愿意谈及政治上的事,但我还是看得出来,他心中多多少少是有介怀的。毕竟南京这边发生的情况实在太突然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松坡将军绝不是一个迂腐的人,他能分清楚时势,只不过需要一点时间来理清楚头绪罢了。”

邓铿微微点了点头,顺着韦汝聰的语气叹息的说道:“如今国民大会刚刚结束,南京中央政府也才刚刚落定,正是非常之时,理应以非常的态度对待。希望松坡将军能理解。”

韦汝聰该说的都说了,到底该如何应付蔡锷就要看吴绍霆的想法。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忽然改变了话题问道:“这次霆帅亲自发电报催我回来参加政府会议,理应不是单单询问松坡将军情况这么简单,霆帅到底有什么打算吗?”

邓铿压低了声音说道:“霆帅打算利用今天下午的政府工作会议,统一中央政府的意见,决定制订全新的亚洲战略。”

韦汝聰皱了皱眉头,喃喃的说道:“亚洲战略?”

邓铿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上个月月底霆帅在*召开过前期会议,*已经在着手预先的准备。不过这次政府工作会议结束之后,应该会集中全国上下的所有资源投入到亚洲战略上,加快前期准备工作的进程,尽快转入行动阶段。”

韦汝聰之前听说过*取消“夜隼”小组,改设另外一批核心人员成立“黑幕”小组,不过在他理解当中,“黑幕”小组仅仅是负责国民大会前后的政治拱卫工作。现在又出现了全新的“亚洲战略”,单单从名字上来看就是要在亚洲扩大中国的利益。联想到最近协约国对中国的外交施压,说不定这个“亚洲战略”还余欧洲大战有直接关系。

“难道……霆帅打算跟协约国来硬的?”他凝神问道。

“具体的情况现在还不好说,正因为如此才需要韦将军尽快赶回来,一同商议对策。”邓铿郑重其事的说道。

“我知道了,不过……我想霆帅心里应该早有打算了。这件事自然要严肃对待,这可是直接影响我们中华民国国运的大事。”韦汝聰严肃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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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6章,中央政府工作会议

车队抵达总统府西院,邓铿安排韦汝聰先到招待所休息一下,等官邸那边一切安排完毕之后再请韦汝聰过去。之后邓铿快速赶到官邸,把韦汝聰在车上所说的关于蔡锷的话一字不漏的告诉了吴绍霆。

听完了邓铿的汇报,吴绍霆沉着脸色缓缓的点了点头,意味深远的说道:“诚如韦将军所说,我也相信蔡松坡是一个识时务的人,没必要在这个时候犯傻,只不过……”说到这里,他沉吟了许久,却再也没有把话说完。

邓铿本来想问下去,但最终觉得还是算了,这种事最好还是由元首亲自拿定主意为好。

吴绍霆话题一转,随后拿起了一份刚刚送到的电报单子,表情严肃的说道:“这是昆明昨天晚上发到的电报,战情局(隶属于*的参谋长战略情报局)和中情局(隶属于特勤局的中央情报局)已经派人调查清楚越南国内最近发生的变动,表面上来看是因为东京阮家的军事顾问丹尼士向越南国王泄露东京阮家密谋造反的消息,所以越南国王联合法国军队展开对东京阮家的突袭。”

邓铿疑惑的说道:“丹尼士?两年前在广州见面的那个法国人?他不是跟东京阮家关系密切吗?再者,这两方人可是利益相连呀!”

吴绍霆缓缓的点了点头说道:“丹尼士绝不会因为帮越南国王而放弃自己在印度支那联邦的地位,再者越南国王现在早已经没有实权在手了,所以这次对付东京阮家的行动,主谋应该只是法国人。而能让丹尼士出卖自己老东家的原因,肯定是有比超过印度支那联邦更高层的意义所驱动。”

邓铿仔细分析了一下,随后皱紧眉头说道:“难道是法国政府?”

吴绍霆沉吟的说道:“战情局在越南河内打听到一个不能确定的消息,由于眼下欧洲战场胶着不下,而且主战场又都在法国领土上,法国本土的经济处于非常危急的阶段。为了给战场提供充足的经费和物资,不得不把经济负担转移到所有法属殖民地上。东京阮家是整个北部越南最大的地主家族,单单他们的家族经济都比越南王室还要富裕。”

邓铿立刻明白了吴绍霆的意思,他说道:“也就是说,印度支那总督为了吞并东京阮家的家业,获得一笔丰厚的经费,所以才串通丹尼士出卖东京阮家,然后又借越南国王的名义发动对东京阮家的围剿?”

吴绍霆颔首说道:“这个小道消息是这么说,但毕竟不算可靠。我之所以重视这件事,还是担心法国人故意针对东京阮家,目的是截断我们中国利用越南和南亚大陆向外扩大贸易。当然,山地师的情况也十分让人担忧。”

邓铿叹了一口气,说道:“既然是丹尼士出卖了东京阮家,而丹尼士是非常清楚东京阮家与我们中国的关系,如今协约国还在支持日本继续对我们施压,要说法国故意剿灭东京阮家来针对我们中国,这一点并非没有可能。”

顿了顿之后,他又问道:“霆帅,您有什么打算?”

吴绍霆沉思了片刻,不动声色的说道:“真要跟协约国彻底翻脸,迟早还是要在越南打一仗的。不过在准备充足之前,我们还是要保持冷静,既然法国人开始从殖民地里敛财,不管是不是针对我们中国,但我们中国在越南的产业都要多加小心。”

邓铿微微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云公前天已经派了一员心腹去昆明全权打理越南公司的事,云公应该会有分寸的。”

吴绍霆“嗯”了一声,说道:“云公办事,我自然放心。”

中午过后,一点钟的时候吴绍霆就在总统府大会堂召开了政府工作会议,常务厅和政务厅十八个主要部门的部长、副部长全部到场出席。这是国民大会结束之后中央政府第一次举行工作会议,也是元首制建立以来吴绍霆第一次布置政府工作,所有人都不敢掉以轻心。

*这边出席的人最多,不但有刚刚抵达南京的韦汝聰,还有前段时间从潍坊军事基地回来参加国民大会的何福光,也有从四川赶来的熊克武和从福建督导海防工事临时赶回来的唐继尧,其他几位副部长、司长、处长都有列席参加。

各部门陆续进场落座,西会堂靠前的席位很快就坐满了。几分钟后,主席台侧门传来承启官的高唱:“元首到!”

会场上所有人肃然起立,迎接吴绍霆走进会场,他穿过侧门走廊快步直接登上主席台,随后挥手示意下方的人都落座。说了几句非常简短的开场白,他豪不拐弯抹角的切入正题,会议一开始并非是像国民大会那样做形式上的报告和预测,而是跳过了所有工作布置环节,立刻把中华民国目前所遇到的实质危机说了出来。

“在会议开始之前,我要强调一件事,今天的会议内容所有人必须严格保密,一旦发现有人口风不严,我决不轻饶。”吴绍霆表情严肃的先说出了这句话。

全场的气氛顿时严肃了起来。

顿了顿之后,吴绍霆接着说道:“从青岛战争结束直至今日,*和特勤局的所有谍报单位都在加紧搜集我们中国所受外来威胁的信息。我手里有一份确切的情报,是关于日本内阁最新出台的‘大陆政策’,以及未来八年之内的扩兵计划。所谓‘大陆政策’是日本明治维新之后确立的不甘岛国处境,企图吞并朝鲜、中国以及南亚大陆诸国的经略政策。而这份于二月五日日本内阁最新出台的‘大陆政策’,则是明治维新时期计划的最新修订版本,据*参谋长作战会议分析,新的计划更具有可实际操作。”

他一边说着,一边示意站在主席台侧面的秘书官把文件派发下去。

会场内的众人接过文件认真的看了一遍,除了*这边高官之外,所有人的脸色都渐渐严峻起来。尽管日本的“大陆政策”保管的非常严实,但中日两国之间多多少少还是有过流传,只是日本政府至今没有做出任何官方的证实,而中国从清末开始一直动荡不安,中央高层也无暇辩解这些留言是否属实。

今天听到吴绍霆提及这件事,而且还是强调这是日本内阁最新推出的修订版本,怎么能不让人感到吃惊?日本一个弹丸小国,再没有崛起之前一直还是中国的附属国,没想到从明治维新那会儿开始就妄图吞并中国,简直是欺人太甚。

“倭国有此政策,真是不自量力!”

“原来‘大陆政策’是真的存在,他奶奶的,小日本真是胆大包天!”

“哼,要我说,这就是痴心妄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日本全国该有多少人口,我们中国一个省就足以压死他们!”

会场内很快起了一阵愤怒的议论声,很多人不由自主联想到前不久的青岛战争,对日本的憎恨油然而生。

“都安静下来!!”主席台上,吴绍霆大声的喊了一句,“有一句话我现在非常不愿意听到,那就是总有一些人自诩我们中华地大物博,是什么天朝上国,是什么亚洲大国,更是什么沉睡的狮子。别以为日本是弹丸小国就可以轻视,我们真那么厉害,为什么不能去强租日本的领地,为什么不能割他们的土地?台湾,旅顺,汉口,朝鲜,哼,我们再怎么地大物博,人家照样可以一口一口吃掉我们!”

听到这里,所有人都不敢再多说什么。

“日本内阁正在拟定新的增兵计划,预计要在八到十二年之内让日本兵力总数到达我们中国兵力总数。同时还会在六个月之内完成朝鲜驻兵的增兵,从现有两个师团的兵力直接增加到六个师团的兵力。”吴绍霆紧接着又说道。

会场下方有一阵低声窃议,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副愁云,他们当然相信吴绍霆所说的这些消息全部属实,朝鲜与中国是接壤的国家,那边的一举一动中国很容易就能获悉。更何况日本增兵朝鲜已经在日本国内的报纸上大肆报道,名义正是响应协约国对中国的制裁。

“下面,我要请*总参谋长何崇石上台,让何总参谋长向我们具体介绍中国目前最大的威胁来源,以及最有可能面临的危机处境。”吴绍霆说完,向*坐席区看了一眼,示意何福光上台。

何福光站起身来,拉了拉自己军服的下摆,大步流星的走上了主席台,向吴绍霆点头示意了一下,随后接过演讲席面向全场。

缓缓吸了一口气之后,他中气十足的说道:“*在去年十二月份开始便已经建立了国家安全预测体系,主旨是分析和预防来自国内外任何形式的威胁,并对所有威胁进行评级和区分。事实上在青岛战争之前,我们*国际安全中心通过搜集到的情报资料,已经可以证实日本进攻青岛是早有预谋。当然,我所说的预谋并非仅仅是指协约国在远东地区的战场布置,而单单是指日本攻占青岛之后所获得的利益。”

众人目光都聚焦在台上,在场大部分都是行政官员,很少能接触到来自*的消息,如今更是关系到国家目前的处境和今后的发展,理所当然不能掉以轻心。

何福光略略停顿了一下,接着又说道:“适才元首阁下已经提及到一件事,日本的大陆政策早在明治维新时期就已经制定出来,放眼如今我们中国以及周边区域的情况来看,朝鲜、台湾这两个重要的踏板早已被日本收入囊中,也就是说按照各位手头上的‘大陆政策’抄译本来看,日本下一步的计划就是利用协约国身份,策动英法俄三国支持其制裁我们中国,同时还会利用英法俄三国在欧洲无暇东顾之际,在两年之内完成对中国江海流域交通的控制,也就是长江和沿海港口城市。一旦让日本完成这一阶段,我们中华民国面临的威胁将会加剧到非常严重的程度。”

听到这里,会场下方再次传来一阵阵激动的议论:“不可能,不仅英法俄三国列强不会坐视日本独大,就连美国、德国他们同样也不会。”

“就是,在西方列强眼中,日本也不过如此,东瀛倭人岂有这样的胆子?”

“不管怎么说,我们绝不能让日本继续得寸进尺。”

第887章,中央凝聚

何福光清了清喉咙,大声的喝道:“诸位,诸位,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真以为洋人能帮我们忙?且不说日本现在与英法俄三国是协约同盟的关系,只说欧洲战场正打得不可分交,西方人巴不得拉拢日本加入战场,他们岂会理会我们中国的利益。我一直信任元首阁下所说的一句话,那就是中国人的事必须由我们中国人自己来解决。”

外交部副部长陆宗舆忧心忡忡的说道:“可是,我们该如何解决呢?正如何总参谋长所说,协约国会向着日本,德国又自顾不暇,以日本国的实力真要硬碰硬,对我们来说同样具有很大的风险。”

何福光严肃的说道:“对于日本来说,他们可以利用西方列强陷于欧战趁机扩大在亚洲的利益,对于我们中国来说,同样也可以利用这一点彻底解决来自日本的危机,同时恢复中华民国真正意义上的大国地位!”

下面传来一阵激烈的议论,一时间形成了许多种不同的意见。有人认为可行,毕竟欧战所提供的国际环境得之不易,如果中国不能在这段期间壮大国力,等欧战结束之后,列强又会集中力量来侵占中国的权益。有人认为应该采取更保守的态度,毕竟自甲午一战之后,中日之间的实力对比差异甚大,即便要打也应该稳打稳扎。也有人担心中国因为青岛一战的获胜而冲昏了头脑,对日本的实力过分低估,如果中日立刻爆发一场决战,失败的话对中国来说更加可怕。

何福光提高了声音,声色俱厉的说道:“我知道在座诸位对中日之间实力的担心。今天这次会议,元首的意思是希望让我来向诸位阐述中国目前所面临的真正威胁,所谓的协约国外交施压,实际上就是日本人从中挑拨,利用协约国身份拉拢其他盟国制造更大的声势对我们中华民国施压。日本这么做的目的,结合各位手上所拿的抄译本,就是在为他们发动下一场战争做铺垫。”

他顿了顿,加强语气再次说道:“根据*国际安全中心分析,如今中国面临最大的威胁正是日本,而如果能解决日本危机,则来自协约国的很多压力都会迎刃而解。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问题非常清楚和简单,无论如何,日本都会发动一场对我们中国的战争,我的意思是……无论如何!!”

在最后四个字上,他进行重复的强调。而这也是*历经几十天认真分析的实情,即便中国再如何通过外交来努力维护中日关系,也仅仅只能延缓战争的爆发时间,最终这场战争还是会到来的。

这时,吴绍霆从一侧走了上来,与何福光交代了几句,后者微微欠身行了一礼,然后走下了主席台。吴绍霆重新来到演讲席前面,表情尽是一片冷漠,他说道:“今天这次政府工作会议,我之所以会把国防安全问题放在首位,目的就是希望在座诸位能够明白,中国要想彻底摆脱目前的困境,就必须做好随时应付战争的准备。”

财政部部长周学熙轻微咳嗽了一声,脸色凝重的说道:“可是以目前我们中国的经济实力,很难支持稍微长久的战争,就拿青岛战争来说,前后进行三天的战争,平均每天消耗是两百万的经费,而且战后……”

吴绍霆态度坚硬的打断了周学熙的话,语气充值命令的口吻说道:“没有可是。国家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团结一致,尤其是我们中央政府。鉴于日本对我们中国的威胁与日俱增,我必须宣布从今日开始,自中央政府上下全体同仁,做好一切应付中日冲突升级的准备。”

周学熙自讨了一个没趣,只能在心中暗暗叹息。

全场听了吴绍霆的这番话之后,众人交头接耳议论了一番,最终只能暗暗把吴绍霆的命令记下来。总之吴绍霆现在是中华民国元首,他的话就是中央政府最高的指示,再者即便日本国力强大,但好歹有青岛战争的先例,对在座诸位而言并非没有希望可以依赖。

随后,吴绍霆才开始正式布置中央政府一年的工作计划,他制订了一个大框架,又由各部部长提交个人建议。在今后一年的中央政府工作当中,政治思路依然是加强中央集权为主,首先推行军权和政权分离,之后再暗中加大省谘议局的权力,与军权、政权三方制衡;民政上一定要提高人民生活水平,竭尽所能控制国内物价,与资产阶级、地主阶级进行协商,减轻农工行业的税负。

说到提高人民生活水平,不得不联系到国家税政。在这个方面吴绍霆亲自做出了着重强调,自清末开始满汉官员对峙、地方与朝廷制衡的局面已然埋下了祸根,尤其是拥兵自重的团练,直至后来发生成掌握地区统治权的军阀。每年地方收纳上来的税,绝大部分被军阀和地方士绅拦截下来,真正上缴到中央的不足五分之一,因此造成了地方割据愈发严重,中央政府愈发无能,归根结底是中央政府没钱。

这种情况发生最严重的时期还是北洋政府执政时期,几乎北洋政府的运作全部仰仗外国贷款。比起洋人把持海关、盐税,地方军阀的故意截下税款要更加恶劣。在一份历史数据的统计当中,北洋政府时期每个省每年实际税款平均在五百八十万左右,可这五百八十万经过层层克扣,上缴到中央国库的只有一百六十万不到;而由洋人把持的海关、盐税,每年扣出还款利息的金额,上缴到国库的还有两千余万左右。因为地方军阀不敢招惹洋人,从而使得洋人的收款要比地方税政更富裕不少。

中央政府收入不足,只能盲目的加重税负,依靠税率来增加收入率。而一旦中央政府加重税负,地方政府自然会跟着一起加税,征收的税款多了,同样还是要私扣下大部分,只是比起以往交到中央的税额多了那么点。最终结果就是百姓穷困潦倒,小商户、小农户纷纷破产,国家永远陷入贫穷的困境。

对此,吴绍霆严厉的做出了批示:“中央政府的权威若还不如洋人,那我们中华民国将彻底沦为洋奴。一年!一年之内规范全国各省的税政系统,地方政府若是还敢恶意截留国税,我立刻发兵灭了他!”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还狠狠的拍了一下演讲席的台案,不少人被这一下吓的不轻。

在座不少北洋的旧臣暗暗捏了一把汗,他们都很清楚吴绍霆这番话就是冲着北方诸省而言,北中国仍然盘踞着不少军阀,单单一九一四年的税款这些省还在恶意截留。而这句话一出,显然是一记非常严重的警告,今后若还是继续发生截留国税的情况,那可就是在挑战中央政府权威了。

吴绍霆声色不变,掷地有声的接着说道:“国税和地税,四四六六整理清楚,不仅对国家是好的,对地方也好的,更是对全国人民好。地方政府想要致富,绝不能靠这种偷鸡摸狗的违法之举,他们不好想想,正所谓薄利多销,税种理清楚,减少不必要的课税,人民安居乐业之后理所当然能够创造更多财富。只不过是时间问题,就是你今天敛到手的财也不可能赔你进棺材!”

第888章,亚洲战略

在强调完毕税政工作,吴绍霆又对教育事业做了一些说明,他要求教育部全面鼓励民间办学,对中国本土的学校可以放宽条约,但对外国人在华办理的教会学校、私人学堂一定要制定一系列严格的手续和监管制度。外国人利用办学来宣传本国的思想,对于正值青少年时期的中国学生影响非常之大,因此必然要有所防范,一经发现有散播反动思想的洋办学校,立刻先斩后奏,严肃处理。

他要求教育部部长朱执信,教育部只负责办学资质和教师的审核,学历一律由学校自己颁发,对优秀的学校可提供资金、设施的援助。鼓励民间办学的目的,是希望借助民间游散资金来扩大教育规模,同时教育部也要积极兴建公立和国立学校,尽可能给更多家庭带来学习的机会。

“国家未来,教育为本,只有高素质的中国人才能有高素质的中国。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革命时期我们说过,要用我们这一代的牺牲换取下一代的幸福,我现在可以很明确的告诉大家,要想真正让下一代的幸福,那就一定要从教育开始。我给教育部五年时间,在这五年时间里无论如何要给我落实三年义务教育制度,朱部长,你能不能做到。”吴绍霆气势磅礴的说道。

主席台下面的教育部部长朱执信迟疑了一会儿,忽然站起身来,满脸肃穆的大声说道:“请元首放心,若五年之内不能完成义务教育制度,余自卸教育部长之职,从此下到地方专心投入教育事业。在庙堂之上完成不了的任务,余以一辈子之时间去弥补,甚至遗嘱晚辈子子孙孙尽皆如此!!”

吴绍霆欣慰的点了点头,赞叹道:“很好,身为中央官员,就要有这样的魄力。”

最后在关于中国工业发展方面,吴绍霆制订了一套五年发展计划,决定在之后的五年时间里以国防工业为主、民用工业为辅,大规模带动全中国工业的发展。在这份五年发展计划当中,他提出在南北尽快成立两家本土龙头重工企业,利用优惠的政策尽快奠定龙头重工企业的地位,再由龙头重工企业拉动地方民用工业发展。

事实上南方早已有了一定工业基础,而吴绍霆的岳父张直执掌的盛业重工,已然是名副其实的南方龙头重工。虽然盛业重工的发展时间不长,而且发展过程中也造成了不少小型工厂的破产倒闭,但不得不说,盛业重工极大的推动了南方工业的发展。

至于北方的龙头重工企业,吴绍霆预想是把张盛霆北方事务公司做大。虽然工业不是北方事务公司的主打项目,但只要有必要,亦可把工业方面加大发展的力度。当然,北方事务公司要想尽快赶上盛业重工的规模,必然要进行大规模的融资,中央政府可以从中帮一些忙,地方豪强、军阀、士绅们同样也能帮上忙。

中国工业前期的发展几乎要集中在军工业上面,这其中包括新一代战斗机、“航空战列舰”以及更先进适用的陆军装备。军工业的订单大部分来自*,也有一小部分对外出口,这样能确保工业市场的需求稳定,保证工业发展过程的充盈和稳妥。而民用工业虽然也需要发展,但毕竟市场需求有限,只需要达到现有国内市场饱和的程度即可。

等中国解决了所有内外危机,奠定了稳步发展的基础,到时候军工业可以直接完成过度和转型,催动中国劳动力的全面改革。

吴绍霆这份五年工业发展计划虽然只是工业发展的起步,却为后世铺垫了极其良好的发展开端。几十年之后的后人们在做出评价时,豪不夸大的认定这次“五年计划”可以称为是“中国的工业革命”,而在教科书中被定义“军工业大改革”。

而这次中央政府的工作会议,确定了中国应对来自日本威胁的决心,并且也是吴绍霆成为元首以来第一次彰显权威。这次会议为之后*制订的“亚洲战略”打下牢固的基础,凝聚中央政府人心,全力以赴争取中国走向强国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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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一日早上,吴绍霆在中华门*召开了一次高层会议,宣布正式制订和执行“亚洲战略”。何福光、韦汝聰以及许崇智等三位高级将领到场参加,“黑幕”小组的核心成员也在一旁旁听、出谋划策。整个“亚洲战略”基于的核心思路,正是一个月前吴绍霆与德国公使辛慈所谈的内容,是假设性中国宣布加入同盟国之后,在亚洲展开一系列作战计划。

当然,“亚洲战略”不仅仅是一份作战计划,更重要的还是一种经营思路,是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将中国经营成为亚洲强国,在国家实力上最起码与日本齐头并肩,在军事实力则一定要超越日本成为亚洲最强的军事势力。

整个会议首先讨论的是加强对东北的统治,到强行取消日本在中国的所有租界,直至挑起中日决战为止。围绕这个思想,展开一系列军事上的论证和推敲,建立一套绝对可行的行动方案。事实上自从吴绍霆与德国公使辛慈会面结束之后,*已经在积极准备这方面的探讨和策划,到今天基本上形成了草案的轮廓。

“猎雕”作战室内,战情局局长王长龄站在一张东北三省与朝鲜全境的大地图前面,表情肃穆的说道:“根据我们在朝鲜、日本的谍报人员送来的情报,以及德国驻日公使馆再撤离之前收买的日本政府官员那边得到的口信,我们可以确定日本陆军省会在四个月之后扩大中日矛盾,然后借故从朝鲜出兵正式威胁东三省。目前日本在朝鲜的驻兵有第八、第九两个师团,同时从台湾、日本本土还在紧急动员第七和第十师团。最新消息表示,二月二十一日至二月二十四日这几天,第七师团和第十师团已经在平壤、汉城设置临时指挥司令部。”

韦汝聰问道:“第七师团和第十师团大概会用多长时间转移驻地?”

王长龄从副官手里拿过一份文件看了一眼,然后说道:“这两个师团全部完成转移最快是十天,不过按照目前的速度来看,可能需要一个月甚至更久。一方面是日本政府财政上出现困境,这种大规模转移驻地的行动需要消耗很大的人力物力;另外一方面也可能是日本不想太快暴露自己的意图,毕竟他们还需要一段时间来准备。”

韦汝聰转向*总后勤部长倪映典问道:“北方第一集团军的后勤筹备怎么样了?”

倪映典马上说道:“上个月十五日已经完成所有准备,最后一批物资在十五日当天从地方省开始运送,月底时刚刚开始配发到各团团部,预计还要三天的时间能够到位。不过目前北一集团军还有一些问题,那就是麾下六个常规师武器制式参差不齐,毕竟之前有北洋的中央师,也有热河、直隶省的地方师,还有新编的两个师。”

坐在首座上的吴绍霆拧着眉头说道:“这是一个问题,不过六个师将近十万人的编制,要一下子更换统一的武器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这时,何福光说道:“我认为北一集团军暂时保持现在的装备已经可以了,像热河、直隶两省地方军改变的精英三十五、三十六师,战斗力非常有限,甚至到时候敢不敢上战场都成问题,所以这两个师可以忽略不计。雷震春的精英三十三师、田文烈的精英三十四师以前是北洋的精锐,还是有一些战斗力的。而且装备也不差,至于新编的三十七、三十八师可谓是北一集团军重点培养的作战部队,在编制过程中就装备了新式步枪、部分自动步枪以及目前最先进的炮火,不过终归都是新兵,不能寄予全部希望。”

韦汝聰点了点头,赞同的说道:“何参谋长所言极是,其实纵观北一集团军,虽然声势浩大,但论战斗力和部队素质仍有很多不足。如果真要在东北跟小日本大打出手,北一集团军还是有很大的压力,我建议必要的时候还得由国防军上阵。”

倪映典转向吴绍霆说道:“元首,在山东的国防军三个师,以及最近新编成的国防军第四师已经完成了战后所有补充,包括兵员、装备、物资和相应的经费。目前国防军第四师正驻扎在河南郑州营区。”

吴绍霆沉吟了片刻,随后不疾不徐的说道:“如果真有必要,国防军自然还是要顶上去,这一点在稍后的计划布置中要加进去。”

何福光点了点头说道:“嗯,我知道了。另外,战情局那边也侦查到关于日本在朝鲜新增两个师团的消息。”他说着,向站在前面的王长龄点头示意了一下。

王长龄于是接过话来说道:“新增设的两个常备师团在一月三十日那天已经确定下来,正是第十九师团和第二十师团,不过目前征兵和训练工作还没有开始。根据我们手头上的情报资料显示,这个月内日本陆军省会拨下军费到第十九师团和第二十师团筹备处,计划在全国和朝鲜、台湾紧急招募新兵。在陆军省的文件上显示,他们要求一个月内完成征兵工作,七十八天之内完成新兵训练。”

吴绍霆问道:“新增的两个师团会招募朝鲜人和台湾人吗?”

王长龄回答道:“可能会征召一部分朝鲜人充当随军杂役,台湾人应该不会,据说台湾老一辈反日情绪依然很浓烈,日军不可能轻信台湾人。”

吴绍霆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忽然说道:“看看能不能找几个朝鲜人混进去,日后必定有所作用。”

何福光、韦汝聰对视了一眼,他们不知道吴绍霆怎么会突然有这种想法?虽然说这个想法很出人意料,让人防不胜防,而且如果成功的话的确能起到很大的作用,可是然而如果失败的话,那可就是可大可小的事情,比如被敌人将计就计!从谨慎的角度出发,最好还是不要多此一举为妙。

韦汝聰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霆帅,这么做有必要吗?”

吴绍霆知道这个年代的军人想法都很保守,他强调的说道:“这是决定我们大中华民国国运的对决,自然要把所有能够掌握在手里的优势都准备齐全。另外,朝鲜现在虽然与日本合并了,但是并不意味着朝鲜人心甘情愿臣服于日本,而这也是我们要好好利用的契点。”

韦汝聰认真的思考了一阵,随后说道:“既然如此,这件事一定要办的严谨小心,千万不能有任何纰漏发生!”

王长龄郑重其事的说道:“请放心,战情局一定不辱使命。”

第889章,分寸

何福光把话题拉回到正题上,他接着刚才新增师团的内容说道:“日本官方文件要求在一个月内完成征召,两个半月之内完成训练,这可是非常赶时间的增兵计划。要是这么来算的话,正好能与第七师团、第十师团移防到朝鲜的时间差不多。也就是说,日本最有可能发动进攻的时间,就是在今年六月份到七月份左右。”

吴绍霆沉吟了一声,郑重的说道:“那我们就定在五月份左右主动挑起进攻,先对付旅顺的第五师团和东三省南满铁路的六支守备队。这仅仅是前奏,不过等到真正大决战时,我要求一定要把战场推到中朝边境,尽量避免在本土上作战!”

韦汝聰说道:“这事应该不难,第五师团和南满铁路守备队总兵力不超过三万,而且武器装备非常落后,只要突袭计划布置的周全,行动的恰当,我想只要三天之内就能全歼了这股日军势力。”

这时何福光语气严肃的说道:“不过,虽然我们是如此计划,但是有一件事必须要在开战之前彻底解决。”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了何福光身上。

何福光接着说道:“东三省盘踞着大大小小的军阀不少,这些人之前跟日本人来往密切。另外满清王室不少遗贵也都跟日本交往不浅,一旦战争爆发,很难保证这些人当中没有败类出现。所以,这件事不可小视。”

吴绍霆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严肃的说道:“崇石所言极是。所以我有一个想法。”

何福光有些疑惑的看着吴绍霆,问道:“元首有主意?”

吴绍霆好整以暇的说道:“也算不上什么主意,只不过是故技重施罢了。我决定一个月之后在奉天城举行一次春季考核阅兵,名义上是让北一集团军进行成立之后的第一次考核,当然同时也是趁这个机会让北一集团军顺利进驻东北。阅兵当天我会邀请东三省所有将领到场观摩,届时跟这些人好好谈谈,谈得拢最好,谈不拢的话……”

说到这里,他双眼闪过一丝凶光,脸色渐渐阴沉下来,却没有接着把话说完。

何福光与韦汝聰对视了一眼,周围其他官员也都在心中暗暗提紧了一把。

他们并非不赞成对地方军阀采取强硬的手段,只是就算要行动也得分清楚时机。吴绍霆刚刚确立元首制不久,虽然在舆论上把持住了全国的声音,可北方那些手里有兵的军阀可没有小老百姓那么好糊弄。一旦在这个时候向东三省的军阀动手,必然会使得北方其他省的军阀提心吊胆,尤其是西北军阀,想着北二集团军就在眼皮子底下,只怕睡觉都不敢安心。再者有可靠消息称,之前由于唐绍仪泄密事件和熊希龄叛国事件,英国、俄国还刻意与西北军阀进行了暗中会面,可见这是非常明显的隐患所在。

“元首,如果谈不拢的话,您打算怎么处理?”何福光表情严肃的问道。

“在我看来,这件事一定能谈得拢,毕竟关乎国家利益,就算这些小军阀私底下跟日本有什么利益往来,他们也应该分清楚形势。现在的形势很简单,如果不支持中央政府对付日本人,那就是与全国上下为敌,这个责任他们承担不起的。”吴绍霆平静的说道,他的语气里透露着一股坚信不移的意味。虽然这仅仅是一种预想,但是他深知目前东三省的军阀势力还没有完全凝聚成形,未来的东北王张作霖此时仅仅是一个小师长,东三省全部兵力合计也不过十万之数。

东三省的军阀应该有自知自明,目前东三省的民众情绪早已形成了一股潮流,即便这些军阀想要维持自己原有的统治地位,但也不可能不考虑民众的影响。失去民心的统治者,注定将会失去一切。中央政府目前是中国最强的政府,又有全中国民心的支持,再加上这几年一直在制造中日之间的矛盾,眼下以名正言顺之师进攻全国公敌,军阀们难道还敢公开站在日本一边与全国作对吗?

“但是军阀最担心的未必是国家利益,而他们自己的利益,一旦北一集团军和国防军入驻东三省,他们的地位可是岌岌可危啊。这段时间东三省的军阀之所以对中央政府的命令言听计从,一方面是因为我们中央军没有侵犯他们的利益,另外一方面也是他们在故意讨好中央,不希望中央的势力涉足地方。”韦汝骢分析的说道。

“韦将军所言极是。我们并非对付不了一个两个地方军阀,然而眼下的难题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拿一个军阀开刀,北方所有军阀都会胆战心惊。”何福光强调的说道。

周围其他人也都有各自不同的意见,相互之间交头接耳的议论着。

吴绍霆陷入了沉默状态,他的脸色随着思索而变得越来越沉重,所有人都在猜测着他的决定,也在等着他开口说出这个决定。足足过了三分钟的时间,这或许是吴绍霆犹豫最久的一刻,事实上他此时正在犹豫的并非单单是出兵东北的决心,更多的还是要不要参加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决心,或者说该如何参加这次世界大战。

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他终于开口做出了决定,说道:“在奉天春季军操之前,派人到东三省去跟所有人接触,尽可能的说服他们,有什么条件可以坐下来慢慢谈。如果这些人执迷不悟,甚至做出跟日本人勾结来对抗中央政府的事来,我是绝不会善罢甘休,哪怕对北方所有军阀宣战我也在所不惜。”

全场的气氛顿时深受感染,从之前的担忧渐渐变成一种严肃。他们当然知道这是吴绍霆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而这个决定也将意味着中国必须选择一条高风险的发展道路。不过在场的人心里也都非常明白,如果不能彻底解决军阀问题和继续保持对日本的强硬政策,中国迟早会陷入更加被动的国际环境之中,要想发展和壮大则会更加困难。

吴绍霆略略停顿了一会儿,随后强调的说道:“与日本的决战大家都明白这是什么意义,如果我们不能专心致志应付这场决战,我们大中华民国的前景终归还是把持在洋人手里。在这条道路上我们决不能心慈手软,谁敢阻挡我们,谁就是我们的敌人。是敌人,就必须彻底、绝对的消灭!”

何福光郑重其事的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大家都已经明白了元首的意思,接下来就按照这个意思来办。东北一战是真正关乎国家的命运,我们必然要全力以赴。”

韦汝骢点了点头,虽然他心里仍然认为这么做有些太草率,可凡事都会有风险,而且这次的行动只要操作的得当,未必真的会引起大反应。他沉着的说道:“即便事情闹大了,只要北洋公党能站在我们这边,对付北方那些军阀还是不在话下的。就是担心洋人们也会趁着这个节骨眼暗中使坏,我们中央若不能一举拿下军阀,跟军阀持续的消耗下去,那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吴绍霆严肃的脸上露出了几丝欣慰,说道:“很好。第一个环节就这么决定下来。”

何福光顿了顿,迟疑的问道:“元首,西藏和外蒙的事您打算如何安排?”

众人的精神再次绷紧起来,这两件事同样意义不小,一旦中国真的要收复西藏和外蒙,肯定会引起沙俄和英国的不满。如果协约国拿这件事加大对中国的施压和制裁,以吴绍霆的性格和跟德国人之间的盟约关系,只怕真的会正式宣布加入同盟国对协约国宣战,可中国一旦卷入了欧洲列强之间的作战,到时候可不会像对付单单一个日本那么简单了。

吴绍霆表情坚定不移,语气十分认真的说道:“收复西藏和外蒙乃至全中国被列强侵占的土地,这是我们中华民国中央政府不容置疑的要求。当然,西藏和外蒙的行动可以等到中日决战差不多掌握大局之后再开始。当我们的大军顺利收复西藏和外蒙之后,如果德国人提供经济和物资上的支持,或许我们对协约国的态度可以继续强硬下去,如果德国人自身难保,那么我们则改用外交手段调节与协约国的矛盾,专心对付日本即可。”

这是他最开始的想法,毕竟参加世界大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也不是手里有士兵就能开战,最关键的还是国家有没有这个实力。更何况对中国来说,协约国在远东地区的影响力明显大于同盟国,这是要承担非常巨大的风险,如果得不到德国的援助,凭白无故冒这样的风险简直是自讨苦吃。

何福光微微的点了点头,沉着的说道:“收复国土和对外开战确实是两码事,我们一定要从长计议、审时度势才是。不过,如果欧洲战场的形式有所预判,我认为参加世界大战是改变我们大中华民国国际地位最好的机会。”

韦汝骢拧着眉头说道:“要说机会……世界大战确实是一次机会,但是战争终归是消耗国力的事情,依我看,我们中华民国目前单单应付日本国已经有风险,没必要再增加更多的风险。何不趁着欧洲列强打得不可开交之时,我们中华民国暗中稳步发展,岂不更好?”

吴绍霆打断了他们二人的谈话,他说道:“这件事我自有分寸,当务之急还是处理好亚洲战略的第一个环节。”

“是。”何福光、韦汝骢应道。

第890章,布置

四天之后,*“猎雕”作战室定下了“亚洲战略”的框架方案,中央政府所有部门开始遵照新的“亚洲战略”开始进行前期准备。前期准备主要集中在三个方面,其一是财政部利用中央的宏观调控,在最短的时间里储备一笔用以战争的经费。

这方面采取了很多办法,比如统一规划国内股票市场,控制股票市场上的流动资金,暗中掌握一笔现金;又比如发行“建国国债”,对外称用以国家未来建设,只向国内销售;同时财政部与外交部也在积极联系美国,进行第二次国家借贷。

其二是北方第一集团军的建成之后完善所有系统,并且由*参谋长作战会议与陆军部一起,对北方第一集团进行战前的实质评估。同时关于北方第一集团军的人事任命也会在月内落实。经过两天的磋商,吴绍霆决定调蔡锷为北方第一军团总司令,直辖新三十七师,吴佩孚为总参谋长,直辖新三十八师。

不仅如此,吴绍霆决定撤销战区战略编制,直接设置永久性的区域统帅部。战区战略编制从之前南北战争到最近的青岛站在,都是属于临时性的最高战略指挥中心,其作用是为了统筹一个地区众多部队的行政指挥情况。而新设置的区域统帅部,则是以集团军为主要战略单位,并以集团军所辖区域为主要行政指挥区域,不仅加强了指挥系统的效率,减少了战区司令部与集团军司令部的层次。

当然,战区与统帅部各有各自的优势劣势,相对统帅部来说,临时编制的战区操作更灵活,更适合在多部队区域执行。而统帅部仅仅只掌握集团军和辖区地方军政的指挥,一旦遇到多部队同时作战,则需要申请更高规格的指挥权。

其三是从外交和地方政务上,继续扩大中日之间的矛盾,尤其是在东北三省地区,派出更多的谍报人员一边搜集日本的最新进展,一边散播对日本不利的舆论消息。在这个方面张盛霆北方事务公司与北京大本营着重出力,前者在商业上利用官商背景大肆排挤日本企业,后者则提供政治保护,同时也与东三省的地方士绅拉拢关系,注资张盛霆北方事务公司,扩大中国企业的资本全力对抗日本。

中央政府在未来四个月时间里的侧重点虽然是放在“亚洲战略”上,但是国内民政的建设也不是毫无建树。在南京中央政府工作会议结束之后,中央政府内与“亚洲战略”并无直接联系的部门马上按照吴绍霆做出的指示,开始投入各自的工作当中。

财政部成立了国家税务局总局,分派官员赶赴地方省府整顿国税,同时也监督省府的地税系统建设。吴绍霆在中央政府工作会议上关于国税、地税的一番激烈言论,很快就通过各党派官员传递了出去,仅仅三、四天的功夫就在全国引起了轰动。地方政府知道吴绍霆既然能说这番话,也就能按照话中的内容来付诸行动,各省不由自主感到压力倍增。

不过吴绍霆在南方执政期间,已经于南方诸省打下了一定税政基础,尤其是在执政府时期更是加强了这种税政体系。广东、广西、福建三省尤为其甚,浙江、云南、贵州、四川四省也有一定政治基础,至于湖南、江西、湖北三省虽然政治势力不属于吴绍霆的范畴,但因为有嫡系大军驻扎在此,推行起来也不会太困难。

真正感到担忧的还是北方诸省的地方政府,这些地方政府就指望着扣押税款来维持政府运营,而且十多年来一直如此,突然要把地方的税务分一大半给中央,换做谁都不会心甘情愿。不仅如此,地方政府依靠这些税收才能与中央政府对抗,如果失去了这比资金,地方政府的权力会大打折扣,中央政府反而会越来越强,此消彼长之下迟早会损害地方官绅的利益。可是吴绍霆把话都放出来,毕竟中央政府现在手握雄兵,而且还赢的了全国民心,真是惹毛了吴绍霆只怕遭殃的会更快。

北方诸省的态度各有不同,有人惊慌失措,有人无比愤怒,有人郁闷不已。但是经过中央政府内部的北洋公党去北方各省做了工作,劝说北方各省不要轻举妄动,更何况这次仅仅是整顿税政,又没有说要撼动地方政府的权威,只要好好配合一定不会有亏待。北方诸省的众人听到如此,几乎所有人都认为除了遵从之外别无他法,总不能现在揭竿而起跟中央政府对着干吧?再者只要有北洋公党在中央把持几分席位,必然会为北方争取利益。

税政的问题得以解决,但真正要发挥税政系统的作用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因此民间老百姓对这项政务仍保持着许多猜疑,唯一让百姓们欣慰的那就是新的税政不会增加税负。

教育部部长朱执信在中央政府工作会议郑重许诺之后,第二天便开始大刀阔斧的执行任务。他先在广东、福建、江苏三省几个大城市里推行三年义务教育试点,要求这些城市的所有小学堂对适龄儿童进行免费入学,直至完成三个学期课程之后再开始收费。

当然,为了保证这些学堂能够正常运作,他派遣专员到广东、福建两省联系地方教育部,协调地方与中央一同拨款赞助小学堂。至于江苏省的教育工作则由他亲自督办,要求江苏省所有教育部门、机构在三个月之内完成所有统计和前期准备工作,必须在六月中旬正式推出三年义务教育试点。

为了给教育提供足够的资金,尤其是在“亚洲战略”是姓期间,朱执信从财政部要到的经费少之又少,他不得不推出教育基金以及教育部募捐项目。前者分为地方教育基金与中央教育基金,不过性质是一样的,只不过一份由省教育部管理,另外一份则由中央教育部直辖。教育基金属于商业基金,采取自愿购买的形式,以为学生储备高中、大学的学费为目的。

而教育部募捐分两个部分,一个部分是每年定时向全社会公开募捐,而定时的这一天则被称为“教育节”;另外一部分是接受海内外热忱支持中国教育事业的人募捐,甚至对捐款到达一定数额的人给予受益学校某栋大楼命名的特权,这样一来则能吸引一些希望名流千古或者沽名钓誉的富户豪商。

无论是教育基金还是教育募捐,所得资金统一交给教育部专门机构保管,用来进行盈利性质投资,当然前提还要保证资金运作的风险。如果这两项教育资金来源控制的很好,那么教育部手中就能掌握一笔充裕的资金,对教育事业的发展大有帮助。

朱执信在这十几天的时间里,除了计划三年义务教育试点和教育资金之外,还花了大功夫规范全国的教育部门。经过常年内战,不少地方政府还是军政府的性质,而军政府当中几乎很少有教育部门,就算有也只不过是摆设罢了。

中央教育部的命令能否得到贯彻和落实,能否执行的更有效率,必然要有地方教育部的配合,毕竟中央政府不可能把全中国上校的教育事业一揽子都囊括了。在经过三次会议之后,朱执信决定成立教育部督办小组,派遣专员到每个省审查教育部工作,对还没有教育机构的省府协助组建中央直属的教育工作站,一步一步完善全国的教育系统。

为了配合三年义务教育试点,民政部也加快了户籍制度的落实,所有享受三年义务教育的家庭都必须有当地的户籍,否则暂时不予办理免费入学。而在正式推行的户籍制度当中,民政部决定将户籍分为三级,其一是城市户籍,其二是县镇户籍,其三是农村户籍。这项户籍制度的出台,正式为中国奠定了“城市”化的概念,虽然分为三个不同户籍,实际上正是为了将中国旧有的“县”向“城市”过渡,而在这个过渡的过程当中,利用不同户籍更好的进行民政上的调控和监督。

第891章,法租界

上海的天气逐渐转暖,在国民大会闭幕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上海城的街头巷尾总是显得非常拥挤,随处碰到的都是三五成群的各国时政记者和外国游客,前者是抱着采集最新一手政治新闻的心态而忙碌,后者则是趁着中国传统佳节之际来探索这个东方古老国家。

在卢湾法租界南边的迈尔西爱路路口,一辆黄包车摇摇晃晃拉着客人靠边停下,从黄包车从容不迫的走下来一名中年人。中年人西装革履,头上戴着一定崭新的圆檐帽,手里提着一个泛旧的但保养很好的真皮公文包。下车之后,他大方的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一元的银元交到黄包车夫手里。

“不用找了。”他颇有绅士风度的说道。

“谢谢老爷,多谢老爷,老爷真是大富大贵之人呀!!”面对这天外飞来的一笔不小的收入,黄包车夫简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忙不迭的说了一番好话,还躬着身子送这位大老爷走上人行道。

中年人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把有些紧的领带合适的松动了一下,然后左顾右盼的打量一下这条街道的地形。虽然说上海法租界是法国人在中国四个租界里最繁华、最大的一个,不过即便是在这样繁华的租界里,仍然有像迈尔西爱这样欠缺打理的地方。这条路不算脏乱,却显得很拥挤,街道两旁几乎全是三层以上高的旧楼房,看着楼房外墙面上斑驳的墙皮,不用仔细询问也知道差不多有二十多个年头了。

在分清楚方向之后,他迈步从狭小的人行道向前走去,同时仔细看着每一个经过的门楼,心里默数着门楼上的门牌号码。虽然人行道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甚至刚才那个黄包车车夫也算是老上海的熟人,他完全可以打听清楚自己要找的地方具体的位置,不过干他这一行有一个习惯,那就是尽可能的避免跟毫不相关的人接触。

大约在人行道上行走了五分钟,最后穿过马路来到对面的街道,总算找到了此行的目的地。这是一幢大约五层高的酒店式楼房,大门很宽阔,不过与楼房一样显得很陈旧,门口的台阶上面还站着一个年轻的门童,台阶侧下方有一个立柱式的招牌,上面是掉漆生锈的几个铜字“图卢兹商务会馆”。

中年人迈步走向会馆大门,站在门口的门童仔细打量了其一眼,似乎想要辨认是不是前来推销某种商品的推销员,不过在看到对方衣衫整齐,尤其是那个价值不菲的真皮公文包之后,马上笑容可掬的问了一声好,然后转身拉开大门请对方进去。

会馆大堂冷冷清清,而且光线很昏暗。中年人走到楼梯口的楼层介绍牌前看了一会儿,目光停在了第五层的“5011室”,上面用中文、法文和朝鲜文三种语言标注着一句话“大韩国留学生与侨民委员会办事处”。

“居然如此明目张胆啊?”中年人哭笑不得的叹了一口气说道。

他对朝鲜人在上海设下的所谓大韩国临时政府并没有太多了解,只知道这个“临时政府”几乎没有受到外界的重视,仅仅被当作某种流亡者的社会团体罢了。他唯一掌握的消息就是知道大韩国临时政府隐藏在这个留学生和侨民委员会办事处内部。既然自己能轻而易举的获得这个消息,对于朝鲜实际统治者日本人来说,也应该很清楚这个组织的背景,没想到这个组织还能如此光明正大的挂牌经营。

其实这与错综复杂的国际政治关系有很直接的影响,法国人与日本人几乎没有任何直接利益交接,因此法国不必在乎日本人的看法。法国租界之所以允许这些朝鲜人经营所谓的“临时政府”,某种意义上是为了获得更广泛的国际声望,以及在本国国内建立一种友善的姿态。日本人虽然参与了上海公共租界的管理,但事实上并没有真正意义上获得上海公共租界的管理权,因此在这个国际城市当中,日本的势力显得捉襟见肘,并且在如今这个时代里日本还没有百分之百的勇气去挑战白种人的威严。

中年人没有多想什么,迈步向楼梯走去,可是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他警觉的向楼梯边缘移动了一下,侧目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不知道从哪里突然窜出了两个身穿立领学生服的青年,正向自己这边跑来。他快速的把公文包从右手换到左手,随后把右手放进了自己的西服口袋,口袋里有一支袖珍小手枪,虽然只有三发子弹的弹容量,不过对付两个人还是足矣。

两个青年学生踩着楼梯台阶追到了中年人面前,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冷冷的盯着其打量了一番,其中一个戴眼镜的青年直接开口问道:“请问,您找谁?”

中年人依然保持着戒备之心,不过表面上却显得若无其事,仿若自己只是一个来推销商品的推销员似的,他笑呵呵的说道:“你们是这座大楼的管理员吗?哦,我只是来这里出差罢了,怎么,这也不行吗?”

戴眼镜的青年学生一副严肃的态度,继续追问道:“刚才你在看楼层介绍牌,你是不是要去五楼?”

中年人保持着脸上的笑容说道:“我去哪一层楼,跟你们又有什么关系吗?让我看看时间……哦,现在可是早上九点两刻,按理说,你们既然是学生,应该在学校里面上课才是,今天可不是公休日。”

青年学生面无表情的说道:“我们已经毕业了,只不过平时就这么穿着罢了。我问你,你是日本人吗?”

中年人睁大了眼睛,煞有其事的自我考量了一番,然后说道:“日本人可没有长得像我这么高的,而且可是地地道道的嘉定人。”面对青年学生这样的提问,他心里隐隐约约已经猜出了大概,也许正是因为自己刚才盯着楼层介绍牌看的太过仔细,引起了这两名青年学生的注意,既然对方非常提防日本人,十之八九就是朝鲜留学生和侨民委员会办事处的人。

两个青年学生半信半疑的交头接耳议论了一下,不过议论时的语言似乎并非汉语,由于声音太小,中年人也没有听的太清楚。过了一会儿之后,另外一个青年学生换了一种语气,要比之前态度好了一些,说道:“打扰你了,先生,其实我们正好也要去楼上,刚才发现您似乎是要去五楼,所以问一问是不是同路。”

中年人微微笑了笑,随后直接问道:“听你的口音,似乎不太像是中国人,你们是外国人吗?朝鲜人?”

之前的青年学生点了点头,说道:“您说的没错,我叫金智恩,是从平壤来南京中华大学的留学生,当然,我们入学的时候学校还没有改名。”

南京中华大学是去年十一月份,梧州执政府搬迁到南京之后,中央教育部在第一批南京高等学府投资项目中,于三江师范学堂的基础上升格为国立大学。南京中华大学与民国中央大学并称为新首都的两大高等学府。

中年人恍然的点了点头,他心里有些好笑,没想到这些朝鲜人竟然如此敏感,要说朝鲜留学生和侨民委员会在上海成立也有七、八个年头了,日本人如果真要动手也不会等到今天才是。他调整了一下脸色,把右手从口袋里掏了出来,与两位青年学生握了握手,说道:“原来是国际友人,哈哈。你们刚才说要去五楼,一定是去留学生和侨民委员会了?正好,我也是要去那里。”

听到这里,两个朝鲜留学生顿时又戒备了起来。先前那戴眼镜的青年学生连忙问道:“您是要去做什么呢?”

中年人笑吟吟的从自己西服内口袋里取出一张印刷精致的名片,递到了金智恩手上,然后自我介绍的说道:“在下吴玉生,是长江茶业公司的营销主管,这是在下的名片。”

金智恩接过名片仔细看了一眼,一时陷入了疑惑当中,喃喃的说道:“长江茶业公司,吴玉生?可是……您是来推销茶叶的?”

第892章,朝鲜人

吴玉生笑容满脸的说道:“这是我今天来这里的目的之一,不过不瞒您说,我们公司的茶叶可以说是全上海最好的茶叶,像什么昌盛号、李想茶叶、百老汇茶叶,他们的货全部是从我们公司这里购买的。我们公司直接从杭州、泉州、信阳三大茶叶产地收购上好的茶叶。最近我们公司还推出了一九八八级的中评茶,保管是实惠的好东西。”

吴玉生之前一直在恒荣贸易公司担任业务员,然而恒荣贸易公司在这几年的发展当中,底细暴露的太明显,只要稍微知道点政治内幕的人,都清楚恒荣贸易公司幕后其实是一个隶属于*的情报站。为了加强隐蔽性,*战情局在恒荣贸易公司之外又单独成立长江茶业公司,采取了更严密的隐秘措施。

金智恩一时拿不定主意,说道:“可是,这似乎……”

吴玉生笑着打断了对方的话,说道:“不瞒你们说,我们公司目前正计划在朝鲜开设分公司,需要有你们朝鲜国当地的经销商来合作,所以这次先来委员会这里看看能不能找到有兴趣合作的朝鲜商人。哈哈,不多说了,今后若你们要买茶叶,可以直接联系我。”他说完,转过身去继续上楼。

金智恩和戴眼镜的学生迟疑了一下,随后也快步跟了上去。

来到五楼,按着门派号找到了“5011室”,门口挂着一个牌匾,上面用朝鲜文写着一行字,只可惜吴玉生不认识朝鲜文,仅仅只能猜出这就是委员会办事处的招牌。此时办事处内部有一些人声,正在用朝鲜语谈什么话,透过敞开着门看进去,发现玄关是一个接待小厅,小厅里除了几张堆满文件的书桌之外,并没有看到人影,谈话的声音是从小厅左侧的一扇门里传出来的。

吴玉生很有礼貌的在敞开着的大门上敲了敲,很快一个身穿西服的男子小厅左侧的门走了出来。吴玉生立刻问道:“请问,金溪范先生在这里吗?”

“你是谁?你有什么事吗?”西服男子本来还打算热情的迎接询问,不过见对方开口就点名要找金溪范,立刻变了脸色,警觉的问道。

“哦,在下名叫吴玉生……”吴玉生一边说着,一边要掏出自己的名片。

不过就在这时,先前在楼梯上遇到的金智恩和戴眼镜的青年学生赶了过来,他们从吴玉生身边直接经过,用朝鲜语对西服男子说了几句话。西服男子脸上的神色显得更加疑惑,他向两个学生交代了几句,后者回头看了一眼吴玉生,随后急匆匆的跑进了左侧的门。

“听说,您是长江茶业公司的职员?您打算寻找朝鲜商人合作开设朝鲜分公司?”西服男子看着吴玉生问道。

“哦,如果可以的话,这件事我想跟金溪范先生单独谈一谈。”吴玉生平易近人的说道。

“真不好意思,我想您似乎搞错了,我们这里只负责朝鲜同胞在华的事务,比如住宿、工作或者在中国投资,关于我们朝鲜国内的事务一概不负责。至于您说的金溪范先生,我们这里并没有这个人,您一定找错地方了。”西服男子一脸严肃的说道。

“是吗?这里难道不是朝鲜留学生和侨民委员会吗?”吴玉生坚持的说道。

“您说的没错,不过这里只是一个驻上海办事处。”对方脸色不变的说道。

“那就对了,我找的就是这里。如果我猜的不错,您的尊姓大名应该叫崔正曦,是办事处的主任秘书,对吗?”吴玉生仔细盯着对方,加重了语气说道。

“您……您是怎么知道的?”对方惊讶的说道。

“如果你让我见到金溪范先生,我会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你。”吴玉生平静的说道。

正在崔正曦犹豫不决之时,左侧的门里传来了一个老迈的声音,说的是一句朝鲜话。

还没等崔正曦回答,左侧的门内走出来几个人,为首的是一个年过半百的、留着长须的老者,穿着一身中国式的长衫,手里还拄着一根拐杖。跟在老者后面的是除了先前在楼梯上遇到的两个青年学生,还有另外两个陌生的面孔,其中一个还是女子。除了为首的老者之外,其他人都是一副警惕的脸色,冷冷的盯着站在门口的吴玉生。

老者跟崔正曦又说了几句话,崔正曦显得无可奈何,随后转过身来对吴玉生说道:“您到底是什么人?”

吴玉生没有理会崔正曦,他看向那位穿着长衫的老者,微笑着问道:“请问您是金溪范先生吗?在下吴玉生,从广州给您带了一点东西。”

老者一副不动如山的态势,不疾不徐的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吴玉生,然后报以同样的微笑用汉语说道:“是吗?不过,我们似乎并不认识。”

吴玉生笑而不语,然后走到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张书桌前,把自己的公文包放上去,随即从公文包里取出了一包鼓鼓的信封,转而把信封递到了金溪范手里。金溪范没有任何迟疑,用没拄着拐杖的手接过了信封,不过他并没有亲自打开,而是交给了伸手金智恩。

金智恩拆开了信封,把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竟然是一个古朴的手珠,中间还镶着一颗非常鲜艳的绿翡翠。看到这里,站在后面的那位女子最先惊叫起来,用朝鲜话说道:“这是李根泰哥哥的手链!”她说完,急切的从金智恩手里抢下了手珠。

老者金溪范回过头来看了一眼,随后带着疑惑的表情又看向吴玉生,问道:“请问,您是从广州来的吗?”

吴玉生微微笑了笑,不疾不徐的说道:“实话实说,在下从未去过广州,不过关于这串手珠的来历请你们放心,这是物主自愿交给我们充当信物,目的就是希望能获得金溪范先生的信任。另外,关于在下的身份,严格的说,在下真的是一个卖茶叶的商人。”

这时,金溪范身后的那名年轻女子急忙向吴玉生问道:“您认识李根泰哥哥?之前黄埔军校派人来上海了,他们告诉我们李根泰哥哥受了重伤,他……他现在还好吗?”

吴玉生扬了扬眉毛说道:“原来他的真名叫李根泰?哦,请你们放心,他现在很好,目前仍然在黄埔军校里学习,预计今年七月份就能顺利毕业了。”

主任秘书崔正曦又问道:“这么说,您是为南京中央政府办事的吗?”

不等吴玉生回答,金溪范忽然开口说道:“既然如此,请您跟我们进来再谈吧。”

这正是吴玉生的想法,自己站在门厅有大半天了,总不能一直站在这里跟这些人谈正事。他笑着微微欠了欠身,说了一句客套话,然后提着自己的公文包跟着金溪范等人走进了小厅左边的侧门。经过一处不长的走廊,众人一起来到了尽头的一间书房,不过看上去更像是图书馆或者档案室,林林总总树立着许多书架,只有在靠窗的位置才有一片稍微空旷的空间,这里摆放着一个小茶几和几张小凳子。

金溪范对崔正曦和金智恩交代了几句:“你们去外面看着,把门都关上吧,今天暂时不处理任何公务了。”

崔正曦点了点头,然后带着金智恩出去了,把书房的门关上,随后又把小厅的大门小门都关上,两个人就坐在小厅里等候着。

金溪范向吴玉生说道:“.吴先生,请坐吧。”

吴玉生坐了下来,不过他向站在周围的其他人看了一眼,随后很直接的对金溪范说道:“金先生,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与你单独会谈。”

金溪范看了看其他人,随后笑着对吴玉生说道:“吴先生,请您放心,在这里谈话绝对是安全的。您有什么话可以直接告诉我。”

吴玉生犹豫了一下,坚持的说道:“不过,有些话我认为还是单独与你谈更方便。”

金溪范见对方如此坚持,也不好再反驳什么,他对站在周围的三人说道:“不如你们去准备一下茶点,稍后我们再请吴先生用茶。”

三人对视了一眼,觉得这个吴玉生有些过分,不过既然是金溪范亲自吩咐的,他们也不能有任何异议,三人随即也都离开了。不过他们并没有走远,只是站在书房外面的走廊上。

等到书房的房门再次关闭时,金溪范缓缓的开口问道:“吴先生,您是否可以告诉我您的真实身份呢?”

吴玉生笑道:“在下的真实身份无足轻重,正如之前在外面所说的那样,在下真真正正只是一个卖茶叶的商人。不过这并不妨碍在下与金先生的对话。请恕我直言,据说金老先生十五年前是朝鲜王宫的义禁府典仪官,后来日本决定合并朝鲜之后,金老先生与一些不甘心接受亡国现实的同僚一起出走中国,对吗?”

第893章,初次联系

金溪范脸色微微有了变化,这现年他对自己的身份一直很注意隐藏,没想到现在一个自称是茶叶商人的人竟然能了如指掌。不过他如今已经是半百之年,并没有太在乎这些事情,甚至从一开始时就知道,假如吴玉生是日本人的奸细,自己根本是无法逃脱,再者日本人真要对付自己,也不至于等到今天。最关键的还是朝鲜救国组织的实力太过单薄,日本根本不放在眼里,而这也是一种无奈的悲哀。

“您知道的还真不少,既然如此,我也不会隐瞒什么。那么,吴先生此番来意究竟是什么?”他不慌不忙的说道,显得彷佛无论是什么事都能顺其自然似的。

“这次我前来,是希望能给朝鲜民族的爱国志士们提供帮助。”吴玉生直截了当的说道。

“提供帮助?我们?您的意思是?”金溪范心头一跳,意识到坐在自己眼前的这个人来历不小,也感觉自己正在与对方密谋一场惊天的计划。

“不过在此之前,我想请问金老先生,贵国像您这样的人有多少?哦,当然,您不必回答我一个具体的数字,只需要告诉我足不足以完成你们的夙愿!”吴玉生加重语气说道。

金溪范认真的看着吴玉生,他觉得对方似乎把话题切入的太快了,怎么可能双方第一次见面就把话题谈得这么大?再者对方一直强调自己只是一个卖茶叶的商人,那凭什么帮助朝鲜爱国志士完成夙愿呢?

“吴先生,我不太明白你所说的夙愿是什么?”他故意说道。

“呵呵,金老先生,你其实是知道的,不过我理解,毕竟我们只是第一次见面。”吴玉生看出了对方的疑虑,轻描淡写的笑了笑,接着又说道,“不过,我很愿意跟您开诚布公的谈。其他人我不相信,唯独只相信您一个人,至于您相信不相信在下这无妨,毕竟谈起合作是需要一个长时间磋商的过程。”

“您的话我很赞同,不过老朽有一个疑问……”金溪范恢复了常态,说话的速度不快不慢,“吴先生你为什么只愿意相信老朽一个人?”

“因为我知道,您是大韩国临时政府的总理秘书。只怕这个消息,连委员会的许多人都不知道吧?”吴玉生镇定自若的笑着说道。

金溪范不动如山的神色终于松动了,尽管外界都知道大韩国临时政府就在上海委员会办事处的幕后,但委员会办事处仅仅是大韩国临时政府的一个入口,临时政府的真正运作要比门面上显示的要隐秘的许多。正如吴玉生所说,他是大韩国临时政府总理的秘书,不过知道这个身份的人只有临时政府内部的人,至于那些外部的人只知道自己是一个联络人罢了,包括在黄埔军校学习的李根泰等人,也只不过是听从组织部的命令,对政府结构和人事只知道自己应该知道的范围。

他不知道吴玉生是从哪里知道这么多消息,这不得不令人惊讶。事实上大韩国临时政府仅仅只是一个草拟的名称,到目前为止整个朝鲜独立运动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地下组织,然而外界许多朝鲜侨胞对祖国独立充满希冀,因此才误传为临时政府。不过也正因为如此,独立运动组织得到临时政府的启示,才在这几年开始政府框架的制订。包括现任临时政府总理和其他各部的预设名单,都应该在严密的保护措施之中,不会轻易泄密才是。

“吴先生,你是怎么知道的?”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表情和语气都十分严肃。

“实不相瞒,我们也是在两个月前才刚刚得到这个消息。不过这个消息并不是从上海这边获得的,而是从贵国也就是朝鲜本土上费了一些周折才获知的。为了表示在下的诚意,在下坦诚相告,告诉在下这些消息的人名字叫作金九,目前正拘押在仁川监狱。”吴玉生故意压低了声音,不过脸色显得非常严肃。

金九,(1876年7月11日-1949年6月26日),号白凡,本贯安东金氏。是韩国历史上的一个传奇人物,著名的韩国独立运动家,被誉为“韩国国父”。他出生在黄海道海州白云房的一个农民家庭,是家里的长男。17岁时应考科举但落榜。其后加入东学党运动,并改名为昌洙,并成为东学军的活跃一员。1895年20岁时渡过鸭绿江,参加以金利彦为首的朝鲜独立运动义兵团,但不幸被捕,1898年3月9日被关于仁川监狱里。在监狱里,他接触到《泰西新史》、《世界地理》等新学书籍。次年5月逃狱,并于公州麻阁寺出家。于1949被李承晚派人暗杀。

金九在一九一一年因为组织并参加学生团体的朝鲜独立活动遭到日本镇压逮捕,至今都被关押在仁川监狱。就在两个月之前,北京大本营的军情局派人秘密来到仁川,贿赂了仁川监狱上下十数朝鲜籍看守,并以律师身份与金九经过数次交流,最终从金九口中得到了金溪范的消息。当然,金九当时是抱着一丝希望才说出这些消息,但为了保险起见并没有说得太多,只说找到金溪范即可联络临时政府,事实上这也是把考察的重任交到了金溪范身上。

金溪范当然知道金九目前的处境,做为朝鲜独立运动的领导人之一,这位爱国志士一直在用实际行动进行反日斗争。早在一八九六年时,因为日本人闯进朝鲜王宫杀死明成皇后,愤怒之下的金九在鸱河浦杀死了日本陆军中尉土田让亮,因此被捕入狱,不过碍于当时朝鲜王室和沙俄的压力,日本最终释放了金九,而从这一件事开始金九一跃成为朝鲜民族独立人士的偶像和精神领袖。

在最近一次入狱之后,包括金溪范本人在内的朝鲜民族独立运动组织,不断策动朝鲜本土的官商民三届,积极奔走要求力保金九,虽然收获甚微,但最起码保证了金九的生命安全。他万万想不到,中国人竟然从仁川监狱里套出了这些秘密消息,看来要么是金九太轻信外人,又或者是其太迫切希望得到外界援助。

“居然是这样?”缓缓的叹了一口气,金溪范表情显得更加凝重,他知道整个朝鲜独立运动组织正在面临着一次抉择,不难猜测能够花心思去仁川监狱与金九会谈的人,幕后是一个多么庞大的势力团体。他不能确认对方是敌是友,以自己这么多年的地下工作经历,自然要显得更加谨慎一下,对于朝鲜国来说,希望也就剩下这么一点。

“我的身份您不用担心,事实上我这次前来也仅仅是搭通一条彼此之间的桥梁,真正的话事人并不是我。当然,并非冒犯,只怕连金老先生您也不是合适的话事人。”吴玉生保持着微笑说道。

“什么意思?”金溪范坐直了身子,拿出一副威严的姿态说道。他当然不是认为对方在贬低自己,而是对方这番话背后的另外一层意思。

“在下今日前来除了认识金老先生和转达信物之外,也是希望能由金老先生出面联络,在下的大老板有重要的事情想要跟李东宁总理面谈。至于是什么内容,其实之前在下已经有所透露了,不是吗?”吴玉生不疾不徐的说道。

李东宁(朝鲜语:??????,??东宁,1869.2.17~1940.3.13),字凤所(????),号石吾(????)、巖山(????),本贯位于延安,是朝鲜半岛的独立运动家。他曾任大韩民国临时政府的国务总理、总统代理、主席(1926年—1927年)、国务委员长及国务委员。他是戊午独立宣言的39位民族代表之一,亦是由大韩民国国家报勋处选定的2000年4月份“每月独立运动家”。

“吴先生的大老板?长江茶业公司的总经理吗?”金溪范冷静的问道。他当然知道吴玉生所说的重要事情是什么,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么朝鲜复国的的确确会有希望。

“哦,在下的总经理只是老板,大老板要比老板更大。”吴玉生笑着说道。

金溪范陷入了沉思之中,虽然朝鲜独立运动组织迫切希望获得外国势力的支持,哪怕是新生的中华民国也完全值得争取。以中华民国目前对日本人的强硬态度,以及之前在山东半岛三天击溃了日本一个师团和一支舰队,这些都给了朝鲜独立运动组织带来新的希望。可眼下他不知道吴玉生的底细,也不知道吴玉生幕后的大老板究竟是谁,怎么可能忙碌的去相信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表情恢复了平静,沉着的说道:“既然您都知道李东宁先生是我们组织的总理,那么您的话老朽会尽快转达给他。只不过还得请您耐心等待,因为李东宁先生目前的行踪连老朽都不能确定。”

吴玉生笑了笑,说道:“那好,不过在下还要多嘴一句,机会稍纵即逝,希望金老先生能仔细审时度势的选择。今日在下只是初次与您见面,所谈的内容不多这也是情理之中,如果金先生得到李东宁总理的回复,可以去我们公司在霞飞路的总部,只要对前台说找我就行。”

金溪范缓缓点着头说道:“老朽记得了,一定在第一时间回复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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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禁府(??????)是朝鲜王朝(????????)及高丽王朝(????????)的调查机构,义禁府结合了法院、监狱及检察调查的三大职能。对于叛国篡位等意图动摇国本的犯人,加以施行烤问就是义禁府的主要工作。并负责调查与国家叛乱有关的案,每次党争的失败一方也送交义禁府。义禁府隶属兵曹(朝鲜的兵部只能称兵曹,以与天朝区别),长官为判义禁府事,官职从二品。典仪官则类似于法庭的书记员,负责从事审案的记录和档案储存。】

第894章,三月日本

三月下旬的日本南方下着细蒙蒙的春雨,雨丝清晰淋漓,滋润着久经寒冬干燥的土地。正是樱花盛开的时节,从天空中俯瞰整个东京都,处处可以看到抱团而簇的粉缨之色,柔和的色彩就像是清妆淡抹的少女。

东京都郊区的东尾久町,一辆轿车小心翼翼从狭窄的街道穿过,在一座靠近隅田川江边的居院大门口停了下来。在大门口守候的门人撑着雨伞跑上前去,拉开了车门,递上雨伞为车内的人挡雨。从车内走下一名身穿礼服的老者,虽然看上去已是年近花甲的年龄,但是整个人显得精神爽朗,毫无老人的蹒跚迟暮之感。他站在车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式礼服下摆,然后在门人的指引下快步走进居院。

来到玄关处,老人一边脱掉自己的漆皮皮鞋,一边向门人问道:“早些时候还有人来拜访过议长阁下吗?”

他口中的议长正是指枢密院首席顾问议长山县有朋,山县有朋虽然在内阁里没有任何公职身份,然而自从伊藤博文遇刺身亡之后,其便一直把持着枢密院首席的位置。日本枢密院是明治维新之后直至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前,直接向天皇负责的顾问机构,其包含的职能几乎涉及到天皇所有的权力范畴,虽然仅仅是顾问体制并没有实际权力,但也要看担任此职的人是谁。像伊藤博文、山县有朋这样的实权派元老,往往都能以顾问的身份左右整个日本的政治系统。

门人弓着身子小声的回答道:“回清浦大人,大约一个钟点之前,陆相大山岩将军来过,不过大山将军仅仅跟议长大人会谈了十多分钟的时间,一盏茶的功夫都没用到,然后便起身告辞离去了。”

这位清浦大人正是清浦奎吾,其与白根专一、平田东助、大浦兼武并称为山县派官僚“四大金刚”。自伊藤博文死后,山县有朋掌握日本军政的实际大权并升任枢密院议长,没过多久就提拔清浦奎吾为枢密院副议长,时至今日还兼任司法大臣和贵族院议员,是长州藩军阀在政治上的典型代表人物。

清浦奎吾(きようらけいご,(1850年2月14日-1942年11月5日),日本第23任内阁总理大臣(首相)。出生于熊本县。日本政治家,日本第23任内阁总理大臣。历任司法官、贵族院议员、司法大臣、农商务大臣、枢密院议长等职务。1924年出任日本首相,但由于其阁员均由贵族院议员出任,因而遭致护宪派人士的强烈批评,上任仅五个月便辞职,他出任首相的时代也正是大正民主风气最盛的时代。

听完门人的话,清浦奎吾脸色陷入了沉思,喃喃自语的说道:“萨摩派的人来见议长阁下?难道这些人真打算跟议长阁下合作?”

做为山县有朋的得力干将,他一直坚定不移的追随山县有朋的政治势力和立场,尽管长州藩与萨摩藩都是依靠军事力量起家的政治势力,但毕竟两派人各有各的打算,只是站在军事派的利益上会形成某种必然的联盟关系,可归根结底还不能完全信任。

门人自然不敢多管上层社会的政治事务,他在等了一小会儿之后说道:“清浦大人,议长大人现在正在后花园赏樱花,小人带您前去。”

清浦奎吾从沉思中回过神来,随即点了点头,跟着门人一起沿着木板走廊穿过前院,又过了一道小木桥直接绕过了中庭,来到了后花园走廊。隔着很远就看到山县有朋穿着一身白色的和服,在走廊上布置的一处小茶座后面坐着,一边慢条斯理的品着香茗,一边看着院子中间露天的地方盛开的两珠樱花树,身边只有一个负责煮茶的侍女。小雨淅淅沥沥的落在樱花粉红色的叶片上,摇摇晃晃的树枝映衬在雨幕之下,显得别有一番风味。

门人站在走廊另外一头向山县有朋喊道:“大人,清浦副议长大人前来拜访。”

山县有朋向这边看了一眼,随后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并没有开口回应,他已经上了年纪,大呼小叫的力气能省则省。

门人马上转身对身后的清浦奎吾做了一“请”的手势,弓着腰背目送清浦奎吾前去,然后自己默默的退出了后花园。

清浦奎吾来到山县有朋面前,欠身行礼道:“阁下,打扰您赏花的雅兴了。”

山县有朋和蔼可亲的笑着说道:“哪里哪里,清浦君什么时候来都是客人,来来来,正好老夫一人独坐无趣,你来的正是时候,我们一起赏花。阿松,你帮清浦大人准备坐垫和茶具,然后就退下吧。”他很合时宜的吩咐道,既然清浦奎吾没有经过预约就来拜访,肯定是有内阁方面的要事相告。

侍女收拾了一下茶几,然后从房内取来了一个新坐垫和新茶具,随后告退而去。

山县有朋请清浦奎吾坐下来,亲自为其斟上一杯茶,随后轻描淡写的指着院中樱花说道:“今年的樱花开的要比往年早啊,不过却比往年要更鲜艳。呵呵,我想这是一个好兆头。”

清浦奎吾把目光挪到了院子里的樱花树上,慢条斯理的说道:“诚如阁下所说,这一定是一个好兆头,预示着我们大日本帝国将会迎来更为强盛的时代!”

山县有朋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忽然话题一转,问道:“这么说,大隈君最近又召开内阁会议了吗?”

听到这里,清浦奎吾知道山县有朋准备谈正事了,他收敛了情绪,表情显得几分凝重的说道:“大隈君那边倒是没有开会,不过我从内务会议上听说,藏相大人那边似乎还在拖延军费预案的审核,只怕会造成第七师团和第十师团转移朝鲜的延误。这件事非同小可。”

山县有朋不动声色,端起手中的茶杯眯着眼睛品了一口,舒坦的叹了一口气之后说道:“刚才大山君也来过了,他同样把这件事告诉了我。在这个时候出现这样的情况,确实对我们之前制订的计划很不利。藏相这个人还是太顽固了……”

清浦奎吾解释的说道:“藏相大人似乎并不是顽固,目前我们大日本帝国国内的舆论情绪很激烈,中国人的威胁与日俱增,就算这些文治派想要进行政治X斗争,可也会以大局为重。昨天下午我亲自去找过中央银行的加藤君,日本现在的经济状况非常严峻,尤其我们东三省的许多企业遭到中国人*,许多工厂招不到工人,甚至连南满铁路的客流量都锐减了近乎四成。不仅如此,加藤君还告诉了我一个非常震惊的消息!”

山县有朋露出几分感兴趣的样子,他看着清浦奎吾问道:“哦,什么事?”

清浦奎吾叹了一口气,加重语气说道:“据说,中国要在东北修建另外一条铁路,更可恨的是这条铁路将会沿着我们的南满铁路进行铺设,两条铁路最多只会相隔五十米之近。山县阁下,这算什么事啊,这可是赤裸裸的向我们挑衅!”

山县有朋突然皱紧了眉头,不过很快又舒展开来,他冷冷的笑了笑说道:“加藤那家伙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清浦奎吾煞有其事的说道:“他告诉我,这个消息正是南满铁路总裁后藤君说的。”

第895章,山县有朋

山县有朋摇着头说道:“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诉你,这个消息绝对是假的,也许是某些人故意散播的谣言,目的就是要制造更严重的中日冲突。”

清浦奎吾疑惑不解的说道:“连后藤君都相信这个消息,阁下为什么能这么断定这是谣言呢?再者,中日冲突本来就是与日俱增,只要是吴绍霆当政,以他的作风绝不会跟我们大日本帝国修好。真不知道这个野蛮人脑子里在想什么!”

山县有朋认定的说道:“这正是因为吴绍霆的作风,所以才更加可以肯定消息纯属捏造。以吴绍霆现在的外交态度,他似乎很有把握来一场强硬的外交博弈,而在这场博弈中不怕得罪任何人。这一点从青岛战争应战,以及战后索赔的态度上就能看出来。”

清浦奎吾连忙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然后等着山县有朋下面的话。

山县有朋慢条斯理的接着说道:“所以,按照他的性格,何必还要劳师动众在南满铁路旁边再修另外一条新铁路呢?我要是他,索性直接宣布取消我们大日本帝国在东三省承办铁路的特权,并且强行将南满铁路收归国有,这样岂不是更方便。”

清浦奎吾听到这里,脸色顿时变的严峻起来,他冷哼哼的说道:“吴绍霆纵然有一百个胆子他也绝不敢这么做,这就是明目张胆的向我们大日本帝国宣战。”

山县有朋笑着说道:“等他真的做好准备之后,他一定会向我们宣战,这是迟早的事。”

清浦奎吾捏紧了拳头,老迈的脸上有了更多的怒色,他咬着牙说道:“阁下,虽然我不太愿意相信中国人有这个胆子,但是对吴绍霆他个人的外交态度,我早已有非常强烈的不满。如果说他最终发了疯向我们大日本帝国宣战,那我们正好可以好好教训他一回。”

山县有朋叹了一口气,好整以暇的拿起茶壶给茶杯里注水,他说道:“我倒是希望吴绍霆是一个疯子。青岛一战给中国人涨了不少士气,这就好比当年我们大日本帝国发动的日华战争和日俄战争,彻底打出了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士气。不得不说,吴绍霆他是一个有决心、有能力的人,中国有这样年轻且富有才干的领袖,这绝对是一个不小的威胁。”

清浦奎吾凝重的说道:“可是……关于军费预案的事,您有什么打算吗?”在听到山县有朋高度评价吴绍霆之后,他心里已经感觉到一股压力油然而生。他已经年近花甲的岁数了,对国际时局还是有自己的一套看法,要说中国与日本必将发生一场大决战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可是却没想到中国也在做这样的打算。

其实日本应该早有觉悟,从南北战争时理应开始帮助北洋政府狠力打击南方势力。在北洋政府末期时,因为《二十一条》事件导致日置义公使被迫辞职,而之后接任驻华公使的滨口雄幸带着“温和中日外交政策”赴任,可同样无法使得中国官方改变对日态度,吴绍霆还是那副冷酷的面孔,甚至当着滨口雄幸的面多次说出非常严重的话。

山县有朋不疾不徐的说道:“无论如何,以我们大日本帝国国内的局势来看,军费之事是必须要有结果的。不管藏相那边是什么情况,拖延也好,真的财政困难也罢,但只要人民感到中国的威胁越来越强烈,最终还是要落实军备扩增的计划。我现在担心的是中国,在我们还没有做好开战准备之前,假若中国先行挑起了战火,那才是一件最糟糕的事。”

清浦奎吾拧着眉头说道:“阁下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山县有朋脸色有了几分阴沉,他把刚举起来的茶杯再次放了下来,缓缓叹了一口气说道:“刚才跟大山君交谈时,他告诉我外务省情报科搜集到一些新的消息,虽然可靠性还有待确认,但在我看来应该不会有差池。”

清浦奎吾正色的问道:“是关于中国军队的情报吗?”

山县有朋缓缓的点了点头,脸上阴沉的程度更加浓重了一些,他说道:“没错,在北京、直隶、热河三省的中国北方第一集团军半个月前完成了所有编制,包括作战物资也都准备齐全。据情报科搜集的消息,吴绍霆会在下个月的某一天举行北方第一集团军的春季军操,地点就在奉天。”

清浦奎吾倒吸了一口冷气,绷紧了神经说道:“这么说,中国人打算趁着这次春季军操发动战争吗?”

山县有朋摇了摇头说道:“目前还不清楚,不过……如果我是吴绍霆,在这个时候发动战争实在太草率了,以他心思慎密的思路,肯定不会开战的太过仓促。毕竟东三省不是南方,北方的那些军阀未必肯心悦诚服的听从他的调遣。所以我推测,这次所谓的春季军操,要么是为了震慑东三省的军阀,要么是为了武力统一东三省。”

清浦奎吾沉思了片刻,随后急忙的说道:“您这样推测,可靠吗?”

山县有朋笑道:“既然是推测,当然没有实打实的把握。但是我想不管吴绍霆是什么用意,他一定会抢在我们在朝鲜准备完毕之前发动战争。也许这次奉天的春季军操仅仅是铺垫东三省的统治权,可一旦让他得逞,到时候我们大日本帝国的进攻必然会更加困难。”

清浦奎吾叹了一口气,说道:“阁下,那我们应该做足准备才是。中国人已经洞悉了我们的意图,按照吴绍霆执政的风格,他绝不会打没有把握的仗。只是说来令人担忧,相比中国而言,如今我们大日本帝国国内可是处处忧心,财政困难,经济不振,陆军军力不足,英国、俄国的援助也迟迟不能到位,真不知道……”

不等清浦奎吾说完,山县有朋严肃的打断道:“这场战争关乎到我们大日本帝国是否能够确立列强的地位,以及是否能够称霸整个亚洲,所以在战前我们决不能有任何动摇,你明白吗?这一仗只许顺利,不许失败。”

清浦奎吾连忙说道:“在下明白了。”

第896章,日本计划

停顿了片刻,山县有朋恢复了平静,慢悠悠的端起已经半凉的茶水一饮而尽,目光看着院子中央的樱花,仿佛出神似的说道:“刚才我跟大山君已经谈得很清楚,在这个时候我们帝国军人一定要团结一致,无论是军事上还是政治上,千万不能有任何不协调的地方。至于立宪会和西园寺公望那边,我相信在这个时候他们也无法阻止我们扩张。要知道,只要我们能把中国打回原形,我们帝国军人的社会地位便能获得更高一层的提升。也就是说,这不单单是为了国家,也是为了我们这些为帝国流血出力的武士!”

清浦奎吾点着头说道:“您说的是。”

山县有朋缓了缓气,说道:“关于经费问题,现在我不需要财政部能给我度支多少钱,但预案必须通过。之后我会跟英国人、俄国人,还有美国人那边都好好谈一谈,这个时候我们应该发行一批战争债券,然后利用一些可以抵押的产业换取正式贷款。尽管我知道这仅仅只能应付一时,不过我们要像打日中战争和日俄战争那样,完全可以以战养战。”

清浦奎吾忽然想到了一点,于是赶紧说道:“哦,对了,在下突然记得了一件事。三天前在下去见过松方君,据说他已经在跟美国人谈判了,美国政府似乎对我们发行战争债券和贷款很感兴趣。”

他所说的松方君正是松方正义,日后的日本首相,也是曾经的明治九元老之一,萨摩武士出身,有弓术“目黑流”和剑道“示现流”的证书,并精于马术。投靠大久保利通门下,从1881年起主导日本财政达二十二年之久,将公有企业卖给民间,创建中央银行,回收纸币,抑制通货膨胀,1898年更是借助甲午赔款将日本金融体系改造成金本位制。曾两次短暂主政,均因对国会之严厉苛刻而效率不佳,1922年封公爵,卒于东京。

山县有朋冷冷的笑道:“如果能从美国人那里弄到钱自然也不错,不过美国人可是老狐狸,他们巴不得我们亚洲也像欧洲那样打得热火朝天,然后趁机发交战双方的战争财。这些都无所谓,关键是有钱到手,美国还是有自己的一套计划,他们可以先向中日双方各投一笔资金,用以抛砖引玉,等中日真正打起来时,会根据战场形势再下大手笔。我想美国应该有判断力,不至于在中国人身上浪费太多的钱……不过,这终归要看战场上的实际情况!”

清浦奎吾一边点着头,一边信心十足的说道:“没错,虽然青岛战争失败了,但这恰好给我们提了一个醒,在接下来的战斗当中必然会全力以赴。以我们大日本帝国十成的投入,中国军队必然不堪一击。”

山县有朋没有评论清浦奎吾的这番话,他很仔细的把茶壶的茶叶倒掉,又加入了一些新茶叶,再把刚刚煮沸的热水注入茶壶。他看着热水滚滚涌进茶壶,突然再次改变话题说道:“我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安排,而且要越快越好。”

清浦奎吾问道:“阁下请吩咐。”

山县有朋一边端起泡好的新茶给清浦奎吾的茶杯满上,一边显得非常平静的说道:“你亲自派人去一趟满洲,尽可能秘密联系当地的所有军阀,务必要帮他们分清楚利害关系,千万不能让吴绍霆的这次春季军操办得太过顺利。”

清浦奎吾立刻明白了山县有朋的意思,正因为中国军队要抢在日本准备好之前开战,所以一定要想办法利用军阀来牵制吴绍霆,哪怕不能真正的阻止吴绍霆,也要竭尽全力拖延时间,为日本调度军队争取更多的时间。不过他还是不太明白一件事,于是问道:“这件事不是应该让旅顺方面来联络嘛,阁下为什么一定要在下派人去办理?”

山县有朋加强了语气说道:“中国东三省的军阀现在正是左右为难的境地,在他们看来既想要保住自己的利益,又必须顾全国家大局。在这种情况下再让满洲那边的人去负责,不仅会显得没有诚意,甚至还会让这些军阀感到更加厌烦。也就是说,我们必须提高对待这些军阀的规格,让他们意识到自己能通过我们大日本帝国获得更多的利益,只有这样他们才会下定决心对抗他们的中央政府。”

清浦奎吾恍然大悟的说道:“原来如此。恰好在下最近也听说中国国内正在进行税政改革,而这项改革最大的受益人是中央政府,最受损害的正是北方诸省的军阀。利用这个契机跟东北三省的军阀们谈判,相信一定会事半功倍。”

山县有朋笑着说道:“真有此事?”

清浦奎吾点头答道:“确有此事,这段时间中国的报纸正在接二连三进行报道呢。”

山县有朋露出欣然的表情,说道:“那就更好不过了。”

他说完,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然后带着心满意足的感觉饮下了这比茶。

清浦奎吾今天前来的主要事情就是向山县有朋汇报关于国内财政和中国东三省的情况,如今事情已经办完,他正准备起身告辞。

不过就在这时,山县有朋放下了茶杯,突然开口说道:“另外……还有一件事我想听听你的意见,虽然这件事与你的关系不大,你甚至也不在行,不过正因为如此所以我觉得你的看法应该更有见地。”

清浦奎吾疑惑的请示道:“阁下请讲。”

山县有朋犹豫了一下,似乎是在寻找更合适的措辞,随后说道:“最近陆军省正在为一件事争吵不休,正是关于是否应该设置空军兵种的讨论。青岛战争的最终失败,除了是因为战前没有做足充分的准备,并且过分轻敌之外,中国的空军力量也是始料未及的因素之一。之前我们确实有研究过空军的作战案例,但万万没有想到,经过这几年的发展,中国的空军竟然能发挥如此巨大的作用。”

清浦奎吾立刻明白山县有朋的意思,他问道:“难道陆军省为这件事存在分歧?”

山县有朋点了点头说道:“没错,不少人都认为眼下正是世界大战的时刻,应该继续把侧重点放在海军的发展上面,至于空军无非是一些木头架子飞机,最简易的防空设施都足以应付。当然,也有人是从经济角度来考虑,以我们日本这么多年的发展历程来看,参谋本部一直都在海军上下功夫,突然再成立空军部队,只怕财政上会越来越困顿,在预计对陆军的投入上会大打折扣。”

清浦奎吾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其实我认为不能说不发展,也不能说大力发展,但最起码要保证我们有空军力量在手里,不至于眼睁睁的看着敌人飞机、飞艇在头上盘旋却无能无力。至于防空武器也是有必要的,但决不能因为有防空武器在手,就忽略了建设空军力量,如此以来在作战时我们的军队永远都处于被动地位。”

山县有朋沉吟了一声,慢条斯理颔首说道:“你说的有道理……其实那些赞成成立空军的人也未尝不是没有深思熟虑过。就在前不久的欧洲战场上,德国利用新式的飞机制订了一套‘掠夺战术’,专门打击英国与法国之间的交通线和后勤部队。同时德国的新式飞艇具备更精准的投弹和操作能力,经常在夜晚对法国军队发动轰炸。这些可都是近在眼前的案例。”

清浦奎吾深以为然的说道:“是啊,之前在下也听说过,青岛战争时因为中国人掌握了绝对制空权,我们的炮兵甚至都被限制的很厉害,侦测气球完全没办法升空。我想空中作战在未来几十年来一定会大有进步,如果我们现在还不起步的话,那可是越来越落后了。”

山县有朋沉着声音说道:“你这句话说到点子上了,没错,一个新兴军种的出现一定会改写旧有的战场体系,如果我们不能及时察觉这一点,输掉的很可能不单单是一场战争,更有可能是一个时代。这是非常可怕的事情。”

清浦奎吾对山县有朋欣赏自己的观点感到很满意,他端起茶杯愉快的喝了一口。

山县有朋眯着眼睛盯着几片被风雨吹落的樱花,出神的喃喃自语道:“看来,现在必须获得更多的经济支援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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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看了一部电影,杜琪峰导演,刘青云主演,《神探》,非常喜欢这部电影,大力推荐各位大大有空看看。另,最近可能个别章节比较啰嗦,可能是看了阿加莎系列小说的影响,不过最近大的内容会有大跨度,尽快在月内完成与日本的冲突。希望各位大大能够继续支持,谢谢了!!】

第897章,南访

四月的南方已经有了明显的暖意,在国民大会结束之后两个月的时间里,身为国家元首发家之地的南方正如同快速变化的天气一样,早已是从一个寒冬完成了一次质的飞跃。广州城日渐繁华,不仅被列为中华民国第一批市级行政单位,新规划的建设版图覆盖了一整个广州地域,不少村落转眼间变成了县镇,而之前的县镇又盖起了许许多多崭新的楼房。

七个月前吴绍霆制订的翻修官道、建立公路交通线的计划,如今也有了非常显著的成效。村镇之间的旧官道得到重新返修,加速了农村与城市之间的产业衔接,极大的改善了民生基础,也舒缓了交通容量。而整个翻修官道计划的起始点正是在广东,推行到如今南方四省直至华中地区的主要交通枢纽已经完成连接。交通部新成立的公路管理局也陆续开始运作,“官道”的名字随之也更改为“国道”。

四月二日,福建省、广东省遵照中央的命令率先完成了税政改革,同时也正式采用官办民资的经营模式,将两省所有铁路的运营权收归国有。所谓官办民资的经营模式,是把之前为了修筑南方跨省铁路时向民间集资的股权保留下来,但是中央政府在更换新式火车头和车厢之际,以强行注资的形式把股份摊薄,最后中央政府成为各省铁路的大股东,之前民资则成为小股东或者散股。

国家掌握跨省铁路的运营权之后,更好的制订了跨省铁路的规章制度,严格掌握火车的运资,并制订统一、规范、有法可依的铁路管理制度。如此以来,可以有效避免同距离不同地区的票价差异,也可以杜绝资本家滥用私权、破坏铁路规则。对于之前出资筹建铁路的民营公司、民营资本来说,虽然盈利状况不能再像以往那样饱满,但最起码有国家后盾支持,铁路公司不会亏本或者倒闭,可以说是一本万利坐享其成买卖,还能把这份稳定的收益传给子子孙孙,从长远角度来看也不算太吃亏。

为了庆祝广东和福建两省最先完成税政改革和铁路国家化的试行成功,吴绍霆决定亲自参加两省的庆典活动,以示对这两项政策的绝对支持和赞成。总统府在四月四日安排了总统专列,沿着南北沿海铁路一路南下,吴绍霆携带张小雅和冯雅楠一同南下。张小雅离开广东虽然还不到一年时间,不过既然有机会回家乡看看,自然是不能错过的。

总统专列于四月四日晚上五点钟出发,火车先到上海,再由上海转到杭州驶上南北沿海铁路线。到达上海是晚上八点多钟,吴绍霆与两位妻子在车厢内吃了一些夜宵,随后又闲聊了一会儿话。等火车快要到达杭州时,张小雅和冯雅楠先后困了,他送她们到卧铺休息,自己却回到办公的车厢处理了一些文件。

没过多久,车厢的门被敲响了,吴绍霆随意的应了一声:“进来。”

隔门拉开,走进来的人正是二等侍卫长龙云,这次南行代替邓铿担任吴绍霆的副手,同时负责全程的安保措施。他腋下夹着一份文件夹,来到吴绍霆办公桌面前立正行礼,之后说道:“元首,大约还有二十分钟就到杭州了,黄督军刚刚发来电报说他已经在火车站等候迎接,应该不会有什么变动。”

吴绍霆缓缓的点了点头,从书桌上抬眼看着龙云,问道:“现在是什么钟点?”

龙云赶紧去掏自己的怀表,打开来看了看时间,回答道:“已经十点三十分了,预计到达杭州火车站的时间本来是十一点,不过车长说会稍微提前一些。”

吴绍霆沉吟了一声,叹息的说道:“生更半夜的让黄克强在火车站等着,多少是有些不合适,可是没办法,有些事必须尽快处理,我也不能在杭州待得太久。”

龙云说道:“克强先生自然也是猜到元首您深夜造访杭州是有急事,理应会理解。”

吴绍霆顿了顿,接着又问道:“那么,福州那边都通知下去了吗?”

龙云点了点头,这时把手里拿着的文件夹递到了吴绍霆面前,说道:“这是上车前唐副部长和陈参谋长发回的电文,在下刚刚交给秘书整理完毕,您在福州的行程那边都已经安排的有条不紊。”

吴绍霆微微疑惑了的问道:“这陈参谋长是陈竟存还是他弟弟?”他记得陈炯明现在应该在广州才是,虽然沿海铁路修成之后极大的拉近了两省距离,但自己最终还是要去广州,陈炯明完全没必要到亲自赶到福州等自己。

龙云说道:“是陈司令的弟弟,陈司令如今还在广州做接应准备,如果一切都顺利的话,我们会在第六天早上抵达广州。”

吴绍霆微微颔首,说道:“我知道了,你先去吧,稍后到了杭州在叫我。”

龙云应道:“是。”然后转身退出了房间。

吴绍霆拿起了刚才龙云送进来的南巡行程仔细的看了一遍,上面是秘书处和地方军队、地方政府一起制订的行程计划,为了提高安全措施谨防行程泄密,这份计划是在临行前才最终成案。事实上这次他南下广州并非是为了参加税政工作完成和两省铁路国有化的庆典,这仅仅是对外宣布的名义罢了,一方面是出于鼓励税政和铁路国有化,另外一方面也是为了给真正的目的做掩护。

在这份行程上,他将在杭州停留两个小时,负责说服黄克强取消浙江督军之职,与南方其他省一样改为省长和军事总督两个职衔。可以说在整个南方诸省当中,浙江是目前唯一仅剩保留督军的省级行政区,相比之下,很多北方省早已按照中央政府的命令取消督军,目前在北方还保留督军的也只有个别几个省。

他并不是想拿黄克强开刀,更不是什么报复或者政治上的斗争,仅仅是希望用黄克强的事情来做一个标榜,告诉那些还没有更改省府政治制度的省,迟早全中国都要告别督军时代。当然,他心里很清楚,黄克强理应会理解自己,毕竟黄克强现在这个浙江督军也是有名无实,旧浙军不听其命令,许崇智的闽系军队更是自成一派,浙江督军真正能调度的除了警察、少数督军卫队以及黄兴长子黄一欧的一个团之外,其他都是虚设。

与其做一个被架空的督军,还不如做一个有实权的省长,哪怕这种实权也是在中央政府的监管之下,可聊胜于无,最起码有真真正正发挥用武之地的机会。

杭州只是整个行程的第一站,因为吴绍霆胸有成竹,所以在这里不必要浪费太多的时间,只要把事情跟黄克强认认真真说清楚即可。杭州下去的福州则有相对比较重要的事情,福州是中国东南海疆的门户,更是正对台湾的大陆地区,根据已经制订下来的“亚洲战略”方针,中日迟早会有一场大冲突,尽管目前手头上的所有情报都显示日本将会以东三省、朝鲜为主要战场,可南方仍然要加强戒备。

吴绍霆这次抵达福州之后,只会在庆典活动上花十几分钟的时间,随后则会前往*副部长唐继尧亲自督修的南方海岸防线工程视察。这个南方海岸线工程北起温州,南至广州,大大小小的阵地工事多达三十多座,所有工事衔接起来大约有九十公里之长。从执政府时期开始动工,直至今天已经历时大半年,根据唐继尧的汇报已经完成了六个主要港口城市的工程,而这个六个主要岸防阵地已经可以有效抵达来自台湾的威胁。

视察岸防工事是福州的行程之一,随后他还会前往马尾造船厂听取海军军工业最新成果的汇报。马尾造船厂现在最大的工程项目并不是建造新的军舰,恰恰是对日本俘舰“周防”号向“航空战列舰”的改造。

在吴绍霆动身南下之前,马尾造船厂总工程师已经通过*最高保密线路发来电报,告知“航空战列舰”项目小组经过四十五天时间的反复推测、构思、理论模拟以及最终论证,已经制订了一套合适的改造方案,并且于四月一日正式开始动工。

四十五天时间的论证和讨论的的确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过好歹已经开始动工,做为中华民国海军力量一次跨时代的大X跃进,吴绍霆无论如何都要前往工厂亲自观察开工的情况。“周防”号的残骸舰目前仍然停在胶州湾,一方面是因为“周防”号损坏的太严重,从北边拖到南边非常耗时耗力,另外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保密措施,因此才采取这样的方式执行改造计划。在南方的马尾造船厂制造必备的零件,然后分批运送到胶州湾开始组装。

总统专列的速度渐渐放慢了下来,随着车厢摇晃节奏的变化,正靠在沙发上假寐的吴绍霆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就在这时,办公车厢的房门再次被敲响,外面传来龙云的声音:“元首,已经到杭州车站了。”

吴绍霆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腿脚,然后从衣架上拿起自己的外套,对门外说道:“知道了,你等下随我一起下车,夫人们就不必叫醒了。”

龙云在门口应道:“是,属下这就去准备。”

第898章,黄兴的变化

几分钟后,火车总算吞吞吐吐的停稳了。特勤局的护卫和总统府宪兵先行下车,在杭州火车站站台上站定位置,杭州方面的警卫部队以及浙江督军府的卫队同样早已整装就绪。深夜凛凛的冷风不断吹袭,然而站台上的所有人都是一副一丝不挂的表情,每个人脸上坚毅的表情甚至比起深夜的冷风还要严峻。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龙云打开了吴绍霆办公车厢的房门,与四名贴身护卫一起簇拥着吴绍霆走下了火车。在正中央的走廊上,黄克强、胡雪飞、孙本茂等一众军政两界的大人物都笔挺的肃立在那里,等待着迎接吴绍霆的到来,当他们看到吴绍霆走下火车之后,众人跟着黄克强一起郑重的迎了上去。

吴绍霆与黄克强等人见面,带着热情的笑容与众人一一握手,并说了一些“辛苦了”之类的勉励之话。这些年未曾与黄兴多接触,今日再见时不得不承认对方老了许多,之前在广州时还略有发福的身子,现在看来都清瘦了不少。

“克强先生,许多时日不曾相见,你的变化真是太大了,何必如此操劳,看着这身子骨真让人担心。”吴绍霆关切的慰问了一句。

“元首多虑了,我也只是做分内之事,只患用心不够,岂能说太过操劳?来来,外面风大,请元首移步到站内休息室坐谈。”黄兴的精神面貌还算不错,仅仅是生更半夜出来迎接显得有几分疲倦,倒是没有发现与身子骨一样衰弱的状况。

“走。”吴绍霆点头的说道。

众人一起走进了火车站的内部员工休息室,这里与公共休息隔了一条走廊,经过提前的安排布置的也不差。黄兴等人请吴绍霆落座,大家又寒暄客套了几句,然后一起坐定,随后侍从端上来刚刚煮好的龙井茶,搭配了几样小点心。

大家闲聊了一些近况,中间略微停顿了一会儿,吴绍霆调整语气对黄兴说道:“克强兄,此番南下途径杭州小作停留,除了与阔别多日的克强兄重逢叙旧之外,也有一些公事要特别交代一下,因此才劳烦克强兄与诸位深更半夜到火车站安排迎接,多有不便之处兄弟我先赔一个不是了。”

黄兴笑着说道:“震之说这样的话就太见外了,真是把我们当外人来看待。”

“是啊是啊,元首大驾光临,令杭州蓬荜生辉,我等欢迎还来不及,岂能有不便?”

“真是望眼欲穿,还巴不得元首您能在杭州多待几日呢!”

其他人也跟着黄兴一起连忙附和着说道。

吴绍霆客气的笑了笑,随后渐渐收敛起脸上的表情,用略有严肃的口吻继续说道:“相信克强兄之前也听说过一些中央里的消息,如今南方诸省尽已经取消了督军制度,唯独浙江一省还保留着军政时期的这一旧制。当然,之前是因为浙江特殊地理原因,属于南北衔接重要的地区,因此需要特别对待。不过如今国内区域稳定,执政府时期的训政业已结束,我中华民国正式进入宪政的时期,我想浙江省也应该以大局为重,遵循国家统一的行政制度才是,克强先生意下如何呢?”

黄兴之前早已听中央政府的人说过这件事,这段时间他也做过认真的考虑,国家好不容易恢复稳定,南北之间的矛盾在中央政府的揉合之下恢复平衡,督军这种军阀混战时代的产物是应该尽快杜绝才是。至于个人荣辱利益,正如同他当年参加革命事业一样,完全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听完吴绍霆的话之后,黄兴缓缓的点了点头,脸上还保持着先前的笑容说道:“此事我自然理解中央政府,也理解震之你的意思。其实就算震之今日不来找我提及此事,过一段时日我也会亲自向中央政府申请,建议取消浙江督军的职位,认真遵循中央政府颁布的行政制度命令。呵呵,震之放心吧,只要你下令,浙江莫有不从者!”

吴绍霆欣然的笑道:“有克强兄这句话,兄弟我就放心了。其实这件事也不急,等中央政府那边做好详细的安排之后会下达正式的通知。不过克强兄请放心,以克强兄在江浙的声望和能力,浙江省长之职非你莫属。”

黄兴呵呵的笑着应道:“愚兄已是暮年,能否继续为浙江全省谋民生尚无定论。说来愚兄倒有一事相求,希望震之无论如何也要念及昔日旧情得以成全。”

对于黄兴有事情来求自己,吴绍霆倒真是有些意料之外,他所认识的黄兴虽然不能说是百分之一百算是大公无私之人,但大部分心思用在公事上那是千真万确。既然对方刚才提及到念及昔日旧情一定要成全,可见这次相求确实是有私事。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并不不妥的说道:“尽管直言,若能帮上忙的地方绝不推辞。”

黄兴也不在乎旁边有其他人在场,他直言的说道:“我想让一欧去南京,入总统府直辖的精英团深造学习一番。”

听到这样的请求,不仅吴绍霆心中大为惊异,旁边其他人同样是惊为怪事。

世人都知道吴绍霆所办的精英团是完完全全仿照北洋政府袁世凯的模范团,是为了培养“忠于元首”的军事组织。为了这件事还曾经引发过不少舆论的争议,尽管最终在舆论上弹压了下去,可真正有想法的外人终归还是会记在心里。不得不承认,“精英团”是吴绍霆推行独裁统治的工具,也是施行独裁统治的一个典型标志。也许在南北战争时期那些北洋败将会削尖了脑袋钻进“精英团”,企图在北洋政府覆灭之后迅速改头换面得到新主子的重用,可要说革命元勋黄兴让自己的儿子入学“精英团”,实在是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吴绍霆沉思了一阵,心中猜测道:莫不是黄克强真的预见到国家未来的走向,因此才提前把自己的儿子安排在精英团,只是为了在其能力耗尽之前为黄家在中华民国的未来里保留一席之地?当然,这仅仅只是猜测,不管怎么说既然黄兴有这样的要求,他理所当然不应该拒绝,微微叹了一口气后,问道:“克强兄,你怎么突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黄兴笑了笑,不过笑容中有几分苦涩,他说道:“犬子不才,自日本学成归来之后一直想要在闯一番事业,只是……我担心他年轻气盛,阅历不足,在今后的道路上会失足走上歪道,因此希望能在中央的培训学校好好接受一番教训,将来多多少少能为震之帮上一些忙。”

从这番话当中,吴绍霆隐隐约约似乎听出一些什么苗头,彷佛黄兴担心黄一欧会义气用事似的。他暗暗记下了这一点,如果自己猜测的不错,或许这个黄一欧仍然跟中华国民党走的很近,说不定对自己的元首统治颇有微言。如果是这样的话,倒是能说得通为什么黄兴会突然有这样的请求。

黄兴从清末到大革命,再从大革命经历南北战争,直至南京中央政府成立,这些他都是看在眼里的。如今中国虽然没有百分之一百达成革命之初时的目的,可毕竟是国家统一,民族安定,南北多年以来的矛盾得到缓和。国家经历了那么多的磨难,是该让老百姓和国家都喘口气了。正因为如此,他很担心黄一欧会误入歧途,一味心思要追寻最原始的革命信仰,最终会走上祸国殃民的道路。

“我明白了,”吴绍霆缓缓吸了一口气,一边点着头一边说道,“既然是克强兄亲口要求,这件事就这么定了。等我回南京之后一定亲自处理这件事。”

“如此最好不过了。”黄兴感叹的说道。

第899章,到福州

之后吴绍霆又与黄兴谈了一些其他话,并且向胡雪飞、孙本茂等人了解了浙江最近的军务情况,到了十一点三十分时便起身告辞。黄兴等人一直把吴绍霆送到总统专列的车门前,大家再次一一握手告别,五分钟后总统专列完成了所有补给和检查,拉响汽笛由慢渐快的启动了。上车之后吴绍霆就让龙云把黄一欧的事记下来,等回南京尽快提醒自己。

“另外,让特勤局去调查一下黄一欧和中华国民党最近的动静。”他补充的说道。

“元首,您的意思,是调查黄一欧跟中华国民党的联系吗?”龙云一时没有弄明白吴绍霆的真实意图,于是补充的问道。

“不,是分开调查,不管他们之间有没有联系。”吴绍霆强调的说道,他现在要弄清楚的是黄一欧到底是什么情况,以及中华国民党是否具备任何可能的威胁性。再者他一直都想盯死中华民国党的动态,尤其是关于陈其美的动静,自己遇袭的仇是不可能不报,即便陈其美永远躲在日本,等到中日战争有了决定性的那天,照样会逼迫日本政府把陈其美交出来。

“属下明白了,我马上去告诉特勤处的陈队长。”龙云点了点头说道。

“去吧。”吴绍霆挥了挥手。

“对了,元首。”龙云刚要转身离去的时候,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刚才在杭州时,火车站的电报局转来一封电报,是*‘黑幕’小组发来的秘密电讯,您在跟黄大人等人聊天时,我们已经把电文翻译过来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军服上衣内部的口袋掏出电文,但凡是“黑幕”小组发来的电文一律都是密电,并且是不能按照正常规格呈递,必须严格保密。一般电文在翻译出来之后,交给主事官的副官贴身携带,直至交给主事官手里为止。假使中途发生意外事件,携带电文的副官必须第一时间销毁电文。

吴绍霆从龙云手里接过了电文,示意龙云先退下,随后走到自己的书桌后面仔细把电文看了一遍。最近这段时间*“黑幕”小组正在负责的重要事情非常多,在从南京临行之前,他吩咐过邓铿一定要随时向自己传递最新消息。

眼前这份电文的内容是关于上海情报站与朝鲜独立运动组织联系的进展,按照之前战略情报局设计的进程,在三月中旬时已经开始派人与朝鲜独立运动组织联系,不过整个过程是循环渐进,并不急着立刻开诚布公。就在前天晚上,在经过上海情报站四次会面之后,朝鲜独立运动组织的学术派领导人李东宁决定与战情局局长王长龄见面。

在中朝双方交涉的这几天,原本李东宁本人还在北京组织学术派联名发动一次学术运动,企图唤醒朝鲜民族独立的思潮。上海方面经过再三确认之后,才把中方的意图发电报到北京。李东宁接到消息马上与学术派几位重要人物会晤,有人认为这是好消息,也许能借助中国的力量来制衡日本,但也有人觉得这件事太过蹊跷,到现在为止上海方面都没弄清楚,要求见面的到底是中国官方的势力还是其他势力。

不过机会不容错过,这可是几千万朝鲜人一直以来在追求的夙愿,即便有风险也一定要尝试一次。最终李东宁回复了电报,并在四月三日动身前往上海。

会面的地点定在上海法租界,时间是四月七日,电文里提到王长龄这几天正在为这件事进行准备,到时候会跟李东宁谈论涉及更深的内容。

吴绍霆沉思了一会儿,他不认为联络朝鲜人有多大的问题,要知道李承晚当初为了求美国总统威尔逊帮助朝鲜,甚至还打算把朝鲜国降级为美国保护区,不过最终遭到朝鲜独立运动组织内部的反对。对于没有钱、没有兵、更没有国际认可的朝鲜运动组织,只要给这些人一些复国的希望,就能扣住这些人的命脉,至于什么条件、什么妥协全部在掌握之中。

本来吴绍霆完全可以以个人名义邀请李东宁会面,如此以来整个过程就简单明了许多,也避免了许多猜忌和麻烦。而整个联络朝鲜人的进程之所以要如此隐晦和缓慢,一方面是吴绍霆不希望立刻引起外界注意,另外一方面则是要按照“亚洲战略”的时间段来布置,其次也需要仔细摸清楚朝鲜独立运动组织的底细,看看这些人能够有多大的利用价值。

两天之后的中午,总统专列抵达福州,福州省长朱成贵、福州市长孙道仁以及南方第一集团军参谋长陈炯光等人提前一个小时在福州火车站等候迎接。南京与福州的气候差异还是十分明显,火车进入福州境内时,吴绍霆就在车上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等车停稳之后,他与两位妻子一起走出了车厢,与前来迎接的众人握手问好。

一番寒暄过后,众人出了火车站,车站外面早有车队等候。本来吴绍霆出行的行程一直是以保密为重,福建省府这边也不敢大肆宣扬,不过晌午时火车站内内外外的老百姓看到这么大阵势的车队和安保措施,不由自主的好奇起来,纷纷围在路边上指点观望、议论纷纷。

吴绍霆在特勤护卫的簇拥之下快速的坐进了轿车,几分钟后车队开动,左右两旁都有随行的士兵和骑兵沿途护卫,很快就从热闹的火车站区域走了出来。朱成贵在省政府招待所为吴绍霆安排了下榻之处,特勤局提前一天到达招待所布置安排,如今早已是戒备森严。

在车上时,朱成贵告诉吴绍霆,省府的庆典活动在下午三点钟开始,前后进行两个小时,最后邀请福建各界名士进行晚宴。吴绍霆决定在庆典活动上露一面,发表几句简单的讲话,至于晚宴则是能免则免,自己来福州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到达招待所,吴绍霆与两位妻子各自梳洗了一下,之后一起吃了一顿简单的午餐。

略作休息之后,福州省政府派人来招待所通知,庆典活动将在省长官邸举行,请元首与两位夫人现在可以前往省长官邸入场。于是吴绍霆在省政府的人带领下,乘坐轿车又赶往省长官邸,也就是之前的福建督军府。

庆典活动现场办的有声有色,朱成贵为这件事看来很下了几分力气,到场的嘉宾有不少,一部分是之前南方沿海铁路网的大股东,一部分是省政府的高级官员,另外一部分自然就是福州本地的三老豪绅、社会名流。吴绍霆在到达官邸后,只是与朱成贵在后面的小厅闲聊,并没与急着出去与宾客们见面,等到庆典活动正式开始,前面的形式差不多都走完了,吴绍霆才在朱成贵等人的簇拥下走进会场。

对于国家元首突然造访,全场自然震惊不已,一个个激动振奋,巴不得能趁着这难得的机会跟“第一公民”讨好一番。不过吴绍霆只是在主席台上随便说了一些庆贺和鼓舞的话,然后退下台后便直接回到后厅,所有宾客几乎没有单独与其接触的机会。

吴绍霆让两位妻子留在省长官邸参加活动,如果觉得活动单调没意思的话,也可以让陈炯光派人安排到福州本地的名胜古迹游玩一番,自己则有另外的事情要先行离开。两位妻子自然不会干扰吴绍霆的公务,温顺的答应下来,然后送吴绍霆从后院上车离去。

吴绍霆的车队离开省长官邸之后,直接先前往南方第一集团军驻福州第十二海防司令部,唐继尧和海防司令陈震正在那里等候。

第900章,长乐海防线

海防司令部并不在福州城区,而是在福州辖下的长乐县,而长乐县是整个南方海防工程福州段最重要的部分。长乐海防工事几乎覆盖了整个闽江入海口,是福州门户的门户,并且地形崎岖,非常有利于岸上隐蔽工事的建设。

从福州驱车抵达长乐县时,已经是傍晚五点钟,天色向晚,不过这丝毫没有削弱吴绍霆视察海防工事的兴致。做为中国东南沿海最重要的屏障,即便是在“亚洲战略”里也有不可忽视的作用,一旦这些海防工事不能达标,简直比七八个军阀同时造反还要严重。

刚到长乐县还未下车,县城路口处有三辆军用车等候迎接,带队的正是唐继尧的副官。军用车为吴绍霆的车队开路,横穿了县城来到北郊区,进入了一片荒凉的山林。才行驶到半山腰就看到一个大型哨卡单位拦截在路中央,粗略的一看最起码是一个连驻扎在这里。哨卡上面悬挂着一个路牌,用中文写着“军事戒严区”,下面还有一段警告“准许向非法闯入者开枪射击”。一番简单的例行检查过后,车队通过哨卡继续前进,抵达山头时眼前立刻出现了一座军营,与先前山林野地对比之下,这座军营简直别有洞天。

唐继尧、陈震等一众海防司令部的军官们早早来到军营门口等候,吴绍霆下车之后,他们快步迎上前来。一番寒暄问好,吴绍霆直接提出先到司令部听取长乐防线的数据汇报。大家都知道吴绍霆对其认为重要的事情向来雷烈风行,因此也不敢耽搁,连忙把对方请到了司令部的指挥所。正在指挥所内忙碌的参谋长、副官、侍从官们见到吴绍霆,一个个丢下手头的工作,严肃的立正敬礼。

“元首,这边请。”陈震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毕恭毕敬的引着吴绍霆来到司令部最大的一间简报室。众人先后都走了进去,几乎没说什么废话,在吴绍霆的示意之下落座下来,开始准备汇报的内容。

陈震让第十二海防司令部的总参谋长郑志贤向吴绍霆汇报长乐防线的具体情况,郑志贤几乎没有带来任何材料和讲稿,只是站在简报室最前方的长乐县地图前,非常熟练的就把长乐防线的详细情况说了出来。

“长乐海防线阵地全线覆盖距离是二十八公里,实际覆盖距离是十三公里,总共分为三个前线防区和两个驻兵区。最北面的前线防区我们俗称北区,地点是整个琅岐岛的南边,也就是隔着闽江入海口北面最大的一片岛屿;我们所在的地方是中区防线,也是整个长乐海防线的主要岸防火力,根据长乐防线的设计原理,只要我们中区还能保持火力,整个长乐防线就绝不会有失;东区防线位于长乐县最东边,从梅花镇一直延伸到漳巷镇,是我们长乐防线最长的前线工事。”

郑志贤一边说着,一边用指挥鞭在地图上一一做解释,说话条理清晰,层次分明,即便吴绍霆没有亲自到三个前线防区走过,也能在脑海里形成一个大概的轮廓。

“北区防线有一个驻兵区,是隶属于我们第十二海防司令部的第三海防团,整个北区的永备工事只有一处,其余的全部是半永备工事以及临时工事。因为琅岐岛的战略意义仅仅是提防闽江入海口北边,以及阻止敌军奇袭抢占琅岐岛,所以固态工事没有太大的实际价值,再加上海岛地理原因,修筑固态工事非常不方便。”

吴绍霆缓缓的点了点头,从地图上来看琅岐岛确实只能发挥一定的海防作用,再者闽江入海口十分狭窄,真正能通过这里的军舰绝对要低于一千五百吨位以下。

郑志贤继续说道:“东区防线虽然是最长的海防工事,但永备工事也只有三处,而这三处永备工事正好堵住了整个长乐东部海域的漏洞。”

吴绍霆皱了皱眉头,一时没听明白,他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不等郑志贤解释,一旁的陈震先一步说道:“长乐县东部海域虽然是直接面临大海,海面宽阔,海岸漫长,不过大部分地方都有暗礁和海岩,稍微大型的船只都无法接近岸边。一旦遇到战事,我们司令部还能提前在这些海域布置障碍物,更加具备阻碍性。因此整个东区防线的意义只在于防止敌人小艇登陆,而仅有的三处畅通的海域则由永备工事来防守。”

吴绍霆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

在听完陈震的解释之后,他甚至认为长乐县东区都可以取消所有永备工事,顶多以半永备工事来防守即可。海防线最重要的作用是与敌人军舰保持火力制衡,制造抢滩登陆的压力和伤亡代价,并不是要把整个海岸线都封锁起来,弄的彷佛密不透风似的。即便敌人的登陆部队在东区登陆,那接下来只要有陆军在城镇布防,照样可以起到阻击敌人的作用。

不过既然已经修成,索性就按照这样的布局来办,毕竟福州是重要的港口城市,尤其是闽江入海口内的马尾地区,几乎是目前中国海军工业的核心地区,决不能有任何闪失。

郑志贤手里的指挥鞭落在了中区防线,他接着介绍道:“我们中区防线全长六公里,拥有长达两公里半的永备工事,在靠近闽江内部的部分则全部是半永备工事。所有工事有三个交通系统连接,除了山区公路和工事通道之外,还有非常隐秘的地下交通设施。”

吴绍霆扬了扬眉毛,问道:“地下交通设施?是把整个山区都连通了吗?”

郑志贤点了点头,说道:“回元首,是的。整个地下交通的详细路线是目前我们第十二司令部最高机密,它能够保证我们即便在敌人海军最强炮火压制之下,依然能有效的维持整个海防运作。说到地下交通线,在此也要向元首阁下介绍我们中区最引以为傲的超级炮台,隐藏在地下工事三号线出口的一零五号炮台,我们将其命名为唐蓂赓炮台。”

说到这里时,站在一旁的唐继尧连忙尴尬的笑了起来,解释着说道:“一零五号炮台是德国工程师主持设计,按照他们西方人的习惯,总喜欢用人名来冠以炮台的名称。当时我一直强调在中国没这个必要,即便要命名也应该以元首之名才是,毕竟南方海防线工程计划是元首一力主张,最大的功劳必然要属元首。”

吴绍霆哈哈的笑了起来,他罢了罢手说道:“会泽兄,毋须谦虚,这是你应得的殊荣嘛。辛辛苦苦督修南方海防线,三个省来来回回的跑动,功劳苦劳都是有的。”

唐继尧呵呵的笑了笑,连忙说道:“都是元首领导有方。”

吴绍霆转向郑志贤问道:“你来介绍一下这座唐蓂赓炮台,为何他能被称为超级炮台!”

郑志贤点了点头,于是说道:“其实我们长乐县大部分炮台的火炮都是广东厂最新生产的岸防炮,采用了中德张盛霆公司最先进的炮火技术,无论是从构造还是材质上,可以说我们的岸防炮已经达到世界领先的水准。尤其是唐蓂赓炮台的两门大炮,更是德国工程师根据一零五号炮台地形、射角和环境进行量身定制的火炮,也是我们整个长乐防线两大主炮之一。大炮口径两百二十五毫米,采用专用铁轨可进行小范围移动,底座可向左右大约一百度的方向旋转,在熟练的炮兵操作下一分钟内平均可以射击四到五发,理论最大射程二十一公里,有效射程十五公里,可操作射程十一公里。因为隔得太远了没办法瞄准。”

吴绍霆点了点头,他知道中德张盛霆公司每年都消耗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美元的研究费,这还仅仅是研究费用,生产的费用还要另外细算,但是却没有时间花心思来关注中德张盛霆公司的研究成果。没想到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中德公司在重火力装备上的研究越来越娴熟,不知不觉都达到世界水平了,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

“很好,”他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现在带我去工事上看看。”

“元首,不如就去长乐防线第二处主炮台吧。”陈震提议的说道。

“带路吧。”吴绍霆说道。

第901章,海防线计划背后

一众人从司令部出来,乘坐军用机车向山阳半腰前去,颠簸了几分钟之后到达了前沿阵地。这个时候机车已经无法行驶,众人下车之后改用步行,沿着防御工事的水泥通道一路向东前进,整个防御工事都是混凝土修筑,原本工事内部的通道只扑了一层青石子,不过后来发现海边过于潮湿,然后又用水泥在走道上过了一遍。

防御工事是梯形结构,吴绍霆现在走的地方是半山腰最上层的部分,大部分步兵据点和少数一些岸防炮从山半腰向下方分布,其他关键和重要的炮台位置则沿着山半腰向山坡上方分布,只不过为了保证岸防炮隐蔽,所以正面没有明显的工事痕迹。

“很快山上的树林会重新生叶,到时候漫山遍野一片绿色,隐蔽性会更好。”走在吴绍霆后面的陈震介绍道。

“元首您请看,从这里开始就是连续两公里半的岸防地基,下面那一排灰色的混凝土建筑就是步兵掩体……您要仔细看,现在天色太暗,可能不太容易看得到。这些步兵掩体是防止敌人抢滩登陆的利器,采用三层叠式机构,尽可能的保证持久作战和火力集中,同时也能确保第一时间将沦陷区域隔离。”唐继尧说道。

“很好。”吴绍霆点了点头,继续向前走去。

“整个前沿阵地的交通线是以山区公路为主,而防御工事的通道,也就是元首您现在走的这条通道,为了保证在危急的时刻能切断沦陷区的交通,因此才采取这样非机动车行驶的道路。不过每隔一公里左右会有一个衔接口,就如刚才我们乘车抵达的地方那样,后方的运输车可以通过衔接口把物资输送到前线,再由士兵搬运到各个作战位置。”郑志贤说道。

“原来是这样,我正准备询问你们是不是打算依靠低下交通线来保证后勤运输。”吴绍霆恍然的说道。

众人走了大约一公里,离开了防御工事的主要交通道,沿着另外一条小山路向山坡上方前去。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去,尽管耳边能听到呼呼的海风和浪花声,可是放眼看去海面是黑乎乎的一片,借着星月之光才能勉强的看到一些轮廓。不过吴绍霆很清楚,以自己目前居高临下的视角,等到白天时视线一定很好。

没过多久,众人来到了一处山头,向南有一处隐蔽的连部营地,而山头外围正是长乐防线第二个主炮台。连部的士兵早已集合完毕,在山路尽头等候迎接。陈震、郑志贤与连长交流了一番,然后引着吴绍霆直接来到主炮台上。

“元首请。这里就是第一主炮台,尽管这里的隐蔽性不好,但是因为位置最高,视线最好,同时射程也能保证最远,火力输出可谓是全防线首屈一指。”郑志贤先一步来到炮台外围,整个炮台占据了整个山头,不过只有前沿一道混凝土防护墙的防御设施,后方倚靠着一座很大的山岩。

第一主炮台一共有固定角岸防炮一门,半固定岸防炮三门,步兵榴弹炮两门。同时在大山岩的后面还隐藏着一个军用仓库,里面不仅储藏着炮弹和大炮维修零件,还两门七十毫米备用小炮以及两挺最新研制的防空机关炮。毕竟中国是率先打出空军战术的国家,自然也要率先预备防空措施。

四门岸防炮的型号都是一样的,全部是两百三十五毫米口径,固定角的岸防炮底座被焊死了,半固定角的三门大炮采用铁轨拖拉,可以平行转移大约六十度。根据郑志贤的介绍,长乐防线岸防炮主要为两个系列,一个是重型座的D1915系列,也就是两个主炮台的型号,另外一个是可操作重型座的L1915系列。

第一主炮台是D1915-A式岸防炮,唐蓂赓炮台是D1915-C改式岸防炮,虽然两门岸防炮的口径有所不同,不过根据D1915-C改式岸防炮的设计原理,在必要的时候同样可以用A式岸防炮的炮弹。只不过A式炮弹用在C改式岸防炮上会有很多不稳定因素,比如有可能会造成“近程弹”,也有可能造成“误差弹”。

所谓“可操作重型座”是指大炮在最大人力的情况下可以转移,又或者通过配件组装和拆卸达到减轻重量的情况,然后再进行移动。

“嗯,有这样牢固的工事,我南疆海域可高枕无忧了。”吴绍霆赞许的说道。

在视察了第一主炮台之后,吴绍霆等人又从地下交通道返回山阴的军营,不过地下交通道只有一条交通线比较宽阔,可以提供人站立移动和自行车移动,其余的交通道都非常拥挤和低矮。这条宽阔的交通道绕了一大段道路,回到军营时差不多已经是八点钟。吴绍霆对陈震、郑志贤等人说了一些勉励的话,然后启程告辞离去,结束今天的视察活动。

尽管长乐防线未必比得上德国的青岛要塞,但经过亲眼目睹成果,吴绍霆也能很自豪的称其为中国最强海防线。事实上比起青岛要塞来说,长乐防线的火炮、范围已经遥遥领先,仅仅是在运营的体系和结构素质上有所差异而已。他相信如果南方海防线上所有据点都如同长乐防线一样,南部与东南部海域绝对可以高枕无忧。

返回福州城区的路上,随行的陈炯光向吴绍霆介绍了整个南方海防线的司令部情况,从浙江温州起始一直到广西防城港,一共有十八个海防司令部,基本上是以旅为单位进行驻防。目前已经竣工的几个海防要塞分别是温州、福州、泉州、厦门、汕头、广州、湛江七处。因为浙江距离江苏最近,具有分担近畿海防重任的责任,因此前两个司令部设于温州,之后广东是吴绍霆的根基之地,所以有八个序列司令部在广东沿海,之后是按照海防部队成立先后顺序来排序。

“实话实说,整个南方海防工程耗资巨大,目前*在这个项目上差不多还有六千万的预算漏洞没有补上。元首,您真的觉得这是有必要吗?”在介绍完毕之后,陈炯光叹了一口气,忽然话题一转说道。

“因为我们没有制海权,所以必须加强海防工程。另外我最开始计划这个项目,并非全部是从军事价值来考虑的。”吴绍霆意味深远的说道。他一直以为没有人能真正看出南方海防线的弊端,毕竟中日冲突愈演愈烈,谁都知道一定要顾及在台湾的日军,所以一个个都认为这个海防工程非常有用,没想到今天却让陈炯光这个年轻人点破了几分。

“您的意思是……?”陈炯光倒真是有些不懂了。

“经济!这些工程是促进国内经济的项目,你可以把它们当作简单的民用工程,就好比修大桥、修大坝一样。你不知道我们南京中央政府成立之初面临多么巨大的民生问题,这可是前清近百年留下来的烂摊子,又经过北洋政府折腾,国家基础已经非常脆弱。或许你会觉得我是妇人之仁,但是我要告诉你的是,如今我是国家领导人,不是以前的广东省督军,也不是什么执政府大执政官,要想国家确立长久的国力,必须努力营造牢实坚固的基础,而老百姓就是我们国家的基础!”吴绍霆深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其事的说出了这番话。

陈炯光怔了怔,心里已经明白吴绍霆的意思了。

吴绍霆顿了顿,接着说道:“说实话,我知道现在在台湾的日军第一舰队已经不敢犯我南海,可问题是,如果之前我们没有大张旗鼓的鼓吹南方海防线,难道日本人真不会考虑台湾这个跳板吗?这是表面的目的,如果说到更深层次的话,那就是为了给老百姓一口饭吃,同时借助这个大工程推动中国各个行业的革新和发展。你看,中德厂就是典型的例子。”

陈炯光有几分感动,不管是以前的朝廷还是中央政府,又或者是那些军政府,他们从来只会搜刮老百姓来巩固自己的利益,可是今天吴绍霆元首却是反其道而行,用消耗中央政府的利益来巩固全民的利益,这真真正正是一个国家领袖的做派!不过感动归感动,身为一个军人还是要有理智的想法,他叹了一口气后说道:“元首,在下知道这是您的一片好意,但这代价也太大了一些……”

吴绍霆笑道:“大吗?呵呵,目前已经修成的几处海防工事仅仅是计划的五分之一而已,等到我们彻底解决了小日本,另外五分之四的工程完全可以停止,把资金转移到其他工程上。我还计划修建长江大桥呢。计划是可以改的!”

陈炯光恍然大悟,随后也哈哈笑了起来说道:“原来如此,还是元首高明呀。”

第902章,航空战列舰

次日一早,吴绍霆又赶往马尾造船厂听取“航空战列舰”改造计划的汇报。

从省政府招待所出来,驱车来到马尾差不多已经是晌午,马尾造船厂总工程师王德禄是美籍华人,率领造船厂主管在船厂大门口等候迎接。吴绍霆之前并不了解王德禄这个人,自从马尾造船厂收归中央直辖之后,进行了许多方面的整顿改革,包括人事上的变动最大,把前清和北洋政府时期的旧式人员裁汰了一大批,引进了更多留学过来的学生。

王德禄的父亲原本是一个工程承包商,在美国西部大开发时一直在做修筑铁路的工程,赚了一笔小钱之后就正式申请移民美国。不过王德禄的父亲跟许多海外华侨一样,一直心系民族情义,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也曾向革命团体捐过款。王德禄本身出生在美国,从小受白种人歧视,生活并不好,因此骨子里种下了一种仇视洋人的情绪,好在他勤奋好学,再加上父亲是工程人员的熏陶,考入了乔治华盛顿大学。

经过四年学习和两年留校研究,王德禄毕业时正好是广州首义爆发之时。不过当时他并没有急于回国,而是辗转于美国各大城市谋求一份稳定的工作,先后在通用公司、福特公司、美国国家石油公司以及美国战争部直属罗尔维器材公司任职,不过四家公司平均只干了一年便先后辞职,并非是能力不及,而是忍受不了白种人的种族歧视。

在一九一四年七月份,王德禄接受父亲的意见决定回国闯荡一番,很快进入了天津机器局担任主管,结果没过多久北洋政府覆灭。不过也正因为这样的机缘,他的人事档案被*办公厅发现,很快调到马尾造船厂工作,仅仅三个月的时间便跳级成为总工程师。

吴绍霆下车之后,在陈炯光的介绍下与王德禄握了握手,他看着这位青年工程师,对方皮肤黝黑,头发两边有不少白丝,如果不是看过档案知道对方才二十九岁,单单看容貌还真以为有三十五、六岁了。

“真是辛苦你们了。”他一边点头示意,一边用力握了握王德禄的手。

“都是应该的,能为祖国出一份力,我这一生就无憾了。”王德禄哈哈的笑着说道。

“元首,里面请。”陈炯光说道。

一众人迈步走进了马尾造船厂,吴绍霆还记得三年前福建战争时第一次光顾马尾造船厂,当时整个工厂一片潦倒不堪,宛如一家收破烂的厂房似的。然而经过这三年大笔投入和发展,简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就连厂区的围墙都翻新了一遍。

王德禄大大咧咧的走在前面,指着造船厂西边的一片空地说道:“元首大人,我已经向总经理和省长大人们申请过好几次了,以我们马尾造船厂现在的生产力,有必要再在西边新建第二片厂区。关于新厂区的计划我都拟得清清楚楚,不过总经理和省长大人至今都没回复。今天好不容易您亲自来了,所以冒昧的提一提这件事。”

跟在后面的造船厂新任总经理脸色顿时一黑,这假洋鬼子还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在元首面前乱说话,自己还真是受气的不行。

一旁的陈炯光也赶紧咳嗽了一声,提醒王德禄不要毫无礼数。

吴绍霆觉得这位王德禄可能是在美国生活的久了,对中国式的人情问题并不明白,他呵呵的笑了笑,问道:“你刚才说马尾造船厂现在的生产力非常庞大,那么马尾造船厂的销售力呢?如果没有销售、没有市场,即便制造那么多的工业机械又该用在哪里呢?”

王德禄不疾不徐的说道:“元首大人有所不知,目前马尾造船厂的业务订单已经到达一定水平,虽然生产与销售基本持平,不过在下认为要想真正把中国的机械做大,一定不能安于现状。造船厂大部分商业订单是小型渔船和小型客轮,也有部分飞机,我回国之前曾在美国做过一份详细的市场调查,这份调查不仅仅涉及美国本土,还包括墨西哥、阿根廷以及太平洋岛国,我有八成的把握认为民用飞机将会成为马尾造船厂最大的销售商品,甚至会超过之前一直担任主业的船艇。”

马尾造船厂总经理赶紧说道:“王工程师,你不要乱说,你在美国做的调查怎么能用在中国的工厂?再者,你是什么时候做的调查,你难道不知道市场瞬间万变,短短一个月就能发生千千万万的改变吗?”

王德禄马上反驳道:“我所做的市场调查正是对产业结构的前景分析,他的基础是市场区域,而不是国家地理区域。”

吴绍霆微笑着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他问道:“王工程师,你的意思马尾造船厂现在需要建设一个新的厂区,并且把这个厂区打造成专门制造飞机的地方,对吗?”

王德禄点了点头,急忙的说道:“正是这样。”

这时,马尾造船厂总经理上匆忙上前来说道:“元首,您千万不要当真,王工程师的的确确向我做过这方面的申请,可是他回到中国还没有一年,在马尾造船厂任职连半年都没有,更何况目前我们马尾造船厂也完全没有扩大厂区的必要。正如元首您所说的,工厂永远都是跟着市场来做,怎么可能单凭预测来超越市场呢?”

吴绍霆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对王德禄说道:“其实你们两个人的说法都有道理,要想拥有长立不衰的地位,决不能一成不变。不过市场往往都具有不可测的风险,除非你有很大的把握以及详细的经营方案,否则很难有说服别人的机会。这样吧,既然你对这件事十分用心,等航空战列舰计划结束之后,你完全可以派人到美洲大陆考察和寻找贸易伙伴,如果真能带回来一大批订单,到时候扩建厂区也不迟。”

王德禄笑着说道:“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既然如此,到时候我一定会把更详细的方案直接向元首大人您申请。”

吴绍霆笑道:“非常欢迎,我也答应你到时候一定会认真考虑。”

在简单的参观了一下之后,众人来到马尾造船厂七号厂房,也是位于整个造船厂内部最隐蔽的一处厂房。王德禄先请吴绍霆来到了厂房会议室,在这里向吴绍霆等人讲解了“航空战列舰”改造的理论和主要方法。

“这是预计建成之后的效果图。”他把一张手绘的草图递到了吴绍霆手里。

吴绍霆接过草图仔细看了一眼,发现王德禄设计的航空战列舰就像是一块长方形的威化饼,上下具有很明显的棱角和层次感。“周防”号原本就是一个比例对称的战舰,根据这份设计图上的显示,王德禄打算把整个周防号甲板夷平,只在后方外侧建造一座大约六米高的舰桥,而甲板在夷平之后垫高四米左右,也就是在原来的甲板上再修建一层甲板,正是多了这一层甲板才让整个战列舰显得像一块威化饼。

“整个甲板改装成飞机的跑道,总长为一百八十米,算上最前沿的备用起落板的话是一百九十五米,宽为三十九米,是一个标准的长方形。当然,如果不算舰桥部分的话它就是一个长方形。之所以要再垫高一部分,是因为改装完成之后可以最多搭载十架战斗机——关键要看战斗机的型号,我们是以鱼类机的大小来做参考依据的——根据广东那边发来的数据,最新式的战斗机重量可能会在两吨以上,因此必须通过扩大船身来增加浮力,提供更多的载重量。不仅如此,航空战列舰也需要更多的空间来储备飞机配件、燃料。”王德禄不疾不徐的解释说道。

“原来如此,不过如果这样的话,那整个船身的吃水线岂不是也要拉低,那船身下部分则还要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造,不是吗?”吴绍霆问道。

“没错。元首请看这里,”王德禄一边说着,一边在效果图的西方指了指,“我们预计整艘战舰的吃水线会提高一米左右,当然,这已经是最大的估测了。因此这艘战舰的动力系统以及最下方的船舱都要承受更大的水压。我所设计的解决方案,是把最底层船舱的舱壁加厚——由内而外的加厚,大约只用增厚两厘米即可。而我打算在原来的倒数第二层船舱尾部另外改建动力系统,增加两个涡轮螺旋桨推进器。”

“那原来的推进器呢?拆掉吗?”吴绍霆问道。

第903章,预计数据

“暂时不必拆除,我会将两个动力舱重新改造,也就是合并成一个动力操作系统。***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如果战舰遇到紧急情况的话,则可以同时开启两个推进器,预计时速能提高一点五倍。不过这必须经过详细的测试,说不定还需要加重前舱来平衡推进器造成的平衡失差。再者平时最好不要开启全部推进器,否则燃料消耗会非常巨大!”王德禄说道。

对于船舶动力学吴绍霆几乎没有太多的了解,这方面只能交给专业人士来测试、推敲,不过他相信既然整个项目组都能认可这样的改造方案,也就表示科学家们都这种双引擎战舰有信心。他缓缓的点了点头,欣然的说道:“既然你们是专家,你们认为这样可行,我自然放一百个心支持你们。”

王德禄爽快的笑了笑,接着说道:“不过整艘航空战列舰还是存在不少缺点,最主要的一点是目前不知道搭载飞机的规格,一百五十米的跑道也不知道能否保证飞机的顺利起飞。如果说用现在的木头飞机搭载的话,跑道长度确实足够,但是海风太大,木头飞机结构不稳固,很容易在海上出事故。其次改装之后的航空战列舰侧重于舰载战机,因此几乎没有任何常规火力,除了前沿和尾部各有两挺防空机关炮,以及第二甲板前段有四具鱼雷发射管和深水炸弹发射器之外,再也没有其他武装了。”

吴绍霆自然知道航空战列舰只是一个搭载平台,像这样的搭载平台自然不会单独行动,会配备一支全面的海军编队来执行任务,至于火力输出和防御理所当然交给其他军舰来负责。不过他还是问了一下:“改装之后的航空战列舰装甲有多强?”

王德禄说道:“主体装甲基本上保持与周防号原有的装甲强渡一样,不过因为整个甲板都更改为了跑道,前部装甲和尾部装甲全部拆除,只有舰桥外侧和正面有临时加固的重型装甲。我做过一项评估,如果航空战列舰遭到敌人接近到两海里的话,生存的几率几乎是零。www.65txt.com”

吴绍霆缓缓的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说道:“看来,担任护卫任务的战舰一定要做好周全的准备才行。”

王德禄应道:“是啊,最近我也在为航空战列舰编队的队列战舰做一些预想,说不定到时候能再为这些队列战舰进行更合适的改造。”

吴绍霆赞叹的说道:“非常好,你有这样高瞻远虑的大局观,真真正正值得赞赏。”

王德禄哈哈的笑了笑,豪不掩饰自己高兴的情绪,说道:“应该的,应该的。”

在听完理论介绍之后,吴绍霆又与王德禄等人离开了办公室,直接来到工厂内部参观已经开始动工的航空战列舰部件。偌大的工厂别分为了好几个区域,有的区域好设有隔离的帷幕,每个区域都在进行不同的工作。由于今天吴绍霆来厂视察,所以工程师和技术人员们都暂停了手上的工作,不过单从眼前堆放的种种仪器、工程用具来看,不难想象一旦操作起来,整个工厂将会是一副非常热闹的一幕。

“元首,这里就是航空战列舰核心项目的制造厂房,我们会在这里把一些精密和重要的部件优先制造出来。至于甲板会在另外一件工厂开始煅炼、拼装,整个甲板预计会分成十一块,然后再一起运送到胶州进行组装。”王德禄说道。

“整个改装大概需要多久时间?”吴绍霆现在最关心的当然是这个问题。

“目前我能确定的时间是工程制造的时间,按照我们现在的工程进度来推算,五个月的时间可以完成所有零件的生产。之后可能还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才能把这些部件输送到胶州。当然,在我们生产部件的期间,我已经安排了一支工程小队前往胶州,与德国工程师一起开始对周防号进行分拆,到时候等所有部件都运过去了,可以直接焊接组装,这也算节省了一定时间。”王德禄语气平静的说道,他是一个工程师,对一项大工程的时间早已习惯,所以并不觉得很急迫。

“那你能估测一下组装需要多少时间吗?哪怕是一个大概、粗略的时间也行。”吴绍霆继续问道,无论如何他必须有一个笼统的时间规划,这样才能更好的安排下一步计划。

“这还真不好说,具体情况我必须先去胶州了解他们拆卸周防号的计划,期间很有可能发生变动,毕竟这是两地同时进行的工程,一旦他们拆卸的规格有出入,等到组装的时候就必须进行修改。我只能说,如果按照理想的状况来组装的话,可能会要两个月到四个月的时间,如果有意外发生的话,可能会到五个月的时间。当然,最最延迟也绝不会超过七个月。”王德禄一边摸着自己的下巴,一边煞有其事的说道。

“组装要比生产更慢?”吴绍霆问道。

“是啊,组装可是实际操作。生产只是按照计划把部件制造出来,只要设备齐全、给加班费,很快就能完成生产。组装可不是有加班费就能加快速度的,必须一点一点的铺设、焊接、拼装,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否则出了差错那整条战舰都毁了。”王德禄强调的说道。

“你说的很有道理,部件出错可以再生产一个,步骤出错那一切就得重新开始,甚至还会更糟糕。”吴绍霆叹了一口气说道。

“对对对,就是这个道理。”王德禄点头说道。

“这么说,最快要到明年才能试航,不过没关系。等了,整个航空战列舰计划都没有外国人参加吗?”吴绍霆随意的问道,又或者说这是一种暗示。

“外国人?”王德禄疑惑的想了想,“刚才我已经说过了,胶州那边的分拆工程队有德国工程师参与呢。不过我们马尾造船厂这边清一色的都是中国人,整个航空战列舰计划除了一些制造设备是国外进口的,其余项目全部是我们中国人自己的技术,从设计、理论实验、零件生产、大型模具等等,全部是中国人自己的计划。”

“是吗?非常好,我非常欣慰,一旦航空战列舰能够成功问世,这必将是我们大中华民族向世界炫耀的一件大盛世,也是我们中国人彻底摆脱弱小国家的奠基石。而你,和你的同僚们,将会成为国人的骄傲,永远名留史册。”吴绍霆无比振奋的说道,他故意突出“王德禄”个人,让对方感到自己的重要性。

王德禄非常高兴的笑了起来,自己从幼年到少年,从少年到青年,一直在国外受白种人歧视和打击,没想到回到中国之后一切都发生了变化,自己不仅有用武之地,还受到国家最高元首的高度赞扬,这才是真正值得珍惜和追求的人生观。

中午时,吴绍霆与马尾造船厂主要官员共进午餐,在午餐上说了一些勉励的话。

结束之后,他跟这些官员、工程人员一一握手,并郑重其事的委托这些人努力工作,尽快拿出成果向国人展示,还承诺等大功告成之日,自己必亲自为众人颁发国家荣誉勋章。

当天晚上七点钟,朱成贵在官邸设宴为吴绍霆一行人送行,宴会结束之后吴绍霆携带两位夫人登上总统专列,继续向南访的终点站广州前去。

【最近打使命召唤7黑色行动的僵尸模式,总是过不了第八关,愁死我了。可能受到情绪的波动,这几天更新章节有些问题吧,还希望各位读者大大能够海涵海涵!】

第904章,中国轿车工业

福州的行程结束,并不意味着这次南访重要的目的全部完成,除了巡视海防工事和航空战列舰计划的进展,吴绍霆还将在广州与张志诚见面。在三月底的一天,张志诚特别发了一封电报到南京,告知中德厂和广东兵工厂最近生产了一系列新式装备,包括在第二代战斗机的研制上也有全新的进展。

本来广州军工业生产的武器装备,吴绍霆只需要拿到名单过目一下就行了,也不至于劳师动众从南京跑到广州亲眼视察,比起巡视海防工程和航空战列舰,即便中德厂和广东兵工厂研制了再新式的武器,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重要。在陆军装备上,如果中国能全员配置自动步枪的话,那战斗力足以比肩西方列强,甚至超越也不是不可能,所以在更新式的装备上面,他并没有太多热心。

不过在这份电报里,张志诚特别提到了第二代战斗机和第二代装甲车的技术英勇,虽然所说的内容不多,可好歹是邀请吴绍霆南下参加这些新技术的测试。吴绍霆了解张志诚这个人,凡事好大喜功,而且经常自以为是,总是把一些自己看重的事情当作重要的事情。他当然不会跟张志成计较这些,只是既然南下那就顺便看看所谓第二代战斗机和第二代装甲车的测试情况,如果张志成真的弄出一些花样来了,那可就足以媲美航空战列舰的价值。

四月八日早晨,总统专列抵达广州火车站。

广州火车站在去年十二月份时完成了返修,整个火车站的站楼扩大了三倍,也增添了四条站内的火车铁道,可谓是中国目前最大的火车站。下车之后,广东省长谭廷闿、南方第一集团军总司令陈炯明等一众高官全部到场迎接,其中还有吴绍霆的岳父、共和银行行长张直以及张志诚。

吴绍霆顿时有一种荣归故里的感觉,他亲切的与前来迎接的众人握手,又与张直、张志诚父亲好好说了几句,跟着他一起下车的张小雅更是喜极而泣,紧紧依偎在父亲的怀抱里。大家没有在火车站待得太久,很快就上了轿车前往吴绍霆昔日的官邸。

谭廷闿上任广东省长之后,办公地点是在以前的将军府,而官邸则是另外一栋位于江边的别墅,而吴绍霆昔日的官邸则原原本本保留了下来。官邸的日常维护都是张直派人在操办,打理的井井有条。广东省府和广州地方的官员士绅们,一直陪同吴绍霆来到官邸,吴绍霆招呼所有人进去小坐休息,毕竟自己的官邸很大,撤去了行政机关之后那就更大了。

稍微清洗了一下,又简单吃了一点东西,冯雅楠陪着张小雅去跟张直说话,吴绍霆也跟着去了,不过仅仅是跟张直闲聊了几句话,随后又去北厅的大客厅与前来迎接的众宾客见面。虽然他如今的身份大有变化,不过当年在广东执政时一直都很有威信和声望,因此在与这些宾客见面之后,众人都非常客气和尊敬。

寒暄一番,吴绍霆跟谭廷闿聊起关于庆典活动的安排,经过简单的讨论之后,他认为索性就在自己的官邸召开庆典活动,时间就定在明天上午,活动完毕后下午自己便启程返回南京。既然是吴绍霆亲自开口,谭廷闿当然不敢有异议,于是就这样答应了下来。

闲聊罢了,吴绍霆又向在场的省府官员、军政官员询问这段时间的发展状况,于是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时间差不都变成了工作汇报。广东做为吴绍霆起家的地区,虽然经历过几番战争的灾难,可同样获得多方面的赞助和支持,无论是工业、教育、农业还是其他各方面的情况,几乎都优于其他省。

“就在上个月上旬,我们中国第一家轿车生产公司已经注册成立了,第一辆试驾车上个月的月底刚刚出厂,已经完成了从广州到韶关的试跑。相信这可是重大的意义,从此以后我们中国不必再从国外进口轿车了。”盛业重工新任总经理黄文发神采奕奕的说道。如今盛业重工已经完成了组织结构改革,张直依然是公司的董事长,但是公司日常的经营和管理则聘请了职业经理人来负责。

“是吗?”吴绍霆对这个消息很感兴趣,一九一五年中国就有了自己的轿车工业,这可真是绝对的超前发展,“这是什么样的公司,你仔细说说。”

“这家公司命名为盛世龙腾机械公司,是我们盛业重工、张盛霆公司以及华盛公司三家合资而成,尽管大部分设备依然是从国外进口,但是轿车的模具和轮轴驱动技术是我们中国地地道道自主研发和掌握的技术。不仅如此,生产轿车所用的钢材也是国产钢材,唯一需要依赖原装借口的设备只有引擎。”黄文发简单的把轿车公司介绍了一遍。

吴绍霆很清楚,即便是在几十年之后的中国,也没有能够生产合格引擎的工厂,如今能做到向国外只进口引擎,其他零部件则可以自己生产,已经算是非常不错了。他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颇为赞许的说道:“很好,中国能生产轿车足以称得上是工业市场的突破,即便还是需要依赖国外的技术,但只要坚持发展下去,迟早会有完整的中国轿车技术。谭兄,一定要好好照顾盛世龙腾公司啊,这可是非常有前景的行业。”

谭廷闿连忙笑着说道:“自然,自然。”他当然会重视盛世龙腾公司,因为在三家出资控股的公司当中,自己就是其中之一华盛公司的幕后大股东,即便没有吴绍霆的交代也一定会特别优待。

这时,黄文发转过身去对自己的一名下属吩咐了几句,很快这名下属从公文包里取出了几张照片。黄文发把照片交给吴绍霆的一名护卫,让护卫转交到吴绍霆手上,之后还说道:“元首,这几张照片是模型车试跑时的照片,后面几张设计图是盛世龙腾公司已经定型的几款量产车型。这几款车型都还没有正式命名,今日元首大人光临广州,又对轿车产业着重点拨,还望能得到元首大人的赏脸,为这些车型取名。”

吴绍霆呵呵笑了笑,从护卫手里接过照片仔细过目,只见模型车几乎跟进口的福特轿车没有太大的区别。他又看了看定型量产车的设计图,一共是三种不同的型号,第一款显然是高端车,车型设计的非常别致,整个车身都是流线型结构,车头很长,车尾很短,很像劳斯莱斯银云复古款;第二款相对来说要显得很普通,造型大致与试跑的模型车一样,只是车头略有修改,显出了几分大气;最后一款是货车,与之前*从美国订购的军用机车有几分相似,不过整体车型要小一些。

“怎么,这些设计图上没有轿车的标识?”他发现了一个问题,于是问道。

“是这样的,公司的产品商标目前还在设计之中,不过基本上已经定稿,过几天股东审核之后就能运用了。”黄文发解释的说道。

“原来如此,”吴绍霆缓缓的点了点头,尽管这是中国第一家汽车产业,但是自己没有必要管理的太多,该怎么发展就怎么发展。想到这里,他又说道,“关于轿车命名的问题,我相信你们之前应该早有计划,索性就按照你们的计划来办就是,何必临时再改呢?至于对中国轿车的支持,我决定在这些款型开始量产之后,中央政府、地方政府以及官办企业全部更换现有的车辆,一律使用国产轿车。当然,前提是你们一定要保证质量!”

“元首放心,纵然我们的轿车还有很多缺憾之处,但质量这一关绝对不会放松!”黄文发郑重的许下承诺。

“很好,任何企业想要长远发展,诚信是必不可少的一点。”吴绍霆说道。

第905章,第二代战斗机试飞

中午,吴绍霆在官邸设下了宴席,款待所有到场的宾客。宴席散去之后,众人知道吴绍霆车马劳顿,又忙碌了一上午,自然不应该再继续打扰,于是纷纷告辞离去。等到宾客们散去,吴绍霆找到张直,与张小雅一起跟张直好好叙说了一些话。不过就在这时,一上午没怎么说话的张志诚跑了过来,拉着吴绍霆到一边角落说道。

“震之,我已经安排好了,下午就进行第二代战斗机的飞行测试。”张志诚表情很严肃。

“你说什么?这么快就能进行飞行测试了?”吴绍霆十分诧异的问道。

“那当然,整个研究过程已经进行了两个多月了,去年年底就开始研究了。飞机的模具是二月份开始制作的,所有零部件和设备全部准备就绪,黄埔机械公司用了近一个多月的时间才把实体飞机组装完毕,原定于四月初第一次试飞,听说你要来,我特意延缓了几天让你亲眼目睹这次试飞。”看到吴绍霆不敢相信的表情,张志诚显得非常得意。

“你还真厉害,去年我只是偶然跟你提了一提,你居然就开始付诸行动了。真是好的很,走,我们现在就出发吧。”吴绍霆笑着说道。

随后,吴绍霆吩咐龙云马上准备车辆,然后与张直、张小雅解释了一番。

黄埔机械公司飞机试飞基地并不在黄埔,而是在西郊军营新开辟的一片空军中转站。这处空军中转站周围方圆三十里的地方都由军队接管,要么是修建军械库,要么是养马场,要么是各个部队的营房,总之是身处在层层戒严之下,目的正是为了杜绝特务刺探军事机密。

车队抵达西郊军营空军中转站,陈炯明提前接到通知,专门来到西郊军营等候。

下车之后,吴绍霆没有任何停留,直接跟着张志诚前往空军中转站,陈炯明自然也随行一同前往。来到空军中转站,第二代战斗机试飞的预备工作从三天前就开始筹划,包括今天早上时张志诚都派人叮嘱和督导。

在陈炯明、张志诚的陪同之下,吴绍霆先来到机库参观了第二代战斗机的庐山真面目。这架飞机果然是令人惊讶,通体是金属制造,一共具有三架引擎,两边的机翼各有一架,机头有一架,一眼看过去,这架飞机非常像是轰炸机,因为机身太过庞大,按照这样的规格来生产的话,是绝对不可能担任舰载机。

然而,这架有着轰炸机一样的机身,却只有单人驾驶舱,携带的武器也只有两挺在驾驶舱左右的机关炮,竟然连携带炸弹的外挂设施都没有。

“志诚,这飞机……似乎太大一些吧。”吴绍霆发出了一声感叹,尽管这架试飞的飞机在外观上很有科技感,甚至与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的福克沃尔夫Fw-200式轰炸机有几分神似,可这并不是按照航空战列舰规格打造的飞机。

“呃,没错,是太大了一些。”张志诚笑着说道。

“这架飞机有多重?”吴绍霆问道。

“空重的话是七吨左右,满载的话大约九吨。虽然这架飞机没办法用来航空战列舰上,但不管怎么说,这可是我们中国第二代战斗机的先驱,只要这架飞机试飞成功,接下来我们就能娴熟的打造更型号的第二代战斗机。”张志成郑重其事的说道。

“我觉得张总办的话有道理,”一直跟在一旁的陈炯明点着头说道,“之前我一直在留意张总办的开发过程,毕竟用全金属打造的飞机有很多不确定因素,正因为如此,才必须使用大型的模型,方便操作和摸索飞机的内部结构,一旦发现问题也能尽快修正。”

“还是陈总司令有见识。唉,本来我是打算按照木头飞机的框架来制造,可是机身太下,大功率引擎装载不下。即便勉强装载下去了,也缺少存放燃料的空间。你要知道,金属飞机几乎是木头飞机二十多倍的重量,需要更多功耗和燃油储备,才能保持航空能力。”张志诚认真的说道。

“你们说的有道理,工程这种事我不懂,当然要由你们这些专业人士来负责。那么,你先说说这架飞机的预计参数吧。”吴绍霆说道。

“预计三台发动机的总动力将会超过八百马力,最高应该能达到一千马力。基于这样的动力性能来推测,它最高时速能达到一百三十五到一百五十五节,最大时速……也就是卸掉所有装备并且在理想的风速下,可以达到二百一十三节的时速。至于他的升限目前还不清楚,我希望他能超过六千米。装备的武器目前仅仅是两挺二十毫米机关炮,等试飞成功之后根据具体情况再增加携带的配件。”张志诚介绍的说道。

“二十毫米机关炮?”吴绍霆疑惑的问道,他记得空军标配的武器是钱德勒式机关炮。

“没错,这是中德厂最新射击的专业航炮,射速快,重量轻,命中率高,比起之前的三十七毫米机关炮来说要更好用。哦,提到钱德勒式机关炮,我现在都觉得很纳闷,当初为什么要把这么重的武器安装在木头飞机上?不仅射速慢,笨重,而且携带的弹药非常有限,直接影响了战斗机的战斗性能。”张志诚侃侃而谈的说道。

“不过三十七毫米机关炮威力大。”吴绍霆笑着说道。

“所以呢,经过我的改造,我已经将三十七毫米机关炮彻底从航空武器上摒除,专门设计了高射架座,让其变成更适合使用的防空机关炮。”张志诚笑呵呵的说道。

“原来是这样,嗯,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吴绍霆点着头说道。

“那么,现在就正式启动试飞计划吧。我看看……嗯,今天天气果然很好,正是适合试飞的好时候。”张志诚迫不及待的说道。

吴绍霆也很期待这架庞然大物能顺利飞上天,不过他还保持着几分理性,毕竟这是这架金属飞机第一次试飞,未必真能那么如愿以偿,只要能够测试出必要的性能然后得到修改的方向,对于首次试飞来说足以算得上大圆满了。

经过大约一个小时的准备,这架金属飞机被一辆小车从机库里面拖了出来,停放在水泥跑道的一端。吴绍霆、陈炯明和张志诚三人来到跑道外面的一处地勤帐篷前,看着试飞工作组对飞机进行最后的检查。张志诚偶尔还会出声指挥,不过他这个研发工程师在这个时候的作用并不大,试飞自然要交给空军人员来操作。

一切准备就绪,一名空军上尉穿上具有防护措施的飞行服,在几名地勤人员的陪同之下登上飞机,另外一名地勤指挥官在飞行上尉检查飞机仪器时,一直不停的站在下面大声的念叨着什么,似乎是操作飞机的一些口诀以及必要的应急措施。等指挥官说了话,飞行上尉抬起一只手伸出大拇指向上顶了顶,表示自己已经非常清楚。

等到地勤人员全部撤到安全区之后,空军上尉启动飞机的动力系统,点燃了三台引擎。经过一阵噼里啪啦的轻微爆鸣声之后,三台引擎的螺旋桨快速的旋转了起来。

这时,张志诚还不忘介绍道:“这是我和中德厂德国工程师一起设计的电子打火系统,绝对算得上是专利。”

吴绍霆欣然的点了点头,不过目光还是紧紧盯在那架飞机上面。

很快,飞机开始运动起来,沿着跑道向前方由慢渐快的滑行。跑道左右两边有不少观测站,许多工程师、技术人员都在不断的记录着每一个步骤的详细情况。转眼前飞机的滑行速度达到最高点,飞快的从众人面前掠过,在经过一番隐隐约约的颠簸之后,机头开始拉高,飞机呈现上升的趋势。

不过,单单这个上升趋势持续了好了一阵,彷佛飞机挣扎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最终弹离了地面飞升起来。这一瞬间,地面传来了一阵欢呼声,第二代战斗机首次测试飞行居然成功了。这一刻就连吴绍霆都有几分兴奋,但是他还是保持着冷静继续观察着飞机的运行情况。

飞机爬升到大约五百米的高度,然而却没有继续往上爬,仅仅是围绕着飞机场转了一圈。张志诚用手搭着凉棚盯着飞机,脸色渐渐不好看起来,几度想要开口说话,可是最终欲言又止。没过多久,飞机绕到了飞机场的另外一边,机翼开始上下抖动,彷佛立马就要散架似的。张志诚终于按耐不住,冲着周围的地勤人员大喊道:“快,快,准备迎接迫降!”

地勤人员听到命令,一下子全部行动了起来,有人去拖消防水车,有人却准备救生工具,还有的开始清理跑道周边的观察点,一旦飞机失控谁也不知道会冲到哪里。

正在众人从兴奋的情绪一下子过度到紧张的情绪之际,在半空中盘旋了两圈的飞机终于坚持不住,开始沿着跑道准备降落,只是这次降落注定不会轻松,因为整个飞机摇晃的太厉害,起落架根本不能顺利的着落。短短一分钟的时间,飞机终于贴近地面,但是却发出了一声金属摩擦的尖叫声,随后因为起落架没有按照正常顺序落地,整个机身发生偏斜,一头滑出了跑道外面。

跑道外围都是草地,飞机机翼在草地上拉出一道深深的伤痕,最后经不住高强度的冲击力和摩擦力,机翼一下子断裂开来。安装在机翼上的引擎发生轻微爆炸,好在因为草地上的水分和泥土覆盖,有效的遏制了燃料起火。

飞机继续在草地上滑行了几十米之远,缓缓的停止了下来。

第906章,“山猫”越野战车

地勤人员飞快的向严重毁坏的飞机奔跑而去,消防水车赶到之后,不由分说的向飞机机身几个重要部位洒水。这时,另外一边的机翼发出一声“轰”响,吓了周围的人一大跳,因为第二座引擎要爆炸,好在“轰”响过后又恢复平静,引擎里面冒出了阵阵黑烟。

被疏散到机库附近的吴绍霆看到这一幕,马上大喊道:“赶紧先救人,先救人!”

他知道飞行员很有可能在迫降时被震晕过去,不管飞机到底有没有事,反正都已经摔成这个样子,关键还是要先把人救出来。毕竟经过多次训练、学会操作第二代战斗机的人才不多,尤其在这个阶段更是要重视。

地勤人员爬上了飞机机头,试图打开驾驶座的舱门,可是几个人试了好几次都没反应,很显然舱门在震动之中卡死了。无奈之下,地勤人员只好拿来钝器,把舱门敲碎,然后把里面的飞行上尉拖了出来。果然如同吴绍霆所料,飞行上尉早已昏迷不醒,而且满脸血迹。医院人员早就准备就绪,把飞行员放到担架上,就地开始初步诊治。

陈炯明叹了一口气,对站在一旁的正愁眉苦脸的张志诚说道:“张总办,看来第二代战斗机还存在一定的问题。不过没关系,毕竟是全新的飞机,与我们之前接触的飞机截然不同,好在今天它确实飞起来了,也算是不小的进步。我坚信下一次一定会迈出更有力的一步。”

吴绍霆走到张志诚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竟存说的没错,失败并不可怕,只要能找到失败的原因并解决这个原因,那不仅能向成功迈进一步,更能让这一步迈出的踏实。第二代战斗机有太多需要尝试的地方,今天它能飞起来,已经表明在一些技术上是成功的。”

张志诚懊恼不已的说道:“太失败了,简直太失败了。要么它飞不起来,要么就成功飞起来,怎么偏偏飞到一半就掉下来了。”

吴绍霆看着张志诚沮丧的样子,只是再次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张志诚是一个好强的人,满怀信心的期待着能把第二代战斗机快速研制出来,结果到头来却发现事情远远没有自己预料的那么简单,当然会有一些纠结的地方,不过他同样也知道,以张志诚的性格是不会接受失败,自然会更加奋进的修正错误,尽快完善第二代战斗机。

一个小时后,吴绍霆、陈炯明等人前往军营医院慰问了受伤的飞行员,得知飞行员身体并无大碍,只是磕破了头皮并且轻微脑震荡而已。从军营医院出来,吴绍霆又找到正在处理飞行测试调查的张志诚,询问关于第二代装甲车的情况。

“哦,哦,我差点把这件事给忘记了,今天的心思全用在第二代战斗机上面。是的,是的,第二代装甲车的试验型已经制造出来,而且这一个月来进行了许多次的测试,这几天正好要进行最关键的武器载具测试。”提到装甲车的事,张志诚的脸色总算好了许多,可见在第二代装甲车的研制上很有把握。

“是吗?趁着现在时间尚早,我们立刻去看一看吧。”吴绍霆说道。

“行,不过装甲车是在黄埔机械公司,我们得马上出发,不然就天黑了。”张志诚说道。

“嗯,这就出发吧,关于第二代战斗机的事情,之后你再仔细研究一下今天试飞的情况,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全力支持你的。”吴绍霆说道。

到达黄埔机械公司已经是下午五点三刻,天色渐渐昏暗,不过丝毫没有阻挡吴绍霆对第二代装甲车的期望。在乘车赶来的途中,他与张志诚谈了许多关于第二代装甲车的情况,张志诚把研制情况介绍了一遍,又强调第二代装甲车在性能上将会绝对优胜于第一代的战车,而且更适合在中国的地理环境上使用。

走进黄埔机械公司的室内试验工场,七八技术人员正围着一辆黑色装甲车进行检测,他们在看到张志诚和吴绍霆出现后,连忙赶过来致敬问好。张志诚带着吴绍霆来到装甲车前面,得意洋洋的拍着装甲车向吴绍霆示意。

这辆黑色战车确实要比吴绍霆预期的造型更好,是典型的轮式装甲车,左右各三个大轮子,而且轮胎和轮胎框架显然都是特制的。新战车比起之前用轿车改造的战车显然要更有档次、更具实用性。不过此时装甲车上没有任何武器设施,乘员舱室比较宽敞,大概一次性可以提供包括驾驶员在内六名士兵乘坐,只是乘员舱室的护甲好像很单薄。

“这辆战车暂时的代号是C1915式,我把它规划为步兵突击战车,因为我取消了履带设备,全部采取最新式的防暴轮胎,可以快速的在野地里进行穿越。哦,值得一提的是就是这个轮胎,中德厂今年二月份刚刚定型的新式轮胎,是由德国工程师波尔维希采用特制橡胶研制,不过表面的防滑条纹是我亲自设计。目前这个轮胎的专利权属于中德张盛霆公司,不过德国莱茵金属公司和阿拉多工业制造公司享有五十年的使用权。”张志诚笑着说道。

“防暴轮胎?”吴绍霆表情很惊讶,他当然知道防暴轮胎的作用,可是却没想到中德的技术人员和科学家们竟然提前研制出来了。

“是啊,经过测试它能在四十米之外抵御手枪子弹,在一百一十米之外可以抵御步枪子弹。而且有一块可以拆卸的防护架,提供有效的防护。上个月月底我们进行过轮胎极限性能测试,即便轮胎遭到射穿,但是里面还有一层骨架保护膜,能让战车在保持缓慢的行速之下可以照常作战。”张志诚走到装甲车前面,拍了拍装甲车的防暴轮胎,郑重其事的说道。

“七个月的时间,中德厂的成果还真是斐然。”吴绍霆赞叹的说道。

“C1915式战车是轻型装甲,毕竟是轮式战车,轮胎的承受重量有限。从这一代战车开始,我们中国的军事工业将会成立全新的陆军装甲系统,不必再用海军装甲来打造战车了。C1915式战车最主要的防御集中在正面和轮胎位置,正面装甲厚度是四十八毫米,轮胎侧翼护板是三十三毫米,车身装甲平均是十八毫米。用来提供战场支援绰绰有余,不过很容易被炮弹炸坏,没办法,这辆战车的设计理念就是轻型装甲,在防护措施上确实不如第一代的‘老爷车’。”张志诚轻车熟路的把装甲车各项数据说了出来。

吴绍霆缓缓的点了点头,他个人认为这辆战车差不多已经具有二战初期的战车水平了,当然,这仅仅是从装甲层面上来说,尤其是张志诚领先提出了“陆军装甲”的概念。他记得日本在二战时的坦克基本上都是九毫米装甲,一般的穿甲弹就能轻易射穿,更何况这辆C1915式战车严格的来说并不属于坦克。

“那这辆战车武器呢?”

“车身已经安装了武器外挂装置,就是车窗中间那个凹处。目前我们考虑的还是安装钱德勒式机关炮,钱德勒的项目小组正在研制能够安装在战车上的火炮,不过我觉得这不靠谱,而且把大炮安装在战车上那得修改很多地方,这可不是一件小工程。”张志诚说道。

吴绍霆暗暗忖道:德国人竟然开始研究坦克跑塔了?这些人还真是有魄力。

这时,一名技术人员走过来向张志诚请示道:“张大人,现在可以开始武器测试了吗?”

张志诚点了点头,说道:“立刻开始吧。”

吴绍霆与张志诚来到场地外围,看着技术人员将一挺钱德勒式机关炮运了进来,然后众人开始将机关炮组装到C1915式战车上面。整个组装差不多只用了半个小时,因为有特定的外挂装置,因此组装花不了多少时间。之后,测试员驾驶着C1915战车开出了工厂,直接来到外面的临时靶场,先是围绕靶场进行了全速前进,测试携带武器状态下的运行状况,随后开始一连串的实弹射击,包括定点射击、运行射击、侧转射击和多角度游射。

毕竟C1915式战车在此之前进行过多次测试,这次仅仅是装载武器测试,整个测试过程非常顺利,并没有像之前第二代战斗机首次试飞那样发生任何意外。

“这次测试很成功!”张志诚信心十足的说道。

“没错,我看用不了多久就能开始定型生产了。”吴绍霆语气带着明显的振奋,用了第二代战车投入战场,中国陆军的实力必然会大幅提升。

“嗯,不过之后还要经过几轮综合性能测试,只要这些测试全部通过,第二天就能投放到工厂开始量产。”张志诚得意的笑着说道,虽然这辆战车的研制成功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但最起码其中也有不少新型技术是自己独创的,当然值得引以为傲了。

“志诚,你喜欢什么动物?”吴绍霆忽然一转话题问道。

“我喜欢什么动物?为什么要这么问?”张志诚一时没反应过来,发怔的看着吴绍霆。

“你先说。”吴绍霆继续道。

“猫吧,暹罗猫,我家现在还有一只呢。”张志诚索性先回答道。

“好,那从现在开始,C1915式定名为‘山猫’式越野突击战车。你设计的防暴轮胎条文就叫越野防滑纹吧。”吴绍霆郑重其事的说道。

“原来如此,哈哈哈,那好,就这么定名了。关于生产计划我这边也做了一些预计,到时候广东兵工厂、黄埔机械公司以及盛世龙腾机械公司都可以铺设生产线,粗略的估计到明年三月时能生产一百二十辆。关键还是要看原材料的储备以及作业流水线的建设,到后期作业线越来越熟练,其他工厂的设备也能跟上,生产力会越来越大。”张志诚说道。

“你说的对,”吴绍霆点了点头,表情渐渐严肃起来,他说道,“我们中国的工业基础现在是头重脚轻,工业技术水平的分布参差不齐。广东这边可以制造战车,福州、南京那边可未必有这样的水平。工业普及还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啊。”

第907章,东三省阴云

就在吴绍霆访问南方的时候,东北三省正笼罩在一层阴云之中。

奉天城第二十七师司令部大院,张作霖已经连续半个月的时间没有回官邸了,整天拧着眉头在司令部大院里踱步、开会、发怒、沉默。不得不说,他的前途已经面临一次非常严峻的抉择,身为一个旧派军人,或者说身为一个从草莽起家的人来说,国家意识并没有那么浓烈,相反必须为自己的生存以及手底下一众兄弟们吃喝拉撒着想。

这天傍晚,张作霖仍然不打算回官邸,也丝毫没有心思去花街柳巷寻乐子,只是在照例开了一次傍晚会议之后,独自一个人在大院后方的池塘边徘徊。他虽然是粗人,但并不是一个没脑子的人,中央政府财大气大势力更大,他们说要收税,自己就必须交税,他们说整编,自己也得遵循命令,可是好端端的要往东北增兵,还是矛头直指日本人,这算哪门子的盘算?中央政府要跟日本人干无所谓,何必要牵扯到地方的利益呢?在青岛打,老子摇旗呐喊、输送物资都可以,犯得着把战火点在老子的家门口吗?

对于正值壮年的张作霖来说,他自然舍不得辛辛苦苦积累下来的一片地盘势力,从另外一方面来说,整个北方的都是军阀盘踞,即便国家要彻底执行中央集权,又凭什么要先拿东三省开刀呢?至于中央政府对日本的态度,一开始他还很不以为然,也不希望看着中央政府坐大,倒是可以跟日本人保持密切关系用于抗衡中央。可是从发动青岛战争的事件来看,他忽然又发觉日本人的野心太大,迟早会做出对中国不利的事,自己再怎么说都是中国人,不至于像熊希龄那样为了政治上的斗争连老本都忘记了。

然而,事情发展到今天不得不让张作霖感到困惑和犹豫,之前他一直支持中央政府的命令,甚至不惜而跟日本人发生正面冲突,这么做的目的一方面是为了顺应民心、维护国家利益,可另外一方面也是希望避免与中央政府发生矛盾,保证地方政权的自立。

如今接到中央政府的命令,四月中旬会在奉天城举行春季军操,虽然这份命令没有后续说明,可谁都知道春季军操结束之后,北方第一集团军就会驻扎在奉天不动。等到了那个时候,这奉天城还是他张作霖的地盘吗?

这段时间来过好几个日本人拜访他,前几个熟悉的人倒是推辞,反倒是后面几个不认识的日本人见了面。日本人来找他的目的显而易见,无非是收到中央政府要进行春季军操的消息,煽动他们这些地方军阀*,还许下许多经济、政治上的支持。他没有答应,可也没有直接拒绝,毕竟自己还需要慎重考虑。

就在这时,一名警卫员快步沿着大院主楼的后门跑了过来,来到池塘边上找到张作霖。

“师座,袁大人回来了。”警卫员说道。

“是吗?让他过来见我。”张作霖回过身来,脸上带着几分关切。

“是。”警卫员说完,匆匆的又离去了。

几分钟后,警卫员带着一个年逾不惑的中年人走了过来。这名中年人身穿着一身前清时期流行的夹袄袍服,步态稳健,脸色沉静,一看就是一个久经世面的人物。他名叫袁金铠,之前一直担任东三省总督府幕僚,先后效力于徐世昌和赵尔巽,后来赵尔巽无心从政,为了顾及前途因此投靠到张作霖麾下,成为张作霖颇为信任的谋士之一。

然而在九一八事变发生时,袁金铠立刻又投靠日本人,沦为卖国贼、大汉奸,继而组织辽宁地方自治维持会,次年在日本人的扶植之下出任伪满洲国奉天省省长、伪满洲帝国政府最高顾问、参议府参议。是抗战结束之后国民政府通缉的东北十大汉奸之一。

张作霖见袁金铠过来,立刻迎上前几步,迫不及待的问道:“次山公那边怎么说?”

袁金铠微微叹了一口气,不过脸色依然保持沉稳,他说道:“次山公那边还是老样子,我在他府上耗了一下午,次山公就只跟我聊花聊草聊风月,根本谈不上正题。下午时我还看到周文平去见次山公,不过同样是毫无头绪,次山公也不跟周文平说什么。”

他们口中的次山公正是东三省总督赵尔巽,次山是其名号。周文平是奉天城内另外一员军阀冯德麟的副官,可见为了应付中央政府的春季军操,整个东三省的各派势力都慌张了。

张作霖拧着眉头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语气凝重的说道:“都已经七天了,次山公竟然还跟没事的人似的,他还真不把自己当东三省的第一号人物了!现在该怎么才好,咱们这三个省一直以来都是一盘散沙,没有人能站出来拿主意,难道真要向南京那边俯首称臣?”

袁金铠默不作声,但是他却在认真观察张作霖的脸色。

来回踱了几步,张作霖抬眼看着袁金铠问道:“兆佣兄,平日里你点子最多,你倒是说说,给我拿一个主意,现在应当如何是好?”

袁金铠表情变动了一下,显得一副多愁善感之态,随后说道:“师座您现在之所以犹豫不决,其实已经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师座本质上是非常反对中央政府的这次春季军操。”

张作霖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说道:“这不是废话吗,现在咱们东三省哪一个带兵的不是持反对态度?可是难道反对就有用吗?中央政府的命令颁布下来,不日大军就会开动,我们不去迎接,难道还能去迎击?”

袁金铠缓缓的摇了摇头,加强语气说道:“师座,您还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张作霖疑惑不解的看着袁金铠,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袁金铠继续说道:“其实现在师座您之所以困扰,正是因为还没有一个明确的立场,大丈夫当断则断,当断不断必受其难。既然师座您已经认为中央政府的这次命令十分过分,那就应该坚持这一立场,然后我们才能围绕这个立场展开行动。”

张作霖深深吸了一口气,非常严肃的说道:“你的意思,是让我跟中央政府作对?”

袁金铠平淡的说道:“师座,请您仔细的想了想,这其实并非在下的意思,而是师座您内心深处一直潜在的意思。眼下我们需要的不是什么人的帮忙,也不是什么人的建议,更不是什么人的命令,而是师座您……您究竟是什么立场!”

张作霖本来是直性子,听得袁金铠把话绕来绕去非常不快,刚要大发脾气,可是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仿佛是在突然之间开了窍,渐渐领悟了袁金铠的意思。是啊,若不是因为自己本质上反对中央政府的这次命令,自己又怎么会纠结到如此地步?如今时间不等人,如果再不决定个人的立场,接下来根本无法应付了!

可是话又说出来,难道真的要跟中央政府决裂?南京那边可谓是众望所归,中国好不容易迎来了一个强有力的中央政府,稳定了南北大大小小的局势,现在因为个人利益跳出来跟中央政府作对,岂不是自陷众矢之的么?

看到张作霖还是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袁金铠故作深沉的叹了一口气,缓慢的说道:“师座,您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啊。我虽然能为师座提一些建议,其他人的意见也可以做为参考,可最终的决策权还是在师座手上,难道不是吗?如今不管是顺从中央的命令,还是反对中央的命令,师座您到底是要给一句话才是。”

张作霖看着袁金铠,对方说来说去终归是没说出任何观点,反倒把什么责任都推到自己身上。但对方的话又不是不对,所有人的意见到底只是参考,该如何决断那得看自己。他语气凝重的说道:“我若能果断的做出这个决断,也犯不着忧愁到今天。你说,事情都到这种地步了,我又能如何做决断?”

袁金铠沉默了一下,随后放低了声音说道:“既然如此,我倒是还有一个建议,不过师座敢不敢决定我绝不干扰。”

张作霖奇怪的看着袁金铠,对方竟然用“敢不敢决定”来形容,这究竟是一个怎样铤而走险的建议呢?他暗暗吸了一口气,郑重的问道:“你且说来听听。”

袁金铠于是说道:“三天前有一位名叫中村明浩的日本人单独找过我,我派人去做过调查,原来这个日本人并不是本地领事馆的官员,竟是从东京来的日本政府官员。”

张作霖脸色没有变化,淡然的说道:“这算是什么稀奇的事,这样的人这几天难道我见得还少了吗?”

袁金铠不动如山的说道:“当然,他们的身份或许不值得细谈,但是这位中村先生却跟我说了一个绝密的计划,经过我仔细研究过,我倒是认为这个日本人的计划很有回旋的余地,或许我们可以不明着跟中央政府作对,但却可以向中央政府示威。”

第908章,张作霖之决定

张作霖眉头皱了起来,冷冷的问道:“你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明着作对,什么又叫向中央政府示威?”他当然不是不懂字面意思,可是在他看来,只要向中央政府示威那就明摆着是在跟中央政府作对,这个风声鹤唳的时刻谁敢如此贸然行事?就算有日本政府在背后撑腰也没人敢轻易如此!

袁金铠不慌不忙的说道:“自古以来都有进谏一说,有书谏,有殿谏,也有兵谏。”

只听到这里,张作霖立刻明白了袁金铠的意思,当即大喝道:“说来说去,还是要老子造反?都说了多少次了,如果真那么好造反,老子还会这么麻烦的去探别人的口风吗?”

袁金铠保持着平静,说道:“师座,兵谏怎么能跟造反相比呢?唉,如果师座您执意这么认为,那索性接下来的话我也不多说了,以免让师座误会我的意思。”

张作霖最讨厌别人卖关子,可是偏偏自己按耐不住,他大声的说道:“那好,你来告诉我,你这个所谓的兵谏跟造反到底有什么不同?”

袁金铠强调的说道:“兵谏只是我们对中央政府某一项政令持反对意见的表态而已,又不是对中央政府的所有命令都持反对意见。再者,师座您是明白人,不光咱们二十七师,就连冯将军的二十八师,黑省、吉林省的各位将军们也都如此。这已经说明中央政府的这次命令太过分,弄得咱们东三省人心惶惶。”

张作霖板着脸,虽然他心里认同袁金铠这番话,可对方还是没有说到计划的点子上。

顿了顿之后,袁金铠接着说道:“那位日本来的中村先生并非只找了我们二十七师,只要在东三省有头有脸的人物他都一一去拜访过,不仅如此,他还告诉我月前就去过热河省,见过姜翰卿。”

姜桂题(1843—1922),字翰卿,又作汉清。安徽省亳州东南药都姜屯(现亳州市谯城区十九里镇姜屯村)人。1843年4月16日(清道光二十三年三月十七日)生于一个贫寒之家。姜桂题少年时体格魁梧,“乡里儿童望而生畏”,曾因家贫乞讨度日,因幼时顽皮,常做错事,得绰号“姜老锅”。

张作霖怔了怔,惊讶的问道:“什么?日本人还找上北方第一集团军的人?”

姜桂题的热河军队经过北京大本营强行整编之后,已经与直隶省的一部合编为共和国精英第三十五师,不过师长并非是姜桂题本人,而是他的部将孙子道出任师长。孙子道虽然是毅军老将孙万龄的长子,但自从孙万龄病死之后,孙子道仅仅是承父辈荫庇留人毅军营中,除了之前孙万龄带出来的嵩武军旧部尚且念旧情之外,早已没有太多的实权。

袁金铠缓缓的点了点头,非常认真的说道:“确实如此,说起这件事,当时连我也感到惊讶不已,不过这位中村先生还拿出了姜翰卿的书信,我亲自验过的的确确是他的手笔。姜老幼时贫苦,没读过多少书,基本上都是让幕僚代笔,但落款时必然会亲自署名,这点绝不会有错的!!”

张作霖倒吸了一口冷气,说到姜桂题这位北洋的老将,他的的确确还是知道几分的。姜桂题早年曾经深受僧格林沁的器重,得以平步青云直至成为北洋六镇的元老之一,因此内心里十分感受这份恩情,对前清也颇有几分忠心。

大革命发生之后,姜桂题碍于前途以及对袁世凯的效忠,不得不联名逼迫清帝退位,之后便对北洋忠心耿耿。如今老牌毅军被收编成为北一集团军一部,尽管姜桂题表面上什么都没说,可谁都知道这“姜老锅”不会轻易咽下这口气。如果日本人说服姜桂题在这个时候造反,这个可能还真不小。但不管怎么说,姜桂题是年逾古稀的老人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当初那股倔脾气,就算有恐怕只会闷在心里得过且过。

想到这里,他立刻问道:“他给日本人的那封信上写的都是什么?”

袁金铠不疾不徐的说道:“其实姜老将军也没有打算在这个时候兴什么风、作什么浪,更何况既然他当初默许了北京大本营对麾下的整编,自己也不会在乎咱们东三省今天遇到的难题。只是唯独有一点,姜老将军麾下的第三十五师都是以前毅军旧部出身,师座您应该知道,在剿灭拳匪、捻匪那儿会,整个民防团练当中就属毅字营军纪最乱。让这些旧军去剿匪还行,让他们去跟日本人打仗……啧啧,一句话,肯定没戏。”

张作霖恍然的点了点头,对于这一点他还是很清楚的,尽管姜桂题本人是一员悍将,李鹤年那会儿毅军也在甲午战场上露了几面,可终归没成什么大气候。再加上年岁渐老的姜桂题有心无力,晚年麾下的毅军几乎未曾经过很好的经营、治理,士兵们早已丧失军人做派,无非是混吃混合凑合日子罢了。

“这么说,三十五师那边有情况了?”他立刻问道。

“正是如此,姜老将军现在也正为这件事发愁,三十五师在热河待的好好的,这些士兵根本不想调动,更不像来咱们东北三省跟日本人闹矛盾。中村先生还跟我说,他已经说服姜老将军不要违背军心,同时也提出了关于兵谏的建议。虽然姜老将军没有直接答应,可是现在整个三十五师军心不稳,他也不敢乱来。”袁金铠说道。

张作霖沉思了起来,他之所以不敢贸然跟中央政府翻脸,一方面是不想背上卖国贼的名号,另一方面也是考虑自己的实力不足以对抗中央政府。可是如果整个东三省能团结起来,再加上北一集团军内部的反抗,这足以让吴绍霆感到压力所在。

“那你说说,该如何兵谏?”犹豫再三之后,他最终还是问了道。

“其实所谓兵谏,正是帮师座解决目前进退两难的唯一办法。中村先生对我说,不需要由师座您亲自出面,而他本人以及日本领事馆会在最短的时间里联络东三省所有将军,并且联通第三十五师几位主要将领,趁着这次春季军操时发动兵变。当然,兵变的目的绝非造反,考虑到我们东三省目前的实力,以及中国国内的舆论声势,这个时候绝不应该跟中央政府发生矛盾。”袁金铠有条不紊的说道。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那个中村的意思?”张作霖打断了袁金铠的话,厉声问道。

“师座是说不应该跟中央政府发生矛盾这句话吗?这当然是我的意思,不过我也相信日本人也应该这么想,否则他们的阴谋诡计太过明显了。”袁金铠立刻回答道。

“你继续说。”张作霖面无表情的说道。

“计划并不复杂,也并无太大的波折,既然元首大人会亲自参加这次春季军操,那么到时候来到奉天城必然会入驻在北一集团军的司令部。等元首安顿完毕,届时再由三十五师师部为主力部队,以最快的速度发动兵变,控制整个集团军司令部,拿下元首,我等地方军只要在外围控制交通要道,阻止元首大人的亲信部队赶到,预计整个行动只需要一个小时足矣。事成之后,元首在我们手里,外围部队必然不敢轻举妄动,随后我等便联名发布通电,宣告此次兵谏的目的,请元首收回成命,还东北一个太平安定。”袁金铠故意压低了声音,把整个计划都说了出来。

“就这样?”张作霖拧着眉头问道。

“就是如此,如果一切都顺利的话,甚至不会发生任何枪击冲突,这就是一场不流血的兵谏。”袁金铠点着头说道。

“那如果元首不肯答应呢?”张作霖又问道,这个问题才是最重要的。

“元首一定会答应,因为他已经看到我们整个东北全军的态度,甚至连北一集团军内部都有如此强烈的反战情绪。如果这样元首大人还不反省,那他在整个中国人眼中的形象就彻底颠覆了。元首大人现在最想要的是声望,他绝不会反其道而行之的。”袁金铠掷地有声的说道,他的脸色显得信心十足。

张作霖仔细思考了一阵,他觉得单凭这一点还是很难说明问题,毕竟自己对吴绍霆的了解并不多,好歹对方年纪轻轻能执掌大半个中国的军队和政权肯定不是一个吃素的人物。

看到张作霖犹豫,袁金铠接着又说道:“师座,如果你还是犹豫不决的话,那索性就算了,直接遵照中央政府的命令,省的还要如此劳累的伤脑筋。但是关键是,师座您一定要理清楚自己心里的想法,要么彻底断了念想,要么果断出手,否则不仅会害了自己,还会害了手下这么多兄弟呀。”他是在暗示张作霖,要做决定就要遵循自己心里的原始想法。

张作霖缓缓的叹了一口气,经袁金铠这么一说,他一时又觉得自己太优柔寡断了,完全不像以往争夺地盘时的杀伐果断。他觉得袁金铠的话很有道理,毕竟现在自己内心不服气的念头根深蒂固了,如果不能为自己的利益拼一把,那之前十几年的奋斗算是白瞎了。即便最后失败,以吴绍霆对待陆荣廷、熊希龄的手段来看,也不会伤及性命,大不了就跟遵从了中央政府命令一样,甘愿俯首称臣罢了。

“那个叫中村的日本人真有这样的能耐?”他冷冷的问道,他现在越来越觉得日本人可恨,简直是无孔不入,而且专挑虚的时候来一下子。就算这次承了日本人的帮助保住了东北的利益,他也绝不会感激这些东瀛倭人,毕竟倭人也是在为自己的利益着想。

“师座,您自己想想,这才多少天的日子,又有多少日本人来找过您?以他们的办事效率当然会雷烈风行了。”袁金铠快速的说道。

“说的也是,现在可是关系他们在东三省利益的关键时刻,这些东瀛矮冬瓜可不敢不卖力。”张作霖缓缓的点了点头说道,他再次沉默了一会儿,最后郑重的说道,“你明天去找一趟这个中村小日本,如果他真能撮合东三省所有将军,还有第三十五师的那些人联手发动兵谏,那我也算一份。”

“师座既然下定决心,我自然竭尽全力去办,这毕竟是为我们奉系生存的大计!”袁金铠同样严肃的许下了承诺。

第909章,一场阴谋

从第二十七师司令部大院出来,袁金铠叫了一辆黄包车沿着大街向西边去,不过没走多远,在街道尽头拐了一个弯儿之后他便下了车。在两条街道交叉的路口边上,正停泊着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小轿车没有安装车牌,从车窗可以隐隐约约看到里面有三个人影。

袁金铠付了车钱,小心翼翼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眼线之后快步向小轿车走了过去。

刚刚接近小轿车时,车内的人主动的打开了车门,方便袁金铠钻进来。

轿车内除了司机和副驾驶席的一人,后座上有一个中年人,穿着一身笔挺的西服,头发是用发油精心梳理过的三七分,显得非常抖擞。等到袁金铠坐进轿车内部时,中年人非常礼貌的欠身行礼,接着用瘪嘴的汉语问道:“袁大人,不知道张将军的意思是什么?”

袁金铠故作困难的叹了一口气,随后说道:“中村先生,你们在东北这么久了,理应该是了解张师座的性格,他虽然是绿林出身,不过却有自己的一套想法,并不会因为一时的利害而乱了阵脚、鲁莽行事。”

对方正是袁金铠与张作霖谈论中提到的中村明浩,在听玩了袁金铠的话之后,他装出一副沉思的姿态,无奈的说道:“这么说,张师座还是不肯答应了?唉,尽管这件事与我们日本有很多的关系,但也不能说与贵部没有半点关系。相信南京元首的做派你们都是心知肚明的,既然能趁着这个机会派兵入驻东三省,理所当然会顺手牵羊直接把东三省握在自己手里。如今正是我们联手合作、共同保卫利益的时刻,偏偏张师座……唉!”说到这里,他连连的叹了好几声。

这时,原本沉着脸色的袁金铠忽然笑了起来,故作高深的说道:“我又没有说没办成。只是为了说服我们张师座,我可是费了不少功夫。这几天张师座一直让我探口风,我却为了帮你们的忙,把这个探口风变成了劝说,二十八师冯师长那边还不是我一人说服的了。”

中村明浩听到这里,马上笑逐颜开,同时也明白了袁金铠的意思,他连忙赞叹的说道:“原来袁大人您已经办成了这件事,我就说,只有袁大人才是东三省的第一谋士,您的才能堪比战国时期的苏秦张仪,也只有您才能挽救整个东三省的利益。”

袁金铠对这番话很受用,但是却没有表露在脸上,他高深莫测的说道:“您的话言重了,这次虽然说帮了你们的大忙,不过归根结底的来说,我还是在保全地方政府的利益。南京那边势力扩张的太快了,即便中央政府里有北洋公党坐镇,可事实上还是元首一个人说得算,照这么发展下去,咱们北方迟早还是要出事。”

中村明浩点着头说道:“您说的非常有道理,任何国家的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都应该保持一种平衡关系才是。就好比我们日本国,天皇是最高的权力象征这没有错,但我们地方政阀依然有独立性,只有这样才能满足大部分人的利益,而不是一人独大。”他说完,又立刻用日语对坐在副驾驶席的一人吩咐了一句。

副驾驶上的那人赶紧应了一声,随后恭恭敬敬的把一个公文包递了过来。

中村明浩接过公文包,双手把公文包转交到袁金铠手里,说道:“袁大人,这次您帮了我们日本国一个大忙,挽回了我们日本侨商在东北的许多利益,这是我们日本侨商联合起来报答袁大人的一些礼物,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笑纳。”

即便袁金铠城府极深,可是在看到这个公文包之后双眼里还是忍不住闪过一丝精光,他好整以暇的接过了公文包,打开一条缝开了一眼,只见里面整整齐齐发着八块大金条,掂了掂重量少说也有四十斤以上。

他将公文包重新扣好,随后仿若一个老者给一个少年建议似的说道:“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一下中村先生你们,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已经尽力而为了,是否真能拉拢东三省所有将军以及热河的第三十五师联合起来兵谏,剩下的事情就靠你们了。如果你们办不成,我劝你们还是尽早放弃,东三省的各方势力现在就是一盘散沙,他们并不欠缺一个能撮合他们的领袖,他们只会考虑自己的利益。”

中村明浩笑着连连点头说道:“这一带请您放心,我敢向您打包票,三天之内我们一定能促成东三省所有势力联合起来。”

袁金铠缓缓的颔首,却没有追问他们到底用什么办法,反正自己对这些都不关心。现在他能做的都做了,如果东三省和热河真能成功掀起这场兵谏,自己在张作霖麾下的地位更加牢靠,甚至还能成为日本的代言人,真正掌握整个东三省的联络;即便失败了,大不了带着这些黄金细软另走他出谋生,自己都快不如半百的年纪,应该考虑安享晚年。

“既然这样,那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们了,我先告辞。”他说完,打开车门自顾自的走了出去,拧着沉甸甸的公文包来到一条巷子路口,这才叫上一辆黄包车打道回府。

等到袁金铠离去之后,坐在轿车内的中村明浩脸色瞬间变化,之前唯唯诺诺、恭恭敬敬的样子一扫全无,换上一副又严肃又阴沉的表情。他用日语向坐在副驾驶席上的人问道:“小岛君,伊藤大佐那边的事情应该都办妥当了吧?”

副驾驶席上的小岛马上回答道:“差不多已经都确定下来,等我们回去之后,那边的消息应该就传到了。”

中村明浩冷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很好。哼,中国有太多像袁金铠这样的人,他们要想跟我们大日本帝国作对简直是痴心妄想。稍后通知特战小组,务必要让他们提前混入第三十五师司令部,东北军阀以为这次仅仅是兵谏,不过我们一定要趁这个机会除掉吴绍霆。”

小岛同样带着几分得意的笑容,说道:“是的,只要吴绍霆死在春季军操的途中,南京那边一定会把矛头对准东三省的军阀,到时候中国又将陷入一场内战。如此一来,不仅能消耗他们的国力,还能为我们争取充足的时间,等中国人相互之间打得不可开交之时,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大军业已完成在朝鲜的集结,只消大军挺进,中国必将一败涂地,这一战我们一定会拿下整个东三省的版图!”

中村明浩说道:“没错。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打着张作霖、姜桂题和冯德麟三个人的名号来拉拢其他两省的军阀。走,今天就先这样,我们马上返回。”

“是。”

第910章,事先

吴绍霆从南方返回南京是四月十三日,这次南访的结果他很满意,对“航空战列舰”以及“第二代战斗机”开发研制的计划感到十分欣慰。一旦这两个重要的军工科技顺利破土而出,中国的国力必然会大大提升,甚至可谓是改变中国命运的里程碑。

在南京处理了一些积累下来的公务,两天之后的下午他动身前往中华门*。历时七个月时间日夜赶工的*城堡就在他南访期间正式竣工,整个建筑完整包含了古中华门城楼的轮廓,同时又具备目前世界最先进的建筑科技,不仅是一座地标建筑,更是整个南京最坚固、最安全的大楼。

这次来到*召开了一次主管会议,会议内容不是别的,正是上个月就已经拟定下来的春季军操事务。在吴绍霆南访的期间,“黑幕”小组与*各部门并没有闲着,南京与北京两边协作,早已把整个春季军操的计划、程序安排的有条不紊,关于军操期间的所有命令业已派发到东三省各个主事单位。

会议上吴绍霆听取了春季军操的最终方案,以及他个人的行程安排,之后他决定四月十七日上午即出发前往北京,然后直接跟随北方第一集团军司令部一起前往奉天。

“另外,蔡松坡已经接到命令了吗?他现在应该已经到北京了吧。”吴绍霆问道。

“是的,吴总参谋长昨天下午刚刚从北京发来电报,蔡将军乘坐的飞艇安然抵达北京大本营,正式上任北方第一集团军总司令。”邓铿回答道。

“如此最好。明天把该安排的都安排妥当,我要尽快赶往北京跟松坡将军好好谈一谈。”吴绍霆微微叹了一口气,表情严峻的说道。

“元首,”这时,何福光插嘴说道,“国防军第四师已经完成所有建制,目前已经按照吩咐从郑州调往天津驻扎。不过国防军第四师团部级以上的军官名单尚无定论,我这几天拟了一份名单,不如尽快决定了这件事。”

“是吗?名单让我看看。”吴绍霆说道,想到国防军第四师他还差点把这件事给忘在九霄云外,既然已经编练成功,自然要把人事都安排的清楚才是。

何福光示意自己的副官把一份名单文件拿了过来,然后转递到吴绍霆手里。

吴绍霆接过名单仔细看了一遍,何福光把整个国防军第四师的人事都安排的井井有条,包括所有团部级以上的军官,甚至好有几个营长以及后勤军官的人选。团部级的军官大部分是以黄埔军校第三期为主,也有少数第四期正则班,而旅部和师部则基本上是国防大学第一期速成班毕业的军官。

师长的提名是一个名叫徐宗昌陆军上校,名单后面还附有一份介绍,此人是科班出身的高材生,先是黄埔军校第二期毕业,参加过两广战争和广东战争,随后调入国防大学深造,从国防大学毕业之后又进入精英团学习。

虽然他不清楚徐宗昌与何福光之间的关系,但任何一次人事调动都不可能保证不拖泥带水。当然,他并非不信任何福光,又或者是这位新面孔的徐宗昌,只是国防军是老兵新练的部队,更是中华民国的主战部队,自然应该交给具有丰富实战经验的将领来负责。

“崇石,这份名单基本上没问题,不过师部的军官我要再变动一下。”吴绍霆把名单放在了自己面前的桌面上,不疾不徐的开口说道。

“哦?元首,目前跟我们从广东出来的嫡系军官已经再难找到合适的人选了,看看目前国防军四个师之中,北洋的旧将在其中三个师里都是担任指挥阶层的要职,如果我们粤系的势力不能加以巩固,迟早会影响到元首地位。”何福光表情严肃的说道。

会场上的其他人听到这里,是局外人则赶紧低下头装作没听到,其他人的脸色也都有变化。如今*可不只有广东一派的将领,北洋的旧将还有南方诸省的旧将都有身居要职者,何福光毫不避讳的说出这番话显然有所不适。

“崇石。”吴绍霆提高了声音,并且向其递了一个眼色,“你这话说得太见外了,什么北洋旧将,什么粤系势力,如今中央政府已经成立,大家不都是中国的军人吗!”

“我知道我刚才的话有些过分,我先道歉,”何福光看了一下周围在场的其他人,随后随机应变的改换了态度,沉稳的说道,“我的意思并不是说要维护地方派系的势力,只是认为应该多给年轻人一些机会,适时的培养一批新兴的军事将领。”

“你的意思我很明白,”吴绍霆缓缓的说道,“这样吧,先让徐宗昌担任第四师的副师长,至于师长和参谋长我另有安排。调共和国江西卫队旅长林虎为第四师代理师长,擢升原第二师旅长孙传芳为参谋长。”

“林虎?”何福光疑惑的说道。

在场其他人也都感到纳闷,谁都没想到吴绍霆会做出这样的人事决定。虽然大家并不是所有人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但即便听说过林虎事迹的人也仅仅是知道二次革命时,对方在江西与李烈钧一起组织过讨袁战争,后来李烈钧战败出走,林虎兵败下落不明,没想到南北战争结束之后被编入了共和国江西卫队。

对于中央政府的几个主要政党势力来说,林虎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外人。众所周知林虎跟李烈钧关系密切,而李烈钧又跟孙中山关系密切。在中华革命党于日本成立的时候,许多人都因为入党要重新宣誓画押效忠孙中山个人而感到迟疑、不满,可是李烈钧是毫不犹豫的选择加入,尽管林虎当时没有加入中华革命党,可孙中山在上海将中华革命党重组为中华国民党后,林虎还是应邀加入了。

“这合适吗?”有人疑惑的说道。

“是啊,我记得林虎是中华国民党的成员,并且还是江西党部的副部长。”又有人说道。

“元首,您怎么会突然考虑启用李烈钧的旧部?就算是为了拉拢中华国民党,分化他们组织内部的派系,那还不如让柏文蔚出山。最近我听说柏文蔚与中华国民党总党部发生矛盾,他已经从上海返回安徽去了。”何福光说道。

“林将军当初只是名义上归属李侠如统辖,事实上他们两部人马并没有多少直接联系。今日我做出这个决定,自然是有我考虑的地方,总之就按照我的吩咐去办。徐宗昌这边你不必多操心,很快国防军第五师也会完成编制,到时候一定会有他的一席之地。”吴绍霆不疾不徐的说道,声音有一种不怒而威。

既然元首已经这么说话,众人自然不敢有什么异议,何福光只好按照这个意思去办。

两天之后,吴绍霆率领*一众官员以及总统府的部分官员,正式启程北上。他最终没有让何福光跟随自己一同北上,让其坐镇南京随时策应。虽然上次*会议时何福光说了一些不和谐的话,但对吴绍霆来说并无大碍,甚至他之前还曾向何福光暗示过这层意思,目的就是希望让北洋势力明白一个道理,北洋有今天是他吴绍霆给的,如果北洋得寸进尺的乱来,自己随时都能收回。

这层意思自然不能由他这个国家元首来表示,只能通过何福光的嘴说出来。在奉天春季军操大张旗鼓进行之时,他必须给在中央政府的北洋势力一个信号,一旦关乎国家前景和国家利益的事,自己绝不会含糊其辞,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北洋公党及其附属势力必须严格的配合自己行事。

【今日三更,从三月份开始,尽量一日三更】

第911章,蔡锷的想法

北行的火车除了中途调度、错车时略有停泊之外,其余时候无论大站还是小站一律不停。就这样连续行驶了两天两夜,于四月二十一日早上抵达天津。吴佩孚与北京大本营总秘书长张孝准以及北一集团军师长雷震春、田文烈到场迎接。

下车之后,吴绍霆看了一眼前来迎接的阵容,发现蔡锷并不在其中,于是向张孝准问道:“松坡将军现在何处?”

不等张孝准回答,穿着一身崭新军团军服的吴佩孚上前一步抢先回答道:“蔡总司令正在北京张罗迎接元首的宴席,因此只让末将等人前来迎接。”

吴绍霆看了一眼吴佩孚,又看了一眼张孝准,立刻明白吴佩孚只是为了给双方一个台阶下故意撒了一个谎。他暗暗叹了一口气,看来蔡松坡果然心有介怀,自己必须好好跟对方谈一谈了。他表面故作淡然,点了点头后说道:“既然如此,稍后我们直接去北京吧,很长一段时间未曾与松坡将军见面,一定要好好絮叨絮叨。”

因为在天津的行程还有视察北一集团军天津海卫队以及第三十四师全师,所以吴绍霆并没有马上动身前往北京。在天津市政府招待所吃过造反,随后带领*众人一起前往军营进行视察。这是北一集团军天津军营完成建制之后,第一次接受元首的视察,身为第三十四师师长的田文烈一点都不敢马虎,提前半个月开始着手准备。

当吴绍霆一行人来到海卫队一处军营,海卫队的士兵们整整齐齐的列成四个方队,一个个昂首挺胸、精神饱满。吴绍霆步行的检阅了队伍,与几个长官握手问好,对整个海卫队的军容感到很满意。他不仅检查了队列,还去士兵宿舍营房和库房检查,发现宿舍营房也很整齐干净,库房打理的有条有理,心中真真切切的安心了。

“元首,遵照*的要求,北一集团军已经完成全部士兵的筛选,剔除了所有有抽大烟、福寿膏前科的士兵,并且命令禁止这些恶习。如今不仅在强化士兵的文化素质,同时也严格要求士兵的生活作风和日常习惯,树立国家军人的典范。”吴佩孚介绍道。

“很好,就应该这么做。以前老百姓们都说兵匪是一家,现在我们就要从这一点上开始狠抓,军人就应该有军人的气概和风范,我们彻底杜绝那种土匪风气,只有这样老百姓们才能放心,也只有这样军人才能认识到自己的天职。”

“元首一言中的,我等一定全力以赴。”田文烈郑重的说道。

随后,吴绍霆又驱车来到了第三十四师师部军营,由于马上就要向东三省转移,因此整个师部军营差不多都收拾一空。不过士兵们还是按照之前的要求,整整齐齐的列队集合,接受吴绍霆的检阅。三十四师是之前直隶省和北洋中央军合编整顿而来,军队素质还算不错,尤其是即将参加“亚洲战略”的缘故,军服和陆军装备最先派发下来。

在中华民国七大集团军的组建计划中,每个集团军的标识各有不同,北一集团军的徽章是清一色的白色主调,图案是一只咆哮状态的狼头,象征着北方军队的狼性精神。去年开始量产的H1914式军用钢盔,前几批次主要用来装备北一集团军和近畿铁道集团军。尽管第三十四师没有全员装备钢盔,但只要配发钢盔的士兵今天也都整整齐齐戴了上来。

检阅完毕,差不多已经临近中午,吴绍霆和众人顾不上吃午饭,马上乘坐火车继续北上,只是在火车上时简单吃了一些东西。到达北京是当天傍晚五点钟,北京大本营已经派人来火车站安排迎接,下车之后马上换乘轿车,直接向大本营总部前去。

刚刚来到大本营,吴绍霆顾不上吃晚饭,紧接着让吴佩孚去请蔡锷过来。

吴佩孚遵照吴绍霆的命令,匆匆忙忙的来到大本营北海的北一集团军司令部,把蔡锷请了过来。在跟蔡锷一起前往中海的路上,吴佩孚还特意跟蔡锷交代了几句,自己在天津时已经派人打了一通电话到大本营,让秘书处赶紧以蔡锷的名义准备晚宴,这个时候就是要跟蔡锷串好接口,省的在春季军操之前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听完吴佩孚的话之后,蔡锷只是淡然的笑了笑,略带沧桑的说道:“子玉老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其实元首是一个聪明人,他应该知道我现在的情绪。要不然他也不会刚到大本营,连晚宴的事问都不问就派你来找我。”

吴佩孚沉着气说道:“此事我心里自然有数,只是有这一层窗户纸总比没有的好。松坡老弟,别的话咱们就不多说,好歹你我现在都是北一集团军的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元首走到今天这一步也不容易,国民大会的事既然已经过去了,索性不要再记怀在心里。我们当兵的始终是要执行命令,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我们哥俩去做,万万不要节外生枝才是。”

蔡锷沉默了一会儿,脸色渐渐显出了严肃,最后缓缓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子玉老哥你放心,这件事我自有分寸,公私必然是要分明的,这一点我还是有自知之明。”

吴佩孚不知道蔡锷所说的话是不是发自真心,他甚至摸不清楚这番话是否另有弦外之音,不过自己能做的很有限,只希望蔡锷真能有“自知之明”。

几分钟后,吴绍霆在怀仁堂的行营办公室见到了蔡锷,他表现的如同以往一样很热情,同时对蔡锷也有几分显而易见的尊敬,上前去亲切的跟蔡锷握了握手。

“松坡兄,别来无恙,在甘肃只怕是辛苦了。”他笑着问好道。

“元首客气了,不过是恪守本职而已,谈不上辛苦。”蔡锷虽然同样带着几分笑意,不过这种笑意显然与吴绍霆以前见过的大不一样。

吴绍霆停顿了一会儿,随后对吴佩孚吩咐道,让其先去操办今晚的宴席,自己与蔡锷单独谈一谈。吴佩孚应声离去,临走时还吩咐侍从官把行营办公室的大门关上。

“松坡兄,做吧。”吴绍霆随意的说道。

二人落座之后,蔡锷一脸默然,显得没有什么话题可谈似的。

吴绍霆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改变了脸色,面无表情,他直接的说道:“松坡兄,我一直没把你当外人,我同样也希望你不要把我当外人。我知道你在甘肃的这段时间肯定有一些想法,不妨直接开诚布公的说出来,总憋在心里不是办法,只怕大家都不会安心。”

蔡锷仍然穿着中央第三集团军总司令的军服,领口的标识是镶边金穗、交叉刀剑,在听到吴绍霆直接挑开窗户纸来说话之后,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不露声色的说道:“想法每个人都会有的,元首总不能因为每个人心里都有想法而怀揣不下吧。蔡某明白元首的意思,只是有很多事还是不要重提的为好,总之蔡某身为国家军人,自然会在国家军职上尽心尽力、一丝不苟。”

吴绍霆暗暗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蔡锷这番话不会有假,不过从这番话的语言可以听出来,对方已经不会在像以前那样信任自己,只是按章办事、循规蹈矩而已。或许这个态度能让他现在稍微安心一些,可恪守规章的人未必都是老实人,没有一个鲜明的政治立场,始终是一个悬而未决的隐患。

“松坡兄,既然如此,我已然明白你的态度。不过我还是想不明白,当初你一心一意支持袁世凯中央集权,企图借助北洋政府之力完成你的国防宏愿,为什么今时今日我给你如此强力的支持,你反倒会变成这个样子!”他豪不掩饰的质问道。

“元首希望听真话吗?”蔡锷缓缓的说道。

“自然。”吴绍霆说道。

“这其实并非政治或者权力的缘故,仅仅是我个人对元首的看法发生了转变,因为此时的元首已然不是昔日大义存心的粤省督军。当然,人总会变的,这一点是无法强求于任何人,可是我所担心的是,元首应该从来都没有变过。不知道元首是否明白我的意思?”蔡锷不疾不徐的说道。

这番话听上去非常矛盾,可是吴绍霆心里却有数,他知道蔡锷是看穿自己的伪装,所有一切道貌岸然都是假象,而这层假象从自己担任广东省督军开始就已经存在。只是当时蔡锷没有识破,而在经过国民大会期间的一系列时间之后,对方终于看破了这一层假象,意识到“改变”的仅仅只是“伪装”,而真实的吴绍霆从来没有改变过自己的野心。

“我了解了。我真是没想到,松坡兄你却在这一点上如此较真,真有这个必要吗?”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态度。不过蔡某既身在其职,必然会忠于职守。”蔡锷说道。

“我算是明白了……”吴绍霆缓缓的点了点头,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必要再跟蔡锷谈下去了,既然蔡锷一心只想公事公办,那自己也只能按照这个思路来应对。不过从今天开始,有些事情当真不能再托付给蔡锷来办,甚至为了避免日后突遭事故,等中日战争结束之后,或许应当另外安排蔡锷了。

第912章,暗流

次日一早,吴绍霆率领北一集团军司令部先行出发,乘坐京奉铁路直接前往奉天。

北一集团军五个师的士兵是在半个月前就已经陆续开始调动。位于北京的第三十三师、第三十六师经过近十天转移,前后一共调度了五十次列车分批前往奉天,为了提供这个两个师的转移,几乎民用火车全部暂停,所有运输资源都临时转为军用。

而在天津的第三十四师和第三十七师,一部分乘坐轮船先行前往营口,在营口设置临时司令部,把士兵陆续转送到奉天,另外一部分是在经过吴绍霆亲自检阅之后,于当天晚上陆续开拔,预计会担任集团军司令部沿途护卫部队。

至于驻扎在热河的三十五师,在四月二十日这天已经全部抵达奉天,并在奉天城内城外布置接应工作,安排剩下部队的入驻和后勤过渡。

北一集团军司令部的军官和直属卫队一共乘坐了两列火车,一前一后发往奉天。

途中经过几个火车站,几乎没有任何停留,军用火车的出行自然是优先通过。

一行人抵达奉天是第二天傍晚,奉天二十七师师长张作霖、二十八师师长冯德麟以及东三省总督赵尔巽都到火车站安排迎接。即便火车站外早已被护卫的士兵重重戒严,可是外围仍然有密密麻麻围观的人群,老百姓们听说元首大人莅临奉天,一个个都激动万分,争先恐后的想要见识一下这位带来大中华希望的领袖。

吴绍霆、蔡锷、吴佩孚等人先后下车,在特勤局护卫的簇拥下来到站台上跟众人见面。这是吴绍霆第一次来东北,也是第一次跟东三省的军阀们见面,大家客套的寒暄一番,随后一起步出火车站。

火车站外立刻爆发了一阵欢呼声,外围的人群一个个大声呐喊着,积攒在心中热烈的感情一下子全部释放了出来。

“欢迎元首,元首万岁万万岁!”

“有元首,就有新中华,我们拥戴元首!”

“支持元首军演,支持元首*小日本鬼子!”

吴绍霆感受到东北人民的这股热情,站在火车站门口的台阶上向人群挥手示意了一下,然后才与站在火车站大门外迎接的官员、士绅们问好。

张作霖、冯德麟二人并肩走在一起,由于目前二人仅仅是地方师长的身份,还不至于跟赵尔巽同身份同地位,因此略微在后面。赵尔巽请吴绍霆在自己的府上下榻,还说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不必劳烦元首在简陋的临时军营里凑合。不过吴绍霆笑着婉拒了赵尔巽的热情,只说自己此番北上是为军务,必然要亲自督导北一集团军的事务。

在火车站门口大街上,精英第三十五师师长孙子道已经派来车队等候迎接,吴绍霆于是先跟地方官员们道了别。就在上车之前,总统府二等侍卫长龙云匆匆的跑了过来。龙云是三天前先一步赶到奉天着手安排军操之事,这时才跟吴绍霆碰上面,不过他仅仅是在吴绍霆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是吗?那很好,就先这么办。另外再给云公、甫公都去一封电报,让他们把南方的事情都料理清楚就是。”吴绍霆煞有其事的说道。

“知道了。”龙云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周围的众人对这一幕没有多想什么,不难猜测吴绍霆是在为越南人和朝鲜人的事做安排。按照与朝鲜独立运动组织接洽的进程,战情局局长王长龄过后就应该是副总统冯国璋了。

之后,吴绍霆率领中央的一众人等上了车,向位于奉天城南郊的苏家屯前去。

在吴绍霆一行人离去之后,冯德麟站在原地向张作霖问道:“张师长,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你可别到时候软了腿脚害了大家。”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讽刺,脸色也是一副冷漠。

张作霖冷冷哼了一声,没好气的回了一句道:“就怕软腿子的人是你。总之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只要第三十五师那边传来消息,我自然会按照计划来行事,到时候冯师长可不要拖兄弟的后腿才是。”

冯德麟冷笑道:“你放心,今日事关我们东三省的利益,老子豁出性命也不会退缩。”

张作霖面无表情的说道:“行了,咱们就别先扯这些闲话,省的向次山公听见。”

冯德麟向赵尔巽那边看了一眼,后者距离他们所站的位置差不多有五十米远,而且正打算上车打道回府,根本没有正眼看自己这边。为了促成这次兵谏,他身边跟随的人全部是参加兵谏的亲信,自然不会傻到泄露风声。想到张作霖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他心里不仅鄙夷起来,就这样还想跟自己争地盘?等这次兵谏结束之后再好好算奉天内部的账!

第三十五师在苏家屯规划出一片集团军司令部的临时营区,因为时间仓促,目前整个营区仅仅是一个空架子,除了几栋征用的房屋之外,剩下的兵营只能依靠行军帐篷来代替。完善营区的工作预计还要半个月的时间左右,不过这件事并不着急,司令部交代各师工兵队每天定时定量的完成规定工程即可。

吴绍霆等人来到苏家屯营区时,整个营区目前只有第三十五师两个团的士兵,而跟随吴绍霆车队跑步赶来的,是刚下火车的集团军司令部直辖警卫团。三十五师师长孙子道带领众人来到营区中央,将那几栋征用的房屋交给集团军司令部当作临时指挥所和高级军官宿舍,至于司令部直辖警卫团则安排在营区北边,中间正好隔着三十五师师部。

这几栋征用得来的房屋基本上是院落,只有一栋三层的小楼,经过一番收拾之后,吴绍霆与*、集团军司令部众人在小楼里开了一场会议,确定三天之后在奉天城靠近浑河的立堡正式开始春季军操。

正在吴绍霆开会之时,孙子道大步流星的走进了第三十五师师部帐篷,准备吩咐工程队明天赶到立堡参与抢修地基的工程,为三天之后的军操提前做好准备。不过召见工程营营长的命令刚刚派下去,副师长章淳钰拿着一封电报走了进来,匆匆忙忙找了过来。

“师座,承德来的电报!后勤司令部那边出事了。”章淳钰皱着眉头煞有其事的说道。

“什么,后勤部出什么事了?”孙子道紧张的站起身来,急促的问道。自从嵩武军并入毅军之后,他父亲的旧部受到一定的限制,几位老将只好在后勤部任职,如果后勤部出了差池,也就意味着自己唯一的本钱出了差池。

“今天早晨后勤部的一号主仓库发生失火,引发附近三个仓库遭受火灾,战略物资损失严重,还有四十七名士兵伤亡,情况非常危急。目前大火的形势略微得以控制,不过仍然不能掉以轻心,姜将军命令师座赶紧回去主持善后大局,否则后果就不好看了。”章淳钰急促的说道,说完把电报递给了孙子道。

“怎么会这样?”孙子道急了起来,抓过电报仓促了看了一遍,不过因为太过心急,并没有注意这份电报的落款时间。他丢下电报在帐篷里面来回踱步,额头涔出了冷汗,“竟然在这个时候失火,三天后可就要举行军操了,我这个时候怎么抽的开身?”

“师座,我看您还是回去一趟吧,姜将军点名让您回去,难道您还不明白吗?”章淳钰叹了一口气,加重语气劝说道。

孙子道怔了怔,是啊,姜桂题之所以点名让他回去,就是在为这次火灾找退路,如果自己不回去的话,到时候所有责任肯定会推到自己身上。他就知道姜桂题始终看自己不顺眼,哪怕自己手里没有实权,都不甘心给一个空头名份。可是现在恼火也没有用,眼下只能赶紧回去,哪怕挽回不了火灾,也得保住追随父亲的那几位老叔伯。

“没办法了,这件事早晚要传到元首那边去的,如果元首等下问我去哪里了,你就如实相告。另外把这边看紧点,军操的事千万不能再出篓子了。李副官,马上备车,我们马上返回承德。”他仓促的交代了几句,然后连行囊都顾不上收拾,直接带着副官和几名警卫员一起离开了师部帐篷。

第913章,前兆

等到孙子道上车离去之后,章淳钰赶紧捡起了那份电报,丢尽了一旁烧水的炉子里面。他马上下达命令,为了遵循师长临行之前的命令,师部必须派出军官亲自到立堡督导场地之事,随后把几名并非自己的亲信军官都支走了。

在把闲杂人等都肃清后,他对自己的副官招了招手,说道:“派人把消息发到城内,告诉二十七师、二十八师一切照计划进行。另外,把那几个日本代表团的人叫过来,就让他们待在师部这里就行了。”

副官点了点头,应道:“是,我这就去。”

没过多久,副官再次返回,身后还跟着五个身穿三十五师军服的人。除了为首的是一个中国人,其余四个人都是日本人。章淳钰在见了这些人后,对他们说道:“你们现在别到处乱跑,总之该你们上场的时候我会通知你们,暂时就留在师部这里吧。”

为首的中国人把章淳钰的话翻译了一遍,其中一个个子较高的日本人果断的点了点头,然后用生疏的汉语说道:“我们知道了,多谢章师长给我们这次机会,请你们放心,我们日本方面一定全力支持你们这次兵谏。当你们行动成功时,我们会向你们的元首呈递一份我们天皇的亲笔国书,希望能说服你们的元首放弃鲁莽和愚蠢的行为。”

章淳钰冷眼看着这些日本人,他怎么看也不觉得这几个人像外交使节,一个个表情冷漠、姿态一致。不过他顾不上这么多,反正自己收了日本人的钱,顺便替他们办点事而已,再者这次兵谏风险极大,也需要借助日本政府的影子来增加参与兵谏者的底气和影响力,这是一举两得的事。哪怕事败之后也有一条备用的退路。

在与日本人交代一番之后,章淳钰离开了师部,并派手下守师部帐篷左右戒备。他来到附近第三十五师师部警卫营的驻扎点,在这里召集了自己的几员亲信将领,小心翼翼的进行了一次碰头,把等下行动的计划强调了一遍。

按照他们之前制订的计划,晚上八点钟时张作霖、冯德麟、孟恩远等人会从城内来到军营,与三十五师这边会面,之后再以有要紧事向元首汇报为理由前往小楼。等张作霖、冯德麟二人进入小楼后,师部警卫营必须第一时间控制小楼的元首护卫队,与此同时四十五团派人在集团军司令部直属警卫团营区点火,在协助警卫团扑火时抢占警卫团团部,彻底控制整个苏家屯营区。

三十五师的大部分将领都是土军阀出身,本以为接受中央政府的强行整编就没事了,权且当作改善一下生活条件,可是万万没想到中央政府是打算让他们上前线打仗!不管是打东北军阀,还是打盘踞在东北的日本人,这些都是他们强烈反对的事。中央政府要打仗凭什么让地方军队当马前卒?再者这个时候国家好不容易安定,谁他妈的想动刀动枪的?之前东三省与热河一直关系紧密,这不是故意挑拨吗?

正因为如此,经过日本人从中撮合,又假借了东三省不少将领的名义,软硬兼施之下终于说服以三十五师为首,发动这次兵谏。反正兵谏是一种进谏的方式,他们又没打算真要了吴绍霆的命,哪怕惹毛了吴绍霆,中央政府也不可能把三十五师全部枪毙了。

晚上六点钟时,北方的天色已经完全进入了夜幕。

奉天城南城区省府公馆外,一辆轿车快速的沿着街道行驶而来,在公馆大门口停了下来。公馆门口的侍从看到车牌号码后,确认这是一辆政府的公用车,连忙上前来打开车门。车内走出来一个身穿旗装的中年人,直接对侍从问道:“许大人住哪个房间?”

侍从怔了怔,疑惑不解的说道:“您说的是哪个许大人?”

中年人不耐烦的说道:“黑省来的许大人,他现在在哪个房间?”

侍从一脸为难,吞吞吐吐的说道:“这……这,小人可做不了主,您得去前台问。”

中年人于是不再多说话,快步踩着门前台阶走进大门,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名文员随从。虽然两个人面无表情,可是谁都能感觉出来他们急促的情绪。

走进公馆大堂后,中年人还没有走到前台,忽然看到大堂靠窗户的休息区坐着两名身穿军装、挎着手枪盒的军官。与此同时,这两名军官也看到了他,立刻带着疑惑的表情站起身来,显然双方都是认识的。

中年人索性不去前台,直接迎着这两名军官走了过来,不等对方开口发问,他抢先问道:“你们许师长呢?在哪个房间?”

其中一个上尉军衔的军官上前一步,沉着的问道:“毕大人,您怎么突然来奉天了?您不是不打算参加这次春季军操吗?”

中年人正是黑龙江省督军毕桂芳,本是满族旗人,北洋政府时期出任驻海参崴公使随员,后因沙俄策动外蒙亲王叛乱而受袁世凯调任黑龙江省,主持两国边疆的外务。而他一直在追问的“许大人”,则是黑龙江省陆军第一师师长许兰洲。

尽管毕桂芳是黑龙江省督军,然而在黑龙江真正掌握实权的还是手握军权的许兰洲。许兰洲代表的是黑龙江地方军政势力,而许兰洲则是北洋中央的代表。当初袁世凯命令毕桂芳上任黑龙江督军时,许兰洲与张作霖相互串通,试图排挤毕桂芳,目的就是不希望北洋政府伸手太深,只可惜当时因为外蒙古事件愈发严峻,再加上北洋政府态度强硬,最终只能容忍下毕桂芳。

关于这次春季军操的命令,毕桂芳曾经与许兰洲有过商讨,但许兰洲早有自己的打算,对毕桂芳一直是爱理不理。无奈之下,毕桂芳索性什么都不管,把这件事全部推给许兰洲来处理,因此受邀来奉天出席春季军操时,他本人一开始就没打算参加,只让许兰洲代理自己前来就是,反正许兰洲也巴不得削弱督军的代表性。

只不过就在昨天晚上,毕桂芳收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为此他顾不上与许兰洲的明争暗斗,立刻搭乘火车来到抚顺,由于奉天火车站这段时间一直在转移北一集团军而遭到军方的封锁,因此不得不转为轿车开进奉天城,好在还是提前赶到了。

“你们先别管那么多,许师长人呢?我有急事。”毕桂芳大声的喝道。

“毕大人,您来之前也不通知一声,这会儿只怕许大人不太方便接见。要不然您先在这里稍等一会儿,在下先去楼上通报。”上尉面对毕桂芳的威压,脸色略略有几分不好看,尽管他是许兰洲的人不必给毕桂芳面子,可对方好歹是一省督军,自己犯不着得罪高层的人。

“还要通报?我是什么人?我是外人吗?我这次可是来救他的命的!”毕桂芳生气的大喝道,引的大堂其他人纷纷向这边看来。

“大人,不管怎么说,也得有一个礼数的说法呀。”另外一名军官插嘴说道。

正在毕桂芳要继续发脾气的时候,大堂楼梯口传来了熙熙攘攘的声音,只见一众人从楼梯转弯处出现,下楼向大堂走来。这一行人前前后后都有身穿军装的人跟着,簇拥在中间的不是别人,正是毕桂芳要找的许兰洲,而此时许兰洲刚好在跟另外一名上校军官谈着话,从这名上校军官的军服上来看,应该是奉天军队的军官。

先前跟毕桂芳说话的那名上尉赶紧跑了上去,对许兰洲说了几句话。

许兰洲这才抬头一看,看到毕桂芳站在不远的地方,他首先也是惊愕不已,怎么好端端的毕桂芳突然跑到奉天来了?

毕桂芳带着一副严肃的表情,大步流星的来到许兰洲面前,他看了一眼站在许兰洲身边的奉军军官,自己并不认识,于是调整了一下态度说道:“许师长,我有些事要找你单独谈一谈,这件事非常重要。”

许兰洲脸色很郁闷,他说道:“毕大人,你大老远的突然跑过来,纵然有千般万般的急事,发了电报或者要一通电话也行,有必要如此劳顿吗?”

第914章,变

毕桂芳严肃的说道:“如果电报、电话能够解决,我自然不会如此辛苦。不管怎么说,我现在人已经到了,纵然许师长现在有千般万般的不方便,好歹也要给一份薄面。”

许兰洲想要发脾气,可是又觉得好歹毕桂芳大老远的跑过来,如果不给面子的话反而让外人觉得黑省内部不团结。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对站在一旁的奉军上校说道:“孙旅长,那有劳你先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奉军上校微微一笑,点头说道:“无妨无妨,许师座请自便!”

许兰洲这才转过身来,让毕桂芳跟着自己来到大堂附近的一处独立的休息室,他的手下则在门口守着。落座之后,他开门见山的问道:“毕大人,到底是什么事?”

毕桂芳表情严肃,语态认真的说道:“许大人,我希望今天无论如何你我应该放下对彼此的成见,我一夜未休从黑省来奉天找你,就是要救你的命。不管你信还是不信,只要你现在丢下手头上的所有事,立刻随我一起返回黑省,一切都不算太晚。”

许兰洲皱了皱眉头,冷冷的质问道:“你到底在胡说什么!”

事实上听完毕桂芳的这番话之后,他心里已经意识到对方似乎知道了一些什么,更何况毕桂芳把话说的这么严重,或许情况真有变化。

停顿了片刻,毕桂芳也不想在绕弯子,直接开口说道:“我昨天已经都知道了,你们这些将军今天晚上就要发动兵变,囚禁吴绍霆来逼迫他撤军!”

许兰洲脸色大变,暗暗倒吸了一口气,双手捏成拳头,他故作沉稳的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

毕桂芳强调的说道:“现在说这些有用吗?我之所以匆匆忙忙赶到奉天来,目的是要说服你放弃这件事。吴绍霆是谁?你们竟敢在对他耍这种伎俩?这不是嫌命长了是什么?”

许兰洲陷入了一阵沉默,他知道毕桂芳肯定不是在讹自己,也不是真想置自己于死地,如果真是如此对方根本没有必要跑来找自己,索性直接去向吴绍霆告密就行。只是,这件事前后计划了很多天,不仅他点头答应了,张作霖、冯德麟、孟恩远还有北一集团军内部的三十五师,想要脱身哪里那么容易。

“毕大人,你大老远的跑来,这份心意我领了。”许久过后,许兰洲缓缓的开口说道,“总之,我这也是为了黑龙江的利益着想,用不着你来多操心。不管这件事闹到什么样的结局,成了咱们大家都好,败了我也不会连累你。我今天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也希望毕大人在这个时候不要连累我。”

“什么连累你连累我?许大人,现在时间紧迫,我没功夫跟你耍嘴皮子的,如果你真要为咱们黑省的利益着想,这件事是万万不能掺和的。”毕桂芳急促的说道。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许兰洲眼下对这件事非常疑惑,自己与日本人以及张作霖的使者密谋的情况,都是极其谨慎和保密的,究竟是从哪里泄露了风声?

“你若现在跟我一起返回黑省,在路上我就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你。许大人,你应该相信我才是,我若不是为了救你,为了保全我们黑省的安危,绝不会大老远跑到这里来找你。”毕桂芳态度很坚持,他认真的看着许兰洲,只希望许兰洲能看出这次所谓的兵谏已经是危机四伏。

许兰洲再次陷入了沉思,他确实感到事情有些不对头,毕桂芳不肯说出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并且态度如此明显,认定自己一旦参加这次兵谏行动那就必死无疑。可是还有几个小时马上就要开始行动,张作霖的心腹部将孙烈臣就在门口等着自己,这个时候岂能因为毕桂芳的一番不清不楚的话而退缩?

“毕大人,我意已决,既然你不肯告诉我究竟是说泄露了风声,索性先不谈这个话题。等这次兵谏成功之后,我相信你会知道谁才是真正捍卫黑省利益的人。我们谈话就到这里,如果毕大人觉得我是在害你,那你索性就去告密,我绝不会阻拦。”他掷地有声的说完这番话,随后一跃而起。他虽然不清楚毕桂芳到底会不会去告密,不过现在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就算毕桂芳现在跑到苏家屯,到时候也会被三十五师的人扣留下来。

“许芝田!你这是在害我们黑省!”毕桂芳大声的吼道。

许兰洲步履迟疑了一下,回过头来看了毕桂芳一眼,想要开口说什么,可最终欲言又止,继续迈步离开了房间。毕桂芳在房间里焦虑的踱步一阵,他没想到许兰洲竟然决心到如此地步,这下可真要闯大祸了。

一直犹豫了五分钟,毕桂芳才从房间里走出来,之前跟随他的随员赶紧迎上前来。

“大人,许师长他们已经走了。对了,我认出刚才跟许师长谈话的那个奉军军官,他就是张师长的心腹干将孙烈臣。”随员急急忙忙的说道。

“什么,孙烈臣?你确定是他吗?这怎么可能!!”毕桂芳吃惊的说道。

“没错,正是他,去年卑职曾在奉天出差,与孙旅长见过很多面,觉得认不错的。”随员坚定不移的说道。

“可是……可是孙烈臣明明……糟了,这下可真的糟了,许兰洲啊许兰洲,这次你真的要闯大祸了。”毕桂芳深深吸了一口气,惶恐的长叹道。

犹豫了片刻,毕桂芳看了看大堂门口,只见先前那名上尉军官还没有走。他不假思索的跑到大堂前台,拿起一支笔在便笺上写了一行字,然后飞快的跑了出去,直接来到上尉军官面前,喝问道:“我且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上尉军官迟疑一下,随后回答道:“大人,小人张光明。对了,许师座特意吩咐小人,让小人护送大人您今晚出城返回黑省。”

毕桂芳没好气的说道:“这都什么时候,还要你护送我返回黑省,今天的事情要是不能解决,咱们可都永远回不去了。你们师长现在去哪里了?是不是苏家屯?”

张光明叹了一口气,说道:“毕大人,我们许师座的事情您还是不要过问了。”

毕桂芳冷冷的哼了一声,呵斥道:“我也懒得过问。总之,你现在赶紧过去,把这张纸条交到他手里,记住,一定要交到他手里,而且要快。你现在就去。”

张光明结果纸条看了一眼上面写的内容,顿时脸色大变:“这……这是真的?”

毕桂芳严肃的说道:“这种事我会开玩笑吗?你马上去。”

张光明马上点头说道:“是,是,我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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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烈臣,原孙九功,字占鳌,后改赞尧。孙烈臣是张作霖最信赖的心腹干将之一。辛亥革命后,张作霖任27师师长,孙烈臣任该师步兵第54旅旅长。当张作霖与53旅旅长汤玉麟交恶时,孙烈臣始终站在张作霖一边,反对汤玉麟。护法战争时,奉皖联合进军关内,孙烈臣任湘东司令,后任奉军副司令。

张作霖与孙烈臣的关系甚为密切。第一次直奉战争中,孙烈臣任镇威军副司令。奉军战败,直系军阀吴佩孚挥师北上,大在捣毁奉垣之势,张作霖处境千钧一发,十分火急。孙烈臣乃孤军夺出锦州,独挡榆关之冲,扼守九门口,临阵督战,凡数十昼夜,抵住直军进攻,稳定了东北三省之局势,乃有直奉两系讲和之举。孙烈臣代表奉系,与直系代表王承斌会谈于天津英国军舰上,达成停火协议。奉军力量于是开始增强。1922年,直奉大战,孙烈臣战功显赫,出任东北军陆军总部参谋总长,重组部队、举办军校、筹建空军,建立了东北地区第一家兵工厂、奉天兵工厂。】

第915章,兵变开始

苏家屯,北方第一集团军临时司令部。

吴绍霆召开的临时会议刚刚结束,*官员和集团军司令部官员陆续散场离去。他向一旁的一名护卫问了一下时间,护卫答复已经快八点钟了。

就在这时,吴佩孚收拾好会议的材料,来到吴绍霆面前说道:“元首,咱们北方第一集团军的营区到时候还要不要更改?”

吴绍霆思考了一下,随后说道:“如果营区安排合理的话索性就这么定下来了。当然,你是集团军总参谋长,到时候该怎么安排你们司令部自己拿主意就是,怎么科学怎么来嘛。”

吴佩孚点了点头,说道:“那好,我先去准备了。”

吴绍霆应了一声,然后带着自己的几个幕僚助理来到司令部小楼的三楼,这里有一处临时的元首行营办公室。他吩咐幕僚把这里都收拾好,然后派人把张孝准叫过来。张孝准正好在二楼走廊上跟龙云说话,接到通知之后马上跑了上去。

“元首,什么吩咐?”张孝准敲了敲没有掩上的门。

“你现在去一趟城内,拜会一下赵总督,请他明天早上到苏家屯来一趟,我有一些重要的事情要与他交谈一下。”吴绍霆一边亲自动手,把自己的一些办公用具一一摆在书桌上,一边没有回头的向站在门口的张孝准吩咐道。

“现在吗?”张孝准复问了道。

“没错,如果没什么特别的事情话,今晚你索性留在城里算了,明天一早再跟赵总督一起过来。”吴绍霆补充的交代道。

“是,我这就去。”张孝准点头应道,虽然心里有些疑惑,可还是没多问什么,立刻转身下楼准备去了。

就在张孝准从司令部上了一辆轿车穿过军营离开苏家屯时,发现三十五师营区附近正在频繁的调动士兵,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兵跑步前进,在营区内内外外穿梭着。他不禁感到奇怪,这都晚上八点钟的光景了,还有什么任务需要如此急促的调动?

“他们这是干什么呢?”他皱着眉头问道。

“可能是在换营房吧,下午的时候三十五师那边来汇报过,今晚刮东风刮的太厉害了,帐篷的方向没有扎对位置,所以现在急急忙忙的重新扎帐篷。”坐在副驾驶席上的一名随员回答道,他也只是听说的这个消息。

“这种低级错误都能犯?简直是胡闹。”张孝准冷冷的哼了一声。

“没办法,张大人您又不是不知道,三十五师以前军风就不好,现在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算是不错了。”随员摇着头叹了一口气说道。

就在张孝准的车经过几道哨卡刚要离开军营,迎面的公路上出现了另外一支车队,从车头灯的光亮来看少说有七、八辆轿车。张孝准没有看清楚这支车队的具体情况,不过双方从哨卡站擦肩而过时,他隐隐约约听见车队的领头车正在对哨兵说道:“张师长、冯师长、许师长有要事面见元首,麻烦去通知一声……”

张孝准感到奇怪,这么晚了张作霖他们怎么跑过来?不过他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自己乘坐的小轿车早已经开远了。他暗暗叹了一口气,索性不再多想什么。

此时,同样坐在轿车里面的张作霖表情很严峻,哪怕他经历过再多的风风雨雨,也不及今天这般严重,双手甚至都在不知不觉中捏紧了。与他同坐在一辆轿车里的还有许兰洲,必将他们二人关系密切,时常互为犄角,不比冯德麟那个不自量力的讨厌鬼明争暗斗的那么厉害。许兰洲的情绪也不见得多么自在,两只手每隔一会儿都要变幻一个动作,或交叉在一起,或用力抱拳,又或右手捏左手。

在车队通过第一道哨卡,开始继续前进后,许兰洲黑着脸色骂道:“孟老头早不闹肚子,晚不闹肚子,偏偏咱们出发的时候闹,这不是胡闹吗?”

他口中所说的“孟老头”正是吉林督军孟恩远,昨天他们几个东三省的头领还在一起聚过,孟恩远当时还好好的,还表示今天一定要大闹一场。没想到到了今天,原来是这老头子的肚子大闹了一场,害得整个行程差点都迟误了。

一旁的张作霖叹了一口气,婉转的说道:“树村公都已是临近花甲之年了,人老体衰,折腾不起这车马劳顿,再者有几分水土不服那也是很正常。许师长放心就是,这事误不了的,他人虽然没来,但他的副官还有那当卫队长的小舅子可都跟在咱们后面呢。”

孟恩远(1856年——1933年),字曙村,又作树村、树春,天津市南郊区西泥沽村人。前半生穷苦潦倒,靠卖鱼虾为生。1894年在马厂参入编练过定武军。1895年,袁世凯创立新军,三十九岁的孟恩远开始入伍,从此步步高升,至民国初年竟当上了吉林督军,惠威将军。他拥有今汉治区境孟瞿阝、大辛、福田三村及清河农场的大片土地,还在天津投资经营面粉、棉纱等工商企业。当时,可称得上天津东南有钱有势的第一家。

许兰洲冷冷“哼”了一声,他是习武之人,性子可没张作霖那么好,直接把话挑明了说道:“我还不知道孟老头这个人?这个卖渔货的贩子,早年就是靠捡了慈禧太后一枚凤钗才坐到了今天的位置,别说他没有什么能耐,哪怕连一点当兵的魄力都没有。说什么闹肚子,这明明就是临时胡诌的借口罢了,我也不怕把话说白了,孟老头到底还是畏手畏脚,让咱们几个上阵,他安安稳稳坐享其成。”

张作霖听说过孟恩远的发家事迹,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颇有几分蹊跷。

1896年,袁世凯在小站练兵轰动京城,慈禧太后闻知后想要炫耀一番。她以巡视为名先到了天津,后由袁世凯陪同到小站。袁世凯为了显功,命令新军全部在操场列队,让慈禧观阵和检阅。慈棱由太监搀扶,袁世凯尾随其后,绕场一周。

当时孟恩远仅是一骑兵营队官,作为护卫紧跟袁世凯后面。慈禧在京城深宫没见过这种阵式,不免左顾右盼,竞将一只镶着宝石的簪子从头上掉下来。太监在慈禧左右没看见,袁世凯诸大巨,看见了也不好意思去拣,在这种场合掉簪迷信说法不吉祥,拣了怕扫了慈禧的兴。不过就在众人尴尬之时,孟恩远走近簪子顺手拣了起来。

等到绕场完毕,慈禧要回房休息时,孟恩远三步并做二步跑上前去,双手捧簪跪在慈禧脚下。慈禧先是一愣,刚要发话,然而孟恩远却先声禀告道:“凤簪落地,重返佛山。”

慈禧爱听人们称她“老佛爷”,听了孟恩远这乖巧的话,不但没因掉簪败兴,反而越发高兴。等到孟恩远离开之后,慈禧问袁世凯:“刚才这捧簪子的是谁?”袁如实回答。慈禧又说:“如今新军连一个队官都如此精明,足见袁大人练兵有方了。”慈禧从天津返北京之前对袁世凯交代了一句:“那姓孟的可以做点大事。”袁世凯见孟恩远受到慈禧如此重看,又替自己赚了面子,回小站后马上提孟恩远为标统,不久又提为河南省南阳镇总兵、镇安左将军督理吉林军务。袁死后,孟左右逢源,先后被段祺瑞任命为将军府将军、将军府惠威上将军。然而,知其底细者,无不称其为“拾簪将军”。

张作霖微微叹了一口气,不得不说在他的内心深处,对孟恩远的看法也如同江湖传言一样,只是事到如今在谈论这些内容毫无意义,总之少一个孟恩远在场并无甚大碍。

“等这件事办成之后,我们再好好算这笔账好了。”他沉着的说道。

“肯定要算账。”许兰洲哼声哼气的说道。

第916章,被俘

车队很快穿过北部营区,接着又经过了两道哨卡,抵达了第三十五师的营区。三十五师副师长章淳钰在这里等候多时,按照既定的计划,必须等到张作霖等人到达之后才能开始实施,只是后者显然迟到了几分钟,让他不由自主生出了一股焦虑。好在车队总算出现了,一切照样可以继续进行。

张作霖等人在三十五师营区这里下车,先跟着章淳钰来到警卫营营部会了一面,大家几乎没有多说任何废话,只是对了一下时间,然后决定正式开始发动兵变。章淳钰交代警卫营营长跟随他们一起冲进司令部小楼,逐层控制场面,若非必要避免开枪。他又交代自己的另外一名心腹,由他指挥控制司令部外围,并且与四十五团、四十九团协同扼制司令部卫队。

张作霖、许兰洲、冯德麟以及吉林省的几位军官当即也向章淳钰表示,奉天城内早已安排妥当,半个钟点之后他们的部队会准时行动,预计在凌晨之前就能完全掌控奉天城的所有重要设施,包括联名电报的草稿业已准备好了。

交代完毕,章淳钰带着张作霖、许兰洲、冯德麟等人一起向司令部小楼步行而去,而那之前一直待在师部的日本人也混在人群之中跟随而去。这些人前前后后只有八十多人,大部分是伪装成随员、幕僚、副官之类的士兵。至于负责发动突袭的警卫营,则悄悄的绕到小楼的侧翼,只要看到章淳钰等人全部走进小楼后,立刻开始执行行动。

几分钟后,司令部小楼三楼,吴绍霆与几名侍从一起终于把办公室收拾妥当。就在这时,一名秘书官敲了敲房门,报告道:“元首,二十七师师长张作霖、二十八师师长冯德麟、黑省第一师师长许兰洲求见,说是有关东三省边境的重要汇报。”

吴绍霆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表情淡然的说道:“是吗?这么晚了还来?不过既然来了,就请他们都上来吧。”

秘书官点了点头应道:“是!”随后转身离去。

吴绍霆好整以暇的在自己书桌后面坐下来,然后对周围还在收拾的侍从们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剩下的明天再收拾。”

侍从官一个个从侧门退了出去。

没过多久,办公室的房门再次推开,秘书官领着一众人走了进来,为首的正是章淳钰。

吴绍霆看了一眼这些人身后,密密麻麻还跟着不少随员,微微拧了拧眉头说道:“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这么多人来向我汇报?”

章淳钰没有说话,只是身形挪了挪,站在了大门旁边。后面的张作霖、许兰洲、冯德麟等人立刻走了进来,这些人一个个表情严峻,仿佛如临大敌似的。

张作霖挺着腰杆来到吴绍霆面前,大声的说道:“元首,的确是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向你汇报,否则我们也不会带这么多人来。”

他的话音刚落,门外忽然传来几声大喝,那是张作霖、冯德麟和许兰洲的手下开始行动。变故就在这一瞬间发生,原本是随员、副官、幕僚的人,他们拔出了早已藏好的手枪,冲进了最近的房间和占住楼梯道,控制了整个场面。

吴绍霆站起身来,冷冷的盯着这一幕,喝问道:“你们要做什么?”

张作霖面不改色的走过来,把一份文件递到吴绍霆的书桌上,严肃的说道:“元首,请您先认真看看这个,这就是我们今晚要向您汇报的重要事情!”

与此同时,第三十五师警卫营同样发动了进攻,他们迅雷不及掩耳冲到了小楼跟前,首先控制了在外围巡逻的士兵。随后大部队鱼贯的冲进小楼,抢占了第一层楼的警卫室和通讯室。接着士兵们逐层开始占领,期间还与特勤局护卫发生驳火,不过交火也仅仅是短暂的瞬间,面对突然出现的叛军士兵,特勤局单薄的火力根本无法应对。

整个苏家屯军营被枪声惊动了,不过司令部警卫团还没来得及行动,营地里的几处帐篷突然着火,外围还传来喊杀声,不明所以的警卫团一下子乱成一团。慌乱之间第三十五师的士兵蜂拥突入营地,这些叛军士兵目标明确,兵分三路展开行动,一路直扑警卫团的弹药储备地,另外一路则直接抢占警卫团团部,第三路则在营区里弹压警卫团的士兵。

变故发生的实在太突然,警卫团一整天都在忙碌着收拾营地,根本没有想到会被人偷袭。四十五团和四十九团如同决堤洪流一般,士兵们一个个到处乱窜,一边占领营区,一边还不忘顺手牵羊。短短二十分钟,整个警卫团的营区就沦陷了,大部分士兵连枪还没拿稳就成了俘虏,更有士兵已经打算休息,枪支根本不在身边。尽管前前后后只发生了一些枪击事件,但大部分枪声仅仅只是朝天空鸣枪警告。

到了八点半时,整个营区渐渐安静下来。三十五师的士兵占领了集团军司令部,也占领了警卫团团部,同时派遣士兵接替了外围所有岗哨、哨卡,不允许任何人进出营区。

司令部小楼内,张作霖、许兰洲、冯德麟等人陆续接到手下的汇报,确定苏家屯营区已经在掌握之中后,他们再次来到吴绍霆的办公室。在这之前的半个钟头里,张作霖把东三省军政两界联名的进谏书交到吴绍霆手里,让吴绍霆先阅读这份进谏书的内容。而现在,既然大局在握,自然要威逼吴绍霆立刻做出一个决定。

“元首,我们现在已经接管了整个苏家屯营区,并且奉天城和承德两处也进行了最高军事戒严。不过请元首放心,我们这次绝不是兵变造反,只是借助这种被逼无奈的方式向元首你进谏而已。”张作霖表情严肃来到吴绍霆书桌面前站定,语气一丝不苟的说出了这番话。

“兵谏?哼,难道你们不知道,这就等同于造反吗?”吴绍霆脸色充满威严,丝毫没有被这些兵变将领的气势吓到。“我真没想到,之前你们东三省一直是支持我们中央政府,可却在这关键时刻,还是决定我们中国命运的时刻,竟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举动!”

【今日三更,希望各位大大能鼎力支持】

第917章,行刺

“元首,正是因为我们之前对你的命令遵从不韪,希望你能念在这个份上,认真考虑一下我们这份联名谏书。你应该知道,这份联名谏书可是代表我们东三省全部官员的心声,中央政府又何必非要做出如此有违民意的决定呢?”张作霖见吴绍霆豪不气弱,立刻加重了语气大声的喝道。

“代表东三省全部官员的心声?真是好大的口气,随随便便叫别人签名落款就能代表全部心声,你真当我是傻子吗?”吴绍霆冷哼哼的说道。

这时,冯德麟脾气暴躁,快步冲上来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

“你要搞清楚现在的状况,你的命可在我们手上。如今我们东三省众志成城,别以为你们南京政府挂着‘中央’的字号就了不起,既然你们想不费吹灰之力抢我们的地盘,大不了我们就鱼死网破。反正我们有必死之决心,也不怕惹恼了你这位大元首!”

“是吗?”吴绍霆冷冷的看着冯德麟,语气坚定的训斥道,“你们想要我怎么做?现在立刻下令北一集团军撤离东三省?我想你们应该知道北一集团军北上的目的,我也不怕跟你们扯白了,我就是要跟日本人打一仗,把东三省完完整整的收回来。你们现在逼我撤军,那就是帮了日本人一个大忙,难道你们没听说日本已经开始在向朝鲜增兵的消息吗?”

“如今咱们中国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好好的太平盛世不要,偏偏去寻着人家打仗。别说咱们东三省的老百姓反对战火,就连北方第一集团军的兄弟们也不见得心甘情愿。”许兰洲向前迈了一步,反驳的说道。

吴绍霆的目光落在了章淳钰身上,后者本来不打算上前向吴绍霆叫板,自己已经承担了发动兵变的重责,如果还不自量力的去耍嘴皮子,就算这次兵谏成功了,日后也不会有好果子吃。现在让吴绍霆这样盯着,章淳钰不禁有些焦躁不安。

“三十五师?你们师长呢?”吴绍霆质问道。

“师长并不在这里。”章淳钰沉着底气回答道。

“这么说,是你下令三十五师发动兵变!”吴绍霆阴沉着脸色说道。

章淳钰感到一股压力袭来,但是既然自己已经站在这里,而且事情已经做出来了,又有什么好后悔的呢?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故意让表情显得镇定,豪不猥琐的说道:“是。”

这时,张作霖再次说道:“元首,不管你原本打着什么主意,可是现在的情况你应该看到了,我们东三省尊重南京中央政府,也希望南京中央政府能尊重我们。总之,我们东三省的事交给我们东三省自己处理,哪怕小鬼子真的打过来,也由我们挡在前面。”

冯德麟附和道:“就是,小日本才多少人?我们才不怕他们!”

吴绍霆脸色讳莫如深,他暂时没有再多说什么话,只是用一种严厉的眼神扫视着在场的所有人。这种眼神让许多底气不足的人感到毛骨悚然。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三十五师军服的人匆匆跑上来,来到章淳钰身边低声说道:“章大人,日本人问现在看递交他们天皇的国书吗?”

章淳钰觉得吴绍霆现在丝毫没有退让的态势,索性让日本人来添点油醋,说不定能给吴绍霆制造跟多的压力。他点了点头,马上说道:“去叫他们上来。”

来者马上转过身退了出去,没过多久,他带着四个同样身穿三十五师军装的人来到办公室。这四个人个子不高,每个人脸色都很阴沉,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揣着很严重的心事。

张作霖回头看了这几个人一眼,马上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不等章淳钰介绍,一个日本人率先走上前,恭恭敬敬的向张作霖、吴绍霆等人一一鞠躬行礼,然后用生疏的汉语说道:“诸位大人,在下代表东三省总督赵大人,有一份东西要送给元首大人。”

众人不禁一愣,很明显这口音不是中国人,赵尔巽若是有什么东西要转交给吴绍霆,怎么会让外国人来代替?章淳钰也呆愣了半晌,之前这些日本人不是说代表天皇来转递什么亲笔国书的吗?怎么突然换成了东三省总督?他立刻意识情况不对劲,可是想要搞清楚到底怎么会已经太迟了。

就在这个日本人把话说完之后,他与另外三个日本人突然拔出藏在袖筒里的手枪,四柄手枪的枪口对准了仅仅五米之远的吴绍霆,毫不犹豫的扣动了半天。他们的手枪都是特制的间谍手枪,只能装载三颗子弹,不过这些人早有计划和训练,每个人开两枪,然后用最后一颗子弹自尽。

“砰砰”几声枪响,吴绍霆在惊慌之中伸手护住头部,可是胸口仍然传来一股炽热的压力。而站在书桌前面不远处的张作霖虽然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大吃一惊,可是脑海里本能的反应过来,连忙抓起书桌上的几份硬壳文件夹狠狠的向日本刺客投掷了过去,之后又奋力的抱起书桌挡住刺客的射击方向。

周围的士兵们很快也反应过来,许兰洲甚至没时间去拔自己的枪,赤手空拳跳了上去,一脚踢翻了一个日本刺客,另外又抓住一个日本刺客一记过肩摔把对方撂倒在地上。士兵们的意识没有长官们那么敏锐,长官们都知道一旦吴绍霆死在了这里,整个东三省必会遭受灭顶之灾,因此他们在反应过来后,一个个都奋不顾身的扑上去,直接用身体压住这些刺客。

可是这些日本刺客早已不打算继续反抗,因为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在如此近的距离里,每个人都开了两枪,所有子弹的弹头都涂了致命毒药,只要任何一颗子弹命中目标吴绍霆就必死无疑。

整个办公室的气氛瞬间凝固,谁都没有料到会发生这一幕,这简直比兵变还要突然。真正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日本人原来根本不是想帮东三省的军阀阻止吴绍霆,而是要借助东三省的名义致吴绍霆于死地!

在所有日本刺客都被制服后,张作霖满脸惊恐,赶紧上前去检查吴绍霆的伤势。

第918章,复活

“元首……他怎么样了?”许兰洲赶紧问道,他的视线被张作霖挡住了,一时看不到吴绍霆的情况到底如何。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找医生来,快去。”冯德麟冲着自己的手下大吼道。

几个士兵脸色惶恐,匆匆的跑了出去。

冯德麟又转过身冲到章淳钰面前,大手如同铁钳似的狠狠扣在章淳钰衣襟上,双眼愤怒的充斥了许多血丝,然而他心中有万千怒火,一时堵塞在喉咙口,咬牙切齿许久才说出话来。

“你,你个王八羔子,老子们要的是兵谏,你他妈的倒好,跟日本人勾结竟然刺杀姓吴的,你真是要我们东三省的命呀!”他一边破口大骂道,一边摇晃着手把章淳钰向墙壁上撞。

“我,我也不知道……他们……他们是中村明浩派来的人,他们说是……说是进谏国书,修和我们中日关系……我,我毫不知情呀……!!”章淳钰真的慌了,如果换做平常的时候,以自己的脾气肯定会跟冯德麟对着干,可眼下完全不一样,自己真的闯大祸了。

这时,那几个已经被士兵控制住的日本人突然发出了笑声,为他们在临死前能看到东三省的军阀一个个惊慌失措而感到高兴,也为自己完成了至高无上的秘密任务而感到荣幸。吴绍霆一死,中华民国必将再次陷入一盘散沙,中央政府与东三省地方军阀肯定会爆发战争,到时候大日本帝国的雄师就能坐享其成了!

许兰洲看着这几个日本人,脸色愤怒到了极点,冲上去抓住为首的那人再次摔在地上,照着对方的脸色狠狠的踩了几脚,只踩的血沫横飞、牙齿碎片迸出。一边施暴,他一边痛骂道:“中村你个狗日的,老子问候你全家祖宗十八代。他妈的,叫你狗日的笑,去死吧!”

先前那个担任翻译的中国人看到这一幕,腿都吓软了,他也没想到这些日本人是来刺杀国家元首的,当即“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连忙向在场的大人物们磕头求饶道:“大人,饶命啊,小人只是一个翻译,小人也是为了混一口饭吃啊,大人,饶命啊!!小人上有老母、下有一儿一女,求大人放一条生路……”

许兰洲直接冲着这汉奸啐了一口,怒火不减的说道:“当什么不好偏偏要当汉奸走狗,就你今天帮这帮狗日的小鬼子翻译,死一万遍都不足惜。给我把他拖出去,毙了。”

两个士兵马上冲了过来,架着那翻译就往外拖。翻译哭天喊地一个劲儿的求饶,眼泪鼻涕一大把,含糊之间好像还在喊着什么话,不过在场的所有人已经没有心思去听了。

“等等!”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目光齐齐的转向张作霖。

此时,张作霖已经站直了身子,只不过他是背对着在场的众人,让人看不清楚表情。更让人惊讶的是,不知什么时候吴绍霆竟然从地上爬了起来,正在拍打着自己胸口的灰尘。从表面上看过去,吴绍霆似乎并无没有任何大碍,甚至连一处明显的伤口都没有!

“这……这是怎么回事?”许兰洲瞪大了眼睛,险些连眼珠子都瞪出来了,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什么坑蒙拐骗、江湖杂技都见过,可是觉得没有见过像眼前这样无法解释的事情。吴绍霆中了枪居然没死?更是毫发无损?

章淳钰、冯德麟以及在场所有副官、士兵全部震惊的无法动弹,就像是看到鬼魂似的,目光紧紧盯着吴绍霆。那几个被控制的日本人更是连哭的心都有了,他们完全搞不明白,四个人八颗子弹不至于在这么近的距离里一颗子弹都未命中吧?

“不,这不可能,我确定打中了你,我确定打中了你。子弹上面有剧毒,见血封喉,你不可能再站起来!”为首的那个日本人挣扎着大吼道,先前被许兰洲狠狠踩了几脚,说话都是含糊不清的声音。

“元首,你,你真的……没事?”张作霖踉跄的后退了几步,怔怔的看着吴绍霆问道。

吴绍霆刚要开口说话,突然楼下传来了一阵阵骚动声,其中还夹杂着几声手枪的枪响。紧接着,外面的营区也传来了一阵声势浩大的呐喊声,同样也有枪响。办公室内的所有人还没有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脑海里乱糟糟的一团,根本没办法理清楚头绪。

“我看我像有事的样子吗?”吴绍霆冷冷的盯着张作霖说道。

“可是,可是明明……这,这不可能!”张作霖当然不相信什么刀枪不入、天神护佑之类的说法,义和团、白莲教这可都是血淋淋的前例。

“有什么不可能?你们可以提前策划一场兵变,难道我就不能将计就计准备应对之策吗?”吴绍霆拉了一下自己的礼服下摆,慢条斯理的说出了这番话。

“什么?元首,你,你竟然知道我们的计划?”许兰洲惊恐的问道,他万万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进行如此周密的计划,最终还是让吴绍霆破获了!

“你们真以为北京大本营军情处是吃干饭的吗?不过侦查的进程还是延误了几天,否则在你们密谋开会时索性直接拿下你们,也犯不着还要冒这个险!”吴绍霆冷冷的喝道。

他的话音刚落,门外突然闯进来七、八个手持自动步枪的宪兵,在这些宪兵身后还有一大队全副武装的特勤卫队。没过多久,吴佩孚、龙云二人推开挡在前面的人群走了进来,吴佩孚示意由宪兵来接手对日本刺客的拘押,龙云则走到办公室中央,大声的汇报道:“元首,三十八师先头部队已经夺回营区,正在围拢三十五师四十五团和四十九团,两个团团长和三十五师师部军官全部被俘。”

吴绍霆点了点头,说道:“很好,按照原计划办事。松坡将军现在在哪里?”

吴佩孚说道:“蔡司令正带领三十七师会合东三省总督卫队、吉林省督军卫队,围堵奉天城内外所有地方军,现在这个点差不多已经占领整个奉天城了。”

张作霖、许兰洲、冯德麟等人吃惊不已,蔡锷会合了赵尔巽和孟恩远的部队偷袭了奉天城,也就是说赵尔巽和孟恩远早就站在吴绍霆这边了!他们愤怒的把目光投向站在一旁的孟恩远副官李商和卫队长刘江东,李商和刘江东以及他们带来的人都是一脸无动于衷。吴绍霆之所以安排孟恩远派人过来,其实也是希望这些人能临场策应,在制服日本刺客的时候,也是他们这些人最先挺身而出扑倒刺客的。

“怎么会这样?”冯德麟一股绝望涌上心头。

张作霖更是说不出话来,这一切简直变幻的太快,三十分钟之前他们发动了一场兵变,三十分钟之后却又紧随其后的发生日本人行刺,而现在再次突如其来的局势颠倒。曲折一波接着一波,眼下只感到脑海里一片空白。

吴绍霆冰冷的目光一一扫过全场,随后严肃的命令道:“把袁金铠给我带上来。”

龙云干脆利落的转身离开了办公室,不过很快又返了回来,身后跟着两个士兵押着一个五花大绑、鼻青脸肿的中年人,此人正是袁金铠。龙云对士兵示意,士兵狠狠的推了一把袁金铠,对方“哎哟”一声摔倒在地上。

第919章,真相

袁金铠颤颤巍巍的看着周围所有人,即便他平时一副道貌岸然、不动如山的样子,可是也不得不被眼前的场景吓得原形毕露。他的目光落在了张作霖身上,随后赶紧求饶道:“师座,师座救我,师座……我只是按照您的吩咐办事,我只是给您提建议的……救我……”

张作霖看着被打成这样的袁金铠,心中隐隐怒火发作,虽然日本人行刺吴绍霆是罪大恶极的事,可兵谏与行刺显然是两码事,吴绍霆又必要一视同仁吗?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故作一股底气向吴绍霆抗议道:“元首,谁都不曾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但是我们根本不知情,也绝对没有跟日本人勾结。说到兵谏的事我决不后悔,有什么事冲我张作霖一个人来,我张作霖一人做事一人当!”

受到张作霖义气的鼓舞,许兰洲也跟着说道:“张师长说的对,要说日本人的事,我们同样愤怒不止,哪怕拿这件事跟小日本摆明了干都无所谓。但兵谏是兵谏,我们根本没打算对元首怎么样,如今事败了,元首要杀要刮从我们来就行,不要难为我们的手下。”

吴绍霆冷笑道:“你们现在倒是讲义气了?”他暂时没有理会张作霖、许兰洲,而是对龙云吩咐道,“把那个翻译放了。”

龙云马上照办,先前被拖到门口的翻译总算松了一口气,如果吴绍霆再不站起身来,只怕自己真要吓得尿裤子了。

吴绍霆径直的走了过去,来到那个翻译面前,伸手帮对方整理了一下衣襟,然后说道:“老周,难为你了。这次你做的很多,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兑现。龙侍卫,等下拿两万块给他,然后帮他们一家送到南方去妥善安置。”

龙云应道:“是。周先生,请随我来。”

老周对吴绍霆一阵千恩万谢,随后躬着身子跟着龙云下楼去了。

在场的众人隐隐约约有些明白,原来这个一直跟着日本人的翻译,已经被吴绍霆策反了!

吴绍霆回到办公室中央,走到袁金铠面前,后者吓得全身只哆嗦。他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袁金铠,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日本人,随后讥讽的说道:“你们真的以为只有我们中国有汉奸,对吗?而你们日本大和民族一个个都是纯爷们、铁汉子、赤心爱国?真不知羞耻。我现在可以明摆着告诉你们,你们日本人收买袁金铠送了他价值六万日元的八根金条,我收买你们领事馆的秘书只花了两万日元的现金。当然,最终把你们行刺计划全盘托出的并不是这个秘书,相反正是这次事件的主谋中村明浩。”

四个人日本人震惊不已,吴绍霆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进行了反收买?

张作霖同样也倒吸了一口冷气,袁金铠竟然背着自己收了日本人贿赂,难怪那天晚上对方一直在诱导自己跟中央政府作对!他越想心里越不是一个滋味,想到刚才袁金铠可怜巴巴的求饶,想到袁金铠口口声声说这是自己的决策,想到自己还傻乎乎的要去救袁金铠,这一切怨怒冲击着内心,恨不得马上拔出手枪毙了这狗汉奸!

停顿了片刻,吴绍霆对站在门口的士兵喊道:“人带来了吗?”

有士兵回答道:“回元首,抓来了,就在楼下。”

吴绍霆马上吩咐道:“很好,把人给我带上来。”

在场的众人陷入了疑惑的沉默之中,他们都在猜测吴绍霆还会带出什么人来!

片刻过后,几个士兵拖着另外一个人出现了,这个人与袁金铠一样被麻绳五花大绑,不过比起袁金铠不仅仅是鼻青脸肿那么简单。此人一只耳朵被割掉,鼻骨骨折歪到了一边,嘴唇没有一处完整的,两只眼睛血淋淋,也不知道是被挖出来了,还是被打成这个样子。士兵把这个满脸血迹的人丢在袁金铠身边,袁金铠仔细看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才认出对方的样子。

“他,他,他是中村明浩!”袁金铠吓破胆似的大喊了道。

张作霖、许兰洲、冯德麟以及章淳钰等人都惊讶的脸色都变了,他们当然认识中村明浩,正是因为这个日本人的撮合,他们今天才走到了一起,决定发动这一场兵变。可是几天之前他们才见过这个日本人,对方斯斯文文、整整齐齐,像一个上流社会的绅士,然而此时此刻再看去,简直已经不成人形了。

让他们惊讶的自然不止这些,最骇人的还是吴绍霆竟然抓到中村明浩,把对方活生生的折磨成这个样子!这不仅说明吴绍霆有多么凶狠,更说明对方几乎已经有无所不能的能力了。

那几个日本刺客听到袁金铠的大喊,一个个也都慌了神,他们用日语大声喊着中村明浩的名字,可是后者纹丝不动,仿佛已经死透了似的。

“你,你知道他是谁吗?他,可是,我们大日本帝国,外务省的正式官员,你竟然,对一个日本官员下如此毒手……”为首的日本刺客愤怒的吼道。

“你在讲笑话吗?你们连老子都敢刺杀,别说老子现在折磨你们一个小小官员,过段时间老子折磨你们的天皇都可以。”吴绍霆轻蔑的说道。

“八嘎!”日本人开始疯狂的挣扎,他们的武士道精神是容忍不了这种侮辱。

“我知道你们现在最疑惑的是,为什么我没有死!”吴绍霆轻描淡写的说道,仿佛是在对日本人说,又仿佛是在对全场的人说。

日本刺客呲牙俐齿,喘着粗气盯着吴绍霆,他们当然很想知道这个问题。

吴绍霆冷然一笑,从地上捡起了日本人的特务手枪,把手枪弹匣取了出来。弹匣里面还有最后一颗子弹,不过这颗子弹根本没有弹头。他把子弹退出来,直接丢在了日本刺客的面前,不仅日本刺客惊呆了,周围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就是为什么!你们的手枪是中村明浩准备的,但是中村明浩三天前就被军情局抓起来了,把手枪交到你们手上的人正是你们一直以为是忠心耿耿、心甘情愿的汉奸,也就是你们的翻译老周。当然,你们是专业人士,自然会在行动前检查武器,所以第一颗子弹是有弹头的,不过却没有足够的火药,袖珍手枪的威力本来就小,不过也害得我疼了好几下!”吴绍霆说完,把袖珍手枪狠狠的掷向了日本刺客的脸上。

日本刺客的脸被砸得生疼,军人的荣誉再次爆发出来,几个人疯狂的叫嚣着、挣扎着,反正事情已经败露,他们也不会在乎自己的生死!

“叫你姥姥。”吴绍霆冲到张作霖身边,迅雷不及掩耳的拔出了张作霖的手枪,对着日本刺客的脑袋就是一枪,接着又豪不犹豫的把另外三个日本刺客都打死。

“元首,这样枪毙他们太便宜他们了,再者我们也要留活口做证据呀。”吴佩孚提醒道。

“没必要了,这些刺客绝不会承认什么,就算开口说话也会说是张作霖、许兰洲他们指使的,还不如让老子解解气。把尸体拖出去处理掉!”吴绍霆平静的说道。

一旁张作霖、许兰洲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是一脸苦涩。

第920章,处理

吴绍霆招了招手,让几个士兵过来把自己的书桌和椅子摆好,接着好整以暇的落座下来。他把张作霖的手枪放在书桌上,语气冷漠的说道:“日本人的事暂时先告一段落,他们派人来刺杀我,正好也给了我一个口实,回头把汉口、旅顺一次性都要回来,再取消小鬼子的所有在华特权,至于他们什么合资的公司、企业、土地,全部充公。那么,现在我们该解决一下你们几个人的问题了。”

张作霖、许兰洲、冯德麟等人脸色凝重,他们原本还有很多话可以反驳,就像刚才那番义气用事一样,可是现在却发现整个兵谏事件原来是受中村明浩的诱惑和利用,因而感到底气不足,一个个沉默不语。

“真是可笑,一群自以为有主见的地方土霸,到头来竟然让日本人耍的团团转。张雨亭你知不知道日本其实就是拿着你的名号到处招摇撞骗,再加上你的师爷袁金铠在一旁煽风点火,所以这些人才跟着凑热闹。还有那什么东三省全体官员联名进谏书,真是好笑,赵次山、孟树村他们两个一开始就没看好这件事。”吴绍霆用教训的语气向站在自己面前的几个人呵斥道,脸色带着十足的愠怒,他最讨厌就是吃里扒外,尤其还是在这最关键的时刻。

张作霖吞了一口口水,他万万没想到,原来日本人跟袁金铠串通好了来骗自己,真是人心可畏,自己对袁金铠的信任实在是有些过头了。

“热河督军姜老爷子还有三十五师孙师长,尽管他们心里或多或少有一些不愿意,可绝对没有发生兵变的野心。倒是你张雨亭够厉害,说做就做,还做的这么理直气壮!我告诉你张雨亭,本来这次兵变你们很有可能成功,只可惜人还是有感情的,军情处收到风声之后日日夜夜的调查详情,不得以向你的手下动了手,最终让北京大本营找到了突破口。”吴绍霆摊牌似的说道。

“什么?你不是从袁金铠那里……”张作霖一时没听明白。

“袁金铠伪装的那么好,连你张师座都骗过去了,军情局怎么可能一眼识破?”吴绍霆讳莫如深的笑着说道。

“那是谁?”张作霖疑惑的问道。

“就是你的心腹干将孙烈臣,是他供出了袁金铠,之后袁金铠又供出了中村明浩,然后我们收买了日本驻奉天领事馆的秘书,进一步弄清楚这场阴谋计划,顺便也知道了中村明浩的下落,接着所有事情就这样迎刃而解。不得不说,首要功劳都得算在孙旅长身上!”吴绍霆并没有打算继续保密下去,他直接公开的说道。

“什么!”张作霖内心一颤,当即立刻回过头来盯着站在大门口附近的孙烈臣。

孙烈臣表情非常艰难,终于忍不住跨步上前,一下子在张作霖面前跪了下来。

“师座,我出卖了您,我对不起您,但是……但是……算了,辩解的话我也不多说了,总之这次是我对不起师座,师座要杀要刮,我孙烈臣绝不皱眉。”他声泪俱下的说道。

正所谓男儿膝下有黄金,男儿流血不流泪,在场不少东三省的军官都是认识孙烈臣的,他们都承认孙烈臣是一位久经战场的老将,从义和团到庚子国难,从抗击沙俄入侵者到镇压匪患,几乎东三省这十几年发生的大事无一缺漏。而孙烈臣本身也是一个直性子的人,一直承蒙张作霖信任和提拔,对张作霖更是感恩戴德,真正可谓是张作霖身边最信任的干将,没有之一!可究竟为什么孙烈臣会在这件事上出卖张作霖?

“你,你!”张作霖气不打一处来,一腔悲愤一时堵住喉咙,无法宣泄出来。如果说袁金铠出卖了他,他可以豪不犹豫的弄死对方,可若是孙烈臣出卖了自己,这不仅仅是生气那么简单,其中更参杂着一股失望和伤心。他是绿林出身,一直都讲究江湖义气,而这种义气对孙烈臣更是没得说,结果偏偏是最讲义气的兄弟出卖了自己!

“你不必责怪孙旅长,他也是被逼无奈。我刚才说过人是有感情的,最后让孙旅长做出抉择的正是感情。他的老母亲、妻子还有一儿一女已经被我派人送到北京,当时军情局拿其妻儿来威胁,他都不肯开口,无奈之下我们只好请动了令高堂,这才让他松口。按照江湖上的说法,妻子如衣服,兄弟如手足,他绝对做到了。”吴绍霆不疾不徐的替孙烈臣解释道。

听到这里,张作霖总算明白了,想到孙烈臣也是被逼无奈,而且直到老母亲被绑架才松口,这种对兄弟的感情绝对算得上仁至义尽。

“吴绍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关恶狠狠的说道,“你真卑鄙!”

“孙旅长,你放心,你家人在北京过的很好,之前给你送去的耳朵是这家伙的。”吴绍霆指了指躺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的中村明浩,“我吴绍霆虽然不择手段,但也绝不会向妇孺下手,更何况我的枪口永远是先对准敌人。过几天你可以派人去北京把你的家人都接回来,若有一丝一毫的损伤,我吴绍霆亲自赔你!”

“这……这是真的吗?我母亲没事?孩子也没事?”孙烈臣恍然的看着吴绍霆,仓促的赶紧问道。

“你若不信,现在可以去通讯处要电话,虽然是军用线路,但你今天可以破例私用一次。”吴绍霆一丝不苟的说道。

“太好了,太好了,小人相信元首的话!相信元首的话!”孙烈臣大大松了一口气,赶紧向吴绍霆道谢,可是又看到面前的张作霖,一时又尴尬和纠结了起来。

张作霖深深吸了一口气,既然孙烈臣是被逼无奈的,孙烈臣的家人也安然无恙,他心里的压力锐减了不少。这个时候他总算没有太多的牵挂,尽管当初做出这个决定是受袁金铠蛊惑,可毕竟是自己做出来的决定。他闯荡江湖这么多年来,知道一报还一报的道理,索性也不要继续在心里担忧。

想到这里,他表情渐渐轻松下来,深沉的说道:“元首,你能一统中国果然不是没有道理,这次我张作霖输得心服口服。其他的话我不多说,还是那句话,所有罪恶我一个人扛了,还请元首高抬贵手,放我手下一条生路。”

冯德麟、许兰洲、章淳钰等人都是一脸难色,他们心头有不同程度的压力,根本不能像张作霖那么豁达,说放下一切就放下一切。

这时,吴绍霆没有多说什么话,他拿起书桌上的那支张作霖的手枪,退下弹匣看了看里面的子弹,然后又褪掉了两颗子弹,接着重新把弹匣塞进了枪身。他把手枪丢在桌子上,面无表情的对张作霖说道:“枪里面有两颗子弹,一颗给你清理门户,另外一颗给你自行了断。”

这番话一出,东三省的军官全部震惊了。

孙烈臣倒吸了一口冷气,马上跳起来反对道:“元首,你不是答应过小人给师座一条生路的吗?元首,您不能出尔反尔啊。”

吴绍霆冷冷的说道:“此一时彼一时,我若不杀一儆百,还如何安顿整个天下!”

孙烈臣大吼道:“操你姥姥,我跟你拼了!”他说完,立刻去拔自己的手枪,可是还没有拔出来就被身后的宪兵用枪托打晕过去。

张作霖的其他手下也要反抗,可是宪兵和特勤局护卫早有提防,果断的端起了手中的自动步枪顶住了这些人。

第921章,逐一定罪

“都住手!”张作霖向自己的手下大喝了一声,随后看着吴绍霆说道,“你先答应我,放了我的兄弟,我张作霖不是婆婆妈妈的人,就这一个请求。”

“好,我答应你。”吴绍霆冷冰冰的说道。

张作霖深吸了一口气,快步走上前从书桌上抓起了自己的手枪,毫不犹豫的转过身来对准了袁金铠。开枪之前,他朝袁金铠吐了一口,骂道:“你当什么不好,偏偏当汉奸走狗,老子张作霖容得下杀人犯,就他妈的容不下汉奸走狗。”

“师座,师座……饶命……”

“砰”!一声枪响,正中袁金铠眉心,袁金铠的脑袋瞪大着眼睛栽倒在地上,脸上还保持着临死之时的惊恐。

紧接着,张作霖同样没有任何犹豫,举起手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对着手下们说道:“老子最后一句话,我死了无所谓,你们谁都不许向元首寻仇,明白吗!”他的潜台词并不是要表达忠心,只是他心里有数,自己的手下是斗不过吴绍霆的,没必要白送性命!

他说完,不等手下回答,使出全身的力气扣动了扳机。

“啪”!一声轻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张作霖疑惑起来,以为是子弹卡住了,于是接着又连续扣动了好几下扳机,不过依然是轻微的机械响声。他把手枪放下来,拉开枪膛往里面看了看,竟发现枪管里没有子弹,不禁更加疑惑起来:“没子弹……!?”

其他人同样惊诧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吴绍霆哈哈笑了起来,他站起身来,把手里握着的子弹丢在书桌上面,原来褪掉的不是两颗而是三颗。他向张作霖鼓了鼓掌,欣然的说道:“张师座,你果然是一个忠肝义胆的人。我还以为你会拿枪打死我呢!”

看着吴绍霆笑容满面的样子,张作霖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吴绍霆是在试探自己!他后背冷汗涔涔,心跳也突然加速起来,这并不是因为自己畏惧吴绍霆,而是刚才扣动扳机时绷得太紧,现在死里逃生之后一下子松弛下来,浑身的血液流动恢复如常。

“元首,我再怎么绝望,也不会拿东三省的军民开玩笑。”他声音有几分颤抖,一时间情绪非常复杂,不知道是该感谢,又或者是激动,再或者是重获新生一般的轻松。

“很好,你有这份心,也就具备当一个统治者的资格。”吴绍霆笑着说道。

看到这里,许兰洲、冯德麟、章淳钰等人暗暗松了一口气,既然连张作霖这个名义上的始作俑者都能被赦免,他们的情况肯定也不会太坏。他们暗暗感到庆幸,如果事情能像这样就结束的话,还真是如同度过一劫似的。

不过就在这时,吴绍霆的目光从张作霖身上转了过来,他看着许兰洲说道:“许兰洲啊许兰洲,你可真是死性不改。”

许兰洲听到这里,顿时吓了一跳,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吴绍霆对吴佩孚示意了一下,吴佩孚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递到了吴绍霆手里。这张纸条正是毕桂芳今天下午的时候,让张光明赶紧追上许兰洲送到其手里的那张纸条。吴绍霆把纸条丢在了书桌上,慢条斯理的说道:“毕督军大老远的从黑省来奉天,掏心窝子的跟你说了一番话,没想到你仍然是顽固不化。看看这张纸条上写的什么,我不知道毕督军是怎么知道孙旅长的事情,但是很显然毕督军是担心你会误入歧途,招致黑省蒙受大难。”

许兰洲震动了,他心里非常惊讶,为什么毕桂芳当时不把这件事直接告诉自己?

吴绍霆盯着许兰洲,过了一会儿又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许兰洲深吸一口气,艰难的说道:“毕大人是为了黑省,我许兰洲同样是为了黑省,既然如此,我许兰洲无话可说,悉听元首发落就是。”

吴绍霆严厉的说道:“我念你是一条汉子,刚才又挺身而出跟日本刺客搏击,我给你一次机会。不过你黑省的职务全部撤掉,明日即押送南京参加精英团学习教育,顺便担任国术馆馆长。至于将来如何安排,看你的表现再说。”

听到这里,许兰洲一时彷徨起来,不知道该松一口气还是该失望。虽然吴绍霆没有要他的命,可自己辛辛苦苦积累的势力连根拔起,一下子成了孤家寡人,这对于正值盛年的自己无疑是一次不小的打击。他冗长的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多谢元首给在下改过自新的机会,在下从命。”

吴绍霆又转向冯德麟,脸色突然变的更加严厉,冷冷的说道:“我可以不计较你刚才对我大吼大叫,但是我不得不强调一件事,如果你是完全自愿发起这次兵谏,我大可网开一面,可是你偏偏还要收受日本人的贿赂!”

冯德麟听到这番指责,顿时慌张了起来。一旁的张作霖、许兰洲也都用诧异的眼神看着冯德麟。而站在靠近门口位置的章淳钰更是隐隐约约开始发抖,连他都还不知道冯德麟拿了日本人的钱,看来自己更是脱不了干系了,不仅收受日本人贿赂,还把日本刺客引到吴绍霆面前,这可是罪上加罪。

“我,我是拿了日本人的钱,但是我不是因为拿了钱才发动兵谏,送到手上的钱不要白不要!”冯德麟故作镇定的说道,可是他的声音已经透露着几分虚弱。

“你现在在怎么解释也没用了,就算你只是贪小便宜,但是你一旦拿了钱,整个事情就变质了。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明日一早押到北京国家监狱监禁,至于监禁到什么时候,那就等我什么时候消了气再说。”吴绍霆厉声说道。

“我,我,这,你!”冯德麟顿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想要反抗又没有力气,可是内心深处又有强烈的不甘心,这些情绪纠结在一起,最终变得语无伦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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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2章,对话张作霖

吴绍霆没有给冯德麟解释的机会,几名特勤局的护卫一拥而上,把许兰洲和冯德麟都带走了。办公室里剩下的章淳钰以及其他参与兵变的军官,一个个脸色紧张,他们似乎察觉出来,吴绍霆在处理问题时的手法是由弱渐强,可见越到后面越倒霉,弄不好小命都不保。

“章淳钰。”在许兰洲、冯德麟二人被带走后,吴绍霆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再次开口。

“元首……小人,小人知错了……”章淳钰吞吞吐吐的连忙求饶道。

“三十五师上上下下虽说对这次春季军操有些许怨言,但是上到你们的姜督军,下到师长孙子道、各团各营长官,基本上都是按照命令办事。也只有你,章淳钰,拿着鸡毛当令箭,收了一些日本人的好处,就在军营里到处鼓吹亲X日言论,散播谣言,动乱军心。你若稍微有点脑子,也应该想到日本人要呈递天皇国书怎么可能会趁着发动兵变的时候来办?可见你利益熏心,连最起码的理智都丧失了。”吴绍霆声色俱厉的说道。

“小人……小人一时糊涂……”

“你不是糊涂,你就是一个小人!在你眼里从来没有什么国家大义、民族大义,哪怕是区区热河省的地方大义都没有,你眼里只有你一个人的利益!哼,像你这样的小人,简直是唯恐天下不乱。今日兵变之事我若不拿出鲜血的教训,又能以何来安天下?”吴绍霆大吼道,若是章淳钰能像冯德麟、许兰洲那样有点骨气,自己或许会把话说得好听一些,哪怕死也留一个好的名声,可是像这样见风使舵、欺软怕硬之辈,简直是死不足惜。

“饶命啊……元首……绕我一条狗命,小人发誓,发誓以后就做一介草民……”章淳钰腿脚一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连忙向吴绍霆求饶道。

“拉出去,就地处决。”吴绍霆干脆利落的命令道。

“是。”几个宪兵大声应命,上前拖着章淳钰就离开了。

“子玉,其他从犯我交给你来处置,如何衡量就按照我刚才的态度。”吴绍霆又说道。

“明白。来人,把这些人都带出去。”吴佩孚说道。

士兵听从命令,立刻把章淳钰以及那些随员们都带了出去,就在押解下楼的时候,章淳钰还在号啕大哭、苦苦求饶,不过声音很快就没有了。该离开的人都离开了,一名集团军司令部的军官去叫来侍从官,开始打扫办公室,不过张作霖仍然留在办公室里,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留该走,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吴绍霆重新在书桌后面坐了下来,他抬眼看了看还愣在不远处的张作霖,随后对一名侍从吩咐道:“搬一张椅子过俩。”

侍从官赶紧照办,会意的送到张作霖身后,请张作霖坐下来。

“坐吧。”吴绍霆点头示意了一下。这时张作霖才敢落座。

“张雨亭,你应该明白一件事,如果我要杀一儆百,最好的效果就是拿你开刀。但是我没有这么做,甚至因为你,我也对许兰洲、冯德麟二人从轻发落。”停顿了一下之后,吴绍霆用一种开诚布公的口吻说道。

“敢问元首,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张作霖当然明白吴绍霆的用意,或许从一开始吴绍霆就没打算要自己的命,这一点可以从吴绍霆对孙烈臣的承诺上就能看出。事实上,他一直以为东三省的军阀是目前对中央政府最具威胁的一支,毕竟东三省并非百分百代表北洋,甚至在北洋公党成立之后,东三省的军阀也没有加入。按照吴绍霆一贯的集权主张,对方应该巴不得除掉自己才是。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吴绍霆好整以暇的说道:“说实话,如今中华民国好不容易完成一统,成立了一个强有力的中央政府,正应该利用各种条件、手段来完成中央集权,避免地方拥兵自重,尤其是像你这样偏远之地的军阀,更应该首要铲除。但是,你张作霖跟其他军阀有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你还有民族大义,你还知道自己是一个中国人,你还清楚什么是大局。”

张作霖没有任何表情,他强调的说道:“即便如此,也不能说明任何问题。以前我跟日本人合作过,同样拿过他们的钱,同样拿过他们的武器,同样帮他们奠定了东三省的产业。再者,这次兵变我仍然不后悔,归根结底我是舍不得自己打拼下来这片势力。”

吴绍霆笑了笑,说道:“你果然有东北人的爽快,把该说的话都说出来了。所以我才认为,你有与其他军阀不一样的地方,但你终归还是一个军阀。我现在告诉你为什么要放你一马,因为我不可能把全天下所有不为我用的人杀死,我能做的就是尽量吸纳他们,实在不行索性就排挤他们、孤立他们,这样不至于不为我用却为敌人而用。”

张作霖略有错愕的看着吴绍霆,好一会儿之后才说道:“元首您说话也够直接。”

吴绍霆轻描淡写的说道:“跟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这样也省的大家都累,不好吗?”

听完吴绍霆的这番话,张作霖不由自主的在内心开始盘算,虽然他今天躲过了这一劫,可同样也领教到吴绍霆的手段,跟这样一个人物继续作对又有什么好处呢?尽管说他舍不得自己打拼下来的这片势力,可吴绍霆现在留着自己,不像冯德麟、许兰洲那边流放、监禁,可见还是有自己的用武之地。北洋政府时,他实际上还是在效忠袁世凯,如今北洋政府没了,自己难道还放不下面子去向另外一个强势领袖的效忠吗?

“元首,”他缓缓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你明白就好。我还在广东的那会儿就已经有一个很清晰的原则,是自己人什么都好说,不是自己人什么都不好说。世人都以为‘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是贬义句,好像每每在劝降的时候都会冒出这句话似的,可是谁又曾真正明白,这句话蕴含着多么大的处事学问?”吴绍霆用一种高瞻的语气说道,就好像是在给张作霖一些暗示,又好像是在推心置腹。

“经此一节,在下确实懂得了许多道理,这次为了个人的想法,险些中了歹人的阴谋诡计,多亏元首吉人自有天相,否则在下与东三省必将永无宁日。”张作霖凝重的说道。

“说到这里,我另外一个问题要问你。”吴绍霆忽然转移了话题。

第923章,事后

张作霖马上保持精神,表情显出几分认真,虽然坐在他面前的元首年龄毕自己小,可是对方身上散发着一股气场足以让自己不敢掉以轻心。

“请元首示下。”他问道。

“经过这次兵变之后,你对日本人是什么看法?或者说,你对日本人的看法是否改变了。”吴绍霆不疾不徐的问道。

张作霖沉思了片刻,他必须承认这次事件让自己对日本人的看法有极大的改变。但同时他也知道吴绍霆从南北战争开始,对待日本的外交态度已然十分强硬,如果自己现在顺着这个方向来说,多多少少会有一些攀附之意。

迟疑了一阵之后,他最终还是开口说道:“在下不愿意多说其他,只一句话,我张作霖必报这个仇!”

吴绍霆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他从张作霖的表情上可以看出,这句简短的话的的确确是发自肺腑之言。他说道:“很好。这次春季军操的目的大家都应该众所周知,再加上今天这次阴谋刺杀,可见日本人的野心是什么。我们中华民国要想真正摆脱弱国、贫国的称号,必然要在亚洲确定霸主地位,也就是说,无论是民族仇恨还是国家利益,我们大中华必然要跟日本发生一场决战。”

张作霖郑重其事的说道:“在下很清楚,若在下还有用武之地,必甘为元首之前驱。”

吴绍霆深沉的笑了笑,说道:“我留着你,自然是有你的用武之地。冯德麟、许兰洲都会离开东三省,孟树村和赵总督又都不是带兵打仗的料,如今东三省只剩下你张雨亭一员战将。当然,这也是我故意安排如此,大战在即决不能存在将领不和的局面。但是有一个前提,你张雨停是否值得我信任!”

张作霖皱了皱眉头,连忙问道:“可是,元首,您不是……”

吴绍霆打断了对方的话,直截了当的说道:“我也不跟你绕弯子,我给你三天时间,让令公子张学良前往南京陆军中学入学,你放心,我会好好安排张公子的学程,之后他可以直接进入国防大学和精英团,日后必然会是一员栋梁之材。你是实在人,我就说实在话,此举的目的就是请令公子来当人质。”

张作霖脸色快速的变化,一时竟然拿不定注意,他觉得事情都到了现在这个份上,完全没有必要在多此一举。可是看到吴绍霆坚定不移的脸色,他意识到这件事没有谈判的余地。叹了一口气之后,他无奈的说道:“既然是元首的交代,在下自然全力遵从。犬子日后就仰仗元首多加照顾了。”

吴绍霆平淡的说道:“你放心,此事自然不会有差错。另外一件事,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从今天开始算起,下个月的这个时候,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给我将东三省的军队全部整顿清楚。东三省的地方军取消旧番号,全部由北方第一集团军司令部统辖。”

张作霖问道:“您是说,将东三省的军队编入北方第一集团军?”

吴绍霆摇了摇头说道:“东三省的军队到底该如何编制,不是看东三省的具体情况,也不是看作战的具体情况,而是看你张雨亭的表现。暂时由北方第一集团军司令部负责领导,之后东三省统帅部成立了,再由统帅部指挥。至于你们的番号,这几天等我开完会讨论结束后再下达正式通知。总之,你只要清楚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即可。”

张作霖连忙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吴绍霆的意思,虽然说东三省的军队全部归属在北方第一集团军麾下,可是既然由自己来负责整顿,吴绍霆又说过看自己的表现来决定东三省的军务,也就是说整个东三省的地方军务目前全部交给自己一个人来打理。只有他打理的妥当,又对吴绍霆忠心耿耿,日后东三省将再无军阀,只有自己张作霖一人!

想到这里,他忙不迭的向吴绍霆表态道:“多谢元首栽培,在下必然全力以赴,以报元首今日再造之大恩。我张作霖必全心全意效忠元首一人,为元首固守东北疆域,至死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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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十二点过后,苏家屯军营彻底恢复平静,及时赶到的三十八师与司令部警卫团接管了整个军营的安防工作,至于参与叛乱的三十五师师部与麾下两个团,带头的长官全部拘押,士兵则没收了武器,遣送回营地接受宪兵的监管。

被逮捕的军官,算上二十七师、二十八师和黑省第一师跟随头目参加兵变的人,一共超过两百人,吴佩孚在宪兵司法处开了近一个小时的紧急会议,制订了对这些军官的处理措施。按照计划,整个处理过程可能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开完会之后,吴佩孚回到集团军司令部,处理了一下司令部因为突发事件而乱成一团的公务,吩咐各部各处各司其职。快到凌晨一点时,他来到小楼准备向吴绍霆汇报目前军营内的状况以及一些后续的工作。

此时,张作霖已经被安排连夜送进奉天城软禁在家,吴绍霆与几名*军官、幕僚还在商讨这次兵变与日本行刺的事情该如何善后。这必然是必须做的事情,尤其是日本人的行刺,要加以渲染甚至添油加醋似的宣传,并且以此为借口,正式布置向日本宣战的措施。

“元首!”吴佩孚敲了敲半掩着的办公室门。

“子玉来了,进来吧,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吴绍霆抬头看了一眼门外,然后说道。

“已经全部都办好了,这几天宪兵会逐一对参与兵变的军官进行审判,然后一一定罪开始按章程处理。刚才奉天城里要来电话,松坡将军和赵总督那边业已掌控大局,二十七师、二十八师还有黑省的省府卫队都在监控之中。”吴佩孚简单的汇报道。

“很好。中村明浩还有气吗?”吴绍霆又问道。

“应该还有一口气,元首您打算如何处理?”一旁的龙云问道。

“过几天派人秘密押送到南京,让甫公召集外交照会,所有在华的公使都邀请出席,然后把中村明浩还有这次日本人刺杀我的事情进行外交通告!”吴绍霆有条不紊的交代道。

“可是,单凭中村明浩这一点只怕日本人还是会抵赖的,到时候他们完全可以不承认中村明浩的身份,甚至还会否认他的日本国籍。”*办公厅秘书长谢汝翼马上说道。

“是啊,日本人既然胆敢谋划这次行刺,自然也有善后之策。”吴佩孚叹了一口气说道。

吴绍霆从没有打算让日本人承认这次刺杀,日本人应该很清楚,既然他吴绍霆知道事实真相,那么接下来的报复措施是无可避免的。他不会因为日本人的否认而忽略这件事,相反这件事还让自己联想到广州石室圣心大教堂婚礼时的爆炸案,爆炸凶手同样是日本人。这次,他下定决心要新帐旧账一起算!

“这种事我还用得着日本人承认吗?我只是拿刺杀事件当借口,让全世界诸国都知道是日本人阴谋在先。之后不管是什么样子结局,都不会影响我们‘亚洲战略’的执行。今天已经很晚了,明天早上,*和北一集团军所有上校以上级别的军官都到场开会,届时我会宣布正式向日本人宣战的具体细节。”他掷地有声的说道。

在场众人相互之间对视了一眼,虽然他们各自心里还有几分疑虑,可吴绍霆的话并非没有道理,事情都发展到这个份上了,日本人明目张胆的行刺国家元首,哪怕没有国际舆论的支持,中华民国本身都不能坐视不理。否则,丢掉的不仅是国家领袖、中央政府的面子,更是一个国家的声望和骨气。

“行了,大致的安排,*的诸位明天早上先进行早餐小会,到时候把大纲拿给我过目即可。关于东三省的最终安排,容我今天晚上再考虑一下,明天早上一并决定。”吴绍霆最后补充的说道,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都退下。

不过*的官员与其他幕僚离开之后,吴佩孚仍然留了下来。

吴绍霆看了一眼吴佩孚,问道:“子玉兄,还有什么事吗?”

吴佩孚微微叹了一口气,走上前一步,脸色郑重的说道:“元首,刚才警卫团的哨卡来过电话,说是您把张作霖送回奉天城了。”

吴绍霆颔首道:“没错,是我下令的。”

吴佩孚用更加凝重的语气说道:“元首,您要知道,并非我与张作霖有什么私人恩怨,只是今日兵变仅仅拿一个副师长开刀,只怕很难以儆效尤。张作霖身为奉系军阀有头有脸的人物,而其名义上也是这次兵变的发起人,您就这么算了,传出去只怕颇有不不利。”

“子玉啊,”吴绍霆语重心长的说道,“你可知道我们这次来东三省最主要的目的是什么吗?你当然心知肚明,我们要对付的是日本人。并非我妇人之仁,如果这次兵变的事件军情局能早一步破获,我甚至不会让他发生。传出去对我们真正有影响的不是放了张作霖,而恰恰是这次兵变事件,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您是说……”吴佩孚显然是没有弄明白了,只是从吴绍霆的口气当中,隐隐约约感触到几分想法。

“这次兵变一旦传出去,对我们目前国内正在膨胀的声势是一次打击。我们好不容易凝聚全国上下的民心、军心,正是众志成城向日本人开战的时刻,可偏偏在这个时刻发生了这样一件令人震惊的事情,试问,国内的老百姓会怎么想?国外的舆论又会怎么想?知情或者不知情的人,都会认为我们南京中央政府只不过是一厢情愿要跟日本人开战,地方政府根本是不支持的。这可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吴绍霆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凝重而严厉的说道。

“我明白了。”吴佩孚表情深沉的点了点头,“如元首所说,这件事确实可大可小。日本人既然能派人潜入到元首办公室刺杀,他们自然也能利用这件事大做文章,消弱我们中华民国内部的决心。此事一定要多加提防!”

顿了顿之后,吴佩孚又说道:“元首,难道正因为如此,你才需要张作霖站出来做一个表态,然后借机把兵变的事件大事化小?”

吴绍霆脸色略有缓和的说道:“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当然,也是我最担心的一点。除此之外,我们中央政府主动挑起战争,如果没有地方政府的策应和支持,这场战争绝不会得心应手。前清那会儿留下来的地域之见一定要彻底消除,我们中央政府必须代表整个中华民国,因此与地方政府之间要有密切的协调。”

吴佩孚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元首的打算,就是让张作霖来做这个协调?”

吴绍霆说道:“张作霖并非没有野心,他也不会完全臣服中央政府,对付他这种人一定不能掉以轻心。”

犹豫了片刻之后,吴佩孚问道:“我之前也听卜公说过,当年他督抚东三省时就看出张作霖有权欲面相,一旦放松对其监管,必会如同脱缰之野马,迟早要干出一番不为人臣的事业。既然元首您同样也看出这一点,为什么还要选他?比起张作霖,许芝田、孟树村等人更容易掌握在其中。”

笑着摇了摇头,吴绍霆怅然的说道:“归根结底,我要的是一个能干的人。孟树村此人左右逢源,处事圆滑,却不是一个真正带兵的料。许芝田虽然练家子出身,勇气可嘉,却缺乏大局观的素养,毕桂芳大老远的跑来通知他情况有变,他还是顽固不化,可见此人有冲锋陷阵之力,无统筹大局之能。”

吴佩孚听着吴绍霆的这番话,心中早已揣测出几分意思,看来元首对这次中日之间的决战仍然不敢放松,哪怕承担风险启用一个有隐患的能人,也不用一个可靠的庸人。中日一战,只许胜利不许失败,这是赌两国国运的一战,也是赌元首个人荣辱的一战!

第924章,大动作之前

次日一早,北方第一集团军司令部聚集所有上校军衔以上的军官,包括凌晨时从奉天城内匆匆赶过来的人员,前前后后差不多有一百二十多人。小楼的会议室容不下这么多人数,只能在一处军官宿舍里进行会议。

吴绍霆在会议开场,将昨天晚上发生的兵变以及日本人暗杀时间做了通告,不过他强调眼下一定要弱化兵变的事件,要做到既能起到震慑作用,也要消弱负面的影响。在这方面,他决定让张作霖来做一场秀,以张作霖出面发布兵变通电,只说这是一次东北地方军为了争取北方第一集团军的待遇而发起的一场游行活动,而日本人趁机混入军营,企图行刺中华民国国家元首,不过在中央政府与东三省地方政府合力之下,最终化险为夷。

弱化兵变的影响仅仅是宏观上的舆论调控,细节上则要求所有军官严守机密,不要节外生枝。除此之外,还要将整个兵变的重心侧重在日本人行刺的环节上,尽可能扩大日本人的阴谋野心,顺便强调中央与地方团结一致的协作。

不仅如此,关于章淳钰、袁金铠以及一众罪大恶极的汉奸走狗被枪决的事情,对外的官方声称是企图煽动进谏士兵军心,制造混乱,勾结日本人并协助日本人行刺,属于叛国、卖国的死罪,予以当场处决,以儆效尤。冯德麟、许兰洲等人因为游行活动安保不全,分别受到撤职、有期徒刑的严肃惩处。

如果事情是按照这样的情况来看,冯德麟、许兰洲等人受到的惩处则是非常严重,而章淳钰、袁金铠的处决也足以震慑人心。

在解决了这个问题后,吴绍霆听取了*对东三省军务整顿的草拟计划。

由蔡锷负责主持,谢汝翼等随行的高级官员参谋建议,在今天早餐小会时制订了一套东三省军务整顿草案。蔡锷是依据昨天晚上发生的兵变事件为方向,要求这份草案的中心思想是尽快施行东三省军务一体化,将东三省地方军队的最高指挥权牢牢掌握在中央政府手里。按照他的思路,他决定遵照共和国精英师的编制,规定黑省、奉天省、吉林省三省各编成一个大型整编师单位,而这三个大型师暂时合编为一个军。军司令部隶属于集团军司令部管辖,同时军司令部的后勤与装备也都由集团军司令部监管。

“在番号上面,我们可以继续采用共和国卫队的番号。三个省的整编师分别定名为共和国黑省卫队、共和国奉省卫队以及共和国吉省卫队。至于军的番号,可暂定为东三省第一路军。三个整编师师长由集团军司令部任命,东三省第一路军军长按照元首的意思,可由张雨亭代理。不过为了可靠起见,军部的军官以及参谋部都应该有集团军司令部派驻。”蔡锷有条不紊的把自己制订的草案介绍了一遍。

“很好,这个办法很好。”吴绍霆点着头赞同的说道,“关于三省整编师编制的具体情况,你们现在可有打算吗?”

“我们*目前掌握的东三省军务资料看来,三省的军队数量、装备、素质参差不齐,不过按照松坡将军的意思,一定要把东三省的军队整编成大致相同的样子,也就是三省的卫队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相互制衡。”谢汝翼接过蔡锷的话继续说道。

“有这个必要吗?”吴绍霆若有所思的问道,他觉得在这个时候把三个省的军队整编成实力相当,不仅非常耗时,同时也非常耗力。在他看来,对日宣战也就是一个月之内的事情,自己给张作霖的时间正好是一个月,可如果再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折腾,反而会误了大事。

“既然是整编师,理所当然要把旧有的体制拆散然后重组,在这个过程中,自然要遵循我所制订的原则,东三省的军务一定要牢牢掌握在中央政府的手里,否则昨日的兵变谁也不会长记性。索性趁着这次军务大整顿,消灭一个地方军阀就少一个地方军阀,无论是对亚洲战略,还是对我们中华民国未来的发展,都是一件好事,也是迟早要做的事。”蔡锷不疾不徐的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那时间进程上来得及吗?”一旁的吴佩孚向蔡锷问道。

“一个月的时间或许太紧促了,不过如果元首一定要在一个月之内完成东三省的军务整顿,我必将全力以赴,在规定时间之内尽力而为。”蔡锷郑重其事的说道。

“我不要听尽力而为,可以或者不可以,就是一句话的事。毕竟接下来的所有计划都要遵照这个先决条件来布置,若是到了时间未能完成,从而牵动了整个战略计划,这个后果可就太大了。”吴绍霆加强语气强调的说道。

在场的众人听到这里,几乎每个人心里都在犯嘀咕,元首大人从南北战争时期一直对蔡锷礼遇有加、敬如上宾,关于这次东三省军务整顿,本来就不是一件谈之容易的工程。再者,也确实没有必要一定要规定死死的一个月时间,日本人在朝鲜的增兵还遥遥无期,多等上几天功夫并无甚大碍。不管怎么说,蔡锷是为了东三省长治久安的局势着想,怎么好像元首是在故意向蔡锷施压似的?

想到这里,有人还偷偷的向蔡锷瞟了一眼,不过蔡锷一副不动如山的淡然姿态,丝毫不觉得吴绍霆的话是在针对自己似的。

沉思了片刻之后,蔡锷平静的开口说道:“我愿立下军令状,三十五天之内必定完成东三省军务整顿工作。”

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很多从广东时期就跟随吴绍霆的军官,至今都没听说过要立什么军令状的,可是蔡锷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大家不禁开始猜测,吴绍霆与蔡锷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似乎二人之间已经不再有任何旧情可言。

吴绍霆微微的笑了笑,说道:“松坡兄有这样的气魄,那我就放心了。这件事就全权交给松坡兄来督导,张雨亭则负责全权协助松坡兄。”

在讨论完东三省军务整顿的事情之后,会议的话题很快转入了最严肃的一节,也就是如何对日本人行刺国家元首的阴谋事件做出回应,以及具体向日本国采取报复措施的安排。按照北上奉天之前制订的计划,北一集团军在完成春季军操之后,会转入东三省边境地区和辽东半岛地区安营驻扎,随后在六月初的时候任意寻找一个借口发动战争。

可是现在看来,开战的时间肯定要有所提前,毕竟不可能对日本人行刺国家元首的行为坐视不理。当然,*并非没有做过提前发动战争的准备,为了应付与日本人的大决战,所有战前的规划都细致入微,务必要一战决定亚洲霸主身份。

北京大本营总秘书官张孝准拿出自己的建议说道:“既然元首已经决定明天中午召开总统府外交照会,到时候会严肃的向日本驻华公使提出质问,并且就此事昭告天下,正式向日本国问罪,那么我认为这件事可以先以外交手段的策略来入手,首要任务就是扩大刺杀事件的影响力,要让国内和国际的舆论都站在我们中国的立场上,同时加大各方面的压力,压倒日本人的反驳和抵赖。”

吴佩孚说道:“这是情理之中的事。”

张孝准不疾不徐的接着说道:“以日本人目前在朝鲜的准备,以及国内政治上的争论,他们绝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挑起战争,所以他们一定会尽可能运用外交手段,化解或者消弱这次刺杀事件的影响力。而我们,则可以捏准日本政府的这个心理状态,进行一系列外交欺骗,为我们的军事行动提供更多的掩护和伪装。”

本来张孝准在说前面那番话时,大家都觉得是一席废话,即便张孝准不说南京方面也要照照这样的方向来办,可是听到后面这番话之后,大家不禁眼前一亮。这确实是一次有机可乘的时候,不仅要死死扣住日本国的脉门,逼迫对方做出更多的让步,反过头继续按照计划进行,该打的时候丝毫不必犹豫。

吴绍霆一边深以为然的点着头,一边赞同的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只要有任何消弱日本国力的机会,任何对这场大决战有利的手段,在这个时候都可以毫无顾虑的运用出来。你尽快拟一份报告出来,直接发到南京即可。”

张孝准点头应道:“是。”

这时,蔡锷说道:“关于具体对日本人的报复措施,不仅外交上要施压,军事上也要采取足够强度的行动,不仅是为了打压日本人,同时也决不能忽略‘复仇’这一点。我听说元首昨天已经做出一个决定,借这次行刺事件立刻收回汉阳、旅顺两处租界,并且取消以前与日本签订的所有在华特权。我很赞同这一点,认为应当尽快实施这个计划,趁着日本政府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最好以强硬的军事手段来收复租界,制造一些枪火伤亡,以此来突出‘复仇’的性质。”

谢汝翼深以为然的说道:“没错,强调‘复仇’不仅是向日本人报复、削弱日本的威胁,更重要的是彰显我们中华民国的决心和不容侵犯的强硬态度,是在国内和国际奠定我们大中华威严的好机会。”

第925章,紧锣密鼓

吴绍霆饶有兴趣的思考着蔡锷的话,如今日本在汉阳、旅顺的租界虽然加强了设防,可面对周围驻防的中国军队而言,要想突破这两处可谓是探囊取物一般容易。考虑到日本行刺这番恶劣的行为,是该发生一些“枪火报复”来做回应,而一旦顺利收回日本租界,还能更加有力的凝聚全国军民的信心。

他“嗯”了一声,果断的说道:“这件事刻不容缓,*明天就出一道密令发到武汉中央第三集团军司令部,让他们后天就开始行动。另外,我不仅是要收回日本人在华的所有特权,还要将他们在华的所有产业、投资统统收归己有,你们明白吗?”

在场的众人仅仅迟疑了一会儿,随后外围的低级军官中发出了赞同声,紧接着如同传染病似的一下子席卷了整个会场。

“应该的,小日本实在太可恶,就应该跟他们决裂到底!”

“既然是战争,就应该有战争的做派。当初日本人入侵我们中国的时候,可没对我们手下留情过。”

“就是,庚子赔款其他七国列强多多少少有所归还,可偏偏小日本一毛不拔,咱们现在根本不算抢夺,只是把早些年送出去的东西要回来罢了。”

“哼,日本人掠夺我们中国人民的血汗才是,索性收的干干净净,一毛不留。”

看着全场振奋的样子,一个个爆发出军人原始的野蛮性,吴绍霆非但没有责怪,反而感到很是欣慰。军人的野蛮就是代表着攻击力,只有具备发动入侵战争的军队,才是真正合格的军队。看到这里,他心中的信心又增加了几分,中日决战必然会打出令人震撼的效果。

会议的最后,*与集团军司令部公布了春季军操的最新计划,决定仍然按照之前的时间开展军操,不过把前后三天军操会演缩减到两天,并且在结束之后当天晚上开赴各部制订驻扎点。集团军各师的工程兵部队,以及在东三省本地征召的民夫,从今天开始正式向各师预计驻扎点转移,开始全天候抢修军营和营防工事,方便各师直接入驻。

在会议结束之前,吴绍霆照例进行了更细化的分工,让*与集团军司令部以及麾下各团部、营部、工程部以及后勤部等等都知道自己的工作重心是什么。到了十点钟时,历时两个半小时的统筹会议总算结束,所有人散场之后即可投入到工作之中。

中午的时候,苏家屯军营在新闻电报线上发布了一则通知,简要的公布了昨天晚上发生的情况,一切都按照早晨会议制订的内容来描述。仅仅几个钟头后,这条新闻电报被全国各省邮电局接收并传播,全国人民都为之震惊,日本人竟然派人刺杀吴绍霆元首?这简直就是无法容忍的弥天大罪!

到了傍晚时,各国使馆以及西方各大报纸的记者站都收到了这个新闻消息,业内人士在震惊之余也为接下来中日冲突大放猜测之词。之前面对吴绍霆大张旗鼓的举行奉天城春季军操时,各国媒体人和时政版面就已经开始推测中国是在应对日本增兵朝鲜的风险,而站在日本国的视角来看,在一个强力并且拥有铁血手腕的新兴元首领导下,中华民国日益剧增的威胁同样严重的威胁着日本的利益。因此,说到这次行刺吴绍霆元首的行动,日本确实有极其之大的嫌疑,而采取行刺这种阴谋手段,也给很多国际时评人另外一种猜测,那就是日本国内对应付北一集团军进驻东北三省缺乏信心,故而铤而走险的选择行刺。

当天晚上的各大晚报能够及时换版的全部换版,有些报馆甚至不惜重新印刷、延迟派送,也要把吴绍霆元首遇刺的报道登上头版。

日本驻奉天领事馆虽然一大早就接到任务失败的消息,这对于日本外交官来说无疑成为最头疼的外交危机。领事馆第一时间用加密电报将消息发往朝鲜,再由朝鲜发回国内,面对这样沉重的压力,领事馆的职权范围已经无法应付,只能由国内外务省来接手处理。

天色入夜时,东三省总督卫队来到奉天城内日本领事馆区,名义上是保障领事馆免受“即将发生”的不明危机,实际上是彻底采取军事戒严,不准日本领事馆内的任何人出入。到了晚上六点钟时,卫队又接到一项密令,要求截断领事馆的电报和电话线。目前对于中国来说,已经没有必要监听日本人的电报往来,把资源浪费在破译日本电报密码上面,反而从局面开始实施对日本的打击才是最重要。

日本驻奉天领事馆立刻陷入一片混乱,领事馆成员强烈要求外面的卫队撤离,不过卫队士兵一个个面色冷漠,端着步枪纹丝不动。对企图冲出使馆的人,先是强行阻挡,接着又用警棍驱打,到最后索性什么都不做,一见有人意图离馆,马上开枪威吓。

到了晚上八点钟时,吴绍霆于苏家屯军营再度召开了一次闭门会议,这次出席会议的全部是参与“亚洲战略”的核心成员,会议的内容则是制订正式对日宣战的时间,以及发起进攻的切入点。

蔡锷和吴佩孚做为北一集团军司令部的领导人,他们早先已经开始筹划开战事宜,关于最佳开战日期以及开战之后的步骤,基本上完成了大致框架。

“以我们目前的后勤调度和各师的转移效率,最佳开战日期应该在五月二十二日或者六月三日,这段时间正好是东北三省雨季节之前的晴暖天气,利于我们发动大规模作战。之所以设定一前一后两个宣战日期,正是为了应付外交突变。”吴佩孚说道。

“五月二十二日,正好是一个月之后,可是东三省的军务整顿不是需要三十五天时间吗?”吴绍霆看了一眼蔡锷说道。

“是的,不过如果元首您决定在五月二十二日开战的话,我们大可按照最先前的原计划,以北方第一集团军为主力部队发起进攻,在进攻的同时集团军司令部同样可以应付东三省军务整顿的后期工作,基本上到那时不会有太多工作量。按照原计划,我们会在三天之内拿下旅顺要塞,并且在之后的两天确立进攻朝鲜的路线。当正式进入朝鲜境内作战时,东三省军务正好也就全部完成。”蔡锷不慌不忙的说道。

“我有一个新的打算,让东三省的地方军收复旅顺,北一集团军则以最快速度攻入朝鲜,把主战场确立在朝鲜境内。”吴绍霆表情带着几分严厉,语气却是轻描淡写的说道。

蔡锷与吴佩孚对视了一眼,在场其他几位*高官也都露出几分疑虑,元首似乎对东三省的地方军有过分重视了。东三省的地方军有一定数量就是从土匪招安而来,而且武器装备也都是日本军方的旧装备。旅顺要塞虽然在青岛战争遭到飞艇部队的空袭,至今都未能恢复元气,而一直驻扎在旅顺和南满铁路的日本军队,除了之前的第五师团之外,还有六支铁道卫队,不管怎么说总兵力也有二万多人,再加上日本在满洲的侨民可以应召成为动员兵,预计兵力可以达到三万以上。

“元首,这恐怕有点困难吧。东三省的地方军队战斗力可大不如精英师,武器装备是一个原因,人员素质也是一个原因。再者,三个省的整编师是拆散之后重组的部队,新任命的将领未必懂得手下的兵力,甚至连兵与兵之间多了新面孔后也欠缺默契。”集团军司令部的一员参谋官马上说道。

“一个整编师兵力不足两万,三个整编师合计最多五万兵力,用他们去对付满洲的日军,诚实的说真有些一些悬乎。”张孝准叹了一口气说道。

“既然要打决战,自然要打出大规模来了。”这时,吴绍霆在等到所有人都表示疑惑后,不疾不徐的说出了自己的观点,“我没想过东三省的地方军能很顺利的拿下旅顺,但是最起码他们能跟旅顺的日军耗下去。日本是一个岛国,他们的资源有限,对发动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必须肩负极其沉重的经济压力,而我们中国虽然贫穷,但倚靠的是整个大陆资源,完全可以在艰苦的环境条件下进行拉锯战。我的目的只有一个,我要让旅顺战场变成一个烧金窟,日本人不仅要承担陆面作战的压力,同时也要承担海上运输的负担,以此来拖累他们在正面战场上的作战效率。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

听到这里,众人才渐渐反应过来,原来吴绍霆是从战略角度来做打算。

“不过,元首,万一东三省的地方军作战有失,岂不是还会连累我们在正面战场上的效率吗?”先前那名集团军司令部的参谋官再次开口提问道。

“你说的没错,这一点我们当然要多加注意!”吴绍霆不疾不徐的点着头说道,“我的计划是调遣国防军北上预备策应,国防军是精锐部队,只不过后勤调度和部队转移需要一些时间,因此东三省的地方军可以先打头阵,等到国防军北上之后再由国防军接手。”

会场交头接耳的议论了一阵,说到在青岛打过胜仗的国防军,他们心中理所当然就放心了许多。国防军是老兵新练,武器、装备、人员素质都中华民国各路军队中拔尖的人才,再加上青岛战争时与日本人有过作战经验,由他们北上作战,自然是没话说的。

“如果这样的话,那开战日期索性就定在六月初,至于宣战日期任何时候都可以。”吴佩孚微微点头说道。

“嗯,就定在六月三日。这个日期属于国防最高级机密,所有人给我管好嘴巴。另外,到时候再让军情局在放出几个混淆视听的假消息。”吴绍霆最终决定的说道。

第926章,沸腾反应

仅仅隔了一天时间,南京城早已是轰动一片。

各界人士对日本人行刺国家元首吴绍霆的事件反应极其迅速也极其强烈,从国民大会召开的那会儿,学生团体就在使馆区附近高呼反日的声音,只是事情过了两个月后人们渐渐淡忘了,而这次行刺事件无疑是重新点燃了那股怒火,甚至比之前的程度还要浓重。

行刺国家元首那就是向这个国家宣战,而且还是宣战之前最卑劣的手段。南京城内不仅是学生们愤怒不止,商人、工人、社会名流或者市井小民,无一不是暴跳如雷。天刚刚微亮,学生团体就举着旗帜、带着喇叭开始向使馆区游行,沿途被吵醒的老百姓们也不见怪,反而穿起衣服加入到游行的队列。

七点钟时,使馆区外早已是人山人海,各种反日、谴责、谩骂的口号弥漫在附近的大街小巷。当越来越多的人群聚集过来时,凑在一起的激动情绪终于越过了最后的临界点,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冲进日本公使馆,血债血偿”!最前面的学生团体如同决堤洪流一般,疯狂的开始向使馆区涌进,寻找挂着日本国旗的公使馆。

凌晨的时候,使馆区就被外面怒火中烧的人群惊醒过来,英法美俄德等使馆虽然知道这是冲着日本人去的行为,可毕竟使馆区就这么大一块区域,万一被迷失理智的人群误伤那可划不来。各国公使馆一边打电话向警察局求救,一边又向总统府外交部领团要求控制人群。可是这个时候连警察局的警察都震怒不已,外交部还在忙着向日本人要说法,根本顾不来其他使馆的情况,最后在八点左右时才派了一支宪兵到现场维持秩序。

然而,当宪兵赶到时,失控的人群已经开始冲击日本公使馆,后面的人还在向公使馆丢石头、烂果子甚至酒精瓶。公使馆的日本士兵奋力的守住大门,他们已经开枪示警了,可是根本不起任何效果。公使馆安全官也不敢下令向人群开枪,一方面是行刺失败而感到心虚,另外一方面也是害怕激怒外面的人群,造成更强硬的冲突。无论是哪个方面,南京政府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倒头来遭殃的可不止日本公使馆一处了。

宪兵队看到这一幕,赶紧冲上前去试图制止疯狂的人群,只是情况并不理想。

无奈之下,宪兵队长又派人去最近的警察局,调来一批警察到现场维护秩序。在好不容易争取到人群最前面的时候,宪兵队长几乎喊破了嗓子向人群道:“诸位,诸位,听我说一句话,就听我说一句话。我也是中国人,我当然不会帮小鬼子,总统府派我过来是为了公务。同胞们,冷静一下,听我说一句话!”

为首的学生体谅这些宪兵是从总统府过来的,于是问道:“有什么话,你说!”

又有朝着后面大喊道:“大伙先安静一下,安静一下,总统府的人有话要说!”

“哎哟,别踩我,我是来打倒小日本的!”

“对,打倒小日本鬼子,总统府有什么话要说?元首大人现在怎么样?”

人群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安静了下来,虽然整个场面还是熙熙攘攘,不过总算比刚才波涛汹涌之势要好的多。宪兵队长清了清嗓子,伸长脖子对在场的所有示威群众喊道:“同胞们,目前总统府接到的消息,元首大人只是受了轻伤,并无生命危险。就这次日本人行刺我们元首大人的事件,总统府决定严肃处理,正式发起紧急外交照会,向各国公使展示日本行刺元首的所有证据,之后还会采取强硬的应对措施。现在,同胞们,我们要带日本公使以及其他各国公使前往总统府,还请各位配合一下。”

有人喊道:“既然证据确凿,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一定要制裁日本。”

又有站出来愤怒的说道:“就是,收回日本人的租界,要日本天皇亲自到中国来赔礼道歉,还要让他们赔款,让他们归还台湾!”

随着人群的起哄,愤怒的呐喊声再次席卷全场,眼看情况就要再次陷入失控。

宪兵队长赶紧又喊道:“你们说的没错,一点都没错。制裁日本,不仅是你们的想法,我们这些当兵的同样是这个想法。现在我就带日本公使去总统府问话,联合其他各国一起制裁日本。同胞们,现在国家正需要你们出一份力的时候,你们千万不要因为意气用事而让小日本鬼子有机可乘。”

听到这里,人群中不少有理性的人觉得有道理,尤其是那些正在读书的学生,他们仇日的情绪不是一天两天,现在正是中国联合各国制裁日本的好机会,可不能因为逞一时的痛快而误了国家大事。在几个带头学生的带领下,他们把宪兵队长的意思传递到后方,很快拥堵在日本公使馆门口的人群开始松动,恢复理性的让开了一条道。

“同胞们,好样的,我代表总统府感谢你们的配合,同时也让外国人看看我们,中国是团结一致的,是众志成城的。大家说,是不是!”宪兵队长看到这里,总算松了一口气,然后鼓舞似的又说了道。

“是,说的太好了。大家团结一致,不给小日本有机可乘!”

“对,我们全部支持吴震之元首制裁日本!”

“众志成城,拥护中央,制裁日本,扬我国威!”

“大家都有点骨气,别让外国人小瞧了我们!”

在看到人群得到控制之后,宪兵队长马上派人守住外围,自己在出示证件之后走进日本公使馆。五分钟过后,日本公使滨口雄幸乘坐轿车离开公使馆,不过在经过外围人群时,还是有不少人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轻则冲着轿车拍打、大吼,重则还向轿车投掷石块。直到轿车来到外围,与宪兵队的车辆会合之后才好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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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继续三更,前几日虽然是两更,但是每一章的字数还是比较多的。希望各位大大能继续支持,关于进度很慢的评论,我着实感到无奈,按照我的计划这已经是加快速度在写了。如果说要把前面的故事全部跳过直接开战的话,整个结构就会很唐突,还请各位读者大大见谅。同时也非常感谢理解我的读者大大!】

第927章,紧急外交照会

此时,法国公使康德好不容易来到英国公使馆,外面愤怒的中国民众已经把使馆区大大小小的街道都站满了。朱尔典正在更换出行的衣服,半个小时前他接到南京总统府的电话,由副总统冯国璋发起紧急外交照会,自己必须尽快赶过去。

康德还没走上楼梯,就看见一边扎着领带一边下楼的朱尔典,他赶紧迎了上去,脸色急切的说道:“这下可闹大了,真不知道那些日本蠢材脑子里在想什么,难道大隈首相的脑子里全是糨糊吗?这种事他们居然派人去刺杀吴绍霆,这不是没事找事、火上浇油吗?”

朱尔典同样气愤的说道:“我赞同你的说法,对我们来说,现在问题最严重的不是该怎么帮日本人善后,而是考虑到协约国的联盟关系,如果中国人认为这次刺杀行动与我们也有关联,那才是真正的大麻烦了。”

康德沉思了一下,摇着头说道:“我倒认为中国人不可能这样去想,他们现在必须把矛头紧紧对准日本,这毕竟是一个好时机,有了这个理由,中国完全可以不得罪我们协约国的其他国家,只向日本一国下手。”

朱尔典看了一眼康德,继续保持着忧虑的语气说道:“这仅仅是一个方面,你明白吗?除此之外,我们还要考虑的一点,是一旦中国以这件事为理由向日本宣战,我们协约国是否要遵守军事同盟的约定,继而向中国宣战!”

康德缓缓的点了点头,他在来之前就考虑过这个问题,而这个问题也是自己来找朱尔典的首要原因。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沉着脸色说道:“这的的确确是一个难题,你有想好怎么样处理这次的外交危机吗?”

朱尔典心里的打算仍然是保持以前的外交态度,让中国和日本在亚洲打起来,两个国家相互之间制衡、消弱,而这样就能维护大英帝国在远东的殖民利益。只是考虑到目前欧洲战场不妙的处境,日本盟国在一定程度还是有一些作用,更何况如果协约国现在抛弃日本不顾,只怕整个协约阵营内部都会失去公信力。

沉重的叹了一口气,朱尔典走到公使馆大厅,拧着眉头说道:“这可真是一件让人讨厌的事,可恶的东瀛猴子……要是让我知道他们是故意用这件事刺激协约国向中国开战的话,我一定不会让他们好过。”

康德忧心忡忡的说道:“可是,现在到底该怎么办?我今天来找您,就是希望能在前往南京总统府之前,先串通好我们两国的表态。”

朱尔典没好气的说道:“你急什么。这件事还会有一段时间的过渡期。再者,昨天晚上日本公使已经给我打过电话了,我相信他也应该给您打过电话,大隈重信首相对刺杀吴绍霆的事情丝毫不知情,日本官方也否认这一说法。”

康德依旧是一副不放心的样子,说道:“我知道,我知道。滨口公使还说,这有可能是中国为了挑起中日战争,故意制造的假象。可是他真当我们是傻子吗?万合堂那边早就收到风声了,行刺吴绍霆的主谋就是日本外务省官员中村明浩,据说中村明浩已经被中国人抓了,这还有什么好辩解的?”

朱尔典沉吟了片刻,随后说道:“你现在让我给你一个态度,很抱歉,我只能说这件事已经超出了我的公使职权范围。为了这件事我昨天一晚上都没有睡好。不过您放心,我已经发了加急电报回国,最后的定论还要由首相阁下决定。”

康德问道:“那我们现在什么都不做?”

朱尔典若有所思的说道:“你可以什么都不做,但是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认真关注各国公使对这件事的看法、态度,然后把这些情况做为参考依据!”

到了早上十点钟时,各国公使陆续抵达总统府东朝房的大会堂。这次紧急外交照会属于闭门会议,除了各国公使、副官、秘书长之外,其他随员一律不准入内,即便是翻译也只能是一名,更别说各国记者。不过冯国璋向外界承诺,在这次紧急外交照会结束之后,南京中央政府新闻部会召开记者发布会,将外交照会的内容公诸于众。

此时的总统府大门外,已经围聚的人山人海,放眼看去只能看到人头涌动。各国记者现在还没办法进入总统府,只能站在大门口焦急的翘首以盼。许多南京市民也跑来围观,满怀着激动的心情等待着中央政府制裁日本人的结果。

在几名侍从官的带领下,各国公使陆续走进了大会堂。大会堂的主席台布置成像电影院一样的帷幕,几名技术人员正在安装和调试一台投影仪器。在秘书处官员的招呼下,各国公使按照已经分配好的座次落座,很快大会堂的入场口大门全部关闭。

又过了一小会儿,冯国璋、陆宗舆、伍廷芳以及顾维钧带领着一众中央政府官员,从主席台左侧的小门走进了会场。他们众人先去在场各国公使简单的问了好,唯独将日本公使滨口雄幸等人视而不见。

接着,陆宗舆以外交部发言人的身份走上主席台,表情沉重的说道:“相信诸位已经收到关于我们吴绍霆元首遭到日本刺客行刺的消息,而今天召开这次紧急的全体外交照会,正是我们中华民国正式向各位公使提交关于吴绍霆元首遇刺的详细情况,以及第一批证据。”说到这里,他略微停顿了一下,眼角冷冷的瞥了一眼日本公使滨口雄幸,突然提高了声音,严肃的说道,“并且,我们也要向日本公使发出强烈质问,就此事要求日本政府在一天之内给出明确答复,否则后果自负!”

各国公使开始与自己的幕僚们交头接耳议论,会场“嗡嗡”的响成一片。滨口雄幸表情严肃,额头隐隐约约涔出了冷汗。在进入会场之前,他还特意与英国公使、法国公使碰过面,从这次简短的谈话当中,可以很明显的听出英、法公使是责备态度。至于俄国公使则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一时半会摸不清楚态度。

滨口雄幸不得不感到他目前正处于危机之中,不仅仅是来自中国方面的压力,同时于国际盟友之间也缺乏太多的信任。

第928章,不必再谈

陆宗舆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事不宜迟,现在请诸位公使先生注意,你们即将看到的映影画面以及稍后我们将呈递上来的证据,全部是实地拍摄以及通过飞艇从奉天城连夜送到南京的现场证据。”他说完,向主席台下方守候在投影仪附近的技术人员点了点头。

技术人员接到命令,很快将一卷胶片安装妥当,接着大会堂的灯光关闭,窗帘也都拉上。当放映设备打开之后,技术人员一边摇动轮机把手,一边调整投影光线,最后在主席台的帷幕上播放出一段段黑白画面。

陆宗舆站在一旁对每一副画面进行解释,这些画面全部是苏家屯军营吴绍霆办公室现场拍摄的,包括当时凌乱的现场,事后吴绍霆遭到枪击的礼服,地面上的血迹,四个日本刺客尸体的特写,刺客使用的手枪等等。当然,这些证据多多少少都有经过加工,而且也没有切实的说服力。不过在放映的最后,出现中村明浩受审讯时的画面,甚至还公开了此人的外交证件、日本官方材料书以及其家庭照片,这一点再次引发了全场议论声。

“中村明浩,东京人,三十九岁,于一八九九年毕业于日本帝国大学政法学系,之后入职久留米县法务局。两年之后加入立宪政友会,之后从久留米县调任东京协助立宪政友会组织党内大选以及党内行政工作。一九零八年调任朝鲜总督府担任外务秘书官,负责筹划朝鲜与日本合并的法务工作,历时两年完成前期准备,正式颁布日朝合并的区域政法条令,也因此受到明治天皇嘉奖,授予勋二等旭日重光章。一九一二年由朝鲜总监寺内正毅举荐,返回国内任职外务省外务审议官。”陆宗舆将中村明浩的资料详详细细介绍了一遍了。

各国公使一片唏嘘,面对这样详尽的消息,可见日本人这次是难以推卸了。

不过由于目前错综复杂的国际政治关系,每位公使都不好轻易表示态度,此时此刻他们任何一步表态都有可能牵动整个远东地区的变化。

陆宗舆微微吸了一口气,表情严肃的转向日本公使滨口雄幸,严厉的质问道:“请问滨口公使,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滨口雄幸与他的副官低声交流了几句,最后怀着沉重的心情站起身来,说道:“我对此事暂时无法表达任何言论,不过就目前而言,我们日本驻华公使馆对此次事件丝毫不知情。同时,我以日本驻华公使的身份向贵国政府发出理性质疑,我个人深表怀疑这份资料的可靠性,以及刺杀贵国元首的真实性。”

陆宗舆冷冷的说道:“你的意思,就是在说这次谋刺事件是我们中国诬陷你?哼,我告诉你,当时在现场不仅是我们吴震之元首本人,还有随行的国防部官员、东三省军政要员,众目睽睽之下,你居然还想抵赖?另外,我不妨告诉你,这次行刺我国元首的主谋中村明浩现已被押送到南京。”

滨口雄幸反驳道:“即便如此也不能说明这件事与我们日本官方有任何关联。据我所知,在事发当天东三省地方军队的几位将军试图发动兵变,或许是东三省的这些将军为了掩人耳目,故意雇佣日本籍浪人进行行刺。”

听到这里,全场再次起了一阵议论声,不同的语言、不同的音调,却在为同一件事而沸腾。关于东三省地方军发动兵变的消息,各国公使虽然略有耳闻,不过这与南京政府公布的官方消息大相径庭,究竟是否与行刺吴绍霆有关暂时不能确定。只是滨口雄幸突然的反驳,显然给原本犹豫不决的各国公使留下了一条后路,如果事态发展倒向日本一边的话,他们或许可以利用这个借口。

陆宗舆对滨口雄幸的反驳非常生气,他刚要拿出更为强硬的一面进行斥责,可是这时坐在主席台侧面席位上的冯国璋忽然站起身来,迈着大步走上了主席台。冯国璋向陆宗舆交代了几句,后者点了点头然后退到了一边。

“滨口公使,今天请你到场,并不是跟你讨价还价什么。关于你们日本谋刺我们国家元首的事情,你我之间没有什么其他要谈的,只要求你给出一个交代。至于你们日本政府是否承认,这已经不再是我国考虑的范畴,面对如此卑劣的行为,我们中华民国必然会做出强硬的回应。如果滨口公使还以为可以通过几句‘不知情’、‘深表怀疑’的话来托辞,老夫现在就把话说明了,那么中日之间没有必要再尝试外交交涉,我们南京政府会立刻采取实质的行动。”冯国璋表情严肃,语气虽然没有像陆宗舆那么带有情绪化,可同样充满着一股不怒而威,而他所说的这一番话干脆利落,直接把话题死死扣在了一个点上。

滨口雄幸立刻感到一股压力使然,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中国会直接采取报复行动,在日本国内还没有完全做好战前准备之际,一旦中国抢先发动战争,日本军队在战场上将会非常被动。而这也是策划东三省兵变、行刺吴绍霆的最主要的原因,只可惜外务省没有考虑的太全面,对兵变和行刺失败之后的应对措施欠缺准备。

“副总统先生,请您见谅,在下刚才的意思并无任何冒犯和推辞,只是出于对我们日本国的公平起见,有必要对这件事详细查证。”略微沉思了一会儿,滨口雄幸表情认真的说道。

“公平?这个时候你还有资格说公平?刺杀我们国家元首这等重大事件,现在却要我们给你一个公平?哼,既然滨口公使没有任何交代,那么今天的照会到此结束。”冯国璋一点都不拖泥带水,直接的把话说完,然后转身退场。

滨口雄幸不禁有些着急,在来总统府之前他确实打算尽量拖延这件事的交涉,为国内争取更多的应对时间。可是现在看来,南京政府上上下下早就有自己的一套的打算,这次紧急外交照会仅仅是例行公事似的走一个形式,顺便把中国的态度向各国公使展示出来,根本就没有打算跟他尝试外交沟通。

他心中有强烈的冲动想要追上去,拦住冯国璋继续谈下去,无论如何都要为国家争取最大的条件。可是当着这么多公使的面子,如果他这么做了,一定会让人认为是做贼心虚。最终只能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捏紧拳头在原地呆愣了一阵。

“阁下,我们还是赶紧回去,把消息通知国内吧。”一旁的副官着急的说道。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我们能做的很有限,要怪只能怪外务省太武断了!”另外一名高级幕僚叹了一口气说道。

“竹本,你说,我们现在还能做什么?”滨口雄幸忽然转过身来,对着名义上是自己秘书官的竹本公久质问道。竹本公久向来是直接向外务省负责,甚至这次刺杀吴绍霆的确切消息还是昨天凌晨时从竹本公久口中得知。如今事情闹成这个样子,公使馆已然失去了解决危机的能力,自然要向外务省的人来“请示”。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拉拢协约国阵营站在我们这边,不管在外交立场上的声援,还是在日中开战之后的支援,这对我们都有极大的帮助。”竹本公久叹了一口气,意味深远的说道,他相信这是现在唯一能做的,并且也是唯一有效的事情。

“马上安排跟英国公使的见面,我现在就过去。”滨口雄幸向自己的副官交代了一句。

“是。”副官站起身来,先一步跑出去了大会堂。

第929章,第一阶段制裁行动

十分钟后,新闻部部长邹鲁在总统府秘书厅召开记者发布会,受邀到场的记者多达上百人,秘书厅的会场显然有些拥挤,大部分记者甚至连座位都没有,只能站在走廊或者后方。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外界非常关心南京政府将会采取什么样的手段报复日本。

邹鲁在发布会开始做了简要说明,复述了日本谋刺吴绍霆元首的事件概括,同时强调已经逮捕事件主谋中村明浩。紧接着他又对目前存在的几处疑问做出官方答复,包括日本人所说的“兵变”,东三省将军雇佣杀手之说,全部做出了明确答复。

会场的记者快速的用笔记录下邹鲁的没一句话,包括邹鲁说话时的态度、表情都不放过。

开场过后,副总统冯国璋来到发布会现场,借助发布会正式宣布南京中央政府对此事的态度。中华民国中央政府对日本公使无言以对的外交交涉,决定执行第一阶段报复措施,决定取消前政府时期与日本签订的所有条约,不再承认对日本的优惠特权,并收回日本在中国的所有租界,勒令日本政府限期七天撤出在中国境内的所有军队,逾期将视为入侵国土,中国军队将坚决捍卫国土权益。

“这份决定从宣布之时正式生效!中华民国总统府一九一五年四月二十三日。”冯国璋大声念完了声明书,然后在一阵阵镁光灯的爆鸣下离开了发布会。

这份中华民国中央政府的决定在短短两个小时之内引起了极大的震动,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无论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无论是普通民众还是高级官员,全部都发生了重大的反应。中国人自然是大感痛快,而且这还仅仅是第一阶段行动,取消了日本人的在华特权,收复汉阳和旅顺租界,简直是太快人心。当然,也有人感到这还远远不足以算得上报仇,毕竟这些特权、租界都是羊毛来自羊身上,报仇就要真正拿日本人开刀。

各国公使对这则消息多多少少都感到担忧,南京中央政府拿日本人开刀,收回国家主权利益,或许这仅仅是第一步,又有谁能担保下一个不会拿其他国家来动手呢?

日本公使滨口雄幸在接到这个通知后,整个人的情绪都有些失控,连连大呼“这简直是狂妄,狂妄至极,在事情还没有彻底搞清楚之前,在我们政府还没有做出正式表态之前,中国人岂能如此?岂能如此?”

可是他现在也无法做出任何反应,一边赶紧联络协约国驻华公使,一边又派人紧急催促国内的消息,真正是到了焦头烂额的状态。

正午刚过,以德国公使辛慈为首的同盟国驻华公使,陆续在各自的使馆发布了外交声明,强烈谴责日本阴谋刺杀中国国家元首的行为,并称将全力支持中华民国制裁日本。几乎就在十几分钟之后,美国公使赖茵施同样在公使馆发布声明,表示美国将会严肃捍卫公理和公义,同情吴绍霆元首的遭遇,赞成中国方面制裁真正的凶手。

美国公使的这番话从表面上来看是站在中国这一边,不过事后美国公使馆又做出官方解释,认为有必要认真审查整个案件的细节,彻查阴谋背后的真相,可见之前的那番言论仅仅是冠冕堂皇、模棱两可的话。

由于美国公使的表态,于是给了许多国家一个台阶下,不少其他国家的公使仿照美国人的态度,发表了一番煞有其事的官方声明,却仍旧没有切实的态度。

协约国各国公使在早上的紧急外教照会结束之后进行了一次碰面,滨口雄幸在这次碰面会上极力游说,强调日本国是协约国一员,从青岛战争开始就一直在为协约国集团利益谋动。不仅如此,他还大义凛然的向各国公使承诺,即便这次刺杀确实是中村明浩主使,也绝不是日本政府官方授权的行动,更何况整个事件没有经过联合调查,完全是中方片面之词,甚至还有可能是中方为了发动中日战争而故意制造的假象!

朱尔典、康德等人依然没有在这件事上明确表态,只是反复强调日本现在应该尽快拿出证据证明与此事无关。他们告诉滨口雄幸,不管日本增兵朝鲜的原因是什么,也不管日本拿什么来支援欧洲战场,现在欧洲诸国要求的是远东地区维持现状,千万不要出任何波澜。

滨口雄幸强烈要求协约各国公使发表声明,最起码要求中方彻查这件事。不过朱尔典等人目前还没法确定该如何表态,只能含糊其辞的敷衍了一阵。

下午三点钟,南京总统府再次召开新闻发布会,外交部长伍廷芳和副部长陆宗舆在发布会上发表新的补充:中华民国不仅会坚持早晨新闻发布会的决议,同时还额外补充对台湾主权的收回,正式否认日本对台湾的统治权,勒令日本政府在一个月之内归还台湾,否则中国将采取军事手段强行收回台湾。除此之外,伍廷芳还亲自发言,声明此次对外决策仅仅是针对日本阴谋刺杀吴绍霆元首,与其他友邦无关,南京政府会尽可能保证其他友邦的在华利益。

这份补充声明的作用,就是在与日本外交官争夺国际的立场。不仅如此,这是中华民国首度否认日本对台湾的统治权,并且破天荒的决定收复台湾,为此还放出了武力收复台湾的言论。其实这也是“亚洲战略”其中一部分计划,在这个节骨眼上放出风声,正是要激怒日本,同时让日本军方不能一心一意应付东三省的作战。

当天的晚报报道了这一消息,全中国再次为之一振,各界人士高声叫好,夺回台湾的豪言可比收复租界要更有力量、更有尊严,对日本也更有打击力。

四月二十四日,在奉天举行的春季军操正式开幕,同样是在这一天,位于武昌的中央第三集团军司令部接到南京的密令,限期一天之内强行收回汉口日本租界。随同这份密令的附录中还有另外一条批示:无限制武力,无限制伤亡。

中央第三集团军总参谋长韦汝骢原本陪同吴绍霆在奉天,不过两天前乘坐飞艇秘密返回武汉。一个月前集团军总司令蔡锷已经调任北方第一集团军担任总司令,此时由他来负责管理整个中央第三集团军。

凌晨四点钟时,韦汝骢在司令部召集了师长会议,六个精英师师长、两个区域卫戍区司令、一个铁道警备司令以及一个江防司令全部到场。这些长官昨天中午接到的命令,当天即启程从各自的驻区汇集到武昌司令部,不少人一夜未曾合眼,但想到自己即将接受的任务,不由自主的充满信心和激动之情,丝毫不在乎通宵达旦的疲惫。

事实上汉口日本租界的日本驻兵仅仅只有一千余人,即便加上租界日本侨民的动员兵,也绝不会超过三千人,要想收复日本租界根本没必要如此兴师动众。不过韦汝骢知道这是一次彰显国威的大好时机,也是提炼这些手下发扬国家大义的好时机,即便抛开这些至高精神不算,在收回租界之后之后,还有许多善后的工作需要处理,比如“接管”日本企业、物业等等,自然要更多人手来帮忙,通俗的说就是给这些手下一次“收获”。

这个行动部署并没有多么严重,司令部将汉口租界的地形图分发到各个长官手里,决定担任主攻任务的由驻扎在武汉本地的孙建业十八师负责。孙建业与自己师部参谋长经过几分钟的协商,很快拿出了具体进攻方案。进攻部队根本不需要一个师,只需调动第七旅的工兵队以及快速反应的十八团,首先完成对汉口租界的包围,然后从正面发动强行突击,在最短时间内拿下租界军营和日本驻汉口领事馆。

韦汝骢在听完了孙建业的汇报,微微点了点头,说道:“虽然汉口租界没有多少日本士兵,但仍然不能掉以轻心。我们这次的任务不仅是要收回汉口租界,更是要替元首报仇,当然,在报仇行动中一定要表现的好看,决不能有过多的伤亡。”

十八师参谋长寇英杰问道:“韦总座,可以用炮吗?”

韦汝骢看了一眼寇英杰,平静的说道:“你没看到南京发来命令的附录吗?既然是无限制伤亡和无限制武力,换言之也就是不择手段。”

寇英杰恍然的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在下明白了,韦总座放心,既然能用炮,我们必然保证以最低的伤亡、最强的攻击力以及最快的速度收复汉口租界。”

韦汝骢颔首道:“很好,就照这三个‘最’字的方针来办,你可别给我办砸了。”

之后,他又给其他师长、司令分配一些任务,包括安抚武汉市民、拘押战俘以及外围警戒,同时在收复汉口租界之后的分工管理,以及限制日本籍人士出入的工作。

第930章,汉口行动

到了凌晨六点钟,天色已是黎明之时。

第七旅旅部接到集团军司令部的命令,旅长商震不敢掉以轻心,决定亲自带领工兵队前往汉口租界。经过半个小时的整队集合,六百人的工兵队从军营里开拔出发,商震骑着战马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表情十分严峻。

清晨赶工的百姓看到这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急匆匆的样子,一个个好奇不已,他们昨天就听说南京中央政府要收回汉口租界,可是没想到昨天才下的命令今天就开始执行,真是大快人心。一些卖早点的小商贩还把刚出锅的馒头、葱油饼、油条等食物放在篮子里,紧紧的追在队伍后面给士兵们抢着派发。

“军爷,吃饱了再对付小日本!”

“不要钱,不要钱,路上边走边吃吧,小心烫!”

本来还有一些赶时间的客人等着早点,结果老板把做好的早点拿去送给当兵了,不过他们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大声赞扬起来。“赶快送去吧,我们不急,军爷们可是为咱们中国争光去了。”

“就是就是,来,我给三份的钱,就当略尽绵薄之力了。”

“我也给三份的,把小日本鬼子教训好了,我三天不吃饭都高兴的慌!”

工兵队的士兵们一开始都是推却,毕竟他们之前吃过早餐了,虽然赶时间没吃得很好,但也不在乎这一顿半顿的。再者旅长商震就在走在队伍的前面,这些黄埔军校出来的长官向来严格要求军纪,他们可不敢乱来。可是走了两条街,那些小商贩还是不肯回去,执意要把吃的东西塞到手里,无奈之下他们只好收下了,付钱时小贩死活不要,扭头就跑了。

七点还没到,工程队抵达了与汉口租界相隔一条街的指定位置,商震一边指挥士兵在周围路口开始设置警戒线,一边派人去联系十八团。然而一直等到七点整时,十八团的士兵仍然没有出现,商震不禁有些恼火。

“十八团在搞什么?还是什么快速反应部队,我们都到了他们的人连影子都没有。”骑在战马上,商震望着北边的大街,郁闷不已的发着牢骚。

“旅座,这也不能怪他们,十八团的驻地在武昌,他们渡江还需要一点时间。”副旅长陈平在一旁劝说道。

“早知道要渡江,他们难道不会提前出发吗?哼,什么脑子!”商震不耐烦的说道。

陈平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商震看到这边的警戒线设置的差不多了,于是又吩咐道:“走,我们先去前面看看日本人是什么情况,听说他们从昨天晚上开始也已经施行租界戒严了。哼,这些倭寇在咱们的地盘上还敢如此放肆?看老子今天把他们收拾踏实了!”

陈平马上叫来二十多名骑兵,跟着商震一起穿过街道来到日本租界外围。

只见日本租界主干道路口果然已经施行戒严,沙包和拒马几乎把整个路口封死,道路两旁各有一栋三层小楼,每一栋小楼楼顶上都有一座机关枪据点,包括三层楼向外的所有窗户隐隐约约都能看到里面有士兵的身影在走动。

看到这里,商震心中不禁怒火丛生,冷冷的说道:“狗日的,还真是一句话都不说直接加强戒备,这摆明是要跟咱们对着干嘛!”

陈平说道:“旅座,这都不是意料之外的事了,您还是消消气。”

商震怒道:“放屁,日本人行刺了吴震之元首,现在还敢跟我们针锋相对,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小日本根本没把咱们放在眼里,把咱们中国的土地当他们家后花园似的。你说,老子忍的下这口气吗?”

听完了这番话,陈平先是怔了怔,随后脸色快速的发生变化,咬牙切齿的说道:“他奶奶的,这帮挨千刀的倭寇!旅座,您下令吧,我一定要把汉口租界夷为平地!”

商震教训道:“你脑子也让驴踢了吧?汉口可是咱们中国的!”

陈平还是一副情绪激动的样子,急促的说道:“旅座,反正是要跟他们干,今天要是不把这些小鬼子折腾死,我以后都没脸见人了!”

商震沉思了一会儿,随后说道:“反正现在十八团还没有到,我们先过去会会这些小鬼子,好歹来一个先声夺人!”

于是,商震踢了一下马刺,带着手下向日本租界路口靠近。

守在租界路口的日本士兵看到一队中国士兵出现,一个个立刻紧张起来。值勤的队长把所有手下都集合,一个个端着三八式步枪进入战斗位置。两栋小楼上的机关枪据点,以及向外的窗户口也都摆出一副随时作战的姿态。不过他们暂时不敢主动开枪,毕竟汉口租界的兵力不足,而且日本国内又陷入了外交危机,一旦先开枪只会让整个事件更加不利。

商震刚刚来到路口,掩体后面的日军小队长马上用日语大喊了一声:“站住,根据租界管理条约,中国军人和警察是不许进入租界的,请你们立刻后退!”

不等商震发话,陈平打马上前,冷冷的喝道:“你奶奶的鬼叫什么,找一个会说中国话的人出来跟我们谈。”

日军小队长自然听不懂陈平的话,不过他早就让手下接通了租界警卫队司令部,把这里的情况上报了过去。双方在路口僵持了几分钟后,租界里面开来了一辆小轿车,停在了路口后面。从小轿车上走下来两名军官和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人。

小队长把这里的情况向军官汇报了一下,然后穿着西装的中年人快步走到拒马前面,用生硬的中国话向商震说道:“我是驻汉口领事馆二等秘书官渡边隆之,请说出你们的番属以及来此的目的?”

商震脸色威严的说道:“我们是中央第三集团军的部队,来这里的目的是奉中央政府命令收回汉口租界。不过在此之前我想质问你们,你们为什么要在路口设置如此严密的军事设施,难道是想与我们进行驳火吗?”

渡边隆之立刻解释道:“阁下别误会,最近租界正在进行消防安全演习,这些都是为演习而准备的军事行动而已,并没有任何其他的针对目的。关于您所说的奉中央政府命令收回租界行使权,目前我们驻汉口领事馆业已接到相关的通知,不过我们日本国外务省还需要一段时间的确认,即便要交还租界,也需要一段时间的整理和转移。希望阁下能够理解!”

他刚刚说完,身后一名少佐军官忙不迭的上前来询问了一番。他把自己刚才说的话用日语又翻译了一遍,还说在这个时候一定要避免发生冲突才是。可是这名少佐军官听完之后勃然大怒,认为这么说是在向中国人趋炎附势,有损大日本帝国的尊严。

商震蔑视的看着这两个日本人,他早年在日本留学过,虽然最近很少使用日语有些生疏,但多多少少还是能听明白对面二人的对话。他一点情面都不留,厉声打断了二人的对话,喝道:“老子不管你们准备好了不准备好了,我们接到的命令就是在今天收复租界,你们要么现在就给我滚蛋,要么我让你们滚蛋!”

渡边隆之脸色一下子难看了起来,他把商震的话翻译给少佐军官,少佐军官更是暴跳如雷,冲着商震用日语破口大骂了几句。

第931章,无限制火力

一旁的陈平只见商震脸上的怒火愈演愈烈,忍不住问道:“旅座,小鬼子在叫什么呢?”

商震没好气的说道:“他在骂我们不识抬举呢!”

陈平呲牙咧齿的说道:“狗日的,老子现在就毙了他。”他说完,又转过身来对一名通讯兵下令道,“叫兄弟们都准备好,老子们杀进去。”

不过通讯兵刚刚骑马离开,街道尽头又来了另外一个通讯兵。新来的通讯兵来到商震身边,敬礼之后报告道:“商旅长,我是十八团团部通讯兵,我们团已经抵达制订位置,李团长正赶过来与您会合。”

听到这里,商震总算有了几分振奋,他冷声对十八团通讯兵说道:“你们的动作还真是快,老子都准备打头阵了!”

十八团通讯兵连忙解释道:“旅座息怒,这不咱们团调集重武器,花了点时间嘛。”

商震笑道:“好家伙,走,咱们也不跟他们废话了。”他说完,一招手带着手下打道返回。

掩体后面的渡边隆之刚才只顾着跟日本少佐说话,没听清楚商震这边的谈话,看到这些人突然一言不发的离开了,一时疑惑了起来。日军少佐则一脸洋洋得意,笑道:“这些支那猪岂敢跟我们作对,他们的政府说要收回租界,也只不过是趁口头之强罢了。”

渡边隆之吞了一口口水,讪讪的说道:“他们刚才好像说‘不跟咱们废话了’……”

少佐瞪着眼睛问道:“什么意思?”

渡边隆之正想要开口说话,可是哨所的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先前那名小队长赶紧跑了过去接通电话,简短的说了几句之后脸色骤然大变。他挂断电话之后匆匆的跑了过来,向少佐汇报道:“出……出事了,西边的哨所和北边哨所都发现中国军队的踪迹,我们……我们被包围了……!!”

十多分钟后,汉口租界主干道路口外面突然传来一阵熙熙攘攘的声音,正当守卫路口的日军士兵疑惑的齐齐向对面看去时,很快一队中国士兵出现了,随同他们一起出现的还有两门六十七毫米山炮。整个日军据点立刻炸开了锅,所有日军士兵都吓了一大跳,即便他们早知道中国军队会来进攻,可是却没料到在城里还带着重武器来进攻。

日军小队长赶紧扯着嗓子大叫起来,让士兵们拿好武器各就各位,在楼顶上的重机枪准备开火。其他日军士兵一个个跟着大叫,有的在重复着小队长的命令,有的则在喊着找掩护,还有的则一边向租界内部跑去一边大喊中国军队进攻了。整个路口据点显得一团糟,胆小者甚至还被吓得颤抖了起来。

中国士兵把山炮安装好位置,炮兵指挥官目测了街道这端到另外一端的距离,然后下令大炮分别瞄准两个楼顶上的重机关枪据点。因为接到的命令是无限制武力和伤亡,炮兵指挥官索性也没有任何顾虑,直接下令先开两炮。

只听一前一后的“轰隆”两声巨响,炮口喷射火焰,两枚炮弹直射向三百米开外的小楼。

两枚炮弹都命中目标,不过并没有打中楼顶,而是在小楼中间的炸开了。几扇窗户当场被轰塔,整个墙壁都摇摇欲坠,坠落下来的碎石子、炮弹碎片正好落在了日军掩体后面,不少日军士兵被砸中,顿时惨叫连连。

日军小队长马上下令开火,掩体后面的士兵最先反应过来,端起三八式步枪向街道对面盲乱的射击,然而因为相隔的距离实在太远,再加上惊慌之下没有瞄准,子弹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而两座小楼楼顶上的重机枪据点,由于受到先前炮击的影响,士兵们还没回过神来,好不容易稳住了场面,断断续续的开始还击。

一名中国炮兵向指挥官问道:“大人,从这里不太好瞄准楼顶呀,瞄低了就打到了房子,瞄高了就直接越过楼顶飞过去了。”

另外一个炮兵问道:“大人,要不,咱们直接把楼房轰塌了算逑,楼房要是塌了,直接把下面的小鬼子都埋了,干净利落的很。”

先前那炮兵连忙点头说道:“是呀,据说那楼房里面已经全部让小鬼子占领当掩体了。”

炮兵指挥官沉思了一会儿,既然上面有命令,他没什么不好下手的,反正日本租界里面住的大部分都是日本人,即便有误伤自己也一点都不心疼。坚定的点了点头,他果断的下令说道:“瞄准承重墙,直接那两座楼房给我轰塌了。小王,你赶紧去一趟团部,把团部的迫击炮班调过来,咱们加大火力,直接把这边办踏实了。后面的兄弟们还等着发动冲锋呢!”

小王大声应道:“是!”然后一溜烟的跑走了。

不仅主干道这边发起了进攻,租界的其他路口同样传来了枪炮声。面对中国军队直接投入重火力进行战斗,日军租界警备队根本猝不及防,以他们单薄的兵力以及武器装备,根本无法抵挡中国军队咄咄逼人的攻势。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主干道路口的两栋楼房在大炮和迫击炮的招呼之下,轰然的坍塌下来。不仅楼顶上的重机枪据点随着楼房一起毁灭,就连躲避在楼房内的日本士兵也一同被掩埋。楼房塌方之后的滚滚灰尘和石头碎片如同洪流一般,一下子吞没了整个路口的掩体工事。掩体后面的士兵早在楼房出现松动之前就发现情况的不妙,迫不得已之下只能先行撤退,少数没有来得及避让的士兵直接被楼房压倒在下面。

在街道另外一段待命已久的中国军队,这时正式开始冲锋,士兵一个个卯足了力气,一边高声喊杀、一边挺着步枪冲进日本租界。冲破路口已经变成废墟的哨所,发现几个还在挣扎着日本士兵,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踩上去用刺刀刺杀。中国士兵满怀着对日本人的仇恨,一方面是青岛战争留下的矛盾,另外一方面则是甲午战争时期的不甘,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日本人居然行刺吴绍霆元首,这是最不能容忍的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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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2章,有武器就杀

进入日本租界后,中国军队开始在各自排长、连长的带领下,按照地图指示分区进行占领。这次担任主攻的是十八团三个步兵营,商震的第七旅则负责更细致的“清理”工作,大队人马几乎是从三个路口同时突入,预计在日本领事馆门口完成会师。

日本军队在路口的防线遭到重火力摧垮之后,仓促的在租界内进行第二道布防,不过由于中国军队进攻的速度实在太快,而且还有炮火的支援,第二道防线根本没办法立足。无奈之下,日本军队只能躲进街道两旁的小巷子、民房、商铺进行巷战。

一开始中国士兵突入的过于积极,没有提防日军躲在周边房屋放暗枪,好几个冲在最前面的士兵就这样被击中。各排排长马上收缩队伍,一边抢救伤员,一边集中火力对路边房屋逐栋逐层的扫荡,而后续跟上来的第七旅工兵队也加入了清理队列。当遇到日军聚集在某一个有利位置发起阻击时,工兵队果断的绕到后面,在墙壁上安装炸药,直接将墙壁爆破出一个缺口,然后往里面丢手榴弹或者一阵扫射。

二营四连在经过半个钟头的挺进,终于找到日本租界警备司令部。他们一路走来几乎用光了所有手榴弹,那些躲在街边房屋的日本士兵实在太麻烦,虽然手榴弹的爆炸造成了不少误伤,也破坏了不少房屋,可终归是最有效率的办法。

此时日本租界警备司令部周围早已布置了严严实实的沙袋掩体,掩体后面有不少日本士兵在窜动,包括司令部大楼的各个窗户口也都成为了临时的战斗位置。司令部大门口的铁门紧紧关闭,后面有一挺重机枪架在沙包掩体上面,正对着大门口外面的街道。

四连连长傅文博躲在街道对面的一栋小洋楼的花园院墙角落,悄悄的向司令部看了一眼,随后砸了砸舌头说道:“小鬼子把司令部都变成战地要塞了,这下有点棘手呀。赵北,兄弟们都到齐没?”

连副赵北马上从院子另外一头跑了过来,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珠子,一边说道:“连长,二排的兄弟们差不多都到齐了,三排刚才在小巷子里面走散了,只有几个人跟着咱们。怎么样,打不打?”

傅文博想了想,摇着头说道:“现在还不行,小鬼子的司令部太坚实,我们硬冲的话肯定会有不小的伤亡。你赶紧派人去把三排给我找过来,顺便看看能不能联系第七旅的人,他们有炸药还有迫击炮,这时正好派上用场。”

赵北点了点头,说道:“好,我这就去。”说完,只带了两个士兵就跑走了。

过了五分钟后,赵北才又跑了回来,身后跟着一队大约三十人的士兵,还有人扛着重机枪和迫击炮。这些人正是掉队的三排还有紧跟在三排后面的工兵队。

“连长,人来了,家伙也带来了。”他跑到傅文博跟前说道。

“来的正好,我刚才看到一营的人了,就在小鬼子司令部左边那条巷子里面,看样子他们也要发动进攻。赶紧的,把迫击炮架好,咱们准备打进去,头功不能让一营抢了。”傅文博迫不及待的说着,说完,从肩膀上取下了步枪,拉栓检查了一下枪膛里面的子弹。

赵北忙不迭跑到后面,让三排直接冲进小洋楼里面,把重机枪架在一面窗户后面,透过这面窗户可以直接看到警备司令部侧面的楼宇。接着两挺迫击炮在花园后方安装完毕,不过炮弹没有多少,两个弹药箱合起来只剩下十几枚炮弹。

迫击炮指挥官让手下好好瞄准,别浪费弹药,争取十几枚炮弹一次性拿下警备司令部。

“兄弟们,准备好了吗?上面说了,只要杀进去,咱们不仅能立大功,还能装满衣服的口袋,听到了没?”傅文博半蹲在墙角,回过头来看着手下们,进行冲锋前的一次鼓舞。

“连长,都准备好了。”

“都有些等不及要教训小鬼子了!”

“是啊,是啊!”

“很好!”傅文博点着头说道,“迫击炮开火。兄弟们,跟着我上!”

两挺迫击炮发射了第一轮炮弹,不过由于距离有些过近,炮弹没有落在预想的位置,而是在司令部大院主楼的墙壁上爆炸开来。指挥官赶紧调整迫击炮的射角,然而调整到最低射角之后还是发现距离过近,无奈之下只好下令把迫击炮后撤到外围的小道上面。

然而四连早已开始发起突击,他们避开了大门口的重机枪,先向外围的沙包掩体发起抢攻。掩体后面的日本士兵被迫击炮吓了一跳,一些人还扭过头向院子内部望去,没想到趁着这个时候中国士兵已经杀到眼前。

傅文博一跃跳到沙包上面,对着最近的一名日军士兵就是一枪,随后居高临下的纵身一跳,一下子踩倒了另外一个日军士兵,挺着刺刀罩着胸口狠狠的捅了进去。他打开了这个缺口,后续的士兵奋勇的扑了进来,开始在掩体后方与日本士兵进行短距离交战。起初双方进行了对射,可是很快发现步枪的连续火力不足以压倒彼此,索性端起刺刀开始肉搏。

迫击炮炮弹很快落在了司令部大门口,直接把那挺重机枪炸翻了过去。不仅如此,后续的火力还截断了日军的兵线,以至于让正在与中国军队肉搏的小队陷入孤立无援的状态。凭借人数、士气上的优势,再加上散弹枪、自动步枪的火力,中国军队很快压倒了这边的日军。

就在这时,在司令部相邻的小巷子里杀出另外一队中国士兵,正是一营的一支先锋小队。他们要比四连后到几分钟,而且因为与主力部队离的太远,别说缺乏重武器,就连手里步枪的子弹都快用完了。在看到四连发动进攻甚至直接演变成肉搏战后,他们自然不甘落后,军官命令全员装配刺刀,然后一鼓作气冲了出来。

警备司令部的兵力并没有多少,为了应付租界各处要去增防的情况,能调动的兵力基本上全部调动出去,如今司令部大院这边的防守,正规军只有不到一百人,其余的要么是征召起来的侨民,要么是司令部的文员。面对如狼似虎的中国正规军,这些连拼刺刀都不会民兵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相反因为手里有枪或者穿着军服,成为了中国军队任意屠戮的目标。

整个交火不到二十分钟,傅文博带领手下成功占领司令部外围,在与一营的人会合之后,两路几乎没有多说废话,直接开始向司令部大院发起冲锋。

警备司令部早已无法阻挡中国军队的强攻,之前的迫击炮几乎把躲在司令部主楼里面的人都吓傻了,要么开始从后门逃跑,要么躲进地下室准备投降,剩下一些为数不多的正规军则在大厅里进行最后的阻击。然而这最后的阻击显得如此薄弱,一营的士兵向里面丢了几枚手榴弹之后,大厅里顿时鸦雀无声。

八点刚刚过,中国军队完成了对警备司令的占领。傅文博组织手下对司令部主楼逐层搜查,只要遇到身穿日军军装的则立刻开枪射杀,若是其他平民只要手里有武器的也不放过,只有发现既没有武器又没有穿军装的,则被认定是无辜百姓,一律押解到楼下大厅集体看押。

在搜查的过程中,中国士兵还顺便翻箱倒柜,把一些值钱的、小巧的物件塞进口袋里,至于那些太大件的古董、字画或者艺术品则是不准碰的。同时情报人员还仔细检查军用文件,把有价值的文件全部装起来,等战斗结束后送到情报站逐一分析检查。

一营的士兵最先发现地下室,地下室里躲着三十多人,有普通侨民也有司令部的文职人员,但是他们手里都没有武器。看到一营士兵走进地下室时,这些日本人赶紧举起双手表示投降,若是在楼上搜查时发现司令部文职人员,照例是要直接打死的,不过如今这些人跟普通侨民混在一起,再下手就不太方便了。

“都是一些矮冬瓜。”一个中国士兵站在楼梯台阶上嘲笑着。

“你看你看,那几个女人穿着军装呢,他们女人都当兵?”有个士兵指着缩着身子躲在人群后面的几个女性司令部文员大声说道。那几个女性司令部文员吓得赶紧低下头。

“没办法,小国家嘛,人少,只能让女人来凑数。”一名班长装出一副很理解的样子,用一种高谈阔论的姿态笑着说道。

“班长,那几个女人……好像还挺漂亮的……”有一个士兵嘿嘿笑着说道。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上面一直在狠抓军纪,这次上面批准咱们顺手牵羊已经很不错了,欺负女人那可是死罪。”班长脸色一变,先前调侃的态度马上变成了严厉。

“我也只是随便说说嘛。”士兵赶紧赔笑着说道。

第933章,收复汉口租界

战斗一直进行到正午,整个日本租界就是大战场,相反在日本租界以外的地方却如同世外桃源似的,除了轰轰隆隆的枪炮声之外,几乎没有受到其他影响。第七旅的工兵队把通往日本租界的几个路口全部戒严封死,不许任何人随意进出,在发现有日本侨民企图离开租界避乱时,果断上前扣留这些人,不过也并没有强加刁难,只是在路旁设置集中点暂时收容。

十二点过后,中国军队终于攻占了日本租界全境,并且冲进了日本驻汉口领事馆。

驻扎在汉口租界的日本士兵死伤极其惨重,幸存下来的士兵几乎没有不受伤的情况。

经过不全面的估计,被击毙的日本士兵超过五百人,而实际上死于这次进攻的日本人总算将近一千人。在短短几个小时里造成如此重大的伤亡,几乎可以比拟青岛战争时期的大规模夜袭。而中国军队再详细清点后,仅仅只有九人牺牲,两百余人受伤。

商震与十八团团长在汉口领事馆会合,汉口总领事江田严之介愤怒的向他们发起强烈控诉,因为中国士兵在强行进攻领事馆时杀死了七名警卫以及误杀了五名外交人员,这不仅是对大日本帝国的侮辱,更是破坏了国家外交公约。

“哼,你们日本政府一天不向我们中国解释行刺我们元首的行为,你们所谓的外交人员就全部有参与这场阴谋的嫌疑。你应该感到庆幸才是,如果我晚来一会儿,别说死十二个人,只怕你们整个领事馆都别想有活口。”商震带着轻蔑的表情,冷冷的回复道。

“你,你们这是强盗行为,你们已经严重违反了国际外交法,我一定要投诉,一定要把你们野蛮的行为公诸于众!”江田严之介听完商震的话,气得肺都要炸了,高声的抗议道。

“等你有机会走出这里再说吧。把他给我带走。”商震满不在乎的说道。

两名士兵走上前来,推搡着江田严之介将其带到一个专门用来关押俘虏的房间。

十八团李团长走了过来,略有担心的对商震说道:“商旅长,咱们这么对待人家总领事,未免有些不妥吧。毕竟咱们这样硬闯入他国领事馆,的的确确违反了国际外交法,只怕对咱们大中华的剩余会有所损害,再者外国人还会说咱们不文明。”

商震淡然的笑了笑,伸手拍了拍李团长的肩膀,随后说道:“只要咱们国家足够强大,那就是文明。你可知道当年俄国老毛子入侵咱们中国的时候,因为缺乏军粮,还杀我们中国人充饥吗?你可知道八国联军攻进北京时,把老百姓堵在一个小巷子里用机关枪屠杀吗?咱们不说别的国家,只说这小鬼子,甲午战争时小鬼子占领旅顺,公开四天三夜的烧杀掠抢,制造骇人听闻的旅顺大屠杀,那时候他们杀了咱们两万同胞呢!不扯远的,只说最近的青岛战争,烟台惨案,民政署任意虐杀六十多岁的老官员,*算好的,侵犯妇女、杀戮孩童,连十二、三岁的小姑娘都不放过!”

他越说脸色越愤怒,语气也渐渐变成咬牙切齿的状态。

李团长同样深受感染,拳头不由自主的捏紧了,一时一言不发。

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商震继续用愤恨的口吻说道:“跟我同一期的何敬之何师长,上个月在南京召开的黄埔军官俱乐部会议,他亲口告诉我日本人在山东干的好事!连我这没亲眼所见的人都拍案不止,可想而知他们惨绝人寰到什么程度。老子今天杀他们的人、抢他们的东西简直算是便宜了他们,要不是校长以前再三强调,军人绝不能骚扰妇女儿童,我他妈的真要血洗日租界,一个不留!”

李团长理解的点了点头,怅然的说道:“我明白了,其实我也只是担心事情传出去了会有所影响罢了……不过现在看来,没有什么比报仇雪恨更重要的!嗯,我必然全力支持商旅长的决定,这一点毋容置疑。”

商震平静的说道:“你明白就说。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既然这是中央下达的命令,中央那边自然会有应付舆论的手段。这年头还有什么好说的,写报告时就说是日本人先开枪的,我们之所以进攻他们的领事馆,是他们绑架了我们的士兵做人质。只要元首遇刺的事情一天没有解决,小日本即便再有道理、再有公义、再由借口,统统都是狗屁!”

李团长认同的说道:“说的也是,说白了,咱们这次就是替元首报仇的!”

商震叹了一口气后,不疾不徐的说道:“先不说这些废话了,等下师座会过来,咱们还得赶紧做好善后工作。”

李团长认真的答道:“是!”

下午两点钟时,日本租界基本恢复了平静,除了一些遭到轰炸、爆破还在冒烟的建筑可以证实之前发生的激战之外,其他的一切都渐渐有了井然秩序。商震将租界中的一处空置的大仓库收拾了一下,随后把所有人日本俘虏送到这里安置,后来连日本侨民也都送了进去,偌大的仓库顿时显得有些拥挤起来。

中国士兵依然在租界外围的街道设置路障哨卡,拒绝向外界透露任何消息,也不允许任何人进出这些地方。直到集团军司令部的高级军官乘坐轿车前来,一直围在封锁线外面的记者才得到一个消息,韦汝骢将在今天傍晚六点钟于汉口民政署举行新闻发布会。记者闻讯之后一个个赶紧前往汉口民政署门口抢占位置,等候官方公布今天发生在日本租界的消息。

韦汝骢带领集团军司令部的众师长聚集在日本领事馆,听取了商震关于进攻日本租界的详细汇报,当然这份汇报有两个版本,一个是真实的情况,另外一个是向外界交代的情况。之后韦汝骢带领各师师长巡视了战后的日本租界,不得不说这场强攻破坏太大,整个租界一半以上的房屋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毁坏。

在离开日本租界之前,韦汝骢做了几项交代,其一是派人接管日租界内的三家贸易公司和两家工厂,不仅如此,还要查对领事馆的商务资料,把日本人在武汉的所有产业都标记出来,交给当地民政署暂时监管。至于中日合资的产业,则让合资的中方公司以最低价格出资收购,变成中方独资的产业。当然,中方公司所出的这些资金全部归入省财政部。

在这一系列查抄当中,收获最大的并非是霸占了几家日本工厂,而是在十几座商业仓库里搜缴到了不少成品货物。按照仓库入库单上记录的数据来看,这些货物合并起来的总价值超过了一千万日元,不得不称之为大丰收。在处理这些成品货物上,韦汝骢亲自做了批示,对军队有用的物资可以转入战略物资仓储安置,其他民用物资一律以半价分销给各地经销商,再由各地经销商以低于市场价格卖出去,算是给控制市场价格做贡献。

其二是关于收押在日本租界仓库内的战俘处置问题。尽管韦汝骢没有亲自去过仓库,但是他很清楚关押在里面的基本上不是“战俘”,日本租界警备队的正规士兵几乎大部分都死在了进攻的过程中,即便还有一些士兵幸存也绝不会超过两百人。目前拘押在此的基本上全是日本侨民和领事馆的工作人员,在商震的汇报上称大约有三千余人被收容在此。

这三千余人并不是日本租界的全部居民,但也占了一大半的份额,甚至还包括外交人员在其中。韦汝骢起初打算释放一些人,可是考虑到这些人离开后一定会把中国进攻日租界的实情添油加醋的散播出去,再者日本政府到目前仍然没有对行刺吴绍霆元首的事件做交代,有必要控制这些人质来制造压力。最终,他打消了之前的念头,要求十八团按照战俘的待遇监控这些人质,在得到进一步命令之前不许释放。

当晚,韦汝骢又率领众将领来到汉口民政署,由司令部秘书处筹备的新闻发布会正式开始。韦汝骢亲自向到场记者介绍今天早上发生在日本租界的情况,强调日本租界警备卫队在未得到许可和任何通知之前,先行在日租界外围进行军事戒严,并且戒严的军事据点还有多处越出租界地线,也就是说日本人先行在中国领土上布置军事设施。此外,他奉中央命令收复汉口租界,并非一开始即施行武力,而是派出军事小组前往日租界交涉,结果遭到租界警备队阻止,日方甚至还开枪向交涉人员射击。

在说到这一点时,韦汝骢列出了认证和物证,中方军事小组正是第七旅旅长商震,早上他带领麾下来到主街道路口与日本人交谈时,正好被隔壁一条街上的不少中国百姓看到。这些老百姓的的确确看到日本士兵用枪对准商震,不许中方人员进入租界。至于日方开枪袭击之说,则是正对日租界主街道的路面上,有不少重机枪、步枪留下的弹痕,尽管这些弹痕实际上中日双方交战后留下来的,但韦汝骢仍然强调这是商震带领手下退到这里时,日军从后方打出来的冷枪。

而进攻日本领事馆的说法,几乎就是按照商震的提议,不过韦汝骢还是做了一些调整,只说日本警备队胁持在日租界工作的中国人,并拒绝与中国军队谈判。再日本警备队几经扬言杀死中国人质之际,中国军队被迫发动强攻解救人质。

趁着记者提问环节之前,韦汝骢再三强调收复汉口租界的行动,是对日本政府行刺国家元首的第一阶段回应措施,他将整个话题转移到行刺事件上的目的,就是要避免有些记者钻牛角尖似的深究日本租界内发生的事情。

第934章,最后的外交

滨口雄幸气冲冲的走下轿车,迈着大步走进总统府秘书厅,内务部部长于孜县和外交部副部长陆宗舆正等候在秘书厅的公共廊厅里。还没等走近,滨口雄幸便大呼小叫起来:“我严肃的抗议,你们在汉口的行动是对我们大日本帝国赤裸裸的侮辱,也是一种非常不负责任的挑战行为!即便因为你们国家元首遭到行刺,可在正式的调查出来之前,你们也不能把所有责任不顾一切的推到我们外交官员的身上!”

陆宗舆与于孜县相互对视了一眼,随后陆宗舆用他一贯泰山崩于眼前而不惊的态度,轻描淡写的说道:“滨口公使,稍安勿躁,既然我们副总统大人愿意接见你,自然会是给你们一个说法的。比起让你们给我们一个说法,我们的效率可是快很多了。”

于孜县微微颔首的说道:“是啊是啊,滨口公使,我希望你不要再拿什么正式调查、公开调查来搪塞敷衍,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该调查的都已经调查了,现在要的不是调查而是结果。我也可以提前告诉你,今日副总统愿意接见你,同样是希望听到你们日本政府的答复。最后的时限本来是昨天,考虑到你们电报延迟故而才没有催促,你可要想清楚了。”

滨口雄幸脸色阴沉到了极点,他来之前早已经料到会遭到这样的待遇,可是不管怎么说,既然中国人敢在汉口下如此毒手,那么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拿这件事大做文章,最起码能转移或者缓解吴绍霆遇刺事件的压力。他冷冷的说道:“我不想再说废话!”

于孜县没好气的说道:“那就这边请吧!”

冯国璋在总统府中庭的常务办公室接见了滨口雄幸,后者的态度正如他刚刚走进秘书厅时一样,连开场白都顾不上说,更别提什么外交礼仪,直接冲着冯国璋切入了正题。

“我强烈抗议,对于你们在汉口的军事行动,这是卑劣的并且违反国际外交法的恶行。我代表大日本帝国,要求南京中央政府必须给一个说法,同时保障我们在汉口租界侨民、外交官员的人身安全,并且严惩你们犯下罪行的军官。”

冯国璋原本还打算用一种漠然的态度与滨口雄幸交谈,可是没想到对方一见面竟然如此猖狂。他在政治场上混迹了大半辈子,理所当然看出了对方的意图,无非是要夸大汉口租界的事件来消弱吴绍霆遇刺的事件。

当即,冷冷的笑了两声之后,他将书桌上的一份资料丢到了滨口雄幸面前,然后说道:“这是我们对汉口租界采取行动的总结报告,里面有所有对你们的交代。在这里,我不想再谈这件事,至于你刚才提出的所有要求,以及你之后会提出的其他要求,老夫可以很明确的给出统一的答复,那就是南京中央政府从现在开始不会接受日本政府的任何要求!”

滨口雄幸瞪大了眼睛,他甚至没有去拿起那份文件,喘着粗气激烈的说道:“你们……你们这是明目张胆的强盗主义,既然如此,那我们也没有什么好谈的了,我会正式向我国外务省提出申请,断绝大日本帝国与中国的外交关系……”

不等滨口雄幸说完,冯国璋发出一股嘲讽意味十足的笑声:“真是可笑,这是我大半辈子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润生啊,你还记得当年袁大总统时候说的那个笑话吗?我觉得滨口先生现在的这个玩笑可要比袁大总统还要厉害!”

陆宗舆立刻会意,顺着冯国璋的话说道:“甫公,您指的是袁大总统说的学好洋语,好干他们的娘吗?”

这个笑话是袁世凯的三子袁可良有一次带留洋归来的同学到总统府做客,期间袁世凯来见过这位同学,并说了一些鼓励留学的话,不过在最后却半开玩笑的说了一句粗话,就是陆宗舆刚刚所说的那一句。这原本是流传在总统府内部的一番笑谈,也从另外一方面证实了袁世凯其实并不是一个愿意向洋人趋炎附势的人。

滨口雄幸的中文不是太好,一时没有听明白陆宗舆和冯国璋这番对话的用意,但是却听到了“干他们的娘”这句骂人的脏话,他原本就很生气的情绪变得愈发严重,近乎咬牙切齿的说道:“副总统阁下,你就打算这样应付我们日本吗?我郑重的告诉你们,汉口事件是一件非常严重的外交事件,这随时都可以引发我们日中之间爆发更激烈的冲突!”

冯国璋冷冷的哼了一声,变脸说道:“看来滨口公使你还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关于收回汉口日本租界的通知两天前就已经公开了,你们公使馆不做好相关交涉,甚至还公然在汉口租界布置军事戒严,凭这一点,你们就是在找死!”

陆宗舆接过冯国璋的话,说道:“你还好意思说我们应付你,难道你真以为你们刺杀我们国家元首的事情可以搪塞过去?我同样可以郑重的告诫你,我们元首遇刺事件比任何其他外交事件都严重,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们一个正式的说法,别说什么更激烈的冲突,我们大中华民国必然会以战争来报复你们的恶行。”

滨口雄幸彻底软了下来,在日本国内没有做好周全的开战准备之前,自己的任务就是尽可能拖延中日关系破裂。可很显然,南京中央政府或者说是吴绍霆本人很清楚日本国内目前遇到的瓶颈状况,故意摆着架子加剧中日之间的摩擦。这是一件非常危险的外交行动,如果他不能对中国做出的故意挑衅做出回应,最终会让日本国在国际地位越演越下,从而在正式日中决战时不会得到国际上的更多支持。

这是一个两难的境地,除非他能让刺杀吴绍霆的事件偃旗息鼓,这样不仅能成功帮国内争取到更多的事件,也能简介的削弱中国的国际地位。

冯国璋等了一会儿,不耐烦的追问道:“这么说,滨口公使你今天仍然无话可说了,对吗?也就是说,你们日本政府决定不向我们做交代了!”

第935章,条件

滨口雄幸深深吸了一口气,极力在心中控制自己的情绪,说道:“副总统阁下,在下今日前来自然会就贵国元首遇刺事件做出一些解释,但是目前发生在汉口租界的事情……”

冯国璋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汉口租界已经没有你们日本人的事情了。”

滨口雄幸吞了一口口水,耐着性子说道:“是,是,如您所说。事实上在接到南京中央政府的通知之后,在下已经与国内取得联系,磋商租界的善后事宜。可是贵国显然太过唐突,仅仅时隔了一天时间就出动军队强行收复租界,于情于理都有不合。”

冯国璋冷笑道:“我们中国军队在自己的土地上做事,难道还要向你们交代?”

滨口雄幸脸色阴郁不止,他沉着气说道:“在正式会谈之前,在下强烈的请求副总统阁下能从国际道义的精神出发,保障我们汉口侨民、外交人员的安全,并且尽快将这些人交由我们公使馆负责安置。”

冯国璋面无表情的说道:“你的请求合情合理,不过很抱歉,老夫已经说过,在这个时候我不想谈汉口租界的事情。你还需要老夫重复多少遍?”

陆宗舆补充的说道:“滨口公使先生,关于汉口日租界善后问题,等我们元首遇刺事件解决之后,我们必然会专门约谈此事。所以,现在还请你能理解!”

滨口雄幸有些不能控制自己的怒火,面对眼前这个中国人傲慢并且不讲任何情理,他简直觉得自己彷佛置身在毫无文明可言的国度。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冷冷的说道:“在下希望诸位能明白,我们日本政府对贵国元首遇刺事件已经非常震惊,几乎调动了所有可以调动的资源在查证此事。可是贵国目前的做法显然不尽人意,我们日本国民对贵国的处事态度已经显出了狂躁情绪。如果汉口事件不能得到妥善处理,我相信在日本会爆发一场极大的排华动乱,试问到时候我们日本官方又该如何保障在日华人的安全?”

冯国璋眯起了眼睛,加重语气问道:“你是在威胁老夫?”

不过一旁的陆宗舆倒是一脸无所谓,甚至还有几分讥讽的笑意。

滨口雄幸故作严肃的说道:“尽管我们日本政府能够理解贵国目前的情绪,可是正如中国人民每天在使馆区进行游行抗议活动一样,我们日本国民同样有爱国的决心。”

陆宗舆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滨口先生,真不知道为什么你一定要在这些毫无优势的问题上争执,难道就不能把心思更多的放在解决实质问题上面吗?

滨口雄幸冷着脸色问道:“您是什么意思?”

陆宗舆漫不经心的说道:“早知道你们会来这一套,昨天晚上我们元首已经来过一封电报。我们元首的心情到现在仍然是盛怒不止,他特别交代我们,如果日本国内胆敢伤害我大中华民国公民,我大中华民国必以十倍奉还。”

一直没有说话的于孜县这个时候开口说道:“日本在华的侨民根据不完全统计已经超过了七万人,按照我们元首的原话,一旦日本人敢耍阴谋,这七万侨民一个别想活着离开中国。”他说话时的样子就像是一个正在念书的秀才,语气不带任何感情。

滨口雄幸一头一震,惊讶的说道:“你们岂敢!”

冯国璋冷酷的说道:“日本既然连我们国家元首都敢行刺,我们又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滨口雄幸身体微微颤抖着,他不得不连续深吸几口气来控制自己的情绪,与这些彻头彻脑的野蛮人外交,真是让自己抓狂。

“在下一定会把贵国元首的意思,原原本本转告回国内,在下真心希望贵国的言论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他机械的说道。

“那么,请问公使先生,你现在到底有没有我们想谈的话题。”冯国璋略带不耐烦的问道。尽管他也不希望在外交搞得更流氓要挟似的,可是面对日本人总以为高人一等的态度,自己不得不按照吴绍霆的指示来跟这些人对话。

“是的,”在一番苦苦争论反而越来越陷入不利处境之后,滨口雄幸只能选择循规蹈矩的说话。事实上他并没有得到国内的明确指示,只是在凌晨时收到一封从朝鲜总督府转发而来电报,外务省只给了一条行事准则,要求自己无论如何甚至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中国在这个时候发动战争,现在自己也只能按照这个行事准则来执行了,“我国已经进行了初步肃查,无论是陆军省还是外务省,都没有任何直接或者间接的命令,要求中村明浩执行一场破坏中日关系的阴谋行动。再者,前天中午外务省官房长官也公开举行新闻发布会,外务省甚至没有调派中村明浩前往东三省……”

“能说些我们不知道的内容吗?”冯国璋很直接的打断了对方的话。

“我们将承认中村明浩的官方身份,但是绝不承认这次刺杀有任何官方联系。”滨口雄幸严肃的强调道。

“试问滨口先生,你可知道欧洲大战是如何引发的吗?一个塞尔维亚民族主义青年刺杀了奥匈帝国的王储,这个青年同样没有任何官方背景,可结果是导致整个欧洲陷入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战争。现在,你既然承认了中村明浩的官方身份,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这就是我们所要的结果!”冯国璋威严的说道,说完,他豁然的站起身来准备结束这次会谈。

“请您等等。”滨口雄幸连忙说道。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冯国璋没有转过身来,背对着滨口雄幸整理着自己的衣领。

“对于这次贵国元首遭遇行刺的事情,在下与日本政府都表示非常抱歉,这是不得不说这只是一次意外,再者贵国元首现在平安无事,正是不幸中的万幸。我们日本政府非常希望能与贵国修好,避免因为误会而造成亚洲邻邦之间的摩擦冲突。试想一下,中日之间的矛盾冲突,最终得益的还是西方列强,这又是何必呢?”滨口雄幸侃侃而谈的说道。

“你想说服我放弃对你们日本的追究?真是好笑,为什么滨口先生今日会带来这么多可笑的笑话呢?”冯国璋揶揄的说道。

“当然并非如此,只要吴绍霆元首大人愿意接受我们日本国的道歉,我们日本国将会竭尽所能为此次意外提供补偿。”滨口雄幸掏出了自己的底牌说道。

“是吗?你认识刺杀国家元首应该如何赔偿?你真以为这件事就如此简单?”冯国璋虽然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轻蔑,不过在说这番话的时候他还是回过了头来。

“在下很清楚,这件事对贵国的影响非常重大,可是也请您相信在下,这的的确确是一次意外。为此,我们大日本帝国天皇愿意发表公开的致歉,同时也为了竭尽所能的修复中日关系,而通过其他方面的条件交换来达到补偿的目的。”滨口雄幸拿出一副真诚的姿态说道。

“我倒是要听听这件新鲜事,你们日本国打算如何补偿。”冯国璋调笑的说道。他在说这句话时的态度仿佛正要等着听一个笑话,而不是真心实意愿意接受滨口雄幸的说法。

滨口雄幸当然不是傻子,他自然从冯国璋的语气听出了一种戏谑,即便他心里非常不高兴,可是自己早已经习惯中方官员的态度,难道在这个时候还有什么脾气可以发泄出来吗?他沉着气,仔细在心中盘算着说辞,决定先把自己的条件开出来,再看看是否有转机。

“关于贵国政府提出的归还日本国在华所有租界,以及取消日本国与前政府签订的所有条约,经过外务省的磋商,我们决定接受这些条件,并且在一个月之内完成所有程序,关闭租界管理局,撤回租界的所有官方机关。同时,我们也愿意以市场价格将南满铁路的经营权出售于贵国。”滨口雄幸一边说着,一边认真观察着冯国璋的脸色。

“真是耽误时间。”冯国璋讥诮的笑了起来,再次准备转身离开。

“请允许在下把话说完。”滨口雄幸赶紧又说道。

冯国璋没有接话,只是侧过脸瞥了滨口雄幸一眼。

第936章,用意

“除此之外,在台湾问题上,我想中日之间仍然有谈判的余地,即便是最坏的可能,我们日本国也会尊重台湾的民意,取消台湾的版图合并统治权。只是因为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和投资,我们日本政府在台湾投入了极其巨大的资源,所以短时间之内可能无法立刻交还给贵国,不过却可以以租界的方式向贵国延续一段事件的土地使用权。”滨口雄幸加重语气的说道,然而此时他的后背已经冒出了冷汗,因为这是他私自开出来的条件,同时是超出自己权限的条件。只怕事后他还得想方设法说服台湾总督以及内阁各部大臣。

“你的意思,你们会将台湾降格为租界?”冯国璋眯着眼睛问道,露出了对这个条件感兴趣的一面。

“没错,正是如此。在下相信这绝对是我们日本外交史上最大程度的让步,它甚至要比我们日本国处理黑船叩关事件时还要让步。”滨口雄幸煞有其事的说道。

冯国璋故作沉思了片刻,接着又与陆宗舆、于孜县交换了一下眼色,事实上即便日本政府决定将台湾降格为租界,中华民国除了在名义上获得了几分尊严之外,并没有得到任何实质的东西。不仅如此,如果拿一个名义上的条件来抵消刺杀国家元首的影响,显然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交换,最终获得实质利益的还是日本国。

不过经过短暂的思索之后,冯国璋这个究竟政场的老人还是想到了一个解决办法。这个解决办法不仅可以给中华民国带来实质利益,也能按照吴绍霆交代的交涉原则来办事,不得不说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滨口先生,你不觉得这件事同样没有什么可谈的吗?”冯国璋慢条斯理的开口道。

滨口雄幸怔了怔,如果说中国人可以凭借武力收复汉口租界甚至旅顺租界,但是以中国目前的海军力量要想收复台湾,简直是天方夜谭。难道中国人真的以为单凭俘获的日本第二舰队的战舰就能提升一个档次的海军实力?

“你应该很清楚,所谓的租界也不过是你们这些列强以讹诈、欺骗、威胁的手段,从我们中国巧取豪夺到手的地盘。我中华民国现存的几个租界,各地政府从来没有收到任何租金,你们承租国只会推说租金已经交给前政府了,或者从贷款利息里抵扣。我冯国璋不是傻子,从前清到北洋再到今时今日南京,各国租界的租金问题一直以来都被忽略不计。如果租界没有租金,又怎么能证明这是租出去的地界呢?”顿了顿,冯国璋接着又说道。

“甫公所言极是,既然是日本方面要向我们中国方面做出补偿,那就一定要拿出补偿的才诚意来。你们表面只是说把台湾降格为租界,可是实际上对台湾的统治权仍然不变,这跟租界不租界完全扯不上边了,到头来你们就打算用一个口头上的承诺来换取平息我们元首的愤怒吗?”陆宗舆附和着说道。

“在下明白两位阁下的意思,”滨口雄幸立刻说道,对于他来说,能够用钱来解决这次外交危机显然要更容易一些,尽管日本国内目前的经济状况并不良好,为了发展军事力量又消耗了大份额的财政预算,但好在协约国阵营的援助依然有商谈的余地,并不至于为了一笔租金而伤了元气。“关于对台湾的租金问题,我很愿意与贵国签订新的租约,拟定正式的租界合同。一旦合同确定下来,租金也会立刻奉上。”

“如果滨口先生真有这样的诚意,或许我们还能继续谈下去。”冯国璋缓缓的说道。

“这是自然,请阁下务必相信在下的诚意。”滨口雄幸看到事情有转机,忙不迭的说道。

“那好,老夫给你一天的时间,让你回去确定台湾的事情。明天中午老夫会将租界草案拟定,与你一起进行最后的磋商。如果这件事还是谈不拢的话,别说老夫没有给过你们机会,而是你们根本没打算珍视这次机会。”冯国璋好整以暇的说道。

“在下明白,必然不会错失修和中日关系的机会。”滨口雄幸连忙点头说道。

在送走滨口雄幸之后,于孜县对以台湾问题换取和解的事宜持有怀疑的态度,他再次来到中庭找到冯国璋。尽管他不是一个外交人才,也不并不懂军事战略,可既然吴绍霆制订了“亚洲战略”,迟早要与日本爆发一场决战,而眼下这次遇刺事件正是最好不过的导火索,何必还要跟日本人谈和解的条件?

“甫公,您觉得咱们还真有必要跟日本人谈台湾问题?元首对收回租界的事情都做出过指示,收回租界严格的说并不能算是报复行动,正所谓羊毛出在羊身上,租界本来就是我们中国的领土,收回来那是情理之中的。相同的道理,台湾原本也是我们中国的领土,拿台湾来做文章,消弱刺杀事件,这未免太过滑稽,而且只怕也会冷落民心呀。趁着日本增兵朝鲜未果,现在正是我们开战的大好时机,岂能就此罢休?”于孜县认真的说道。

“老弟,日本人增兵朝鲜的事情傻子都明白这个道理,元首和老夫汽油不知?这次与日本人谋和,只不过是一个伎俩而已。”冯国璋笑着说道。

“伎俩?”于孜县疑惑的问道。

“既然能从日本人身上多捞一些好处,又何乐而不为呢?再说,我们中国近百年来受到洋人的讹诈还少吗?这次索性我们讹诈一下这些东洋倭人,仅仅算是讨回几分利息罢了。”冯国璋不疾不徐的说道。

“甫公的意思,这次只是借息事宁人的幌子来向日本人索要一笔租金,但是该打的时候还是照样出手,是吗?”于孜县立刻醒悟的说道。

“正是此意。这笔租金算是给咱们元首的压惊赔偿了,但是中日之间决定亚洲霸主地位的一战,仍然不会有任何改变。当然,老夫也知道这件事一旦传出去,舆论上把控的不好,对咱们国家威望有所损害,对民心士气也会有所打击。所以接下来我们要处理的事情还很多,千万不要以为这便宜是白占的。”冯国璋老气横秋的说道。

“原来如此。甫公此言甚是,看来我们要好好经营一番了。”于孜县畅然的说道。

第937章,预计

滨口雄幸很快将与冯国璋会谈的内容发回到国内,两天之后东京收到了这个消息。尽管拿台湾当作条件换取息事宁人,引起了日本内阁极其强烈的反应,可几大军阀派系最不能容忍这种侮辱,哪怕是名义上的降格都不行。可是在场的众人谁都无法说出一个明确的解决办法,最冲动的意见仍然是直接与中国开战,先以朝鲜的两个师团以及旅顺要塞的兵力拖住中国主力军,哪怕效果再坏,也可以以朝鲜的土地换取时间。等台湾的兵力顺利调集朝鲜,再发动反攻一鼓作气将中国人打退到山海关。

做为当初参加台湾战争的主力,萨摩派军阀的态度最为激烈,他们这些海军出身的将领一个个叫嚣着激进外交主义,不能再一步一步向中国妥协。

在内阁紧急会议上,代替山本权兵卫出任海军大臣的东乡平八郎声色俱厉的说道:“滨口雄幸应该被撤职,正是因为他的所谓的温和中日外交,才导致了我们今天的处境。”

做为军阀出身,他一直很反对文治派对日本军事扩张的掣肘制衡,因此对西园寺公望为首的民主派人士有非常严重的成见,滨口雄幸做为西园寺公望的得意门生,在今天捅出了如此之大的篓子,自己自然要抓住机会给与抨击。

东乡平八郎(1848年1月27日-1934年5月30日,即弘化4年12月22日-昭和9年),日本海军元帅,海军大将,侯爵,与陆军的乃木希典并称日本军国主义的“军神”。在对马海峡海战中率领日本海军击败俄国海军,成为了在近代史上东方黄种人打败西方白种人的先例,使他得到“东方纳尔逊”之誉。东乡平八郎1848年1月27日生于萨摩藩鹿儿岛加治屋町。幼名仲五郎,十五岁元服时改名平八郎实良。其父东乡吉左卫门热心于海军,对东乡平八郎有很大的影响。

陆军大臣大山岩虽然与东乡平八郎同是萨摩派军阀,不过在日本军事派系上,军种之间的分界非常明显,陆军与海军的政治无论在什么时候基本上都是矛盾的状态,一方面是为了争夺军费预算,另外一方面是新兴兵种对旧式兵种的歧视。在这个时候,大山岩冷冷的瞥了一眼东乡平八郎,淡漠的说道:“实良君,在这个时候我们岂能推卸责任?当初要不是滨口的努力,《二十一条》的事情早就被英国人揪住辫子不放了。不管怎么说,要说立刻开战的话,我们的胜算不能说没有,但是会承担更多的风险!”

以枢密院顾问身份参加这次内阁会议的山本权兵卫,在听见大山岩针对自己的门生,不禁皱了皱眉头。不过他才因为两年前发生的“西门子事件”而倒台,时隔两年之后好不容易重新回到内阁参与政事,自然要学会更圆滑以及更顾全大局。再者,他是萨摩派的领袖,与大山岩即便是军种不和,也要估计军阀派系的团结,于是不疾不徐的说道:“大山君,我们大日本帝国军人的荣誉,若是连我们自己都要质疑的话,那外人还会如何看待我们?当然,我不是有什么偏见,只是这次面临的问题非常严峻,对于外务省策划的行刺吴绍霆的行动缺乏周全考虑,这件事值得我们反省,可决不能因为这次行动而加剧我们日本国的压力。”

朝鲜总督兼外务省大臣寺内正毅瞥了一眼山本权兵卫,总觉得对方是在隐晦的把责任都推到自己身上。他确实授权中村明浩执行刺杀行动,但行动失败是每个人都不愿意看到的,中日矛盾早已经从水下浮出水面,这剩下最后一层窗户纸,为了巩固亚洲唯一列强的地位,同时遏制正在迅速崛起的竞争对手中国,不择手段是唯一的行事准则。

山本权兵卫没有在乎寺内正毅的脸色,接着又说道:“我认为,我们大日本帝国经历了青岛战争的失败,但这并不代表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军事实力是弱于中国的。有一点我们必须肯定,那就是中国到目前为止仍然是一个贫穷的农业国家,他们的民族也极其缺乏凝聚力。吴绍霆现在的声望和威信,完全取决于青岛战争这一场意外的胜利。”

内阁首相大隈重信环顾了一下四周,目光落在了山县有朋身上,他恭敬的请示道:“山县君,您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把目光转移到了山县有朋身上。

山县有朋仿若一尊佛像,表情与身体都是岿然不动的样子,在缓缓的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胡须之后,他才平静的开口说道:“我想听一听参谋本部对日中决战的评估。”

大山岩转向与自己仅隔一座的上原勇作,问道:“参谋本部最近的预计是什么样?”

上原勇作叹了一口气,沉着声音说道:“如果现在立刻向中国宣战的话,我们估测以中国军队的战斗力以及他们的战前准备,最坏的可能会将战线一度推移到汉城以南。也就是说,我们将承受一半朝鲜的失地,来换取拖延得来的时间。之后我们还要承担军队士气、物资损耗以及朝鲜本土各方面矛盾的压力,即便能够在后期爆发式的扳回局面,但整个战争会拖延到四个月之后。”

东乡平八郎问道:“四个月之后?是我们打败中国吗?”

上原勇作摇了摇头,叹息不止的说道:“我的意思是,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们可以在四个月之后重新将战线推回到中朝边境,然后再进行最后的决战。”

听到这里,整个会场都陷入了一片惊诧的议论之中,四个月的时间只能把战局扳回到起始点的状态,而且还需要是在一切都顺利的情况下,这实在是让人无法接受。在日本当局的各派系政客看来,对比长达十六个月之久的日俄战争来说,日本不可能在中国身上消耗四个月的时间,并且在这个之后还有未知多少时日的正式大战。

“这不行,这绝对不行。为什么陆军的效率会如此让人失望?”

“这不是陆军效率不效率的问题,这是战前准备充分不充分的问题!”

“请不要把什么责任都推卸在陆军上面,有本事你把军舰开上岸来协助我们作战!”

一些情绪激动的官僚忍不住互相指责起来。

这时,山县有朋态度笃定的发出了声音,他向上原勇作问道:“如果我们做好战前准备,那么这场决战的发展会是什么样?”

众人很快安静了下来,等待着上原勇作的回答。

第938章,山县有朋的决定

上原勇作挺起了身子,脸上露出了坚毅的表情,郑重其事的说道:“如果我们按照原计划完成所有的战前准备,也就是说,我们将在对中国作战上投放八个师团的兵力,以及整个第一舰队的海上协作,那么我们很可能只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就能取得第一阶段的优势,稳固在东三省与朝鲜边境的战场优势。接着,我们可以分兵两路,从旅顺和朝鲜直接把战线推至奉天,而只要顺利的攻克奉天,基本上这场战争就可以结束了。”

藏相若槻礼次郎奇怪的问道:“不是预计只有七个师团的兵力吗?为什么现在又会是八个师团的兵力?”

上原勇作有些不耐烦的说道:“除了台湾的第七师团、第十师团,在旅顺的第五师团,以及朝鲜原有的十六师团、十七师团,新编的十九师团、二十师团之外,还要算上重编的第十八师团。总兵力差不多在十七万左右,必要的话还会扩充到二十万。”

东乡平八郎郑重其事的说道:“虽然我还是坚持之前的意见,一次退让步步退让,最终会让我们日本国的威信大损。可是现在看来,准备充分与未准备充分的差距确实太大了,如果一切都能按照计划来进行,二十万兵力对中国十三万兵力,我大日本帝国的武士若还不能取胜,当真对不起亚洲列强的称谓了。”

上原勇作接过话来说道:“是的,总结了青岛战争失败的原因,我们已经在所有师团增设了防空部队,装备从美国引进的三十七毫米防空机关炮。我相信也很有信心这次决战能占据极大的优势!”

若槻礼次郎冷笑着说道:“三十七毫米防空机关炮?如果我没猜错,这是中国人卖给美国人,再由美国人卖给我们的武器。包括我们陆航兵团的战斗机、飞艇,这些可都是中国人多余的商品,为了购置这些设备,我们大藏省不得不接受了花旗银行的国家借贷。”

大山岩大声的强调道:“这并不是什么难为情的事情,中国人的武器还是从德国购买的。他们为了缓解财政赤字,只能对外出售这些军火,对我们而言大日本帝国既然在这方面吃了大亏,自然要有所防备,这是合情合理也绝对合适的交易。”

在针对文治派的言论上,军阀们再次站在了一条线上。山本权兵卫接过大山岩的话,补充的说道:“英国驻日大使前几天还跟我谈过,英法联军目前在阿杜瓦战役上遇到了非常严重的困难,正是因为德国采用了新式的空军战术,对英国联通法国的后勤制造了极其沉重的打击。整个阿杜瓦战场正在缩水,现在连法国人都在通过美国采购防空设备。”

第一次世界大战的阿杜瓦战役上,英法联军发动了两轮针对德国的大反击,然而因为沿用旧式战术思想,导致反攻遭到德国军队的成功阻挡,反而英法联军为此损伤惨重。在历史上,尽管德国军队在这两次战役上取得了不小的成效,可最终未能完全截断英国的后勤交通线,因此为英法联军提供了准备下一场拉锯战的空间。

可是如今德国军队采用了新式飞机和新式飞艇,冒险尝试了新的空战思路,获得了非常良好的战果,迅速的在阿杜瓦战场上站稳了脚跟,并正在筹备一轮针对英法联军残部的大决战。正因为如此,英国、法国对远东的立场感到十分焦虑,一旦在这个时候中日开战,日本之前计划派遣远洋舰队支援欧洲作战的就会落空,甚至还会导致英法远东利益饱受影响。

就在这时,山县有朋提了提自己的手杖,在地面上不重不轻的磕了记下,打断了全场熙熙攘攘的议论声,口吻严肃的说道:“诸位,我希望你们不要把话题转移到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摆在我们面前严峻的问题到现在可还没有任何结果。”

寺内正毅轻轻的咳嗽了一声,由于行刺吴绍霆的行动失败,他一开始一直没好意思开口,不过现在不得不插嘴说了几句话:“关于滨口君发来的急电,我认为我们没有太多的选择余地。正如上原君所说的那样,如果准备不充分,我们不仅要承担更多的风险,甚至还有可能错失日中决战的最好机会。这是决定我们大日本帝国于亚洲绝对地位的时刻,我认为我们不应该如此草率。”

大山岩点着头说道:“没错。之前的日中甲午战争,再到后来的日俄战争,这两场关乎我们大日本帝国国运的战争,我们都是因为做足了充分准备才获得了最后的胜利。相反,青岛战争正是因为大日本帝国许多青年军人太过狂妄自大,不仅军事上缺乏周全准备,军心上更是浮躁松弛,这才招致了三天惨败的下场。”

东乡平八郎冷冷的说道:“也就是说,必须在台湾的事情上让步?不仅取消台湾的领土统治权,甚至还要交纳所谓的租金?”

上原勇作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说道:“看来,就是这样了。”

山本权兵卫严肃的说道:“要知道,既然中国人提出租金,自然不会是小数额!我们还要提防中国人的野心,他们会不会拿了这笔钱之后出尔反尔,继续在东三省扩大军事冲突从而引发战争。”

听到这句话,众人都觉得有必要注意一些,按照外务省对吴绍霆的描述,南京中央政府在这个时候突然愿意接纳一笔资金来换取对刺杀事件的宽恕,多多少少让人感到奇怪,很有可能吴绍霆会在事后翻脸不认人,坚持与日本开战。到时候日本不仅赔了钱,还得不到理所当然的“和平”,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大亏事。

大隈重信脸色十分忧虑,语气同样忧虑的说道:“这确实又一次有风险的博弈,可是局势对我们来说实在是太被动了。青岛一战之后,我们日本几乎处处都在跟着中国的政策走,就好像中国元首吴绍霆早就在算计我们似的。”

山县有朋叹声说道:“这一点不难猜测,我相信这位吴绍霆元首对我们日本国的态度一直都不友好,从执政府时期的外交态度就能看出这一点。说实话,我也很希望刺杀行动能够成功,因为我们要对付的不是一个国家,只是吴绍霆一个人罢了!”

大隈重信向山县有朋问道:“那这件事,到底该如何处理?”

山县有朋缓缓的说道:“让滨口君去跟南京政府好好的谈,尽量争取一个好价格。在确定以租金换取化解外交危机之后,还必须附加一条必须的条件,那就是中日双方联合发布一份友好声明,昭告全世界中日之间平等互助、互结友好,并承诺签订互不侵犯备忘录。”

山本权兵卫立刻严肃的说道:“山县阁下,难道您真以为一个友好声明就能让吴绍霆打消发动战争的念头?这可是决定中国与日本亚洲地位的时刻,换做谁都不会受制于一份写在纸上的文案呀!!”

东乡平八郎附和着说道:“是啊,在这个时候我们必须谨慎,与其把这笔钱浪费在中国身上,还不如多造几艘战舰,或者多雇佣几艘商船来帮助转移兵力。”

上原勇作说道:“现在最困难的问题不是交通运输能力,而是三个师团的组建,再多的商船也不能帮我们加快组建师团的速度呀!”

山县有朋轻轻咳嗽了一声,语气严肃的说道:“你们真以为我会傻到寄希望于一份友好声明或者互不侵犯备忘录?这是一个投资,你们明白吗?我们获得利益的可不是从中国人身上得到什么,而是消除国际影响,并且拉拢协约国必须支持我们发动这一场战争!”

整个会场一下安静了下来,大家都把目光聚焦在山县有朋身上,对于他刚才的这番话显然让大家眼前一亮!

山县有朋顿了顿,接着说道:“难道你们还没有察觉英国、法国人对我们和对整个远东地区的态度吗?他们一直认为是我们日本在挑起事端,故意制造中日冲突,尤其是这次刺杀事件的曝光,这让我们日本在协约国阵营中的地位大受影响。这次我们就是要利用中日之间的联合声明,在换取更多的国际支援,一旦中国在联合声明之后继续挑起战争,国际列强对中国的看法就会改变,到时候一定会支持我们日本反击。”

东乡平八郎坚持的说道:“可是即便没有这份声明,英、法两国也必须以协约国条约为基准,支持我们对中国宣战!”

山县有朋强调的说道:“我们要的是英、法两国全力支持,而不是他们被迫支持!在没有选择余地的情况下,我们只能尽可能的争取最有利的情况,你们明白吗?”

大隈重信叹息的点了点头,赞同的说道:“这是唯一的办法,总不至于我们给出了这笔钱而一无所获。”

众人各自叹了一口气,虽然这是一件令人屈辱的事情,也是有损大日本帝国国威的事情,可为了长远的利益只能如此。尽管这笔资金会加重日本财政预算的危机,可只要能打赢了至关重要的一战,所有国内的负担都能转嫁到中国身上,不仅如此,还能获得更多战后的优惠和利益,巩固日本于国际的地位!

第939章,交换条件

到了四月下旬,滨口雄幸总算得到了国内确切的答复,而在这之前的几天时间里,他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来与南京中央政府周旋,没想到还真能拖延到今天。这天一大早,他冒着一阵淅淅沥沥的小雨乘坐轿车来到总统府,正式与冯国璋、伍廷芳、陆宗舆等人磋商台湾租界的相关问题。

伍廷芳首先要求的是废除在台湾领土上施行的日本宪法,一律改为租界管理办法。同时在日本人特权方面,他仍然坚持之前宣布的决定,取消所有日本人在华特权利益,遵照平等原则来制订台湾租界管理办法。

在这一点上,滨口雄幸进行了据理力争的坚持,甚至还拿出法租界、英租界的事例来做理据,强烈要求台湾租界的管理按照国际惯例来行事,否则日本于国际、于列强之间的威信必有所失,也会让其他各国在华租界误认为这是在用台湾当典范,迟早会推行到所有租界,对南京中央政府的影响也不小。

然而伍廷芳、冯国璋等人豪不理会滨口雄幸的言之凿凿,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在这一点上是无可退让。关于台湾租界管理办法,可以允许租界管理方享有部分法律裁判权,只是在重大刑事案件上必须遵照中国的刑法来处置。

即便滨口雄幸不愿意接受这样的条件,可是面对伍廷芳、冯国璋等人无比强硬的态度,他只能暂时答应,在新一届租界管理局成立之后,会邀请中方官员参与租界管理章程的制订,到时候在详细论证这一系列问题。

在处理了诸如此类的形式条款后,中日双方才正式开始交涉租金问题。

不过所谓的交涉并没有存在讨价还价,冯国璋直接告诉滨口雄幸,现在拟出的租金金额是中方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最终决定,也是给日本政府的最后决定,如果日方不能接受这个金额,那这次会谈就没必要再继续下去。

关于台湾租金问题,由冯国璋主张、伍廷芳亲自搜集各国租界的案例研究,最终决定按照清政府时期签订的上海租界租金份额为基础,将这份租金份额毫无修改的运用到台湾租界上面。当时上海法租界以每亩地八两库平银为年租金,虽然这比普通田地收租子可能要赚一些,可毕竟是在他国领土上的租界,更何况几乎很少有真正的租金交到政府手里。

伍廷芳详细的为滨口雄幸解释了一番,八两一亩地的租金确实不是最便宜的租金,最便宜的还是一千五百文一亩的年租,如今中华民国自然不能像前清政府那样迂腐无能,理所当然要取一个合适的价格。以现在的汇率来折算这八两库平银大约相当于十二日元,这是南京中央政府经过对各个租界对比后,取来的折中金额。

台湾岛的总体面积大约是三万六千平方公里,转换为亩制的话就是五千四百万亩。为了方便计算,也为了给日方一个优惠,索性就取一亩地年租金为十日元。整个台湾的年租金定为五亿四千万日元,折合为美币大约是八千万美元。

“之前将近四十年的时间,我们南京政府就不跟你们斤斤计较。如果滨口公使觉得这份合同没有问题的话,那时间就从明日凌晨十二点整开始计算,一直到明年的这个时候为止。至于租期,我们南京政府态度是只限准为二十年,并且你们要先支付十年的租金,也就是八亿美元。”外交部秘书长顾维钧煞有其事的说道。

“八亿美元!!”滨口雄幸只感到自己脸上的肌肉在抽搐,虽然日本内阁授权自己来向中国交涉台湾租界的问题,可是他心里很清楚,大藏省五年的财政收入都没有这个数字,更别说日本目前正陷入经济困境,从哪里找来这八亿美元?

“没错,是这样的。”伍廷芳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

“我希望诸位先生能明白,就算我们大日本帝国和中华民国加起来算,五年的财政收入只怕都没有这个数字,很显然八亿美元是我们无法接受的数额。”滨口雄幸面无表情的说道。

“也就是说,我们没有办法再谈下去了?”冯国璋轻描淡写的说道。

“不,不是这个意思,在下只是希望诸位先生能明白,八亿美元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或许我们可以换一个方式来解决,比如可否以一年为单位,再这一年时间即将结束时一次性支付该年的租金!”滨口雄幸立刻说道。

“你以为这是什么?随便去一家酒楼吃饭,又或者是跟市井小贩讨价还价?先拿货后给钱?如果这样说,老夫也打算租借你们的九州岛,先使用土地,然后再给钱,你说怎么样?如果你肯答应,那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下来。”冯国璋讥讽的说道。

面对冯国璋这样恶意的讽刺,滨口雄幸心中很是不满,只是在这个时候他只能尽量容忍下去。很显然中国人对这场谈判已经咬定了结果,他即便再如何努力去扭转这个局面,只怕效果也是微乎其微。

缓缓的叹了一口气,他保持着平静的脸色说道:“即便一定要让大日本帝国先支付租金,那也应该开出一个我们能够接受的数字。八亿美元,哪怕是美国政府都不可能有这么多现金储备。在下认为,在基础价格上应该有所调整,另外也不可能以十年为一期来交付租金,如果副总统阁下可以让基础价格减半的话,或许我能说服内阁大臣阁下进行半年期的支付。”

伍廷芳与冯国璋交头接耳小声议论了一阵,之后伍廷芳又跟顾维钧说了几句话。滨口雄幸只能耐着性子等待着对方的商议,不过看到这一幕时,他觉得自己的提议应该还是有希望。

这时,顾维钧说道:“滨口先生,不是我把话说得太刻薄,我记得在日本东京城区租一栋两室一厅的房屋,一年的租金也不止一百日元。如今我们一幕地只要十日元的年租金,你还想让我们降价,这无论如何都有些说不过去吧。”

伍廷芳接着说道:“考虑到滨口先生刚才的提议,一次性收取十年的租金,确实太难为日本政府了。既然如此,我们可以宽限一些,就按照一年一期来缴纳租金。至于滨口先生认为租金实在太贵,那我们索性再退让一步,一口价,五千万美元。这可是很大的让步了。”

滨口雄幸快速的在脑海里盘算了一阵,随后叹了一口气,试探的说道:“可否七千万日元?五千万美元的价格也着实有些昂贵。诸位阁下应该很清楚,我们日本国目前的经济环境并不好,国民百姓的生活已经大不如前,这个时候很难再肩负如此沉重的财政支出。再者,诸位阁下可以往更长远的利益去想,即便租期只有二十年,每年七千万日元也能为南京中央政府的国库充裕不少。”

冯国璋冷冷的哼了一声,揶揄的说道:“五亿日元让你说成七千万日元?滨口先生,单单甲午战争的赔款也不止这个数字,再加上之前的庚子赔款,相比之下这五亿日元只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伍廷芳提高了声音,严肃的说道:“就是,既然你们日本支付不了这么多租金,那索性不要租这么大的地界。大不了我们在台湾划几个县镇做为租界,这样总能缓解日本财政的窘境了,你看如何?”

滨口雄幸暗暗捏紧了拳头,心中怒不可遏:你们还真以为能收复台湾了,给你们租金已经很给面子了,居然还得寸进尺。他的表情受内心情绪的影响而显得非常阴沉,可是即便自己内心有千言万语的愤怒,然而只能竭尽所能的遏制在肚子里,不能轻易的表露出来。

“请允许在下说一些发自内心的实话,如果诸位一定要求支付如此巨额的租金,在在下的职权范围之内必然是无法决定的,而为了维护中日之间的关系,在下也会尽力与我们国内沟通,看看能否找到合适的解决问题的办法。只是如此一来,整个会场的期限不得不向后拖延,到头来对中国的利益未必是好的。”沉默了一阵之后,他不带任何感情的说出了这番话。

“你这番话倒是很有诚意。”冯国璋若有所思的说道。

伍廷芳、陆宗舆以及顾维钧三人则再次低声交换了一下意见,外交部的会议室内陷入了一种令人郁闷又躁动的气氛中。中日双方的代表都聚精会神的等待着结果,也都寄希望在一天之内解决所有闲杂的问题。日本方面既然已经决定息事宁人,也不在乎这场会议能拖延多久的时间,相反还能让之前的计划进入正常的阶段。

“既然如此,我想试问滨口公使你,在你的职权范围内能接受什么样的价格。”伍廷芳拿出一副煞有其事的语气来问道。

“八千万日元,这是在下能做主的最高限度。”滨口雄幸表情郑重的说道。

“如果这样的话,我们是不能接受的。”在伍廷芳还没有开口说话之前,冯国璋抢先表示了自己的态度。他这番突如其来的话,一下子让全场都有些惊讶,包括中方自己的代表。外交部和总统府都很清楚,台湾在短时间之内是绝不可能索要回来的,这次之所以要跟日本人谈,无非是奉行“亚洲战略”的惑敌计划,能捞到一笔好处自然是最好,当然更重要的还是麻痹日本国。

既然滨口雄幸态度如此坚决的只能把金额限制在这个程度上,反正对中国来说不算吃亏,拿到八千万日元基本上就有了充足的开战经费,毋须再继续浪费时间下去。

“副总统先生,那依照您的意思,这次会谈是无法进行下去了?”滨口雄幸冷着脸色说道。他暗暗在心里下定决心,如果冯国璋还是像上次那样态度不和,坚决不肯退让半步的话,自己索性站起身来离开,反正事情已经超出自己的能力范围了。

“五千万美元,这是我们的底线,台湾是中国不可分割的领土,前清这个烂摊子必将在今日由我们中华民国来收拾干净。不过考虑到滨口先生与日本政府的窘境,我们可以再放宽一些条件,你看如何?”冯国璋慢条斯理的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如何放宽条件?”滨口雄幸立刻问道。

“八千万日元按照现在的汇率应该是一千九百万美元。我们签署这份合约之后,可以在附加条款上追加一项协议,日本国将一年租金分为三期来交纳,余下三千一百万美元可定在今年十月份和明年一月份交纳,你看如何?”冯国璋说道。

滨口雄幸虽然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主意,但只要能顺利拖延时间,等到日中大决战过后,到时候一切都可以重新再谈,别说让中华民国把这一千九百万美元吐出来,还要让他们付出更沉重的代价。总之,现在的忍耐只是为了以后获得更多的利益,所以他必须忍。

“看来,也只有这个办法了。”他故作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缓缓的说道。

第940章,吴绍霆的决定

为期三天的奉天军操在四天前正式结束,整个军操会演还算有模有样,北一集团军各师师长好不容易从兵变和刺杀事件中调整过来状态,同时还要把本部人马精锐的一面展现出来,自然不敢掉以轻心。

四月底的东三省一片阳光明媚,虽然气温仍然没有升高,可冰冷的空气反而让人们感到精神抖擞。在奉天城外苏家屯军营,即便按照原定计划,各师早已向新的驻扎地点转移,不过集团军司令部依然留在这里办公。

龙云敲了敲吴绍霆办公室的房门,还没等到里面的回应,自顾自的就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吴绍霆正在与总统府幕僚商谈约见朝鲜独立运动代表团的事宜,大约十天前总统府发来消息,冯国璋以副总统身份正式接见了李东宁、金溪范等独立运动主事人,首次开始商谈有关中朝合作共同对抗日本的合作事宜。当然,这次会谈仍然只是初窥门径,除了掌握朝鲜独立运动目前的真实实力之外,并没有透露更多的援助计划。

考虑到中日矛盾愈演愈烈,同时东三省的准备工作业已接近尾声,吴绍霆应该与朝鲜方面进入更深层次的交涉,不仅如此,还要借助这次与朝鲜方面的联络,埋下自己单方面针对朝鲜的未来计划。

“元首,南京的电报,副总统跟日本人已经差不多谈完了,不过日本有附加的条件,伍部长在电报里交代一定要让元首您亲自斟酌。”龙云一边向办公桌这边走来,一边迫不及待的说道,他手里拧着公文包,在接近办公桌时从公文包里取出了一份电报文件。

“哦,什么条件?”吴绍霆抬头问道。

“日本方面希望我们发布中日友好声明,同时签署互不侵犯备忘录。”龙云说着,把电报文件递到了吴绍霆面前。

吴绍霆一时没有急着回答,他打开电报文件仔细看了一遍,脸色渐渐严肃起来。他当然知道日本人这两项附加条件是什么目的,一方面是希望借助所谓的“声明”或者“约定”,来完成花钱消灾的最终目的,另外一方面则是凭借这次交易来降低中国的威信,连刺杀国家元首的事情都能靠金钱来解决,可见中国的外交态度多么软弱无能。

在一旁的张孝准虽然没有看过电报,但是却从龙云口中听到了主要内容,他立刻说道:“元首,这可是小日本的阴谋呀,无论如何我们不能答应他们。看看南京、北京,再看看奉天甚至东三省全境,我们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对日舆论,老百姓们现在可是非常赞成我们跟日本人开战。如果在这个时候签署声明和备忘录,无疑是给老百姓头上浇了一桶冷水!”

龙云连忙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小鬼子摆明是要在这件事上摆我们一道。大不了跟小鬼子再谈,把价格降低一些,但是无论如何不能答应这两点。再不行,索性咱们一分钱不要了,直接跟小鬼子开战就是!”

吴绍霆把电报文件丢在了桌面上,沉思了足足一分钟的时间,随后说道:“回复南京,就按照已经决定的意思来办。”

在场的众人都感到很吃惊,大家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可为什么元首还要决定如此?

张孝准连忙问道:“元首,这又是何必呢,眼下明明是我们占据了优势,如果我们现在答应了日本人的这些附加条件,那就变成是日本人占优势了。”

龙云点了点头,跟着说道:“是啊是啊,元首,您一定要三思。”

吴绍霆平静的说道:“你们应该注意到在这份电报里面伍文公的措辞,以伍文公的外交经验,如果能继续向日本施压迫使他们妥协,他一定不会发电报来向我请示。可见,在谈判桌上大家都陷入了瓶颈,八千万日元基本上是日本政府最大的限度了,而对我们而言,这八千万正好是充足的战争经费。”

张孝准叹了一口气,他加重语气说道:“元首,正所谓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兵法有言,人和为上。经费固然重要,可是只要我们能打赢这场战争,必然能获得相应的战利品来抵消经费。可是人和不一样,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若是说民心自然冷却倒是情有可原,可若是我们刻意打击民心的话,那可是此消彼长的后果。”

吴绍霆依然不惊不躁的态度,缓缓的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个道理吗?你以为伍文公不知道这个道理吗?是的,诚如你所言,若是在这个时候发布中日联合声音和互不侵犯备忘录,对民心、对国威都有不小的损失,看上去是日本人占了便宜,可试想一下,这也正好应对了我们之前布置的策略,麻痹日本人。”

龙云和张孝准听了吴绍霆这番话,纵然心里仍然有理由继续反驳,可是一时半会儿又没有说出来的信心。事实上,提出利用刺杀事件来争取更多利益、顺便麻痹敌人的计策正是张孝准本人,可是他自己也没想到,日本人还会玩出这样的对策,着实有几分进退两难。

“其实这件事我们没必要纠结,正所谓为政者当有身不由己的时候,民心固然重要,可也要分清楚大局的趋势。无非是一个月的时间而已,等到我们大获全胜之时,全国百姓不会记得你彼时彼刻的软弱,只会记得你此时此刻的光辉。日本人可以从长远利益出发,我们更要有这种先见之明。”停顿了一会儿,吴绍霆继续说道。

“可是……总觉得……我们很难对外宣布这件事。”龙云脸色纠结的说道。

“确实如此,不过我想我们可以在运用一些手段,将国内的注意力转移到来自协约国的压力上面,可以对外声称受协约国的集体威压,不得不采取中和的措施。等到时候我们对日本宣战时,即便协约国因为军事盟约而站在日本一边,国民百姓的情绪正好可以针对所有外敌。”张孝准在思考了一会儿之后,果断的建议道。

“很好,就这么办。”吴绍霆觉得这个办法有利无弊,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那现在只能如此了?”龙云叹了一口气说道。

“尽快安排回复电报的事,另外在发布中日声明和互不侵犯备忘录之前,尽可能的做好准备工作,总之我不求能扭转舆论声势的方向,但一定要把整个事件说的通透一些。编一个好一点的理由,大不了跟日本人合谋一下。”吴绍霆交代道。

“是。”龙云点了点头。

“三十五师、三十六师的转移工作已经差不多,剩下的三十四师、三十七师也都很顺利。唯一让我有些拿不准的还是东三省第一路军的情况,希望张雨亭不要在这件事上出什么篓子。”吴绍霆忽然转移了话题,回到目前东三省最主要的工作上面。

“有松坡将军在主持大局,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的。”张孝准说道。

“希望如此。早上我们已经讨论很久了,在这件事上不要再拖延了。”吴绍霆说道。

“什么事?”龙云有几分疑惑,他还不清楚早上吴绍霆在办公室会谈的内容。

“是关于约见朝鲜人的事。目前李东宁他们已经都在南京了,过几天就会到北京等候我们的通知。”张孝准说道。

“安排在下个月的三号吧,就在苏家屯这里会见。不过要另外通知,我要会见朝鲜独立运动组织的所有领导人,而不是李东宁一个人。”吴绍霆强调的说道。

“那就这么决定了。”张孝准点了点头。

第941章,接见朝鲜人

几天之后,中日关于台湾租界问题进行了最后的落实,冯国璋、伍廷芳与滨口雄幸签署了旅顺租金合同以及中日友好声明书。不过在中日互不侵犯备忘录上,双方还是进行了长达四次会议的商讨,认认真真的议论了每一条备忘录的措辞。在这段时间里,顾维钧奉命跟滨口雄幸单独会晤,共同合谋关于日本行刺中华民国国家元首的善后问题。

在合谋过程中,顾维钧要求日方借口这是日本拥护军事派的民间组织发动的阴谋,是为了阻碍中日友好而精心设计的一场行动。并且日本内阁和中国驻日使馆联合组织搜捕行动,成功剿灭了这个民间组织的所有势力,为此日本政府还必须免除三十名高官的职务。

起初滨口雄幸反对顾维钧提出的要求,认为这同样是在摸黑日本政府的尊严,况且凭什么在这个时候还要免除三十位相关官员?

不过顾维钧强调,如果日方不按照这样的要求来做,中国将拒绝签署中日互不侵犯备忘录,甚至不会公布中日友好声明。

为此,滨口雄幸紧接联络了自己的恩师西园寺公望,详细磋商了对策。自青岛战争之后,西园寺公望迫于各派军阀在国内营造的民国威胁论,在内阁的影响力极具锐减,而这次中国提出一个拥护军事派的民间组织,正好可以从侧面打击军事派的气焰,同时本来就是一个假设的组织,对实质上并没有多大的影响,于是他回复滨口雄幸,让其答应这项条件。

正式宣布中日友好声明和公开中日互不侵犯备忘录的时间定于五月五日上午,历史上将会称为“双五中日协定”,许多历史学家会将这份协定认为是中日大战之前的“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义,也是对政治界具有鲜明讽刺的事件。

而在这一天之前,总统府新闻部已经接到从奉天发来的密电,开始大张旗鼓的营造一股铺垫声势,把每天中日谈判的内容修改成更具戏剧化然而公布出来,通过报纸和放出的所谓“内部消息”来引导群众舆论,称协约国已与日本达成共识,将会全力阻止中国向日本宣战。中国*的重心则放在整顿东三省军阀上面,短期之内也没有充足的开战准备。

一时间,中国外界开始了新的一轮舆论的预热。英法俄三国公使虽然感觉到这场舆论是有预谋、有计划的官方行为,可只要中日之间不开战,他们的目的就算是达成了。

五月三日,朝鲜独立运动组织能联系到的派系领导人,经过南京总统府的安排,秘密乘坐火车抵达北京,再特勤局和军情局派人护送前往奉天城。吴佩孚、张孝准遵照吴绍霆的通知,在奉天火车站迎接这些代表,当然,为了保证整个行动的隐蔽,情报单位一直采用最高机密的联络方式,对外声称这些人是张盛霆北方事务公司的人员。

经过总统府多方面联系,以及朝鲜独立运动组织内部的积极配合,目前活跃在独立运动组织内部和相对在国际上有所影响力的三大派系,都已经接到通知。民族学术派以李东宁为首,其主张采取文化宣传、依靠知识分子团体来唤醒朝鲜民族独立性以到达国家独立的目的;保皇派领袖李玮钟,主张联合沙俄对抗日本,恢复大汉帝国的国号和地位,曾秘密接受朝鲜高宗的密旨前往海牙国际大会,要求欧洲各国支持朝鲜独立,并取消日本保护国的特权,只是参加海牙国际大会的各国全部承认日本在朝鲜的宗主国身份,最终未能如愿以偿;改良派领导人李承晚,代表朝鲜青年以及留洋朝鲜学生的复国意愿,一直活跃在夏威夷、纽约,试图借助美国政府的辅助来恢复国家独立。

除此之外,还有主张采取极端手段,通过刺杀日本政要、朝鲜民族卖国贼为手段的激进派,其领导人正是金九。不过由于金九目前正被拘押在监狱之中,暂时没有办法联络,也没有办法找到其他代表人。

下火车之后,吴佩孚、张孝准并没有直接带领朝鲜人前往苏家屯,而是安排他们在奉天城内的军营吃了一顿午饭。在乘坐军用机车进入军营后,正好赶上奉天城驻军进行拼刺训练,操场上五百名士兵身穿最新式的军服,清一色的手持着安装刺刀的“绍霆”自动步枪,一举一动整齐划一,拼刺时的呐喊声极为震撼。

“让诸位见笑了,这是我们东三省地方军在重新整顿训练,加操拼刺技术。诸位在军营里凑合用一餐,下午一点钟我们就动身前往苏家屯。”吴佩孚故意的说道。

之所以带这些人来军营,就是要让他们看看民国军队今非昔比的风貌,更何况这还仅仅是东三省的地方军,并不是直属于中央政府的主力部队。

在听完吴佩孚的介绍后,李东宁、金溪范等人各有不同的表情,随后还用朝鲜语低声交流了几句话,他们当然不会因为五百人的训练而感到震撼,只不过希望能通过中国军方来协助训练朝鲜爱国志士,组成属于朝鲜独立运动的军队,凭借这支军队来完成光复国家的大任。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他们深刻认识到武装力量在革命运动中的重要性,只是若要组建一支忠于革命的军队又谈何容易?

军营虽然简陋,不过还是准备了一些丰盛的菜肴,众人简单用过午餐,稍微休息了片刻,随后直接又乘坐轿车前往苏家屯军营。

吴绍霆没有在他的办公室里接见这些人,在他看来自己没必要给这些朝鲜人足够的礼遇,相反是这些朝鲜人能否有值得利用的价值。几乎没有任何寒暄和开场白,他让龙云收拾好集团军司令部的一间会议室,中朝双方直接到会议室进行会谈。

李东宁、李承晚等人先一步到会议室等候,几分钟后吴绍霆带着自己的幕僚和*军官走进了会场。朝鲜人立刻站起身来向吴绍霆行礼,吴绍霆只是露出政客般的笑容示意了一下,在吴佩孚一一做过介绍后,他又让众人都落座下来。

“请诸位见谅,这次会面颇为仓促,诸位刚下火车未及休息便车马及此。如今东三省的形势相信大家或多或少都有所耳闻,所以我不能浪费任何时间。”坐下来之后,吴绍霆简单的说了这样一句话,聊作是开场白了。

这次与中华民国国家元首的见面,尽管是由中国方面首先出面联络,不过在先后与战略情报局局长王长龄和副总统冯国璋会谈之后,这些朝鲜运动主要代表都开始迫切希望能与中华民国最高领导人见面,向吴绍霆发出请求协助的朝鲜复国愿望。虽然甲午战争之后,朝鲜国内亲华派势力大幅削弱,转而是亲俄、亲x日甚至亲x美,然而在上海设立组织机构后,看着中国政局在短短五年时间里发生极大的改变,并且还能面对面与日本为敌,可见新生的南京中央政府有多么强大的实力。

抛开其他因素不说,从一九一零年朝鲜与日本合并之后,他们这些民族独立运动的爱国志士曾经付出了多少努力,试图呼吁其他国家协助自己的祖国。可除了俄国稍微有所交流之外,其他国家几乎没有任何官方人员愿意跟他们见面,更别说这些国家的总统、主席、总理了。如今身为国家元首的吴绍霆肯接见他们,不管招待的规格有多么简单和仓促,他们都对这次见面感到欣慰。

“哪里哪里,只要能见到元首阁下,哪怕通宵达旦都不会有困扰。”李承晚连忙说道。在一个月前他收到上海的电报,几经思索之后便决定启程前往中国。当然,他到现在为止都对中国抱有的希望不是很大,只是好不容易能与一国元首见面,最起码可以通过这次见面来提高自己在独立运动界的声望和地位,巩固自己改良同志会的领导地位。

“元首阁下百忙之中抽空接见我等,我等深表感谢。”李东宁用流利的中国话一边说着,一边欠了欠身敬礼。

“能与元首阁下见面,是我等之荣幸,非常感谢元首阁下能在今天接见我等。”已经年逾花甲的李玮钟中规中矩的说道。

吴绍霆微微的笑了笑,随后用审视的目光逐一打量了坐在会议桌对面的韩国独立运动家们,尤其是在见到李承晚时还额外的停留了一下。不得不说,在历史上所有开国总统当中,李承晚可以说是最不受欢迎的一个,其对朝鲜国家乃至民族所做出的贡献,还远远不如北边的伟大领袖,甚至为了所谓朝鲜独立还提出将朝鲜置于美国保护区之下进行委任统治,可谓是一个对美国趋炎附势之辈。

南韩建国之后,李承晚推行法西斯统治,连他的政敌也常常被扣上“容共”的罪名。著名朝鲜独立运动领导人金九被其指使的现役军人杀害,同李承晚竞选总统的几人中,申翼熙在“游说途中暴死”,曹奉岩被借口进步党事件而处死,赵炳玉在美国治病中突然死去,副总统张勉则遭枪击。最终是在人民群众的反对之下被迫下台,结束了连任三届的总统身份。

吴绍霆从始至终没有打算跟李承晚合作,只不过为了尽可能的发挥朝鲜独立运动的价值,因此才将其算在一席之中。他略微思索了一会儿,找到合适的措辞之后说道:“我之所以决定接见诸位先生,并非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在此之前请允许我说一些直白的话,我想诸位现在是没有任何能力完成对抗日本的行动目的,所以严格的说朝鲜独立运动是没有办法与我们中国并肩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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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释一下,这几日因为南方连续阴雨天气,同时加上失眠,心神很糟糕。更糟糕的是,最近又有一些沉迷于网络游戏《撸啊撸》,所以这几章有一些灌水嫌疑,这一点我承认。希望各位读者大大能给一点时间调整一下身体状况,我一定会好好振作的。谢谢各位继续支持我的读者大大们!】

第942章,各派的主张

听到这里,在场几位朝鲜独立运动人士立刻变了脸色,但是谁都没有急于把内心的不满表达出来。尤其是李东宁和金溪范,他们两人保持很好的理性,不会因为吴绍霆的一句话而轻易闹情绪。事实上在他们活动的这些年,流言蜚语早就听得多了,更应该有见怪不怪的觉悟才是,再者吴绍霆所说的本来就是一个不容否认的事实。

停顿了一会儿,吴绍霆接着说道:“我知道我刚才的话十分冒昧,但是大家都是明白人,也都应该清楚长远的目的。我现在告诉你们,与你们取得联络,并一步一步将诸位聚集在一起,这一切都是我们中华民国副总统冯华甫先生安排的,我并不知情。之所以决定接见你们,很大一方面原因是我个人强烈反对日本吞并朝鲜,这不仅威胁到我们中华民国东北边疆的安全,也损害了自古以来中朝邦交的历史地位。”

在这番话说出来之后,会议桌对面的众人脸色一下子舒展了不少,显然吴绍霆前后两番话造成了很明显的反差效果,原来吴绍霆从始至终都在考虑中国利益以及中朝关系,而这才是朝鲜独立运动最需要引以为援的对象。一个可以不榨取朝鲜利益,而是以正常互助为原则的国家,总比那些开国际大会高谈阔论一心只谋求本国最大利益的列强们要好得多。

李东宁不疾不徐的说道:“能听到元首阁下这样的话,我等甚感欣慰。正因为我们深感朝鲜独立运动缺乏实际力量,因此才迫切恳切能与元首阁下见面,希望能够在某些方面达成共识,互补不足,为亚洲各国和平共处奠定基础。”

吴绍霆笑了笑,李东宁果然是久经市面的人,这样冠冕堂皇的话都能找到合适的机会说出来,真是让人感到佩服。他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说道:“之前诸位与王局长见过面,也深入交谈了朝鲜独立运动组织目前的情况。据我所知,只要给你们足够的物资,你们有信心在三个月之内组成一支朝鲜爱国志士的武装部队,并且也能策动朝鲜各地爆发反日运动。说实话,当我看完王局长送上这份资料之后感到非常吃惊。”

李承晚显然并不知道这次会谈,他立刻吃惊说道:“这怎么可能?首先我们要明确的是一支什么样的部队,不能说几百人或者几千人每人发一支步枪就算是部队了。你们想要的是一支有能力光复祖国的部队,这样的部队岂能是一朝一夕建成的?”

在场的所有人都很清楚李承晚的主张,他一向反对使用暴力手段反抗日本,而是通过外交和利用列强的干涉来完成国家独立。为了这样的政治主张,他已经与许多合作过的独立人士闹出矛盾,其中还包括资助过其的一些朝鲜侨商。

“李承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李玮钟板着脸喝问道。

“我的意思难道还不容易理解吗?依靠组建武装力量来推翻日本在朝鲜的统治地位,这是非常不理智的行为。日本人在我们祖国的活动已经不是三年、五年时间,现在又有多少朝鲜同胞敢流血、敢牺牲?他们宁可多存点钱,移民到所谓的日本祖家,做一个上等民。我们的民族性已经岌岌可危了,若是还要爆发战争,民族性只会丧失的更快。”李承晚豪不掩饰的大声回应道。

“你说谁不敢流血、不敢牺牲?老头子我一把年纪了,为了陛下,为了祖国,我亲自提刀上马都可以。”李玮钟激动的反驳道,最后一句话还是用朝鲜语说出来的。

“诸位。”趁着这些朝鲜人还没有吵起来,吴绍霆不冷不热的插进了一句,“我想现在不是你们争论如何光复朝鲜主张的时候。”

“请元首阁下原谅在下的冒失!”李承晚连忙道歉道。

李玮钟则是冷冷的冲着李承晚哼了一声,随后一言不发沉着脸色。

“我之所以提及这件事,并不是怀疑诸位对复国的信念,而是就三个月之内成立朝鲜独立运动所属的军事力量感到怀疑。试问,如今可以信任的并且能够联络起来的朝鲜独立运动成员,一共有多少人?”吴绍霆略带几分严肃的口吻问道。

“元首阁下,我们组织军队的兵源,并不是在于我们能联系到多少组织内部的成员,而是在于我们组织的号召力。相信元首阁下应该知道,已经有不少朝鲜革命志士正秘密在中国军事院校学习,他们现在的努力正是为了不久之后在光复祖国的行动中派上用场。”一直没有怎么说话的金溪范缓缓的介绍道。

“我们当然明白你的意思,”不等吴绍霆开口说话,坐在一旁的吴佩孚接过话来说道,“只是,我们元首想要知道在三个月之内,你们究竟训练出什么样规模的部队,当然,假设前提是我们中国提供周全的物资援助。”

金溪范与李东宁低声交流了一下,随后金溪范又与李玮钟说了几句话。

李东宁表情没有变化,语气沉着的说道:“大约可以组建一个旅的部队,这是按照贵国军队的编制来算的。”

李玮钟接过话来说道:“军队可以在战场上成长。老朽相信,在我们朝鲜国内是有许许多多渴望复国的爱国人士,只要元首阁下愿意资助我们,再加上吾皇的诏书,只需要一年的时间我们就能形成规模,保守估计能壮大到两个师的编制。”

这时,被抛开在话题之外的李承晚有些耐不住寂寞,马上揶揄的说道:“如今民主时代早已深入人心,现在还提吾皇和诏书,这岂不是背道而驰吗?”

李玮钟怒道:“放肆。李承晚,当初若不是吾皇赐予你密旨,资助你远赴美国求援,今时今日你凭什么坐在这里。吾皇是朝鲜国的最高领袖,他是我们奋斗的精神信仰,即便现在是民主开明盛行的年代,我们大韩帝国仍然可以奉行君主立宪制!”

李东宁虽然很延误李承晚的复国主张,但是在民主一事上却有自己的看法。他同样认为朝鲜国不应该在奉行君主制,虽然如今的朝鲜国王极力为复国而谋动,可从另外一方面来说,这也是为了保全其王家尊严而已。再者,当初若不是迂腐无能的王室集团缺乏开化手段,也不会导致国家沦落到今天这般地步。

吴绍霆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诸位,冷静一点。关于朝鲜国国体的事情,我想可以稍后再谈,在这个问题上我也有一些看法和建议。不过,眼下我所关心的是,假设我可以资助你们复国,你们能在整个朝鲜战争中给予我们什么样的帮助。”

李玮钟立刻说道:“元首阁下若资助我们复国,我们必然与中华民国站在同一阵线上,坚持维护中朝双方利益,把矛头一直对向日本。”

李承晚沉重的叹了一口气,煞有其事的说道:“元首阁下,对于您愿意资助我们复国的意愿,我表示非常感谢。可是,正如在下之前所说的,朝鲜人民现在没有能力发动一场战争,更没有能力在战场上给予元首阁下任何帮助。”

吴绍霆看着李承晚问道:“照你这么说,那你认为朝鲜应当如何复国?”

第943章,针对朝鲜

李承晚马上说道:“在下认为,既然元首阁下有帮助我们复国的意愿,那应该由阁下站出来呼吁各国列强,通过外交施压来干涉日本对朝鲜的统治权。这样不仅能避免战争造成的大规模伤亡和大规模破坏,同时还能缓解我们亚洲紧张的局势。”

吴绍霆原本想要嘲笑李承晚不识时务,甚至还是寄希望于不现实的幻想,不过他刚要开口时忽然从李承晚眼中看出了一种尖锐的目光,顿时在心中冒出了一个想法。李承晚之所以不希望通过战争来光复祖国,很大程度上应该不是认为朝鲜没有能力发动战争,相反而是担心通过战争换来的光复会使国家陷入军阀割据的混乱场面,同时因为战争原因而削弱自己在国内的影响力。当然,或许还包括李承晚急于求成,所以担心会进行很漫长的战争。

不管怎么说,阻止爆发战争自然有李承晚得益的地方,这是一个政客必须具备的常识。

“李先生,你应该知道,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如果国际各国真的关心你们朝鲜的事情,你今天也不至于到这里来见我。相信诸位应该有所了解,正如我一开始所提到的东三省的局势问题,中日矛盾愈演愈烈,日本人竟然敢行刺我,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所以我敢肯定,中日之间必将发生一场决战,为了保证这场战争的胜利,所以我才请诸位到此,希望在我们中国全力对付日本的时候,你们朝鲜或多或少从中给一些帮助。”吴绍霆好整以暇的说道,他这已经算是开诚布公了,甚至还透露了一些机密。

“这……”李承晚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于元首阁下遇刺事件,我们同样表示愤慨,日本人的猖狂由此可见。元首阁下请放心,只要中国能够支持我们朝鲜国恢复独立,我们必然全力以赴提供各种帮助。”李玮钟迫不及待的说道。

“这样吧,毕竟诸位今天刚到,之前你们又没有经过详细的磋商,形成统一的意见。那么今天的谈话就到这里,不过你们可以留在苏家屯这边,这几天再好好的会商一下。我会安排专人负责跟你们联络,关于对你们的资助计划也会由专人负责与你们沟通。”吴绍霆觉得现在还很难跟这些人谈正经事,毕竟朝鲜独立运动组织内部各有不同的主张,若是撮合不了这些人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再谈下去只是浪费时间。

“元首阁下,如果您真有心思援助我们,何不直接告诉我们,您的计划是什么?”李东宁一眼看穿吴绍霆心中的打算,他马上开口问了出来。

“我暂时还没有具体的计划,而这原本是我接见你们的目的,希望通过你们的意见来考虑对朝鲜的援助。虽然今日会谈什么都没有谈清楚,但最起码诸位已经到了这里,我们初步达成的共识就是会站在同一阵线上反对日本。李承晚先生,你说是吗?”吴绍霆说到最后,故意转向李承晚问了道。

“是,是,这一点是肯定的。”李承晚此时感到很是心虚,总觉得是因为自己的格格不入,才会使得这场会谈半途而废。

“另外,我以一个曾经的革命者身份郑重的告诉诸位,一旦你们成功光复祖国,必将成为朝鲜民族万众瞩目的伟人,也极有可能成为新生政府的元老。等到了那时候,我相信我会很期待中朝之间有更深入的合作和联系。”吴绍霆补充的说道,他之所以说这番话,就是希望给这些民族独立人士一个期望,这样才能更好的掌握他们。

散会之后,侍从官带领李东宁等人离开了司令部会议室,就在苏家屯镇上的一间旅馆入驻下来。如今整个苏家屯小镇出入的都是军营里的公务人员,整个镇子早已被军方严密的布置了一番,自是不必担心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当然,为了保证能及时与朝鲜独立运动组织的众人联系,吴绍霆派了一支特勤小队同样入驻在这家旅馆里面。

就在送走这些人不久,吴佩孚来到吴绍霆的小楼办公室。

“元首,你真的觉得这些朝鲜人意见不统一吗?”他问道。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吴绍霆笑着摊了摊手说道。

“我觉得完全没必要顾虑他们的感受,朝鲜独立运动组织仅仅是在朝鲜侨民群体中有几许影响力,在国际上根本不受重视,甚至连日本人都不曾放在眼里。这次我们中华民国愿意资助,自然要由我们来主张才是,否则我们凭什么要资助他们?”吴佩孚认真的说道。

“我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不过总得要找到一个合适的代理人才是。不管怎么说,我们不能单方面支持其中一派,这样做的话我们的目的会变得很明显。政治是需要一些掩护的,这一点你应该懂的才是。”吴绍霆不疾不徐的说道。

“我明白。那这次会谈,元首有什么打算吗?”吴佩孚问道。

“正如我之前所说的,我希望能把这些人撮合在一起,我相信这并不会太困难。当然,在他们当中我希望另外确立一个能够统一全局的领袖。”吴绍霆说道。

“您有人选了?”吴佩孚继续问道,他当然知道撮合这些人并不太难,并且这些人在核心思想上还是一致的。

“李东宁是一个文化人,这种人的思想会很尖锐,所以不容易谈得来。李承晚骨子里已经是亲x美派了,而且他是一个很有野心、很有权欲的人,这种人不好掌控。”吴绍霆缓缓的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那也就只剩下李玮钟了?”吴佩孚扬着眉毛说道。

“他一直是朝鲜国王李熙的心腹,而我也希望朝鲜继续保持君主制,这样以来更方便我们在朝鲜的政治活动。再者,李熙虽然是国王,不过他在民间还是有不少声望,像李东宁、李承晚这些人,早些时候都是接到过李熙的密旨,由此可见李熙在这个被日本人占领国度仍然是精神领袖,拥立皇室继续统制朝鲜,一定会获得很多人支持,最起码反对的人不会多。”吴绍霆意味深远的说道。

吴佩孚点了点头,他心里的想法基本上与吴绍霆一样,除了没有考虑究竟扶植哪一派之外,拥立朝鲜国王恢复国号确实是一件更具长远利益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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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晚是靠韩国民主党上台的,他一上台,就由自己的亲信组成新内阁,一脚踢开了民主党。他为了对付占国会多数的韩国民主党,1948年11月曾组织“大韩国民党”,1951年底重新组织了“自由党”。他觉得连任没有把握,1952年提出由国会选举总统制改为国民直接选举制的“修改宪法草案”。当此案未能通过,即发布戒严令,出动警察和特务,逮捕扣留国会议员,扣上“参与国际共产党阴谋”的罪名,迫使国会通过他的宪法修改草案。1952年8月,李承晚当上第二任总统。1954年2月,废除连任总统的限制,在1956年任第三届总统。为维持其法西斯统治,1960年3月15日,李承晚依靠军警的刺刀,举行总统“选举”,妄图第四次连任总统,遭到南朝鲜人民和在野党人士的坚决反对。当天,马山市数千群众举行示威游行,接着反对李承晚独裁统治的大示威席卷南朝鲜各地,愤怒的群众用绳索拖着李承晚的头像,游行示威。多年的积怨顷刻爆发,李承晚遂下令镇压。4月19日,被激怒了的汉城市民包围了国会和电台,烧毁李承晚的自由党总部,同反动军警展开了殊死的搏斗。在南朝鲜人民斗争力量的沉重打击下,李承晚终于于4月27日被迫下台。5月29日离开汉城去夏威夷。1965年7月19日病死在夏威夷。】

第944章,德国反应

几天之后,冯国璋在南京总统府公布国家元首刺杀最新调查结果,按照之前与日本合谋的计划一一行事。当天下午,中日双方又分别在日本驻华公使馆以及总统府召开了两场新闻发布会,发布会上日方宣读了大正天皇的亲笔道歉国书,并决定为了补偿中国损失而取消在华的所有特权,包括汉口、旅顺两处租界,至于台湾也是二十年以来首次取消“日本领土”,承认台湾是中国不可否分割的国土,只是目前暂借台湾使用。

总统府新闻部不仅开始制造新的舆论方向,而且还在这天新闻发布会之后,放出消息称日本支付的八千万日元租金实际上对刺杀事件的赔款。随后张謇以政务厅长官的身份公布,这八千万日元的赔款,将会用在改善民生、发展国民教育、进一步稳定市场价格等方面上。张謇站出来说话的目的,就是要让国民百姓知道中国并非一无所得,尽管元首大人冒了生命危险,可在不久的未来给国家带来了一批新的民生基础建设工程。

中国方面早几天已经在为这件事谋划舆论导向,国内各界的声势虽然对这次最新调查结果不满,认为中央政府应该采取强硬措施打击报复日本,可是大部分人并没有把矛头指向中央政府,而是对列强强行干涉中日矛盾大为光火。当然,短暂的舆论控制并不能彻底改善所有人的意见,一些情绪激动的人士仍然站出来指责中央政府的软弱无能,为了一笔金钱竟然可以放下国家尊严,这简直就是欺软怕硬的表现,之前所说的所谓第一阶段制裁措施完全只是一句空话罢了。

为了尽快消除民间的议论,新闻部在之后的两天时间里立刻转移了中心话题,把各大报纸头版新闻的侧重点放在了国家建设、欧洲战事上面,不仅如此,邹鲁还接到吴绍霆的指示,开始由弱渐强的透露一些朝鲜方面的新闻,为“亚洲战略”下一步计划做好铺垫。在朝鲜新闻搜集方面,一开始仅仅是报道一些文化学术的内容,随后又隐隐约约透露了朝鲜目前的政治局面,包括一些朝鲜学者描述日本统治下的悲惨生活,以及未经考证的朝鲜国王的言论。

所有朝鲜方面的新闻,目前都只是在一些不起眼的版块上刊登。

就在总统府新闻部努力抹去中日友好声明以及之后不久补充发布的中日互不侵犯备忘录的舆论影响时,德国公使辛慈对这件事非常恼火。就在前不久他还积极帮助中国在其他中立国家的公使中间游说,尽可能的让这些国家站在中国的立场上,一致针对日本的阴谋,可是没想到自己的这些努力转眼之间竟变成徒劳无功。他感到有一种被出卖的情绪在作祟,前后等待了几天时间,最终决定前往总统府向冯国璋讨一个说法。

只是在见到冯国璋之后,辛慈最终没有从这位副总统口中得到一个交代,冯国璋和外交部部长伍廷芳只是推说这是吴绍霆的安排,而吴绍霆现在又不在南京,如果辛慈一定要讨一个说法就只能亲自前往奉天。

当天晚上,辛慈安排菲利普上校乘坐飞艇立刻前往奉天面见吴绍霆。

菲利普上校抵达奉天军用飞艇基地时,是五月十一日下午,这已经是距离“双五协定”签署过后的第六天,中国国内的舆论正在快速的消淡,除了国际时评者还在絮絮叨叨争论不已,认为以吴绍霆的性格绝不会善罢甘休,整个扑朔迷离的事件背后一定还隐藏着阴谋。菲利普上校没有任何休息,立刻要求前往苏家屯面见吴绍霆。

吴绍霆早上刚刚跟朝鲜独立运动组织进行了第二次会谈,在这次会谈上朝鲜人也对中日双方联合发表友好声明感到奇怪,但是吴绍霆并没有向他们做任何解释。这次会谈虽然依然没有达成统一的意见,不过比起上一次显然要好了很多,最起码在武力收复朝鲜的主张上得到了暂时的统一。正好下午有空,他立刻允许接见菲利普上校。

对于菲利普上校突然造访,他起初没有任何准备,也没有猜出对方的来意,毕竟这段时间要忙的事情非常多,东三省的军务、北方第一集团军的军务、旅顺租界收回事宜、南满铁路收回计划等等,几乎每天的日程都很紧促,已经无暇顾及德国人的想法。

龙云敲响了小楼办公室的房门,然后引着菲利普上校走进了吴绍霆的办公室。

吴绍霆挥了挥手,让其他幕僚先退下,然后笑着走上前跟菲利普上校握了握手,用德语问好道:“日安,菲利普上校先生,您得到来一定是辛慈公使有什么话要交代,对吗?”

菲利普上校是一副礼貌的表情,不过却带着德国人典型的刻板,他微笑着说道:“见到您很高兴,元首阁下,正如您所说,这次在下确实是受辛慈公使先生的委托前来。”

吴绍霆先请菲利普上校落座,然后让龙云去吩咐侍从室准备差点。

“辛慈公使又有什么新的消息吗?”他一边绕到自己办公桌后面坐下,一边问道。

“是这样的,之前日本阴谋家试图行刺元首阁下,这件事已经在国际上引起了非常激烈的反应,甚至连我们德皇威廉二世每天都要关注这件事的进展。做为德国的盟友,您这次遭到行刺的影响绝不亚于斐迪南大公遇害,我同样相信我们德国驻华人员在事后的态度,您应该是十分清楚了解的。”菲利普上校用一种很恳切的口吻说道。

“对于德皇的关心我表示感谢,对于辛慈公使先生在这一事件上的立场我也表示感谢。”吴绍霆微微点着头说道,在听完了菲利普上校说完这番话之后,他心里已经很清楚辛慈公使派菲利普上校来见自己的用意。虽然有些后知后觉,不过他觉得这场误会确实有些唐突,自己忙碌公务而忘记与德国方面协调,以至于辛慈公使肯定会想入非非。

“可是,让我们很不理解的是,元首阁下为什么突然又公布了中日友好声明,甚至还签署了中日互不侵犯备忘录?这显然让做为盟友的我们感到诧异,也显然对元首阁下的威严以及中华民国的尊荣背道而驰。”菲利普上校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已经转变为了严肃。

“呵呵,”吴绍霆淡然的笑了笑,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明白辛慈公使的担心。不过请你们放心,既然我现在已经在奉天,而且北方第一集团军早已准备就绪,这一系列的行动当然不会只是逢场作戏而已。”

第945章,世界大战的改变

“您的意思,中日之间所谓的协定,难道仅仅是一种假象?”菲利普上校立刻问道。

“你可以这么认为,不过我希望德国方面不要太担心,做为盟友我们中华民国一定会遵循盟约关系以及之前制订的计划。倒是几个月前与贵国协商的援助问题,也不知道有没有下问,就目前的局势而言,我们最关心的仍然是这一点。”吴绍霆顺便提了提这件事。

菲利普上校思索了一会儿,对吴绍霆刚才的这番话有些没能理解,他不知道“你可以这么认为”究竟算不算是敷衍,至于中方要求德国的进一步援助,并非没有商谈的余地,毕竟目前法国境内的作战正在逐渐掌握优势,同盟国阵营的士气正在大幅提升。但是否要提供这一笔援助,理所当然是要看贵国在同盟国阵营中的表现。

“元首阁下,我希望您能明白,日本阴谋家对您的行刺,不仅是关于同盟国阵营内部的决策,同样也是对中华民国的声誉影响。您或许不知道,西方媒体在这件事上的争论已经愈演愈烈,许多人都在说新生的中华民国依然如同清朝末年那样软弱,难道您希望听到这样的言论吗?”调整了一下态度之后,菲利普上校再次开口说道。

“这些言论对我确实是一种困扰,不过这似乎并不是德国需要在乎的问题。刚才我已经说过了,既然我已经陈兵东北,而且日本也在源源不断的增兵朝鲜,中日之间的矛盾激化早已不是什么秘密,而这次签订的协议,我相信只不过是一层单薄的窗户纸而已。对我来说,我把这层窗户纸卖给了日本,换来了八千万日元;对于日本来说,他们花了八千万日元换来短暂的和平。整个事情就是如此简单,您还需要我说的更明白一些吗?”吴绍霆加重了语气说道,有时候他很欣赏德国人的坚持,可有时候又会觉得这种坚持太过顽固。

“可是这样有意义吗?所谓的八千万日元,换来的不仅仅是日本的喘息,更是中华民国在国际的声望锐减呀。”菲利普上校严肃的强调道。

“之前我已经跟你谈过,如果你们德国愿意提供充足的资金让我发动战争,鬼才会在这个时候跟他们签署联合声明!没错,我中华民国军事力量这些年来一直在大幅攀升,可是国家仍然是一个落后的农业国家,没有庞大的工业,没有雄厚的国民基础。菲利普上校,你可知道为了让北方第一集团军从北京、热河、天津转移到东三省,这前后一个月的时间内我们消耗了多少资源吗?”吴绍霆振振有词的说道。当然,这番解释只不过是借力打力而已,尽管中国落后,可是与日本人开战的资金早年初时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这个时候仅仅是为了扮猪吃老虎。从另外一方面来说,也是他针对德国保持一种距离的做法。

菲利普上校再次陷入了沉默,一时似乎拿不定主意。

“如果按照元首阁下的计划,您下一步打算怎么做?”在停顿了一阵之后,他再次开口向吴绍霆问了道,从表情变化上来看,似乎已经相信吴绍霆刚才所解释的话。

“下一步我会想方设法通过外交收回旅顺租界,一旦旅顺租界成功收回,我们中国军队将会解决所有后顾之忧,到时候只需要将资源全部集中在中朝边境即可。当然,在正式开战之前,我会重组中国军官团入驻青岛司令部,与你们协调中日开战方面的所有事宜。”吴绍霆郑重的说道。他没有打算把自己的计划说的太细微,在这个时候还没有必要重新招摇中日冲突的问题。

“我明白了,关于您认为需要我们德意志帝国进一步援助的消息,这虽然不在我的职权范围之内,不过我会尽快转达给辛慈公使阁下。如果中华民国真能切实执行远东战略的计划,以及针对英国、俄国和法国在亚洲的偷袭行动,我相信援助的事一定不会太难。”菲利普上校表情平静的说道,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脸色没有任何变化,看不出这是一句空头承诺。

“是吗?德国真的还有对外援助的预算?”吴绍霆半信半疑的说道。

“这是毋容置疑的,因为我们在法国的战事有了非常重大的突破,整个战场的优势已经逐渐掌握在同盟国联军的手里。”菲利普上校点着头说道,脸上露出了几分自豪。

“重大的突破?”吴绍霆眯着眼睛喃喃的说道,他以为菲利普只是在说一些官面上的话,即便战场上吃了败仗,对外也会声称胜券在握,这是国际列强一贯的做法。

“您应该还没有收到消息,就连我也是在启程北上之前收到的加密电报。”菲利普上校看着吴绍霆的表情,带着一丝微笑的说道。

“真的是最新的消息?我只听说你们在阿杜瓦和香巴尼打了胜仗。”吴绍霆说道。

“您说的没错,不过您应该听说的是之前的消息,当时是英法联军发动反攻,企图夺回法国铁道重要枢纽兰斯,然后被我们德意志大军成功的破解了他们的攻势。而我收到最新消息则是上个月中旬,德意志大军趁着英法联军反攻失败之际,再次发动了一场大进攻,成功将战线突破到马恩河南岸,不仅把英法联军主力逼退到阿杜瓦西南三十公里之外,同时还沉重打击了法国在凡尔登驻守部队的后勤交通线。”菲利普上校绘声绘色的说道。

“大获全胜?马恩河被突破了?”吴绍霆倒吸了一口冷气。

“是的,这次作战我们运用了最新的空袭技术,包括飞艇集中轰炸和战斗机掠夺战术,空中力量投入作战给敌人的后勤造成了相当的困扰,从而削弱了正面防守部队的战斗力,这才使得我们的陆军部队突入的更加顺利。”菲利普上校煞有其事的说道。

吴绍霆缓缓的点了点头,原来是新科技的投入改变了整个战场,看来不仅中华民国的历史改变了,整个世界的历史都随之受到波动。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桩好事,但最起码德国在战场上取得了优势,对远东地区绝对会有更多的影响,同时在这会儿是十分有利于中国的。

“对了,”这时,菲利普上校又接着说道,“正因为中德张盛霆军械公司开放的最新空军装备,才使得我们这次作战取得了出人意料的结果。因此在四月上旬时,军事委员会已经决定向中德军械公司融资一百万英镑,届时参与融资的单位不仅由我们德国各大银行,还有克虏伯兵工厂、毛瑟兵工厂等,同时我们也联络到美国的几家军械公司,一旦商谈确定,还会引进超过五百万美元的美国资金。”

“这件事我怎么没有听说过?你们怎么会打算跟美国人合作。”吴绍霆奇怪的问道,他记得美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立场上一直偏向于协约国,其原因是美国在战前购买了一大批英国战争债券,同时英法联军也是美国军火商的头等大客户。

“当然,这件事还在谈。如今欧洲战场上的局势渐渐很明显起来,之前我们对美国的态度也应该有改变,威廉二世陛下认为现在有底气拉拢美国站在同盟国阵营。一旦这件事有了进一步发展,对协约国将会是极其沉重的打击。”菲利普上校说道。

吴绍霆在心中寻思起来:难道德国人打算一边运用军事力量一边运用外交手段,由内而外的来对付协约国阵营?这倒真是一记恶毒的手段,可是美国可不是吃素的,正如自己之前所做出的预判那样,要想让美国改变之前的态度,就必须让他们在未来获得更多的利益。

菲利普上校又说道:“我想,很快您会收来自广东的消息,先不管美国的资金,我们德国方面的融资必然会在三个月之内到账。到时候中德军械公司的规模和研发能力一定会得到进一步的提升。”

第946章,第三次会谈

吴绍霆恍然的点了点头,叹道:“这正是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不知道菲利普上校你知道不知道,贵国的大军在法国的下一步作战行动会是什么?”

菲利普上校笑道:“这可是军事机密,不过告诉您没有关系。虽然我没有收到确切的消息,但如果按照之前制订的战略方针来推测,在马恩河南岸的我军会兵分两路,一路直扑凡尔赛,争取在两个星期之内夺取巴黎全境,另外一路将会迂回到东边的凡尔登,偷袭凡尔登腹背。只要拔掉凡尔登这个据点,法国主力部队可谓是元气大伤,到时候整个法国政府都会陷入虚弱状态,西线的战斗基本上大局在握了。”

吴绍霆意味深远的叹了一口气,脸色显得十分严峻,历史上凡尔登绞肉机就是在阿杜瓦和香巴尼战役之后发生的,不过阿杜瓦和香巴尼战役前后一共持续了一年之久,直到一九一六年二月份德军才彻底突破英法联军的防线。现在由于新技术和新战术的运用,可能凡尔登会战会提前发生,而德军将会从正面和腹背同时夹击凡尔登,到时候的凡尔登会战将会是什么样子,谁也不好说!

沉吟了一声之后,他换上了一副欣然的笑容,说道:“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好了。其实我也有计划,只要能及时得到贵国的援助,我会在对日宣战之后立刻公布中国加入同盟阵营的消息。所以,在援助的事宜方面,希望菲利普上校能尽快转达我的意思,方便我们尽快制订相关的部署计划。”

菲利普上校点了点头,说道:“请您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放在心上。不过,请问阁下,中国计划在什么时候向日本宣战?”

事实上吴绍霆现在把作战计划告诉菲利普上校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考虑到要尽可能的向德国讨要经济援助,所以还是先卖一个关子的为好。他说道:“目前我们已经制订了两套作战方案,针对的就是不同的开战时间。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是要看旅顺租界收回的进度才能决定使用哪一套方案。也就是说,贵国给与我们的援助也会影响我们的决策方案。”

菲利普上校说道:“我明白了。”

吴绍霆接着又说道:“如果菲利普上校你还有疑问,不妨先在奉天住上一段日子,至于与南京方面的联络,我们有专门的安全线路可以提供帮助。一旦我有了最新的进展,正好可以第一时间与你交流。”

菲利普上校想了想,答应的说道:“这不失是一个好主意。”

五月十五日,距离吴绍霆决定正式向日本宣战的日期越来越近。

中国外交部代表团却还在奉行“五五协定”,不亦乐乎的与日本方面协调旅顺租界的问题。遵照“五五协定”的内容,日本会在一个月之内归还旅顺租界,然而这个内容本身就存在一个漏洞,那就是没有说明从哪一天开始执行。中国外交部代表连续七日的磋商,正是关于日本什么时候旅行这一诺言。

日本外务省原本是计划撤销旅顺要塞,一方面是文治派政客从中策动,青岛战争时旅顺要塞造成极其严重的轰炸,毁损率超过了百分之七十以上,司令部大楼、外围海防阵地、军事仓库以及海军基地等等,几乎没有任何是安然无恙的,如果要重新恢复旅顺要塞到轰炸之前的模样,最起码要花费两千万日元以及大半年的时间。另外一方面参谋本部也做过详细的分析,一旦中日开战,主战场位于中朝边境,旅顺要塞将成为一处鸡肋,不仅会加重后勤压力,还会加重海战风险,同时第五师团也将陷入孤军奋战的境地。

因此,与其让旅顺要塞成为鸡肋,还不如把第五师团抽调出来,投放到正面主战场上作战,这要比消耗在旅顺这块已经失去完整防御的地方要好的多。

只是外务省仍然担心中国会立刻发动战争,尤其是在奉天春季军操结束之后,看着北方第一集团军各师各部开进中朝边境的主要县镇据点,可见吴绍霆从始至终没有放弃向日本开战的打算。整个“双五协定”苍白而脆弱,仅仅只能用来当作政治家演说的幌子。因此,日本才需要利用旅顺要塞的谈判工作,最大化的拖延时间。

吴绍霆一直在敦促旅顺租界收回的事宜,但是他的初衷是故意制造一种紧迫感,让日本人绝对自己正中下怀。事实上旅顺对他而言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重要,能提前收回是好事,不能提前收回也不是坏事,反正等到自己正式向日本宣战时,自然有相应的对策。

除了旅顺租界的问题,依托旅顺租界为根基的南满铁路也在“双五协定”的内容之中。

按照日方提出的要求,南满铁路的经营权将以出让的方式转售给中国。吴绍霆对这件事是真正的很重视,南满铁路是东北三省主要的交通纽带,而且在南满铁路的交通线上还衔接着朝鲜与沙俄的接轨急电。不管是对日后的民用、商用、工用,还是对即将开始的军用,都是有不小的价值。

吴绍霆授意外交部代表团,尽可能不必支付现金来缩回南满铁路,其一是在这个时候没必要给日本人任何好处,其二则是在台湾租金问题上,冯国璋早已埋下伏笔,日本政府另外还欠下一亿二千万日元的租金,大不了就从这一笔租金当中抵消。

日本方面当然舍不得苦心经营多年的南满铁路轻易交还给中国,要知道为了东三省的利益,日本前后发动了两场大规模战争,可是结果却因为一场青岛战争再加上一次失败的阴谋行动,反倒要将这近乎两代人的努力付诸东流,无论如何都不是轻易能拿放的。

在几次讨论会议上,日本外交代表团坚持认为南满铁路目前是民营公司,日本政府不能以国家欠债而抵消民营公司的股价,这不仅仅不符合国际惯例,更不附和任何国家的宪法精神。因此,他们一致要求以支付现金的方式来购买南满铁路的股权,而且在价格还是定为两千万日元的高价。

南满铁路最初是由沙俄获得铁路承办权,列强在中国取得铁路承办权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铺垫更容易入侵中国内部的交通线,甚至包括修建铁路时还能从中国人民手中榨取血汗钱。也就是说,整条铁路线有中国人的一部分资金和人力投入,结果经营权却落在了外国人手里。日本通过日俄战争夺得了南满铁路,仅仅是在更换窄面铁轨上花销了一笔资金,而这笔资金绝对不值两千万日元。

即便是按照现行的南满铁路株式会社的股价来购买,以之前长达半年之久的反日活动,日本股市早就跌的一塌糊涂,尤其是南满铁路的股价根本达不到一千万日元的数额。

当这个消息上报到苏家屯军营时,吴绍霆冷笑了一阵,随后回电告知外交代表团,毋须在这件事上过分争执,日方若不肯退让那就不必再谈。他觉得这对自己来说是一件好事,最起码对整个东三省的局势来说埋下了另外一处伏笔,南满铁路与旅顺租界都是“双五协定”中清楚交代的内容,如果日方通过各种理由来拖延,那完全可以归咎于日方违背“双五协定”在先,等到正式向日本宣战时,这一点完全可以用来大做文章。

直至五月十九日,中日外交代表团关于“双五协定”后续谈判工作仍然没有结果,不过在这一天吴绍霆第三次接见了朝鲜独立运动组织的代表。经过这前后十几天的时间,这些朝鲜人在一种隐性的压力之下不得不达成共识。尽管之前吴绍霆没有特意去接触他们,但是安排在旅馆的专门负责人却一直在跟他们磋商、讨论,其中还抛出了一旦由中国支持朝鲜复国,德国、美国、奥匈帝国等国家都会承认朝鲜的独立地位,因此不管各派的主张有如何冲突,归根结底还是要依照民国政府的援助政策来执行。

因此,在这次会谈上,吴绍霆与朝鲜独立运动组织的谈话要比前两次更加容易的多。

“元首先生,之前听王先生说,您有办法促成德国、美国、奥匈帝国这些列强来承认我们朝鲜独立的地位?可是,这真的能行得通吗?”李承晚带着激动的情绪在刚刚落座不久,就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他在美国活动了那么多年,倒头来连威尔逊总统的面都没见上,更别说能说服美国支持朝鲜独立了。

李东宁、金溪范等人脸上都有不同程度的迫切,这个问题正是他们多年所追求的夙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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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7章,援助计划

吴绍霆微微笑了笑,不疾不徐的说道:“诸位应该很清楚,在我还是广东督军的时候就与德国有密切的联系,就算你们不知道这一带也无妨,单单青岛战争我们帮助德国抵御了日本人的进攻,这一件事他们就欠我一个很大的人情。再者,日本现在是协约国阵营,只要能消弱协约国阵营的势力,德国自然乐得所在,不是吗?”

李承晚继续追问道:“可是,这是您与德国存在密切关系的原因,然而美国似乎不会轻易表示对协约国或者对同盟国的态度。”

吴绍霆心中有些嘲笑,在他看来只要能在战场上取得胜利,各国迟早会表示承认独立地位的态度,何必还要见牛角尖似的一一质问?不过他理解李承晚的心情,或许在李承晚的眼里只有美国的支持才能真正确立朝鲜独立的地位。轻叹一口气之后,他说道:“美国是一个中立国,但是他最大的利益正是来自针对外国的跨国贸易。在你们朝鲜独立之后,必然会出现一段百废待兴的时期,美国完全可以在这段时期与一个新生的政权建立贸易输出关系,不仅可以帮助朝鲜恢复国家基础,同时也能从中获取应得利益,这是互惠互利的事情,他们又有什么好反对的?”

朝鲜诸人相互之间对视了一眼,对吴绍霆的话感到很有道理。

停顿了片刻后,吴绍霆接着说道:“你们放心,到时候我一定会促使美国承认朝鲜独立地位,大不了我也可以通过一些商业订单来拉拢美国的立场。”

李玮钟感叹的说道:“元首阁下给予我等的帮助,我等没齿不忘。”

吴绍霆将自己的身子向后靠了靠,摆出一副准备进入正题的姿态,用一种不可置疑的口吻说道:“那么,今天请诸位前来,就是要确定诸位先生的态度。我们中华民国会给予一笔资金和军火来资助你们,甚至还提供各方面的训练、场所以及一定的外交资源,而你们要做的就是统一思想和政治主张,一句话,团结一致。”

在场的朝鲜众人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又低声交流了一阵。

最后,李东宁脸色肃然的说道:“我相信在元首阁下的帮助之下,我们一定会团结一致,为了共同的理想而奋斗。”

其他几人也跟着附和的说了几句话。

吴绍霆欣然的点了点头,正色说道:“这就对了,只有民族团结才能凝聚力量,政治上的意见可以在建立政府之后慢慢磋商。关于如何协助你们组建复国军队,我会从*临时组建一个专家小组,一起制订详细的方案。只要方案确定下来,我立刻可以拨款支持你们执行。有一点我需要提前说明一下,很显然在你们当中没有真正合适统帅军队的人物,所以我可能会将这支朝鲜复国军队暂时编入北方第一集团序列,不过不由集团军司令部领导,而是直接由东三省统帅部管理。”

在听到吴绍霆所说的前半句话时,大家都觉得很有道理,民族团结才是复国的根本。可是听到后半句话时,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长达几百年的宗藩关系,如果朝鲜独立运动组织不能掌握真正属于自己的军事力量,即便推翻了日本人的统治,换来了朝鲜的独立,可最终只不过是引虎驱狼而已。

李东宁立刻说道:“元首阁下,这恐怕不太好吧。我们可以感谢中国为我们提供物资、提供经费,甚至提供训练和一切必要的指导,但是军队的指挥权应该由我们朝鲜人自己来掌握,这样才能称得上是真正的属于我们朝鲜民族独立事业的武装力量。”

李玮鈡也附和的说道:“是啊,是啊。并非我们不信任元首阁下和中国友人,只是朝鲜人的事情应该由朝鲜人自己做主,再者我们比元首阁下更了解朝鲜境内的各种情况,包括地理、环境、风俗习惯以及一些其他方面的细枝末节,这样可以避免许多误会的发生。”

吴绍霆将两只手交叉在一起,摆出一副不高兴的沉思状态。

一旁的张孝准马上接过话来说道:“诸位,战争可不是儿戏,我们可以帮助你们训练军队,同时也可以帮助你们培养将领。可是在这一切没有成熟之前,难道让不懂得军事的人来领导一支辛辛苦苦才建立的军队去冲锋陷阵吗?或许你们会说,朝鲜人有朝鲜人的想法,可是我必须再次强调一点,如果因为战略上不协调而导致整个战局出了差错,别说朝鲜复国无望,甚至还会连累我们中国军队。”

吴佩孚故意摆出一副黑脸,他不像吴绍霆和张孝准那么客气,冷冷的说道:“我们出钱、出人、出力帮你们组建军队,倒头来反而让你们误了大局,这叫什么狗屁事?换做是你们,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会做吗?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一个个还斤斤计较,难道你们之前所说的坚决站在我们中国一边都是空话吗!”

李东宁、金溪范、李玮鈡三人面面相觑,每个人的脸色都显得很艰难。

这时,李承晚不假思索的说道:“我很赞同这个说法,我也赞同将复国军队委托给元首阁下管理,不过在此之前,元首阁下应该给我们一个承诺,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由我们朝鲜独立运动组织自己领导复国军队。”

李东宁等人知道在这里他们几乎没有任何选择余地,再加上李承晚这个时候推波助澜一把,更是不指望跟吴绍霆讨价还价了,只好默认了这一点。好在李承晚提出了一个让人更关心的问题,这算得上是退让之后唯一的好处,最起码给了大家一个期望。

吴绍霆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看了一眼吴佩孚。

吴佩孚依然是一副威严的模样,不带任何感情的说道:“根据我们的预测,朝鲜方面能独立接管军队的时候,必须在朝鲜境内有一定的军事据点或者说是立足点,同时军队总兵力到达四万以上,以及有合格的指挥阶层。到时候我们会让朝鲜将领带领各自的部队,并且参与我们统帅部的战略部署,共同完成驱逐日本侵略者的行动。”

听到这里,之前原本还有介怀情绪的朝鲜诸人反而高兴了起来,因为他们原本以为中国只会资助有限的资源来帮助朝鲜独立运动组织建立部队,不过现在看来,很显然中国会从始至终一直支持复国军队的发展、壮大。

李玮鈡叹了一口气,感慨的说道:“我们明白了,元首阁下的意思十分清楚也十分有道理,我们必然会全力配合中国的行动。”

吴绍霆脸色总算有所舒缓,他说道:“你们能理解那就最好不过了,中朝双方既然有共同的目标,那就应该相互理解才是。关于军队组建的建议,会议过后你们可以向吴子玉将军汇总,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下来。另外,我有一个想法,我可以立刻资助你们在北京成立朝鲜复国运动临时执政府,旨在团结朝鲜独立运动的各大派系,凝聚更多民族志士的力量,同时也为朝鲜复国之后组建新政府提供一个过渡作用,你们看如何?”

朝鲜众人听到这里,自然是大喜不已,有中国支持他们组建过渡政府,不仅将以前松散的、毫无威信的朝鲜运动独立组织更加实质化,还间接的为他们这些民族独立人士提高了社会地位。当然,这一举动同样确立了由李东宁、金溪范、李承晚、李玮鈡等人为首的朝鲜政治活动,为他们日后掌权朝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李承晚非常兴奋的说道:“元首阁下的建议非常明智,结束松散的独立运动组织,创建以实践复国为目的的临时执政府,这是我们朝鲜独立人士迈出的重要一步,也是元首阁下以及中华民国对我们朝鲜支持的重要一步。”

李玮鈡感叹的说道:“我相信,临时执政府成立之后,我们能更快、更直接的呼吁朝鲜民族觉醒,策动朝鲜民族团结一致反对日本侵略者!”

就连一直淡然的李东宁都忍不住动容,他一边点着头一边说道:“这确实是重要的一步,但我们也应该努力走后下一步。”

过了一会儿之后,李玮鈡忽然有所醒悟,立刻严肃的问道:“元首阁下,可是成立了临时执政府之后,吾皇的地位该置于如何?我们大韩帝国的国体又该置于如何?”

第948章,朝鲜临时执政府

提及这件事,尽管之前的十多天时间里,李承晚和李东宁等人勉强接受了李玮鈡的主张,可归根结底仍然有所不满,因此在这个时候情不自禁的表露在了脸上。不过二人什么话都没说,在他们看来似乎吴绍霆早有自己的看法,或许听听中国的建议也不是一件坏事。

吴绍霆就等着李玮鈡来提问,他故作深思熟虑了一番,随后说道:“在这个时期,整个朝鲜民族必须有一个领袖,一个有影响力和号召力的领袖,虽然在座的诸位你们都有一定号召力,可于国内于国际这些都远远不够的。打个比方来说,我吴绍霆认识你们,可是德皇威廉二世不一定认识你们,甚至在朝鲜境内也不是每个人都听说过独立运动组织。”

众人一边思考吴绍霆的话,一边煞有其事的点着头,从表面上来听这番话并非没有道理。

吴绍霆顿了顿,接着又说道:“我相信朝鲜国王在朝鲜乃至国际上都还是存在不小的影响力,而在我的计划当中也需要朝鲜国王的帮助。”

李玮鈡脸色有些不悦,几度想要开口纠正是“大韩帝国皇帝”,可是又担心触怒了吴绍霆,只好将心中的纠结堆在了脸上。

吴绍霆注意到了这一点,不过却没有理会,他自顾自的说道:“在此,我需要得到一份朝鲜国王亲笔撰写的诏书,其中内容要包括邀请我们中华民国讨伐日本侵略者、协助朝鲜王国恢复国家独立并且确立由诸位先生组建临时执政府的合法性。一旦这份诏书送到我的手上,我会立刻向日本宣战,也就是说,这份诏书就是信号。”

李承晚坚定的点了点头,振奋的说道:“元首阁下考虑的及时,这件事请交给我们来负责,我们保证在一个月之内取得殿下的诏书。”

李玮鈡趁着这个时候向李承晚提醒道:“是陛下!”

李承晚冷冷的瞥了李玮鈡一眼,没有理会对方。

吴绍霆目光很快落在李玮鈡身上,他不疾不徐的说道:“刚才李老先生询问关于朝鲜国体的问题,我想在这里我们有必要做一次简短的讨论。”

李玮鈡带着强烈情绪色彩的说道:“我们朝鲜国经历了坎坷的历史和磨难,建阳陛下正是因为寻求外国势力的援助无门,才萌生出自发图强的想法,宣布建立大韩帝国,不再向任何国家表示宗属关系。如果元首阁下是真心实意为了帮助我们大韩帝国复国,还请您务必尊重我们陛下的身份与国家的地位,否则请恕老朽无礼,实在难以接受这样的屈辱!”

李承晚没好气的喝道:“都在这个时候了,你能不能不要如此迂腐顽固?皇和王都是封建时期的国君体制,德意志帝国是皇帝没错,沙俄帝国也是皇帝没错,可英吉利王国呢?难道英国人会因为自己是王国而感到国家地位比德国、沙俄低下吗?”

李玮鈡冷冷的反驳道:“既然你觉得二者并无异样,那为何就不能遵循陛下的决心,恢复大韩帝国的国号呢?”

李承晚生气的说道:“我们已经让步,决心建立一个君主立宪制的国家,保留李太王皇室身份和国家元首的地位,难道你就不能稍微退让一步,恢复我们朝鲜王国更具有历史意义的国号吗?”

李玮鈡马上说道:“这件事必须经过建阳陛下来决定,而不是由你来代替建阳陛下决定!”

李承晚冷笑着说道:“这还有什么好争论的?日本人改封我们大韩帝国皇帝为太王时,皇帝他又选择吗?”

李玮鈡脸色突然大变,愤怒的拍案而起,冲着李承晚用朝鲜语大喝道:“你,你竟然如此放肆,竟然拿这件事来做比较,简直是……”

就在这时,吴绍霆大声的说道:“好了,都冷静下来,有必要在这个时候为这个问题争吵吗?我只是说简短的讨论一下,只要能确立一个方向即可,何必要如此大张旗鼓的吵闹?”

李承晚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向吴绍霆欠身道歉。

李玮鈡表情仍然愤怒,因为情绪的激动而粗喘不止,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才重新落座下来。

吴绍霆沉吟了一阵,随后恢复平常的语气说道:“我想说的是,君主立宪制对于目前的复国军事计划是有很大的帮助,这一点之前我们已经达成共识。至于究竟是大韩帝国还是朝鲜王国,我决定中华民国不直接干涉你们的内政,但是做为友邦我愿意给你们一个建议。等到临时执政府顺利过渡到临时中央政府时,你们可以通过民意调查来决定国家的国号。”

听到这里,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些诧异,不仅是朝鲜方面,包括张孝准、吴佩孚等中方官员都变了脸色。朝鲜方面一直认为吴绍霆会通过帮助朝鲜复国还重新确立中国对朝鲜的宗主国关系,虽然他们并不心甘情愿这样,但为了获得中国的援助,也只能暂且如此,等到朝鲜国力逐渐恢复并壮大之后,再通过外交手段恢复国家绝对独立。张孝准等人在之前与吴绍霆谈论过这个问题,当时吴绍霆认为应该恢复朝鲜王国的体制,取消他们的皇帝身份,以此来加强中国对朝鲜的影响力,可为什么这个时候吴绍霆突然变卦了?

会场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李东宁有些急切的说道:“我认为元首阁下这个建议非常切合实际,也能是对于国体不同意见的一个合适的折衷办法。”

李承晚点着头附和道:“是的,没错,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李玮鈡叹了一口气,虽然他内心仍然很介意,可这个时候显然不能再唱反调,否则必然会陷入众矢之的,同时还会影响自己在临时执政府的地位,等到了那个时候反而对朝鲜皇室的利益更没有帮助。他无奈的点了点头,说道:“姑且如此吧。”

吴绍霆露出了欣然的表情,说道:“很好。关于朝鲜国王诏书的事,我希望能在月底就能拿到手,一个月的时间或许有些太长了。”

李承晚扬了扬眉毛,看来中国在月内就会向日本宣战!他马上表态道:“请元首阁下放心,十天时间,只需要十天时间,在下保证完成您交代的任务。”

吴绍霆笑道:“你有这样的效率我非常高兴。那么,关于临时执政府组建工作,我介意就在这周之内召开一次朝鲜独立运动组织的内部会议,选举非常首相。我会安排总统府相关部门协调配合你们的工作。虽然第一次选举工作可能会太过仓促,正所谓非常之时当行非常手段,等渡过了这段非常时期,再举行更为正式的选举也不迟。”

李承晚赞同的说道:“甚是,甚是,非常之时当行非常手段,元首阁下的建议不会有错的。那么,就按照元首阁下的意思来办,在下会尽快联络上海、南京、广州以及东三省的所有组织人员,汇聚于北京举行这次大会。”

吴绍霆点头说道:“那就这么先决定下来。之后若有什么其他需要,可以直接联王程云秘书官,他会在第一时间向我做出汇报。”

会议到此结束,李东宁等人在侍从官的带领下离开了会场,他们的心情虽然还有起伏不定的波动,不过大体上还是感到兴奋。经过这几个月与中华民国各级官僚的会面,总算能够开始投入实际的复国行动,不得不感叹吴绍霆元首是一位有魄力并且敢作为的人。虽然他们也预料到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中华民国肯定会在帮助朝鲜复国的同时从中获取利益,可只要能在大家的底线之内,付出一些代价那是情理之中的。再者,从这次会谈上,他们看得出来吴绍霆元首还是尊重朝鲜的独立权益,这一点已经非常让人感到敬佩了。

张孝准站起身来走到吴绍霆面前,带着疑惑的表情问道:“元首,您前天不是说要促成朝鲜恢复王国的政体,怎么今天又变成让朝鲜人民自己决定?”

一旁的吴佩孚同样对这个问题感到奇怪,他好奇的看着吴绍霆,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吴绍霆淡然的笑了笑,说道:“之前我确实认为应该让朝鲜恢复前清时期的王制,以此来奠定我们中华民国与朝鲜王国之间宗藩关系。不过就在刚才,我突然想到,维护宗藩关系不一定要在乎朝鲜国是什么国体,如今我们中国已经是民国,哪怕朝鲜是大韩帝国也与我们挂不上任何边,所以没必要在皇帝和国王之间甄选。”

张孝准说道:“可是,自古只有王国的国王才能接受宗主国的册封,若是朝鲜成为了帝国,那可就无章可循了。”

吴绍霆笑着说道:“从传统文化的角度上你说的很对,不过自古以来也只有皇帝才能册封王国的国王,你觉得我们中华民国还会有皇帝吗?”

张孝准与吴佩孚对视了一眼,两个人一时都说不出来,现在的谈话可涉及一个敏感的问题。不过他们看得出来,似乎吴绍霆根本没有打算改变中华民国目前的体制。

停顿了片刻后,吴绍霆接着又说道:“如今的年代已经大不如前,所以我们必须懂得该如何取舍。在这个取舍当中,我认为可以不要那些所谓的名义,只需要将实质的利益抓在手里即可。因此我临时改变了主意,决定不干涉他们的国号,只要能确立是君主立宪制就行了,再者我们今天的让步,反而能为日后向前迈步提供帮助。你们懂我的意思吗?”

吴佩孚若有所思的问道:“元首,您是说故意先示好,这样就能更容易控制他们?”

吴绍霆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吴佩孚恍然的叹道:“果然是远见。”

吴绍霆吩咐道:“这几天你们有空就去协调一下朝鲜人组建临时执政府的事情,关于帮他们组建军队的事也看着办。总之我不会在朝鲜军队上寄予厚望,但适当的时候也需要一些炮灰来我们铺路搭桥。”

吴佩孚和张孝准齐声说道:“是!”

第949章,东三省体制

李承晚、李东宁等人用了三天时间,召集了一部分朝鲜独立运动组织的成员,当然这些人并不是全部的核心成员,仅仅是在最短的时间里可以联络到的成员。-张孝准则安排北京大本营军情局负责整个朝鲜临时执政府选举大会的安全工作,同时严格的审查每一个被邀请参加大会的成员名单,然后归纳并分配安全等级。朝鲜在日本统治了这么多年,再加这段时间中国与朝鲜之间的往来动作不小,让一些被日本收买的间谍混入其中可能性很大,因此一定要做好周全的准备工作。

在五月二十六日这天,朝鲜独立运动组织成立朝鲜复国临时执政府的选举大会正式召开,除了由中华民国代表、德国外交代表营造的隆重气氛之外,可以说整个选举大会就像是一场过家家,甚至相比起梧州执政府大选都相差万里之远。这个选举大会前后持续了三天时间,毕竟早在海的时候,金溪范等人已经制订了一套详细的临时政府执行方案,如今仅仅是将这套方案执行出来,并没有太多需要消耗时间的地方。

经过一番严肃的争论,最终临时执政府的名称暂定为“朝鲜民族复国临时执政府”,临时执政府推举朝鲜高宗李熙为国家元首,李东宁为执政府第一届总理大臣,负责发起第一届临时内阁。在内阁人选,北京大本营做了一些相关的干涉,暗示李东宁任命李玮鈡为复国军筹备处大臣,李承晚为外务大臣,其他无关痛痒的职位则由李东宁自行任命。

为了临时执政府的联络沟通工作更顺利,吴绍霆要求李东宁聘任中国官员担任临时执政府的官员,在他的推举之下,张孝准兼任执政府的国土政策官、王程云兼任内阁办公室设备主任。前者是协助临时执政府规划已经通过军事行动收复的国境管理工作,后者在名义中国向临时执政府提供物资设备的管理员,实际是控制整个临时执政府的资源。

虽然聘请他国人士担任本国官员的先例不胜枚举,但毕竟是带有一定的侵略色彩,这让以李东宁为首的朝鲜知识分子感到很忧虑,可是李玮鈡、李承晚等人则对此事并无异议,甚至还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获得更多的援助。因此,李东宁只能无可奈何的承认了这一点。

到了五月月底,原本定于五月下旬向日本宣战的计划,由于“双五协定”以及朝鲜问题而不得不推延下去,但是吴绍霆认为最迟不应该超过六月旬,毕竟日本向朝鲜增兵和扩兵的速度每天都在给中日决战制造压力。关于旅顺租界和南满铁路的问题,中日双方代表团仍然僵持不下,可就在这样一个双方都是昏昏沉沉的政治背景之下,吴佩孚雷烈风行的制订了朝鲜复国军编组计划,吴绍霆甚至没有仔细去过目便交代下去开始执行。

吴绍霆从那笔八千万日元的租金款项中抽调了一千万日元做为第一期援助朝鲜临时执政府的资金,当天傍晚在北京大本营成立了朝鲜复国军筹备处。

在吴佩孚的计划中,他将第一期朝鲜复国军编成一个旅的编制,而番号则正式定为“朝鲜民族独立军”,序列是第一混成旅。整个征兵工作将会在六月一日正式开始,而这一个日期也将成为朝鲜建军的重要纪念日。独立军的兵源基本规定为朝鲜侨民和朝鲜流民,训练基地设置在承天南郊沙河堡的山区里,所有设施和外围地形都属于保密状态。

征兵宣传工作并不公开,仅仅是通过原朝鲜独立运动组织的通讯网络散播出去。北京大本营军情局对所有应征的士兵都建立一份档案,虽然不至于严格到对每个新兵都进行监控,这样不仅会消耗巨大的人力物力,同时还会引起朝鲜人的不满,但是一旦这些新兵被送到训练基地之后,是绝对严格限制外出。

第一混成旅的军官人选,一部分是从其他集团军抽调而来的黄埔系军官,这一部分黄埔系军官将会成为朝鲜独立军的骨干,另外一部分同样是黄埔出身的军官,但全部是刚毕业的正则班第六期军官。当然,之前通过朝鲜独立运动组织资助、介绍到各国军校的朝鲜籍军官,也都在第一时间接到征召通知,从各地军校即刻赶往北京报道。

就在朝鲜临时政府和朝鲜独立军紧锣密鼓的开展工作时,在河南、山东地区的国防军第一师和国防军第四师同样正在秘密向东三省调遣。国防军的调动一直是处于机密状态,早在五月初便开始陆续展开转移工作,除了一些重型设备是通过飞艇和船只运送之外,人员一律乘坐火车。第一师和第四师的集结点并不在奉天,而是先抵达锦州安置,等到正式向日本宣战时则依照战场情况来分配作战地点。

不仅如此,经过三十五天时间的整顿,东三省第一路军的整编军务工作业已大功告成,在这方面吴绍霆不得不佩服蔡锷知兵懂兵,东北三省地理复杂、军队混杂,更有兵匪一家的常年陋习,却没想到即便如此,蔡锷仍然敢立下军令状,把三省军务打理的有条不紊。

按照蔡锷的规划,奉天卫队总司令为张作霖手下少有的一个“秀才将领”杨宇霆,吉林卫队总算则是孟恩远的外甥高士傧。黑龙江卫队总司令名义是提拔了东三省总督赵尔巽侄子赵作远担任,事实赵作远在此之前只不过是东三省总督府的一员文职,根本不懂得任何军事事务,更没有统帅一省军队的雄心壮志。此举的目的一方面是给赵尔巽一些面子,为其在兵变事件中站在中央政府的立场给予表示,另外一方面中央政府也好趁机安排人“辅佐”赵作远,将中央的势力更深入东三省的军队之中。

杨宇霆,字邻葛,系北洋军阀执政时期奉系军阀首领之一。奉天法库今辽宁省法库县蛇山沟村人。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第八期步科毕业。历任奉军参谋长、东北陆军训练总监、东叁省兵工厂总办,奉军第叁和第四军团司令,江苏军务督办,安国军参谋总长。张作霖死后,杨欲夺取东北军政大权,东北易帜典礼当天拒不参加集体留影。1929年1月10日,杨向张学良提出成立东北铁路督办公署的要求,张学良推说晚餐再说,后召警务处长高纪毅进府,晚杨宇霆与黑龙江省省长常荫槐被高纪毅、谭海率领六名卫士杀害于“老虎厅”,奉天称此事件为“杨常而去”。

安排辅佐“赵作远”之人,正是国防大学中央校区第一期毕业生徐永昌。徐永昌原本就读于北京陆军大学第四期,后来在全国军事院校整顿过程中,北京陆军大学的资源与国防大学合并,迁入南京之后便成为了国防大学中央校区的一部分。所有之前在北京陆军大学学习的学员在中央校区继续完成学业,由于国防大学采用了更为科学、效率的教学办法,因此不少陆军大学四年制的科班缩减到三年制。

张作霖顺理成章的出任东北三省第一路军代理军长,虽然这个军长前面冠以“代理”二字,这只不过是因为兵变事件而故意给其留下一个“记号”,无论是中央还是东三省地方几乎都很清楚,一旦战事正式爆发,谁也不会计较这个代理不代理的问题。

第950章,战前会议

这次针对东三省的整顿不仅仅局限于军务上,包括行政上的相关事宜同样“顺便”处理清楚。毕竟东三省地处于关外,常年放任军阀割据以及列强势力错综勾结,突然要大刀阔斧的更改只怕会造成人心惶惶。因此吴绍霆特别制订了东北三省联省行政的办法,设置联省谘议局代替之前的东北三省总督府,同时规定联省谘议局是东三省最高民意机关,由各省谘议局选派特别议员组成。也就是说,吴绍霆在行政单位上故意增加了东北三省一级,其用意不仅是为了团结东三省内部,提供旧军阀系统向中央集权过渡的机会,同时也是为了应付中日冲突而铺垫统一的行政职能。

当然,严格的说东北三省并不是一个完全的行政级别,因为吴绍霆没有打算再设置一个东北三省最高长官,而联省谘议局议长仅仅是主持联省谘议局工作的人物,并没有治理东北三省的行政权力。各省的行政工作仍然是由各省最高长官来负责。

在各省最高长官一事上,吴绍霆毫不犹豫的取消了督军制度,从南京抽调专员北上,负责严格执行省长制度和建立完善的省级、市县级谘议局制度。不过在此之前,三省的省长基本上仍然是由昔日督军继任。黑龙江省省长是毕桂芳,吉林省省长是孟恩远,奉天省省长则是赵尔巽。从奉天省省长的任命上不难看出,这是吴绍霆坚持推行军政分离的一手,势必要彻底终结军政一体的军阀制度。

六月三日下午,奉天城东三省第一路军司令部大楼,也就是之前二十七师司令部。院子周围比平日增加了三倍的岗哨守卫,而院子内则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车辆,不过所有车辆的车牌都都挂着军用字号。吴绍霆昨天晚上发布了一项密令,通知目前在奉天省内的所有高级军官于今日前往第一路军司令部召开军事会议。

尽管在秘密命令发布下去时并没有提前告知这次会议的主题,但是所有受邀的军官听说是“军事会议”,不用刻意的去猜测就知道这是开战之前的部署会议。之所以选在第一路军司令部开会,那是因为苏家屯军营目前仍然过于简陋,而战前的部署会议是高度机密的内容,必须保证信息流通的安全。若是在南京时,这次会议必然会定在*“猎雕”作战室。

在正式开会之前,也就是中午的时候,吴绍霆、蔡锷、吴佩孚、张作霖以及*和东三省地方的高层官员进行了一次简单的午餐会议。午餐会议上,蔡锷简单介绍了目前中日冲突的局势,以及中日双方军事力量的对比,此外也稍微透露了一下下午会议的议程。

基本上午餐会议的目的就是确定中日战争的领导阶层,所有参与午餐会议的人都将是整个战场的直接领导者,只不过各自的分工不同罢了。

两点钟时,受邀参加大会的军官陆续进入会场,在大会场各个大门关闭之后,吴绍霆、蔡锷、吴佩孚等人才从侧门走了进来。会场众人纷纷起立行礼,吴绍霆走到主席台前挥了挥手示意众人落座,之后他说了一些无关痛痒的开场白,包括透露了欧洲战场的最近转折、朝鲜临时执政府的进展,以及国防军的部署。

说完开场白,吴绍霆直接切入正题说道:“在此,我正式决议,于后天也就是六月五日早上在丹东举行军事演习,参与军事演习的是北方第一集团军三十四师和三十七师。当然,这次军事演习只是表面理由,对三十七师和三十四师来说并不存在演习,他们将会直接投入实际作战,向朝鲜边境突入。我会在当天中午十二点整向日本宣战,理由是日本政府无视双五协定,拒绝归还旅顺租界和交纳南满铁路。稍后我会另行通知北京方面和南京方面,新闻宣传单位都会配合舆论上的造势。”

尽管中日冲突的预想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不过对于在场许多军官来说,后天就开战多多少少有些唐突。事实上整个备战准备都是吴绍霆与集团军司令部在暗中操作,因此中下阶层的军官们并没有非常清楚的概念,如今该准备的工作早已准备完毕,转眼之间就是要开战了,中间缺乏一些必要的过渡和衔接,自然有所不适应。

会场并没有爆发出议论声,因为在场的都是军职身份,他们明白什么是纪律。

吴绍霆停顿了片刻,接着说道:“中日决战关乎国本,在座诸位都将是参与此次大战的核心成员,我们大中华一定要奠定亚洲强国的基础,一雪甲午战争前耻。虽然之前的外交一直曲曲折折,但亚洲战略从一开始就已经交代下去,在座诸位亦都是中华军人,理应拿出专业的精神来应对此次开战。”

这番话算是给那些感到唐突的军官们一番鼓舞了,随后他请出蔡锷来进一步说明对日开战的战略部署。蔡锷没有急着站起来讲话,他吩咐一旁的侍从官将中朝边境的地形图挂好,为了方便全会场都看清楚地图上的指示,这份地图是特制的大型挂图。

“目前,我们北方第一集团的主力部队基本上都聚集在奉天省与朝鲜交界的地区,主要战略进攻点是在丹东,由三十四师和三十七师驻扎,正如元首所说,他们也将担任首要进攻的任务。此外三十三师和三十五师驻扎在吉林省临江县北部,在丹东的突出部作战开始后,三十三师、三十五师会在之后的一个小时内投入作战。三十八师目前还没有完全到达指定位置,后勤部队和一部分后续兵力还在运输途中,他们的集合点是在延边,预计两天后能完成所有整顿工作,也就是说在六月六日才能投入作战。最后要说的是三十六师,目前驻扎在白山一代,担任整个战线的预备部队。”

蔡锷不疾不徐的将整个北方第一集团军的部署情况做了交代,在场的不少军官其实是知道这些内容的,只不过为了让*的文职人员更容易了解大局情况,所以才简单的汇总了一遍。大型地图上,每个师的驻扎位置都标记的清清楚楚,包括后勤交通线、物资据点和假设的进攻路线等等。

“根据我们情报单位搜集的资料,截至今日日本已经在朝鲜集合了四个师团以及五个旅团的兵力,分别是原驻朝鲜的第十六师团、第十七师团,已经从台湾紧急调集过来的第七师团和第十师团的两个旅团,以及新编第十九师团的两个旅团、第二十师团的一个旅团。估测总兵力在十二万以上,而且后续的兵力仍然在源源不断的动员之中。不过日本要想完成所有战前的兵力动员,最起码还要等一个半月之后。”蔡锷接着说道。

在场众人认真的听着蔡锷的介绍,即便中华民国在军事上的准备比日本人提前一段时间,可是这一场战斗毕竟是发生在异国他乡,地理环境上会有很严重的影响。早在明朝时期协助朝鲜抗倭的战争中,明朝军队就因为地理生疏的缘故而造成了许多不必要的损失,这一点自然要多加注意。

这时,蔡锷拿起了指挥鞭,在地图上一边指点着,一边继续说道:“日本参谋本部显然不会天真的将希望寄托在双五协定上,或者说早在二月份我们中国发生外交危机时,朝鲜方面早已开始进行积极的军事部署。第十六师团已经从汉城紧急调往中朝边境的新义州,第十七师团也从平壤抵达江界,而从台湾征调至朝鲜的第七师团,在五天前业已开始行动,从平壤的集合点奔赴惠山驻防。目前压在中朝边境的日军就是这三个师团。”

新义州与丹东几乎仅仅是一江之隔,目前驻扎在丹东的三十四师通过望远镜就能看到鸭绿江对面的日军阵地。而新义州也是整个朝鲜北部重要的交通枢纽,历经几百年的中朝来往,使得这个没有铁轨的城镇依然繁荣,成为中朝贸易之间一个重要的接头点。而江界则是中朝铁路衔接的地方,中国军队要想彻底深入朝鲜腹地,此处便是必争之地。至于惠山是依靠在长白山山脉一处地势偏高的城镇,具有易守难攻的地理优势,如果吉林省的部队要想突入朝鲜境内,日军单凭惠山一处据点就能成功防御整个东北地区。

第951章,风云渐起

在介绍了兵力部署情况之后,蔡锷又详细说明了这次作战的主要方针,一切以“突击战”为主,就是要在日军还没有完全完成备战之前,一鼓作气将战线推入平壤以南。北方第一集团军兵分在三个集结点,只要任何一路人马能够突破日军防线,就能轻易破除日军在中朝边境的整个布防措施。

说到这里时,不等会场的军官有所提问,蔡锷先一步做出了解释:“我之所以有这样的信心,是因为日军目前只是处于一半防守状态,在他们的理想计划中,是不希望把战线放在中朝边境的,而是要想方设法将战场推移到中国境内。因此,在前期的准备工作当中,日军的阵地工程仅仅是为了应付突发事件,只要我们突入腹地,切断他们的交通线,前线的日军绝对没有任何优势跟我们进行对垒战。”

他说完,向一旁的张孝准点头示意了一下。

张孝准马上站起身来,走到另外一边早已准备好的投影机前,然后对侍从官吩咐道:“关上所有窗户,拉上窗帘。”

很快,房间的光线暗了下来,接着投影机开始工作,在之前大地图旁边的白色帷幕上投放出映像来。一边亲自摇动着投影机,张孝准一边说道:“现在诸位看到的,正是我们的特工以及协助我们的朝鲜地下工作者,冒着极大的危险潜入新义州北郊拍摄的日军军事工事。虽然距离有些遥远,但是不难看出,驻扎在新义州的日军第十六师团没有任何混凝土防御工事,只有一些隐藏在鸭绿江南岸山林中的土木防御工事,以及非常低浅的战壕阵地。”

看着帷幕上的黑白图片,在场的所有军官都是聚精会神的状态,现在公布的这些消息,都将决定他们在战场指挥作战的根据。

“不过即便如此,三十四师和三十七师作战仍然不能掉以轻心,毕竟丹东与新义州之间相隔着鸭绿江,在横渡鸭绿江时我们必然会遭到日军的压制性火力打击,到时候可能会承担一定程度的伤亡代价。”张孝准补充的说道。当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投影机正好播发到鸭绿江丹东江面的情况,从图片上来看,江面最近的距离大约有四百米左右,江水看上去不是很深,但对于携带武器的士兵来说仍然有很大的难度。

“届时,我们会采取三路强渡进攻的战术,一路以浮桥的方式,搭建十到二十条渡江通道,另外两路则利用武装快艇快速突击,在我们的重炮部队以及空军的掩护下,同时发动大规模的强渡进攻。这将是一场坚固的奋战,三十四师和三十七师务必要顶住压在,在新义州制造一轮重大的攻势。”蔡锷接过张孝准的话说道。

“这么说,新义州的进攻只是为了吸引敌人的注意力?”会场下方有一名司令官问道。

“准确的说,这次作战不存在任何吸引敌人的策略计划,当然,绝对是有必要分散敌人的火力,让日军感到中朝边境的火线上存在着一股巨大的压力。无论是丹东战线,临江战线,又或者是延边战线,三路部队有任何一支部队能完成突击作战,成功深入朝鲜腹部,那么这支部队则会担任‘突出部’角色,我们的后勤和各种火力支援将会全力支援其发动突出部作战。借此,我们将大打出手,打一场突出部战役。”蔡锷有条不紊的说道。

吴绍霆早先就听过蔡锷提出“突出部战役”的战略计划,当时他还感到很诧异,历史上“突出部战役”是指发生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的一次军事行动,又阿登战役,是盟军彻底击溃德军守备线的大规模阵地反击战。不过同样也有人将第一世界大战时期发生在法国的一次战役,也冠以“突出部”的名声,这就是著名的凡尔登绞肉机战役,由于当时德军已经将势力逼入法国首都巴黎,而凡尔登则位于战线的后方,就像是突出在德占区的一个部分,所以军事家称其为“突出部”。

很显然,这次在朝鲜境内针对日本人军事行动,更贴近于后者的意义。北方第一集团军兵分三路,任何一路若能抢先突破防线快速渗透到朝鲜境内,就成为一支深入敌境的突出部。利用突出部的快速、凶狠的战斗力,瓦解整个日本战略防线,这就是整个“突出部”战略思路的核心思想。

“除此之外,东三省第一路军将担任收复旅顺租界的任务。旅顺租界目前的日本驻军仅仅只有第五师团一部,上个月月底日本政府已经撤掉了驻南满铁路的六支铁道卫队。包括我们预测日军在满洲的侨民在紧急情况下应召成为动员兵,算上这些的话,旅顺租界的总兵力也不过是三万。到时候我们可以从海陆空发动三栖作战,制造旅顺的大面积伤口,让其成为日军在整个大战场上的一个持续流血的伤口。”停顿了一会儿之后,蔡锷再次说道。

尽管之前讨论的由东三省第一路军进攻旅顺租界,让*和集团军司令部都有一些担心,毕竟一支地方性质的军队而且又是刚刚经过大刀阔斧的整编,很难以装备精良、战斗力强悍的日军师团作战。不过好在经过“双五协定”的外交手段,大大减轻了满洲日本驻军的战斗力,再加上四个月前的旅顺大轰炸硝烟未去,就算第一路军不能占据太大的优势,但只要能在战线上拖住敌人制造伤亡即可。

随后的会议,蔡锷、吴佩孚、张作霖等人都做了战前准备工作的汇报,并且对在场的每一位军官进行了详细的任务分配。整个会议没有进行多长时间,到四点钟时基本上已经结束,由于之前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齐全,哪怕现在就算没有司令部的分配任务,他们也都很清楚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

在会议结束之前,军情局将目前搜集的军事情报交到各师部长官手里,同时叮嘱这些情报只能在师部司令部讨论。散会之后,各师部师长以及卫队司令官并没有急着离去,而是三三五五来到另外的小会议室,讨论了关于后天进攻的具体执行计划。与此同时,吴绍霆来到临时办公室,开始发布国家行政命令,包括外交代表团和驻德军官代表团的事宜。

吴绍霆要求外交代表团开始向日本增加压力,授意外交部直接撕破仅有的一层窗户纸,把话挑明了来说。他知道这么做很有可能会让日本人感到警觉,但战争毕竟需要一个出师借口,以日本拒绝履行“双五协定”,再加上之前阴谋行刺国家元首的恶劣事迹,足以重新点燃全国的仇日情绪。

在新的驻德军官代表团的人选上,吴绍霆与蔡锷、吴佩孚商议了一番,这次中日战争并非是如同之前的青岛战争那样,而是关乎国本与民族未来的大决战。青岛战争时期可以派一些青年军官前往学习、临摹,可现在则需要一些老谋深算、有十足涉外经验的人来担当此任,力求能在开战初期就能说服德国进行第二次物资援助。

商议决定下来之后,吴绍霆任命自己的外务副官顾维钧担任军官团主任,李根源出任军官团军务联络官,*和集团军司令部都抽调了几名高级军官组成代表。命令就在当天晚上之前发布下去,要求军官团速度前往潍坊军事基地报道集合,然后直接开赴青岛德军司令部执行外务任务,将中国即将对日宣战的消息和一些战略上的细节告知德方,在争取德国物资援助的同时,更要先行争取德国在海军上的支援作战。

第952章,态势

平静了一个月时间的中日气氛,就在这最后的两天时间里突然升温,这一切看上去彷佛毫无征兆,暴风雨如同平地而起一样让人猝不及防。只有那些真正坐在国家核心位置的重要人士们才知道,这一切并非空穴来风,该来的迟早都是要来的。

从第二天开始,南京、北京、奉天、广州四地的重要报纸同时在头版上刊登关于中日外交代表团于天津的最新谈判进展,中国外交代表团主席陆宗舆亲自揭露日本失信,拒不履行“双五协定”归还旅顺租界和南满铁路,不仅不撤去旅顺租界的驻兵,甚至还在继续向朝鲜增派兵力,其目的正是在利用外交故意拖延时间,并非是真心实意为“刺杀元首”之事道歉。

“距离中日友好声明与互不侵犯条约签署已经一月之久,遵照此次协定内容,日方已取消在华的一切特权,其中明确指出驻兵权之相关事宜,理应在签署条款之后迅速执行。不仅如此,日方也必于一月之内无条件归还旅顺租界。时至今日,不仅旅顺驻军毫无撤退之意愿,旅顺租界收回更是无望,与此同时,日政府还不断向朝鲜增兵,大军压至中朝边境,其意图何为昭然若揭!”

“由此反推,既然日本政府并无真心实意改善中日关系,对刺杀我国元首做出实质交代,又在此期间不断向朝鲜增兵,可见发生在一个月之前的刺杀事件,并非日方外交代表团公布的调查结果,而是由日本政府精心策划、意图挑起中日战争的刻意阴谋!”

“中国外交代表团已经决定结束与日方继续会谈,尽快揭露日本阴谋家的真相,不能再给他们拖延时间的机会!”

陆宗舆在不同报馆的记者采访下,发表了不同的言论,但是所有言论的中心思想都很明显,那就是在斥责日本政府失信,并且重新提起吴绍霆遇刺案的假想。

不仅报纸开始大造声势,新闻通电、茶肆酒楼、街头巷尾等等,一下子都出现所谓的“知情人”开始高谈阔论,像模像样的将日本人的阴谋大谈出来。在一些国立、公立学校之内,也出现了匿名的大字报,痛斥日本人出尔反尔,捏造刺杀案的调查结果,蒙蔽南京中央政府与全世界人民的视线,如今还公然拒绝履行“双五协定”,简直就是不把中国人放在眼里。

整个报道仅仅进行了几个钟头,就在当天下午时,南京街头再次出现了游行示威的人群。

最初的游行人群并不是自发组织的,而是在情报单位的策动之下,让宪兵、警察换上平常的衣服,高举旗号在繁华的街道上大喊大叫,甚至打出了非常尖锐的旗帜标语:“彻底驱逐日本人”,“与日本断交,武力收复旅顺”!

然而没有多久,越来越多的群众加入到游行示威的队伍之中,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队伍竟从之前的三、四十人一下子壮大了数百人。

南京城区内的一些高等学校内,不少教授、讲师都公开鼓励学生们发起运动或者组织义演,一定要将日本人的野心揭露的更彻底,唤起更多国人保卫国家的民族性来。在得到了教授、讲师的指导之后,许多大学的文学社、话剧社开始行动,由学生团体的领导发起组织,带领社团的学生们直接来到使馆区附近搭起舞台,在搭建过程中,周围不少路过的人都好奇的过来询问,在得知是为了向日本发出抗议后,甚至还有路人帮忙参与搭建舞台。

使馆区附近进进出出的洋人看到这一幕之后,马上感到他们的生活将会再次陷入混沌当中,好在洋人们并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情况,早已经有了一些应对经验,赶紧吩咐仆从去购买一些生活物资储备起来,未来几天之内都不打算出门了。

在天津外交交涉会议上,当中国外交代表团的态度突然改变时,日本方面立刻意识到情况的不对劲,面对原本温文尔雅、说话不疾不徐的陆宗舆突然变得歇斯底里起来,甚至无论如何解释、如何退让都得不到谅解,这已经足以说明问题的严重性。尽管日本外交代表团没有在“双五协定”上寄予拖延太多时间的希望,毕竟台湾、日本本土向朝鲜增兵的事实是不容否认的,中国*不可能毫无感觉,只是让他们意想不到的是,八千万日元的租金仅仅只换来了三十天的时间,实在是太不值了。

但不管怎么说,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中国的态度再次强硬起来,战争一触即发,日本方面必须做好充足的应对准备才是。日本外交代表团马上把这个消息发送到驻华公使馆和朝鲜总督府,警告日本军方随时应对来自中国的军事行动。

协约国阵营的其他诸国对今天发生的事变绷紧了神经,很显然这次事变不会在像一个月前那样可以私了,中国无论如何都会发动这场战争。此时英国、法国以及俄国已经无暇关系究竟是哪一放不对,他们最担心的是一旦中日开战,自己在远东的利益会不会受到影响?

日本毕竟是协约国,一个月前的刺杀事件时,英法俄三国早已经与国内取得联系,得到来自各国首脑的明确指示,由于目前欧洲战事处于非常紧张的阶段,务必要争取到更多的盟友维持协约国阵营的气势,因此一旦日本与中国开战,协约国阵营必须遵守协约内容同时向中国宣战。虽然英法俄三国目前根本没有多余的资源用来对付中国,但口头上的名义绝不能有失,否则一旦失去日本这个盟友,势必会造成整个协约国内部人心惶惶、士气大跌,这对早已不利的前线局面则会是雪上加霜。

只是英法俄三国真的向中国宣战的话,又无法采取实际的军事行动,以中国目前的实力再加上吴绍霆的强国思想,说不定还会像对付日本那样的来对付他们,诸如武力收回租界、取消英法俄三国在华所有特权等等。一旦如此,英法俄三国在远东苦心经营的势力利益将会化为乌有,甚至若是日本在战场上再度失利的话,整个协约国都将会陷入一场危机之中。

英国、法国在印度确实还有一些可以调用的兵力,可是一方面印度的兵力不是主战部队,战斗力非常有限,另外一方面发生在法国境内的欧洲主战场原本已经疲惫不堪,要想再在亚洲开辟第二个战场实在是有心无力。哪怕咬紧牙关强行与中国开战,不仅要承担极其严重的战场风险,同时还会增加两倍的军费开支,弄不好反而还会影响欧洲主战场的战况。

当天晚上,朱尔典匆匆忙忙召集法国、俄国公使,会商中日战争发生之后的应对措施。

俄国公使仍然抽着他的大烟枪,只不过紧锁着眉头,先默默听完了朱尔典和康德建议,随后才说道:“我希望英国、法国立刻从印度和越南抽调必要的兵力,当然,我们并不指望这些兵力能够对付中国,但最起码要保证一种威慑力,一种来自协约国团结一致的威慑力。”

朱尔典冷冷的瞥了库朋斯齐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威慑力?我已经再三强调,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就是激怒中国而招致不必要的战争行为,你以为现在的南京中央政府还是以前的北洋政府吗?你以为现在的国际时局还是我们共同瓜分远东蛋糕的时刻吗?”

康德也附和着说道:“你让我们调兵来到中国,向中国制造威胁,可是你们俄国呢?难道这就是你所说的团结一致?”

库朋斯齐把自己的烟斗在面前茶几上的烟灰缸里用力的磕了磕,沉着气说道:“先生们,难道你们就是用这样的想法来揣测我们沙俄帝国吗?你们在欧洲战场的失利,包括赫伯特·亨利·阿斯奎斯阁下,还有你们法国的雷蒙·普恩加莱总统,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已经不下七次向我们的大皇帝陛下催促援兵。你们真以为我们沙俄帝国什么都没做吗?该死的马恩河战役,你们居然连六个月都没有守住,不得不让我们紧急调动阿贝拉军团和新西伯利亚军团向前线增援,我们国内一个星期之前刚刚发布国家动员令,几乎所有年满二十二岁的壮年都接到动员的通知了。”

朱尔典听到这里,一时失去了发脾气的信心,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库朋斯齐先生,我知道你们俄国目前的努力,但是我们身为驻华公使,首先要保证的是在华利益,难道不是吗?就算我们从印度调来几个营的兵力,甚至临时征召退伍士兵重新效力,再不行也可以去北欧诸国寻找雇佣军团,但归根结底,这些兵力远远不足以确保我们既可以向中国施压,又可以保障我们在华利益。所以,在这个时候我们千万千万要小心处事,切不可引起更多的不必要的冲突。”

库朋斯齐冷笑道:“那按照您的意思,我们不应该站在日本一边向中国宣战了?”

康德立刻意识到危机所在,如果在这个时候拒绝站在日本立场上向中国宣战,确实可以保证他们在远东的相关利益,可必然会因此而导致欧洲前线战场的动摇,协约国不能履行协约内容,同盟国肯定会抓住这一点大做文章。更重要的是,今天英国可以为了保障自己的利益而放弃对日本的支持,说不定明天还会故技重施用在法国身上!

“不,我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他不等朱尔典回答,马上大声的强调道,“我们一定要向中国宣战,这不仅仅是为了履行协约军事同盟的关系,更是为了保证欧洲主战场的军心士气。我们决不能顾此失彼,明白吗?”

“这一点我当然清楚,所以我才来找你们,看看能不能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朱尔典强调的说道。他知道康德现在在担心什么,整个欧洲战场目前就是英法联军在陆战上的主力部队,或者说法国现在完全是在依赖英国的支援,英国若是抛弃日本很有可能造成法国内部的忧心忡忡。

“两全其美的办法?这个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两全其美。”库朋斯齐讽刺的说道。

“我也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毕竟中国不是傻子,我们即便跟中国人好好谈,说只是遵循盟约而向中国宣战,但不会发动任何针对中国的军事行动,可是我们背地里给日本的援助,让中国在战场上的失利,最终会让那位疯狂的元首先生做出更疯狂的举动!用他们中国话来说,这就叫做破罐子破摔!”康德言辞激烈的说道,说完之后更是惆怅的叹了一口气。

“想想,我们一定要仔细想想!”朱尔典拧着眉毛喃喃自语似的说道。

第953章,毒气弹

与此同时,奉天城苏家屯军营元首行营办公室正忙碌的灯火通明,这是开战之前的最后十几个钟头,所有在高层位置的人物都不敢放松神经。就连养花养草、谈天谈地谈风月这么多年的前东三省总督赵尔巽都打来好几通电话,汇报向东三省各大乡绅征集的后勤物资入库情况。集团军司令部的侍从官要求全员取消休假,每个十分钟就会一份最新的报告送到吴绍霆的办公桌上,有时候他会自己去阅读这些报告,有时候索性让侍从官念诵出来。这些报告的内容都是战前一系列的确认命令,最主要的还是后勤方面的准备。

*全国军事后勤总长倪映典早上乘坐飞艇抵达了奉天,在奉天城内设下了*总后勤办公室,亲自统筹和协调战略物资的运输和分配工作。让战斗人员全部整装待发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最困难的事情还是如何把错综复杂的物资管理妥当。

到了晚上九点钟,王程云乘车来到了苏家屯军营,匆匆忙忙的在元首办公室找到吴绍霆。

“元首大人,朝鲜人那边……出了点状况……”进门之后,王程云顾不上办公室里来来往往的幕僚、文职人员、顾问等等,直接来到吴绍霆面前吞吞吐吐的说道。

“什么状况!”吴绍霆立刻严肃起来,在这个关键时刻,他最不想听到的都是出意外。

“李承晚没有弄到朝鲜国王的诏书,他说还需要几天的时间!”王程云叹息的说道。

“什么?”吴绍霆皱了皱眉头,心中暗暗骂了一句,这混蛋!不过这好歹比发生了其他状况要更容易接受,事实上他在制订亚洲战略之前,就没有考虑过朝鲜国王的诏书,以目前中日冲突的情况,有没有这份诏书都不会改变开战的结果。

“上个月月底日本总督府发布了朝鲜全境戒备命令,朝鲜临时执政府那边派去的人几乎没办法跟王宫取得联系,所以耽误了不少时间。不过李承晚承诺,五天之后必定能得到国王的亲笔国书,只要五天时间!”王程云说道。

“等不了五天。哼,这种事你应该提前来通知才是,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吴绍霆生气的斥责道,他当然知道王程云也是刚刚才接到李承晚的汇报,但做为中朝之间的主要联络人,甚至还被委任在朝鲜临时执政府担任官员,同样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对不起,元首,是卑职……失职了……”王程云额头汗珠滚滚而下,连忙低头道歉。

吴绍霆沉思了一会儿,最终做出了一个决定。

“你马上去联络执政府总理李东宁,他现在在北京还是在奉天?”吴绍霆问道。

“在北京。”王程云说道。

“那就算了,你先找一些专业的人来,按照朝鲜国王诏书的格式给我写一份诏书出来,然后让军情局伪造他们国王的王印印上去。这件事办成之后再通知李东宁,把这份诏书发过去让他们过目一下,然后我们就按照这份诏书来办事就好。”吴绍霆不疾不徐的吩咐道。

“伪造诏书?这,元首,恐怕会有不妥之处呀。”王程云马上担心的提醒道。

“又有什么不妥之处,只怕连朝鲜国王自己都巴不得我们出兵帮他们复国,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无非是程序上的形式而已,大不了在事后再请他们的国王补上一份就好。”吴绍霆一点都不在乎这件事,现在还有很多复杂的事情等着处理,相比之下这件事完全可以简单的先应付过去。

“卑职担心的不是现在,或许今时今日朝鲜人会因为迫切需要我们的援助,所以才会承认这一点,可是这毕竟会给日后埋下一个隐患,万一到时候发生什么矛盾,这件事可大可小,终归有所不利。”王程云深虑的说道。

“所以我才让你去跟临时执政府那边谈,一直把这件事谈妥为止,不要留下任何隐患。大不了让临时执政府的人留下书面承诺,让他们几个人都签上名字。”吴绍霆没好气的说道。

“卑职明白了。”王程云怔了怔,立刻反应过来,随后马上说道,“卑职现在就去办。”

吴绍霆没有再多说什么话,只是挥了挥手让王程云自行离去。

没过多久,吴佩孚带着一名副官快步的走进了办公室大门,来到了吴绍霆面前。

吴绍霆之前就已经在等待吴佩孚的消息,在见到对方到来后,先一步问了道:“子玉兄,前线的情况都怎么样了?”

吴佩孚简单的说道:“已经全部准备就绪,三十四师和三十七师那边正式接到开战的命令,松坡将军半个钟头之前出发前往丹东,他将亲自到前线督战。”

吴绍霆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如今东三省战争统帅部已经成立,尽管蔡锷身为东三省最高军事统帅,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战争第一线会极大的鼓舞士气,但是其个人的安全问题仍然要多加注意才是。只是这个问题并不是最主要的问题,蔡锷应该自有分寸。

过了一会儿之后,吴佩孚接着说道:“我打算明天凌晨时出发前往延边,三十八师还有一些兵力正在集结当中,我必须亲自前去督导,尽快调整部队的进攻状态。”

吴绍霆沉吟了一声,说道:“也好。我倒是很希望三十八师能从延边突破日军防线,毕竟日军在朝鲜东北部的部署并不严密,三十八师的作战肯定会比其他几路人马要更加顺利一些。不过这只是我的一家之言,到时候你要视具体情况而定,切不可轻敌。”

吴佩孚笑道:“元首放心,必然不负所托,一定打一个漂亮仗。”

吴绍霆颔首道:“有信心是好事。”

这时,吴佩孚又说道:“对了,元首,刚才顾主任那边发来电报,德国已经决定优先提供一笔新式军事装备援助我们。”

吴绍霆扬了扬眉毛,问道:“这么快就有消息了?”

吴佩孚先回过头对自己副官招了招手,副官马上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递到吴佩孚手里,随后又转交到吴绍霆手里。他说道:“德国人也没想到我们会这么快开战,不过只要对日开战,就算是正式执行他们的远东战略,对他们而言当然要格外重视。再者据他们所说目前欧洲战场的情况有所好转,德国有一笔多余的物资可以援助我们中国。这次新式军事装备仅仅是前奏,只要等到德国海军疏通地中海的航道后,还会有更多的物资输送进来。”

吴绍霆听到这里,心中有几分冷笑,德国海军妄图疏通地中海航道,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只要英国牢牢控制苏伊士运河的港口,德国的军舰永远别想控制地中海的航道。很显然德国要么是头脑过度膨胀,要么是故意卖一个关子,归根结底就是不想立刻支援中国。

他暂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于纠结,总之现在从德国身上捞到一点是一点,自己也不是贪得无厌之辈。他一边拿起了吴佩孚送过来的电报看了一眼,一边问道:“青岛德军司令部有没有确定派遣军舰援助我们?”

吴佩孚说道:“目前还没有得到正式回复,不过顾主任在电报里有提到,德国人已经下令青岛海军基地进入最高级别备战状态,理应是会派遣军舰支援我们的。”

吴绍霆突然在电报中发现了一些东西,无比惊诧的说道:“毒气弹!”他立刻压住了自己的声音,看了看四周正在忙碌的幕僚,好在没有人注意到自己刚才的失态。

他马上站起身来,拿着电报对吴佩孚说道:“去隔壁小会议室谈。”

吴佩孚感到很奇怪,德国军方打算提供新式的毒气弹来援助中国对付日本,为什么元首在“毒气弹”这件事上有如此剧烈的反应?不过他什么都没有问,只是跟着吴绍霆一起离开了大办公室,穿过走廊来到了对面一间小会议室里。

“德国人向我们提供的新式军事装备居然是毒气弹?”关上小会议室的门之后,吴绍霆转过身来认真的问道。

“是这样的,德国会通过飞艇将第一批毒气弹运送到奥斯曼土耳其,然后再改由瑞典的商船运送到上海。前后大约需要两个月的时间,我已经安排人做相关的交涉和接应工作。”吴佩孚点着头说道。

第954章,火线点燃

吴绍霆沉思了起来,如今已经是六月份的时间,德国人应该在欧洲战场上首次使用了致命性毒气弹。虽然毒气弹造成了重要伤亡,可是德国在毒气弹运用战术上欠缺有效实践,尤其是历史上的马恩河战役时,德军好不容易通过毒气弹撕开了英法联军长达五公里的防守线,可是却没有及时调动后备部队抢占这道缺口,反而被法国的预备队重新占领。

当然,他现在考虑的不是毒气弹的战术问题,而是这种大规模杀伤武器的应用一定会产生极其严重的舆论反应,再者一旦使用了德国生产的毒气弹,协约国必然会看出中国与德国之间的同盟关系。这次开战他故意选择在一个突然的时期拉开帷幕,目的就是不给协约国深思熟虑的机会,让欧洲列强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只能或者暂时默认中日冲突。

可若是暴露了中德同盟的关系,那整个事件就截然不同了,中日战争势必会演变成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另外一个新战场。

就算因为由于新武器的运用导致法国战场发生扭转,足以让他下定决心撕破这层窗户纸,正式以同盟国的身份加入世界大战,但归根结底还是要考虑毒气弹带来的连锁反应。他记得德国化学部队是由著名诺贝尔化学奖获得者哈伯组建,哈伯从一开始为了解决几百万人的饥饿问题,到沙文民族主义膨胀研制大规模杀伤性化学武器,使得整个科学界都为其感到严重质疑。当德国化学部队成功实战运用毒气弹,造成了几十万人的伤亡,就连哈伯的妻子都不能容忍这种疯狂的做法,最终以自杀而告诫哈伯停止化学武器的研制。

“子玉,这件事可不能小瞧了,毒气弹是化学武器,它的相关操作、储藏和运用都需要非常专业的设备和人员,我们可不能把这些东西当作普通的炮弹来处理。务必要慎重再慎重才是。”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吴绍霆开口说道。

他自然很看重国家的名誉和个人的声誉,只是又想到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日本人毫无顾虑的使用毒气弹对付中国,甚至还成立了臭名昭著的七X三一部队,自己没必要还有那么多顾虑。除此之外,在准备这场战争之前他已经做出过明确指示,这是一场关乎国本的战争,中日双方必将决定在亚洲的霸主地位,所以为了胜利一定要不择手段,否则失败的下场可不仅仅是退回甲午战争时那么简单。

“德国方面承诺会派遣一支科学家小组协助我们,具体的方案他们会提前发到我们手里,好让我们提前进行准备。”吴佩孚说道。

“东西可以先拿着,至于用不用到时候我们要具体讨论。子玉,你可知道德国在欧洲使用毒气弹所带来的后果吗?这可是非同小可的一件事。”吴绍霆叮嘱的说道。

“这方面我倒是没有深入去了解,只是偶尔在报纸上看过相关报道,似乎弄得欧洲人心惶惶、怨声载道。不过元首您以前不是经常教导我们,战场上是没有道德的,尤其是明天打响的这一仗,它的意义比起使用毒气弹更加非同小可。”吴佩孚不动声色的说道。

“你说的对。所以我才决定先接受这批毒气弹,但具体使用的情况还要看战场的进度。如果我们的大军能顺利的完成战斗任务,那就没必要节外生枝了。”吴绍霆很冷静的说道。

“我明白了。”吴佩孚微微的点了点头说道。虽然他表面这么说,可是在内心里仍然觉得吴绍霆似乎缺乏了当初那种杀伐果断的霸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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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丹东看上去异常安静,前几天还能看到新驻进此地的军队在街头巷尾乱窜,可是进入六月之后一切彷佛都成了幻觉,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看上去都没有什么与往常不同的地方,只可惜正是因为如此,才让丹东的老百姓感到一种不自在。对于三十四师、三十七师的任何行动,简直就像是一下子遁入了地底之下似的,根本看不到人影了。

唯一能够证实有军队开进这里的痕迹,那就是贴在丹东各个人流密集地方的告示:即日起禁止所有船只出入鸭绿江流域。这份告示还是六天前张贴的,丹东的老百姓们虽然对此有所不满,因为六月的季节正是船运、渔业旺盛的时候,可没有人敢违抗这份命令,因为谁都知道鸭绿江河对岸可是有日本军队驻扎。

位于丹东东郊山林里的三十四师驻扎地,一个临时的集团军司令部前沿指挥所设置在此处的山脊上,隐藏在绿茵茵的树林后面,用高倍望远镜能清楚的看到鸭绿江对面的情况。

蔡锷是在一个钟点前刚刚抵达丹东,顾不上休息片刻,他直接来到了前沿指挥所。集团军司令部派来了好几位军官坐镇此处,处理一些前线备战的事宜,同时也肩负着与后方集团军司令本部的联络工作。此时,蔡锷站在瞭望掩体后面,用炮兵的三脚架望远镜观察着对面日军的阵地情况,天色混蒙蒙的,除了一些明显突兀的地形之外,其他事物很难看得清楚。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过了一会儿之后,蔡锷没有回过头来,直接向站在自己身后的副官陈芳问道。

“司令,已经是四点三刻了。”陈芳回答道。

“西南两路的快艇部队都准备的怎么样了?”蔡锷仍然盯着三脚架望远镜,但是语气丝毫不差的问道。

“全部整装待命,正面主攻的第二十二混成旅调集了三十六艘海军炮艇和六十艘改装的渔船,所有船只都已经到位了。第七十三团的十一艘海军炮艇和二十九艘改装的渔船也都没有问题。这些都是在下在四点钟时确认过的。”陈芳干净利落的说道。

“北边的冲锋队准备好了吗?用来搭建浮桥的舟船都送到下面去了吗?”蔡锷离开了三脚架望远镜,回过身来继续严肃的问道。这支冲锋队虽然是三路强渡部队中人数最少的,但却肩负着最重要的任务,另外两路强渡部队依靠武装快艇吸引日军火力,而冲锋队则趁机快速的搭建浮桥,将战斗部队输送到南岸前线。

“是的,由三十七师挑选先锋队员组成特别舟艇队,一共一千三百艘小船,五点整正式开始行动。”陈芳郑重其事的说道。

“特别舟艇队?很好,如果这次作战成功,这支部队可以保留下来,以后必然还会有其他的用途。”蔡锷若有所思的说道。

“明白。另外,南方第一集团军那边已经紧急所来了一些陆军新式装备,陈总司令是把他们部队现役的装备撤下来优先交给我们的。”陈芳补充的说道。

“哦?就是你上次提到的防弹盾墙?”蔡锷好奇的问道,这件事之前陈芳有过汇报,只不过当时自己仅仅是简单的过目了一遍,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正是防弹盾墙。陈总司令说,这种盾墙就是为了抢渡作战而设计的装备,据说是广东兵工厂成立陆军装甲系统之后的第二件量产的军用产品。”陈芳说道。

“这很好,只有能对我们作战有利就行。”蔡锷缓缓的点了点头说道。

就在这时,三十四师师长田文烈带着几名随员走进了前沿指挥所。

田文烈虽然早年跟随过吴长庆的部队驻扎朝鲜,经历过在朝鲜发生的好几次军事行动,但他实际上并不是一个军事将领。吴长庆在的时候,他是担任庆字营的幕僚,袁世凯接任庆字营时,其又成为了袁世凯的书记官兼翻译。即便袁世凯筹建新式陆军时,田文烈仅仅因为有雄厚的资历才被委任将领之职,从清末到民国建立这二十多年里,几乎没有参与任何实战。

不过田文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在军事上半斤八两,所以才要求蔡锷把集团军司令部前沿指挥所设在三十四师这边,方便由集团军司令部的军官或者蔡锷亲自领导三十四师。

他来到蔡锷面前,客气的敬了一礼,然后说道:“蔡司令,奉天刚刚来过电话,空军部队已经启程了,半个钟头之后就能对南岸发动轰炸。”

蔡锷点了点头,说道:“很好,搭建浮桥需要半个钟头的时间,之后由空军压制对岸的火力,掩护我们的部队开始发动强渡进攻。田师长,我刚才做了一些调整,稍后由三十七师担任第一轮主攻,你的部队暂时按兵不动。”

田文烈怔了怔,马上说道:“蔡司令,这不合适吧!”

蔡锷笑道:“没什么不合适的。另外,我需要田师长你现在马上去炮兵阵地,待会儿三十七师发动强攻时,炮兵的掩护至关重要,一定要把对面小鬼子的重火力都压下去。”

田文烈不知道蔡锷为什么会放弃让三十四师主攻,或许是为了保全三十四师的实力,毕竟三十四师虽然是北洋军出身,但多多少少比三十七师有战斗经验;又或许是为了表现身先士卒,省的让北洋军的老油子们说中央政府拿他们当炮火。不管怎么说,他心里都有几分钦佩,以前打仗时各路人马巴不得自己放在后面,让别的部分冲锋陷阵,自己坐享其成就行。可见蔡锷的目光永远都是放在国家大义层次上。

他连忙点了点头,感叹的说道:“蔡司令放心,我这就去炮兵阵地,绝不会出半点差池。”

蔡锷颔首说道:“很好,大战之前我们就是要有这样的信心。”

第955章,三路渡江部队

十五分钟的时间很快就过去,在位于鸭绿江北岸的山林里,早已潜伏已久的三十七师冲锋队士兵一个个摩拳擦掌。三十七师的士兵大部分都是新征募的新兵,这是他们第一次参加实战,也是第一次跨出国门跟日本人作战,五个月前的青岛战争大获全胜给了这些新兵非常大的憧憬,再加上北京大本营训练期间的思想教育,使得这些新兵有了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冲劲。然而对于经历过战争的军官们来说,他们心里非常清楚这次强渡鸭绿江作战任务的沉重,半渡而击之的道理稍微读一下兵书就知道,对面日军有重机枪、有大炮,这次渡江作战绝对不会轻松。

只是不管怎么说,“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冲劲就应该用在这里,尽管有几分蒙骗意味,可任何一名新兵迟早要经历战场的残酷才能得到历练。

三十七师一个装备营与三十四师一个工兵营潜伏在冲锋队四周,他们从凌晨三点钟开始就一直忙个不停,将搜集到的舟艇搬运到指定地点,并且在之后冲锋队展开行动时,还会在后方协助掩护和搭建浮桥。尽管他们不必参与冲锋队的正面渡江作战,可是仅仅隔着一条鸭绿江的距离,仍然不是一件安全的事情,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流失,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

冲锋队带队长官胡宗南嘴巴里咬着一片草叶子,正拿着望远镜向对岸看去。自从驻德司令部军官团的任务完成之后,*原本计划将其调入中央担任文职,但是他强烈要求申请调入国防军任职,只可惜几经折腾最终未能得偿所愿,反而被调到三十七师担任营长。虽然他心里有几分不满,可为了证实自己的能力,所以迫不及待自愿请缨带领冲锋队。

“营座,营座。”从后面传来了声音,一个连长蹲着身子向胡宗南这边跑来。

“怎么?”胡宗南没有回头问道。

“时间到了,五点整,该咱们上了。”连长郑重的说道。

胡宗南放下了望远镜,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然后毫不犹豫的吐出了嘴巴里的草叶子,从一旁的树桩下面拿起自己的钢盔戴在头上。他脸色坚毅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手下,掷地有声的说道:“兄弟们,今日一战,我等势必扬名立万,咱们可别让小鬼子小瞧了。陈周,去把盾墙拿上,让水鬼们开始行动。”

先前那连长陈周坚定的说道:“是,这就去。”

片刻之后,冲锋队派出了二十多名身穿夜行装的士兵,这些士兵没有携带武器,手里都是拿着特制的绳索,足足有一握之粗。这绳索比一般的纤绳还要坚固,正是为了衔接鸭绿江两岸,为搭建浮桥而提供牵引之用。夜行装士兵把纤绳在北岸这边固定好,然后一个个纵身跳井江水里,一手抱着绳索,另外一手抱着充气的皮囊,无声无息的向南岸游了过去。

三十七师选择的进攻地点并不是迎着日军主要阵地,相反是几经考察的适合发动突然袭击的偏远地区,整个渡江作战也不仅仅是冲锋队这边一处,在丹东西南方向和鸭绿江入海口附近,三十七师同样部署了两支渡江部队,只不过后两处将会通过船只直接强渡,此处则是利用突击搭建浮桥的方式进攻。

突击兵顺利的游到了对面,一共拉起了六条绳索,在南岸的石头、大树根等地方找到固定位置,而实在没有合适的固定处,则用携带来的工具在合适的地面上打一个铁环桩子,将绳索系在铁环上面。

北岸这边的哨兵试了试绳索,确定已经全部打牢固之后,马上把消息通知了胡宗南。

胡宗南当即下令,全员投入强渡作战。各连连长把命令传达到排长,一个个排长又将命令传达到基层,原本埋伏在北岸山林里一动不动的士兵彷佛苏醒了过来,放眼看去只见一团团黑影快速的开始移动。冲锋队队员们四人一组,扛着小舟、小船冲下山坡,向着距离最近的绳索位置而去。跑在最前面的士兵并没有扛着舟船,而是由四个人合力举着一块特制金属板,这正是广东兵工厂生产的防弹盾墙。

防弹盾墙属于陆军装甲系统,横切面长度是三面,高度是一点八米,同时边缘呈显凹陷型,可以有效的防御侧面袭击和越射弹。整个盾墙主体厚度是二十五厘米,边缘厚度是十二厘米,在测试时能够抵御七点八九毫米步枪弹,以及五十米外抵御马克沁重机枪。当然,虽然这些都是实战测试的数据,但是在应付马克沁重机枪时还要考虑手持盾牌士兵的承受力。

当第一艘小船下水之后,手持防弹盾墙的士兵马上提着盾墙上船,将盾墙置于小船面向南岸的船舷边。为了保证船身平衡,除了要扶着盾墙的两士兵之外,其余六名士兵都尽量靠向另外一边。这六名士兵当中靠近绳索的人,马上抓住绳索往后来,推动着小船慢慢的向前移动。随后跟上来的第二艘小船紧贴着前一艘,船上的士兵同样用手抓着绳索移动。

就这样,一艘接着一艘,四条绳索很快就迁出了四条连接在一起的船队。

至于防弹盾墙并非每一艘小船都有配置,毕竟这种庞然大物过于沉重,而且制造的数量十分有限,除了放置在每一条绳索下面的领头船之外,剩下的是每个二十艘或者三十艘才会有第二面防弹盾牌。

整个行动一开始很顺利,四支衔接在一起的船队很快就到达了鸭绿江中央。可是就在这时,鸭绿江南岸的日本哨兵终于发现江面上一团团黑乎乎的物体在移动,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对,立即吹响了警笛。

尖锐的笛声划破了宁静的黎明,以鸭绿江为界限,无论是北岸还是南岸一下子全部沸腾了起来。不过日本守军还没有来得及打响第一枪,不远处的天空中传来了阵阵引擎的轰鸣声,一大片黑影如同成群结队的蝗虫一般,沿着天际压顶而来。

日军士兵全部惊慌起来,如果说六月五日开战对于许多中国士兵来说非常突然,那么对于日本士兵来说更是大出意料之外。虽然说从六月四日开始,各师团司令部收到了加强戒备的命令,可谁都没料到,整个外交事态才刚刚经过一天的冲突,连三十个钟点都还没过中国就迫不及待开战了,换做是谁都想不到会来得如此突然!

短短一分钟时间不到,鸭绿江南岸拉响了空袭警报,所有防空单位全员出动,虽然目前防空机关枪装备的数量非常有限,可比起青岛战争那会儿只能用步枪对着天空乱射要好得多。几架防空机关炮在指定位置架好,日军士兵恨不得自己多长几对眼睛,死死盯着灰蒙蒙的天空,此时此刻的视线非常不好。

日军阵地原本打算发射照明弹,方便岸防部队阻击鸭绿江上的渡江部队,可是现在出现了中国空军,一旦发射照明弹反而给这些空军提供了良好的视野。再三思索之后,岸防指挥所咬着牙关下令取消发射照明弹,要求各据点对着鸭绿江上可疑目标进行扩散式射击。

很快,枪火声爆发了出来。日军阵地的步兵据点、机关枪据点以及炮兵阵地开始向鸭绿江上倾吐火点。与此同时,北岸的三十四师阵地和三十七师阵地同样展开火力压制,四个炮兵阵地集中了两个师师部的炮兵部队,以及集团军司令部直辖重炮旅的一个炮兵营,总共六十七门常规大炮与十六门重型大炮疯狂的向对岸送去炮弹。

由于战前中日双方都有严格的军事戒备措施,双方的炮兵几乎都不能清楚彼此精确目标位置,仅仅只是在向可疑地点或者假象优势地点压制。

第956章,血染鸭绿江

只是单纯从实力上来对比的话,日本炮兵部队几乎从日俄战争之后就没有更新过装备,而做为后起之秀的中国炮兵短短两年时间内几乎更换两代大炮,同时非常迅速的成立了具备规模性的重型炮兵部队。不仅如此,做为日军唯一具备先进优势的重炮部队早已经在青岛战争中成为中国的战利品,不难想象对炮的情况下,日军阵地承受着无比巨大的压力。

从奉天起飞的“红魔鬼”飞行大队,尽管还没办法装备最先进的第二代战斗机,可比起之前的纯木质飞机已经有所改进。“红魔鬼”飞行大队的战斗机全部是由汉阳兵工厂大型设备公司改进生产而成,其改进了飞机的模具,使飞机显得精简而更为牢固,所有轴具、衔接位以及部分零件都换用钢制代替,同时更换了劳斯莱斯公司更大马力的引擎。

改进的战斗机比起之前的木质飞机性能上有明显的提高,巡航速度与飞机骨架的安全性同步上升了一个档次,相比旧式飞机而言,改进后的飞机在俯冲、急转弯等考验质量的动作上有了明显了改观,不必在像以前那样俯冲时彷佛蜗牛似的慢慢滑落。

就连之前的钱德勒式机关炮都更换为第二代战斗机的二十毫米速射航炮,减轻了飞机整体重量不说,射击速度和精准度也提高了不少。新式航炮的安装位置从以前的机头上方改为了机头下方,彻底解决了射击位置与螺旋桨之间的冲突。可以说,改进的战斗机属于中国空军第一点五代战斗机。

目前改进式战斗机定名为“诚式改良型战斗机”,简称“诚式改”,中国所有飞机生产工厂的生产,除了一些民用飞机和出口飞机还在制造旧式木头飞机之外,其余的则全部开始生产这种型号的飞机。而时至今日生产出来的六十多架“诚式改”战斗机正好装配到“红魔鬼”飞行大队,直接参加这次中日大战。

天空中的轰鸣声越来越近,中国炮兵将整个鸭绿江南岸山头炸出的火光滔天,正好给“红魔鬼”大队提供了一定视线。很快,六十多架飞机按照小队为队形分散开来,优先开始向一些已经暴露的日军据点发起进攻,速射航炮、炸弹豪不客气的向地面上招呼过去,在炮兵轰炸过后掀起了又一轮的强效打击。

在空军和炮兵双重掩护下,北岸三路强渡部队义无反顾的向南岸扑去。第二十二混成旅将近一百艘武装船只一边向对岸开火,一边全速前进,走在最前面的自然是海军炮艇,这些炮艇多多少少有一些海军装甲保护,比起仅仅是加了轻机枪和沙袋的渔船要好得多。第七十三团渡江部队也不甘落后的发起冲锋,只是这一路强渡部队船只过少,火力薄弱,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空军和炮兵的掩护上面。

尽管中国军队的火力压制起到了很好的效果,可是对于抢渡鸭绿江的冲锋队来说,日军滩头掩体的重机枪仍然造成了重大的伤亡。虽然他们选择的是鸭绿江丹东段最窄的地段,可是比起另外两路渡江部队而言,没有炮艇也没有沙袋,只有为数不多的防护盾墙起到微乎甚微的防御作用。

那些没有防弹盾墙掩护的船只不断遭到盲目的子弹打击,许多冲锋队员一个接着一个栽进江水里面。开战之前信心十足的年轻士兵们终于领教到战场的残酷,他们在船上除了快速拉着绳索前进之外,根本毫无反击之力,不少人面对这极大的反差生出了畏惧之心。

一阵重机枪扫过,在江面上飞快的掀起一道弹花,迎面击中了最前面的领头船。尽管领头船有防护装甲掩护,“叮叮叮”挡下了一部分子弹,可是密集的子弹仍然有穿过装甲边缘,击中了一名正握着绳索拉动的士兵的手臂,大口径子弹竟然活生生的将手臂射断,鲜血碰洒而出,这名士兵痛苦的倒在船上,用另外一只手捂住已经折断的手腕。旁边另外一名士兵想要去帮忙,可是看到那挂在手腕处的半只手掌,以及大股大股涌出的血迹,顿时呕吐不止。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在后面一艘有防弹护墙船只上,胡宗南亲自掌握着防弹护墙,他听到身后不远处的一艘船上传来颤抖的声音,刚刚扭头去看时,只见有一个士兵纵身一跃从船上跳进了江水里,向着北岸拼命游了回去。

“活不了了,活不了了,逃命吧!”紧接着,又有另外几个士兵跳进了江水里。

胡宗南勃然大怒,冲着后面大吼道:“他奶奶的,有没有军官?所有人给我听着,谁敢逃跑直接给我毙了!”

在后面的军官听到命令,马上拔出自己的手枪向江面上张望,看到有人向北岸游去毫不犹豫的开枪射击。

四支船队就这样艰难的在江面上爬行,好不容易渡过了一半的距离,似乎日本守军发现情况不妙,不得不呼叫炮兵支援,就在快要接近南岸时,日本部分炮兵开始转移火力,瞄准到冲锋队这边开火。炮弹在船队两边爆炸,炸起来的江水都是热的,泼洒了船上的中国士兵满身都是,同时产生的波浪也让整个船队摇摇晃晃。

胡宗南脸色一下子难看了起来,他紧紧咬着牙关,心里忍不住暗暗祷告起来。在行动前一天他从团部听取任务简报时,团部已经很清楚的告诉了这次任务的危险程度,冲锋队选择的是日军第十六师团防线最偏僻的地方,目的就是为了避开日军的炮兵火力,利用另外两路渡江部队吸引主要火力,快速并且隐蔽的突入对岸。

一旦冲锋队遭到炮火压制,四支船队很容易会被炮弹炸断,不管是炸断船只还是炸断绳索,对整个强渡行动都将遭到非常打击。到时候要想继续完成任务,就必须拿人命来铺垫通道,每前进一米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胡宗南不仅担心无法完成任务,同时也担心自己的生命,如果仅仅是重机枪的话,防弹护墙还能起到有效的保护作用,可是一旦炮弹落在船上,整船人都将必死无疑。

可是事到如今,他身为冲锋队的指挥官,而且还是自愿请缨执行任务,自然是不可能临阵脱逃,也只有硬着头皮继续向前冲了。他希望空军和炮兵的火力应该继续加大,无论如何都要把日军的炮兵火力压制下去。

就在这时,突然一声爆炸声,距离胡宗南所在船队大约三十米远的一支船队被一颗炮弹击中了中间部位,几艘紧靠在一起的船只立刻被掀翻了过去,血肉混着江水仿佛是喷泉似的四处散落。这支不幸被炮弹击中的船队立刻陷入了混乱之中,前面的船失去了动力,因为之前不少船上的士兵比击中,已经很少还有人继续拉着绳索前进,完全是靠着后面的船只顶着前面的船只一点点的向前挤,可现在船队拦腰截断,前半部分船队就像是截断了脑袋的苍蝇,除了不住的挣扎、叫喊、慌乱之外,其他什么都做不了。至于后半部分船队更是让刚才一枚炮弹炸蒙了过去,船只失去了连贯性,一个接着一个从队伍里散开,一时半会儿无法成行了。

“我的胳膊,救我,我的胳膊没了!”

“我没知觉了,快,拉我一把,我要沉下去了……快……”

“我不会游泳……救命啊!”

惨叫声就在附近上演着一幕令人胆战心惊的悲剧,许多受伤并未死的士兵都在江水里面挣扎着,有人因为四肢受伤而无法游动,活生生的沉入了江中再也无法起来;有人好不容易抓到一块船只木板的碎片,可又被另外落水惊慌的士兵揪住,纠缠之下两人一起沉水;还有人直接让防弹护墙的压在头上,怎么都挣扎不开,最终失去了意识。

胡宗南看着这一幕,心头一阵阵的揪痛,可是却不能向这些手下伸出援手。他努力遏制着自己的哽咽,鼓足一股气冲着被炮弹炸散的船队大喊道:“都向岸边游过去,别乱,千万别乱,抓住船舷继续游。岸上的人赶快救人,快!”

日军的炮弹继续向江水中砸击,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瞄准这边的日军大炮并不是阵地式的密集炮兵,似乎仅仅是两门到三门小口径机动炮,炮火的压制势头算不上非常猛烈。可是就算一时间没有被炮弹击中,在前后左右炸开的水花仍然让人惊心动魄、惴惴不安。

胡宗南的船队勉强向前爬行了三、五米左右,期间又有不少士兵中弹倒下。就在这个时候,天空中传来一阵明显的引擎轰鸣声,抬头去看时只见三架飞机拉低了高度,正从西南方向的正面战场驰援过来。

“是咱们的飞机,快看,空军来支援我们了!”有人大喊了一声。

第957章,一点五代战机

这一声喊叫比起周围的炮弹爆炸声和惨叫声而言,显然是非常薄弱的,可是却给绝望感越来越浓烈的冲锋队带来了一线难得的希望。

三架“红魔鬼”大队的“诚式改”战斗机从冲锋队头顶掠过,直接向南岸日军阵地扑了过去。他们看到了不断吐着火舌的重机枪据点,马上摆出攻击队形,一个接着一个的向重机枪据点喷射了一阵速射航炮,大口径子弹先是射穿了重机枪的伪装屋顶,随着第二轮、第三轮的攻击,整个顶棚都被射得稀巴烂,躲在下面的日军士兵早已被达成了马蜂窝。

紧接着,三架战斗机仔细盯着这个已经被摧毁的重机枪据点的两侧,很快发现有人影在窜动,立刻根据人影窜动的方向判断出日军交通壕。三架战斗机重新拉高飞行高度,随后沿着预判出来的日军交通壕方向发起了一轮持续性开火。三道速射航炮的弹轨前前后后的在这条战壕里面肆虐着,下面不断传来惨叫声和怒吼声。

“轰”!突然一声剧烈的爆炸。

日军战壕中炸出了一朵巨大的火焰,大火的气势非常汹涌,在爆炸瞬间的高度甚至达到了二十多米。三架战斗机赶紧拉高起来,看着下面灼热的烈焰在达到最高临界点后慢慢收缩,最终化成了一滩暗红的火海,在日军战壕里快速的蔓延开来。

尽管因为现在天色依旧很暗,三架战斗机的飞行员都无法看清楚具体的目标,甚至连所谓的预判战壕到底是否准备也不能肯定。但是他们进行扫荡式的持续射击,多多少少会给日军阵地带来压力,也有可能造成意想不到的破坏效果。正如刚才那阵爆炸,很显然是战斗机的攻击不经意间击中了日军燃料仓库或者弹药库之类。

三架战斗机的支援,虽然未能直接打击敌人的炮兵,但为冲锋队提供了非常重要的掩护,也争取了弥足珍贵的一段抢渡时间。冲锋队恢复了一定士气,胡宗南赶紧招呼士兵们继续向前进,此时此刻所有士兵都不敢放慢速度或者偷懒消极,因为每个人心里都很清楚,在江面上停留的越久、生存几率越低下,即便因为害怕或者受伤无力,也必须卯足全身的力气加快速度拉着绳索前进。

“大家加把劲,马上到达南岸了,把武器都准备好!”有军官大喊起来。

胡宗南所在的船队速度最快,已经可以清楚的看到南岸的河滩了。之前战斗机摧毁了正对江面的一座机关枪据点,再加上不远处刚刚经过殉爆爆炸,日军岸头防线几乎无暇顾及这边,仅仅只有在后方的山区阵地还在居高临下的开火。然而日军的山区阵地距离河滩不算近,步兵火线很难造成实质的阻击,仅仅只有两挺到三挺重机枪勉强的能输出火力。

三架战斗机在日军山区阵地上盘旋了一圈,其中一架战斗机投掷了两枚炸弹,不敢肯定是否命中目标,但最起码短暂的压制了日军的火力。随后三架战斗机恢复队形,越过南岸山区飞往敌阵后方,寻找日军炮兵的所在位置,很快就有所发现。毕竟漫长的黎明仍旧是灰蒙蒙的一片,炮兵有规律的开火,在黑暗中一眼就能辨认出来。

锁定了一个机动炮兵的炮位,战斗机毫不客气的发起了冲击,其中第二架战斗机投掷了携带的炸弹,将整个炮位都炸翻了过去。压制冲锋队渡江行动的日军炮火立刻弱了不少,这给了冲锋队一个绝佳的时机。

船队在接近南岸时,领头船上的士兵纷纷直接跳下船,三名士兵把防弹护墙搬了下来,一边掩护着后面的士兵拖着小船,一边向岸边小心翼翼的走去。

“拿好武器,快,准备战斗!你的枪呢!”领头船上的军官大声命令道。

“枪……枪……丢了,不见了……”

“你奶奶的,拿着这把枪,掩护射击,快。”

“左侧滩头有敌人,快转弯,快!”有士兵喊道。

电光火石之间,枪火声大作而起。刚刚上岸的冲锋队士兵把防弹护墙架在一块石头旁边,几个躲在后面的士兵利用石头和防弹护墙的掩护,朝着日军滩头阵地开火,掩护着后面的同袍把船只固定好位置。

浮桥就这样勉勉强强搭建了起来,不过后续的士兵根本不敢踩着浮桥上岸,大部分都纵身跳进水里,抓着浮桥的边沿向南岸游过去。站在船上的军官马上大喊道:“别下水,在水里面游的慢,容易吃子弹,都给老子快点跑过去!”

胡宗南看到自己所在的船队已经抵达南岸,整个浮桥联通了起来,他紧跟着命令道:“后面的盾墙全部给我扛起来,快点往前移动,别挡着后面的路。快点,别他妈的磨磨蹭蹭。”他说完,亲自跟两名士兵一起用力抬起了面前的钢盾,跨步踩着紧贴在一起的小船向南岸跑去,尽管大家步伐不一致,小船与小船之间也很坎坷,可要命的时刻谁都顾不上这些,只知道尽可能的快速向前跑。

与此同时,留在北岸的三十四师工兵营看到一条浮桥搭建成功,不敢怠慢的发起第二阶段行动。一部分人用迫击炮隔着鸭绿江压制南岸日军滩头阵地,一部分人开始抢救伤员,另外一部分人则抱着木板、绳索等工具冲上前去,把组建浮桥的船只扎牢固,同时扑上木板,方便后续部队更容易前进。

后续的冲锋队士兵顾不上木板铺设完,抬着拆散的迫击炮、重机枪、轻机枪以及各式型号的弹药等等物资,飞快的踩着浮桥向南岸跑去。浮桥自然不能完全没有固定,否则很快会被江流冲散,这些用来组建浮桥的小船小舟全部经过事先加工,船舷边缘都留有扣闸,就像是木头门的门闩一样,只要船只下水之后,士兵会把后面的船与前面的船扣在一起。这种扣闸不仅能连接船只,同时还正好为后续铺设木板留下接缝口。只是这种扣闸只能起到一定的固定作用,因此在浮桥与南岸连接上后,一些分配好的士兵直接跳下水,用手扶着船只,一方面保持船只的队形,另外一方面控制船只的摇晃。

当后续的冲锋队士兵踩着浮桥渡江时,在水里面扶着船舷的士兵一个个高声叫道:“兄弟们,快点冲,给小鬼子好看!”

“不要停下来,不要下水,越快越好!”

“啊,我被中枪了,快……快,拉我一把……”

看到水里的兄弟中枪,正在渡江的后续部队赶紧伸手去抓,可惜还是晚了一步,水里受伤的士兵没有抓稳船沿,又没有力气控制平衡,直接滑入江水中再也没有出现。浮桥上的士兵悲恸万分,可是又不敢放缓脚步,以免挡住了后面的部队,只好带着怒火继续前进。

随着在南岸滩头集合的中国士兵越来越多,日军滩头火力渐渐显得力不从心,尤其是他们从来没见过中国军队的专用防弹钢盾,起初还以为是有人抱着石头在移动,但不管是抱着石头还是抱着钢盾,这都让日本人感到匪夷所思。到后来,日本士兵发现中国人凭借着那一团黑漆漆的东西,迅速的把战线推进了十几米,顿时感到情况不对劲。

胡宗南跳上岸头后,马上放下防弹钢盾,并指挥着手下把钢盾往更前面的地方挪动。

“陈周,陈周死了没?没死给我应一声!”他把钢盾交给另外一个士兵手里,自己来到滩头一块大岩石后面的临时集合点大喊道,此时大岩石后面安放着许多伤员,两个军医正在手忙脚乱的进行包扎和抢救。

“营座,营座,我在这边。”连长陈周正躲在大岩石左前方的一面防弹钢盾后面,他浑身上下都是血迹,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正咬着牙关往步枪里面压子弹。

胡宗南赶紧提着枪跑了过去,他先探头越过防弹钢盾向前面看了一眼,只见日军滩头阵地正处于正前方五十米以外的地方。整个滩头阵地并不是连贯性的堑壕防线,而是以一段一段的步兵据点为主,只有一部分步兵据点采取了土木结构工事,大部分仅仅是用河滩的石头搭配沙袋组成的掩体。

“我们一定要撕开一条口子,不能被压制在河滩上。”他回过头来,对陈周说道。

“营座,让兄弟们喘口气吧,咱们现在在前头的这些人,都是从船上死里逃生的出来的,没办法再让他们往前拱了。”陈周喘着气说道。

第958章,鏖战

“放屁,你脑子进水了吗?看看我们现在的位置,小鬼子的滩头阵地就堵在眼前,大后方还有山区的阵地,我们正处在他们交叉火力的集中点,你明白吗?再在这里呆下去,小鬼子随便几发炮弹就把我们打发了,别以为咱们手里有几块钢盾就能喘气,这玩意连手榴弹都扛不住!”胡宗南大声的吼道。

他的话音刚落,只听见附近传来一声“轰隆”的爆炸声,碎石飞溅的到处都是。

距离日军滩头阵地最近的一块防弹钢盾,被一枚飞来的手榴弹炸翻了过去。防弹钢盾并非不能阻止手榴弹造成的爆炸碎片伤害,只是爆炸产生的强大冲击力,即便是四个士兵顶着防弹钢盾都无济于事。这些士兵活生生的被防弹钢盾砸晕了过去,严重者甚至再也无法苏醒。

“营座,不是我们不冲,实在是弹药不够啊。很多兄弟在船上时把枪都丢了,现在还赤手空拳呢。咱们的手榴弹大部分也都被水浸湿了,小鬼子以逸待劳,咱们就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力呀。”陈周大声的说道。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大喊:“是装备连的人,他们过来了。”

胡宗南赶紧回头看去,只见十几个士兵已经从浮桥上跳到岸边,这些士兵每个人身上都背着许多物资,还有几个人合力抬着一挺增加护盾的轮式重机枪。为首的是一名排长,正在大声的询问有没有指挥官,经过一番指示之后,他总算跑到了胡宗南面前。

“营座,我们到了,带了一挺重机枪、两挺轻机枪还有一箱手榴弹和六箱子弹。”排长摸了一把脸上的水渍,头发和衣服早已是湿漉漉的一片。

“很好,我们必须马上组织进攻,在最短时间里跟小鬼子滩头阵地打在一起,这样才能防止山上的炮兵袭击。你们连长王定奎呢?”胡宗南鼓起了一股士气,大声的说道。

“不知道……好像掉水里去了,我刚才听见后来有人在喊王大人掉水里去,也不知道是不是王连长。”排长尴尬的说道。

“不管他们了,从现在开始,除非军衔比你高,否则装备连后续的人都由你来指挥,听明白了吗?陈周,把你的连能集合起来的人都叫上,咱们马上打一波强攻。轻机枪给我,重机枪找一个位置架好。”胡宗南把自己的步枪交到身旁一个没枪的士兵手里,然后从装备连那里端起了一挺“志诚”式轻机枪。

短暂的准备了一番,胡宗南亲自组织了四十多名士兵,在重机枪架好位置后,带上了两面防弹钢盾,快速的向日军滩头阵地发起了一轮冲锋。

重机枪开始喷射火舌,向日军滩头阵地发起压制,其余的士兵只要手里用武器的,也一个个鼓起勇气的提供力所能及的掩护。胡宗南大喊了一声:“兄弟们,咱们已经踏上敌境,是爷们的就跟着我杀敌立功!”

防弹盾墙挡在最前面,士兵们跟在后面,大家一边呐喊一边盲目的放枪,气势十足的冲向河滩上方。胡宗南当然不指望这四十多名士兵能一举压死日军,所以他故意集中这股兵力,盯着日军最外围的一处步兵据点冲击,只要能顺利占领一处据点,就算不能再向前挺进半步,也能为后续部队的增援争取更多的时间。更重要的是,一旦阵地上发生短兵交战,日军的炮兵就会停止向滩头轰炸,以免误伤了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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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团军前沿指挥所掩体,蔡锷摸出了自己的怀表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是快到六点钟,整个战斗进行了将近一个钟头的时间。鸭绿江丹东段早已是一片沸腾,两岸火光滔天,炮火、枪声、轰鸣阵阵作响,仿佛永远都没有一个间隙。

指挥所内,连同各个连同的电话线时时刻刻都在使用中,侍从官不断把最新的展开汇报出来,集团军参谋官、师部参谋官一个个忙个不停,推演着战场上的实际情况,然后进行适当的战术调整。

这时,陈芳快步走到瞭望台,找到了正在观察战况的蔡锷,有些激动的说道:“司令,冲锋队已经成功搭建了两条浮桥,三十七师装备团正在源源不断的向南岸滩头挺进。只可惜南岸的日军阵地因为过早发现冲锋队的动静,冲锋队的进程现在已经慢了一截。”

蔡锷缓缓的点了点头,不疾不徐的说道:“没有什么计划能够纹丝不动的完成。冲锋队现在怎么样了?”一个小时的时间能突破鸭绿江防线,这一点已经让他感到非常满意了。

陈芳说道:“装备团团长刚才打来电话,冲锋队目前仅仅占领了日军滩头阵地的一个据点,由于弹药和武器装备十分欠缺,没办法再向前推移。另外,红魔鬼飞行大队已经撤回奉天更换燃料,目前又缺乏空中支援的力量,所以战况不是很理想。”

蔡锷沉吟了片刻,随后说道:“给装备团下达一份命令,两个小时内必须攻占日军滩头阵地。浮桥的生命力非常脆弱,一旦日军调动炮兵轰击浮桥,整个通道就被割断了,所以我们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抢占滩头阵地,为后续兵力提供支撑点。”

陈芳马上向一名侍从官吩咐了一声,侍从官立刻去通讯室传达命令。

就在这时,一名集团军司令部的参谋官快步跑了过来,脸色急切的说道:“司令,出事了,二十二旅的主攻部队伤亡惨重,赵旅长请求撤退休整。”

蔡锷立刻回过头来,脸色严肃的质问道:“什么叫伤亡惨重?”

他内心里很生气,整个战斗才刚刚进行一个钟头,而且担任正面主攻部队的二十二旅又是装备三路强渡部队中最好的运输工具,两个师的炮兵几乎都在为二十二旅提供掩护,怎么可能一个小时的时间就坚持不下去了,甚至还要求撤退休整!

参谋官脸色严峻的说道:“刚才赵旅长打来电话,就在十五分钟前日军出动了鱼雷艇和布雷艇,大约有三十多艘,再加上密集的炮兵火力,让我们渡江部队的船只伤亡惨重。赵旅长还说,以目前的状况二十二旅没办法完成强渡任务,即便勉强冲到对岸,部队的伤亡状况也无法继续接下来的登陆作战。”

蔡锷脸色显得很冷酷,他确实没料到日本军队还会在鸭绿江沿岸布置水雷,以鸭绿江的水深和水域面积而言,显然在这个地方运用水雷是大题小作。不过他现在不是评价日本人的做法,而是二十二旅作战的失败,尽管自己之前早有预想,渡江作战不可能一次就成功,可是二十二旅主攻部队的船只伤亡严重的话,将很难再发起第二轮进攻。

参谋官等了一会儿,忍不住催问道:“司令,赵旅长还等着答复呢。我们认为这个时候有必要让二十二旅撤退,他们已经失去完成任务的能力,没必要再拖延下去,务必要保证二十二旅的生力才是。”

蔡锷知道这是参谋官们的建议,不过他没有急着做出决定,而是问道:“七十三团现在是什么情况?”

参谋官说道:“第一批渡江部队已经登岸了,只可惜由于空军撤退,两个连的人现在都被困在岸滩上,不过后续部队还在继续增援。三十四师也抽调了一个炮兵阵地专门援助七十三团,压制对岸的火力,只是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有所进展。”

蔡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三路强渡部队有两路登陆,相互之间看策应一下,在这已经登陆的两支强渡部队当中,只有有一支能够突破日军阵地、撕开一条缺口,丹东战线的作战差不多就成功了。当然,他心里依旧有遗憾,没想到主攻部队未能成功登陆,反而伤亡惨重。叹了一口气后,他果断的说道:“让二十二旅撤退,调集炮火尽可能的掩护他们,给赵劭诚给我做深刻检讨,一个小时内必须制订第二轮强渡的方案。让他亲自拿给我看。”

参谋官说道:“是。”随后快步离去了。

陈芳看着蔡锷,表情充满肃然,他说道:“司令,看来我们需要空军持续的火力支援才是,要不要向后方申请增派更多的空军部队?”

蔡锷抚着双手说道:“不可能了,目前在奉天集合的战斗机有限,不仅我们这边需要空军支援,临江、延边同样需要空军支援,现在没有那么多的资源可以申请。”

陈芳叹了一口气说道:“冲锋队和七十三团虽然渡江了,可是现在都被困在滩头,他们可眼巴巴盼着空军的协助啊。”

蔡锷沉默了一会儿,随即说道:“空军总会再来的,我们现在要保证的就是这两支已经登陆的前锋部队存活下来,不至于被日军活活困死在滩头。”他顿了顿,抬头看了看天边,此时天际早已是一片白茫茫,“稍后飞艇部队会赶来支援,到时候可以利用飞艇做眼线,咱们的炮兵可以打得更好一些。”

陈芳明白的点了点头,说道:“这个时候就只能看炮兵的了。”

第959章,断交

日本外交车刚刚放慢速度还没有停稳下来,滨口雄幸迫不及待的打开了车门跳了下去,快步向总统府东朝房秘书厅走去。内务部部长于孜县正等候在秘书厅的门口,看到滨口雄幸之后,不疾不徐的上前迎了一步。

“我要见你们的外交部长,我要见你们的副总统!”滨口雄幸脸色铁青,毫不客气的冲着于孜县大呼小叫道。

“滨口公使,你来的正好,我们也正要派人去联系你。”于孜县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不冷不热的说道。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多说,你们的副总统在哪里,我要立刻面见他本人!”滨口雄幸冷冷的说道,他知道跟于孜县耍嘴皮完全没有意义,索性见到冯国璋之后再直接摊牌。

“这边请。”于孜县也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带着滨口雄幸和几名驻华公使馆的幕僚向总统府中庭走去。

很快,一行人来到副总统办公室门口,特勤人员只准许滨口雄幸一人进去,其余的幕僚则留在门外的茶室等候。滨口雄幸气势汹汹的走进了冯国璋的办公室,办公室里除了冯国璋之外,外交部长伍廷芳和几名外交部翻译官也都在场。

滨口雄幸快步走到冯国璋面前,豪不客气的开门见山说道:“副总统先生,我相信你已经听说了发生在丹东的事情,我必须很严肃的声明,中国正在进行的军事行动,是在向我们协约国宣战。如果中国想要阻止事态恶化下去,必须立刻停止所有军事动作,你们的军队在今天之内撤出中朝边境三十里!”

冯国璋从办公桌后面站起身来,脸上带着轻蔑的表情,说道:“滨口先生,你们凭什么说是我们向协约国宣战,明明是你们先向我国演习部队开枪,战争可是你们日本人先行挑起的。老夫必须严重的警告你们,你们日本阴谋家在两个月前行刺我国元首,之后又假惺惺愿意为这件事进行赔偿,结果旅顺租界、南满铁路的问题一直拖延了一个月,今天又故意向我国演习部队开枪,别以为你们可以再一次进行欺骗!”

滨口雄幸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只不过他这次前来就是要把事情闹大,好在外交界为日本方面夺得优势的地位。可是他实在不能容忍,中国人突然在凌晨对新义州发起进攻,倒头来却冠冕堂皇的说是日本先开枪,还要向日本方面质问,这简直是野蛮到不可理喻的行为。他情绪很激动,不过却用非常冷静的口吻说道:“副总统先生,我希望你明白,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并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单靠强词夺理就能蒙混国际公义的!”

冯国璋冷笑道:“国际公义?你们一边拖延着‘双五协定’的条款,一边向朝鲜增派军队,甚至还公然在鸭绿江沿岸布置防御工事。我们中华民国就是要预防你们日本更大的阴谋,所以才再今天举行军事演习,结果发现有一名新兵趁机越境逃跑,正准备派遣部队搜查逃兵,哪里知道我们的宪兵部队甚至还没有穿过鸭绿江中界线,你们日本军队就先行开火!现在你还有脸对老夫说国际公义!”

滨口雄幸瞪大了眼睛,他大声的抗议道:“军事演习?你们中国人就打算用这么可笑的理由来敷衍我们日本帝国?你们之前没有任何通知,甚至不顾国际法擅自越境搜查所谓的逃兵,副总统先生,做为一个国家的高层领导人,你应该很清楚没有许可的越境军事行动,就是赤裸裸的入侵吗!”

冯国璋没有急着回答滨口雄幸的话,他转过身对一名外交部的部员说道:“把电报备案拿过来,就是凌晨时候的那一份。”

部员马上在副总统书桌上找到了一份备案文件,交到了冯国璋手里,不过冯国璋没有接过来,而是示意其直接递到滨口雄幸手里。滨口雄幸拿过文件看了一眼,这是一份正式的外交电讯,是南京总统府发到日本奉天驻日领事馆的通知,关于今天凌晨五点钟有逃兵越境潜入朝鲜,中方军事人员要求前往新义州搜索的申请。

“奉天领事馆?哼,你们还真是天真,先不说这种军事大事是需要直接向我们公使馆汇报,即便你们发到奉天领事馆,可是两个月前奉天领事馆的电报早已经被你们中国暴徒破坏了,如今虽然更换了新的电报机,然而被截断的线路还没有完全修复。你们……你们是故意如此而为……”滨口雄幸愤怒的说道。

“滨口先生,你知道不知道,日本阴谋行刺我国元首的重大事件,我们中央政府一致要求对日宣战,正是老夫我考虑到中日邻邦的关系,竭力希望消弱这件事的影响。双五协定若不是老夫派人跟你们谈,你们以为会怎么样?可是老夫万万没想到,本以为中日关系可以经历此事后更加融洽、团结、友好,所以这次军事演习的事我以为只要通知你们领事馆一声即可,没想到你们日本军队在鸭绿江南岸布置重兵,直接向我方还未越境的军事人员开火。”冯国璋改变了口吻,拿出一副非常失望的表情说道。这些话当然只是他为了演戏而说出来的,目的就是要让滨口雄幸失去争取外交优势的任何机会。

滨口雄幸心里很清楚,他不可能单纯这份电报备案就相信冯国璋的话,目前发生在鸭绿江的战事非常严峻,自己在刚刚接到消息的时候,整个战场的伤亡几乎已经超过了三千人。面对如此激烈的军事冲突,他当然不指望能依靠外交来平息下去,甚至极有可能这正是中国人蓄谋已久的计划。

“副总统阁下,我最后的并且是怀有非常真诚的请问您,您现在是否认为有必要平息这次冲突!”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滨口雄幸表情严峻的向冯国璋问道。

“滨口先生,你认为这件事还有补救的余地吗?”冯国璋语气冷淡的反问道。

“我明白了。”沉默了一阵后,滨口雄幸缓缓的开口说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多叨扰副总统先生了,就此告辞。”他说完,非常果断的转身走出了副总统办公室。

在场的所有人都很清楚,从今日凌晨开始发生的军事冲突,注定只是一个开幕仪式而已,中日之间的矛盾正式从今天开始升级。不管是中国准备好了还是日本没有准备好,这场战争都将成为决定亚洲新势力圈的大决战。

“伍文公,准备新闻发布会吧,战争已经开始了。”在滨口雄幸离开口,冯国璋不疾不徐的开口对一旁的伍廷芳说道。

临近正午时,南京总统府召开了一场规模空前的新闻发布会,整个西朝房小礼堂坐满了应邀或者申请前来的各国记者。凌晨时在丹东发生的中日军事冲突,仅仅三个小时之后就传遍了整个亚洲,对于日渐紧张的欧洲大战而言,中日大战尽管早已成为许多人预判的事件,可当它真正爆发出来时,一瞬间的影响力吸引了千千万万的目光。

冯国璋亲自出席这次新闻发布会,向外交做了详细解释,强调这次中国军队在鸭绿江国境线内举行军事演习,遭到对岸日本军队主动开火袭击,突袭造成了严重的伤亡情况,中国军队被迫向新义州发起反击。同时他还强调,鉴于日本政府拒绝旅行“双五协定”,日本外交官员刺杀国家元首之事必将追究到底,因此丹东冲突将会成为导火索,中华民国今日起正式向日本宣战。

随后,伍廷芳公布了中国军事演习的详细情况,以及提交了通讯备案,证实是日方故意先行开火。他又进行了一些外交辞令的补充说明,强调这次对日正式宣战不仅仅是新义州日本驻军擅自开火的反击,更主要的还是对日本行刺国家元首的事件展开报复,这是中华民国与日本之间的针对性恩怨,与其他国家没有任何关系。

“鉴于以上原因,我宣布中华民国从即日起与日本断绝外交关系,关闭中华民国驻日所有外交机构,撤回中华民国驻日所有外交官员,并提醒所有在日本的侨民、留学生等中华民国公民,为了安全起见,请立刻联络当地领事馆,随同我国外交人员一并返回国内或暂时迁往他国。”伍廷芳大声的宣布了外交部的决定。

第960章,战况

这一刻,小礼堂传来了“彭彭”连续不断的镁光灯爆鸣声,时政记者们郑重的记录下国际政治这重要的一瞬间。在场的所有记者都不敢掉以轻心,对于他们来说中日开战的原因是重要的一点,而中日开战会不会被纳入欧洲大战的一部分则是更重要的一点。

在总统府官员发表完毕官方声明之后,新闻发布会论到了记者提问环节。几乎所有记者迫不及待想要询问的问题,就是中华民国对日宣战是否意味着对整个协约国宣战!

“我中华民国自古是礼仪之邦,一直遵循善结友好国际外交原则,但同时也坚定不移的捍卫国家主权和民族利益,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相信这是环宇诸国都认同的基础原则。之前我已经郑重说明,此次对日宣战是向日方报复行刺我国元首之事,这是中日之间的私人恩怨。我们中华民国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影响与其他友邦的外交关系,当然,若协约诸国一定要不顾国际公义以及我中华民国国家主权,我中华民国必将倾全国之力,与所有入侵者斗争到底!”

台下的记者们纷纷记录着伍廷芳的话,很显然这正是中华民国对欧洲大战的态度。当然这个态度也仅仅是表面的态度,时政记者们都很清楚,国际之间的政治内幕是一潭深不可测的混水,里面究竟藏着多大的隐情,根本不是普通人能掌握的!

一个钟点之后,南京总统府的新闻发布会内容就被印上了报纸。这些已经开始印刷、发售的报纸,大部分是中国国内的报馆,而且是直接将中日冲突的新闻做成四个版面一页纸形式,直接派发到各个分销点,免费的进行分发。

全中国各大城市轰动一片,中国老百姓看到的、听到的自然是站在中国立场的新闻言论,他们无一例外的是对日本人大感愤怒。先是青岛战争,随之又阴谋行刺中国人敬爱的吴绍霆元首,再然后又拒绝兑现“双五协定”并且不断向朝鲜增兵,现在还主动开火,这简直就是欺人太甚。舆论的呼声就在这天下午开始爆发,国民百姓强烈支持向日本宣战,同时通过各种方式声援在前线的国军奋勇杀敌。

南京、广州、北京、武汉四地的各大高校,几乎仅仅用了一个钟头的时间就编好了支持开战的宣传活动,包括话剧、宣传单、游行募捐等等。学生们在当天晚上放学之后,马上将这一系列计划投入了实际执行当中。

据相关资料记载,仅仅当天的学生募捐数额就达到了十万之多,学生团体把这笔资金交到了校方,由校方转交到了当地政府。以往的时候政府内部的官员或多或少都会在款项上动一动手脚,然而在这一天却破天荒的原封不动,甚至还有官员掏腰包捐款的现象。捐款直接电汇到南京总统府财政部,很快变成了军费支援到前线。

日本驻华公使馆在下午四点钟时宣布闭馆,但驻华公使滨口雄幸还在等待国内的回电,之后同样要等待十天到半个月左右,等召集了所有驻华外交官员以及愿意一并返国的侨民,再陆续撤离中国。

当天晚上,滨口雄幸又前往英国驻华公使馆,再次强烈要求英国遵循协约国条约,站在日本的立场上向中国宣战。朱尔典没有直接否决滨口雄幸的请求,只是推说需要一点时间准备,等与俄国、法国公使会谈之后,再给与确定的答复。朱尔典安慰了滨口雄幸一番,还强调英国、俄国对日本的战略物资援助不会中断。

“滨口先生,我必须很严肃的告诉你,尽管大英帝国与日本是盟友关系,可对于这一场我们毫无预料的战争,实在有太多不可确定的因素存在。也许您已经听说了,德国在六月一日这天突破了巴黎外围防线,法国前首都不幸告失。”朱尔典说道。

“您告诉我这个消息,究竟是什么意思?”滨口雄幸怀疑的看着朱尔典。

“我的意思就是,欧洲战争的局势目前对我们协约国来说有一些不利,但是这并不影响我们对日本的政策。我们唯一希望的日本政府能做到的,就是尽可能的快速解决这场战争,减轻我们在远东地区承受的风险和压力。毕竟由于目前欧洲的局势严峻,我们协约国在远东地区几乎没有多余的兵力可以调用,仅仅只能在外交上给予一定帮助。你明白吗?”朱尔典语气非常严肃的说道。

“这一点请您放心,只要协约国能团结一致,我相信这一场由中国人挑起的无义战争,必然能够快速收场。”滨口雄幸微微点了点头说道。

“这样就最好不过了。”朱尔典说道。

丹东鸭绿江的作战持续了整整一天,中日双方的炮火几乎没有停息的时候,只要炮膛没有到达烧红的极限状态,炮兵们会毫不客气的把炮弹向对岸送过去。中国的三路渡江部队有两路成功上岸,但是仅仅只有冲锋队一路将战线推进到了滩头阵地的后方。第七十三团鏖战了整整七个钟头,始终无法突破日军的滩头阵地,一千多人的登陆部队就被困在河滩上,依靠一些薄弱的地理防线以及炮兵、空军的掩护,苦苦支撑着。

至于担任主攻的第二十二旅在傍晚四点钟时发起了第二轮强渡,然而因为凌晨时损失了太多海军炮艇,再加上第一轮强渡与第二轮强渡中间间隔时间,给日军制造了充裕的江面布防机会。第二十二旅在历经四十分钟苦战后,再次被迫撤退回来。

尽管渡江作战到目前为止的成效不是很大,可是在天亮之后,中国空军战斗机配合飞艇,给鸭绿江南岸的日军后方阵地造成了不小的打击。空艇部队向新义州的一些军工目标进行了一轮燃烧弹轰炸,“红魔鬼”大队改变了战术,将空袭分为两组,轮换着不间断的发起袭击。

同时,飞艇部队为炮兵提供了眼线,以至于中国的重炮部队摧毁了日军好几个固定据点,甚至还葬送了日军一个炮兵阵地。

第961章,通电

在装备了防空力量之后,中国空军部队并不在向以往那样如入无人之境。一天战斗下来,中国空军同样损失了一艘小型飞艇和三架战斗机。在地面部队上的损失更是十分沉重,海军炮艇基本上没有完好无损的,阵亡和失踪的士兵、军官粗略统计也已经超过了一千人,整个鸭绿江丹东江段染成鲜红的一片。

同样是在这一天,东三省第一陆军奉天卫队发动了针对南满铁路的袭击,顺利占领了南满铁路除金州、旅顺路段以外的所有铁轨和火车站。北京大本营宣布从即日起南满铁路收归国有,暂时委托于张盛霆北方事务公司管理。

之前第五师团派遣特攻队对南满铁路进行破坏,只可惜时间太短,破坏的效果微乎甚微。奉天卫队占领南满铁路之后,仅仅用了几个小时的时间就把修复了主要轨道的损坏部分。随后第一路军司令部通过火车把后续部队源源不断运送到金州外围,准备向日军旅顺要塞和金州占领区发起进攻。

深夜时,位于临江的三十三师和三十五师业已做好了进攻准备。雷震春、孙子道二人决定在凌晨三点钟正式发起突袭。临江与朝鲜边境同样相隔着鸭绿江,但是比起丹东方面来说,他们面临的压力要小的多,因为日军仅仅在对岸布置了警戒哨兵部队,第十七师团主力部队基本上以临界为中心,在外围布置防御工事。

因此,三十三师和三十五师仅仅只要穿过鸭绿江,翻越一些长白山支脉山头,抢占日军没有驻防的城镇安置据点,然后再向临界方向推进。

为了配合三十三师和三十五师正面切入朝鲜境内,北京朝鲜临时执政府在当晚发布了中国和朝鲜的两份通电。李承晚以临时执政府外务大臣的身份,宣读了朝鲜国王的“亲笔”国书,国王诚心邀请中国军队驱逐日本侵略者,恢复朝鲜王国的独立,并呼吁朝鲜人民积极配合中国友军的所有行动。

尽管这个消息是凌晨时发布出来,但是几个小时之后就传遍了所有朝鲜大城市,也引起了国内国外一番震动。朝鲜国王竟然站在中国的一边,并且否认日本对朝鲜的统治,这可是自甲午战争之后朝鲜半岛最轰动人心的大新闻。谁都知道这份电报的发出,将会给整个朝鲜半岛带来一次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前景究竟如何目前谁也说不清楚。

六月六日早上,朝鲜汉城光华门景福宫,朝鲜总监留守职大岛弥正则将一份电报文件愤怒的投掷在地面上,情绪激动之下甚至还在文件封面上狠狠的踩了两脚。这份电报文件正是昨天凌晨北京发布的朝鲜国王诏书与朝鲜临时执政府声明。大岛弥正则简直不敢相信,徳寿宫李太王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偷偷送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诏书,这不仅是自己的失职,更是徳寿宫背叛大日本帝国的严重行为。

“去,集合卫队,让成田队长马上来见我。”大岛弥正则生气的对一名幕僚吩咐道。

“是。”幕僚同样气急败坏,他点了点头快步退了出去。

几分钟后,景福宫卫队队长成田小次郎在内院广场上集合了八十名警卫,大岛弥正则来到广场上,向这些警卫做了一番简短但是气势十足的演讲,告诉警卫已经被封为日本贵族的徳寿宫李太王做出了令人发指的背叛行为。他要求警卫全副武装,跟随自己立刻前往徳寿宫,向李太王发起最严肃、最郑重的质问。

景福宫与徳寿宫仅仅隔着一条街道,自从日本合并朝鲜之后,朝鲜总督府的代理办公地就实在景福宫之内,经过伊藤博文和寺内正毅两任朝鲜总督的整顿,景福宫与徳寿宫几乎很快融为一体,两地之间所谓隔离的街道渐渐变成了皇宫内街道。

来到徳寿宫大门口,大岛弥正则与成田小次郎气势汹汹的直接冲了进去,八十名警卫则将徳寿宫大门口直至入口走廊戒严起来。那些身穿着朝鲜宫廷服装的徳寿宫警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日本人毫无礼节的破门而入,即便有人上面阻拦也被毫不客气的推开。

此时李熙正在徳寿宫后花园里静坐,昨天他便已经知道中日开战的消息,而今天一大早又从内侍那里听说了北京朝鲜临时执政府的通电。他很清楚日本人会找自己算账,索性什么都不做就默默的在后花园等候。关于朝鲜临时执政府宣布的朝鲜国王诏书一事,他的的确确感到十分诧异,自己根本没有交给李承晚这份诏书,也没有承认朝鲜临时执政府的合法地位。

可是如今中日开战,中国还公然资助李东宁、李承晚在北京成立临时执政府,这可是朝鲜复国的一次大好时机。而正是因为这一点,李熙感到十分彷徨,自己究竟应该如何向日本人交代,如果承认这份诏书的真实性,日本人肯定会勃然大怒,甚至会威胁自己的性命。可是如果不承认的话,势必会让朝鲜临时执政府和中国陷入不利的境地。

就在这时,一直侍候在李熙身边的内侍官崔永禄看到太王的脸色不好,心里立刻猜出了大概。做为从景福宫开始就陪伴在李熙身边的内侍官,崔永禄几乎可谓是李熙身边目前唯一可以信任的人,日本人在整个徳寿宫都布下了眼线,仅仅只留下了这一个心腹侍奉左右,或许是因为获封日本皇族之后的优待,又或许是一线怜悯。

“太王殿下,稍后您只要推说自己不记得即可。”趁着大岛弥正则还没有跑到后花园之前,崔永禄弯身在李熙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话。

“不记得?”李熙拧着眉头看了一眼崔永禄。

“是的,这个时候您必须小心翼翼运用一些文字上的功夫,尽可能的敷衍日本人。只要您说的是不记得,那最终不代表没有发生,日后中国和临时执政府帮助太王殿下完成复国大任时,史官会认真辨析今日的实情。”崔永禄连忙的说道。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李熙立刻明白了崔永禄的意思,眼下也只有这样才能保全目前的处境,不至于日后无据可寻,反而让国民小瞧了自己。

几分钟后,后花园的门廊方向传来了一阵骚乱的声音,几名守在门廊的禁卫被粗暴的推开,大岛弥正则带着一队手持步枪的总督府警卫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在看到李熙正端坐在湖中央石亭里面后,他目露凶光的向这边疾步走来。

看着日本人步步逼近,即便李熙是太王皇族的身份,都不免感到心悸。二十年前发生的乙未事变历历在目,日本人公然闯进皇宫杀害了大韩帝国皇后,这种骇人听闻的*早已证明了日本人的残暴和无所不为。

第962章,李太王的抉择

大岛弥正则冲进了石亭,趾高气扬的站在李熙面前,粗鲁的指着李熙吼道:“李太王,你究竟想要做什么?竟然背着朝鲜民族和大日本帝国做出如此可恶的离经叛道之举,你难道忘记自己的身份了吗?”

李熙脸色涨得通红,即便他心中有所慌张,可是面对对方如此无礼的举措,自己皇室尊严不得不感到震怒。不过没有等他开口,一旁的崔永禄先一步站出来,对着大岛弥正则训斥道:“放肆,你可知道你是什么身份,竟然在徳寿宫李太王面前无礼,你若还不赔礼道歉,这件事一定会上报到寺内总监阁下那里,到时候要看看你如何向天皇交代!”

听到这番警告,大岛弥正则瞪大了眼睛,一对拳头捏紧在一团,脸上的肉因为情绪的激动而抽搐着。虽然他知道当年在海牙国际大会时,因为李熙秘密派人到荷兰求救国际诸国,要求取消日本对朝鲜的保护国关系,当时出任朝鲜总监的伊藤博文曾经冲着李熙发火,可一方面自己不是伊藤博文,另外一方面今日的李熙是日本皇族身份,并不是当时的朝鲜国王身份,在这一环节上自然不可能忽视。

艰难的犹豫了一阵,大岛弥正则向后退了两步,恭恭敬敬的向李熙鞠躬行礼,只是脸上的情绪仍然是一副狰狞愤怒。他用尽量平静的语气直接向李熙问道:“太王殿下,想必您已经听说昨天晚上从中国北京发到朝鲜境内的一份通电消息。在此,我要郑重的向太王殿下询问,您为何要做出这样背叛国家和民族以及您个人身份的事情!”

李熙略略沉思了一会儿,随后故作疑问的看着大岛弥正则,反问道:“不知大岛先生所说的什么事情,本王深居徳寿宫中,与大岛先生不过一街之隔,本王所做所为都应该是在大岛先生目睹之下才是。”

大岛弥正则怔了怔,阴沉着脸色问道:“太王殿下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怕如今朝鲜各地早已经风传已久了。”

李熙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问道:“大岛先生,你如此冲动的来到这里,本王倒想问问你究竟所为何事,又为何这般愤怒莽撞。”

大岛弥正则冷冷的说道:“凌晨的时候,在北京有一群叛国分子组建了所谓的临时执政府,我必须强调这是叛国的伪政府行为,是试图颠覆我们大日本帝国的恶行。”

李熙只是冷漠的看着大岛弥正则,对于这个问题没有打算做出正面回答。

大岛弥正则对于李熙这样不做回答的态度感到非常不满,他加重语气继续说道:“在下今日前来面见太王的原因,正是因为这个所谓的伪政府在通电中公布了一份诏书,这份诏书是由李太王您亲自签署并秘密交到这些叛国者手里。李太王殿下,您对这件事有什么要交代的吗?我相信就算是寺内总监阁下听闻了此事,也一定会勃然大怒!”

李熙脸色微微变动了一下,他竭尽所能保持着冷静,然后说道:“你确定是本王亲自签署的诏书吗?”

大岛弥正则大声的说道:“这些叛国者居然胆敢通过公共电报线来发布这则通电,而且还是信誓旦旦的将诏书原文念诵出来,我自然要严格的查证这一点。如此说来,太王殿下您对此事仍然还是不值情吗?”

李熙深深吸了一口气,故意用一种反诘的口吻说道:“本王还真不记得有这件事。本王所有签署的官方文件,基本上都会由景福宫方面审核,还有一些文件是直接由景福宫送过来,本王甚至都无法一一过目。关于大岛先生你所说什么北京朝鲜临时执政府的事,本王同样可以非常明确的告诉你,直至今日从大岛先生口中才得知了此事。”

大岛弥正则听到这里,早已按耐不住的内心情绪原本还打算爆发出来,可是冷静的仔细想想,觉得自己没必要把事情闹大。如果他现在对李熙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来,不仅没办法扭转凌晨时的通电,反而还会加重朝鲜人的仇日情绪。

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大岛弥正则调整了自己的态度,让脸色渐渐缓和下来,平静的说道:“既然李太王殿下对此时并不知情,也就是说,北京那些叛国者的行为纯属捏造,他们所用的诏书更是造假。这等刁钻之徒简直应当千刀万剐,李太王殿下,你说对吗?”

李熙模棱两可的说道:“此事,本王认为应当仔细核查才是,这可是关乎皇室声誉以及国家安定昌盛的头等大事。”

大岛弥正则点着头说道:“李太王殿下说的极是,这些叛国造乱的刁民妄图凭借一个贫穷落后的国家来兴风作浪,简直就是异想天开、痴心妄想。更让人不能容忍的是,这些叛国者公然伪造李太王的诏书,用以蛊惑无知的民众,妄图破坏国家和平安定。既然此事与李太王没有任何关系,那在下刚才的举动确实过于鲁莽和冲动,在下先在这里向李太王殿下赔礼道歉,还望李太王殿下不要放在心里。”

李熙自然不会觉得是时候松一口气,这么多年与日本人打交道,几乎每天都要学会察言观色,他当然知道大岛弥正则此时此刻的道歉是一个陷阱。他故作镇定的缓缓点了点头,语气颇有几分沉重的说道:“行了,本王知道了。”

大岛弥正则紧接着又说道:“既然如此,还请李太王殿下即可签署一份正式声明,宣布北京伪政府的通电纯属造谣,并且公告中国军队在朝鲜境内的所有军事行动都属于入侵,号召全国人民坚决*外来入侵者,拒绝为伪政府提供任何形式的帮助!”

李熙吞了一口口水,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大岛弥正则绝对不会对此事善罢甘休。他立刻陷入一种左右为难的境地,一旦自己签署了这份声明,那就是对朝鲜临时执政府的重大打击,同时也是对中国的军事行动造成舆论上的影响。对于他而言,这不仅仅是降低恢复国家独立的几率,同样还会让自己的威信受到质疑。

虽然他的的确确对朝鲜临时执政府的事毫不知情,但好歹朝鲜临时执政府没有抛弃自己,依然推奉自己为朝鲜最高君主,正因此才会伪造一份诏书来做呼吁。若是他答应了大岛弥正则的要求,那就是向强权出卖国家利益和个人尊严,说不定日后临时执政府还会取消朝鲜的君主制,否认自己的皇家地位!

“大岛先生,”李熙咳嗽了一声,叹息的说道,“如今鸭绿江的摩擦本王认为是完全可以避免的,我们没必要让这件事愈演愈烈,不如……”

“李太王殿下,请您不要岔开话题。在下只是朝鲜总督府留守职,至于鸭绿江的战事那是属于军方操心的问题,在下并不关心这一点。就事论事,有人冒充李太王殿下传达伪造的诏书,并且还冠冕堂皇的在北京成立伪政府,这可是非常严重的政治事情。”大岛弥正则早就知道李熙心里有鬼,他再次板起脸色来,用一种威胁的口吻说道。

这时,站在一旁的崔永禄赶紧向李熙递了一个眼色。

李熙虽然不太明白崔永禄这个眼神的意思,可是介于此时此刻的境况,再加上崔永禄急切的样子,他大致上猜出了对方是让自己先行妥协。即便平日里他只有崔永禄一个心腹在身边,问题是这次事件实在太过严重,自己依然无法轻易做出决定。

沉默了一会儿,就在大岛弥正则打算发火质问时,崔永禄抢先说道:“太王殿下,既然此事对大岛先生如此重要,我们有必要按照之前的惯例来行事。”他故意在“之前的惯例”这句话上加重了语气。

李熙心头渐渐明白过来,日本占领朝鲜之后,已经强迫自己签署了数不清的条款,既然大岛弥正则没有追究自己究竟有没有写过给朝鲜临时执政府的诏书,到时候自己完全可以承认这份诏书是存在的,然后在申明第二份声明书是在日本人威逼之下签署的。虽然这么做可以渡过目前的危机,但是他内心深处仍然有太多不情愿的地方。只是这么多年了,不情愿的事情也得咬紧牙关的去做。

“既然如此,稍后本王会安排秘书官起草声明,之后交给大岛先生过目,可以吗?”李熙暗暗叹了一口气,随后对大岛弥正则说道。

“您有这样的觉悟,我感到很欣慰。不过考虑到目前情况的严重性,我认为这份声明书应该由在下来安排专人起草,然后再交给太王殿下您过目一番,您意下如何?”尽管大岛弥正则是用设问句来结尾,可是他的语气却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可是这……”李熙对此非常有异见,他当然能够预想到日本人起草的声明书是什么样子,一定会将自己打造成一个坚定不移拥护日本帝国并且心甘情愿保持日本皇族身份的人,尽管这并非出于自己的本意,国内和国外也会有很多人理解其中的苦衷,可毕竟是对身份地位有潜移默化般的影响。

“太王殿下,这有什么不妥吗?”大岛弥正则冷冷的质问道。

李熙一时犹豫不决,可是站在他身旁的崔永禄却连忙又递了一个眼色。只可惜这次李熙并没有看到,无奈之下崔永禄只好趁着李熙沉默的时候,再次主动的接过话来,说道:

“大岛先生考虑周到,殿下,不如就依大岛先生的办法来做吧!”

“那好吧,你就这样决定了。”李熙看了崔永禄一眼,又看了大岛弥正则一眼,随后无奈的叹息说道。

“如此甚好,只有我们大日本帝国内部团结,才能和平顺利的走向繁荣昌盛。稍后我会派人把草稿送过来,现在就不多叨扰太王殿下了。”大岛弥正则干净利落的说道,说完这番话之后微微欠身行礼,随后立刻转身离去。

等到日本人都从后花园离开后,李熙这时才能松一口气,可是整个人一下子显得彷徨起来。虽然这仅仅是他在日本人威逼之下签署的众多文件中的一份,但不管怎么说,这次的意义绝对不是往常那般能够容易说服自己。

这时,崔永禄微微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太王殿下,您不必为这件事再过于忧心,事实上如果是日本人草拟的声明书让您仅仅签字的话,这要比由徳寿宫负责撰写更容易向世人做一个交代。小人相信,不管是中国还是在北京的临时执政府,他们都会很清楚殿下您目前的处境,这份声明书绝不会影响他们的行动,也不会影响殿下在朝鲜的声威!”

李熙苦笑了一阵,无可奈何的摇着头,说道:“如今中国已然出兵,这正是我们复国的大好时机,只可惜本我仍然还要受日本人的控制……你不会明白我的忧虑,在这个时候我更应该挺身而出,站在驱逐日本人的最前线,与北京的临时执政府一起为光复祖国做出全力的贡献,而不是因为所谓的‘被迫无奈’去阻扰这件事!”

崔永禄深深的点了点头,劝慰的说道:“小人明白,小人非常明白殿下的困扰。或许……小人可以尝试帮助殿下摆脱目前的困境!”

李熙怔了怔,扭过头来认真的盯着崔永禄,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你怎么帮我?”

崔永禄郑重其事的说道:“小人或许可以派人去一趟,把太王殿下的处境告知临时执政府和中国人,希望他们能够想法设法来营救太王殿下。就算他们没办法做到这件事,最起码也能让临时执政府和中国人知道,太王殿下所宣布的声明都是迫不得已的行为,让各方人士都能进一步体谅太王殿下的努力。”

李熙沉思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说道:“这是一个好办法,只是经过这件事之后,日本人一定会加强对徳寿宫的监视,要把这个消息传递出去肯定不会容易啊。”

崔永禄认真的说道:“只要殿下吩咐,小人万死不辞!”

第963章,暴行事件

六月六日,日本外务省正式宣布与中国断交,同时声明将会全力以赴应对由中国无故挑起的战争行为。当天上午,大正天皇与日本内阁总理大臣大隈重信分别进行了长达半个小时的动员演说,号召全大日本帝国全体国民支持国家的战争,从即日起视所有中国国籍者为仇敌,为了大日本帝国的荣誉和国土安全开战。

日本的各大报纸、通讯都在为政治做铺垫,大肆宣扬中国的仇日行为,将中国人在汉口租界、奉天领事馆的行为夸大其实的报道,甚至还请出所谓的当事人痛诉当时的惨况。不仅如此,关于之前南京学生团体和市民在使馆区外的抗议活动,更是被描写成由南京总统府刻意策划并持续进行的暴行。

“这些所谓的中国学生,公然唯独整个使馆区,包括各国公使馆家眷的生活区。街道彻底被堵死,所有人都无法进出,参与这些行动的甚至还有当地的警察、宪兵,简直是匪夷所思。更让人不能容忍的是,这些中国暴徒竟然朝每一个外国人投掷石头,袭击他们,辱骂他们,这简直只有世界上最劣等的民族才会做出这样的恶劣行径。”

“从来没有哪个国家,会毫无顾虑的冲进领事馆。中国军队不仅截断了我们的供水供电设施,还切断了我们的电报线,以至于我们无法向外界求援。在进攻领事馆时,他们任意杀死我们在领事馆内的职员,这些人都是手无寸铁的普通人!”

“发生在鸭绿江丹东的战事,是中国人精心策划的行动,他们一开始就准备好了大炮和飞机,就在爆发冲突的一瞬间,所有大炮齐发、飞机无情的袭击我们在新义州的驻军!”

从青岛战争开始,日本军阀势力精心策划的仇华气氛早已经在国内蔓延开来,而这次中日之间莫名其妙的突然开战,让这种气氛愈演愈烈。一些日本的青年人,在激进组织的领头之下开始在日本大街小巷进行一系列的暴动行为,针对那些中国侨民、留学生甚至家庭成员中有华裔的日本平民,起初仅仅是抢砸打骂的行为,可是很快就上升到更可怕的手段,包括强X奸、暗杀。单单在警察局备案的案件截至到六月份就已经超过六起命案,而很多地方的警察局听说是中国人遇害,甚至连备案都免了。

几天后,在东京发生了一次大规模游行活动,日本青年分子高呼支持开战、根除支那民族的口号。随着游行的时间越来越久,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队列之中,一些当地的黑社会不断的煽动着游行队伍的情绪,大肆在人群里鼓吹根除支那的重要性。最后游行队伍突然间失控,在一声声的高呼和呐喊之下,队伍向东京城区中国驻日公使馆冲去。

自从六月五日中国外交部宣布与日本断交后,中国驻日公使馆已经宣布闭馆,部分外交官员早已乘船返回国内,如今使馆之内只有前驻日公使章宗祥与部分留职人员,处理留学生和侨民的接应工作。

当日本游行队伍包围驻日公使馆,并且很快发起冲击后,使馆内的工作人员十分紧张。章宗祥立刻打电话到东京警察局,要求执行外交保护措施,尽管东京警察局答应立刻派遣警察到到场维护,可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日本暴民冲破了使馆大门,仅剩下的几名武官和警卫奋起抵抗,然而才刚刚拔出手枪朝天空示警,暴民们一拥而上直接将武官和警卫全部扑倒在地上。越来越多的人涌进使馆大门,这些人早已失去了理智,一腔极端的民族热血沸腾不已,将怒火向使馆内遇到的所有人发泄了出去。

章宗祥原本还打算下楼去喝止场面,可是在楼梯上看到暴民们已经杀死了四名警卫和一名武官后,吓得赶紧跑到楼顶天台角落里躲起来。在使馆内原本还有一些办理手续的日本外务官员,这些外务官员根本没料到今天会发生这样的事,大声的用日语发出警告,可是失控的人群不分青红皂白,把这些日本外务官也当作中国人,毫不客气的摁在地上暴打起来。

越来越多的暴民冲进使馆区,除了打人之外,更多的人则去挨个房间搜刮值钱的细软,当他们冲进一些有女眷的房间时,甚至不理会这些女眷的身份、岁数,直接摁到在地上开始施暴。这些女眷当中有一些是外交官的家属,也有一些是雇佣而来的文职人员,只可惜她们当初没有选择尽快离开日本,最终遭受了这番无妄之灾。

整个暴力事件持续了一个小时,暴民才渐渐散去。尽管东京警察局确实故意拖延了一些时间,可是他们在听说使馆内有日本外务官时,立刻不敢怠慢的增派警力,试图控制混乱的场面。然而在使馆外面的人群实在太多,警察根本无法冲进使馆营救,无奈之下只能等到人群散去之后才满头大汗的赶到使馆大厅。

使馆一片狼藉,几乎没有任何一件物品是完好无损的,大院里躺着几个一动不动的警卫和武官,大厅内则倒着更多的人。一些人还在痛苦的呻吟,一些人彻底失去了知觉,看上去彷佛也失去了生命特征。楼上和后院的房间里,还传来女子凄惨的哭泣声。地面和墙壁上处处可以看到一些血迹,场面彷佛就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风暴灾难似的。

发生在东京驻日使馆的事件很快传到中国,南京总统府在看完章宗祥的汇报以及现场照片后非常震惊。冯国璋一边将这件事上报到苏家屯的吴绍霆行营,一边下令总统府宪兵队立刻包围日本使馆,同时下令日本在华所有领事馆的地区军方,随时准备采取强制戒严措施。这些军事调动当然不是为了保护日本外交机构,既然两国正式开战,而日本人趁机袭击正在撤离的使馆,这完全可以当作是一次军事冲突来对待,中国必将采取同样的行动予以报复。

奉天苏家屯元首临时行营里,吴绍霆正在听取战线上的最新汇报。

今天已经是六月十一日,经过六天时间的持续作战,尽管由蔡锷亲自坐镇的丹东主力战线进展迟缓,但另外两路战线则已经成功进入朝鲜境内,并且占领了一些城镇。

吴绍霆没有任何责怪蔡锷的意思,毕竟丹东战线只是整个大战场的一部分,再者这六天对新义州造成的打击并不弱,仅仅是因为交通方面让日军死守鸭绿江,造成了输送部队作战遇到一定困顿。不过好在并不是一点进展都没有,三十七师第七十三团损失了将近一千人,并且不得不从抢占的滩头撤退撤回北岸,第二十二旅几乎葬送了所有海军炮艇和相当一部分渔船,这两路渡江部队以重大的牺牲牵制了日军八成以上的火力,为冲锋队以及后续部队争取了四天运输的时间,成功将一个团和两个营地的兵力顺利送到南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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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4章,怒火攻心

这一个团和两个营总计约三千人的部队,发动了数次突击作战,用了两天时间扫除日军滩头阵地,很快把战线推进了日军的山区主防线。随后又用了三天时间,在空军、炮兵以及迫击炮、重机枪等武器的支持下,突破了半山腰的最外围战壕。

时至今日,这一路突击部队不仅在南岸站稳了脚跟,更重要的是保全了八条浮桥的交通线,并且在南岸建立了牢固的军事据点。为此,蔡锷亲自上报吴绍霆,为冲锋队、装备团、炮兵部队以及空军部队的二十二名将士申请了一等银鹰勋章,所有参与此次作战的士兵申请了二等铜鹰奖章。

吴绍霆是在这天早上签发同意书,*马上将一批崭新的勋章包装好,空运到奉天准备派发到前线。

从临江出发的三十三师、三十五师先头部队很快占领了中江、厚昌和慈城三处边境小县。侦查部队在六月九日时于狼林、满铺地区发现了日军阵地。自从六月五日中日正式开战后,驻扎在江界的第十七师团正在抓紧时间抢修阵地,决定以战略防守的姿态在江界一带拖延中国军队,为后方筹备更多的兵力争取时间。

之后的两天,三十三师、三十五师在满铺附近与日军发生了几次接触性驳火,但是并没有发动大规模的进攻行动。虽然雷震春、孙子道都知道集团军司令部布置的战略是快速突出作战,但不管怎么说,两个师的重攻装备目前还在后方,需要一段时间转移到前线来,贸然发动强攻只会造成无谓的损失。

至于延边的三十八师,吴佩孚自从六月七日汇报本部人马已经开进朝鲜之后,到今天再没有新的消息,集团军司令部甚至都不清楚三十八师目前的位置。不过奉天这边并没有太过着急,毕竟延边到朝鲜境内正是长白山脉颠簸起伏最严重的山区地带,不仅全军整体行动上会有所迟缓,通讯更是十分困难。

吴绍霆在看完了这些报告之后,决定召开一次后勤工作会议,亲自做一些后方军事调动的指导事宜。不过他还没有派遣侍从官将这个消息传递下去,龙云急匆匆的敲响了办公室的门,然后快步的小跑了进来。

“什么事?”吴绍霆看了一眼龙云,先一步问道。

“元首,我们在东京的公使馆出事了。”龙云喘着气说道,可见他在接到电报之后是从一楼一口气跑上来的。

“不是已经宣布撤回外交人员了吗?又出什么事了?”吴绍霆奇怪的问道。

“有一伙日本暴民闯进了我们的公使馆,杀害了十二名外交官员和两名女性雇员,另外还有三十多人受伤,其中九人确诊为重伤,最严重的可能是醒不过来了。”龙云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的电报单子递到吴绍霆手里。

“什么!”吴绍霆没有去看电报,他在听完了龙云的话之后,直接拍案而起,“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是几千年来的通行法则,日本人竟然敢谋害我们的外交官员!”

“若只是打人、抢东西的话,在下是不会如此着急的前来打搅元首,最关键是……关键是那些畜生竟然做出了……唉!”龙云情绪波动极大,捏紧拳头一时没办法把话说全。

“他们做出什么事?”吴绍霆冷冷的问道。

“当时在使馆内的所有女士,都遭到了日本暴徒的侵袭,包括正准备乘坐当天下午轮船回国的张秘书的十三岁女儿。”龙云叹了一口气,最终把话说了出来。

吴绍霆沉默了,他的脸色从一开始的愤怒快速的转变为了阴沉,心中一股怒火正在腾腾的燃烧着。在他还是广东一名小小哨官的时候,就一直强调军人最基本的原则,即便军纪再坏、军风再差,也决不能对妇女孩童下手,这是他本人最底线的原则,也是在忽视所有道德问题的前景下保留下来的唯一人性。

在汉口租界的行动当中,中国军队确实大肆屠杀日本人,也哄抢了许多日本人的财产,可是从始至终却没有发生一起骚扰妇女儿童的事件。这个行为准则不仅仅是用在汉口租界上,同时在日后的所有行动中都会保持下去。

然而,发生在东京的这次事件,他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容忍的恶行。他能主动向日本人发起挑战,就应该保证国家尊严不受任何形式的侵犯,对于他国人士伤害本国公民的行为,自己是绝不会交给所谓的“有关部门”去处理,该怎么打击报复就怎么打击报复,甚至还要以十倍、百倍的代价奉还。

“马上给我接南京总统府宪兵司令部的电话,我亲自下令。”默然一阵过后,吴绍霆声音冷酷的开口说道。

“是。”龙云点了点头,马上去安排长途电话。

十分钟后,吴绍霆接通了南京总统府宪兵司令部的电话,他正式下令由宪兵队控制日本使馆区的所有日本籍人员,在没有得到进一步通知之前,这些日本籍人员一律不许离境。不仅南京公使馆如此,在其他各省的分区领事馆同样进行强制戒严,不管是日本的外交官员还是普通的侨民,全部拘押在领事馆内,限制所有人的出入。若遇到任何反抗的情况,准许在场部队开枪处理。

之后,他由与冯国璋、伍廷芳等人通了电话,亲自交代总统府严重向日方交涉,并尽快安排第三国船只将滞留在日本的中国公民接回国内。他郑重其事的嘱咐,若是日方拒绝给与交代,或以其他方式推搪拖延,在确保日本的中国公民全部撤退之后,以间谍罪名分批处死在华拘押的日本人。

伍廷芳询问吴绍霆该如何通过正常途径处理此次暴力案件,吴绍霆告知若日本政府愿意正常交涉处理这次事件,那就以每一受害公民五十万日元的赔偿、女士和遇难者另外增加三十万日元。当这笔赔偿金到账之后,再酌情释放被拘押在境的日本人。

“元首,酌情是什么意思?”伍廷芳问道。

“我的意思就是不一定让所有日本人都回去,我们有多少人遇难,他们就必须有多少人付出代价。钱照收,该报复的照样报复。总之外交部在官面上的文章做好,我要让日本人知道破坏我们中华人民的下场。”吴绍霆不疾不徐的吩咐道。

“我明白了,那就按失踪处理?”伍廷芳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沉重的说道。他本人是不希望参与这种国际间的政治暗杀,毕竟自己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文明社会不应该有这样残暴和失去诚信的报复行为。可没有办法,很显然元首在这件事上真的动怒了,自己只能按照吩咐来办事。

挂断电话之后没多久,吴绍霆平息了自己的情绪,接着发布了另外一项命令。

不管怎么说,他向日本滞留在华的外交人员进行报复,多多少少会成为国际舆论大写特写的一点。纵然他信奉战场无道德的法则,但舆论是另外一种战争,并且还是自己不能忽视的一场战场。尤其是日本站在协约国的大背景之下,英法俄三国即便在军事上无法支援日本,在舆论上制造一种偏向日本的气氛还是可以的。

为了应付这一点,他随即找来王程云,打算在朝鲜境内好好布置一下,仔细经营一下舆论形象。他让王程云积极联络朝鲜临时执政府,与三十三师、三十五师在朝鲜已经占领的区域里树立一些典型模范事迹,打造一片光复之后的盛世景象。

第965章,进程

王程云在听完了吴绍霆的吩咐之后,有些疑惑的说道:“元首,可是三十三师和三十五师目前只掌握了三个小县城而已,总人口还不足五万人,再者这三个县城与日军防线距离过近,迟早会爆发战事的。照卑职来看,我们现在让士兵的军纪清明就不错了,没必要还要花大功夫经营这三座小县城。”

吴绍霆沉着气说道:“三座小县城也是占领区,再者我要彻底改变占领区这个称号,应该营造成光复区的景象。军纪只是其中一部分,更重要的是要让朝鲜人民知道我们不是入侵者,而是解放他们遭受日本人奴役的友军。”

王程云总觉得吴绍霆似乎没听明白自己的意思,他刚想开口进一步解释,但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放弃了。

吴绍霆看着王程云,忽然笑着说道:“我知道你的用意,正如之前你提出伪造诏书会有后顾之忧一样。现在我们花大功夫在三座小县城里营造繁荣昌盛的局面,一旦三十三师、三十五师与日军发生冲突,这一切都会付诸东流。你看的是远见,这很好,为政者必须具备这样的目光,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无论是伪造诏书还是在三个县城大张旗鼓经营好局面,我所要的就是眼前的效果。”

王程云扬了扬眉毛,他一直很担心因为自己提出的建议是与元首背道而驰,长久以往肯定会遭到元首的反感,没想到原来元首是心知肚明的。他心中积累已久的一块石头总算放了下来,对元首的敬佩之情也递增了不少。

吴绍霆接着说道:“很多事情需要仔细的权衡,眼下我很需要这么做来为整个大局铺垫基础。这件事你回头跟朝鲜临时执政府好好商量一番,然后拿出具体方案给我。”

王程云连忙点了点头,说道:“在下明白了。”

当天晚上,王程云即返回奉天城内,与朝鲜临时执政府驻奉天代表召开了紧急会议,连夜磋商了占领区的经营计划。在会议上朝鲜代表各抒己见,气氛非常热闹,尽管仅仅是三个县镇的光复区,可是对于他们来说这是被侵占了几十年的国土首度恢复主权,更是朝鲜彻底独立一个非常重要的开端。

次日下午,王程云带着通宵整理的好计划书来到行营,面见吴绍霆后做了一番简单的解说。整个经营计划并没有多大的坎坷和困难,无非是按部就班遵照一些特定的程序来办事,尽量保证光复区朝鲜人民的生活利益,同时还要当着这些朝鲜老百姓的面树立中国军队良好作风的一面。计划大致分为两个部分,其一是行政部分,光复区的行政主权正式移交给朝鲜临时执政府管理,其二就是命令中国军队不准扰民,建立公正公平的治安保障措施,同时利索能力帮助朝鲜老百姓处理一些体力活。

吴绍霆大致上赞同了这份计划,不过仍然做了一些补充。他要求朝鲜临时执政府立刻颁布一项政令,宣布全朝鲜的农民只要归顺临时执政府领导,则享有三年期的战争免税补贴,临时执政府承诺在全国光复之后,免征农业税三年,并且还将收归国有的土地重新廉价的分配给中下贫农。他当然知道这是一张空头支票,但却能给朝鲜人民一个希望,尽可能推动临时执政府在朝鲜的声望。

王程云觉得这个要求朝鲜临时执政府应该不会有异议,毕竟是拿未来的东西来提前透支,朝鲜临时执政府也只有靠这些来保证自己的执政权力。

“元首,另外还有一件事,是今天凌晨时北京发来的紧急消息。”王程云说道。

“什么消息?”吴绍霆问道。

“北京那边来了一个汉城的学生,自称是受徳寿宫李太王委托,呈递一份正式国书给朝鲜临时执政府和元首阁下您。目前北京大本营正在核查这个学生的身份和验证这份国书的真伪。”王程云语气认真的说道。

“是吗?如果我猜的不错,这份国书应该不会是假,而内容就是朝鲜国王为前几天发布的那份声明做解释,对吗?”吴绍霆不疾不徐的说道。尽管前不久朝鲜的电报线路发布了一条李熙的声明,否认朝鲜临时执政府的合法性,强调自己并没有交付任何诏书,可是不难想象这一定是日本人一手策划的回应措施。这件事对李熙来说肯定有千般万般的不情愿,因此必然会想法设法来做一番解释。

“元首您猜测的并不差,这份国书里面确实包含了这些内容,稍后秘书处会将翻译整理的文件送过来。不过,在下还是得先提一提,假如这份国书是真实的话,朝鲜国王在国书里还隐晦的表达了另外一层意思。”王程云说道。

“哦,什么意思?”吴绍霆好奇的问道。

“虽然朝鲜国王没有直接说出来,但是在这份国书仍然提及了他目前的处境困顿,渴望能够早日脱离日本人的控制。换言之,朝鲜国王似乎希望我们能够派人去营救他。”王程云不置可否的说道。

“营救他?”吴绍霆凝神说道,他脸上微微露出了一些惊愕的表情,朝鲜国王的这个请求还真是有些出人意料。姑且当这份国书是真的,并且没有被日本人发现,如果中国派遣特种部队前往汉城营救朝鲜国王,其意义不能说是没有,相反如果操作得当还能获得更多的利益。退一步说,就算营救行动失败了,朝鲜国王、朝鲜临时执政府以及朝鲜国民都会记得中国特种部队的付出。若在营救过程中意外造成朝鲜国王死亡,这笔帐还能栽到日本人身上,引起朝鲜国内一致对抗日本的民族情绪。

“是的,只不过朝鲜国王在国书里说的很委婉,似乎对营救仍然抱有一些担心。”王程云点着头说道。

“嗯,这件事值得我们认真对待。这样,你稍后与张闰农好好联络一下,尽快查证这份国书的可靠性还有送信人的底细,如果这真是朝鲜国王秘密派人送来的国书,我们或许可以尝试派遣一支特遣小组前往汉城,具体是否采取营救行动可以见机行事。”吴绍霆说道。

“如果真要采取营救行动的话,风险会很大呀。”王程云叹息的说道。

“凡事都有风险,关键是承担风险的同时我们能获得什么样的利益。这件事你赶紧安排下去,稍后我会去集团军司令部召开会议讨论这件事。”吴绍霆说道。

“是。”

第966章,大战在即

三天之后,日本官方总算对发生在东京驻日公使馆的*做出了回应,一方面是因为在这次不幸事件中有日本外务省官方人员遇难,另外一方面更是考虑中国军方扣押滞留在华的外交人员和侨民的压力。日本外务省决定聘请第三国调查小组,对东京中国驻日公使馆进行详细的勘察,然后调查小组亲赴中国向南京总统府做出正式报告,继而协商赔偿问题。

中国外交部当然很清楚这是日本人的一场作秀,目的就是通过所谓的“第三国调查小组”,把日本政府文明的一面传播到世界上,顺便还能与中国军方报复性扣押日本公民做一个比较。不过外交部并没有太在乎这一点,而是反反复复在各大报纸和通讯机构中强调中国驻日使馆当日发生的惨况,包括十三岁小女孩遭到严重侵犯。

至于在交涉方面,伍廷芳奉行吴绍霆的指示,决定向日本索要现金赔偿。只是这一切还要等“第三国调查小组”经过一系列程序之后,才能进一步展开交谈。南京总统府已经做出了预计,向日本索赔的金额百分之八十支付给遇难者,剩余百分之二十则纳入国库,尽管从名义上这么做不好,可如果没有国家做后盾,日本绝不会支付这么昂贵的赔偿金。

同样是在这一天,在金州集结完毕的东北三省第一路军,开始向旅顺要塞发动进攻。从另外一个侧面来讲,东北三省第一路军在这个时候投入作战,多多少少都给人一种彷佛是在响应东京使馆事件似的。

尽管今天距离开战已经故去了将近十天时间,中朝边境的三路大军早已开始行动,而东北三省第一路军在自家境内却显得不紧不慢,直至今日才正式发动第一轮进攻。这主要的原因并非是因为第一路军的自身因素,而是为了协调整个中日决战大局的战略部署。

客观上来讲,第一路军需要整顿刚刚收归国有的南满铁路,铺设军用交通系统,其次则是要与青岛德军司令部的步调达成一致,确保随时随地都有海军舰队前来支援。除此之外,延缓第一路军的进攻日期,对开战前期的经济开支有极大的减负。

在集团军司令部战略会议上,蔡锷制订的主体战略是在正面战场获得绝对优势,而在旅顺租界的战场上仅仅是辅助主体战略,将旅顺租界演变成日本军事整体的一个持续流血伤口。因此在收回南满铁路之后,仅仅是在金州一线与旅顺形成对峙,牵制第五师团在旅顺一动也不敢动,并不急着发动进攻。

事实上,在东三省第一路军完成编制并陆续开进金州之后,第五师团已经失去了撤离旅顺的最后机会。对于第五师团来说,在经历了青岛战争时期的大轰炸后,面对早有准备的中国军队兵临城下,他们甚至连主动发起进攻的信心都没有。

日本陆军省和参谋本部在这件事上一直感到很懊恼,只能指责中国单方面突然开战,导致整个计划都被阉割了最主要的一部分。参谋本部不得不承认,第五师团现在成为了瓮中之鳖,更贴切的来形容就是成为了中国的人质。以第五师团的兵力,即便动员旅顺的所有侨民参与作战,最终只能是被动的防守,如果在中朝边境的正面战场上无法奠定优势,第五师团永远不可能发起反攻。

不仅如此,日本海军还要分担更多的压力,第五师团常备兵力一万多人,总不能眼睁睁的放弃他们不闻不问,既然失去了南满铁路的陆地交通线,那就只能依靠海上运输来为第五师团提供后勤保障。虽然从六月五日开始,趁着德国远东舰队还在准备期间,日本通过雇佣第三国商船紧急向旅顺输送了几批物资,可这些只能应付一时之需。

从六月十日开始,中国宣布了渤海、黄海军事限制令,规定辽东半岛附近沿海属于交战区,所有未经许可的船只禁止靠近军事限制海域。这天开始,旅顺要塞彻底陷入交通瘫痪,而日本本土要想继续援助旅顺,就必须依靠军舰护航。

金州南部的第一天交战并没有像丹东鸭绿江那样激烈和伤亡惨重,双方仅仅是依靠炮兵不温不火的对射了一阵,随后主要就是侦查兵的试探性进攻。张作霖命令部队保持谨慎的姿态,尽可能的不要发生短程大规模交火,把整个战场的进度控制在最缓慢的程度。

就在这段时间,日本陆军省和参谋本部连续召开了数天的会议,确定中日作战的最新战略思路,推翻之前制订的假象计划,决定先以战略防守为中心,尽量利用对朝鲜地理了解的优势,深沟固垒筑造一批阵地防线。利用阵地防守为主要应对措施,一方面在前线拖延时间,为后续部队的增援做铺垫,另外一方面则是尽可能利用阵地战制造杀伤力,消灭中国军队的有生力量。

鉴于中朝边境沿着鸭绿江一线布置的防御工事过于简单,参谋本部甚至做出了预备方案,立即开始动工构筑第二道防线。一旦鸭绿江防线告失,前线的部队和后续的部队可以立刻退入新的防线继续作战,虽然付出了一定的代价,但依靠更坚固的第二道战线,必然能给中国军队造成更严重的阻击,迟早都是能够扳回局面。

经过一番论证,参谋本部决定将第二道防线设置在芥川至咸兴一段,主要的阵地仍然是芥川、妙香山、松山里和咸兴四处。妙香山与松山里之间行程了连绵起伏的山区地形,路况非常复杂,这是天然的阻碍屏障。而掌握了妙香山和松山里两地,就能控制贯穿芥川至咸兴之间唯一的一条山区公路线。

因此,对日本守军来说可以从容应对各个阵地防线的相互支援和后勤保障。相反对于中国军队而言,由于没有可用的交通线提供后续兵力和后勤补给,是不可能试图绕开正面阵地发起进攻,而无论是集中兵力突破一点还是展开全面进攻,都将陷入阵地战的可怕消耗中。

为了保证第二道防线的顺利动工和充裕的施工时间,工兵部队先一步着手测量和设计防御工程草图,朝鲜总督府则从即日起开始强行征召民夫。防御工事正式开工定于六月中旬,整个工程预计需要两个月时间成型,三个月之后才能投入使用,完全竣工则需要四到五个月的时间。根据这份工程预测,参谋本部要求鸭绿江第一道防线的各师团,无论如何要将战事拖延到四个月以上。

第967章,师部行动

东三省的天气越来越热,即便是在北方,到了这个时季总会无可避免的迎来夏天。

凌晨时下了一场大雨,哗哗啦啦的雨声甚至淹没了近在咫尺的枪炮声。原本到晚上时鸭绿江两岸都会沉寂下来,毕竟在夜晚没有视线的情况下交战,只会造成无谓的浪费。可是不知道哪里传来了一声枪响,引得双方发生了一次短暂的驳火,两边炮兵部队也凑了一下热闹。

在南岸被占领的日军滩头阵地一处掩体,这里被设置为临时的战地救护所,地面上早已是湿漉漉的猩红一片,空气里弥漫着是潮湿和令人作恶的血腥味。二十多名伤员并排躺在铺有军用毛毯的地面上,呻吟声此起彼伏。对于在这里的伤员来说,他们的情况还算不坏,真正重伤到不治地步的伤员,已经第一时间送回北岸。

胡宗南在救护所里让军医替自己换了肩膀上枪伤的药,由于物资紧缺只能用旧的绷带重新包扎一下。他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那些伤员,只能暗暗的叹了一口气,这十多天来自己不知道目睹了多少同袍兄弟阵亡,有时候觉得或许早应该麻木了,可又有时候突然觉得怅然若失。

就在他起身准备离开救护所时,一名传令兵正好匆匆的跑进来。

“胡大人,团长正找你呢!”传令兵对着胡宗南说道。

“哦,又要发动进攻了?”胡宗南这次是真的麻木了。

“可能是吧,师部下来人了,好像有新的指示,团座让你赶紧过去开会。”传令兵说道。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胡宗南慢条斯理的点了点头,随后跟着传令兵沿着坑道向滩头与山区交界的一座小丘陵走去。尽管被占领的日军滩头阵地与日军山区阵地仅仅相隔不到五百米,偶尔重机枪都可以直接扫射过来,不过好在中国军队的狙击手部队能力出色,再加上工程部队加固占领阵地的掩体,使得后半部分滩头安全了许多。

目前在南岸的最高指挥所就是三十七师装备团团部,团部掩体在小丘陵的后面,几乎与中日双方交战的火线只有一百多米的距离。在靠近丘陵时,胡宗南和传令兵都下意识的压低了身形,并且加快了步伐前进,在这里逗留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来到团部掩体,这是木结构支撑的半地下工事,分为上下两层。大厅就在最下面一层,此时来来往往有不少人员,大部分是各营的联络官,平日里都是认得的。仅有的几个新面孔,单单看那一身干净整齐的行头,不用多猜就知道是从北岸师部下来的高级军官。

传令兵带着胡宗南来到大厅角落,找到了装备团团长孙连仲。孙连仲正在与一名师部的中校军官谈着什么,在见到胡宗南来之后,马上把胡宗南介绍给这位中校军官。

“徐参谋,这就是带领冲锋队渡江的胡营长胡寿山。”孙连仲这番介绍虽然很简单,但是他的语气却显得十分郑重,可见对胡宗南是别有器重的。

孙连仲字仿鲁,汉族,中国河北雄县人。国民革命军二级陆军上将,著名抗日战争将领。冯玉祥的十三太保之一,抗日战争时期因坚守台儿庄而闻名中外。

胡宗南赶紧立正,向孙连仲和“徐参谋”敬了一个礼。这位徐参谋不是别人,正是日后与阎锡山、傅作义齐名的徐永昌。如今山西虽然由阎锡山一人执掌军权,但事实上此时的阎锡山只不过是一个小军阀,完全是依靠吴绍霆的支持才能一跃上位。至于徐永昌,则是在北方第一集团军整顿北洋旧军时编入序列之中,后几经调任被提拔到三十七师担任中校参谋。

徐永昌(1887.12.15-1959.7.12),字次宸,民国时期著名军事家。国民革命军陆军一级上将。身处乱世而具备中国军人的一切美德。国民军第三军第二位掌门人,中原大战晋绥军的总指挥、抗战时期的军委会四巨头之一,代表民国政府于密苏里号军舰上接受日本政府投降。嗣任陆军大学校长,*长。病逝于台湾。

“寿山啊,这位是师部参谋部的徐主任。”孙连仲又向胡宗南介绍了道。

“胡营长是黄埔军校出身?第二期吗?”徐永昌看到胡宗南军服领口别着一枚已经锈迹斑斑的黄埔军官徽章,于是笑着问道。

“回大人,卑职是第三期。”胡宗南有些不善于措辞,只是干净利落的回答道。

“黄埔三期这么快就当上营长,只怕不多见啊。元首历来对黄埔军校颇为重视,但也正因为重视所以才要求非常严格,看来胡营长的经历一定不浅。也难怪这次冲锋队作战突出,就连蔡总司令都对胡营长赞许再三。”徐永昌感慨的说道。

“徐参谋,既然寿山已经到了,作战时不我待,那我们就直接开始布置任务吧。”孙连仲知道胡宗南不善言辞,听得徐永昌这样高度评价,只怕对方除了傻笑什么都不会,索性跳开了这一节直接切入正题。

“团座,师部又有什么任务?”胡宗南问道。

这时,徐永昌向大厅方向招了招手,把他从师部带来的随员全部召集了出来,孙连仲也叫上团部的参谋和副团长。众人就在这个角落围着一张小桌子或站或坐,徐永昌吩咐随员把任务简报拿出来,同时在小桌子上铺好了一张新义州附近的地形图。

在给所有人先看过任务简报之后,徐永昌郑重的说道:“师部决定组织一次有规模、有计划同时也针对性的联合军事行动。简报里面说的都很清楚,这次将是陆空联合作战,我们三十七师和三十四师各抽出一部组成陆面接应部队,届时炮兵和红魔鬼大队会提供集中火力的掩护。首先我要说的是,这次行动是一次尝试,无论成功与否都会是一次里程碑似的战术运用,当然,谁都不希望失败,所以我希望你们能慎重对待!”

孙连仲笑着接过话说道:“打仗这种事,谁都不敢掉以轻心的。”

徐永昌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在地图上指出了一个位置,说道:“经过这几天的空中侦查,我们确定在距离我们目前位置向西北方向大约两公里的地方,是日本第四十三旅团的一处后勤中转站,同时也极有可能是整个四十三旅团电报通讯主站的所在地。这次任务的目标,就是强行破坏这座后勤基地。”

胡宗南仔细盯着地图看了半天,皱着眉头说道:“两公里的位置,这点距离可不近呀。目前我们南岸这边主要的敌人是日军四十三旅团麾下的一一五联队,在他们阵地的侧翼就是四十三旅团的主力部队,再向东还有四十八旅团的一个联队。如果我们要突破一一五联队的防线,很有可能会引起四十三旅团和四十八旅团的合力夹击,以我们在南岸这点兵力,短时间内只怕很难。”

徐永昌说道:“师部当然知道你们目前的情况,我们考虑的作战计划不要求击溃一一五联队的所有防线,只要你们能在这个位置撕开一个缺口,然后快速的渗透到进去即可。我们后续部队会在这个缺口处建立新的据点,继续跟一一五联队打下去。”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地图上日军阵地标记防线上指了指。

孙连仲看着徐永昌所指的位置,凝神说道:“这是一条山道?”

徐永昌颔首说道:“没错,根据我们空中侦查,这就是一条山道,据走过山道的朝鲜人说那是古时候义州郡残存的古道,沿着古道翻过这座山再往前走,就是义州古城。而我们要破坏的目标就在义州古城前面一点,并且古道沿途极有可能铺设有日军的电报线,在行动中我们可以尽可能的破坏这些电报线。”

孙连仲深沉的说道:“要翻过这座山只怕不容易,这小半个月来我们发动了二十多次进攻,好不容易才把战线推进到这里。翻过这座山的话……唉,哪怕只是撕开这条口子都不太容易啊。”他说着,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徐永昌语气坚决的说道:“还没开打你们就在抱怨,才小半个月的时间就把你们的锐气磨光了吗?总之,你们不必太过担心,到时候空军会全程配合,再者这次担任前锋的部队还是由胡营长的冲锋队来负责,师部会给你们冲锋队全员配发自动步枪。另外,三十四师今晚会输送两个加强营的兵力过来,到时候装备团和这两个营为冲锋队提供掩护,把撕开的口子扎牢,掩护冲锋队向敌后渗透。”

胡宗南沉默了一阵,这时才开口说道:“可是,既然是山区少有的交通线,日军沿途肯定会有防守部队。就算我们冲锋队能硬着头皮冲过去,两公里的道路可能会损失惨重,到时候只怕无力再发起对后勤基地的进攻。”

徐永昌镇定的说道:“不必这么悲观,三十四师的加强营会尽可能掩护你们前进一段距离,我们也要利用这个防线缺口把火线继续向前推进。再者,之前我说过,这是一次陆空联合作战任务,你们只是担任接应部队,主要任务就是清空这条山道的敌军,最终协同空军完成破坏后勤基地的任务。”

胡宗南问道:“徐参谋,这么说我们的任务是给空军兄弟们标记具体目标位置对吗?”

第968章,山地狼行动

徐永昌摇了摇头说道:“如果空军只是需要你们标记位置的话,他们完全可以直接采取狂轰滥炸,把整个地区都炸烂就行了。目标位置在山阴的一处山洞里面,我们的侦查飞艇盘旋了好几天才确定这里有一处军事设施,因为每天都有大队的牛车、马车甚至机动车出入,经过仔细辨还发现好几条电报线架汇聚于此。根据空中观察的情况,由于山洞在山阴脚下,除了我们能削平整座山,否则很难靠炸弹解决这里。”

顿了顿之后,他不等众人提问,马上又说道:“这个后勤基地最少有一小队驻守,附近十里之内应该还有一到两个小队的策应部队,所以我们需要有足够攻击力来摧毁这个后勤基地。陆面部队主要负责杀出一条血路,空中部队则会携带重武器、爆破设备,专门用以进攻后勤基地的山洞工事。”

听到这里,装备团的军官们一个个都是迷惑不解的表情。

孙连仲连忙问道:“徐参谋,您所说的空中部队到底是什么部队?我们陆面部队又该怎么跟他们协同作战?”

徐永昌淡然的笑了笑,用很正式的口吻说道:“十天前由元首亲自批准成立一支全新的作战单位,不过严格的说不能算是全新,因为据说之前在南方已经出现过这种新兵种的构想和训练,这次仅仅是正式的宣告成立而已。全新的作战单位命名为空军陆战队,首批空军陆战队员全部来自南方第一集团军空战部队,目前已经在奉天集合了一个营的兵力。”

众人忍不住还是议论起来,一年前在场的许多人甚至都不清楚什么叫“空军”,如今刚刚适应了“空军”这个高科技新兵种,一下子又多出了一个“空军陆战队”。当然,他们听说过海军陆战队,无非是将陆军士兵装在船上,送到指定地点之后执行陆面作战任务。难道“空军陆战队”也是把陆军士兵装到飞机上进行运输吗?

“到时候,空军陆战队会乘坐最新改装的伪装飞艇前往日军后勤基地西南方向五百米的地方,具体位置目前不能预测,而且我们师部参谋部假象的作战时间是在夜晚,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为空军陆战队提供更多的掩护。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更加需要陆面部队的接应,否则黑夜里的飞艇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找到目标的。”徐永昌环顾了一下四周的团部军官,好整以暇的继续说道。

“原来如此。”孙连仲恍然的点了点头。

“用飞艇把士*往敌人后方?这倒真是一个出人意料的好主意。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索性把整团整团的士兵用飞艇向后方输送,然后从敌人腹背发起突然袭击,岂不是更好?”一名团部军官异想天开的说道。

“呵呵,你的想法很对头,所以一开始我就说过,这是一次别开生面并且史无前例的创新战术。只要这次作战能够获得令人满意的成效,日后必然还会组织更大规模的陆空联合作战,包括你所说的把整团士兵空运到敌人后方,猝不及防的打一个偷袭,完全是有这样的可能。”徐永昌畅然的说道。

在场的诸人纷纷议论起来,一个个各抒己见,虽然他们对空军陆战队的具体情况并不了解,但听徐永昌这么说总归是一个好兆头。

“关于具体的行动方案,今天晚上或者明天早上的时候,会有一名集团军司令部的军官到这里来做更详细的说明。这次作战计划的代号暂定为‘山地狼行动’,山地狼就是冲锋队,寓意是扫除障碍的清道夫。”徐永昌看着胡宗南说道。

“山地狼,很有威慑力的代号呀,寿山,说不定以后人们就会称你为一头凶狠的狼了。”孙连仲开着玩笑的说道。

“这次行动意义重大,我必须再次强调它将开创陆空联合作战的先河,为日后制订更先进的战术提供铺垫。再正式行动之前,这件事必须严格保密,各团各营的宪兵处这段时间会加强监督,诸位都是军官,更应该以身作则。”徐永昌提醒的说道。

会议结束之后,徐永昌又代表师部巡视了前线战壕,不过很快就返回北岸去了。

胡宗南与孙连仲以及其他几个营长详细了研究了“山地狼行动”的任务简报,将日军一一五联队最西边阵地也即预备强行突破的地点设置代号为“狼点”,大家一起详细讨论了进攻的细节问题,包括如何冲锋、如何抢夺战壕,甚至占领战壕之后该如何保证后勤等等问题。

当天晚上,从北岸整装而来的三十四师加强营抵达滩头阵地,随同加强营一起到来的还有一名集团军司令部的少校参谋副官。参谋副官召集了所有参与“山地狼行动”的军官,复述了整个任务的细节,最后宣布正式执行行动的时间。

“师部已经决定明天下午一点钟开始行动,你们必须在晚上八点钟之前突破狼点。空军陆战队会在深夜十一点钟准时抵达目标上空,为了避开敌人的防空力量,他们距离地面的高度会尽量保持在两千米以上,只有等到发现你们发出信号之后才会降低高度。有言在先,这艘飞艇搭乘了一百三十名士兵以及一批昂贵的战斗器具,若是被敌人的防空火力击中,那可就是一幕重大的悲剧。”

“大人,那信号是什么?”胡宗南问道。

“明天下午开始行动之前我会告诉你信号,现在必须保密。”参谋副官严肃的说道。

“那飞艇上的士兵怎么下来?是让飞艇停稳吗?山区里面可找不到什么合适的降落位置。”三十四师一名加强营营长好奇的问道。

“他们会用绳索进行垂降。这是空军陆战队操心的事,他们是经过特别训练过的,你们只要做好本职工作即可。”参谋副官说道。

整个行动交代完毕,参谋副官让所有长官立刻开始着手准备,具体情况仍然不能透露给下属,一切要等到明天行动之前才能召开营级、连级的任务简报会议。

次日早上,北岸炮兵阵地再次向南岸第十六师团主力部队发起了一轮炮轰,同时派出渡江部队在鸭绿江上游荡了一圈随后又返回。位于西南方向的装备团滩头阵地同样配合的发起了一阵交火,只不过仅仅是用迫击炮和重机枪向日军阵地攻击了一阵。晌午的时候,装备团派出狙击部队执行了一次小型任务,潜伏在西边一处突兀的山腰处,偷袭了几名日军传令兵和两名下级军官。

孙连仲决定在团部设置特务队,从那些从后方输送过来的补充兵中挑选精干,由团里的狙击手负责培训训练。他的设想就是将这支特务队发展成随营的狙击训练营,在日后山区作战或者游击作战中必然能发挥很大的作用。

正午十二点钟,孙连仲下令所有执行“山地狼行动”的部队开始休息和吃饭,半个钟点之后由各营长官开始组织麾下军官的任务简报会议,具体交代“山地狼行动”的作战细节。直到距离执行行动前五分钟,师部参谋副官才将联络空军陆战队的信号方式告诉胡宗南,具体方式是用一枚特制的手电筒,对着天空快速闪烁四下,中间以间隔五秒钟准,要求持续向天空发射三次以上。

“十一点钟时飞艇会在目标地区的上空盘旋,他们最迟会等到十一点三十分,如果过了这个时间他们会立刻撤离,到时候整个任务自动取消,你们想办法撤退就是。记住,最迟十一点三十分。另外若是你们顺利完成任务,你要负责带领空军陆战队安全撤回,装备团这边会哨兵在山头接应。听明白了吗?”参谋副官用强调的语气说道。

“十一点三十分,明白了。”胡宗南坚定的点了点头。

“还有一件事我打算提前告诉你,给你鼓鼓士气也好。一旦你们成功摧毁日军后勤基地,最迟六个钟头之后,也就是明天早晨六点钟时,三十四师和三十七师会发动一次大规模总攻,主要切入点就是装备团这里。你就是总攻的信号灯,也必将成为这场战争的功臣之一。”参谋副官鼓舞的说道。

“是,誓死完成任务!”胡宗南肃然立正,向参谋副官郑重其事的许下承诺。

第969章,强攻

团部掩体里,孙连仲一直盯着自己手里的怀表,直到时间逼近一点整时,他马上下达命令正式执行作战任务。一艘高空侦查飞艇早已越过滩头阵地,漂浮在日军山区阵地上空,将日军主要军事据点看得清清楚楚,北岸的中国炮兵也在一点五分左右开始炮击。

炮弹一颗接着一颗落在山头上,炸起无数碎石和烟硝,强大的攻势彷佛要将整个山区都夷为平地,一种天崩地裂的压迫感油然而生。没过多久,炮火开始向后方衍生,压制日军后方的兵线和炮兵阵地,装备团和几个独立营以及三十四师的加强营立刻投入突击作战。

装备了更多轻机枪、迫击炮的加强营发起第一轮进攻,通过迫击炮发射了十几枚烟雾弹,降低日军阵地的可视度,接着士兵们一个个从战壕里冲了出来,端着装上刺刀的步枪快速的冲锋。这一次冲锋并不是直接奔向“狼点”,为了尽可能的分摊日军的火力,加强营几乎是顶着整个日军一一五联队阵地发起冲击。

一一五联队尽管遭受了烟雾弹的障碍,可是重机枪大阔角扫射、步兵据点排列射击,仍然制造出强大的火力网。加强营装备了几面防弹钢盾,士兵们顶着防弹钢盾好不容易把距离拉近到四十米之内,可是敌阵上的火力越来越猛烈,手榴弹满天飞来,即便有防弹钢盾也抵挡不了越过头顶的爆炸。

孙连仲在团部掩体二层观察哨看着交战情况,他从望远镜里隐隐约约看到日军阵地上人头攒动,交战进行了一刻钟的时间一一五联队非但没有丝毫衰弱火力,反而是越战越勇,火力越来越强。他不禁意识到一个问题:“糟了,肯定是附近的联队赶来增援了!”

这早应该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如今中国军队在南岸的部队就只有装备团和几个独立营这边,鸭绿江东边以及入海口的渡江部队早已瘫痪,仅仅只剩下一个空架子而已。日军当然会调集兵力增援西边,压制住这股已经在南岸的部队。

在孙连仲身边的一个团部军官迫切的问道:“团座,那现在该怎么办,三十四师的兄弟看样子撑不住了,不如先撤下来再重新调整作战计划!”

孙连仲怒道:“他奶奶的,才打了一刻钟就撤退,别说老子没办法向上面交代,小鬼子都会看不起我们!”

那军官激动的说道:“可是也不能就这样白白葬送弟兄们的性命呀!”

孙连仲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在这个时候一定要冷静,千万不能带进情绪来思考。他喃喃自语似的说道:“小鬼子肯定还在继续向这边增兵,我们一定要找到是哪一路部队向这边增援,然后辨认出他们增兵的兵线。”

军官连忙问道:“那……再然后呢?”

孙连仲没好气的瞥了对方一眼,斥责道:“你说再然后呢?咱们的大炮和迫击炮都有优势,当然要用重火力截断他们的兵线,把后方增援过来的小鬼子全部压回去。”

军官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团座,我这就狙击班去侦查。”

孙连仲赶紧又补充道:“不仅是狙击班,马上发一份电报到北岸,让他们通知飞艇或者飞机在空中侦查,一定要尽快找到小鬼子的兵线。”

“是!”

在接下来的十多分钟内,加强营几乎寸步难行,士兵们要么躲在山岩后面,要么匍匐在山坡坡度下面,甚至连防弹钢盾都不敢贸然挺前。然而“山地狼行动”的作战指令压迫在所有前线指挥官的肩头上,在前线受到困境的时候,非但没有下令撤退,反而调集了更多的兵力投入突击作战。

此时,胡宗南与四百多名冲锋队队员早已在第二道战壕准备就绪,昨天晚上他们更换了武器装备,全员配发自动步枪和武装背心,其中一些重装步兵还肩负着携带军用背囊,里面全部是弹药和盐水。虽然“山地狼行动”已经开始,但是他们并不是担任首要冲锋的作战,而是要静静等待加强营和装备团压制住一一五联队阵防线,随后才发动猛烈冲锋,撕开“狼点”的突破口向敌后渗透。

可是看到装备团和加强营受到敌人高强度火力的阻击,将近半个小时过去了一点进展都没有,胡宗南不仅有些着急起来。冲锋队的士兵大部分是经历过鸭绿江抢滩作战的老兵,即便在抢滩作战过程中有阵亡牺牲者,后来也是从装备团直接抽调士兵填补,只有少数士兵是后方派送过来的补充新兵。老兵们一个个缩着身子在战壕后面,虽然他们与胡宗南一样感到着急,可毕竟血淋淋的经验告诉他们,不该冲锋的时候就不要浪费性命。倒是那些新兵们则一个个蠢蠢欲动,要么急着大显身手,要么吓得瑟瑟发抖。

“营座,营座,再怎么拖下去,到天黑也没办法突破狼点了。”连长陈周沿着战壕来到胡宗南身边,叹息不止的对他说道。

“团部肯定会加大进攻力度的,只要天还没有黑,咱们就要保持士气。”胡宗南下意识的回答说道,他趴伏在战壕边缘,正拿着望远镜向前方看去,发现又有一个独立营冲上去了。

“就怕小鬼子在西边增援了不少兵力呀!”陈周忧心忡忡的说道。

就在这时,天空中掠过几席黑影,抬头看去时只见七架战斗机快速的向山头飞了过去,但是很快就没了下文。胡宗南只当这些战斗机是进行侦查和骚扰任务,继续压着自己心里一股躁动急切的情绪,等待着最佳进攻时机。事实上“狼点”必须在三个小时之内突破,因为冲锋队在向敌后渗透的过程中也要考虑遇到阻击的问题,两公里的道路看上去不长,可是路上磕磕碰碰总要花一些时间,若是日军在半途中设下了第二道、第三道防守据点,那进攻的进程可就很难预测了。

大约又过去了十分钟,山头后方传来了一阵巨大的爆炸声,虽然南北两岸的炮火大作,可这一阵爆炸声显然不是炮兵的炮火,而是一种持续爆破的炸弹。胡宗南很快从望远镜里看到山头处冉冉升起了一股黑烟,隐隐约约甚至还能看到一些火光,彷佛刚才的爆炸把点燃了一些树木草丛。

很快,滩头阵地与山腰敌阵交战区域传来一声气势十足的呐喊,随后那些被困在山坡处的加强营和独立营的士兵们,一个个跟着叫喊起来,纷纷站起身来豁出性命似的发起了一轮大规模冲锋。就在最前面的几个士兵刚站起身来时,日军的重机枪扫过,他们的身形在烟雾后面栽倒了下去,可是后续的士兵立刻又填了上来,那些原本成为累赘的防弹钢盾再次被抬了起来,顶着日军的火力用力向前冲。

“叫兄弟们都准备好,看样子有机会了。”胡宗南放下望远镜,大声对身边的几个连长和传令兵命令道。

连长、传令兵们沿着战壕开始动员冲锋队,在战后里憋了很久的冲锋队士兵们一个个振作起来,开始做最后的武器装备检查。

第970章,第二次援助

加强营和独立营的这次冲锋总算起到了效果,前赴后继的士兵踩着尸体冲上了山腰,手榴弹很快炸塔了几段沙袋掩体,后续的士兵端着散弹枪和刺刀直接跳进了战壕。整个冲锋到了肉搏战阶段,但这并不意味着能够完全掌握战局。几天前装备团趁着一一五联队没有足够重火力的时候发起进攻,同样把火线推进了日军战壕,双方开始短程白刃战,可惜由于后续兵力不足,最终又给击退回来。

胡宗南知道这一刻就是突击的时机,他将钢盔的带子扎牢实,提起放在身边的自动步枪,扯着嗓子对战壕里的手下们大喊道:“弟兄们,三十四师的兄弟和装备团的兄弟已经为咱们打好了头阵,现在,是咱们冲锋队露一手的时候了!弟兄们,跟着我冲,建功立业就在今日,让东洋小鬼子知道咱们中华男儿的厉害!”

“冲啊!”

“冲!杀光小鬼子!”

“为了我们大中华,兄弟们,冲啊!”

随着阵阵的叫喊声,怀着满腔热血的冲锋队士兵一个个爬出了战壕,向着正前方“狼点”位置的日军阵地汹涌的扑了过去。

之前的七架战斗机正是执行阻击日军后援通道的任务,在前线阵地遭受短距离迫击炮轰击之下,士兵伤亡率直线上升,完全依靠着不断的填充兵力才能压制中国军队的进攻。如今中国炮兵压制了后续兵线,空军还在不断的骚扰,整个前沿阵地早已陷入了困境之中。此时连应付加强营和独立营都极为勉强,哪里知道又突然杀出了另外一队人马。

滩头阵地和山腰阵地之间的交战区最多只能容下一千余人,如今冲锋队开始进攻,整个场面立刻显得有些拥挤起来。如果这个时候日军能抽出一挺重机枪对着冲锋队这边扫射,必然能造成十分惨烈的伤亡,只可惜此时好几段战壕被中国士兵突入,第一线的日军都在忙着固守战壕,第二线的日军视线有限。

位于冲锋队前面一批独立营士兵疯狂的冲击着“狼点”,已经把火线推到了沙袋掩体前面。胡宗南带着冲锋队很快抵达“狼点”坡下,最前面的七、八个士兵朝“狼点”战壕里面投掷了几颗手榴弹,后续部队在爆炸声过后一拥而上。

冲锋队手持自动步枪,站在战壕边沿朝里面扫了一通,然后跳进战壕抢占最近的路口。随着越来越的士兵攻入坑道内部,他们立刻开始组织推进火力,沿着坑道向后方强攻。独立营则接手“狼点”阵地,将轻机枪架在坑道中阻击企图夺回阵地的日军,同时顽强的掩护冲锋队的侧翼。

装备团团部掩体里,孙连仲看到战斗总算取得了突破性进展,心中顿时有一种激动的情绪。他大声的感叹道:“咱们已经攻占了小鬼子的好几处阵地,这次有希望拔掉一一五联队的山坡阵地了,鏖战半个月的时间,真是不容易呀!”

一名通讯兵从地下掩体来到第二层观察哨,向孙连仲汇报道:“团长,冲锋队顺利突破狼点,正在向攻占山道。第二加强营已经开始行动,他们帮助冲锋队向前推进一段距离。”

孙连仲点了点头,随后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是两点三刻了,他马上说道:“很好,传我命令,团部的迫击炮击中火力向东北方向压制,阻止日军东边的部队靠近狼点。”

通讯兵应道:“是,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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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孝准带着菲利普上校和德国驻华公使馆一等秘书马克西米走进行营办公室大厅,经过特勤队的安全检查之后,二人紧跟着张孝准上楼前往吴绍霆办公室。菲利普上校和马克西米是在两个小时前刚刚下火车,如今中国为了应付在朝鲜的战争,几乎把所有能调用的飞艇都开赴到前线,好在有串联在一起的南北铁路,否则二人这一路北上必然要吃尽苦头。

敲了敲办公室的房门,一名幕僚打开了门,请张孝准、菲利普上校等三人进来。

吴绍霆正在接见朝鲜临时执政府外务大臣李承晚,从上午开始他一直就在与李承晚讨论汉城行动的可行性,虽然到目前还是没有讨论出什么结果,不过总算知道李承晚对这件事的态度是可有可无,完全摆出一副任由“元首决策”的姿态。

菲利普上校进来之后,吴绍霆将李承晚做了一番介绍,只是接下来的会谈工作与李承晚无关,他吩咐一名幕僚送李承晚出去。

在办公室靠窗的小会议桌落座后,菲利普上校很客气的对吴绍霆说道:“元首阁下,这位马克西米先生想必您是认识的,当初执政府时期他曾经代表我们德国入驻在梧州。”

吴绍霆缓缓的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自然是有印象的。不管怎么说,很高兴菲利普上校和马克西米先生今日能到此,相信辛慈公使先生是明白我现在急切想要在朝鲜战场上取得优势,我也真诚的希望二位先生给我带来了好消息。”

马克西米一副刻板的表情,不动声色的说道:“尊敬的元首阁下,我们在收到您的电报之后经过多次会议讨论,之后又第一时间赶来拜访您,理所当然不应该让阁下失望。”

吴绍霆笑道:“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马克西米微微吸了一口气,郑重其事的说道:“不过在正式谈话之前,我同样真诚的希望元首阁下能体谅我们德意志帝国的现状。尽管我们在法国取得了不小的优势,但是为了进一步扩大优势,并且加强海上统治权,我们国家已经负担了很沉重的财政预算。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一旦我们德意志帝国在欧洲确立了优势,对远东的影响不言而喻,我相信元首阁下理应会赞同这个说法。”

吴绍霆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从马克西米所说的内容当中,他觉得德国对中国的援助一定会有所保留。他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深沉的说道:“这个道理我自然明白,那么,先生们,你们到底有没有带来真正的好消息?”

马克西米与菲利普上校对视了一眼,随后从自己的公文包里取出了一份文件,放在了小会议桌上面,他说道:“这是辛慈公使为您准备的一份最新援华计划书,这份计划书是我们目前唯一能做的援助程度,也是在未来一段时间里仅有的援助计划。”

吴绍霆马上拿起了计划书看了起来,不过计划书通篇德文,显然德国公使馆还没有来得及翻译成中文。尽管他早年留学德国,现在也能讲一口流利的德语,但一时没有心情仔细辨认这些字母的涵义。他让张孝准找来德语翻译,让翻译在一个小时内翻译成规范的汉语。

这时,菲利普上校很贴切的为吴绍霆解释道:“因为我们出发的太匆忙,也是希望能在最短时间里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元首,所以没有来得及准备汉语文本。不过我可以向元首阁下做一番简单的介绍,这份计划书主要涉及到三个方面,其一是现金和物资援助,其二是军事上的援助,其三是关于我们德国应得互惠条件。”

对于所谓的现金、物资甚至军事上的援助,吴绍霆几乎不难猜测是什么情况,结合刚才马克西米所说的话,在经济上的援助肯定不会有太多,物资上顶多是提供像毒气弹或者一些工业设备,军事上的话自然是指青岛司令部派遣海军外加一定的陆军小队。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用一种更严肃的姿态问道:“菲利普上校先生,您所说的德国应得互惠条件是指什么方面?”

不等菲利普上校回答,马克西米先一步说道:“自然是关于中日战争当中获得利益。正如我们德意志帝国之前对您的承诺一样,我们同盟阵营在欧洲战场上获得利益,一定不会少了中国一份,因此我们希望在中日战争中获得的利益,也能为我们德意志帝国提供便利。”

听到这里,吴绍霆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只要能打赢这场战争,到时候分给德国一些甜头当然不是问题。不过他还是多了一个心思问道:“我明白你的意思,那么请问,你能具体举例说明一下吗?”

马克西米说道:“是这样的,既然在半年之前我们将青岛租界的主权归还,鉴于我们德意志帝国应该在远东确立更有影响力的势力范围,同时能与贵国建立更密切的合作,我们希望在日后由元首阁下支持之下完成复国大任的朝鲜政府,允许我们德国在朝鲜租用一片港口城市。我相信这一点对阁下来说不是难事,此外,由我们德国驻扎在朝鲜,一定帮助中朝两国共同戒备日本。”

吴绍霆笑道:“我想这的确是一个好主意,请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尽最大努力说服朝鲜国王和新生的朝鲜政府。”

马克西米同样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真是非常感谢元首阁下。”

吴绍霆又问道:“关于对我们中国的经济援助,不知道这次贵国能提供多少拨款,并且最快能在什么时候到账。”

马克西米说道:“这次我们德国会一次性提供六千万帝国马克现金援助,大约会在三个月之内到账。另外在这份计划书内,我们帝国财政部已经做了很明确的说明,如果贵国不能在五个月之内将战线推至平壤,我们很难再提供第二次经济援助。当然,这仅仅局限于经济方面,关于物资和军事的支持,只要在我们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一定会不遗余力。”

吴绍霆沉默了一会儿,随后面无表情的说道:“并非我贪得无厌,但有些情况我需要向两位先生说清楚。我敢保证,我们中国在军事上的实力绝对在日本之上,只是在日本背后有英国、法国源源不断的支持,他们对日本的援助可不像德意志帝国对我们中国的援助一样。在这样具有差异的条件下,我很难保证能在朝鲜战场上进展的足够顺利,更别说日后出兵新西伯利亚和越南了。”

他故意提及这一点,希望能引起德国人的更加重视。

第971章,另一种战场

菲利普上校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是理解元首阁下的意思,不过正如我之前所说的那样,我们德意志帝国正在试图扩大欧洲战场的优势,尤其是在制海权方面。如果我们的海军能够成功打压英法联合舰队,到时候甚至派遣远征军来到亚洲都不成问题。”

吴绍霆心里暗道:只怕这很成问题,以奥西曼土耳其的战斗力根本不足以压制埃及,单靠海军就想突破埃及,打通贯穿欧亚的印度洋,简直是异想天开。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德国能占领苏伊士运河,但考虑到现成关口优势,只要堵住地中海与印度洋的往来航运线路,就能彻底置英国于死地,何必还呀劳师动众分散兵力来亚洲呢?

“这个问题我们暂时不谈,对于贵国能够慷概的再次给予我们经济援助,我已经感到非常欣慰和感激。”他跳开了话题,用一种看似诚恳的态度说道。

听到吴绍霆说出这样的话,菲利普上校和马克西米都以为对方已经把事情想通了,他们对自己如此顺利的完成外交任务感到欣慰。

“不过,这次特意邀请两位先生前来,不单单是关于援助的问题,在针对日本的作战上我有一个新的战略计划,如果能得到德国的大力援助,我相信最快能在一年之内足以结束中日战场,并且让整个协约国陷入瘫痪。”停顿了片刻,吴绍霆接着又说道。

“哦,是吗?愿闻其详!”菲利普上校很怀疑的看着吴绍霆,甚至都不掩饰自己怀疑的口吻。自从去年正式开战之后,如今战况已经持续了快一年的时间,局势只能说稍微的掌握在同盟国手里,但要真正击溃协约国阵营,谁也不清楚还要消耗多少时间。

“我已经计划在我国*成立一个秘密部门,专门负责开辟区别于常规作战的新战场,只要我们能把这个新战场经营得当,协约国很快就会蒙受巨大的损失,最终导致常规战场上的全面崩盘。”吴绍霆不疾不徐的说道。

“区别于常规作战的新战场?请问我们该如何理解这个所谓的新战场?”马克西米拧着眉头疑惑不解的问道。

“经济战场!”吴绍霆不疾不徐的抛出了自己的底牌。

“经济战场?您所说的究竟是指……”马克西米疑惑不解的问道,对于一直恪守古板规则的德国人来说,很显然还没办法理解这种“战场”。

“战争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经济,我相信诸位应该赞同我这个观点。如果我们能巧妙的运用经济手段,经营一种无形的进攻方式,可以让敌人遭受到比战场上更惨重的损失。我希望菲利普上校或者马克西米先生,你们可以全权代表辛慈公使先生的意见,因为接下来的话将会是非常机密的内容!”吴绍霆好整以暇的说出这番话,几乎不给菲利普和马克西米任何反应的时间。

“战争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经济?!”马克西米喃喃自语的叨念着,似乎在参悟其中的道理。他当然知道这次世界规模的大战是如何发生的,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欧洲列强对殖民地掠夺和世界版图划分造成的冲突,而这一切的的确确是经济利益使然。

“元首阁下请您放心,您在电报中特意提及一定要有最高授权,若不是因为青岛海军基地正在为军事行动部署,麦尔瓦德克阁下甚至会亲自代表辛慈公使前来与元首见面。如果您有关于经济战场的计划,完全可以告诉我和马克西米先生。”菲利普上校说道。

“如此最好,我也不希望两位先生大老远的到此仅仅是处理一份计划。那么,请跟我来。”吴绍霆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他向一旁的张孝准点头示意了一下。

张孝准马上吩咐侍从官去布置安全会议室,并且请*的几位官员到来。

随后,吴绍霆与菲利普上校、马克西米等人一起下楼,来到了集团军司令部的大院。在大院中庭有一间最近才装修完毕的会议室,专门用以处理*和集团军司令部的机密任务会议,包括一些重要的军事档案也都储藏在这里。

来到中庭门前的台阶时,几名*的高级官员早已提前来此等候,站在最前面的却是两个年轻人,估摸着岁数绝不会超过三十岁,穿着打扮也颇有青年学生的风范。在见到吴绍霆带着两位德国人到达之后,众人连忙迎上前来行礼问好,一番寒暄罢了,大家直接走进了会议室。吴绍霆请菲利普上校、马克西米随意落座,又吩咐外面的侍从官关闭会议室大门。

“菲利普上校,我来为你介绍,这位是我们*经济战略分析办公室的主任,马寅初。第二位是同样是我们经济战略分析室的专家,何士廉。另外一位是我们南京政府财政部政策顾问尚出庭。”吴绍霆简单的做了一番介绍。

*经济战略分析室成立的时间并不算晚,在国民大会结束之后,*经过正式的结构整顿,由*办公厅预算部门直辖成立。当时吴绍霆并不知道有这个部门,而*办公厅也没有深刻认识到何谓经济战略,仅仅是将这个办公室用来科学规划全国军事预算,到后来历经几个月的快速发展,演变成对宏观市场的监督、调控以及一系列暗箱操作。

经济战略办公室最高执行的行动,还是在三月份利用仇日情绪,策划了东三省日企股市大扫荡,虽然整个大扫荡进展的成效不算突出,但却给经济战略的大局观开创了一个先河。

吴绍霆是在最近阅读由同文馆翻译的日本报纸时,忽然发现日本整体经济的断层出现,因此联想到前苏联与美国冷战时期,美国制订了第二次马歇尔计划(也即里欧·万塔计划),通过施行做空经济的手法,席卷了前苏联积累了七十多年的全部财富,最终将前苏联送上了终结的结局。在最近十几天的日本各大报纸上,不少民生版块报道了一些关于日本税政和工农业负债的情况,前者可以看出日本对宏观经济的把控方式,后者则是经济断层的程度。

于是,他突发奇想,虽然中国目前的国民经济同样不是很富裕,比起当时美国与前苏联冷战时显然不是一个档次的条件,但如果能获得德国在经济上的支持,再笼络美国在贸易政策上的配合,哪怕不能将整个“第二次马歇尔计划”完全复制过来,只要能够给予日本国家重创,不但最终能获得中日大战的胜利,还能从中获得一笔不小的利益。

正当他准备着手寻找合适的经济学、金融学专家时,*驻奉天办事处立刻将经济战略办公室的情况通报上来。更让他感到惊奇的是,没想到在这个经济战略办公室里,居然还有民国四大经济学家之一的马寅初。

马寅初(1882年—1982年),汉族,浙江嵊县(今嵊州市)人,中国当代经济学家、教育学家、人口学家,与何廉、刘大均、方显廷并称为民国四大经济学家。新中国建立后,他曾担任中央财经委员会副主任、华东军政委员会副主任、北京大学校长等职。1957年因发表“新人口论”方面的学说而被打成右派,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得以平反。他一生专著颇丰,特别对中国的经济、教育、人口等方面有很大的贡献。

自从1906年留学美国耶鲁大学和哥伦比亚大学,攻读经济学硕士、博士学位,马寅初在1914年完成所有学业,并立刻回国。当时正赶上执政府迁移到南京向中央政府过度阶段,中央政府许多部门、机关进行重新整顿,公开对外招聘一批政府雇员,马寅初通过投递简历参加面试的正规途径,先后在财政部审计处、共和银行短暂任职,最终在三月份时正式调入*经济战略办公室。

包括经济战略办公室另外几位年轻的专家人才,都是如同马寅初一样在国外高等学府镀金归来,专修的正是经济政治学系。尽管这些人都很年轻,大部分欠缺实际操作的经验,这也正是为什么会在策划东三省日本企业金融骚动中不慎成功的原因。不过面对经济战争这种新兴的破坏体系,总是需要一些敢于吃螃蟹的人来慢慢探索,所以无所谓年轻不年轻。

吴绍霆在三天前才将经济战略办公室调入奉天,随后与马寅初等人认真分析了日本经济的现状,虽然没有制订出具体的操作方案,但是却形成了统一的观念,那就是认为日本目前的经济状况非常脆弱,并且在这个观念的基础上拟下了一个框架似的方案草稿。

第972章,经济战略

菲利普上校和马克西米看着坐在会议桌对面的几位所谓的“专家”,不禁都感到疑惑不解,甚至还度测是不是吴绍霆故意找人来滥竽充数?这些所谓的“专家”实在太年轻了,举手投足之间都还透露着几分拘谨之态,靠这些人怎么可能在一年之内瓦解整个协约国阵营?

虽然出于礼貌,他们还是与中国“专家”们问好,并且还体贴的用生疏的中文做了正式的自我介绍,只是在重新落座之后,两个人不免低声用德语议论了一阵。

就算不用去听菲利普和马克西米讲的是什么,吴绍霆也能猜出一个大概来,他不打算向二人做什么解释,事实上自己同样很清楚马寅初、何士廉等人状况,目前经济战略办公室仅仅掌握一套金融体系的理论,如此大规模的投机行动确实存在极大的风险。不过投机行为本来就无章可循,既然是投机,理所当然要承担一定的风险,最关键的还是找到一个契机,并把握好整个局势的预测性。

“菲利普上校,马克西米先生,我恳请你们能保持耐心和公平、公正的态度,认真听取我们这次针对日本以及整个协约国的经济作战计划。”在寒暄结束之后,吴绍霆很刻意的说出了这番话,目的就是希望菲利普和马克西米不要有先入为主的观念。

马克西米和菲利普上校都微笑着点了点头回应了一句。随后,吴绍霆让马寅初开始汇报最近几天经济战略办公室正在整理的书面计划。马寅初先从日本经济背景开始做解释,尽量先告知德方二人这次经济破坏的“契机”在哪里。

根本经济战略办公室在最近十多天搜集的相关资料,结合*各个情报单位在日本买通的一些内部消息,日本从日俄战争结束到青岛战争开始这段时期,整个国家的经济结构出现一定程度的脱轨发展。也就是日本将重要的资金预算全部投入重工业发展,用以快速拓展军事设备,尤其是海军军舰上面。

不过因为日俄战争彻底奠定了日本在辽东半岛和朝鲜半岛的统治地位,重工业比重过甚的差别,很快从殖民地上面得到了弥补。换言之,这段本来脱轨的阶段在某种程度上得到了中和,但另外一方面也导致日本忽视或者是未曾重视本土经济结构的漏洞。

“这些内容听上去或许是废话,但是我必须做出补充,只要我们在朝鲜战场上获得胜利,整个日本的经济就会陷入崩溃,而这就是原因。”在马寅初刚刚介绍到这里时,吴绍霆在这个时候很合时宜的插嘴说道。

菲利普上校与马克西米又低声交流了一下,显然他们对这件事没有太多的关注,不过既然中国方面能够提供详细资料来证实,再加上他们深知日本是一个资源匮乏的岛国,完全依靠朝鲜和台湾的资源来给养,一旦失去朝鲜这个重要的原材料基地,其意义不亚于英国失去印度的结果一样。

马寅初接着又说道,从青岛战争之后,日本尝试到战败之后带来的重创,整个社会经济状况就像是强行揭开伤疤似的,不仅造成了极其沉重的打击,同时更是留下不可预期的了持久伤害。从这一点可以推测出为什么日本政府一直希望参加欧洲大战,又为什么一直怂恿协约国对中国开战,其原因不仅仅是为了完成海外扩张,更是需要通过战争来稀释国内经济的衰弱。这种“稀释”是从多方面来讲,包括转移国内注意力,刺激国家产业的发展,获取英国、法国的经济援助,以及战争之后的获利等等。

如今中国对日宣战,收回了日本在华的所有特权,这是自青岛战争之后给日本经济又一次沉重的打击。根据初步的资料信息汇总分析得出的结论,一九一五年五月份平均每一个日本人的财富相比两年前缩水了百分之三十以上,最严重的就是那些下层农民,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几乎每一个日本农民目前都是负债的情况。

“今年四月份日本内阁通过的最新军事预算议案,决定将陆军扩大到二十个师团,并且重新在一年之内重新复原第二舰队规模。从经济学角度来说,这份军事预算议案的通过,对日本来说是一次铤而走险的赌博,尽管通过军事扩充来缓解日本经济的危机,同时还能刺激国内生产力发展,但是这一系列国家财政投资都是建立在负资产的情况下。”马寅初有条不紊的说着,随着他的内容越来越深入,个人的情绪表现也渐渐放开了,颇有一种大学教授正在演讲的气势。

一旁的两名翻译官将马寅初的话尽可能原封不变的翻译出来,之前马寅初的一番大论让他们着实费了不少力,等到马寅初把话说完后,两名翻译官还在用德语向菲利普上校和马克西米进行详细的解释。

“当真如此?”菲利普上校半信半疑的问道,他甚至都不能确定马寅初所列出的资料是不是真实的。

“确实如此,”一旁的何士廉点了点头,非常严肃的说道,“目前日本国家财政的大部分预算,全部是依靠英国经济援助以及卖给美国、阿根廷等美洲国家的一些国债。事实上日俄战争结束后的日本工业大发展时,用发展的经费也是由甲午战争的赔款和庚子战争的赔款为根本。以日本每年财政收入,是根本无法到达如此巨大的规模。”

“这一点毋容置疑,菲利普上校只要回头查证一下日本政府年度财政收入是多少就清楚了。这连续十五年的投资和收入,是完全不成正比的。”吴绍霆说道。

菲利普上校和马克西米微微的点了点头,既然连吴绍霆都开口了,他们显然不应该这一点上有怀疑。

马寅初把话题转入正题,开始描述针对日本经济困境的投机计划。他认为日本目前在军事预算议案上投入了巨大的赌注,不仅将未来十年的国家收入提前使用,甚至在国内还提高了国民百姓的生活负担,直接导致除了工业之外所有行业普遍陷入下滑的趋势。因此,要想给日本经济推波助澜使其更快的衰退,最好的入手点就是日本内阁这次通过的军事预算议案,让其这场赌博中失败。

“一旦军事预算议案成为无法兑现经济效应的坏账,日本整体经济将立刻倒退到明治维新初期。”他十分郑重的说出了这个结果。

“请您说的更详细一些。”马克西米有些不太明白马寅初的具体意思,虽然从大概上他是知道这次日本的扩张军备意义重大,但是却不太相信这次军备扩张失败会导致日本全国经济崩溃,或者说,究竟应该怎么做才能让军备扩张彻底影响全日本的经济。

“这次军事预算议案包含整个第二舰队的海军系统,新增陆军师团四年到十年之内开销,对朝鲜作战的军费开支以及参与欧洲大战的保留军费等等,保守的估计应该会达到二十亿美元以上。日本会通过投资这二十亿美元来完成改变国家经济的博弈,也就是发动战争从战场上捞取各方面利润。如果我们将这二十亿美元拿走,或者说,让其发挥不了应有的效果,日本不仅在战场上会一败涂地,同时整个社会经济还会存在一个二十亿美元缺失的漏洞。”马寅初尽量用一种通俗易懂的方式来解释自己的经济理论。

第973章,投机计划

菲利普上校皱了皱眉头,思维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在心里念叨着:让二十亿美元发挥不了应有的效果?难道钱能当作发动机来做比喻吗?

马寅初看出菲利普上校和马克西米都是一副深度不解的表情,他只好再次打了一个比方,说道:“二十亿美元可以建造一艘舰队、维持十万士兵四年以上的经费、建立一条贯穿日本全境的铁路线。但是,如果我们让这二十亿美元只能买到一船烂果子和一顿木材,或者再加上几箱子肥皂,试问日本经济会变成什么样?”

马克西米惊奇的叹道:“天哪,这太疯狂了。”

菲利普上校严肃的问道:“可问题是,怎么可能让二十亿美元变得如此不值钱?”

马寅初不疾不徐的说道:“这需要一个很长远的设计,当然,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一年之内就能看见成效。关于具体的细节,目前我们还需要进一步的资料参考,才能正式的确定下来。不过经过我们这些天的论证,已经初步规划出执行的步骤。如果由贵国在经济上的鼎立支持,我们在两个月到三个月之内就能确定详细方案并开始投入执行。”

菲利普上校再次问道:“可是元首阁下,您所说的是一年之内,让整个协约国阵营全部土崩瓦解,我们对花一年时间投入巨大的人力物力仅仅对付日本可不感兴趣。”

吴绍霆微微笑了笑,说道:“整个协约国目前几乎全部仰仗英国的支持,姑且不说已经丧失一半国土的法国,沙俄不成气候,日本依靠着英国的经济支持。这一点就像是我们同盟国阵营内,全部是在仰仗德意志帝国一样。”

听到吴绍霆这么说,菲利普和马克西米都感到很骄傲,这正好显示了德意志帝国强大的实力。他们没有打断吴绍霆的话,等待着对方继续做出解释。

吴绍霆接着说道:“我在草拟这份经济破坏计划时,正是基于这一点,我希望让日本成为整个协约国阵营流血不止的伤口。当日本经济出现裂痕时,他们必然会更加依赖来自国外的援助,英国为了保证协约国阵营的稳固,自然会继续向日本进行援助。而一旦日本经济发生大崩盘,英国的所有资助都会如同丢进汪洋大海一样,很快会动摇本国的经济根本。到时候的结局就是整个协约国经济崩盘。”

菲利普上校对吴绍霆这个说法很快就明白了过来,不过他还有疑问的说道:“可是英国未必会当这个冤大头,也许在他们感到自身经济难以为继时,会直接选择停止向日本援助。”

吴绍霆说道:“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其一可以说明日本经济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其二英国同样陷入了财政困境。协约国的英国、日本无力在维持大规模作战,这协约国崩溃又有什么区别呢?即便英国看破日本这个流血不止的伤口,但是如果英国对日本见死不救,同样会似的协约国内部发生严重矛盾,尤其在协约国现在最需要士气的关键时期,这无疑是一次灭顶之灾似的打击。”

菲利普上校和马克西米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对这个说法感到没有异议。

在思索了一会儿之后,马克西米又问道:“那么,正如之前所说的那样,我们现在关心的还是如何达成这样的经济破坏效果。总不能说让我们听了一个框架以及一个假设的结局,就能说服我们德意志帝国毫无顾虑的支持这个计划吧!”

吴绍霆笑着说道:“这是自然,马主任,把书面计划说一说吧。”

马寅初遵照吴绍霆的吩咐,开始描述这段时间经济战略办公室制订的草案。

以之前所说的内容为基础,这次经济破坏计划切入点的正是日本军备扩张计划。中国、德国以及所有可以联络、争取的盟友国、附属国势力等等,首先要营造的是军用原材料物资普遍涨价的大环境。这一点操作起来并不复杂,但仅仅只是整个经济破坏计划的开端,其唯一的作用就是为日本军备发展计划以及其仅有的还在处于上升趋势的工业造成冲击。

哄抬工业原材料物价的方法,就是利用恶性竞争方式,强行向与日本建立原材料贸易输出的国家争夺贸易合同。在这个过程中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要科学的分析物价上涨的定格单位,不能盲目的一味抬高。

包括朝鲜、台湾两个日本殖民地的物资,同样可以通过散播谣言、制造营销事件,来将殖民地的原材料也提高价位。到时候日本政府很有可能会利用权力威逼商人控制价格,这样势必会引起资产阶级的不满,但也不一定会引发日本的政治危机。

只是,一旦日本资产阶级存在这种情绪,第一阶段的任务基本完成。

当事情发展到这个程度时,经济破坏计划就能进入第二个阶段:制造更大的经济谎言。

马寅初将“经济谎言”解释为一种金融投机揉合在一起的系统,首先在哄抬物价的情况之下,刻意的营造一个短期却可以快速膨胀的金融泡沫,当然,这金融泡沫可以在哄抬物价之前就开始埋下伏笔;随后在一边鼓吹这个金融泡沫的同时,一边散播国际性的谣言,利用跨国通讯普遍存在延迟的情况,让谣言来引导金融泡沫以及附属的空头经济发展。

有了金融泡沫华丽的假象,再加上更具有美好期许的谎言,接下来就可以展开一系列的金融掠夺行动。利用这些种种的假象,优先打击日本的实业公司,通过收买、欺诈以及刻意破坏等手段,造成这些实业公司的信用大跌,借机为金融泡沫附属的“空头经济”快速培养良好的信誉。随后,再利用这些“空头经济”向日本各大银行发出借贷,为了能快速获得贷款,可以让一家公司贷款一定份额,几百家、几千家公司就能贷到一大笔份额。

这笔借贷得来的钱继续推动泡沫经济增长,吸引更多的民间财富注入到泡沫之中。不难想象,因为之前哄抬物价造成工业缺失,再加上对实业公司的信誉破坏,日本从明治维新开始注重的工业发展必然饱受压力,从而把资金也转向金融泡沫中。

等到这个时候,或者差不多到达预期目标时,就可以刻意戳破这个金融泡沫。

这个巨大的金融泡沫破裂,其造成的影响肯定会让许多日本商业发生大地震。不过为了操作这个金融泡沫的安全性,它的生命周期不会太长,最多是八个月到十个月,所以即便是一场金融大海啸、大地震,也不会彻底葬送日本的经济体系。但对日本以工业为首的实业经济却会留下难以复原的伤痕,相信到这个时候日本会向英国索要更多的援助,向美国兜售更多的国债。而中国、德国等参与投机的势力,则会获得第一笔盈利。

“不知道两位先生有没有听说过十六世纪发生在荷兰的郁金香狂热事件。”说到这里,马寅初向菲利普和马克西米问道。

“哦,当然,当然,包括可怕的南海公司事件,还有臭名昭著的密西西比计划。”马克西米大声感叹的说道。他能够想象得到由多个国家政府在幕后操控,制造一个快速的金融泡沫是一件多么可怕的时间。

“没错,就是这样。”马寅初铿锵有力的说道。

“哦,天哪,你已经让我意识到经济战争的破坏性和掠夺性了,这真真正正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但是却比有硝烟的战争造成给可怕、给直接的破坏!!”菲利普上校恍然的说道。

“这还仅仅是第二阶段行动。”尚出庭在一旁补充的说道。

第974章,东亚经济复苏计划

“这还仅仅是第二阶段?那接下来你们还打算做什么?”菲利普上校疑惑的问道。

“正如我们之前所说的,我们这次针对日本的经济破坏计划,其目的是为了瓦解整个协约国阵营。因此我们第三阶段将会采取更有破坏性的经济运作,直接让日本社会经济全盘崩溃,并且以日本经济为诱饵,将破坏性散播到整个协约国阵营之内。”马寅初气势十足的说道,此时他看到菲利普和马克西米的表情,心中的信心越来越高涨了起来。

“请您具体的说下去。”马克西米有些迫不及待的说道。

马寅初告诉菲利普上校和马克西米,前面两个阶段在实际操作上都不算复杂,只要有足够的资本就能推动一场物价哄抬和金融泡沫,但是最后一个阶段在实际操作上有一定的难度,必须进一步拉拢美国、瑞士这些中立国家深度参与其中。

第三阶段的第一步就是要先迫使日元汇率上升,这不仅仅是需要成本的投入,更需要多方面的共同努力,将日元汇率做的毫无痕迹可查。

“日元汇率上升?这听上去对日本反而有好处,如果一日元上升到能兑换五英镑,或者十美元,日本几乎可以在很短的时期之内偿还所有外债,而且这对货币信誉市场会有非常严重的冲击,美国、英国都不会同意的!”马克西米大声的说道。

“如果日元真能上升到那种程度,美国、英国当然不会同意。我刚才已经强调过,要做的滴水不漏,毫无痕迹可查,也就是说这次汇率波动看上去是正常的金融市场行为。目前我不能做出精确的计算,究竟要迫使日元汇率上升到什么地步,这要以前两个阶段的效果来做详细的依据才可以。不过,我还是要说一点,看似日元汇率上升对日本来说是一件好事,但实则不然。”马寅初不疾不徐的说道。

“为什么?”马克西米很是怀疑的问道。

“日元汇率上涨,在短时间内确实可以为日本财政缓解一定的危机,但是,货币兑换市场是以金银本位以及外汇储备率为基准,并不是日本政府想要兑换就能兑换。或许英国在考虑协约国阵营的盟友关系上,会给一定的兑换额度,但绝不会很多。等到日元汇率上涨到一定程度时,与其建立贸易合作关系的国家会因为无力购买日本产品而终止合作,这对日本本土外贸会造成很大的影响。”马寅初解释道。

“原来是要打击他们的外贸。”马克西米缓缓的点了点头。

“不仅仅是打击外贸,更重要的是一个铺垫。在我们抬升日元汇率的同时,再暗中操作国际黄金价格下跌。”马寅初继续说道。

“国际黄金价格下跌?我的老天,您这是要让全世界的金融都发生大地震呀!”马克西米惊讶的说道。

“马克西米先生,请您仔细想一想,日元是以金本位为单位的货币,我们一面让日元汇率上升,一面又让黄金价格下跌,这对于一个以金本位为单位的货币国家来说,绝对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您不觉得吗?”马寅初煞有其事的说道。

“这确实非常怪异,我甚至都无法想象怎么可能到达这样的效果!”仔细想了想之后,马克西米连忙点着头说道。不过他心里仍然有一些嘀咕:从始至终你说的话可都没正常过!

“是的,是的,我们就是要利用货币符号和货币本位的关系,来制造一个足以震撼环宇的金融大劫案,这就是货币符号和货币本位之间一个永远不可能缝补的漏洞。”马寅初略有几分兴奋的说道。

菲利普上校和马克西米对视了一眼,他们对“金融大劫案”这个词产生了兴趣。虽然他们不是金融专家,但是从马寅初的长篇大论中可以得出一些浅显的结论,那就是中国必然会需要德国在经济上给与更多的支持,这样才有足够的资本来制造这场金融风暴。但对于德国来说,任何一笔资本的流出都不能一去不返,投资就要有回报,这是人类共知的一个道理。

既然马寅初提到了“金融大劫案”,德国如果参与这次投资,必然要从投资中获得利益,而利用金融泡沫和汇率、黄金的波动,从而掠夺日本的财富,这显而易见就是利益回报。有了这一点,接下来的谈话就有了共同之处。

马寅初继续说道,因为国际之间流通的纸币仅仅是货币符号,是金本位、银本位的“形象代言人”而已。在操作日元汇率上升的同时,利用各国金融界的联合声势,再拉低国际的黄金价格,这就造成了日元与金本位之间的缺失漏洞,随着日元汇率越来越高、国际金价越来越低,这个漏洞就会越来越多。

“诸位,试想一下,日本没有那么多储备黄金,却有那么高的货币汇率,这中间失去的一节是会是什么?这就是日本全国整体的财富价值。如果在一段时期之内日本无法填补这个漏洞的话,整个日本的财富价值就被架空了。这一步,我们彻底将日本经济的外层全面打破,只要再稍微调动一下,日本经济就如同被戳破的皮球一样,直接发生爆炸,然后化为乌有。”马寅初绘声绘色的做了一个“爆炸”式的手势,说道。

“这确实是一个很可怕的漏洞……那么,您所说的最后调整是指什么?”马克西米问道。

“当日元汇率上升与国际黄金价格下跌持续一段时间后,我们中国、德国还有其他参与此次计划的合作者们,就可以趁着低价大肆买进黄金,同时用储备的日元还是兑换其他外汇。也就是说,我们最后一步就是让金融秩序恢复到最开始的初始点。”马寅初缓缓的说道。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这个时候我们已经开始赚钱了。”马克西米点着头说道。

“是开始赚大钱!日本政府一定会因为之前日元汇率上升而国际黄金价格下跌而感到恐慌,所以在黄金价格开始会升的时候,必然会靠出售黄金来弥补之前的金融漏洞。等到我们将日本的黄金大肆收购时,再抛出手中的所有日元,日本经济基本上已经被我们洗劫一空了。到那个时候,日本只剩下一个空头工业骨架,老百姓穷的叮当响,政府、公司和工厂都无法开出工资。这场经济战争的获胜,不用多说,最终也会让我们赢得正面战场上的大胜!”马寅初强调的说道。

“您的计划,不得不说,让人感到非常有吸引力。我们一定会尽快将这个计划汇报到高层,进行详细的讨论。同时我们也会尽快将答复告知诸位。”菲利普上校郑重其事的说道。

“我很高兴上校先生对这个计划有兴趣,我也希望上校先生能认真、仔细的将这个计划的厉害汇报到贵国高层。不过,同时我还要郑重的提出一个要求,无论这个计划能否实施,我希望两位能够做到保密。你们应该知道,经济战术若是让敌人运用,对我们的破坏同样不堪设想,尤其是在敌人将计就计的时候,我们的损失将会更加惨重。”吴绍霆在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表情威严,同时加重了语气。

“这一点,我们自然是清楚的,请元首阁下放心就是。”菲利普上校点着头说道。

会议结束之后,因为天色已晚,菲利普上校和马克西米被安排在苏家屯军营休息。

吴绍霆与马寅初又继续讨论了关于经济破坏计划的事宜。他决定将这个计划设置一个代号,暂定名为“东亚经济复苏计划”。虽然这个名字与计划内容实质有很大的区别,但是他却认为一旦这个计划成功实施,对中国以及周边的附属势力都是一次经济振兴,同时在字面上还能起到掩人耳目的作用。

第975章,山地狼行动结束

凌晨三点钟,“狼点”突破向前三百米处的一处草丛里,一支狙击小组身披着伪装正埋伏在这里。从昨天下午开始的“山地狼行动”已经让装备团成功占领了“狼点”,以“狼点”为中心,西边的日军阵地几乎全部沦陷,东边的一段战壕也被加强营占领。

虽然“山地狼行动”总体上取得了胜利,可整个冲锋和肉搏战阵亡士兵的人员几乎有一个营的编制之多,受伤下火线的士兵更是多不胜数。而这一切仅仅换来的只是“狼点”横切面大约五百米左右的日军阵地。

狙击小组埋伏在山道一旁,这里虽然距离“狼点”只有几百米远,可仍然属于日军防御区之内,他们的任务自然不是在这里伏击日军军官,而是专门为了接应渗透到敌后的突击队,以及空军陆战队的士兵。

“几点了。”狙击小组的组长小声的问道。

“三点一刻了。”借着月光,一名队员快速又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钟表,然后赶紧将钟表收好,以免镜面的反光会吸引敌人。

“唉,上面命令我们等到两点钟,孙团长又叮嘱我们等到三点钟,这都三点一刻了,这急人。”组长叹了一口气,憋着一股气低声碎念着。

“冲锋队……回不来了吧。”有人问道。

“狗日的,闭上你的乌鸦嘴,怎么说话的!”又有人骂道。

“都小声点,前面有动静!”在最前面的组长赶紧说道。

当即,整个狙击小组融入了黑暗之中,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彷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而已。顺着他们埋伏所在地旁边的小山道,向东南方向延伸而去,可以隐隐约约看见远处山坡上有一些影子在晃动,如果不是视力特别好,只怕很不容易看出来这轻微的晃动。

组长屏住了呼吸,这个时候他可不敢抬起狙击枪用瞄准镜去观察,只能默默的等待。

过了一会儿之后,小道远处山坡的影子晃动的越来越明显,果然是有一群人向这边快速的移动。狙击小组不敢掉以轻心,虽然在凌晨十二点时听到了山头另外一边传来激烈的枪火声,还有剧烈的爆炸声,甚至还有一团冲天而起、久久不息的火光。可是这不能说明问题,也许是冲锋队跟日军交火,也许是运载空战队员的飞艇被击落,又或许是任务顺利完成。

当然,谁都希望是后者!也希望山坡那边出现的一队人影就是冲锋队!

几分钟过后,人影越来越近,等到距离只有十来米时,狙击小组的组长绷紧了神经仔细辨认着这些人。不过由于天色太暗,他有躲在草丛之中,视线不是很好,看了半天都看不出究竟是什么人、穿着什么样的军装。很快,这一队人从他们身旁经过,浩浩荡荡的有三、四百人的样子,其中还有一些受伤的人,被其他人架在前进。

既然有伤员,若是日军的话应该将伤员向后方转移,不应该向前线转移才是。

想到这里,狙击小组组长鼓起一股底气,轻声的叫了一下暗号:“谷狼!”

这个暗号是用湖北话叫出来的,听上去就像是“咕咕”的声音,如果听不仔细还以为是某种夜晚活动的动物在叫。这也是为了掩护狙击小组以免接应错了对象。

“是自己人?”

“暗号!”

“暗号是什么?忘记了,哦,对,是山黑!”

在山道上的那队人放慢了速度,外围的人本能的开始在四周布防,几名军官向草丛这边走了过来。狙击小组在对上暗号后,几个人立刻从草丛里面显身,马上跑到山道上与这些人会合,这时他们能仔细看到这些人的军装,果然是冲锋队的士兵,只是在队伍后面有一些穿着清一色黑色军装的士兵,身上的装备和番号显然跟冲锋队不同。

“团部派我们来接应你们的,胡营长呢?”狙击小组连忙问道。

这时,在两个士兵搀扶之下,胡宗南瘸着一条腿从后面走了过来。他满身污垢,肩膀、胸口、手臂、大腿多处是伤痕,额前的头发都有一些烧焦的感觉,好像是在爆炸的时候没有来得及躲开。不过整个人好歹意识清醒,所有伤痕除了右小腿让子弹射穿了之外,其他的看上去都是皮外伤。

“日他姥姥的,这次可能要好好休息一阵了。”胡宗南叹着气说道。

“胡营长!唉,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些是空战队的兄弟吗?”狙击组长问道。

“是的,周文斌周上尉,空军第一陆战小队队长。”胡宗南有些吃力的介绍了一下站在自己前面的一位军官。

周文斌伸手跟狙击组长握了握手。

“太好了,看来你们顺利完成任务了,事不宜迟,我们马上返回团部。”狙击组长马上说道,随后召集自己的手下在前面带路,一行人再次开始上路。

找到了接应点,事实上距离安全地区已经不算太远,大家都能稍微松一口气。十几分钟之后,众人总算脱离了交战区,在“狼点”外围与另外一路接应部队会面,然后冲锋队和空战部队直接穿过“狼点”战壕,来到鸭绿江滩头的后勤据点。

等了大半夜的军医听说冲锋队回来后,马上开始行动起来,将伤员一个个送到最近的医疗帐篷或者救护点,尽量先抢救伤重的士兵。

团部掩体早已迁移到“狼点”战壕,在之前一处日军通讯站掩体重新加强了防御工事,团长孙连仲以及师部派来的军官听说冲锋队完成任务回来,匆匆的沿着战壕跑出来,直接来到滩头寻找冲锋队。孙连仲派人去找冲锋队的所有军官询问情况,他和师部参谋副官则来到医疗帐篷,探望了一番胡宗南。

“老胡,没事吧!罗医生,老胡怎么样了,没什么大碍吧!”孙连仲十分迫切的向后勤医疗站站长询问道。

“两处重伤,多处擦伤,伤疤看来不会少了。有一颗子弹卡在他的肋骨上,伤口距离肺部很近,还不敢轻易动刀把子弹取出来。我们现在只能尽量保住他的小腿,骨筋几乎完全断裂,子弹射穿了腿,情况不是很理想。”罗医生表情沉重的说道。

“罗医生,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医好他,他可是咱们渡江作战的大功臣呀!”孙连仲大声强调的说道。

“是呀,再不行,我们马上把人送到北岸,把他送到条件最好的医院进行救治。”师部参谋副官同样认真的说道。

“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我会尽量做一些伤势处理,然后尽快把他转移到北岸。”罗医生点着头说道,以前线救护站的医疗情况根本没办法做这样精细的手术,甚至连相关的药品都少得可怜。

孙连仲叹了一口气,转身对自己的警卫员吩咐了几句,让团部抓紧时间安排渡江的船只,把伤重的伤员都尽快送到北岸去抢救。不过就在这时,躺在担架上的胡宗南却挣扎着动了动,罗医生连忙过去检查了一下,只听见胡宗南虚弱的说道:“团座,让我留下……我这点伤根本算不上什么……”

罗医生无奈的摇了摇头,抬头看了一眼孙连仲。

孙连仲走到胡宗南身边,强调的说道:“你不是医生就不要乱说话,总之你现在的情况是不能留在南岸了。不过你不用担心,只要你能养好身体,将来战场上少不了你的用武之地。”

胡宗南看到了站在孙连仲身后的师部参谋副官,他再次说道:“那个山洞里面真的是小鬼子的后勤基地,我们已经……已经把山洞给炸塌了,还有……还有附近的山路……我们埋下了一些地雷,电报线……电报线能剪断的我们都剪断了。团座,是不是要发动总攻了?我胡宗南是带头渡江的,这次总攻……我胡宗南还是要打头阵……”

孙连仲苦笑道:“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了。”

一旁的师部参谋副官劝慰的说道:“寿山兄弟,你不用太勉强。事实上你已经打响了总攻的第一枪,这也算是让你担任总攻的头阵任务了。消息很快就会传到北岸去,用不了多久总攻就会开始。既然你完成了任务,现在完全可以心安理得的好好养伤了。”

胡宗南还要说话,孙连仲马上板起脸来说道:“好了,寿山,你不要多说了,总之让你去北岸养伤是命令,你们黄埔军校的军人品性是什么?不就是坚决服从命令吗?”

罗医生说道:“我去给他打一针镇定剂,让他先休息一下,这个时候保持体力对动手术是非常有帮助的。”

孙连仲点了点头,说道:“那就这么办,有劳罗医生了。”

第976章,总攻

半个小时后,第一份“山地狼行动”报告书送到了北岸集团军前沿指挥所。蔡锷在看完这份报告之后,心中感到很是欣慰,虽然这次作战任务付出了一定代价,冲锋队损失了近乎一百人,空战队员也损失了一小半,但是却为日后开创全新的战术提供了铺垫,并且不管怎么说,总算是完成了任务。在这次行动中,陆空兵种首次配合作战,训练一年之久的空军陆战队成功投入实战战场,这是一次理论战役的实践彰显。

之后蔡锷立刻召集紧急军事会议,正式将发动总攻列入倒计时。按照三十七师师部在布置“山地狼行动”时的原计划,一旦行动成功完成,顺利将滩头阵地推移到山区前线,北岸的两个师将会立刻调集一批生力军,发动一轮抢占山头的总攻。不过由于冲锋队和空战队超过了预期返回的时间,因此前沿指挥所没能及时开始着手准备,整个总攻的时间必然会因此向后延迟一段。

在军事会议上,蔡锷决定抽调三十七师第二十四旅一部,以及第十五独立团,加上三十四师第六十五团、六十六团和工程团,全员大约八千人发起这次总攻。不过以目前南岸占领区的地形来看,自然是不可能同时容纳八千人作战,而是分批次做递进式进攻,打一场轮流持续不断的高强度冲击战。

第十五独立团在凌晨四点钟开始渡江,与装备团会合之后,在早上八点钟时发动第一波进攻。六十五团、六十六团在凌晨六点钟时开始渡江,这个时候第十五独立团差不多已经完成转移工作,顺便还能接应六十五团、六十六团的一些后勤工作。预计第一波进攻在半个小时之内结束,随后六十五团、六十六团发起第二波进攻。

第二十四旅的部队与工程团会合,紧随着发动第三波进攻。在第三波作战的同时,由工程团和装备团担任阵地抢修工作,将占领的阵地重新加固并变成中方的防守据点。

“连续三波的进攻必须占领整个山头,并且要把横切面大约八百米的日军阵地全部拿下来,只有这样,整个南岸占领区才能容下我们这么多兵力。如果到时候不能完成任务,则由装备团和第十五独立团继续发起第四波作战,循环轮流进攻,直至夺取足够的阵防线。”蔡锷大声强调的说道,他的表情非常坚毅。所有从南方联军第七师团跟随过蔡锷的部下都很清楚,每当他有这样的表情时,那就表明这是一场血腥的战役,必然要以铁和血来做寸土必争。

为了配合南岸发动总攻,在正面战场的第二十二旅将会再次发起渡江作战。不过这次作战必然要先扫除日军在鸭绿江沿岸布下的水雷,届时会会小口径炮兵部队对渡江区域发起一顿密集式炮轰,尽可能的将水雷摧毁。第二十二旅经过这个半个月的作战,早已损失了许多士兵,目前百分之四十以上的士兵都是从后方补充而来的新兵,另外还有一部分是合并了第七十三团的残部而来。

尽管第二十二旅承担了极其严重的损伤,可无论还要失去多少士兵和指挥官,他们都要完成上面交代的任务。哪怕任务的性质早已从之前的强渡改变为吸引火力,成为担当炮灰角色的部队,他们的牺牲也都是为了换取大局利益。

命令已定,第十五独立团立刻开始行动,兵员、装备、物资在北岸装上船只,源源不断的向南岸输送了过去。南岸装备团早已接到命令安排接应工作,将成箱成箱的弹药、武器等物资送到后勤掩体,然后空出了一片滩头阵地交给独立团安排士兵。

天亮之后,侦查飞机和侦查飞艇在空中盘旋了半个小时,同时发现了两架日本武装飞机在东边的天空掠过。之所以称为是“武装飞机”,是因为中国出口到美国的木头飞机是没有武器系统的,日本只能自行改装马克沁重机枪安装在飞机上,包括固定重机枪的零件还是从德国公司高价进口的。

这是日本第一次派出武装飞机执行任务,经过一个半个月仓促训练出来的飞行员,比起久经沙场的中国空军简直就像是初生牛犊。不过常言道初生牛犊不怕虎,因此这些日本飞行员大胆的向前挑衅中国侦查飞机,甚至还试图击穿侦查飞艇的气囊,让飞艇发生爆炸。然而即便是执行侦查任务的飞机和飞艇,面对来势汹汹的日本陆航部队也丝毫没有退缩。

结果仅仅一个交叉飞行,两架日本飞机还没来得及开枪就被中国侦查飞机在射程之外击中了飞机机翼,空气气流将飞机机翼的漏洞越扯越大,整个飞机开始失去平衡。两架日本飞机一个向东、一个向西,如同被喷洒了杀虫剂的苍蝇一样,摇摇晃晃的坠落。

这次微型的空中摩擦被认为是中日空军第一次交锋,在几十年后的日本教科书上,日本军史家不得不承认“当时的帝国陆航部队尽管英勇应敌,可是十分遗憾,按照古代决斗的术语来解释,那就是半个回合都没有招架住”。

更不幸的是,坠落到西边的日本飞行员正好落在了中国占领区的前方,当时就被附近的狙击班俘虏。在持续半个月的作战当中,中日交战时几乎很少有俘虏的情况,双方都秉持着尽可能的消灭有生力量,因此在争夺阵地的对战、冲锋战和肉搏战中,很难看到有人举起双手,即便举起双手也不一定会生还。

中国军队抓到的俘虏全部集中送往北岸接受审讯,尽可能的获得有用的军事情报,随后便被拘押在奉天城外的山区集中营里。不过日军俘虏现在还无法形成规模,暂时没有被安排进行强制的劳动活动。

七点钟时,由于第十五独立团加入阵地,三十七师师部决定在南岸占领区成立更高级别的指挥所,由师部派出参谋官来到前线,组成师部前沿指挥所。第十五团、装备团以及下面的独立营、加强营等部队全部隶属于前沿指挥所指挥。

在刚刚成立的师部前沿指挥所里,担任前线指挥官的徐永昌正在为即将到来的总攻做最后的安排。第十五独立团团长王翰和装备团团长孙连仲,都聚集在指挥所内听取作战任务简报,同时分配各战斗序列的进攻位置。

电报室跑来一名通讯兵,把一份情报递到徐永昌手里。

徐永昌看完情报之后,眉宇微微的皱了皱,随后说道:“半个钟头前我们的空中侦查发现日军从东边调集了两个联队的兵力赶过来,他们是从山区另外一边的交通线过来,炮兵没办法截断他们。现在来看,这两个联队差不多已经到达山头防线,并且沿着战壕填补到各个阵地防线的据点。”

孙连仲说道:“一一五联队这几天基本上被我们打得体无完肤了,据我们估计,他们连补充新兵的时间都不充足。坚守在这边山区的日军可能已经由另外的部队接管了。”

王翰说道:“两个联队快速行军向这边增援,而且还是从山区后方绕道,他们携带的武器装备肯定有限,再加上昨天晚上的行动端掉了小鬼子的一个后勤基地,待会儿我们未必不能依靠强力攻势压垮他们。”

徐永昌沉思了一会儿,说道:“集团军司令部已经做出指示,这是一场硬仗,无论这边山头有多少敌人,无论敌人还有多少增援,这次总攻是必须打响的。我希望你们全力以赴,一定要完成集团军司令部交代下来的作战任务。”

孙连仲和王翰都点了点头,表情坚决的答应道:“一定完成任务。”

徐永昌又说道:“我希望诸位能记得,青岛战争我们只用了三天时间就击败了日军一个师团的兵力,尽管此时非彼时,但我们猛烈的作战声势决不能缩减。”

孙连仲说道:“徐参谋放心,我们都知道,这次总攻一定把小鬼子在新义州的防线彻底撕开一道缺口。”

八点差五分,徐永昌下令总攻正式开始,鸭绿江两岸的炮火声再次激烈的作响。飞机、船只、人影一一从沉寂中苏醒过来,仿佛容不得这里有半点安静似的,惨烈的战争就这样拉开了新的帷幕。整个南岸的山头就好像被放进了烤炉里面,处处都有硝烟冉冉升起。

第978章,协约国决议

在慈城、厚昌等县城布下防线的三十三师和三十五师,经过这小半个月来的经营,已经在外围重要的地理位置构造了一道防线。这小半个月来虽然与满铺、江界的日军第十七师团有过摩擦,可双方都以谨慎的态度再应付彼此的试探。尽管根据日本情报单位搜集的情报,三十三师和三十五师的战斗力有限,尤其是领导这两路部队的将领全是半斤八两之辈,可毕竟日本参谋本部下达的指示是战略防守,保护好江界这个交通枢纽重地。

尤其是最近传来消息,新义州方面的战线比较吃紧,北方第一集团军的大部分空军、炮兵全部压在这一条线上,甚至局部防线都已经出现缺口。由于后方的补充兵十分匮乏,不得不开始把正在训练的第十九师团、第二十师团的新兵当作补充兵,填补到第十六师团。

正是因为如此,日本参谋本部驻汉城最高司令部不得不开始,考虑是否抽调第十七师团部分兵力支援新义州。因此江界这边的第十七师团更是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一边加固阵地,一边严防死守。

三十三师和三十五师在这段时间里最主要的任务,还是遵奉元首的命令,尽量在占领区经营出一番盛世的场景。在刚刚宣布占领三个县城之后,三十三师和三十五师就宣布了朝鲜临时执政府的安民公告,同时命令禁止士兵骚扰老百姓。正值夏天时季,赶上一些果林子成熟收获之时,师部还派遣士兵帮助老百姓收果子,并且以略高于市场的价格购买果子,改善果农的收益和生活。

中国军队在占领区外围构建防守阵线时,虽然征用了一批当地的朝鲜民夫参与其中,不过在征用工程中按照工时当天结算工钱,甚至在施工时提供免费的水、干粮、水果和香烟。这与日本强行征召民夫修建第二道防线形成了鲜明对比,在中国人这里干活就等于是在打工,在日本人那里干活则是当苦力。

同时,张盛霆北方事业公司也在当地进行了一些象征性的投资,按照报纸上的描写就是兴办了几家农场,输送了一批农业机器,不仅改善了当地老百姓的生活和就业环境,更是极大的推动了当地农业技术的发展。

在行政方面,由朝鲜临时执政府仿效中华民国地方县府的知府,建立以县为单位的政议局,推选当地的三老、豪绅出任政议局议员,建立崭新的“民主”政治模式。由政议局推选出的县长接受朝鲜临时执政府的委任,尽管这么日本统治朝鲜这么多年,可照样不缺乏傀儡式的代理人,只要有军队、有枪的扶植之下,甚至不少人宁可削尖了脑袋也要钻进来。

除此之外,中国军方还加强了宣传和教育方面的结合,大肆鼓吹在战后会于朝鲜推行义务教育制度,让所有适龄儿童能得到了免费的教育。虽然这一点让朝鲜长达几千年的士大夫制度、知识分子阶级感到不满,在朝鲜能读书、识字的几乎算是上流社会,一下子把上流社会的特权普及,那跟没有特权是一样的效果。但这一点还是迎合了整个革新的时代,以及朝鲜广大人民的心理。

而在没有正式推行义务教育制度之前,通过对当地私塾、学校和地方报纸的投资,设立一些冠名的教育奖学金、政府奖学金制度,来宣传中国对朝鲜的无私资助和友好的一面。比如“中朝友好奖学金”、“中华留学奖学金”等等。三十三师师部还特别遵奉元首行营的命令,成立了师部文化部,从国内调派专业人士来到朝鲜,认真分析日本统治朝鲜时期与朝鲜民族存在矛盾的一些地方。

当年日本在朝鲜强行推行断发令,要求朝鲜人改行西方服侍和发型,这一举引起朝鲜民族极其强烈的反对。针对这一点,师部文化部在占领区内进行宣传,称中国不会强迫朝鲜老百姓做任何不愿意的事情,允许并鼓励朝鲜老百姓保持民族风俗习惯。

至于日本在朝鲜学校展开的文化侵略活动,包括编纂朝鲜历史、禁止朝鲜高等学校教习朝鲜文等等,文化部也进行了一一的针对性反击。一方面不仅散播斥责日本奴化思想的无耻性,一方面提倡朝鲜民族独立性。

这一系列活动,就是为了制造朝鲜民族与日本人之间的隔阂,将朝鲜与日本的矛盾进一步扩大化,让所有朝鲜人都认识到他们接受日本的统治,就是接受被日本奴役的现实。为了达到这样的目的,文化部还伪造了几年前的一份日本报纸,在报纸上刊登了日本人评论朝鲜人是三等下民的言论,以此“揭开”日本对朝鲜根本不是共荣共好!

这样的景象一直维持到六月二十八日,这已经是丹东战线发起总攻之后的第四天。为了配合丹东方面的行动,三十三师和三十五师决定发起一轮足够强势的进攻,尽可能把双方对峙的距离推进到五百米之内。行动就在当天下午开始,上阵之前每一位士兵喝了一碗盐水,然后在炮兵的掩护下分别向满铺、和平两县发起进攻。

在后方的宣传上,文化部称这次进攻是为了巩固“光复区”的安全,将火线向南方推移,避免让已经“光复”的地区遭到战火的影响。这一点切中了许多朝鲜老百姓的心理,他们最害怕的就是受到战火波及,既然中国军队要向南进攻,那当然要全力支持。

于是在开始作战之后的几天,不少朝鲜老百姓自发组成运输队,帮忙中国后勤部队向前线输送物资。一开始前线部队没有任何表示,可是第二天就接到师部的命令,要求接受物资的部队给朝鲜民夫队结算工钱,一人一趟五角钱,这五角钱当然是以“共和币”支付。

满铺的战斗进行了一天一夜,然而这里的日军防守太过顽强,最终只能将火线推移到满铺外围三公里的地方。和平的进攻则前后持续了三天时间,战况一天比一天激烈,双方的主力炮兵全部压在这一线上,飞机、飞艇在空中不断的发动空袭。到了七月一日,总算抢占了日军在和平的外围阵地,算是超标完成任务。

同样是在七月一日这天,距离中日开战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协约阵营诸国经过反反复复的磋商、论证以及会谈,迫于协约国的条约规定以及目前欧洲战场的压力,英国、法国、俄国决定正式向中国宣战。关于协约国是否对华宣战,一直是欧洲各国与中国国内最关心的问题,毕竟在此之前,中国新闻部花了大功夫、投入了大笔资金来营造中日矛盾的单独性,尽量化解中国与协约国的冲突。

只是该来的总是要来,英国考虑再三,最终仍然决定拉拢工业化更强大的日本,不至于单凭一次青岛战争就判定中日之间的实力逆转。随着英国政府做出外交决定,法国、俄国都紧随其后接踵而至。

当天,三国公使向中国外交部正式递交断交书,宣布驻华公使馆和各地区领事馆闭馆。

几个小时后,中国外交部召开新闻发布会,伍廷芳在会上说了一些冠冕堂皇的话,对英法俄三国不理智的行为感到遗憾,同时再次强调中国再没有受到来自英法俄三国军事行动之前,绝不会主动向英法俄三国开战,中日战争是中国与日本之间的单方面冲突,不会因此影响其他国家在远东地区的利益。

之后,伍廷芳正式下达外交命令,撤回驻英、驻法和驻俄三国公使。

当天晚上八点钟,英法俄三国政府发布对华宣战的通电,但是实际上只是一个口头上的形式而已。考虑到下午时伍廷芳在新闻发布会上的言论,英法俄三国还没有蠢到在心力不足的时候还要开辟亚洲战场。不过为了让这个形式看上去更有气势、更严肃,英国仍然从印度增派了四艘驱逐舰和一艘战列巡洋舰抵达台湾,又通过美国邮轮运送了两个火枪营来到香港。凌晨时,宣布香港关口限制性闭关,各地英租界加强军事戒备。

七月二日,南京总统府对英国的军事“部署”果断采取了回应。

总统府正式授权*展开调动军队,对协约国在华租界进行戒严,同时以排查间谍为名在各地公共场所任意检查外国人,尤其是英国籍人士。南方第一集团军在广州、新安两地集合了三个师的部队,沿着香港租界线设岗,与英国兵团仅隔着几米远的距离对峙。广州海军同样派出军舰在香港海域附近游弋巡逻,虽然没有形成特别明显的战云,却同样让英国人紧张了一番。

香港方面很清楚,中国真要跟他们打起来,香港连一个星期都坚持不下去。

趁着对协约国关系紧张的时刻,总统府民政部布置了一些软性的进攻手段,将内地供应协约国租界的物资全部抬高了单价,尤其是淡水供应在短短两天时间里涨了快三倍之多。中国供应商只是推说最近军事戒严厉害,人心惶惶,工人无法安心工作,常常要一个人干两个人的工作量,价格上涨是迫不得已。

对此,英国人虽然憋着一肚子气,但是却不敢乱来,生怕会在不恰当的时候做出不恰当的事,结果就是点燃了中英之间的战火。

第979章,七月

德国方面对于中国外交部的发言有几分介怀,德国公使辛慈认为既然协约国已经向中国宣战,中国没有必要再继续隐瞒同盟国阵营的身份。如今欧洲战场正需要更多的声势,这样才能影响其他中立国家的判断,以及战场上的士气、军心等等诸如此类的因素。

驻青岛军官团主任顾维钧则在不断维持中德之间的默契,在七月初顾维钧与麦尔瓦德克、辛慈公使于青岛的会谈当中,他再次强调中国目前的经济实力无法抗衡所有协约国的威胁,因此只能尽量消弱协约国的整体影响。同时他在战略方面也做出更好的预测,中国是同盟国的一支潜伏力量,保持潜伏身份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辛慈公使强调说道:“即便如此,但中国在贸易上岂能背着我们德国向欧洲出售飞机?”

顾维钧表示:“我们中国绝对没有与除了同盟国之外的欧洲国家建立军火贸易,所有贸易型号的飞机全部是出售到美国,至于美国如何倒卖,显然不是我们中国能够控制的事情。再者,我们中国出口的飞机几乎没有任何武器装置。倒是你们德国的一些商人,把中德张盛霆公司发明的机关枪连接器卖给日本,以至于日本现在正在筹备他们的空军!”

在这一点上其实中德双方都有理亏的地方,中国出售飞机,德国出售飞机武装技术,这两样东西在美国这个“中立国”的组装下,就变成了战斗机。好在中国与德国在飞行人才的资源上把握的很好,无论是国内的航空学校,还是编制中的飞行员,绝不接受向外国输送飞行技术的业务。

这次会谈,中国军官团成功安抚了德国方面,使得德国允许中国继续保持“潜伏的身份”,同时还确立了德国第二次援华款项的到位时间。德国财政部会通过海外账户由瑞士转账,在八月十日之前将六千万帝国马克汇入张盛霆公司在联合银行的账户中。不仅如此,第一批毒气弹和一支化学专家小组,一批较为新式的德国大炮技术,以及大约价值四百万美元的工业设备,都会在八月下旬到九月中旬期间抵达广州港口。

就在亚洲局势急剧变化的同时,第一次世界大战主战场同样存在风云莫测的时刻。

德国在马恩河战役中获胜之后,快速攻克了法国旧都巴黎,德国总参谋长小毛奇认为虽然已经完成了前参谋长制订的施里芬计划,但仍然可以继续贯彻施里芬计划的谋略精髓,采取南方佯攻,主攻北方的战略方向。他决定在巴黎南部的凡尔赛发动一场伪装的总攻,或牵制或吓退坚守在巴黎郊区的英法联军,然后秘密抽调主要部队迂回到北部凡尔登后方,彻底拔掉凡尔登这个一直影响德国侧翼的法军主力要塞。

正当这个计划紧锣密鼓的进行时,没想到英法联军假戏真做,误认为凡尔赛将会是一场大决战,于是在短短五天时间里抽调了大约四十万兵力汇聚于巴黎郊区,准备与德国在凡尔赛展开决战。这原本正如小毛奇所料,把英法联军的主要生力军都拖延在巴黎附近,可是由于在凡尔赛前线对峙的德国军队击落了一架法国飞机,并派出一支小分队前去俘虏飞行员,这次俘虏行动却成了整个计划失败的导火线。

德国小分队在凡尔赛郊区抓捕法国飞行员时,与英法联军的搜救部队发生交火,随后双方各自呼叫支援,一场原本是小规模的冲突竟然触发了凡尔赛战役的开始。仅仅两个小时之后,英法联军发动总攻,德国军队也投入了全力作战。

可是由于德国主力部队早已向凡尔登方向转移,面对集合了四十万兵力的英法联军总攻,德国在凡尔赛的防线根本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压力。整个战役持续了三周,德军防线严重缩水,不得不向巴黎城区撤退。

英法联军没有给德国任何喘息的机会,凭借强大的攻势将战线继续向前推进,很快就重新打回到巴黎。

这场戏剧性的逆转,使得德国在前线的优势几乎全部消失,可是好在由于针对英法联军后勤破袭战的效果发挥了作用,在一定程度上挽回了一败涂地的趋势。没有足够后勤支援的英法联军只能将战线稳固在巴黎城区之内,与德国阵线再次陷入对峙之中。

七月下旬,德国参谋本部以指挥不当为名撤去小毛奇参谋总长的职位,改由埃里希·冯·法金汉陆军上将出任总参谋长。法金汉上将上任之后,火速整顿了巴黎至马恩河一线的防守,增派了部分兵力驻扎这一线,加固对巴黎占领地区的火力,保持与英法联军对峙的状态。与此同时,他继续执行小毛奇制订的偷袭计划,主力部队源源不断的向凡尔登后方蔓延,预计在一个月之内打响凡尔登战役。

为了保障后勤线和海岸线的安全,阻止德国空军和飞艇部队无休止的发起破袭战,导致在很多关键性时刻前线部队无法正常作战,英国和法国决定组建规模性航空兵部队,并且强化防空部队的实力。从七月中旬开始,英法两国筹集了大约一千万英镑的款项,向美国订购一批战斗机和防空机关炮。

这笔订单经过美国之手,最后很大一部分转入中国市场。各地军工厂连夜赶制第一代战斗机,也将少量的“诚式改战斗机”以高价卖了出去。通过这笔订单,不仅极大的刺激了中国工业的发展,同时也加强了中国与美国之间的贸易联系。

总统府商务部部长兼常务厅长官张謇在七月底与美国商务参赞史密斯进行了长达三个小时的会谈,进一步奠定了中国与美国的贸易合作关系,同时说服美国购进中国价值三千万美元的国债。当然,在这次闭门会议上,张謇也向史密斯提出了金融市场合作方案,这是“东亚经济复苏计划”的一部分,借此拉拢美国注资亚洲货币市场,为了正式的“东亚经济复苏计划”奠定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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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一部小说,《守夜人》系列,这是一部很早的书了,但是最近我又看了一遍,觉得这部书的世界观设定非常不错,喜欢西幻的朋友们可以去看看。书比电影好看,我个人觉得!】

施里芬计划

1870年,路易·拿破仑皇帝的法国政府,由于对普鲁士宣战而自我毁灭。普鲁士人在他们共同边境的战斗中摧毁了法军,然后长驱直入,包围和攻陷了巴黎。为了消除任何未来的法国军事威胁,新统一的德国并吞了阿尔萨斯和包括要塞城市梅斯在内的洛林的一部分,使法国暴lù于未来的入侵前面。

法国军事工程师于是以沿着一百五十英里法德边界的四个城市为中心,构筑了一系列堡垒。东南从瑞士的坚不可摧的屏障阿尔卑斯山开始,坚固的混凝土堡垒从贝耳福、厄比纳尔、土尔和凡尔登伸展开来。在厄比纳尔和土尔之间设计了一个宽阔的缺口,作为准备敌人进入的巨大陷阱,然后用从掩护得很好的混凝土箱形掩体中发射的交叉火力加以歼灭。凡尔登以北约二十英里,就是卢森堡、比利时和崎岖的阿登森林。

面对着这种难以克服的棱堡,从1891年到1906年任德国参谋总长的阿尔弗雷德·冯·施里芬伯爵,设计了一个通过广阔的比利时平原侵入法国的战略。这个小小工业化国家,提供了有充分铁路、公路、河流和运河的一条不费力的通路,而且它和法国的边境是不设防的。施里芬将军对于比利时在列日和那慕尔面向德国的设防据点感到愤怒,他抱怨它的军事防御旨在“……阻止德国侵入其领土,但它对法国的边境却不设防”。对于比利时担心德国而不担心法国的原因,这位将军装作不知道。

施里芬这位能干的战略家,是军事史上博览群书的人之一。他从坎尼之战中得到许多启示,汉尼拔用包围两翼和后卫击败了较强的罗马人。施里芬将军的相似的计划集中在梅斯,这是一个最靠近法国边境的德国城市,距离巴黎一百七十八英里。

曾经看过一幅施利芬的肖像画,作为德国参谋本部的著名参谋总长之一,施利芬的长相离标准的职业军人差得很远:脸sè苍白,身形消瘦,略有些谢顶,恰如一个文弱书生。最令人诧异的,莫过于这位近代史上著名的战略大师的眼睛一如普通人一样灰暗无光,全不见战略家独有的灵气与智慧。自然,熟悉施利芬的人则对这一点不太会感到惊讶――他本是一个高度的近视眼。

自19世纪至二战结束前,世界陆军之强,莫过于德国,而作为德国陆军的最高指挥机构的德国参谋本部,特别是一战前的德国参谋本部,更是藏龙卧虎、人才辈出,至今仍然令无数热血男儿心向往之。在德国参谋本部的历届参谋总长之中,成就最高的当数辅佐俾斯麦先后打赢丹麦战争、普奥战争和普法战争,统一德意志的毛奇(Moltke);而最为中国人所熟悉的,当数毛奇的继任者、1900年出任侵略中国的八国联军元帅的瓦德西(Waldersee)。施利芬是瓦德西的后任,任参谋总长的时间是1891年至1906年,共15年时间。

以这个筑垒地区为枢轴,由七十九个师组成的右翼,将以闪电战经过比利时进入法国,后面马上由战时后备军之类的第二后备军跟上来。由八个师组成的较小的左翼,将留在法德边界。象一扇巨大的旋转门一样,德国人在这个绕着枢轴旋转的运动中,将一直横扫到法国沿海地区,从北面、西面和南面包围巴黎,然后转向东面。

如果法国士兵离开他们的洛林要塞,把八个德国固定师赶向莱茵河,这样就更好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东进的德国人将从后面来攻打法国人。法国的要塞炮只面对德国,不能转向西面来对付从法国方面进攻的德国人。

施里芬计划是为了避开开战时直接进攻法国所遇到的四个坚固的堡垒.计划西线全部兵力72个师中.53个师都分配在迂回的右翼上,迂回必需假道荷兰,避开比利时的列日要塞和纳慕尔要塞.直接进入法国领土对巴黎进行攻击或者包围,之后在从法国的四个堡垒薄弱的后方进行攻击.整个右翼起到的作用是像一把大镰刀迅速地横扫法国.10个师面对凡尔登,作为部署的枢纽.这个枢纽的部署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避免在计划过程中左右翼间出现的空缺,特地用10个师部署填补在凡尔登这个枢纽空缺.而左翼以9个师的兵力部署在与法国的交界处一边阻止法军的突入一边引yòu法军深入德国领地然后右翼的迂回部队从后包抄,将其歼灭在德国境内.

比利时首都布鲁塞尔亦在右翼的德军的进军范围之内,初步估计施里芬计划其中就包括吞并比利时

他的伯父在1890年曾预言下一次战争可能要打7年,因为现代国家的资源太巨大,仅一次会战失败并不能迫使它放弃战争。小毛奇在1906年说得更彻底:“那是一种民族战争,不是一次决定xìng会战所能完成的,必须经过长期苦战把全部国力都耗尽,否则一个国家不会屈服,而在这样的战争中,即令获得胜利也还是得不偿失。”

但是非常可惜,小毛奇虽不乏智慧,但却完全没有魄力。他既然不能根据自己的理想来重新拟定一套战略,而对于前任所移交下来的计划也感到无可奈何。他内心里对施里芬的思想不敢苟同,甚至对它缺乏信心,但他对于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元帅有一种自卑感,在表面上不敢明白地表示反对,尤其是那无异于向整个参谋本部挑战。

甚至施里芬本人也有力不从心之感,他知道自己的伟大计划并非一种必胜的公式,那实在是一种极端冒险的赌博。他常说,对于这样的伟业我们是太弱,这个理想也未能达到。假使连施里芬都办不到的事情,而希望小毛奇能够办到,那实在未免太过奢望。

施里芬在辅佐老毛奇与瓦德西时,便对法国与俄罗斯进行了深入的研究。经历了拿破仑战争的法国,虽然在普法战争中失败,并失去了盛产铁矿的阿尔萨斯和洛林,其陆军却雄风不减,在欧洲处于领先地位,是统一的德意志帝国在欧洲大陆上最大的敌人。反观俄罗斯,虽有600万常规部队,但装备落后,战略思想仍旧停留在冷兵器时代。当德国的克虏伯大炮、毛瑟枪已经驰名世界,德国参谋本部正在着重研究马克沁机枪的价值时,俄罗斯的士兵不少还以绑了尖刀的木棍作为唯一装备。同时,俄罗斯广阔的领土、落后的铁路网和老化的战争动员机制使得俄国的战争反应速度大打了折扣。仔细研究了双方力量对比之后,施里芬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构想:利用德国兵力动员迅速的优势,先行击败法国,而后回头集中力量对抗俄罗斯。施里芬判断,俄罗斯落后的军事动员体制使得俄国至少需要6到8周才能完成对德国的军事集结。而在这段时间内,拥有毛奇时代主持修建的密集铁路网,德国完全有能力迅速完成军事集结并打败法国。这就是“施里芬计划”的基本战略思想,以三个字来概括,就是“时间差”。

1891年,也就是出任德军参谋总长的第一年,施里芬便提出了一份“备忘录”,被称为第一号备忘录。在这份备忘录中,施利芬采用了军事学家所罕见的“剧情排演”的方式,推演了未来欧洲大战的基本过程,提出了“时间差”的战略构想与实施方式。之后,施里芬又在1892年和1894年提出了第二、第三号备忘录,这三份备忘录,便是“施里芬计划”的基本雏形。此后,在任期内,施里芬主导进行了对未来战争的无数的演习、沙盘演练与讨论,对备忘录进行了反复的修改。1905年12月,施里芬完成了最后一份备忘录,并于1906年亲手交给了继任者,老毛奇的侄子小毛奇,至此,完整的“施里芬计划”终于成形。

“施里芬计划”的主要目标自然是法国。普法战争失败后,法国为抵御德国进攻,从瑞士阿尔卑斯山开始,经贝耳福、厄比纳尔、土尔和凡尔登构筑了坚固的防御堡垒,仅仅在厄比纳尔和土尔之间留有豁口以通法德边境,并在豁口的两翼部署了密集的交叉火力,因此”施利芬计划”的中心与重点,便是如何绕过法国漫长而坚固的防御体系。

“施里芬计划”基本内容是:将德国全部作战兵力分为对俄国的东线和对法国的西线。其中,西线部队79个师,东线部队则仅有10个师夹杂一些地方部队。东西线兵力分配比例大致为1:8。西线又分为左右两翼,右翼部队为68个师,左翼部队11个师一部分配在凡尔登中央地段,这里是巴黎的西北入口,距巴黎仅仅135英里,也是法国对德防御体系的重心所在。其余则部署在长达240公里的的法德边境线上。西线中的右翼,是德国主力中的主力,也是德国赢得战争胜利的灵hún。

按照“施里芬计划”,一旦战争打响,东线德军部队以其少数兵力与奥匈帝国军队遥相呼应,牵制俄军,目的在于将俄国限制于东普鲁士边境。于此同时,集结于西线的右翼以凡尔登地区为轴心向西南方向旋转,取道欧洲的中立国比利时,由比法边界进入法国,在穿越比利时平原、横扫法国沿海后从北、西、南三个方向包围巴黎,继而向东,从法军背后包抄其主力。而西线的左翼的任务,便是抵御法军主力的攻击。

“施里芬计划”要求右翼部队主力自动员下达后第十二天前打开列日通道,第十九日拿下布鲁塞尔,第二十二日进入法国,第三十一日达到提翁维尔――圣康坦一线,第三十九日攻克巴黎,取得决定xìng的胜利。由于判断俄国军事力量的充分动员需要6到8周,因此,施利芬计划中要求德国在这一时间内彻底击败法国。

真正的原因安在?从1905到1914整整10年中,德国在表面上是强盛繁荣,实际上则外强中干。威廉二世好大喜功,一方面与英国之间进行海军造舰竞赛,另一方面对于国力也未作合理的分配与动员。所以到1914年开战时,法国征集了其全部适龄壮丁的80%,而德国仅仅征集了50%。法国全部军事人力仅为德国的60%,但法国能动员62个师,而德国也不过87个师。这个责任当然是威廉二世和其政府所应负的,不过小毛奇也未尝没有责任。

小毛奇在这10年内可以说是生活在一种矛盾之中,他明知世界情况正在改变,施里芬计划即令毫无缺点,也不可能完全适应10年后的情况;另一方面他又没有能力来做彻底的改变,同时他对于威廉二世的政策也没有任何影响力。所以,他只好得过且过,苟延岁月。在战争前夕,他已经66岁,并患有严重的神经衰弱症,体力早已不支。他听从医师的忠告正拟向德皇乞骸骨告老还乡,哪知道造化弄人,战争就在此时爆发,于是遂决定了他要扮演这个悲剧角sè。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他的继任人,谨小慎微的毛奇将军改变了这个计划,以应付他认为是不同的情况。他不去加强右翼,反而减少右翼的实力三分之一,在左翼增加了八个师——此举对法国是幸运的。由于其他障碍和延误,毛奇缩短了以梅斯为枢轴而转动的德国入侵战线,以致他的部队开到巴黎的东面而没有加以包围。几个星期后,当德国人企图用正面突击攻占巴黎时,他们在马恩之战中被击退了。

首先要指出的是,后任对于前任所移交的计划绝对有权加以修改,尤其是10年是一段很长久的时间,即令施里芬本人仍任参谋总长,他也可能会修改自己的计划,所以小毛奇的错不在于修改计划与否而是怎样修改。

严格说来,小毛奇对于施里芬的基本思想几乎是完全接受,未加任何修改,这可以分条列举如下:德军必须假道比利时,即必须破坏该国中立。以上4点在1914年完全没有任何改变,所以小毛奇实际上是在执行10年前由施里芬所拟定的计划。

然则小毛奇对施里芬计划又作了何种修改呢?只有一点,也可以说是致命的一点,那就是兵力的分配。施里芬计划的最大特点就是其兵力的分配非常不平均:东西线兵力之比为1:8;在西线上,其右翼又占总兵力的7/8,只留下1/8的兵力部署在左翼。计划中的西线总兵力共72个师:53个在旋转的右翼上,10个师面对凡尔登则只有9个师。

照李德哈特分析,这是很精明的计算,把左翼兵力减弱到最低限度以使右翼达到空前的强度。即令法军攻入洛林,压迫德军左翼后退,也仍不能阻止德军右翼的攻势,而且愈深入则愈危险。这好像一扇旋转门一样。若法军向前推这一面,则后面的一面就会倒转过来打在其背上。压迫得愈重则反击也愈加重。

富勒也指出施里芬计划的要点是:右翼在对攻势有利的地区中作战,其兵力足够包围安特卫普、那慕尔和巴黎。左翼在对守势有利的地区中作战,其兵力的强度仅以能yòu敌深入为限度。这种兵力分配实为施利芬计划成败之关键。若不这样分配则施利芬计划就不可能作有效的执行。小毛奇一方面改变兵力分配比例,另一方面又照原案进行,其结果当然是两面不讨好。平心而论,小毛奇改变兵力分配并非没有道理,但要改变则计划也会随之改变,总而言之,二者不可两全。

到1914年,俄国在日俄战争中所受的创伤早已恢复,其兵力的数量和动员的速度都已超过施利芬当年的估计。此时德国由于人口的增加,可用的兵力也随之略有增加,小毛奇都用来增强东线,结果西线的兵力反而相对减少,照原计划西线兵力约180万,现在反而减到140万。也许有人会替小毛奇辩护,认为若非他增强东线兵力,则不仅坦能堡也可能不保。但这显然与施利芬的原意相违,因为他曾引述腓特烈大帝的名言作为解释:“宁可牺牲一省,但在寻求胜利时决不可分散兵力。”

增强东线虽情有可原,但改变西线兵力分配则实无异于直接破坏施利芬计划。小毛奇对于西线兵力的分配大致为:左翼30万,中枢40万,右翼70万。原计划左右之比为1:7,现在大约变成1:3。当然,这些数字的计算不一定精确,但右翼不曾照施利芬遗训所要求予以增强,反而相对减弱则为无可否认之事实。

小毛奇为什么这样分配兵力,对此也有很多不同的解释,但均为事后之论,所以在此也毋庸细述。有人指出,即令右翼兵力不减弱,施利芬计划也未必能生效,但这是另外一回事,与小毛奇的功过无关。严格地说,小毛奇的最大错误也许还不是减弱右翼而是增强左翼。施利芬计划是右攻左守,并尽量引yòu法军向左深入,这样就可以间接帮助右翼的成功。小毛奇不仅增强左翼兵力而且更容许左翼发动攻势,结果遂把法军从左向右赶,反而增强了他们对抗德军右翼的能力。

毛奇虽然接受了施里芬计划,但他却把它的xìng质完全改变了,尽管如此,在一九〇六年到一九一四年之间,德国却又新增了几个军。在俄国方面,他大致还是依照施里芬的老计划,一共保留着四个(现役的和预备的)军,一个预备师,一个骑兵师,和一些国民兵单位,共计大约是二十万人。但是在西线方面,他就不仅是把两翼之间的兵力比例,作了彻底的调整,而且在增强了右翼之后,他的思想也就变成了“坎尼”型的,而不是“吕岑”型的了。(注:施里芬在晚年,思想上也似乎有一些改变。他好像在一九一二年曾经开始考虑到沿着整个正面-从比利时以达瑞士-都同时发动攻击的观念。不过直到他临终的时候,他的思想又还是回到了他的那个伟大计划。他的最后遗言是:“你们要注意增强右翼。”)德国的作战处长塔本上校曾经说过:由于技术上的原因,例如铁路等,毛奇才被迫作此项改变。这种解释是颇有疑问,因为真正的原因似乎是那些王子们为了要想增强他们军团的实力,遂对毛奇施加压迫。

在一九一〇年,他取消了从左翼抽调两个军增援右翼的观念,并将这六个补充师集中在梅斯的附近。最后当新编成了九个师之后,他把其中的一个师加上从东线上抽回来的一个师增加在右翼方面,而把其余的八个师都增加在左翼方面。于是德方七个军团的最初兵力部署遂有如下述:

第一军团,司令为克鲁克将军司令部设在格里芬bō赫(Grevenboi一共为七个军,三个骑兵师,和三个国民兵旅。应进到艾克斯-拉-卡培里(Aix-la-Chapelle),然后再到布鲁塞尔。总计320000人。

第二军团,司令为比洛将军司令部设在méng特乔依(Montjoie)。一共为六个军,两个骑兵师,和两个国民兵旅。应攻占列日,然后其右翼进到沃维尔(Wavre),其左翼进到拉穆尔。总计260000人。

第三军团,司令为豪森将军司令部设在普流姆(Prum),一共有四个军,和一个国民兵旅。应向西前进使其右翼达到拉穆尔,左翼达到吉费特(Givet)。总计180000人。

第四军团,司令为符腾堡公爵(DulkeofWurttemberg),司令部设在提里费斯(Treves)。一共为五个军,和一个国民兵旅。应向西前进使右翼达到弗拉梅(Framay),其左翼达到艾尔仑(Arlon)以北的艾提尔特(Attert)。总计180000人。

第五军团,司令为德国皇太子(TheCrownPrince)司令部设在萨尔布流肯(Saarbrucken)一共为五个军,一个师,两个骑兵师和五个国民兵旅。其左翼留在提昂维尔(Thionville)而其右翼则进到弗仑维尔(Forenville)。总计200000人。

第六军团,司令为巴伐里亚的鲁普里赫特亲王(PrinceRupprectofBavaria),司令部设在圣艾弗尔德一共为五个军,三个骑兵师和四个补充师。应进到莫斯里(Mosolle)河上,并攻击法军将他们钉住。总计220000人。

第七军团,司令为希林根将军司令部设在斯塔斯堡。一共为三个军,一个师,两个补充师和四个国民兵旅。应进到摩泽尔河上(Meurthe),或向洛林实行反攻。总计:125000人。

虽然施里芬计划的外表还是保留着没有动,可是其实质却完全改变了,因为其左右两翼的比重已经与过去完全不同了。原有的计划中是右翼方面为五十九个师,左翼方面九个师。现在的计划中是右翼方面为五十五个师,左翼方面二十三个师。用百分比来表示:施利芬计划中的比例为一百比十五;而毛奇计划中的比例为一百比四十二。而且施利芬的原意是当法军在阿尔萨斯和洛林两州中被纠缠住了之后时,即将两个军调在右翼方面,于是这个比例就更由一百比十五降到了一百比九了。因此左翼方面必须被迫向后移动。

现在我们在新计划中,所看到的是两翼攻势,这南面的左翼,本应引yòu敌军向东前进,以使北面的右翼更便于旋转,来打击敌人的背面;现在却反过来向西推进,这是与原意完全相反。这既不是坎尼,又不是吕岑。任凭称它为那一种,都足以使汉尼拔或菲德烈大帝在地下顿足。G@。

第980章,夏季大雨

北方第一集团军前沿指挥所,此时已经是凌晨两点钟,鸭绿江受到夏季潮热气候的影响,正处于瓢泼大雨的时刻。大门口的帘子被掀了起来,徐永昌穿着一身雨衣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尽管外面是大雨淋淋,可是屋内的湿气比外面更让人难受。他把雨衣脱了下来,交给一旁的警卫员挂好,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

“这雨下的,好似老天被捅了一个窟窿似的。哎呀,后勤部送来的雨衣……啧啧,橡胶的味道真重,比战场的血味还受不住。”徐永昌发了几句牢骚,然后向警卫员询问蔡锷在哪里,被告知蔡锷正在地下掩体的一间书房。

徐永昌带着自己的副官下楼来到地下,经过一番通报之后在书房见到蔡锷。

蔡锷正把一些文件放在火炉边上熏烤,厚重的湿气都快把所有纸张都渗透了。这座火炉还是最近才添加的,随着山地狼行动撕开了日军山头防线的一道裂口,前沿指挥所的安全性越来越高,所以不在乎冉冉升起的浓烟会暴露位置。火炉是专门用来驱散地下掩体的湿气,否则不仅文件受不了,连人、电报机等等都会受不了。

“总司令,您在这里不热吗?”刚进书房,徐永昌就不断的用帽子扇风,虽然还没进入伏季天,可大夏天的点火炉着实不是一件让人舒服的事情。

“这大雨都下了快三天了,这不也是没办法嘛。”蔡锷坐在小板凳上,上身只穿着一件小背心,胸口一道动手术时留下的疤痕非常明显。

“是第四天了。”徐永昌提醒的道。

“哦,我都忘记已经过凌晨了!”蔡锷恍然的说道。

还不如把前沿指挥所撤了,总司令您去奉天指挥也一样,现在电报线、电话线早就铺设完毕了,通讯完全没问题。”徐永昌叹了一口气说道。

“这不是通讯的问题,而是对战场瞬息万变的及时掌握,只有这样才能做出最快的战术调整。对了,你之前说来汇报前线的进展,说说,山区那边打过去了吗?”蔡锷抬头问道。

“让您失望了,因为这几天连日大雨,飞艇、飞机都没办法出动,甚至连炮兵都受到影响。第二十五旅和第十五独立团被困在山头,很难冒着大雨向前发动进攻,截至今日南岸前线那边还只是掌握二十二日控制的地形区域。”徐永昌无奈的说道。他知道天气原因是不可避免的,这连续四天来不仅自己这边没有进展,日军也丝毫无法动弹,双方只能躲在各自的战壕里僵持着。

“前段日子连续打了好几天的硬仗,三十七师和三十四师已经占领了一座山头,清空了第十六师团在西边的所有阵地,士兵们也劳顿不已,趁着这几天让他们好好休息一下不失是一件好事。不过五天前最后一次空军侦查,似乎发现日军从东边开始撤军,打算在新义州古城设置新的防线,看来他们是知道山区是守不了多久了。”蔡锷缓缓的说道。

“我们三十七师的主力部队几乎已经全部渡江,自从山地狼行动之后,我们在西边拉开的缺口越来越大,小鬼子根本没办法堵上这个口子。现在我们占领了山头,迫击炮、重机枪和小口径大炮能居高临下压制小鬼子在东边的阵地,他们确实应该看出来这片山区是守不住了。”徐永昌点头说道。

“新义州城区作战对我们来说还算有利,但是我们一定要先行抢占东边的河港,保证后勤交通线能够快速的支援前线。第二十二旅基本上不指望了,这两个月下来,他们损失太严重,也算是尽力了,我们总第把这个番号保留下来,不能让它打没了。抢占河港的行动由南岸部队从陆面发起进攻,说不定还能夺下几艘小鬼子的快艇、鱼雷艇。”蔡锷说道。

“总司令所言极是,稍后我们师部会尽快拿出具体作战方案,等雨停了就立刻发动进攻。”徐永昌正色说道。

“很好。另外,我们师目前伤亡的情况怎么样,最近不仅是因为下雨的原因,另外后方的兵源有限,补充兵可能会出现一些漏洞。从现在开始我们要尽可能的降低大规模伤亡情况。”蔡锷一边说着,一边从小板凳上站起身来,把放在火炉边缘烤干的文件都整理好,小心翼翼的放进一旁的书架上面。

以山地狼行动为始,南岸作战部队发动了三次总攻。第一次总攻将“狼点”向西的阵地全部控制,并且把整体战线向山坡上方推移了大约五百米作用。在七月初时发起的第二次总攻作战,虽然遭到了日军增援部队的强势阻击,甚至还被打了一个反击战,不过持续五天鏖战过后总算守住并巩固了现有阵地。

至于第三次总攻是持续时间最长,也是截止于目前规模最大的一次作战,是在日军发动主动进攻之际,由集团军司令部直接下令的防守反击战。几乎三个团的兵力同时投入反扑,漫山遍野到处都是枪声、炮声、喊杀声。整个战斗前后持续了九天,阵地失而复得、得而复失,反反复复鏖战不休。最终在三十七师主力部队持续不断的增兵之下,彻底压垮了日军的攻势,先头部队拔掉了日军山顶横切面大约四百米左右的阵地据点,自此之后日军第十六师团完全进入防守状态。

尽管这三次总攻整体上都是完成了任务,可高强度的激战以及时常发生伤亡率极高的肉搏战,致使三十七师的生力军大幅锐减。甚至这段时间连集团军司令部都无法统计具体的伤亡情况,北岸这边的战地医院早已爆满,在七月中旬连续加开了三座战地救护基地、动员了许多民间医生参与医疗救助工作,仍然有许多负伤的士兵还要排队等候治疗。

北京、天津、承德、奉天四地的新兵营和征兵处都已经用尽了全力,几乎大部分的储备兵力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已经都调往前线。如果需要在短时间里继续向前线保持兵力,那就得由总统府下令提升国家安全等级和动员令等级,征召退役兵和民兵参战,可是显然中国目前还没有做好这方面的准备。

“根据昨天下午的整理,目前我们三十七师只有一个大概的缺额统计,大约有四千人的缺额。三十四师那边还不清楚,估计要比我们三十七师好一些,稍后我会联系三十四师师部,让他们把伤亡统计送过来。”徐永昌说道。

缺额统计是按照连级单位,统计不在战斗单位的人员数额,这些不在战斗单位的人员有可能是失踪,有可能是阵亡,也有可能是负伤,还有可能是逃兵。具体是什么情况只能等待进一步的调查和核对,不过这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才能完成报告。

“我们三十七师总计两万八千人,现在居然缺四千人,这个缺额可不小啊。”蔡锷缓缓的叹了一口气,脸色微微有几分忧虑。

“或许我们可以加大补充兵的招募力度。”徐永昌建议的说道。

“招募的都是新兵,太快的补充新兵只会让我们三十七师的战斗力越来越弱。正如我刚才所说的,眼下我们要尽可能的控制伤亡情况,不能让我们的营盘太频繁的更换血液。这段时间好好休整一番,把已经拿下的地区巩固好即可。明天我会回一趟奉天参加元首召开的统帅部成立大会,看看元首有什么新的安排,然后再制订下一步作战计划。”蔡锷说道。

“我明白了。”徐永昌点了点头应道。

随后,蔡锷与徐永昌离开书房,这里实在太热了一些。他们来到指挥所大厅时,蔡锷习惯性的向通讯处询问一下关于第三十八师的情况。吴佩孚亲自带领三十八师从延边出发之后,一直等了足足一个月的时间,才收到一份电讯汇报。

这份电讯是从临近日本海的清津港发来的,日期是七月七日,吴佩孚汇报三十八师已经占领了朝鲜东北部大部分地区,但是考虑到清津港是临海地区,极有可能遭到日本海军的炮击,因此仅仅在清津港稍作停息,再向惠山方向前进。

随后到了七月十日又收到第二封电报,吴佩孚在电报称已经占领会宁、茂山和白岩等地,准备由白岩向惠山后背发起猛攻。这是近半个月来最后一封电报,至今没有再收到任何关于第三十八师的情况。

“总司令,三十八师那边又没消息了?”徐永昌吃惊的问道。尽管吴佩孚是北方第一集团军总参谋长,可是如果集团军司令部无法掌握部队的行踪,那他这个总参谋长同样属于失职的行为。整个三十八师深入敌人腹部,这么多天都没有消息,司令部该如何协调细节上的战术调整呢?

“是啊,我前几天还为这件事恼火,三十八师最起码要找一个固定的师部保持通讯畅通,既然他们已经占领了会宁、茂山,这两个地方都能成立固定的指挥所,真不知道这个吴子玉到底在干什么!”蔡锷有些郁闷的说道。

过了一会儿,通讯处派人来回答蔡锷的话,说还是没能联系上三十八师。

蔡锷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脸色有几分阴沉的说道:“给奉天发一封电报,等天气转好之后让他们派一艘飞艇去朝鲜东北部,给我把三十八师的位置找到。”

通讯兵赶紧在记事本上记下来,然后应道:“是!”

徐永昌叹了一口气,想了一会儿之后,对蔡锷说道:“总司令,在下当年素问吴总参谋长是北洋最懂战略的将才,以吴总参谋长的做为,这次理应不会有什么差池。延边到朝鲜境内的地势多为崎岖山路,交通不方便,通讯理应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三十八师好歹数万人的大编制,必然不会有什么闪失的!”

蔡锷冷着脸说道:“这不是差池、闪失的问题,这是纪律问题。他吴子玉把大军带着到处跑,让司令部一点都不清楚位置,后勤方面该怎么供应?大局上该如何协调?这是行军最基础的道理。我倒是希望吴子玉能把这些问题都解决了,然后在惠山打一场奇袭战给我看!”

徐永昌刚想顺着蔡锷的话说下去,可是又觉得自己没必要掺和这件事。他同样希望吴佩孚能带来一场惊喜,如今中日开战事关国本,还有什么比国家利益更重要的事情呢?

第981章,北京缩影

随着在朝鲜发生的战争愈演愈烈,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已经让中日双方的伤亡情况成为了悬在案头的压力,谁都没有想到战争的规模会发展的那么迅速。大量伤员成为军费的重要负担,也很快演变成影响战场的重要因素。为此,日本陆军不得不反复拆散正在编制十九师团、二十师团,把新兵送到前线当作补充兵。

对于中国来说,储备兵力同样成为一项主要的问题,距离战场最近的新兵基地把能调动的新兵全部已经调往前线,东三省最高统帅部经过几番讨论,打算将之前东三省裁汰的旧军士兵重新招募。在招募新兵的宣传工作上,*为此下了不少力气,通过报纸、布告、宣传单等手段刊登募兵信息,并且不断提升安家费的数额。

自从南北战争结束之后,由于各省地方军队存在一定威胁性,*没有适时的推出兵役制度,保留旧式的募兵制来限制各省地方扩张军事。在中华民国先行的军事体制当中,除了国防军是在招募时签订役制之外,其他军队一律是雇佣兵形式。

在没有爆发战争之前,很多青壮认为军营的生活条件越来越好,大多抱着改善生活条件、谋一份生计的心理踊跃参军。可是从青岛战争开始,由于报纸通讯等舆论设施越来越普及,很多人都知道战争的残酷,从而让人们心生畏惧,于是“从军热”转眼间又冷淡了下去。

如今前线的战事并没有恶劣到需要发布动员令的情况,更何况在东三省还有三个师的预备兵力。但是每一支作战部队的缺额是需要在最短时间里填补起来,这样才能保证这支作战部队的战斗力和军事执行力。即便短时间内可以坚持下去,可储备兵力永远是不可缺失的一项补给,因此迫在眉睫的问题必然尽快解决。

八月一日,*办公厅通过了募兵宣传预算,决定与总统府新闻部配合,加大储备兵力的招募力度。然而这个消息虽然最快在南京传开,但没过多久之后却在北京营造出了极大的宣传效果,北京大本营派遣专员到各大学校、夜总会、大酒店等地方进行募兵宣传,打造出一种“参军光荣”的气氛,同时也为军人社会地位做铺垫。

北京大本营在募兵的中心思想上,是要让全社会都认为军人是一种高身份、高地位的职业,不仅是彰显中华民族铁血男儿的正面形象,更是一个经久列强欺凌的弱小民族向世界展示雄威的主要途径。当然,这种宣传不是一朝一日就能凝聚成形的,北京大本营的第一步无非是为军人建立更完善、更优越的社会福利。比如军人乘坐火车、看电影、去国家直属医院看病等等都有特定优惠,再比如与军人结婚享有军队福利补贴等等。

在北京大本营招兵处的走廊上,甚至张贴出吴绍霆的宣传画,上面用醒目的粗体字写着:国家元首吴绍霆是军人出身!所用的图片正是当初美国《时代》周刊的封面照片。

没过几天,这一系列宣传措施就得到了不小的效果,各大高校的学生自发组织义演,为政府的征兵工作做宣传,一些年轻的女孩子抛出了有力的言论,宣称这辈子这会嫁给军人。在这样一股社会风力的推动之下,陆续有不少怀着一腔热血的青年来到了征兵处报名,他们的热血或许是为了国家大义,或许是为了儿女情长,又或许是为了生活事业,总得来说再次将“从军热”点燃了起来。

这天下午,在北京大本营北大门征兵处大院前,正在等待入伍体检队伍一直从大楼内排到大院外面。而就在北大门外面的小广场上,北京师范大学的义演队伍还在上演一场新编的话剧,话剧社社长是一个受西方思想熏陶的浪漫主义青年,这出新编的话剧讲述的正是自由恋爱的一对情侣为了保家卫国而无怨无悔分离的故事。

大院内等候体检的人们趁着这个空闲,不断眺望着北大门外的义演剧场,纵然剧场外围早已围上了许多观众,可依然不影响他们的兴致。

“我早上来的时候看过这出话剧了,那个女孩可真漂亮呀!”

“是啊,我来的时候也看了好几眼,真是美人胚子。”

“你们在说什么呢?”

“就是外面的话剧,那个女主角呀,你不会没看吧!”

“是吗?等下一定要好好的看一看。”

“我来告诉你们吧,我就是师范大学刚毕业的呢,那女孩是我们中文系的小师妹哦,当之无愧的系花呢!”

“快说说,快说说,她叫什么名字!”

等待体检的队伍里起了一阵议论声,这些大老爷们聚在一起理所当然避免不了谈论女人。自从梧州执政府迁入北京之后,再第一夫人张小雅的提倡之下,中国社会男女平等的观念已经小有所成,尤其是各大高校基本上都准许男女同校。正因为如此,正知道花季的青年男女们更容易萌发对异性的好奇,而这种风气在渐渐开发的社会状态下已经见怪不怪了。

自称是北京师范大学的青年见围过来询问他的人越来越多,立刻得意洋洋的说,自己正是受那大门外舞台上演出的漂亮女孩鼓舞才来参军,还说现在很多大学女生都崇拜军人。也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但是却引得在场众人一个个热血沸腾、信心蓬勃,以前有人说“好女不嫁当兵男”,现在可好,知识女青年反而开始喜欢当兵的了。

就在大家有说有笑气氛高涨的时候,突然一辆敞蓬轿车从北大门外的大街上快速驶来,轰鸣的引擎声就像是发怒的公牛一样,即便驾驶员在看到北大门外聚集着许多人在观看义演话剧也丝毫没有放慢速度的意思。人群中先是传来一声惊呼,随后受惊的人群吓得四散而逃,整个场面一下混乱了起来,甚至导致了舞台上的话剧都陷入了中断。

敞蓬轿车一个急转弯,直接向北大门开了进来,大门口的警卫赶紧上前去阻拦,可是那驾驶员反而愈显嚣张,竟探出脑袋冲着大门口的警卫们大吼道:“都他妈的闪开,车轮不长眼,撞死了休怪本少爷没提醒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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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才发现,原来章节名搞错了,还望各位见谅!由于无线那边已经发布了,现在暂时改不了,海涵海涵!另外推荐电影《大追捕》,真是不看到最后不知道结局,香港才女编剧杜致朗果然有张力!】

第982章,肇事

守卫北大门的警卫当中有人认出这辆敞蓬车,马上说道:“好像是张大少的车!”

另外一个警卫问道:“张大少是谁?”

“*驻北京大本营军官处总长张大人的公子呀!”

“可是,北大门严令车辆进出的,这可是军事命令!”

一名忠于职守的警卫在说完之后,不等旁边的同僚劝阻,已经义无反顾的冲上去。他挡在北大门正中央,朝着疾驰而来的敞蓬车大声喝止,可是从一开始就没降速的敞篷车如今即便想停也停不下来,更何况驾驶员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识。电光火石之间,只听见一声“砰”的硬物撞击声,随后那敞蓬轿车硬生生的撞开了警卫,继续向前行驶到北大门内才停下来。

好在敞篷车的速度有限,即便是最快的速度也无法造成严重的冲击力,被撞开的警卫卧倒在路边,挣扎着一番之后才站起身来,可是腿部、手部和腰部有不同程度的擦伤。这一幕立刻让在场的老百姓们看在眼里,即便他们都知道能开小轿车的一定非富即贵,可是谁都不敢想像对方会在北京大本营的大门口如此狂妄撒野,公然撞伤警卫!

先前正在进行话剧义演的学生们一个个跳下舞台,跑步来到北大门门口。他们之所以愿意来进行义演,协助北京大本营招募士兵,正是因为这些年轻人心怀着崇高着爱国情怀,这股热血是中国文人历来惯有的精神。因此,此时此刻青年学生们义愤填膺,他们不会像小老百姓那样敢怒不敢言,既然世上有不公平,他们这些知识分子就要站出来痛斥指责。

这时,敞篷车好不容易停了下来,一位年纪二十多岁、着装阔绰的年轻人从驾驶席上跳了下来,他回头看了一眼大门口被撞开的警卫,见对方还能站起来于是就没有多加理会,反而绕到车头前面检查自己的轿车伤势。

其他警卫纷纷动作了起来,有人去搀扶被撞伤警卫,有人赶紧去通报上司,也有人围住了肇事司机。在大院内等待体检的新兵们也起了一阵骚动,他们还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当是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

一名警卫小队长来到“张大少”面前,脸色忧虑的说道:“张少爷,这里可是大本营军事重地,未经允许的车辆是不得擅自入内的。”

张大少冷冷的哼了一声,甚至没有抬头去看小队长,依然自顾自检查车头,傲慢的回了一句话:“你既然知道我是谁,还敢说未经允许?我告诉你,这车就是我爹的,我爹是大本营的什么人,你比我更清楚吧!”

小队长看了一眼敞蓬轿车的车牌,然后说道:“可是这不是军用车牌……再者,您刚才还撞伤了警卫,这可是很严重的事故。总之,现在请您跟我们去一趟警卫处,这件事我们必须按照程序来处理。”

张大少冷笑了起来,这才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小队长,气焰嚣张的说道:“处理?我看你是不想干了吧。我告诉你,你现在赶紧把我的车处理好,车头可都撞坏了,要不然,你看我怎么把你处理了!”

小队长脸色立刻难看了起来,他当然知道张大少是什么背景,张大少的父亲或许只是一个*外派的普通军官,论官职和政治势力都不算了得,可是张大少的舅舅不是别人,正是*后勤部总部长倪映典。倪映典可是从广州首义时即跟随吴绍霆元首,随后无论是广东战争、福建战争、两广战争还是南北战争,倪映典无一例外的参与其中,是当之无愧的中华民国南京政府的元老之一。

想到这里,小队长一时连话都不敢再多说一句,只能干巴巴的站在哪里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原本聚集在北大门门口的学生们和围观的老百姓们,在听到张大少如此狂妄的言论之后,很多人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在话剧社长的带领之下直接冲进了北大门,把敞蓬轿车和张大少一起都围了起来。

尽管目前为了招募更多的新兵,因此北大门处于半公开的状态,可这里毕竟是军事重地,由不得普通人随意进出,那些警卫们马上警觉了起来,赶紧跑过来维持秩序。

“你凭什么撞人!别以为自己有人撑腰就可以目无王法,如今可不是封建王朝,现在是讲人人平等的民国!”

“官宦子弟有什么了不起,有本事你上前线为国争光呀!”

“总之,这件事你一定要给一个说法,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撞了人就是不对。”

情绪激动的学生们最开始出言指责起来,那些跟着进来打算看热闹的老百姓们,受到气氛的影响也开始在后面小声议论。一时间整个现场都是愤怒的气息,所有人的矛头全部指向这个讨人厌的纨绔子弟。

张大少瞪大眼睛盯着四周这些学生,面对如此势大的声讨,他心里难免不会有所紧张。不过平日里张扬习惯了,从来没遇到像这样挫折,于是在表面上仍然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

“怎么样,你们想怎么样,知道我爹是谁吗?知道我舅舅是谁?哼,一个个没长眼的东西,还不给我滚蛋,惹毛了老子让你们全部没好下场。”他趾高气扬的大声吼道。

一旁的警卫队长不满怠慢,生怕人群会发生更激烈的行为,仓促的指挥着手下尽快驱散人群。可是学生们被张大少的话激怒了,愈发愤愤不平,非但没有理会那些警卫,甚至连警卫队长都一些斥骂起来。

“他撞伤了你的手下,你现在倒还帮他?这泱泱民国的天下,竟是如此滑稽荒唐?”

“真是没天理,撞了人还敢骂人!”

“强烈抗议,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要求将犯罪的人绳之于法!”

张大少看着人群越围越拢,有些人甚至还蠢蠢欲动,一时有些站不住脚。他赶紧对警卫队长喊道:“你不是说这里是军事重地吗,这些闲杂人等怎么都涌进来了。我告诉你,你要是不把他们赶走,我回头就把这件事告诉我爹,倒要看看治你一个失职之罪。”

听到这里,小队长可不敢怠慢,马上命令警卫驱散人群,毕竟按照条例来算军事重地确实容不得外人随意出入。接到通知迅速赶来支援的警卫越来越多,他们很快在小轿车周围形成一道人墙,把冲动的学生、老百姓们向外驱散。

就在这推推搡搡的过程中,无法避免的发生跌倒碰撞的情况,几个身材娇弱的女生最先被推到在地上,她们的同学要去搀扶,可是又被人群撞的七零八落。一些男学生护花心切,当即冲动了起来,立刻跟警卫发生摩擦。

这时,在大院内等待体检的新兵们经过几番周折,略微打听到事故的原因,于是也跟着跑了过来。这些新兵起初只是抱着围观的态度,有的人甚至还协助警卫维持秩序,反而渐渐让场面好转了几分。可是谁都没料到,就在随后几分钟内,由于张大少更为猖獗的态度,一下子引发了新兵们的暴怒。

在场面稍微得到控制,十几名警卫把敞蓬轿车护卫起来后,张大少看着那些被推挤的人群,平日里自命不凡的感觉再次得到体现。他哈哈嘲笑着这些人,丝毫不在乎自己开车乱撞的事,然而就在不经意之间忽然看到那几个跌倒在地上的女学生颇有姿色,其中一个女学生的裙子还在推搡中撕破了一道口子,顿时乍现出一片春光。

像张大小这样仗着有钱有势的家庭北京,平日里早就轻浮惯了,在这个环境之下来一个“英雄救美”显然更能突显自己非同寻常的地位。当即,他立刻冲上去,像模像样的推开了几个人,将那位女学生搀扶了起来,顺势还在对方的大腿上摸了一下。

“流氓!”女学生惊叫了起来,一把推开了张大少,羞红着脸色向后缩着身子。

“刚才是不小心,我是来救你的,你看人这么多,不如跟我去轿车里坐着,让这些下人们把事情料理好了我再送你出去,你看怎么样?”张大少豪不在乎对方的抗拒,一副色迷迷的样子笑着说道。

“下人?你说谁是下人?”最近一个新兵听到这番话,立刻生气的质问道。

第983章,纨绔子弟

原本熙熙攘攘的现场渐渐消停下来,新兵们一个个凑过来,堵在了张大少面前。其中一些人是刚才看到张大少非礼那个漂亮的女学生,心中又是嫉妒又是愤怒,后来又听到张大少公然说他们是“下人”,这股怒火更是如同火上浇油。

“你把话说清楚,谁是下人!咱们虽然还没进军营,但都是铁铮铮的汉子,上阵杀敌是迟早的事情,像你这样整天游手好闲、为非作歹,你当我们的下人我们还不愿意呢!”

“就是,不要脸,还摸人家女孩子,简直就是下流无耻!”

“你今天要是不给一个说法,这事就没完!”

听见这些新兵的叫骂声,张大少顿时怒不可遏,要说这些老百姓失去理智可能会干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事,但是这些新兵既然已经快要入营,那就属于纪律部队。他的老爹是*官员,专门负责整顿军营中的事务,难道还治不了这些小头兵?

张大少一脸轻蔑的样子,毫不遮掩的说道:“我爹是*的,你们就是我*的下人,你们这些臭当兵的,生来就是一副穷酸样,无非想到军营里面混几块钱的军饷,丢不丢人!哼,也不打听听我是谁,敢惹我?等你们都进军营之后,看我让我爹怎么收拾你们,把你们全部送到日本人的阵地前面当炮灰!”

先前话剧社的女学生听了这话,愤愤不平的站出来反驳道:“你就是*的败类,吃会平白无故消耗我们纳税人的钱,不务实事,不安分守己,游手好闲、作威作福。他们这些自愿报名入伍的同胞是为了响应国家的号召,是为了我们大中华的未来奉献一生,比起你来,他们才是最可爱、最高贵、最富有的人!”

女学生的这番话鼓舞人心,许多人都忍不住跟着附和着。

张大少嗤鼻的笑了起来,吊儿郎当的走到那女学生面前,说道:“你真以为*随便宣传几下就把这些小兵当大爷了?小娘们,我今天就告诉你,真正的大爷就是像我这样的,谁敢把我怎么样?要说这些臭当兵的,等他们在战场上断了胳膊、少了腿,看看还有哪个娘们愿意伺候你们,照我说,要么是穷的叮当响,要么是愣头青,否则谁会去当兵!”他说完,趁着女学生不注意时突然伸手在对方的俏脸上抹了一把。

他的这番话虽然让人感到愤怒,可是却同样说出了一些真话,等到缺胳膊断腿时还真能像宣传单上所说的那样受人尊敬、待遇从优吗?不过没等在场的人想彻底,看到对方又毫不顾忌在的非礼女生,在场的人终于无法控制愤怒的情绪。

人群再次开始涌动起来,新兵们非但不再帮忙维持秩序,反而加入了愤怒的学生群体。不知道人群里是谁突然呐喊了一声,人潮马上从涌动变成了*,新兵、学生、老百姓们向警卫大打出手,冲破了警卫在敞蓬轿车周围设置的护卫圈,向张大少扑了过去。张大少当时吓得踉跄后退,大喊着让警卫开枪掩护。

警卫队长眼见事态突然升级并且失控,赶紧拔出了手枪向天空开了两枪,但是仍然无法阻止人群的*。他不敢向人群开枪,这件事是张大少惹出来的,如果自己再向人群开枪,那这个黑锅肯定会被扣在自己头上。短暂的犹豫之后,他只能护着张大少向大院内跑去,一边跑一边让手下去拉响警报。

五分钟后,一队全副武装的大本营宪兵队乘坐兵车赶到现场,将北大门外的整个街道封锁起来,同时突入北大门内镇压*的人群。整个镇压行动当中虽然没有对人群使用枪械,但不可避免的与人群发生冲动,宪兵以警棍、防暴盾牌来击打人群。经过大半个小时的压制,宪兵将人群强行切割成若干部分,逐一包围控制起来。

在人群得到控制之后,宪兵没有继续击打丧失反抗能力的人,但是却遵照命令将所有在北大元内*的人全部原地扣押起来。整个大院遭到宪兵戒严,无论是学生、新兵还是平头老百姓都或坐或躺在靠院墙的位置,一些女学生还在嘤嘤的哭泣。

大本营秘书处副秘书长王从文接到汇报后,赶紧从南海乘车来到北大门。下车之后,他看到宪兵排列成人墙,将已经受制的人群堵在大院角落里,地面上一片狼藉,有血迹、有碎纸屑、还有撕破的衣服碎片。

“北大门警卫处主任呢?你们的司令呢?”王从文大声的向一名宪兵问道。

“回大人,司令正在征兵处大楼里。”一名宪兵少尉说道。

王从文二话不说,快步向大楼走去,不过就在踩上门前台阶时,他忽然又回过头来对自己的随员说道:“通知大本营医务处当现场来检查所有伤者的情况,安排一些水和毛巾给这些人用,让宪兵队把大街外面的封锁线扩大到街道路口,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靠近北大门,尤其是记者,明白吗?”

随员马上应道:“是。”

王从文又说道:“等等,再找人过来给我做一份调查报告,不要让宪兵司令部的人插手,我要真实的调查报告!”

就在这时,距离征兵处大楼最近的一个学生忽然站起身来,冲着王从文大喊道:“瞒的了一时,瞒不了一世,除非你们把我们全部灭口,否则今天的事迟早要昭告天下。我们这么相信政府,相信元首,相信大本营,可是你们太让我们失望了!”

这个学生的勇气立刻传染了更多学生,不断有人站出来附和着,场面一下子激烈了起来。

宪兵军官马上下令戒备,宪兵们整齐的举起防暴盾牌,用警棍敲打盾牌喝止人群安静。

王从文脸色很难看,他犹豫了一下,走到第一个说话的学生面前。后者挺起胸膛,表现出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脸色更是有一股视死如归。王从文叹了一口气,不轻不重的说道:“这件事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但是总得把事情调查清楚才能明白问题的所在。”

之后,他又面向众人继续说道:“同学们,同胞们,我希望你们能保持耐心。这件事一定会调查清楚。至于你们目前的处境我也希望你们能明白,北京大本营是军事重地,宪兵部队只是按照章程办事,并非是恶意袭击你们,只要大家都保持冷静,很快就会没事的。”

先前那学生依然是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说道:“不管你们怎么调查,真理永远会站在正义的一边。总之,今天如果不能给我们一个满意的交代,我们从此以后再也不会相信你们这些当官的,再也不会支持政府的任何决定!”

“就是,就是。要是不给一个令人信服的交代,我们也不参军了!”

“给狗腿子当下人?哼,我还没那么下作!”

“不参军了,都是骗人的,把我们当下人看,还让我们去当炮灰。骗子!”

人群里传来了大声的斥责。王从文再次叹了一口气,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快步离开。

来到征兵处大楼二楼,沿着走廊向行政办公室走去,就在路过行政办公室门外的一处茶室时,王从文看到一个年轻人正在接受问话。他虽然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但却知道是*驻北京大本营军官处总长张汉举的儿子,只听对方在嚷着:

“我哪里敢动手,我看到警卫队驱赶人群,把一个小姑娘挤倒了,我好心上前去搀扶,没想到那些人就要打我。是,是,我承认,我把车开进来是不对,可我还不是为了赶着给我爹送文件嘛!开车坏规矩是小事,可那些刁民*才是大事……”

王从文没有停下脚步,直接来到行政办公室。办公室里早就聚集了许多人,有宪兵司令部的军官,警卫处的文职人员,征兵处的行政人员,以及军官处的一些军官。大本营宪兵总司令江朝宗、北大门警卫处主任陈嘉世以及张汉举本人等都在场,虽然办公室里人很多,可是此时却没有太多的声音,几个主要的长官围坐在客厅茶几周围,一个个脸色不好看。

在看到王从文进来后,一名宪兵少校马上上前来迎接:“王大人来了,正等着您呢。”

王从文走到客厅,江朝宗、陈嘉世等人站起身来客套了一番,虽然在场以江朝宗职衔最高是少将军衔,但整个北京大本营最高管理权仍然属于秘书处,秘书长张孝准不在那就是副秘书长王从文说的算。

“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把事情闹得这么大!”王从文没有多余的心思寒暄,直接切入正题的向众人问道。

江朝宗、陈嘉世等人没有急着回答王从文的问话,只是下意识的把目光都转到了张汉举身上。张汉举一时有些发窘,暗暗叹了一口气之后,只好硬着头皮说道:“犬子教导无方,今日有一份重要文件不慎落在家中,于是通知犬子将其送过来,他平日很少来大本营,并不清楚大本营的行令规定,因此才驾车误闯大门。”

第984章,可大可小的争执

王从文当然不会听信张汉举的片面之词,他知道张汉举的儿子根本不在大本营任职,但是却经常进入大本营,平日里并没有多惹事所以就没有多问,可是今日闯祸了,张汉举反而狡辩说儿子不知道大本营的规矩,简直是荒唐。

“驾车闯门,要是单是这件事我倒是可以不追问,可我就是想不明白,他驾车闯门如何与等待体检的新兵还有北大门外义演的学生发生冲突了!别把我们在场所有人都当傻子好吗?”王从文用训斥的口吻说道。

“王大人,年轻人嘛,性子都很冲动,可能是一时闹出了误会才引得大打出手。我已经正在派人调查事情前因后果,一定尽快给王大人一个交代。”张汉举连忙说道。

“给我一个交代?我要什么交代!下面院子里可有三、四百人在等着交代呢!”王从文生气的说道。

“这件事闹大了对谁都不好,总之这件事并不算什么大事,不管是对是错,这些人在北大门之内*那就是擅闯军事机关,就算秉公办理也是要弹压这些暴民的。依我看,索性就稍作安抚,给一些赔偿,大事化小得了。”江朝宗用平静的语气说道,这件事其实与他没有多大的瓜葛,就算追查宪兵打人那也是有理有据的行动。不过在王从文没来之前,张汉举已经说了很多央求的好话,自己索性就做一个顺水人情,张家日后肯定会知恩图报。

“是啊,以前北洋政府时,这种事已经见怪不怪了,一些小老百姓总以为现在是民主社会,什么就是他们说得算,总是自以为是的惹一些麻烦出来。现在国内最关心的还是中日战争,没必要深究这件事了。”陈嘉世跟着江朝宗后面说道。

“胡闹!”王从文发怒的吼道,“在外面的可不止是你们口中所说的小老百姓,他们当中还有我们北京大本营准备入营的新兵。谁都知道中央现在最关心的是中日战争的进展,战场上需要补充兵力,这里却把新兵们惹火了,到时候谁去打仗?你们去吗?”

“王大人息怒,你误会我们的意思了。我们又不是说不处理这件事,只是尽量从速从快的处理,省的把事情闹大了。”陈嘉世连忙说道。

“是啊,大不了每个人陪几百块钱安抚费,然后再说几句好话。如真是把事情闹大了,我们北京大本营的面子也搁不住。那些新兵们一时情绪激动,等入营之后好好安抚,再配发一些优待,他们当中来参军的有不少还不是为了混口饭吃,有钱还解决不了问题吗?”张汉举语重心长的说道。

“好啊,你现在出去,你给他们每个人发一笔钱,再问问他们心里服不服气!”王从文脸色阴郁不已,他伸出一只手指着大门口,冲着张汉举斥道。“别以为有钱就能解决所有问题,元首一直强调民心所向,今天咱们丢了这几百人的人心,明天就能丢几千人、几万人的人心。总之,这件事我会严查到底,到时候直接上报到元首行营!”

听到这里,在场众人脸色立刻变了,王从文如果真把这件事上报到元首那里,那可真就闹大了。江朝宗、陈嘉世等人赶紧不再多嘴,省的引火上身。倒是张汉举心里愈发气愤,*与北京大本营原本是两个不同的机构,他是*派来的人,根本不必受北京大本营节制,自己好言好语跟王从文说话,王从文却把自己当下属似的痛责,简直是太不给面子了。

“王大人,咱们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把事情向元首汇报。元首日理万机,还要顾全前线大局,你这么喜欢把小事闹大,岂不是故意给元首添乱吗!若真是什么事都要由元首来决断,那还要你们秘书处管理什么大本营?要你们这些人有何用?”张汉举没好气的说道。

“你倒好,你儿子捅出这么大的篓子,反而还成了你有理了!”王从文瞪着眼睛说道。

“别什么我儿子捅出这么大的篓子,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你怎么知道是我儿子的错!别真以为今天的*是偶然发生的,搞不好还是日本人暗中策划的阴谋呢!真若查出什么蛛丝马迹来,到时候你们大本营的人一个都别想好!”张汉举大声的说道,他故意把这件事说得离谱一些,一来可以吓一吓大本营的人,毕竟长久以来谁敢保证大本营管理上毫无疏忽;二来混淆视听,尽可能的为儿子开脱。

听到这里,王从文脸都气绿了,不过没等他开口说话,一旁的江朝宗赶紧站起身来。他拉了一把王从文,劝慰的说道:“王大人,息怒,息怒。说来说去,今天发生的事情还不是因为情绪闹出来的?这个时候咱们如果不能理智处理问题,只会让事情越闹越大。我知道王大人是为了秉公执法,我等并非不赞同,只是认为真要把这件事闹到元首那里,无论如何都有小题大做的嫌疑。”

王从文冷冷的说道:“那好,既然你们不希望这件事闹上去,那就给我一个交代。我们就按章办理,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谁也别想含糊!”

张汉举既然与王从文撕破脸,就不怕继续闹下去,只是江朝宗这个和事佬马上又跑了过来,说道:“少说两句,少说两句。按章办理就按章办理,等调查结果出来了自然会让大家一目了然,没必要咱们之间吵来吵去。”他一边说着,一边还向张汉举递了一个眼色。

张汉举顺水推舟的说道:“行嘛,既然王大人要一个交代,咱们就把这件事查清楚了,给大家都有一个交代!”

王从文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一甩袖子转身离开了办公室。他知道跟这些人纠缠在一起毫无作用,江朝宗、陈嘉世还有征兵处的人全部是局外人,无非是在打人情牌见风使舵,真正要调查事情真相还得靠自己来安排。之前他还打算卖倪映典几分面子,如果张汉举的儿子老实交代,自己或许还会从轻处理,可是现在儿子有错、老子包庇,甚至还包庇的有声有色,这一点是最让人看不过去的。

既然北京大本营管不了*,*也休想插手大本营,倒要把事情彻底调查清楚!他在心里暗暗的下定决心。

就在王从文离开征兵处办公室后,张汉举气呼呼的在客厅里重新落座下来。

“这王大人还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什么事都要往上面汇报,昨天走路踩死了几只蚂蚁也不放过吧!”张汉举发着牢骚的说道。

“不是我说,这件事可大可小,新兵都跟着人群一起闹事,往大点说这跟兵变有什么区别?”陈嘉世强调的说道。虽然他不希望掺和这件事,可无奈自己的手下就是当事人,而且一旦这件事真闹到元首那里,下面怪责下来自己肯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话虽这么说,但事情总会有一个说法的。”江朝宗就像是一个老态龙钟的老人一样,慢悠悠的说着这句话。

“江大人,您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您看看,不管这件事会不会闹大,但明明可以化解的事情何必一定要闹大它呢?谁家还没有一个人情案?”张汉举想到刚才江朝宗对自己使了一个眼色,心想对方肯定会帮自己,于是连忙好声好气的说道。

江朝宗刚才确实想过置身事外,但是仔细想想要是王从文真把这件事闹到元首那里,对大本营的所有人都会有不利。再者,他知道张汉举的上面还有倪映典撑腰,自己如果在这个时候能化解这场危机,不仅可以避免大本营所有人遭到不利,同时还能从张汉举身上捞到一些好处,这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当即,他微微叹了一口气,摆出一副持老的姿态说道:“张大人,你刚才就不应该跟王大人对着来。王大人素日就是公事公办的性子,今天他发脾气那肯定是因为这件事的的确确是惹了大麻烦。你倒好,偏偏要把王大人惹得更恼火,这不是火上浇油嘛!”

张汉举心里很不耐烦,但是嘴巴上还是连连唯诺的说道:“唉,唉,当时还不是一时急火攻心嘛,平日里我与王大人并无瓜葛,诸位大人应该都是清楚的。但是一听到王大人动不动就要上报元首,总觉得有些太过分,难免失去克制。总之,这次事情还要有劳江大人、陈大人多多照顾一番才是。”

陈嘉世一副郁闷的脸孔,什么话都没说。

江朝宗意味深远的摇了摇头,说道:“只怕这次无论如何都要有一个交代才行。”

张汉举怔了怔,赶紧问道:“您的意思是……”

江朝宗若有所思的说道:“依我看,还是让令郎实话实说了。秘书处迟早会派人来调查,一味的想要隐瞒肯定是不行的。总之在我看来这是两码事,令郎犯的事是一码事,*是另外一码事,只要把事情分清楚了,这件事其实不难办。”

张汉举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江朝宗的话有些不靠谱,他连忙说道:“就怕王大人分不开这两件事呀。江大人,您一定要帮我啊!”

江朝宗不耐烦的说道:“那你想怎么样?让令郎什么责任都不负?就这样拍拍屁股走人?我告诉你,你要真有这样的想法,别说王大人放不过你,我都放不过你。”

听到这里,张汉举意识到江朝宗是真的动怒了,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再得罪更多的人,更何况仔细想想江朝宗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是儿子捅了篓子,一点责任都不承担那就太说不过去了。他连忙改变了脸色,讨好式的的说道:“江大人,您这是何必呢,我当然知道江大人是一番好意,那依江大人的意思,到底该如何是好?”

江朝宗说道:“正如我之前所说的,让令郎把该交代的都交代清楚,到时候即便按照规章制度来定罪也无妨,无非就是在监狱里反思一段时间,绝不会判得太重。”

张汉举有些不敢相信,说道:“怎么可能只是反思一段时间呢?”

江朝宗脸上再次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沉着声音说道:“这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北京大本营最多是检举方,等令郎送到监狱之后那就是由监狱管理。这北京和天津大大小小监狱,那个监狱长我不认识?说不定最后直接送到宪兵司法处监狱,我给下面打一声招呼不就得了。令郎的事其实不难,难就难在你如何处理外面那些人。”

张汉举恍然大悟,心中顿时舒畅了许多,他感激的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还真要多谢江大人照顾了。”

江朝宗再次提醒道:“总之,能帮的地方我自然尽量帮你。我刚才已经说了,该怎么处理剩下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反正我是不会再掺和外面那些人的事,你好自为之。”

张汉举忙道:“这个自然,这个自然。江大人这份恩情,我一定铭记在心。”

第985章,统帅部成立

八月五日,吴绍霆正式授命成立东三省统帅部,委任蔡锷出任统帅部最高指挥官,特别授予蔡锷为陆军元帅的荣誉军衔,蔡锷因此成为中华民国第一位元帅。当天下午,吴绍霆亲自主持第一次统帅部的军事会议,先听取了目前各路部队的战况汇报,随后又开始制订下一步的进攻计划。

目前的战事主要集中在两点,其一是丹东战线,其二是旅顺战线,至于江界方面目前处于僵持状态,三十三师和三十五师自从上次进攻之后再也没有发动第二次攻势。吴佩孚方面至今仍然没有消息,这一点不仅让蔡锷感到恼火,甚至连吴绍霆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过没有办法,毕竟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更何况现在根本都已经失去联络。

三十三师和三十五师之所以没有再发动第二次攻势,主要是从战略层次来考虑,尽可能的减少战场负担,将更多的战争资源转移到丹东战线上。

孙烈臣奉张作霖之命参加了这次军事会议,同时将目前金州的战事做了详细汇报。

遵照集团军司令部制订的战略,将旅顺要塞的战争营造成日军流血不止的伤口,因此这段时间东三省第一路军主要以炮兵和空军力量发动攻势,陆军则以阵地战对峙为主。虽然在战场上没有取得实际性的进展,开战时中日双方兵力的距离是多少,现在还是多少,但是这一个月以来第一路军发动了七次空袭,一次比一次猛烈。

“这七次空袭有四次是深夜发动,另外三次则都是凌晨五点钟开始。在军情处搜集的情报支持下,我们成功摧毁了日军两处物资仓库和一片驻兵营区。同时在夜晚发动的袭击迫使第五师团时时刻刻处于紧张状态,士兵、军官、杂役都欠缺充足的休息。到白天时,我们则以炮兵进行持续火力覆盖,重点摧毁敌人的阵地和后勤兵站。”孙烈臣说道。

经过青岛战争之后,第五师团的炮兵部队已经大打折扣,再加上之后几个月又没有得到及时的援助和恢复,在重火力方面完全不是中国方面的敌手。张作霖采取的战术就是晚上空袭、白天炮击,让第五师团疲于挣扎,没有办法安心休息。

之后,驻青岛军官代表团派回的代表汇报了德国在海面上的军事行动。

自从南京总统府下令辽东半岛军事海禁令之后,日本驰援旅顺的战略物资只能派遣军舰护航。从六月中旬到七月上旬这段时间,由于中国和德国的情报单位都没能掌握日本海军详细的行动详细,经常导致日本海军军舰见缝插针似的抵达旅顺完成补给。德国远东舰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辽东海域游弋,毕竟远东舰队实力有限,只能选择一些特定的时候出海。

中国海军抽调了北洋舰队一部与之前俘获修复的几艘日本巡洋舰,临时组成了辽海支队,主力舰就是改名之后的日本战舰,包括“南京”号装甲巡洋舰、“中华”号装甲巡洋舰、“龙”号战列巡洋舰以及四艘驱逐舰。尽管俘虏的日本第二舰队大小舰只超过二十多艘,只是由于目前中国海军操作技术和人力资源只能装备这几艘“大型”战舰,其余的战舰暂时还停留在船坞里储备。

辽海支队与德国远东舰队共同担任旅顺海域的戒严任务,而与日本南清舰队(1915年12月改编为日本第三舰队)发生交火是在七月十九日傍晚。当时德国远东舰队完成巡视任务准备返航,与企图趁夜前往旅顺的南清舰队在黄海中部相遇,双方立刻发生交火。

由于南清舰队是顺风,并且先行占据良好阵型位置,在交战之初快速的压制了远东舰队。

远东舰队指挥官马上发布无线电联络驻扎在威海的辽海支队,同时故意摆出无法抵挡南清舰队的火力,缓慢向渤海方向撤退,意图吸引南清舰队深入,然后在辽海支队赶到时打一场夹击战。只是南清舰队主力舰一共只有“鹿岛”装甲巡洋舰、“对马”装甲巡洋舰、“新高”战列巡洋舰、“春日”战列舰和“明石”战列巡洋舰五艘,其余的水雷舰、扫海舰、驱逐舰都是一千吨位以下的小型军舰,同时后方还有一支满载战略物资的商船队伍,一时不敢贸然追击德国军舰。

日德双方在海面上警惕的对战大约两个小时,你退我进、我退你追,直到天色完全变黑,趁着夜色掩护日本舰队悄然撤退。辽海支队赶到时,几乎什么都没有发现,只能与德国远东舰队返航撤退。

这次小型海上摩擦是目前中日开战以来唯一一次海战,德国远东舰队只有几艘军舰受了轻伤,并没有太严重的损失。在之后半个月里,要么日本海军没有再向旅顺输送物资,要么又是成功避开了中德海军的阻截。

听完代表团军官的汇报之后,吴绍霆说道:“尽管我们首要的不是打击日本海军,但对领海的维护还是要做到,不能让日本人以为可以随意进出我们中国海域。海军方面应该加强情报搜集,提前预防日本海军的入侵,最好能在日本海军将物资送上岸之前击毁它们,这样必然能给旅顺的第五师团造成更严重的士气打击。”

坐在长会议桌下方的张孝准说道:“元首,目前日本排华的情况很严重,中情局、战情局的特工大部分都被迫撤离,目前主要情报来源还是从第三方那里获取,风险比较大。”

蔡锷平静的说道:“风险再大也不能退缩,情报工作关乎大体,弄不好日本人反而在我们中国活动的厉害呢!”

顿了顿,吴绍霆改变了话题说道:“时至今日,开战已经有两个月的时间,但是我们预期的效果显然远远没有达到。之前德国人就发出话来了,如果我们不能在三个月之内也就是十月份之前把战线推至平壤,那接下来的战斗就只能靠我们自己努力了。整整两个月的时间,丹东成为主战场,但是整个阵线举步维艰,很难想象到能在两个月内突破新义州。”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目光落到了蔡锷身上。

蔡锷脸色微微有所变化,只是很快又恢复平静,他什么话都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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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称“最高统帅部”、“最高司令部”。是一国或数国联盟的武装力量的最高领导和指挥机构,由最高统帅领导。主要是领导武装力量建设,负责研究战争局势和实施战略指挥。通常在战时建立,如苏联在卫国战争初期的1941年6月23日,成立了统帅部,后改组为总统帅部、最高统帅部;美、英盟军是在1943年12月成立西欧远征军最高司令部的。而有的国家在平时即建立起来,如日本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前早已成立了武装力量最高统帅部;德国也是在战前的1938年2月建立起最高统帅部的。另,关于前面三章内容,是一次政治事件的伏笔,希望各位大大不要见怪!】

第986章,市场花园行动

吴绍霆接着说道:“我希望在统帅部成立之后,战略指挥上能够更加有效率。并非我一定要得到德国人的援助,但是这方面的东西有胜于无,更何况这场战争确实需要加快进度。协约国既然已经对我们宣战,无论他们是否会派兵来进攻我们,在整个战争意义上中国已经处于众矢之的。如果同盟国阵营不能取得大局上的胜利,迟早会殃及到我们。”

一名师部参谋长疑惑不解的问道:“元首,您的意思是,我们尽快解决了日本,还要插手欧洲的大战吗?”

众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吴绍霆,尽管大家都知道“亚洲战略”的计划步骤,可是这一切都是为了巩固中国在亚洲地位,而不是与欧洲列强为敌。中心思想的改变,必然会导致整个计划走向另外一条道路。中国好不容易凝聚信心向日本宣战,可是如果因为单纯个人的野心而盲目的与欧洲列强为敌,只怕不仅实际条件不允许,上下人心也不会赞同支持。

吴绍霆慢慢扫过在场所有人,他看得出来这些将领多多少少是有所担心的,于是说道:“这件事稍后再讨论,我所说的大局自然是要按照亚洲战略的部署来执行,诸位应该都是心知肚明的。之所以强调要尽快朝鲜战场上的进度,归根结底是要尽快脱离战争的泥圈。看看欧洲战场的局面,一个马恩河战役打了五、六个月,直接损失几亿英镑。虽然我们战前有充足的准备,可一定要优先避免这种破坏性、消耗性、持久性的会战。明白吗?”

先前那参谋长连忙说道:“卑职明白。”

吴绍霆转向蔡锷,问道:“蔡大帅,我希望你这次从前线回来已经准备好了新的作战计划,正如我之前反复强调的,加快战争进程,我现在对这件事非常认真!”

蔡锷微微点了点头,正色的说道:“元首大人的意思我已经明白。关于新的作战计划,我在来之前确实有拟过一份草案,不过这份草案还需要通过进一步战场上的实战来做检验,否则贸然发动大规模的突进会有很大的风险!”

吴绍霆问道:“哦,是吗?说来听听。”

蔡锷不疾不徐的说道:“鉴于之前山地狼行动的成功执行,我决定在未来四十五天时间之内执行另外一项联合作战的计划。不过这次联合作战将会是空前大规模、大阵仗,并且是海陆空三栖兵种首次联合执行战场任务。”

这番话立刻让在场所有人耳目一新,海陆空三栖联合作战,单单听了这句话就知道这次作战计划的强度。稍微有点眼光的也不难看出,这次作战的目标显然是一举突破新义州防线,让丹东一线的部队顺利进入朝鲜腹地。

蔡锷停顿了一会儿之后,继续说道:“目前这份计划还只处于构想阶段,我打算发动一次全线总攻,包括丹东、江界两地,利用飞艇部队夜晚潜入敌人后方,输送几支奇袭部队,再由海军在新义州后方海岸投放一支足够火力的海军陆战队,之后陆军于正面发起强攻,奇袭部队和海军陆战队在敌后配合突袭、破坏等活动。”

三十六师师长王承斌感叹的说道:“大帅此计,不可不谓是波澜壮阔啊!”

其他军官也都窃窃私议起来,毕竟在大规模作战的经验上,多兵种联合作战几乎无章可循,即便有所谓的“山地狼行动”,那也只是一场几百人的小规模战争,与战略层面的大战役相差甚远。在座许多将领并非不赞同蔡锷的计划,只是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去执行、去安排。

吴绍霆沉思了一阵,他当然知道多各兵种联合作战是一种战场革新,尤其是在这个战术保守的年代,这种出其不意的联合作战势必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但是海陆空三栖兵种同时投入作战,而且都是大规模的战术运作,到时候需要动用的飞艇、军舰以及各种配套的物资资源必然不会少,甚至还会在最短的时间里超出预算。

如果仅仅是为了夺取新义州这个一处突破口,很显然如此大规模的投入有失性价比。但做为打破目前僵局,加快战争进度最有效果的办法,还是应该仔细考虑一番。

“松坡兄,你对这个计划有几成把握?”吴绍霆问道。

“诚实的说,目前单凭估测的话只有四成或者更少的把握。”蔡锷不动声色的说道。

全场顿时起了一阵哗然,居然只有“四成”甚至“更少”的把握,这么大规模的投入却没有足够胜算,那何必还要说出呢?

“四成不到?”吴绍霆同样有几分诧异的说道。

“是的,元首,在这件事上我不能盲目的夸下海口,只是以目前估测的形势来看确实有很多不确定的因素。正如我之前所说,虽然我们司令部正在为这个计划做仔细的探讨和推论,但更多的还是需要实践经验来做参考。如果在未来一个月时间里有更多的案例可循,尽可能的规避一些高风险的影响,同时让各路部队有更充足的准备时间,这个计划才有可能付诸行动。”蔡锷仍然用他那不见波澜的语气解说道。

“我明白了……”吴绍霆缓缓的点了点头,随后陷入了思索的沉默中,过了一会儿之后,才调整了一下坐姿,用一种很认真的态度说道,“目前来说,这个构想很有新意,我认为也很有实战的意义。既然松坡兄你需要一段时间来准备这个计划,那就按照您的思路来办,尽快给我一份确定的行动方案。”

“元首放心,我必然全力以赴。”蔡锷郑重的说道,既然吴绍霆能支持自己这个构想,这对于一个带兵的将领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笔资源。

“暂时给这个计划确立一个代号,就叫‘市场花园行动’,虽然这个代号与主题不相干,但我们要的就是掩人耳目。松坡兄,你好好计划,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吴绍霆补充的说道。

市场花园行动原本是指盟军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所发动的一次作战,但是与蔡锷制订的海陆空三军联合作战有异曲同工之处,都是第一次联合兵种大规模作战的首次应用,当然,一旦蔡锷此次作战计划成功投入战场,那必然将彻底改写军事史。

事实上市场花园行动分为两个行动,“市场行动”是指空降部队,“花园行动”则是代指陆面部队,合称为“市场花园”行动。此次作战的战术主旨是借由史上规模最大的空降部队奇袭,配合地面装甲部队快速移动的协同作战,夺取荷兰境内主要河川上仍由德军控制的一系列桥梁;而战略目标则是在夺得这些桥梁的控制权后,让盟军得以跨越莱茵河这个德国边境上最后的天然屏障,趁德军尚未站稳之际,在短时间内结束第二次世界大战。

尽管在行动之初尚称成功,盟军在9月20日时攻下位于奈梅亨的瓦尔桥,但是最终因为位于阿纳姆的最后一座桥梁,步兵援军无法抵达完全占领而宣告失败,尽管英军第一空降师已经坚守在当地超过最初预期的时间。一直到1945年3月,莱茵河仍然是盟军与德国本土间一直无法跨越的屏障。

虽然如此历史上的“市场花园行动”最终以失败而结束,但吴绍霆相信由自己命名的“市场花园行动”必然不会一无所成,毕竟日本在防空力量和陆面力量上的军事部署,远远没有当时德国军队那种规模和效率,空降部队和海军陆战队在多个方位同时出现,正面陆军主力再适时的发动总攻,以日本目前的兵力根本应接不暇。

“元首亲自命名代号,我统帅部必然全力以赴!”蔡锷挺起胸膛的说道。

“稍后通知潍坊空军基地,让空军总司令李胜如尽快赶到奉天来见我,之后统帅部要与空军协调好,不管市场花园行动计划能否成功投入战场,计划前的准备工作仍然不能怠慢。”吴绍霆接着又交代道。

“元首,您的意思是训练更多的空军陆战队,是吗?”张孝准问道。

“没错,事实上我认为空军陆战队应该具备更专业、更有效的装备和行动方法,单纯的通过飞艇运输,然后降低飞艇高度用绳索垂降,这承担的风险实在太大,限制性也非常大。*后勤部应该立刻召开军备研究会议,为空军陆战队设计更合适、更合理的装备。”吴绍霆点了点头说道。

坐在长会议桌左侧的*军官们马上交头接耳讨论了起来,以目前中国对空军军事器材掌握的程度,虽然算得上非常先进,可做为空军一个分支的空军陆战队却是缺乏了解。自从南方第一集团军开始训练空军陆战队之际,几乎就是训练步兵的平衡性和消除恐高心理而已,再也没有其他方面更科学的进展。

第987章,德国再次来访

吴绍霆当然知道这是因为中国将领普遍缺乏更广阔的知识,所以造成了思维狭窄的局面,降落伞这种东西早在十三世纪就有出现,并且在外国的侦查气球、民用气球等等航天器上面,已经普遍配备保障人员安全的降落伞了。正当他准备把“伞兵”构想说出来时,一旁的张孝准抢先了一步。

“当年在日本留学时候,我曾经见过日本热气球部队的士兵经常会背一个背包,据说背包里面装着一种叫‘阻力伞’的东西,说是可以在热气球遇到危险时,士兵凭借‘阻力伞’能够安全着落。”他在说这番话时的语气不是很肯定,似乎这件事仅仅只是一个印象。

“阻力伞?这是什么东西?”

“这怎么可能?人从半空中掉下来,还能安全着落?这阻力伞是翅膀吗?”

“这东西一定很先进吧!”

在场的众人纷纷议论起来,只有那些曾经留学外国的军官保持着冷静,不管他们是否见过降落伞之类的东西,但是很显然中国人普遍的见识仍然很短浅。

这时,吴绍霆不动声色的说道:“没错,就是阻力伞,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降落伞。我曾经在德国留学时亲眼见过这种东西,这是利用空气阻力减缓下降速度,让人能够从空中以安全的速度落地。或许你们觉得这是一件奇怪的事,不过相信你们每个人都有雨伞,刮风下雨时你们会不会觉得手里的雨伞很重?总是向后拖累?说的直接一些,降落伞就是设计更大一些的雨伞,两者是同样的道理。”

一名师部军官担忧的问道:“让所有空军陆战队员都背着这样的阻力伞从飞艇上跳下去?这……只怕训练起来都很难吧!”

张孝准说道:“这方面我们可以聘请外国的专家来指导训练,就像是训练飞艇垂降那一样,可以递增高度来慢慢培养士兵的熟练度和心理素质。”

吴绍霆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就是这个道理。当然,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不容易,不过一旦熟能生巧之后,我们自然会有一套更科学、更有效率的训练方式。诸位,试想一下,空军陆战队员出其不意的降落在敌人后面,这已经不是可怕的机动性那么简单,而是一种全新的战术开端。在敌后开辟战场,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这是一群多么让人畏惧的空中骑兵!”

会场上的众人对吴绍霆的构想感到很新意,也感到确实是一种很有前景的战术运用。只是大部分人对这件事实在缺乏经验,一时半会不知道该如何表态。

吴绍霆没有理会在场众人的迟疑,既然中国目前有了空中运输载具,那就有必要提前创立新型兵种,利用新兴兵种的优势和配套新型战术的独特性,尽快奠定军事扩张的基础。在之后的讨论当中,他决定立刻成立空军陆战队司令部,将之前陆战第一团改为第一空中骑兵旅,简称第一空骑旅,计划从现役士兵中招募队员,加以跳伞训练。

当然,有了新型的空降装备,在后勤生产方面自然要尽快跟上步伐。吴绍霆思考着与德国、美国合作成立一家生产跳伞装备的公司,利用外国先进的缝纫技术和原材料提炼设备,制造出更先进、更安全的空军陆战队装备。

军事会议结束之后,吴绍霆将蔡锷、张孝准二人叫到他的办公室,专门又探讨了一下关于“市场花园行动”以及规模性空军陆战队的建立应用。他打算由张孝准出任空军陆战队司令部总司令,张孝准在北京大本营打理行政事务已有一段时日,做为一个军校毕业生是该让其大展拳脚。再者建立空军陆战队本身就是一种经营,以张孝准在北京大本营工作的经验,理所当然能够更加得心应手。

“既然是大规模空投,我们现有的飞艇也要有所改进,要让飞艇更合适运输作用和陆战队员跳伞。过段时间德国人的六千万援助就全部投入空军陆战队项目上,你也要尽快安排人去出国考察,聘请、采购之类的事越早落实越好。”吴绍霆对张孝准叮嘱道。

“元首放心,保证尽快完成任务。”张孝准有几分激动的说道,他总算可以在军事事业上有所发展了。

“松坡兄,”吴绍霆随后又转向蔡锷,说道,“诚实的说,我非常看好市场花园行动,尽管松坡兄目前还没有太大的把握,不过战场没有什么事是可以有百分之百把握的,关键还是要在关键时刻做出决断的气魄。总之,我会全力支持此次行动计划,我希望松坡兄你也要用尽全力,好好打造行动方案。”

“有元首这番话,肝脑涂地在所不辞。”蔡锷说道。

从第二天开始,“市场花园行动”被列入*和东三省统帅部头号军事行动进程,同时空军陆战队正式成立司令部,进入*军事力量序列之一。正当这两件事紧锣密鼓的进行时,德国对于“东亚经济复苏计划”的事宜也做出了回复。

就在统帅部成立之后的第四天,菲利普上校和马克西米秘书官再次抵达奉天,于元首行营办公室面见了吴绍霆。从二人进门时的表情上,吴绍霆就能看出德国政府对这项经济计划有不好的看法,这一点不难猜测,思想刻板了几个世纪的日耳曼民族对新型的东西总会是后知后觉的态度,尽管这一点让他感到很失望,可礼数上的应付还是不能免除。

双方客套的说了几句寒暄话,随后在办公室靠窗的小客厅落座。

“菲利普上校,似乎贵国的态度不甚明朗啊!”吴绍霆现在没有心思跟德国人绕弯子,既然他们不支持“东亚经济复苏计划”,那索性就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非常抱歉,辛慈公使已经非常尽力的进行游说,在我们德国一些支持发展中国关系的官员们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同样是竭尽全力的造势,只是军事委员会和财政部经过联合的论证,他们宁可花几十亿帝国马克去开发坦克、飞机和军舰,也不愿意冒险尝试开辟金融战场。我希望元首阁下能够谅解,尽管我们是非常欣赏您的金融战争计划,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这其中的作用。”菲利普上校叹了一口气,带着歉意说道。

“没关系,用我们中国话来说,买卖不成仁义在,这次不能合作,我们还会有下一次嘛。”吴绍霆保持着笑容说道。

“现在我们确定的是无法与您建立官方的合作,不过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倒是可以与我们德国私人金融公司进行合作。”一旁的马克西米有些迫不及待的说道。

“什么?马克西米先生,你不会把我们的金融计划透露给私人了?”吴绍霆脸色一下子拉了下来,严肃的向马克西米质问道。

第988章,换一种合作

“哦,请您放心,在金融战争计划上的保密我们是一刻也不会放松的。我们绝对没有将这个计划的主要内容泄露出去,但是为了争取更多的支持,还是透露了一些相关联的事宜。”马克西米立刻说道。

吴绍霆深深吸了一口气,尽管马克西米是这么说,但是在他看来终归还是泄露了计划。哪怕无法执行“东亚经济复苏计划”,也要将金融战场的信息绝对保密,防止这个计划会被敌人采用来对付本国。他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只是没有急着表达出来,而是等着马克西米把整件事的前因后果说完。

顿了顿之后,马克西米接着说道:“辛慈公使和麦尔瓦德克司令都对这次金融战争计划感到很有可行性,因此在军事委员会和财政部否决了我们的计划后,我们又通过私人关系联络到德意志帝国最负有盛名的金融企业家和大财阀,在与他们会谈时我们只是告知会在亚洲进行一次金融投机炒作活动,邀请他们参与其中。”

吴绍霆半信半疑,他面无表情的说道:“是吗?贵国的财阀和企业家都答应了吗?”

马克西米说道:“显然我们不能通过一些皮毛的内容来获得他们肯定的答复。不过他们在听说能与贵国政府进行这项金融合作,对此都非常感兴趣。经过他们开会决定之后,一致认为应该派遣代表到中国来进行更深入的了解。”

吴绍霆沉思了一会儿,与德国政府合作除了是为了保障计划的周密和资金的充足之外,更重要的是在战略层面上的联合,而德国的私人财阀和金融家们显然除了利益之外其他什么都不能保证,甚至一些人还会为了一时的利益而做出背叛之举。“为了一时的利益”分很多情况,比如自己的公司突然出现资金运转困难,再比如临时改变想法决定捞一笔就走等等。

如此巨大的金融计划,如果操作不慎不仅不能打击敌人,甚至还会反噬己身。在这件上他必须慎重考虑,哪怕这些私人财阀有意愿,自己也不会轻易的答应与他们合作。微微叹了一口气之后,他说道:“既然如此,他们何时会派遣代表来中国。”

菲利普上校说道:“这些财阀先生们已经雇佣了德意志银行的一名投资顾问,相信目前已经在前往中国的远洋邮轮上,预计月中就会抵达上海。”

吴绍霆沉默了一会儿,随后用一种非常严肃的口吻的说道:“先生,我希望你们能明白,为什么我一直在强调这个计划需要严格保密。因为贵国高官不能接受这样的计划,不代表其他国家不会接受,一旦让他们发现金融战场有利可图,很有可能会反过来用在我们身上,明白吗?我很感谢你们为这项计划的积极努力,可是请允许我冒昧的询问,贵国的财阀、企业家们是否值得信任?是那种高于利益的信任!”

菲利普上校与马克西米对视了一眼,尽管吴绍霆的这番话有一些无礼的味道,可是他们两个人当然明白这番话的重要性。马克西米郑重其事的说道:“这些财阀、领主和企业家都是常年与军事委员会合作的关系,要不然辛慈公使和麦尔瓦德克司令也不会去联系他们。如今欧洲战场早已牵动了每一个爱国人士的心绪,我们德意志帝国的臣民必然会分清楚轻重急缓,在国家需要的时候绝对会无私奉献。”

尽管马克西米这么说,吴绍霆还是很难想象,不过他说道:“我真心希望这个计划不要出任何差池,要知道这可是一笔非同小可的投入,甚至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这是一次史无前例的行动。既然辛慈公使和马克西米先生认为可以相信私人投资者,那么我当然不会拒绝与这位代表会见一下。”

菲利普上校说道:“听到您这么说,我们感到很高兴,毕竟这是对我们双方都有利的大事。当然,您的建议非常对,在保密工作上我们一定会多加注意。”

会谈进行到这个时候,原本应该可以结束了,可是吴绍霆发现菲利普上校和马克西米都没有起身告辞的打算。于是他又说道:“那么,菲利普上校还有什么消息要告诉我吗?”

菲利普上校立刻说道:“是的,不过并非是我要告诉元首阁下新消息,只是麦尔瓦德克司令以盟友身份关心贵国海军发展的情况。”

吴绍霆疑惑的问道:“是吗?麦尔瓦德克司令有什么提议吗?”

菲利普上校笑着说道:“提议算不上,只是我们远东舰队基地最近注意到,中国海军正在将前日本‘周防’号战列舰进行改装,通过设计图来看,似乎要把‘周防’号的所有武装全部拆除。我们只是感到好奇,改装完成之后的‘周防’号会用来做什么呢?”

吴绍霆知道“航空战列舰”计划德国人只负责其中一部分设计,并不知道“周防”号的最终战略作用。之前他确实考虑对“航空战列舰”计划加以保密,不过想到历史上爆发的日德兰海战,英国本土舰队第一次投入航空母舰的使用,迟早会让德国人意识到这种军舰的重要意义。于是他说道:“是的,我们正打算将这艘战列舰改装成航空战列舰,到时候它的作用就是提供飞机起飞降落,为我们实施远程空袭提供续航和机动性。”

菲利普上校与马克西米对视了一眼,他们当然是第一次听说“航空战列舰”这个名词。不过从吴绍霆的作用描述中不难猜测,改装完毕之后的“周防”号是什么样子。尽管德国现在已经开始重视航空战术的拓展以及陆航部队的运用,但对于用战列舰载运飞机实施远程空袭倒是没有足够的认识。

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之后,菲利普上校说道:“原来是这样。不知道元首阁下能否让我们深入了解‘航空战列舰’的信息呢?”

吴绍霆笑道:“你们对这项计划很感兴趣吗?”按照预定的计划,目前中国航空战列舰的改装进度应该刚刚进行到四分之一左右,如果德国对这个计划感兴趣,大可引用更多的德国工程技术投入到改装中,这样说不定还能提前完成改装。

至于让德国获得航空战列舰技术这个问题,对中国的威胁也不算太大,从地缘政治来预判中国与德国几乎很难发生正面冲突。说不定“齐柏林”号航母会提前诞生,这必然是又一次改写历史的转折点。

菲利普上校说道:“是的,不管是否合适我们德意志帝国海军目前的模式,但任何一种新型军事武器的出现,我们都应该尽可能的掌握第一手资料。如果元首阁下愿意的话,或许我们德意志帝国能与贵国合作开发这种航空战列舰。”

吴绍霆依然笑着说道:“如果菲利普上校能够确定这个合作的话,我自然是乐得其所。这样吧,过段时间等航空战列舰改装计划汇报时,我会让海军方面做一个详细的汇总,到时候直接由驻青岛军官代表团与你们进一步交涉。”

菲利普上校点头说道:“非常感谢元首阁下,关于航空战列舰合作的事宜,我一定会郑重的与麦尔瓦德克司令深入探讨,一旦有结果必然第一时间来通知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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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柏林伯爵号(GrafZeppelin)是一艘德国海军(Kriegsmarine)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所建造的航空母舰,也是历史上德国唯一下水过的一艘航空母舰,排水量约33,000吨。1936年12月28日在基尔的德意志造船厂(DeutscheWerke)安放龙骨起造的齐柏林伯爵号是德国海军在二战时充满野心的“Z计划”(PlanZ)之一部分,根据当时德国海军元帅埃里希·雷德尔(ErichRaeder)的规划,除了代号“A航舰”(FlugzeugtrgerA)的齐柏林伯爵号外,原本它还有一艘姊妹舰“B航舰”(FlugzeugtrgerB,德国海军在新舰实际下水之前并不会正式赋予舰名,而是以代号称呼之),后者在建造中途停工报废,从未实际下水也未能获得命名。

由于在二战中期之后德国海军在海上的行动接连受挫,再加上当时的德国已无力支撑所费不赀的海军经费,1943年2月2日希特勒下令取消所有德国战舰、巡洋舰与航空母舰的建造工作。齐柏林伯爵号被送往奥德河河口的斯特丁(Stettin,今波兰斯塞新(Szczecin))准备拆除。

1945年4月底,眼见苏联红军即将逼近斯特丁,德军主动将齐柏林伯爵号凿沈以免落入敌手,但占领该地后的苏联却在1946年时将沉船打捞上来,该舰最后一次的目击地点是在斯维内明德(Swinemünde,也就是今日波兰境内的斯未诺契,??winouj??cie),当时该舰载运了一些物资,准备前往列宁格勒,但却从此消失无踪。由于苏联方面对于此类资料的保密,长久以来齐柏林伯爵号的实际行踪一直是个谜团。直到多年后苏联的机密档案解密,从其中间接透露该舰曾短暂获得一个编号“PO-101”(浮动基地101号),并在1947年8月16日时被当作苏联舰艇与战机的靶船,以便研究该如何击沈像是航空母舰这般的大型军舰。、

第989章,空中骑兵

吴绍霆对装备降落伞的空军陆战队寄予了很大的希望,当空军总司令李胜如北上来到奉天后,他让李胜如与张孝准好好讨论了一番,同时也敦促尽快开始进行伞兵的训练。他抽空江自己的一些跳伞技巧用文字整理出来,并且还附上了关于伞兵装备的一些建议,比如降落伞要安装引导伞、副伞,用强化丝绸做为降落伞的材质,特制的伞兵刀和伞兵背囊等等。

最初的降落伞是没有安装副伞和引导伞,在各种意外和付出生命的代价下,人类才慢慢尝试改进这些设备。如今吴绍霆直接提出最完善的降落伞设备方案和相关设计图,尽可能的保证伞兵人身安全,绝对算得上提高空降作战的效率。

张孝准获任空军陆战队总司令之后,对空军陆战队的工作非常热忱,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就做出了一份详细的建军方案。包括番号、预算、时间、规模以及武器装备等等,不可不谓是面面俱到,也深刻反应了张孝准厚积薄发的工作态度。

按照预想中的计划,空军陆战队总司令部设置在北京大本营内,在半个月之内开设北京、天津和承德三处新兵训练基地,先以四十天为期进行第一批伞兵招募、训练,如果时限之内训练任务不能结束再另外延期。第一批伞兵将会组成空中骑兵第一旅,共计两个编制团、两个独立营以及一个空勤指挥部。空勤指挥部即负责空中骑兵载具管理,严格的说这部分属于空军范畴,但为了更好协调作战任务,因此是空军陆战队与空军联合组建该部分。

空中骑兵第一旅将会从现役部队中招募士兵,但之后其他编制的招募则是直接由各地新兵营审核和分配,达到标准者在完成新兵营常规训练后即可分配到伞兵训练基地。

张孝准打算在用半年时间,把空军陆战队的规模扩大到四个空骑旅,之后再用一年的时间成立两个空骑师。这些预想都有严格的规划,与*预算、各地军工厂飞艇制造进度都有密切相关,否则盲目的扩充兵力,到头来却没有足够的装备和载具,那这些空军陆战队员跟普通的陆军并无两样。

就在张孝准将这份装订好的计划书送到吴绍霆办公室时,正好在大门口遇到了龙云,后者刚从通讯室出来,正要把一封电报送进去,于是二人一起走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吴绍霆正在听取一名幕僚介绍德国化学专家小组的情况,德国专家前天下午刚刚抵达上海,现在已经被特勤局秘密的接到南京。南京*临时开办了特殊武器办公室,派遣了一些高文化、高学历的青年军官与德国专家们见面,听取德国专家对化学武器和化学科学方面的介绍。

“唐副部长认为应该让德国专家开设一个长期的培训班,专门指导和培养我们中国的化学人才,可在国防大学、民国大学挂上外籍教授的头衔,正好还能掩护他们真实的身份。”

“嗯,这个主意很好,给青岛和南京德国使馆都去一封电报,把这个想法通知一下德国人,告诉他们这些专家绝不会受亏待,我们双倍工资……不,三倍工资。关于培训班的事情,让唐副部长来负责,以后特殊武器办公室就交给他来直接管理。”吴绍霆点着头说道。

“明白了元首,我这就去。”幕僚说完,转身离去。

这时,吴绍霆看到从大门口走进来的龙云和张孝准。

张孝准走上前来,将计划书放在了吴绍霆办公桌上,说道:“元首,细节都整理好了。”

吴绍霆点了点头,笑道:“你办事我自然放心,稍后我会仔细过目,看看还有什么需要跟进的地方,必然第一时间做出批示。”

张孝准诚然说道:“有元首大力支持,空军陆战队一定会成为我大中华一支利剑。”

龙云等着张孝准说完之后,这才上前来汇报道:“元首,广州来的电报。”

吴绍霆扬了扬眉毛,从龙云手里接过电报文件夹打开来看了一遍,随后脸上露出欣然的表情,畅快的说道:“广东兵工厂、盛世龙腾公司还有黄埔机械公司已经完成了第一批次山猫式越野战车的生产,A型四十四辆,B型二十五辆,C型十二辆,加上备用车辆一共八十五辆。南方那边随时可以把这批战车送到奉天来。”

山猫A型战车是“步兵级”装甲车,属于常规型号,也是兵工厂主要生产的车型。山猫B型战车属于“工程级”装甲车,在体形上要比A型略大一些,不过装甲厚度则有所减弱,主要用途是执行战场运输、抢救伤员、搭建移动通讯设施等任务。山猫C型则是山猫系列最小、最轻便、最薄装甲的小型越野车,一般是配给团部以上指挥所使用,充当高级指挥官座驾。不过C型战车与其他型号一样,都是六个车轮子,看上去有些臃肿,但在没有吉普车的年代只能将就着使用。

张孝准听到这里,同样笑逐颜开的说道:“是吗?这可真是一个好消息。”

吴绍霆点了点头,说道:“没错,之前预计生产进度要到年底才能完成第一批战车,不过据说四月份下旬广州所有兵工厂更新了德国工业设备,极大的提高了制造效率。这次是超前完成任务,大快人心呀。”

龙云说道:“元首,那这批战车要装备到前线来吗?”

吴绍霆果断的说道:“这是自然,武器就是要使用在战场上面,否则制造它有什么用?张总办在电报里面还提到,德国、奥匈帝国还有保加利亚对山猫式越野战车很看重,他们希望能从我们中国军工公司拿到订单,帮他们批量生产这一类战车。”

张孝准思索了一下,说道:“如果条件允许的话,这不失是一件好事,既能获得利润,还能促进我们中国工业的发展。或许我们可以将这些订单转交到民商手里,以此来刺激民间工业的发展。”

龙云连忙说道:“这是一个好办法。”

吴绍霆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我们中国继续加大工业化进程。这件事让商务部来安排,协调一下国外贸易的订单,我们官办工业可以以提供技术来入股民办工业。”

顿了顿之后,他又说道:“第一批战车我会安排尽快送到奉天来,但是配套的军事编制要尽快跟上。稍后给北方第一集团军司令部去一封电报,让集团军立刻着手成立一个装甲团的编制,人员可以从中央第二集团军装甲团抽调。”

龙云立刻说道:“属下马上去办。”

吴绍霆颔首允许了,同时他在心里暗暗思索起来,北方装甲团的成立不需要太多时间,之前第一代装甲车早已打下基础,既然中央第二集团军目前没有战事,大可先将他们的装甲团照搬过来即可。从广州用火车、飞艇、货轮同时开始运输,这八十多辆山猫战车差不多只用一个月时间就能运抵。到时候正好赶上“市场花园行动”,中国装甲部队首次对外作战,这次“市场花园行动”越来越像样子了。

龙云离去后,张孝准又与吴绍霆谈了一些关于空军陆战队的新想法,比如利用飞艇空投战略物资,甚至还可以把特制的战车空投下去。吴绍霆对张孝准有这样的领悟感到很高兴,不过短期内没必要如此大张旗鼓,能够训练出一批合格的伞兵足以震撼军事界,等到日后有多余资金预算时再考虑设计专门用来空投的战场设备。

交谈了大约半个小时,张孝准起身告辞,刚刚走在楼梯上时,在转角处遇到了倪映典。

倪映典上前与张孝准打了一声招呼,随后笑问道:“张司令适才见过元首?是有关北京大本营的事情汇报吗?”

张孝准同样笑着说道:“哪里,是空军陆战队的事。倪总长这么问,难道是因为北京大本营那边有什么事需要汇报吗?”

倪映典打了一个哈哈,一副随意的语气说道:“只是随便问问嘛,张总司令现在荣升司令,但北京大本营照样还是你的治辖范围嘛。”

张孝准只当倪映典是随意调侃,并没有放在心里去,说道:“倪总长说的对,这两头可都不能耽误。那么,倪总长是要去见元首?”

倪映典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关于前线物资配送的事情。”

张孝准说道:“那好,我就不多打扰倪总长了,告辞。”

倪映典目送张孝准离开之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随即换上的是一副沉重的表情。他在心里暗暗庆幸了一下:看来张孝准还不知道大本营的事,唉,也不知道还能拖延多久……

第990章,三十八师

八月中旬,中朝边境又迎来了一场连续数日的大雨,不过对于中日双方的士兵来说,这场大雨来的正是时候,前段时间持续高温天气让战场如同火场一般,腐烂的尸体、腐烂的食物、腐烂的伤口,种种让人忧心忡忡的事情接踵而至。中暑仅仅是最轻微的症状,如果运气不好还会患上热毒病,上吐下泻连张开嘴吃药的力气都没有。

磅礴的大雨将滚烫的大地浇灭了,士兵们总算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好好洗个凉水澡。唯一让人不痛快的是,雨水在战壕里面蔓延,无论是作战还是行走都非常不方便。

在长白山东南方向一片山林地区,几乎快一个月没有消息的三十八师已经在山林深处建立了一座军营。或许对于那些高坐在司令部的官僚们来说,吴佩孚简直是玩忽职守、毫无建树,但是只有三十八师上下的将士们知道,这两个半月的时间里,他们做了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那就是沿着中朝边境的长白山开辟了一条崎岖蜿蜒的山地交通线。

为了打通这条交通线,吴佩孚将第三十八师兵分三路,一路在三池渊戒备,另外一路在白岩虚张声势,故意装扮是三十八师的主力部队,随时准备向惠山的第七师团发动进攻。至于第三路部队则负责在后方修筑交通线,铺设牢固的交通地基。

从延边到茂山,再从茂山到白岩,整个交通线几乎横穿了盖马高原西北部,途中要翻越长白山脉虚顶岭、冠帽峰等多出山地,不少地方因为地势太高,只能迂回绕道,因此可以说这条交通线非常严峻,甚至困难重重。

当然,单靠第三十八师士兵来开辟这条交通线,即便全师投入工程之中都不可能取得目前的进展。吴佩孚不顾苏家屯元首行营下令在朝鲜境内占领区营造和平亲善的局面,下令部下强行征召朝鲜老百姓参与修路,总计征召的民夫人数超过五万人。而在高温天气下高强度赶工,到今天已经导致数百人死于用工期间,数以千计的人遭受不同程度病伤。

在整个工程中,吴佩孚没有给这些朝鲜民夫工钱,也没有给与遇难者相应的抚恤,唯一保持人道精神的就是提供三餐和力所能及的医疗。在他看来,只要这场战争能够获胜,最终能为朝鲜人赢的复国,中国士兵在战场上已经付出牺牲,朝鲜人没理由只是坐享其成。

如今,尽管这条跨跃山林地区的交通线还没有完全竣工,但全程的地基基本上已经全部铺垫下来,可以提供马车、牛车从延边直接抵达白岩。吴佩孚下一步就是沿着这条交通线设置通讯系统和后勤兵站,在理想状态下还需要两个月的时间才能完工,当然如果遇到与日军开战,那就得延缓进度。

吴佩孚的本营位于白岩东北方向三十里处,距离最近的日军阵地相距二十里左右。日本第七师团坂本旅团在惠山南方设下防线,从地理形势上来看,日军阵地要比本营阵地占据更高位置,不过好在双方阵地之间有连绵起伏的大面积山丘,避免炮战压制性。

此时,吴佩孚正在木头搭建的中军营房里研究着地图,大雨渗透了木头营房很多地方,师部的警卫员们只能每隔一段时间把装满雨水的盆子拿出去倒掉。

师部后勤部长李邵阳掀开营房的门帘子,浑身湿漉漉的走进了营房,他接过一名警卫员递过来的半湿毛巾擦了一把脸上的水渍,然后大步向吴佩孚走了过去。

“参座,出事了。”在靠近地图桌时,李邵阳有些迫不及待的说道。

“出什么事?”吴佩孚抬起头来,脸色威严的看着李邵阳。

“三号仓库漏水严重,里面的军粮几乎全部都被泡在水里面了,面粉都变成面糊糊,沙子、泥流掺的到处都是,实在救不起来了。”李邵阳焦急的说道。

“你怎么搞的,你身为后勤部长不知道检修仓促,我们现在是孤军深入,后面的物资送上来很不容易,三号仓库是咱们师部这边大半个月的口粮,你简直就是混账!”吴佩孚一下子把手里的放大镜摔在了桌子上,雷霆震怒的发脾气道。

中朝边境交通线才刚刚奠定基础,由于路途遥远,后续物资的输送一直比较困难。从七月上旬开始,三十八师全师上下就把两顿的口粮分摊为三顿来食用,尽可能的节约粮草。再加上征用朝鲜民工劳动,也要分出一部分口粮来照顾这些民工,整个三十八师的粮草经常是捉襟见肘。现在一下子让一个仓库的粮草遭殃,吴佩孚怎么可能顺得下这口气!

“参座,这确实是一场意外,我已经把所有能用的雨衣都搭在仓库上面,可是今天早上一阵大风,不仅吹翻了雨衣,还把仓库一个角落吹塌了。连续下雨地上都是湿的,我们现在的工具有限,扎不牢房屋的地基呀。”李邵阳无奈的说道。

“我不要听理由,你是后勤部长,你在这个位置上就要管理好后勤事务。现在损失了这一批军粮,若是真要追究责任,治你死罪都不为过。我姑且给你一次机会,你自己看着办,我们在日本人的眼皮底下已经晃了这么久,战事随时都有可能打响,,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前线弟兄们吃饭的问题你必须解决!”吴佩孚声色俱厉的说道。

“是,卑职知道,多谢参座给卑职弥补的机会。”李邵阳脸色很难看,面对吴佩孚的勃然大怒,他当然知道自己这次的过失有多严重。丢失军粮自古以来都是兵家大忌,无论是历朝历代绝对逃脱不了死罪。尽管这是天灾人祸,可管理不当依旧是不可推卸。

“你现在就去办,你带不回来粮草你就提你的脑袋来见我!”吴佩孚吼道。

“是,是!”李邵阳说完,逃跑似的出了营房。

离开中军营房之后,李邵阳冒着雨跑回了后勤部营房,此时他心情很糟糕,根本顾不上大雨淅淅沥沥的拍打在自己身上。好在在前去汇报三号仓库发生事故之前,他已经与后勤部众手下进行了一番计议,勉强为自己找到了一条后路。要在短时间内弥补三号仓库军粮的损失,若不使用一些非法手段,以这样的天气是决计不可能的。

本营距离白岩城只有三十里,沿途还有几处小县乡,尽管朝鲜老百姓并不富裕,但好歹白岩是衔接惠山到平壤的唯一交通枢纽,经过月积日累的发展,多多少少是有一些储蓄的。三十八师开进朝鲜境内之后,并没有其他恶劣的扰民行为,除了强行征召民夫之外,平日里的纪律依然有所保证。

若不是现在实在走投无路,为了保证战场上的顺利,李邵阳是绝不会选择走上这条道路。眼下,他唯一的办法就是带队前往附近的乡镇县城里,强行向朝鲜老百姓索要粮食,有可能搜集到的民粮也无法填补三号仓库的损失,但只要能渡过一时的困境,一旦中朝交通路线接通之后,后方的粮草物资供应必然会得心应手。

一个小时后,李邵阳集合了后勤部和警卫团的部分士兵,冒着大雨前往白岩城,沿途只要遇到民户都会要求上缴粮食,除非是家里实在揭不开锅,否则绝对不容有任何怜悯之心。从下午一直到晚上,中国军队几乎将整个白岩地区搅的一片恐慌,不过面对有枪有刀的士兵,朝鲜老百姓也只能忍气吞声、默默哭泣。

基本上在抢夺了白岩几个大户人家的粮仓后,后勤部队已经掌握了一批不小的物资,同时还征获一些家畜。这些家畜自然不会直接杀掉充当食物,对于后勤部来说同样需要做好经年累月持久战的打算,但凡可以蓄养繁殖的家畜都会送到军用圈地里饲养。

对于朝鲜人来说,让他们在悲痛中感到庆幸的是,中国士兵克制了破坏行动,比如抄家、打人、破坏民舍、践踏田地等等,除非是遇到强烈抗拒的情况,否则中国士兵只会用武器和语言进行胁迫。不仅如此,鉴于马上秋天就要到了,农林业将迎来收获的季节,李邵阳下达死命令要求士兵严禁破坏农作物,包括一些种子、小苗之类的农货也不会去抢夺。

在执行搜集民粮任务时,并不是所有队伍都采用强硬手段,同样有一些保持个人素养的军官,在征收粮食时向民户支付了一定现金。尽管这笔现金杯水车薪,可不管是对极其甚微的挽回形象还是安慰自己的良心,总算有胜于无。

第991章,事露

就在李邵阳忙着搜刮民粮时,三十八师本营通讯处一名通讯兵匆忙的跑到中军营房指挥大厅。找到吴佩孚之后,通讯兵赶紧把有些侵湿的电报单子递了上去,语气急切的说道:“报告参座,三池渊来电,日军向三十一旅阵地突然发起了进攻。”

吴佩孚接过电报单子快速的看了一眼,眉头微微紧蹙了起来,不过表情看上去依然很镇定,他沉吟了片刻,仿若喃喃自语似的说道:“都快三个月的时间了,第七师团多多少少是该有所动作才是。好在三池渊那里早有准备,三十一旅只要固守阵地,必然能坚守一阵。”

站在吴佩孚一旁的参谋官接过电报单子看过,随后有些担忧的说道:“参座,电报上说小鬼子集合了一个旅团和两个联队的兵力进攻三池渊,单凭三十一旅一支人马在那里坚守,只怕会很艰难。”

吴佩孚不疾不徐的说道:“小鬼子是进攻方,三十一旅是防守方,自古以来进攻方的兵力都必须多于防守方,这没有什么好惊讶的。三十一旅花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在三池渊构建防御工事,如果他们守不住阵线,那这两个月算是白瞎了。”

参谋官听完吴佩孚的话,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心里总觉得仍然有些悬乎。沉思了一会儿之后,他立刻又问道:“参座,那我们下一步做什么,总不能让咱们三十八师的主力部队一直在这里按兵不动吧。”

吴佩孚看了一眼参谋官,对方是刚从国防大学毕业没多久的青年军官,显然年轻人有年轻人的通病,那就是心浮气躁、沉不住气。他语气冷静的说道:“我们已经在这里快三个月了,哪怕再坚持三个月下去又如何?既然一开始我们制订的行动方案是打通中朝边境的交通线,奠定深入朝鲜腹部的交通基础,那这个工程就必须坚持贯彻下去。小鬼子的第七师团一直不敢轻举妄动,直到今天才敢派出部队去进攻三池渊,可见他们心里同样没谱,只不过是想试探一下我们的深浅罢了。”

参谋官疑虑的说道:“但是,这样下去,小鬼子迟早会知道我们的底细。”

吴佩孚深深吸了一口气,表情有几分不耐烦,不过他知道青年军官总是需要培养,整个三十八师都是新的,自己岂能没有这点度量?他说道:“你要从另外一个方面来想,这个时候即便我们进攻也打不过第七师团,咱们三十八师都是新兵,兵力总数上甚至还比第七师团稍逊一筹,再者惠山几百年来都是易守难攻的战略高地,当年明朝万历皇帝征朝鲜时就在这里吃过亏。一动不如一静,让他们来打我们,我们有得防守,让我们去打他们,那就是白打。”

参谋官恍然的点了点头,连忙说道:“参座果然英明,原来如此。”

吴佩孚随即交代道:“马上去一封电报到三池渊,让三十一旅固守阵地,绝不准退缩。另外再派人去一趟清宁,想办法给集团军司令部去一个消息,把我们目前的成果做一次阶段性总结,并且向集团军司令部申请增派第三十六师到这里来。”

参谋官说道:“我明白了。等三十六师到了,我们这边的情况就会好转许多。”

吴佩孚摇了摇头,说道:“倒不是需要三十六师来改善我们目前的处境,我只是想借这个口实让奉天那边都知道,我们三十八师已经打通交通线,可以随时利用这条交通线向朝鲜境内增兵。至于集团军司令部是什么安排,还得另外再看。”

他没有把话说的太透彻,事实上自己既然带领三十八师在朝鲜境内活动了快三个月时间,几乎已经快与集团军司令部方面脱节,三十八师从战术到战略早已有一套自行的方案。从现在开始,他不是希望三十八师来响应其他部队,而是希望其他部队来响应三十八师,自己就是要将三十八师打造成一支奇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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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下旬,北京大本营空军陆战队司令部大楼布置完毕,张孝准亲自从奉天返回北京参与空军陆战队成立仪式。就在仪式结束之后,他来到司令部大楼自己的办公室,通知秘书处副秘书长王从文召集秘书处开会,打算从秘书处和大本营其他部门内,挑选一批隶属于空军司令部的幕僚、军官、参谋等等。不过就在这时,军情处处长陈升找了过来。

“张秘书长,我有一些事要向您单独汇报。”陈升一副铁面无私的表情,就连说话时的语气都不见波澜的口吻。

“哦?那好,大家先去到会议室准备一下,秘书处那边人到齐后直接开会。”张孝准对在办公室内的一众幕僚们吩咐道。

幕僚们一个个告辞,然后退出了办公室。

张孝准以为陈升会有向自己汇报一些军情处目前掌握的军事情报内容,他示意对方先坐下来,然后问道:“怎么,又有什么风声了?”

陈升面无表情的说道:“秘书长,月初是大本营发生了一件事,本来与我们军情处没有任何关联,不过鉴于目前我们中华民国与日本战事连连的关系,当时王副秘书长命令我们军情处介入此事进行侦查。”

张孝准奇怪了起来,说道:“在北京发生的事?王副秘书长为什么让你们介入调查?”

陈升不动声色的说道:“事情是这样的,之前北京大本营北大门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结果因为这场事故引发了当时正在等候体检的新兵,以及北大门外的一些学生团体发生*,新兵与学生团体冲进北大门,与警卫发生冲突。驻京营宪兵部队出动之后才镇压住场面,江司令怀疑这件事有可能是日本人策划的阴谋行动,因此让王副秘书长下令我们军情处把事情调查清楚,看看是否有内幕。”

张孝准脸色一变,拍案大声的说道:“什么?既然发生了这种事,为什么没有人向我汇报?王副秘书长疏忽大意就算了,你们军情处居然也一声不吭,究竟不把我这个秘书长放在眼里了是吗?”

陈升依然是一副不疾不徐的态度,平静的说道:“大人息怒,这件事确实有原委。”

张孝准冷着面孔训道:“你说!”

陈升说道:“之所以没有将这件事及时上报到大人您那边,是因为这件事从始至终只是一场闹剧而已,经过我们军情处的调查,根本没有发现任何日本人阴谋破坏的痕迹。因此,军情处并没有把这件事列入正规程序来办,毕竟按照您的吩咐,我们要把更多的资源放在朝鲜境内的侦探上。”

听到这里,张孝准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好歹这件事并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他仍然保持着冷酷的面孔问道:“既然如此,那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又为什么现在要向我报告?”

陈升保持平静的语气说道:“这件事事实上只是由于军官处张总长的儿子引起,他驾驶民用车擅闯北大门,撞伤一名前去阻止的警卫,在北大门外义演的学生团体对此不满,与张公子发生言语冲突。后来在冲突过程中,张公子又出言侮辱新兵,引起新兵不满,当即与学生团体联合起来发生更严重的冲突。”

张孝准眉头皱紧,生气的说道:“竟有此事?简直太放肆了!”

陈升继续说道:“卑职之所以现在向大人您汇报,主要考虑的原因是对京营秘书处三番四次任意调动军情处资源,执行与军情处本职工作无关的任务感到不解,因此不得不向大人您直接进行汇报,希望由大人介入此事。”

张孝准问道:“怎么,除了月初的*之外,这段时间秘书处还让军情处做其他事?”

在他看来,一场发生在北京大本营内的*当然要慎重对待,秘书处如果因为这件事需要军情处介入调查完全合情合理。但是如果在这件事之外,秘书处还要军情处做更多毫无相关的工作,无故浪费军情处人力、物力、财力,那就当真不是一件合乎情理的事。

陈升微微的点了点头,说道:“如果单纯只是一件事的话,在下自然不会如此劳师动众、小题大做。在上次北大门*事件之后,军官处张总长的公子依法被判处十年有期徒刑,罚款五万元,并且通报中央政府秘书厅报备黑名单。这原本应该算是结束了,可是后来王副秘书长认为张总长公子虽然获刑,却没有严格执行,因此又多次调动军情处暗中监视张公子的情况。结果……”说到这里,他犹豫了一下。

张孝准立刻问道:“结果什么?说!”

陈升轻声叹了一口气,语气凝重的说道:“我们军情处依然遵照命令执行任务,却发现张公子仅仅只在北京宪兵监狱拘押了十天时间,这个月二十五日也就是大前天又被释放出来,具体释放的原因还不清楚,不过如果真要调查下去,今明两天就会有结果。只是,大人,这种事真应该让我们军情处来负责吗?”

这时张孝准已经明白陈升的意思,陈升之所以要把这件事上报到他这里,无非是不想卷入官场上的明争暗斗。北大门*事件无论按照什么程序,都应该在第一时间上报到他这里,结果到头来却被隐瞒了大半个月的时间,

第992章,张孝准决心

他是了解陈升的性格,以陈升这种循规蹈矩、处事刻板的人来说,如果不是到了无法容忍的地步,是绝不会做这种打小报告的事。不难想象,北京大本营内部的政治势力斗争已经愈演愈烈,牵扯到的高层也越来越多。这一点让他感到很吃惊,没想到自己接任北京大本营秘书长不到一年的光景,这个小圈子的官场竟发展到这种地步!

“张汉举的儿子是我们京营内部的人吗?”官场斗争的事情可以容后再谈,张孝准对张汉举的儿子在京营内胡作非为引发民众*感到很不满,抛开一切不说,京营可是他的地盘,容得下其他人撒野?再者如今前线兵力紧张,正是需要鼓动招募新兵的时候,竟惹得新兵造反,这还了得?

“张总长的公子并无公职在身,事实上整日里只是在京城游手好闲之辈,与一些阿谀奉承、官僚富商子弟常为伍罢了。”陈升说道。

“判了十年,竟然只关了十天!哼,还真是好大的胆子。这件事你不用再管了,稍后我会跟王从文那边好好谈一谈,从今以后除了有正当理由之外,不属于你们军情处本职范围的工作你大可推辞就是,再不行让他们直接向我汇报!”张孝准说道。

“在下明白了。”陈升说道。

陈升离去之后,张孝准马上派人把王从文找了过来。去年他在接管北京大本营之后,知道王从文之前是总统府秘书官,因此特意留下其来协助打理事务,不过总得来说王从文并不是他的心腹亲信,甚至身为副秘书长的职位还有觊觎秘书长的位子。

王从文来到空军陆战队司令部大楼的办公室,在进门时已经听侍从官说军情处处长刚刚单独见过张秘书长,他心里大约猜到是什么意思。最近这段时间北京大本营唯一值得上心的事情,终于还是月初发生的北大门*事件,尽管他一直想要把这件事办清楚,可是没想到张汉举串通了京营内部许多高官,硬是把这件事压了下去,到现在连北京各大报纸都不见只字片语,至于那些新兵照样强行送进新兵营,学生、老百姓们发了一些赔偿金然后严令不准泄露,包括这些学生所在的学校、老百姓所在的用工单位,一律进行施压,要求封堵消息。

他必然坚持秉公办理,但同样不希望把这件事闹大,毕竟是关乎北京大本营声誉的事,至于那天发脾气威胁张汉举要把事情往上报,目的就是要恐吓张汉举不要太嚣张。如果张汉举真的让儿子把事情交代清楚,并且心甘情愿伏法,这件事大可就这么结束。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张汉举居然才让儿子坐了十天牢狱就放出来了,这是何其可恶!

走进办公室后,张孝准面无表情的示意其坐下,然后开门见山的说道:“望书,最近听说你与*那边有一些私人恩怨,是吗?”

王从文脸色微微变了变,索性直接说道:“我知道张大人的意思,如果张大人是听了一些流言蜚语而信以为真的话,这真是让人心寒。”

张孝准郑重的说道:“当初我举荐你留任大本营,难道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只是有什么事你就按照规矩、按照程序来办,何必还要让别人误以为你公报私仇?再者,北大门那么大的事情,我到今天才知道消息,不管是谁在压这个事,你堂堂一个副秘书长难道就不知道向我汇报?”

王从文沉默了一会儿,虽然他心里很不快,总有一种被人冤枉的感觉,不过没过多久之后还是开口说道:“此事确实是我失职。”

张孝准罢了罢手,说道:“总之,以后若还有诸如此类的事情发生,必须立刻向我汇报。另外,关于北大门*事件我会重新开始调查,不管姓张的是什么来头,在北京大本营犯了事那就必须严肃处理。我们北京大本营是元首直辖的行营,岂是什么官僚纨绔子弟胡来之地?还有就是,*事件善后工作你亲自来负责,把所有矛盾都处理好,不要新兵和学生有任何原因,听明白了吗?”

听到这里,王从文立刻心神一震,他这几天一直都想了结这件事,如果有张孝准站在自己这边那可就好办多了。他连忙说道:“张大人,我也认为这件事一定要严肃处理,可是无奈张汉举仗着他的舅兄是倪总部长,公然袒护他的儿子,京城上上小小的官员都不敢贸然得罪他。更可气的是,张汉举的儿子被判十年之刑,竟只伏法十天就仓促了事,这要是传出去,我中华民国的法纪可就彻底完了。”

张孝准问道:“倪总部长?哪个倪总部长?”*派驻京营的机构是四月份才成立的,而四月份之后他又经常在奉天办公,并不清楚张汉举背后是什么人。

王从文说道:“就是*后勤总长倪映典。”

张孝准很是诧异的说道:“什么?倪总长有掺和这件事?”

王从文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倒不是倪总部长掺和这件事,也许倪总部长并不知情,又也许倪总部长会袒护自家亲戚。张汉举之所以能拉拢京城大大小小的官员,甚至连我们京营内部的一些人也都向着他,正是因为大家都顾虑倪总部长的面子。”

张孝准明白王从文的意思,这件事确实有些棘手,从官职上来看,他这个京营秘书长与*后勤总长并不是一个系统,论与元首的关系来看自己与倪映典几乎一样,但是资历上很显然倪映典要比自己老道许多。要知道倪映典跟元首打江山的时候,他还在日本读书呢!

可是换一个方面来说,本来井水不犯河水,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僚,没必要发生政治上的冲突。然而倪映典的妹夫在京营这边乱来,甚至还拉拢京营内部的官员向着他,这不是在拆自己的台吗?

退一万步说,京营是军事重地,因为纨绔子弟的挑衅在军事重地里发生*事件,这可是给元首摸黑,给整个国家形象摸黑,更是不利于新兵招募工作!

思索到这里,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说道:“在公在私,这件事都必须有一个交代。还是那句话,不管姓张的是什么来路,我们京营是直接向元首负责,更何况这次有理有据,不必理会上面有什么人压着。总之,你按照我的意思去办,有什么问题直接来找我。”

听到这番话,王从文总算是放心了下来,他郑重其事的说道:“有张大人这番话,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半个小时后,张孝准在司令部大楼会议室召开会议,与会者除了京营秘书处众人之外,还有驻京营宪兵部队军官。由于先后与陈升、王从文进行会谈,此时张孝准的心情已经不全放在空军陆战队的事务上。在会议之初他就直接强调各部门职能范畴,随后顺着话题讲到假公济私的情况,然后就是重申月初发生的北大门*事件。

“此次事件我会重新开始调查,对于违反北京大本营规定者必然从重处理。如今前线战事越来越激烈,我们京营肩负征兵工作,在这份工作上绝不容许有任何差池,希望在座各位能好自为之!”张孝准声色俱厉的说道。他故意利用会议向在场众人发出一个警告,同时也是正式放出口风要拿张汉举开刀。

在场众人听完这番话,一个个脸色变幻莫测,很显然他们都知道张孝准最后一句“好自为之”是什么意思。他们不禁感到一场风波正在凝聚成型,谁也无法料到这件事会牵扯到多少人,更无法料到究竟会发展到什么地步。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置身事外、安守本分,可是现在还来得及吗?

当天晚上,驻京营宪兵总司令江朝宗连忙派人找到张汉举,这个时候风头已经很紧张,为了避嫌江朝宗甚至不敢亲自去见张汉举。他把张孝准今天在会议上的话告诉了张汉举,要求张汉举赶紧把儿子送回监狱,否则这件事很快就会闹大。如果张汉举遵照江朝宗的话来做,或许事情不会越闹越大,可是张汉举一方面耐不住儿子的苦苦哀求,另外一方面又让妻子拿倪映典说了几句气话,最终决定把这件事抗到底。

第993章,大行动之前

奉天苏家屯军营,东三省统帅部指挥大厅。

陈芳快步来到蔡锷面前,把一份电报文件递了过去,语气带着几分兴奋的说道:“总座,好消息,三十八师从延边到白岩修出一条交通线。”

蔡锷接过电报仔细看了一遍,心绪立刻振奋了起来,他笑着说道:“这个吴子玉,害我们担心了快三个月的时间,总算给了我们一个交代。”

陈芳说道:“总座,我们是不是应该从延边继续向朝鲜增兵?”

蔡锷沉思了一会儿,随后说道:“有这个必要。不过我不单单会投一个师进去,国防军两个师最好也能投进去。”

陈芳有些诧异,疑惑不解的说道:“国防军两个师都投进去?这规模也太大了一些吧。”

蔡锷当然知道这个道理,本来中国方面的兵力数量与日本目前在朝鲜的兵力数量相比较,是完全占有有利优势的。就算抛开三十六师和两个国防军不算,单单现在已经在作战的前线部队,总兵力上也是多余日方守军。之所以要保留预备部队,以及让两个国防军按兵不动,最主要考虑的原因还是后勤供应以及战争军费。

后勤可不单单是指交通运输能力,就比如说现在已经出现的储备兵力不足的难题,投入越多的士兵作战,伤亡的情况也就越多,到时候需要负担的不仅仅只是储备兵力,还有医疗、阵亡抚恤等等。中国目前还没有足够的资源开辟更大规模的战场,德国的援助已经很有限,国内又处于工业社会过渡时期,南京中央政府仅仅成立不到一年,没有那么多的国家积蓄。

“此事当然要慎重处理,稍后就召开一次军事会议,探讨一下我们能否一鼓作气撕破日军第一线防守阵地,说不定在市场花园行动上可以好好利用这条交通线。”蔡锷缓缓的说道。

“军情处和战情局已经侦查到日本后续动作,他们正在修筑第二道防线,具体情报应该很快就会送过来。”陈芳提醒的说道。

“这件事我早有听说,从某种程度上来分析,这算得上是一个好消息,但最终要看我们怎么利用。日本人既然开始修筑第二道防线,那就说明他们已经做好放弃第一道防线的准备,不过第二道防线显然要更加坚固、更加有地理防守优势,所以我们必然要尽快突破鸭绿江,把战线推进到朝鲜腹地,趁日本第二道防线还未能立足之前发起进攻。”蔡锷分析的说道。

“总座所言极是,我们不仅要赶战场进度,更是要破坏日本人的防守策略。看来,市场花园行动势在必行了,这次大规模全面进攻很有可能彻底击溃日本第一道防线。”陈芳说道。

“关于市场花园行动,目前还有一些比较重要的问题需要解决。最主要的是我们空投部队没有足够的兵力,即便能在行动计划开始之前编练好空骑第一旅,单凭这一旅的部队很难在敌后完成策应行动,弄不好还会让第一旅遭到分割包围。”蔡锷低沉着声音说道。

“确实是一个问题,毕竟空战队不是寻常的陆军士兵,没有经过专业培训是没有人敢直接从半空中跳下来的。不过,虽然空骑第一旅兵力有限,可好歹是新兴兵种,日本人对此毫无应对之策,只要利用好这一点,第一旅一支人马同样能打出奇袭的效果。”陈芳说道。

“要知道,这始终是一个不确定因素,虽然在大型战场上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但任何一次战略部署计划都必须尽量回避诸如此类的风险,只有这样才能就把控整个战局。”蔡锷疑问深远的说道。在他看来,空投部队兵力不足只是一点,整个市场花园还有很多不确定的因素,正因为如此才极大的拖累了整体作战计划的预判。

几个小时后,蔡锷在统帅部召开“市场花园行动”军事会议,吴绍霆派龙云到场旁听。

蔡锷一下午都在跟统帅部、集团军司令部的参谋官们讨论行动细节,到军事会议召开之前,好不容易有了一些进展。这次会议确定了市场花园的行动方式,陆军三个方面部队届时先行发动一场吸引日军全体阵线的总攻,三十六师和国防军第四师尽快赶到白岩与三十八师会合,白岩惠山战场将会接替新义州战场成为新的主力战场。

第一阶段总攻吸引日军各部防守部队的注意力后,紧接着即可采取空投和海上抢攻的作战。初步预计空投设定在晚上进行,第一旅各营着陆之后在最短时间内完成集结,随后向沿海地区发动进攻,接应海军陆战队。当空投部队和海军陆战队完成会合之后,要尽快在敌后开辟占领区,首要任务是切断日军后勤交通线,大范围破坏日军通讯。

讨论到这里时,统帅部一名参谋提议可以让空投部队前期进行伏击作战,掠夺日军后方输送到前面的物资,一来不仅能破坏日本后勤运输,二来还能自给自足。毕竟空投部队着陆到敌人后方,必然会在很长的时间内失去物资补给,最好的办法就是抢夺敌人的物资。

这个提议很快被采纳,甚至进行了更深入的讨论,空骑第一旅可以兵分两路,一路与海军陆战队会合后开辟敌后占领区,尽可能的制造敌后破坏行动,另外一路则专事伏击日本运输队和各县各城的兵站,掠夺日本军用物资进行自我补充。

当敌后部队开始行动时,前线各路陆军部队将会发动第二阶段总攻,也是一次持续性最长、规模性最大的总攻。陆军部队依然奉行对日作战最开始的战略核心,三路部队各自为战、间接策应,快速突破日军防线建立“突出部”据点,再发动一场“突出部战役”,彻底破坏日本阵地战的防守侧露。

事实上担任“突出部”角色的不仅仅是率先突破防线的陆军部队,当空投部队和海军陆战队完成集合后,在一定程度上就是“突出部”,只是此时的“突出部”由于没有破坏日军的一道防线,也没有足够的战斗力,所以还远远不能发动“突出部战役”,只能执行一系列敌后破坏行动。除非在机缘巧合的特定条件下,空投部队和海军陆战队才能打破限制。

在海军陆战队登陆地点上,之前最初的计划是指定在盐州或者巴萨里,这两个地点都接近新义州,一旦抢滩登陆成功就能直接第新义州的第十六师团造成影响,说不定短短几天之内就突破新义州防线。可是盐州过于接近新义州,甚至日本后勤交通线就是从盐州向新义州输送物资,因此日本海军会经常出没在这片海域,并且走为后勤交通重地一定会有防守措施。

至于巴萨里外围海域有一片暗叫海区,必须在涨潮时候才能从这里登陆,如果选择这里做登陆地点必然会受到时间限制,从而导致整个作战协调上会显得很被动。

第994章,对话“毒气弹”

经过几番讨论还是没办法确定最合适的登陆地点,暂时设置在巴萨里以南大约两百里的苍洞里。苍洞里距离平城很近,而平城正是平壤的属县,如果海军陆战队能顺利抢占平城这一据点,继而空投部队渗入到平壤进行破坏,对整个前线战局都会起到极大的帮助。唯一让人感到担心的是,海军陆战队和空投部队会深入的太后方,与前线部队的响应力度不足,真真正正是孤军深入。

在假设苍洞里是海军陆战队登陆地点的情况下,空投部队的着陆点则暂定在苍洞里东北方向两百五十里处的芥川。芥川是日本第二道防线西部据点之一,由此往东是连绵起伏的山区,往西靠近平城的地区则是一片难得的丘陵平原地形,有开阔的农田、草地和小树林地形,为空投部队提供非常的好着陆地点和应急的隐蔽地点。

蔡锷看着地图沉思了许久,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说道:“苍洞里和芥川距离第一线的战略纵横太深,这几乎到了朝鲜正中央的地区了。如果是在新义州附近采取行动的话,我们的飞艇部队、海军部队多多少少能提供掩护和后勤补给。要是真的把敌后据点设计在这一带,情况肯定会很复杂,这需要海军陆战队和空中骑兵部队有非常顽强的战斗力,更需要各级作战指挥官有优秀的战场嗅觉。”

随后,蔡锷让情报部门军官汇报在苍洞里、平城附近的日军部署情况。经过这数月的侦查,情报部门目前已经搜集到很详细的日军分布情况。由于战前日本准备本来就不充分,再加上中方进攻部队兵力和火力明显强于日军,因此目前在朝鲜境内的主力师团全部压在鸭绿江一线,在平壤城内尚且有第十师团集合点,以及新编第十八师团的前锋军营。

经过这两个月时间从台湾紧急运输,第十师团总算完成了全部集合,但大部分兵力还云集在第二道防线的工程现场,负责督导和直接参与第二道防线的修筑任务。平壤城内的预留兵力只有一个旅团和几个大队,总兵力不超过六千人。

至于第十八师团是重新编整的部队,虽然青岛战争之后日本政府忍痛赎回了两万名俘虏,经过这段时间调整这些俘虏重新复员加入第十八师团编制,可第十八师团复员编制进程被陆军省派在第二十师团之后,因此还有大部分士兵留在日本本土。平壤这边只有两个联队大约三千人左右。

另外第十九师团、二十师团的建制一直无法完整,碍于前线与日俱增的伤亡,新兵都变成补充兵送往前线。以陆军省和参谋本部的习惯,前二十个师团番号是不允许存在非日本本土籍士兵,故而补充兵和新兵只能从日本本土招募,然后送到朝鲜加以训练。而这无疑成为扩编军事力量最大的限制,在招募、运输、训练上不断浪费时间,因此从四月份开始到八月份尾巴,这两个师团编制都无法完成。

综合这些情况,日本在距离前线的交通要道上都设有兵站,一些主要县城里也有后勤司令部和通讯总站,在苍洞里和平城周边最有威胁的还是平壤,这里一共云集的士兵有一万以上,虽然其中包括一部分新兵。

第十师团的兵力基本上是在城内,其他新兵营和兵站则分布在平壤辖下的一些小县小镇上,这一点可以加以利用,空投部队和海军陆战队如果能发挥高效率的战斗力,能把这些据点的兵力逐一击溃。

“潍坊军事基地和上海、福建方面至今编制了四个旅的海军陆战队,不过上海海军司令部那边已经做了最大化的估算,加上我们聘用的商船,算上最近正在赶制的登陆艇,如果要将四个海军陆战队旅投放到朝鲜,需要七个昼夜的时间不间断往返运送。这显然太冒险,我们最多分四个批次,每个批次持续一个白天左右的时间,这样才能避免遭到日本海军的袭击和拦截。”潍坊军事基地的代表军官介绍道。

“这是一个问题,虽然我们海军可以提供护送,但如果日本出动第一舰队配合南清舰队来进行海上阻击,我们的损失很严重。目前我们最有战斗力的海军舰队只有辽海支队一支,说实话辽海支队还不如德国远东舰队,再加上整个运输还有毫无武装的商船参与其中,我们的火力不足以完全掩护所有运输船只。”海军部驻东三省统帅部军官跟着说道。

“如果五个旅的兵力都能汇聚在敌后,打下平壤都不是没有可能。”三十七师参谋官徐永昌若有所思的说道。即便海军陆战队和空中骑兵部队缺乏大型装备,但安装中国现行的军事编制来算,一个旅相当于日本两个联队的兵力,五个旅少说也有两万多人。只是要把这两万多人顺利投入敌后战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总之……”沉思片刻之后,蔡锷开口说道,“海军和空军陆战队方面一定要给我拿出一套可行方案,另外还有一点不要掉以轻心,那就是装备问题,不管是运输载具还是作战设备,任何细节都不要放过。你们要知道,纵然是海军陆战队也是第一次投入大规模实战运用,不比空军陆战队好得了哪里去,到时候这些士兵的战斗力直接与存活率挂钩,不要给我出任何纰漏。明白吗?”

“明白!”

“是,请总司令放心!”

军事会议结束之后,蔡锷前往元首办公室面见了吴绍霆,请求吴绍霆下令两个国防军师投入作战。他将三十八师的情况做了详细的介绍,认为三十八师开辟的交通线意义非凡,尽管这条交通线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完善,但在惠山前线的施压刻不容缓,否则一旦日军发觉三十八师实际上兵分多路,一定会趁机发起反攻。

吴绍霆听完蔡锷的汇报之后,仅仅思索了一小会儿,当即便同意蔡锷的请求。他与蔡锷都很清楚,国防军两个师在东三省集结可不是为了充门面,也不是为了当预备部队,要不是考虑到军费和军用资源紧张,早就把这两个师派上前线了。此时蔡锷既然提出这项请求,很显然战况到了该增兵的地步,军费再困难也要咬紧牙关打这场战斗。

他签署了一份军事命令,暂时将国防军第四师调拨由东三省统帅部指挥,但不属于北方第一集团军司令部管辖,第四师在战役决断方面享有一定的独立运作指挥权。

“松坡兄,你打算什么时候调动第四师入朝?”

“如果可以的话,今晚我会下达命令,要求第四师主力部队半个月之内在三池渊和白岩完成集合。在运输方面,我们可以通过飞艇大张旗鼓的向朝鲜输送物资,让日军知道我们已经开始增兵的情况,短时间之内可以压制他们的进攻意图。”蔡锷说道。

“很好,不过半个月调动一个师的兵力未必容易,这方面你还要仔细斟酌。”吴绍霆不疾不徐的说道。

“请元首放心,此事关乎军情大事,以国防军精炼的素质一定不会让人失望。”蔡锷颇有信心的说道。

吴绍霆微微点了点头,他知道第四师是整个国防军系统中目前最年轻的部队,比起在青岛战场上打出威名的前三个师,第四师上下肯定会有一些迫不及待表现一番的心理。中日开战已经三个月时间,第四师一直按兵不动养精蓄锐,正是在等待一鸣惊人的机会。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这时,吴绍霆忽然一转话题,向蔡锷问道,“松坡兄,你对德国人资助我们的毒气弹有什么看法吗?”他一直想找机会跟蔡锷谈一谈这个问题,并不是因为自己无法决断,而是蔡锷在军队中一向代表正统派的意见,从蔡锷这边了解到的看法,必然能合符一群人的心理态度。

蔡锷眉宇间微微有所变化,似乎是在皱眉,又似乎是在思索。关于德国向中国支持一批毒气弹战略物资的事情,他也是最近才收到*的机密档案报备,只是这段时间一直忙着前线战事,几乎没有闲暇的时间来理会这件事。现在吴绍霆突然询问自己对这件事的看法,不难想象对方对使用毒气弹有所顾虑。

“我知道元首一向推崇战场无道德的理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战场上确实不存在任何道德观念,从古至今都不乏事例可呈。尽管这段时间我一直忙于军务,但偶尔还会关心一些国际上的旧报纸消息,国际上对德国在法国使用毒气弹的评价非常尖锐。尽管从战术上来看,毒气弹确实是对付阵地战非常有效的武器,可考虑到我们中国目前的国际处境本来不容乐观,贸然使用毒气弹一则可能会暴露我们加入同盟国阵营的身份,二则国际舆论的压力会与日俱增。从短期角度来看,恐怕这确实不是一件理智的事。”蔡锷语气中肯的说道。

“那松坡兄,我们抛开这些不谈,只单说是否使用毒气弹,你是赞同呢还是不赞同呢?”吴绍霆知道蔡锷是想从实际利害来说服自己放弃使用毒气弹,不过他不希望听到这种辩证似的理由,而是单纯要从道德观念上询问。

“总得来说,我认为目前我军的战斗力有明显优势,完全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应用这种有争议的武器。我相信元首现在同样在考虑如何拉拢更多的国际关系,而使用毒气弹无疑会让我们中国陷入一种困境。”蔡锷很郑重的说道。

吴绍霆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虽然蔡锷说的合情合理,但是他最终没有做任何表态。

第995章,见义勇为白崇禧

就在东三省统帅部为市场花园行动开始细节规划时,吴绍霆向北京大本营发去一项命令,要求张孝准带领军情处与朝鲜临时执政府相关部门取得联系,共同谋划关于营救朝鲜国王李熙的行动。他在电报中交代,这项行动暂时只是推论阶段,是否执行还要依实际情况来决定,并将这项行动归附在“市场花园行动”附属计划内,代号为“汉城治水计划”。

吴绍霆之所以在这个时候决定布置营救朝鲜国王李熙的计划,一方面是趁着市场花园行动的大规模进攻掩护,另外一方面也是考虑到李熙在舆论和政治上的作用。既然能够利用市场花园行动这股旋风般的声势,如果再顺势成功营救李熙,对日本的打击可谓是伤上加伤,甚至可以彻底奠定朝鲜战争的优劣势。

张孝准在接到这份命令之后,只能暂时先将北大门*事件搁下,把所有心力放在制订“汉城治水计划”上面。他原本以为自己之前放出去的风声足够让张汉举收敛一些,然而没想到正是因为自己这种暂时容忍的态度,却导致了另外一场悲剧的发生。

九月一日这天中午,北京市警察局的一通电话打到北京大本营,声称在北京师范大学校院内发生一起伤人案件,一名大学二年级的女学生被人从二楼楼梯上推下,造成身体多出骨折受伤。如果说这单纯是一件普通的事故案件,警察局完全没有理由向北京大本营通报,可偏偏造成这次事故的不是别人,正是北大门*事件的元凶张家大少。

之前张孝准在空军陆战队司令部的会议上强调过重新调查北大门*事件,北京大本营的内部命令早已传达到北京各级官方单位,因此警察局在接到报案之后,立刻把这个消息转达到北京大本营。

在电话里了解基本情况,原本受害的女学生正是北大门*事件之前进行义演的话剧社女生,据现场同学描述,张家大少自从监狱释放之后,经常驱车来到北京师范大学寻找这位女同学,时常在大庭广众之下出言调戏和骚扰。从始至终女同学一直抗拒,并向师范大学反应,学校方面本打算将女同学转送到北京大学继续学习,避开张大少的骚扰,可是没想到手续还没有办妥,就在今天中午放学时女学生再次遭遇张大少,忍无可忍之下与张大少发生口角,张大少一怒之下动手扭打女学生,导致事故发生。

听到这里,张孝准勃然大怒,直接把话筒摔了,大声的对侍从官命令道:“集合宪兵队,准备车去师范大学。我看这些纨绔子弟真是反了天了!”

驻京营宪兵司令部接到通知,江朝宗听完消息后知道这次张汉举把事情闹大了,可是如果张孝准很的把张汉举给办了,极有可能会连累到自己,毕竟是自己暗中叮嘱宪兵司法处监狱“好生照顾张家公子”。当即,他没有按照张孝准的吩咐集合部队,而是来到张孝准的办公室,劝说其千万不要意气用事。

张孝准还没等江朝宗把话会所完,厉声打断道:“你办还是不办,我只要一句话。你要是不办,那好,我不麻烦你们宪兵队,我现在就带领京营警卫队和警察,再不行我就通知南苑调来卫戍部队。别再跟我讲这些废话!”

江朝宗无可奈何,只好说道:“我只是就事论事,既然张秘书长执意如此,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他说完,叹了一口气之后转身离开了。

十多分钟之后,张孝准、王从文、江朝宗带着一个连的宪兵队,驱车赶往北京师范大学。

整个师范大学外围街道早已被警察戒严,不明事理的围观老百姓们还以为警察在办什么惊天大案,一个个在外面好奇的张望着。北京警察局局长都亲自赶到现场,听说张孝准带领宪兵队到达后,连忙跑到师范大学正门口迎接。

下车之后,张孝准径直向警察局局长问道:“人在哪里,抓起来了吗?”

局长正是一脸急切,额头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滚落,仓促的说道:“张大人,出事了,有一个保定军校的见习军官把张大少给打了,肋骨都打断了两根,人现在已经送到师范大学医务处救治,医务处说要尽快转到大医院,情况很有可能是内出血。”

张孝准皱起了眉头,问道:“什么见习军官?我叫你把姓张的给我抓起来,怎么弄出一个见习军官来了?”

局长连忙解释道:“本来我们已经控制了场面,把张家大少……不,姓张的堵在教室里面,不过后来突然冲进来一个穿军服的青年,我们一时没拦住让他跑进教室里面,然后就把姓张的狠狠打了一顿,要不是我们及时拦着,只怕就让这见习军官活活打死了!”

这番话怎么听都是漏洞百出,先是说控制了场面,可是警察却压根不敢上去抓人,只是把对方堵在教室里面。既然是堵在教室里面,怎么又让一名突然出现的见习军官闯了进去,还把人打得半死?

张孝准现在不想理会警察局的办事效率,很显然这些警察不敢得罪张家,又不敢违抗北京大本营的命令,因此只能应付一头做一头。至于见习军官的出现显然是一个意外,不过好歹对方做了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这种胆大包天的顽劣恶徒就应该从重惩治。

“走,先去看看。”他不再多犹豫什么,迈步向大学校院内走去。

宪兵队和警察紧随其后,看上去颇有阵势的样子。师范大学的学生们站在街道两旁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刚才发生的事情早就在他们当中传开,只是经过多人多嘴的传播,整个故事早已添油加醋了许多。不仅如此,之前在北京大本营北大门发生的事件,再次被学生们旧事重提起来,虽然上次事件被强行压了下去,但对学生们来说是不可磨灭的一次阴影。他们很希望这次宪兵队是来逮捕肇事者,并且给与真正意义上的严惩,而不是推搪糊弄。

来到师范大学主楼门厅前,张孝准看到七八名警察正围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军官,从对方身穿的军服可以辨认是准尉军衔,但没有佩戴臂章和领章。自从*统一全国上下军事院校之后,颁布了一套标准的军校管理制度,将准尉军衔特别用以军校在读学员,当然并不包括士官学校。

青年军官满头大汗的坐在台阶上,一副郁闷不已的表情,背上汗湿了一大片,衣襟处还有一些撕破的痕迹,一看就是刚刚经历了一场肉搏。当张孝准和宪兵队过来时,他毫不犹豫的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神态肃然的站在那里等候军法处置。

张孝准站到青年军官面前,看了一眼对方胸口的别章,果然是保定军校的徽章。他威严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军官立正大声的回答道:“保定陆军军官学校步科班第五期白崇禧,南苑卫戍部队第二城防旅第四加强营见习官。”

张孝准当然不会知道这位白崇禧就是历史上鼎鼎大名的新桂系实力派军阀,国军“小诸葛”,在日后多次重大历史战役上都有笔墨。在他看来,此时的白崇禧就是一个无名小卒,于是面无表情的说道:“你不在南苑好好当值,跑到这里来做什么!你身为军人,明知道伤人违法却明知故犯,你究竟在想什么!”

就在这时,门庭左侧的一处走廊上,一群围观的学生当中突然传来一个女学生的叫声:“他,他是我哥哥!”

第996章,从严办理

张孝准侧目看了一眼学生群,并没有说话,只是等待着白崇禧亲自交代。

白崇禧挺直身子,不亢不卑的说道:“今日休假,家妹在师范大学读书已有两年之久,受父母之托来探望家妹。家妹与刚才那个被人推下楼梯的女学生是同班同学,我听了家妹提及此事,一时忍不住就把那人从车上揪下来打了一顿……”

张孝准打断道:“等等,从车上揪了下来?”

跟在张孝准身后的警察局长赶紧抢先喝道:“你瞎说什么,你明明是在教室里打人的。”

张孝准回头瞪了警察局长一眼,后者赶紧噤声不敢再多嘴。他再次向白崇禧问道:“你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白崇禧于是说道:“那家伙犯了事,还跟若无其事似的上车打算离开,警察上前去拦住他,他还大声呵骂警察,反正警察就是没拦住。我实在看不过去就冲上去把他从车上揪了下来,他还想动手反抗,我索性就打了他一顿。总之这件事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像他那样败家的混账,我今后见了还要打!”

张孝准早就知道警察局不敢拿张汉举的儿子怎么样,他再次回头冷冷瞪了警察局局长一眼,后者在烈日当头下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他压根就不必去核实白崇禧的话,在场所有学生都是认证,随随便便询问一下就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位白见习官是见义勇为,做了原本应该是你们应该做的事情,你们倒好,把见义勇为的扣了下来,为一个犯罪分子担心受怕。你这警察局局长就是这么当的?”他训斥的说道。

“是,是,是在下错了。”警察局长赶紧道歉,心里却犯着嘀咕:连监狱都关不住的人,我们这些小警察能怎么样?

“白准尉,你现在可以走了,以后若遇到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来找我,我是北京大本营总秘书长张孝准。”张孝准转向白崇禧说道。他知道白崇禧把张汉举儿子打成重伤内出血,张汉举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对方,因此才补充了后面一句话。

“张大人……您让我走?您不是带宪兵来抓我吗?”白崇禧微微有几分诧异。

“我们是来找犯人的,显然你不是犯人。你走吧。”张孝准说完之后,旋即让警察局长带自己前往大学校园的医务处。

白崇禧没想到自己这么幸运,同时对张孝准大感钦佩,当即向张孝准敬了一个军礼,然后欢喜的去找自己的妹妹。

不过就在张孝准还没走出多远时,一名警察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向警察局长汇报道:“局长,张大人,不好了,学校大门口来了两车人,挂得是*的标志,有一个人自称是*驻北京大本营军官处总长,嚷着要来找自己的儿子。”

警察局长吸了一口冷气,纠结不已的说道:“这消息怎么走得这么快?”

张孝准面无表情的哼了一声,说道:“怕什么,一个小小的军官处总长而已。望书,你带人到门口去,把张汉举给我拦住,今天我就要把这件事彻底办妥了。”

王从文点了点头,马上带了一队宪兵前往校院大门,一旁的江朝宗一副心乱如麻的样子,但是又没有任何办法。王从文还没有来到校院大门口,两辆军用兵车已经闯进大门,沿着校院主道来到主楼,正好与宪兵队撞了一个正面。

兵车停了下来,从车上跳了十多名军官处的警卫员,随后张汉举在一名副官的陪同之下走上前来。王从文不等张汉举开口,抢先一步说道:“张大人,这里正在办案,与你们军官处毫无瓜葛,请你们立刻退出去。校院里面可是有车辆限制的。”

张汉举眼睛赤红,浑身上下因为情绪的激动而颤抖,他震怒的说道:“你竟然说与我无关?我儿子被人打成重伤,你现在跟我谈校院车辆限制?我不管,见不到我儿子今天这件事就别想罢休。”

王从文冷冷的说道:“令郎现在是犯罪嫌疑人,我已经说过这里是办案现场,等到你能探望令郎的时候自然不会阻碍你。但是现在,张大人,你马上把车开出去,我们大本营的人来时可都是把车停在外面的!”

张汉举不再理会王从文,转身抓住一个警察询问医务处在哪里,警察战战兢兢的指了一个方向。就在这时,张孝准快步走了过来,大声喝道:“张汉举,你还真是没有王法了。”

张汉举看到张孝准,一时不敢向对待王从文那样可以置之不理,毕竟张孝准是蔡锷的同学,元首身边的主要幕僚之一。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还是大着嗓门说道:“张秘书长,为人父母哪一个不关心自己的孩子?即便犬子再有多大的错误,他现在受伤在身,难道还不许我这个当父亲的去探望一下?”

张孝准冷哼一声,威严的说道:“好一句为人父母哪一个不关心自己的孩子,若你儿子现在还在监狱里面,犯得上遭遇这一劫?你且不问问你儿子究竟干了什么好事,骚扰师范大学的女学生,还将人家推下楼梯致伤,怎么,单单你张汉举有儿子,人家父母就没有女儿了?”

他这番话说的声色俱厉,很快引起了周围围观学生的共鸣。不知道是哪个学生带头叫了一声“说得好”,随后越来越多的学生毫不畏惧的大声议论起来。

“就是,先是在北京大本营犯事,现在还来学校捣乱,我们中华民国的法纪就要败坏在这种人身上了!”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现在天子都没了,凭什么还有特权阶级。”

“张秘书长一定要严惩坏人,以儆效尤,否则官家必定失信于民,失信于天下!”

在千夫所指之下,张汉举顿时心绪不已,同时也憋出了一股怒火。一旁的副官看了,连忙带人上去要驱散围观的学生,甚至还命令警察去人都赶走。

张孝准突然变脸,一下子从一旁一名宪兵军官腰带上拔出手枪,大喝一声:“怎么,北大门的事情还不够,你还想再来一次师范大学*?你们军官处的人赶紧给我滚蛋,北京是直辖市,这里还轮不到你们来嚣张!”

军官处的人一下子呆不住,一个个手心抹汗,虽然他们身上都带有枪械,可是谁敢拔枪来冲着张孝准?别说目前整个北京市内张孝准权力最大,哪怕放在*部长级的官员都不敢不给张孝准面子。换句话说,张孝准现在开枪打死了他们,完全可以扣一个镇压叛军的名份,这事说不定还真就压下去了;反之,要是他们开枪还击,哪怕是自卫都变成造反。

张汉举脸色铁青,心中纵有千般万般的怒火也无计可施,胸口起伏了好一阵,他咬牙切齿的说道:“张秘书长,你就一点薄面都不给,我只是想看看我儿子的伤情如何!”

跟警察局局长站在一起的江朝宗赶紧跑上来,拦着张孝准说道:“张秘书长,息怒,息怒,这里可是学校,在这里响了枪火那可是很麻烦的。”他说完,又跑到张汉举那边,劝说张汉举赶紧把车开出去,至于张公子的事情一有消息必然派人去通知。

张汉举在原地足足楞了两分钟,他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拗不过张孝准,只能愤恨的丢下一句话:“好,好,我们走着瞧。”说完,带着军官处的人上车离去了。

周围围观的学生们一个个大声高呼起来,冲着军官处的两辆兵车嘘声,也有人为张孝准公正执法而拍手叫好。

张孝准把手枪还给了宪兵军官,对王从文说道:“去医务处把人给我抓起来,关押到宪兵司法监狱,就算是重伤要救治也不准离开监狱。”

王从文有些担心,他压低声音说道:“张大人,您确定还关押在宪兵司法处监狱?”

张孝准大声的说道:“我倒要看看,堂堂的宪兵司法处监狱还敢不敢放他第二次!”

一旁的江朝宗冷汗连连,一句话都接不上来。

听到这里,王从文郑重的应道:“是,我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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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在章节后面已经交代后,这并非是一桩普通的官二代事件,而是一次重大政治波动的伏笔。希望各位大大能继续支持一下,感谢感谢!】

第997章,裂痕渐起

张汉举自然容不下心中这口恶心,王从文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张孝准是腰里揣着死耗子冒出打猎的,纵然自己的儿子有千般万般的不该,可让自己去看看伤势如何这又有什么不合情理之处?回到北京大本营军官处之后,他在办公室里发了一通脾气,摔了两个茶杯。只可惜无论自己有再大的怨气,此时偏偏无计可施。

一旁的下属、副官都只能哎声叹息,甚至连上前劝说都不敢,生怕张汉举把怒火撒在自己头上。再者,尽管他们都是军官处的属员,为了仕途前景理所当然要向着自己的长官,可是凭心而论这次张家大少实在做的太过分了,北大门*事件还未平息,好不容易从监狱里放出来应该安分守己、低调处事才是,谁想到竟又闯出祸事来,只能说是死性不改。

“是谁动手打得我的儿子?”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张汉举突然转过身来对自己副官问道。他询问的时候语气并不算愤怒,仅仅是一种阴沉。

“听说是保定陆军军官学校的一名学员军官,目前在南苑卫戍部队担任见习官。”一名副官忙不迭的说道。

张汉举脸色渐渐阴沉起来,一股潜伏着的怒火正在熊熊燃烧。他现在不能拿王从文、张孝准怎么样,难道还不能对付一个无名小卒吗?对方把自己的爱子打成重伤,这个仇若是不报,自己今后还有何威严可说?

先前那副官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人,您要把他找出来吗?”

张汉举不假思索的说道:“马上派人去南苑,把这个人的底细给我调查清楚!”

这时,另外一名属员连忙说道:“大人,这么做似乎有所不妥,我听宪兵队那边说,张秘书长已经放出话来,如果那个保定军校的军官遇到什么麻烦可以直接去找他。若是大人现在要下手,只怕最终还是会落在张秘书长那边。”

张汉举听到这里,双手捏成了拳头,愤恨不已的说道:“好一个张孝准,你还真是要跟我作对到底了!”

没过多久,张汉举的妻子听说儿子出事,急匆匆的来到北京大本营找到他。当张汉举的妻子听说张孝准不准去探望儿子,甚至还让儿子在监狱里接受治疗,当即发起了脾气大闹了一场,扬言要去找张孝准理论。张汉举的妻子早年家境贫穷,一直生活的不如意,直到长兄倪映典在广东发迹之后,举家从安徽南迁才渐渐有所改善。与其他那些突然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人们一样,家境的好转立刻让其养成了一副娇惯的性子,动辄就喜欢当老佛爷似的人物,一旦遇到一丝一毫不顺心的事情再也不像以前那样逆来顺受。

张汉举当然拦住了妻子,不让其去找张孝准“理论”,妇道人家本来就不应该轻易出现在北京大本营这样的军事重地,不仅如此,他可不希望妻子的脾气把事情搞得更加麻烦。

好不容易劝止下来,张汉举的妻子又哭闹着要把这件事告诉家兄,让家兄替自己做主。

张汉举正好想把这件事闹到倪映典那里去,尽管倪映典从官职上不能把张孝准怎么样,可毕竟是从广州首义开始就跟着元首的元老,论资历、论人脉关系绝对比张孝准这个青年人要更有优势。总之,这次不仅仅是关乎儿子安危的问题,更是自己颜面的问题。

于是,他非但没有在这一点上继续劝说,反而鼓动自己的妻子向倪映典哭诉,甚至还出谋划策编了一些借口,说张孝准自从升任空军陆战队总司令之后,一直在密谋结党营私,在北京大本营内制造小派系斗争。还说让妻子最好亲自去一趟奉天,当着倪映典的面把这些话说出来,这样更有说服力。

几天之后,倪映典在奉天接见了自己的妹妹,并且再次听说在北京发生的事情。之前他早已经听说过北大门*事件,为此还非常生气的责备了张汉举,让其好好管教儿子,不过看来妹妹苦苦哀求的份上,最终还是动用了一些私人关系把这件事压了下去。可是万万没有想到,才过了一个月的时间,这个不成器的外甥有惹出麻烦。

只是倪映典的妹妹在诉说这件事时,并没有说是儿子的过错,仅仅说是儿子不小心把女学生撞了一下,还说当时正打算驾车把受伤的女学生及时送到医院,结果车还没启动就被人抓下来打了一顿,现在生死未卜。北京大本营秘书长不准他们夫妻去探望儿子,她今天来这里不为别的,只想求倪映典让自己见见儿子,了解一下伤势情况罢了。

当然,张汉举教唆的那些话,她同样都说了出来,甚至还忍不住在其中添油加醋,把张孝准说成是北京大本营的独裁者,整个北京就没有人违背张孝准的意思,简直活脱脱的一个地方土皇帝似的。

倪映典平日与张孝准并无多大的交情,他这个*后勤总部长与北京大本营完全不是一个系统,并且私情上面也只是泛泛之交,几乎没有任何瓜葛和过节。大家见面时常笑一笑问一声好,单单从气氛上还算是很和善。

正因为如此,他对张孝准以及北京大本营了解不多,自己好歹是久经官场的宿老,谁都知道自己是最早跟着元首打天下的人,无论是谁多多少少都会给几分面子。现在听了妹妹声泪俱下的哭诉,在他心中自然对张孝准的印象有所改变。

但是话又说回来,眼下张孝准为元首所器重,这个时候贸然跟张孝准作对未必有好处,再者他不可能单凭自己妹妹的一家之言就断定是非,毕竟外甥是有前科的。当即,他只允诺会过问此事,尽可能的让张孝准给几分面子,最起码保证外甥的治疗待遇。

然而,自此之后倪映典多多少少留下耿耿于怀的情绪,时常与*的官员们谈话时,忍不住给北京大本营带上几句闲话。这只不过是他个人情愫发牢骚而已,实际上并没有太多的怨念在其中。可是事情的变化发展总是难以预料,早在北京大本营成立之初,*内就有一些老派的官僚有所不满,趁着他这段时间里说的闲话,这些官僚也跟着大放厥词起来。

*内部有不少席位皆是之前北洋政府时期军事界的要紧人物,还包括一些南方执政府时期被架空的地方军阀,尽管如今南京中央政府完成国家统一,但这些人旧有的处事性格依旧一成不变。北洋时期的官场斗争屡见不鲜,连袁世凯的中央系都内争不止,更何况地方派系之间的成见?

谁都知道当初吴绍霆要开设北京大本营的意图,往好的方面来说,是由于当时梧州执政府刚刚迁入南京不久,国内国际对南京中央政府的影响使其立足不稳。为了巩固南北之间的统治权,故而设立北京大本营督视北方军阀,以示警戒。可是更深层的意思,还是因为吴绍霆自己有独裁的野心,为了分化国家军事大权,把军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所以设置了另外一套军事系统,北京大本营名义上元首在北京的行营,在职能上与*近乎一样,在职权上却甚至高于*。

因此,北京大本营成立已经影响*许多官僚阶级的利益,尤其是那些骨子里依旧不满吴绍霆的人,总觉得北京大本营就是吴绍霆私有化的小集团,既然现在没能力对付吴绍霆本人,那从诸如此类的小集团下手又有何不可?不仅能消弱吴绍霆的权力,还能巩固个人利益,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北京大本营存在的矛盾由来已久,庆元会议事件时就已经有民主人士反对这种私有化的军事系统,然而随着庆元会议遭到封杀之后,这种反对声渐渐被人们淡忘。如今北大门*事件与官僚子弟胡作非为,仅仅是北京大本营矛盾的导火线,张汉举、倪映典二人在其中扮演的不过是催化剂的角色。

随着对北京大本营猜疑的流言蜚语在*各部门之间传播,这种矛盾渐渐从沉默中复苏过来,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旧事重提,私底下纷纷议论着北京大本营的种种弊端。当然,议论北京大本营的人大部分都是为了个人利益,也所以不会在乎北京大本营好的一面,反而一直揪住不好的一面大肆抨击,甚至根本不在乎这些抨击是否属实。

在*针对北京大本营的风波当中,主要的官僚渐渐转移到北洋中央系的旧部,比如之前在四川战争中战败被俘的伍祥桢、吴凤岭,以及被架空实权的傅良佐、唐天喜、卢永祥等人,其中还有地方军阀派系,云南的李鸿祥、贵州的刘显世。这些人要么是为了个人利益,要么是对吴绍霆怀有不满,要么是见风使舵、煽风点火之辈。

不过到目前为止,所有在诋毁北京大本营的人都仅仅只是发牢骚,散播一种不利的舆论氛围而已,并没有形成一个凝聚在一起的政治意见团体。在他们看来,如今吴绍霆的势力根深蒂固,没必要跟对方正面作对,无非是借助这次风波把心中的不满找个机会发泄出来。

第998章,风声

尽管市场花园行动被统帅部和吴绍霆寄予厚望,但在行动付诸实际之前,各路作战部队同样还在继续保持顽强作战的态势。国防军第四师和三十六师早已接到命令,正在向延边汇集并陆续通过三十八师开辟的交通线抵达白岩、三池渊。

集团军司令部的已经将统帅部的战略调整提前通知到各路部队,今后作战的重心将会向东北方向转移,也就是三十八师、三十六师和国防军第四师在惠山的战场。这个消息对于在新义州战场鏖战整整三个月的三十四师和三十七师来说,或许算得上一个好消息,士兵们总算可以喘口气好好休息一番,但事实上对三十四师、三十七师的诸多军官来说,他们付出最多努力,却最终为别人做嫁衣。

在八月初时,为了重新振作新义州战场的士气,集团军司令部对三十七师和三十四师的作战单位进行了一番整顿,提拔了一批优秀指挥官,颁发了一批勋章、奖章,同时还配送了一些啤酒、果汁等食物到前线改善伙食。当然,这些都只是表面功夫,随同这一系列措施之后的同样还有一份进攻命令,要求新义州战线在一周之内推进城区。

三十七师伤亡最严重的装备团,在完成整编之后合并了三十四师的两个加强营和几个独立营,这些营级单位都是缺额严重的部队。合编之后的装备团升级为独立装备旅,孙连仲连跳两级荣升旅长。至于因为执行渡江作战和山地狼行动而闻名遐迩的冲锋队,正式被授命编成为“特别舟艇行动队”,预计总编制定位一千人,目前编制五百人。

尽管胡宗南负伤在身,但好在没有生命危险,经过一个月时间的修养已经大有好转。三十七师师部为胡宗南办法了一级银鹰勋章,升中校军衔,并授命其出任特舟队总指挥官。特舟队归属独立装备旅旅部直辖。

由于之前三个月的战事已经把阵线扩大到整个山区,日本在完成新义州古城防御工事抢修之后,果断下令放弃山区阵地,转入古城阵地固守。对于日本守军来说,虽然山区阵地有许多地理优势,树林、丘陵都能构成天然的掩护据点,可这并不意味着完全没有缺点,比如因为林木茂密而容易让中国军队渗透到后方、侧翼发起偷袭和破袭,再比如一旦部分阵地失守就会丧失有利的火力视线。

再者在重火力支持上面,第十六师团几乎没有任何优势,索性放弃山区阵地转入更开阔的城区阵地,这样在正面战场上让中国进攻部队暴露在开阔的地带,由此可以更有效的制造杀伤力。同时还能利用已经放弃的山头来阻挡大部分从北岸打过来的炮弹,无疑是一种投机取巧似的扭转局势。

经过三天休整和整编,三十七师和三十四师于九月十五日发动了一次联合进攻。

独立装备旅与第十五独立旅一次性投入将近三千兵力,由山区东北方向切入作战,尽管避开了日军正面的许多重火力,可仍然被日军坚固的阵地阻挡在外围。北岸的各个型号大炮几乎没办法发挥作用,两个师部紧急转移炮兵也需要一段时间。南岸的重火力只剩下一些小口径火炮和迫击炮,比起之前的火力锐减不少。

经过两天激烈的鏖战,中国军队勉勉强强将火线推到日军阵地前沿,可是因此过重的伤亡情况导致后续兵力无以为继,同时师部意识到继续强攻前沿阵地只会造成更多的伤亡,最终下令终止作战,让独立装备旅和第十五独立旅撤回山区休整。

同样是在九月中旬,三十三师和三十五师采取新战术,派出部队迂回到平城敌阵后方,发动了一次前后夹击的进攻。这次作战虽然让日军识破了迂回敌后的计划,可迂回部队成功分散了敌人的注意力,导致平城的敌军被切割成两半。战火进行了五、六天,中国军队顺利攻破平城防线,取得了平城大捷。

平城大捷不仅拔掉了江界防线的一处外围重要阵地,同时更是重创了第十七师团生力军。在前后包围夹击之下,驻守平城的日军一个旅团几乎无路可逃,包括旅团司令部、各联队司令部在内的指挥系统全部被俘,仅仅只有少量骑兵从东边突围,绕了一个圈子逃回江界。

丢掉平城之后,江界防线的外围阵地只剩下满铺一处,整个局势顿时大大缩水,第十七师团士气大跌。师团司令部一度决定执行爆破计划,炸毁江界的所有铁路线,阻止中国军队拿下江界之后能通过铁路交通迅速南下。后来在参谋本部的放出调动第十师团增援的消息下,总算稳定了军心,决定坚守下去。

惠山战场虽然没有大型战斗发生,但是随着三十八师收到统帅部的电报,得知援军即将开进朝鲜,全军上下士气高涨。即便因为之前后勤管理的失误导致损失一批军粮,但中国士兵依然凭借顽强的毅力坚守在阵地上。

日军第七师团先后在三池渊和三十八师本营附近打了多次试探性进攻,不过第七师团一直步步为营、小心翼翼,毕竟三十八师已经完成了半包围阵势。日军生怕调动大部队进攻任何一方,另外一方都会直捣黄龙偷袭惠山,索性坚壁清野,固守惠山这优势的地理要塞。

关乎三十八师的后勤问题,统帅部派遣了几艘飞艇抵达白岩郊区,连续空投了好几批次的军用物资。这是中国军队首次采用空中物资补给的方式,也算是为市场花园行动提前热身。

九月下旬的一天,吴绍霆打开侍从处剪贴送来的新闻摘要,自从来到奉天之后一直忙于军务和政务,但对新闻的获悉却从未间断,他特意吩咐侍从处收集各大报纸的重要消息,定期把装订成本的剪报拿给自己看。就在翻看到一份天津地区的权威报纸时,他看到了一则关于北京的消息,内容正是北京大本营北大门*事件与张汉举儿子第二次伏法入狱。

看完这份报道后,他立刻翻到页面下方手抄的时间日期,竟然是九月四日的报道。

“张韵农他现在在哪里?”吴绍霆心中怒火丛生,把剪报摔在了桌案上,大声的喝问道。

“元首,张大人现在还在北京没回来呢!”一名幕僚连忙说道。

“立刻给我打一通电话,让张韵农马上赶回来见我。”吴绍霆豪不掩饰自己的情绪,愤怒不止的吼道。

幕僚不知道为什么吴绍霆会突然大发脾气,不敢再多说半句话,赶紧安排通讯员打电话。

就在这时,蔡锷带着统帅部的众军官来到元首行营,打算将策划大半个月时间的“市场花园行动”方案交给吴绍霆,并做一番详细介绍。这份计划书是目前最新修订,参考了最新的战场数据,只要吴绍霆点头便是最终执行方案。刚好走到二楼楼梯时,统帅部众人遇到了一名元首办公室侍从官,侍从官马上把元首发脾气的事告诉了蔡锷。

“张韵农?元首怎么会发他的脾气?”蔡锷听完之后,脸色有几分疑惑不解。

“这个……卑职也不清楚,元首本来正在看剪报,也不知道看到哪一篇新闻,突然就雷霆震怒了起来。”侍从官叹息的说道。

“行了,你先去吧。”蔡锷罢了罢手。

侍从官匆匆下楼离去后,跟在蔡锷身后的一名参谋官上前低声说道:“大元帅,您最近没有听到一些风声吗?”

蔡锷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参谋官,问道:“什么风声?与张韵农有关吗?”

参谋官连忙点头说道:“正是。听说张韵农在北京大本营暗地里搞小动作,自持是北京大本营秘书长,拉帮结派排除异己,甚至还威逼全北京的官员。不仅如此,据说他还非常看不惯我们*,总以为自己是直接向元首负责,所以高人一等。”

蔡锷皱紧了眉头,没等他开口说话,副官陈芳也插嘴说道:“我也听说过这些消息,集团军司令部和*代表处都有人在议论,好像说张秘书长把倪总部长的外甥给抓起来了。”

先前那参谋官又说道:“何止是抓起来,还把人打得半死,不准其父母去探监。”

蔡锷冷冷的呵斥道:“你们在胡说什么,我与张韵农一场同学,他的为人我了解的很。你们都是从哪里听来的流言蜚语,有什么凭证可言?”

陈芳说道:“只是大家私底下这么议论,到底是否属实还真不好说。但在下认为不会空穴来风,或多或少张秘书长肯定是做了一些不好的事。”

另外一个人也说道:“是啊,要不然元首为什么发脾气呢?”

纵然蔡锷对张孝准信任有加,可无奈三人成虎人言可畏,他现在也拿不准张孝准到底犯了什么事。这段时间他的所有精力都放在三十八师和“市场花园行动计划”上面,再者北京大本营与*互不相干,自己根本无暇顾及那么多。

“总之,”深深吸了一口气后,他严肃的说道,“我们大家都是军人,犯不着像家庭主妇那样喜欢背后议论他人。既然事情无凭无证,你们就不应该轻易相信。再者,我们现在还有更重要的工作要做,谁还有闲工夫理会这些流言。”

众人不再敢多嘴,默然跟着蔡锷上楼来到吴绍霆办公室。

第999章,高处不胜寒

此时吴绍霆还在气头上,听到侍从官说蔡锷来汇报市场花园行动方案后,一时间根本没有心情理会这件事,这让蔡锷把文件先放下来,自己稍后看完了再给答复。蔡锷看得出来这次吴绍霆是真正动了火,他让手下们先行离开,然后自己留在办公室与吴绍霆单独会谈。

屏退了办公室的所有人员,吴绍霆气呼呼的坐下大书桌后面,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蔡锷走上前,不动声色的说道:“元首,不管张韵农犯了什么事,我认为应该先彻底调查清楚才是,这其中必然会有误会。”

吴绍霆冷冷的说道:“有什么误会?隐瞒重大消息不报,我这个国家元首的行营难道成了一家之私吗?”他说着,把翻开到那一页的剪报推到蔡锷面前。

蔡锷拿起剪报快速阅了一边,顿时有几分诧异,说道:“北京大本营发生*?”

吴绍霆没好气的说道:“松坡兄,你也是今天才知道的吧。看看,这就是张孝准他管理的北京大本营!”

蔡锷再次把剪报过了一遍,比第一次看得更加详细,随后疑惑的说道:“元首,可是这份报道是在赞扬张韵农处事果断,不畏强权严惩有官僚背景的肇事者。这似乎不是张韵农犯错,而是他纠正了一个错误!”

吴绍霆严肃的说道:“我且先问你,北京大本营发生*是不是严重的事情?我不管这件事是怎么引起的,这事情过了一个多月,到今天张孝准都没给我一个消息。你说说,这让我该怎么想?”

蔡锷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或许是因为公务太忙了,毕竟空军陆战队的编练工作刻不容缓,张韵农一时把这件事忘了汇报。说不定他还是打算等回到奉天时再汇报。”

吴绍霆讥笑道:“我们花了那么多人力物力架通北京到奉天的电话线,一通电话的事情你还要给我瞒一个月之久?”

蔡锷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为张孝准开脱,甚至在这个时候同样怀疑张孝准是否在背地里搞小动作。尽管这篇报道是在褒扬张孝准惩治官僚子弟的果断,可新闻未必都是真实的,再者既然是好事,张孝准又有什么不好上报的?张孝准之所以不上报,会不会另有隐情?

缓缓的吸了一口气,他平静的说道:“元首,不管如何,您现在发脾气是没用的,不如等张韵农返回奉天之后再好好调查清楚。”

吴绍霆看着蔡锷说道:“松坡兄,我最近在军营里听到一些风声,你应该了解我,在没有真凭实据之前我是不会把这些流言放在心上。可偏偏再加上张韵农刻意隐瞒北京大本营事务不报,你说说,这叫我如何去想?”

蔡锷皱了皱眉头,疑惑的说道:“元首,你已经听说了?”

吴绍霆没有直接回答蔡锷的话,反而用一种认真而威严的口吻质问道:“松坡兄,我知道你与张韵农是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同期同班的校友,我不希望在*或者北京大本营里面出现什么陆军士官学校派系、什么国防大学派系。经历了庆元会议之事后,这种内部小集团的问题我绝不会轻视,你明白吗?”

蔡锷脸色渐渐难看起来,他没料到这件事还会牵扯到自己头上?要说他了解吴绍霆的性格,可是吴绍霆应该了解自己的性格才是,无论是北洋政府还是执政府又或者是现在的南京中央政府,自己向来都是公事公办,绝不掺和任何党政争斗。

不过没过多久,他脸色渐渐释然开来,位高权重者总会有经历一些事与愿违的状况,或许自己没有搞什么内部小集团、陆士派,但下面的人顶着自己的名义来搞也不是不可能。

“总之,”吴绍霆见蔡锷没有说话,于是接着又说道,“这件事我会严查到底,我倒要看看下面有多少人瞒了多少事情。”

“元首的意思我很理解,*必然尽力配合调查。”蔡锷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

“松坡兄,你应该明白什么叫高处不甚寒。这不止是在说你,同样也是在说我。”吴绍霆意味深远的补充了一句。

蔡锷当然明白这句话,很显然用这句话来形容现如今的吴绍霆在合适不过。

广州革命时期吴绍霆是一个礼贤下士的人,执政府时期则是仔细分拨派系、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而到了如今天下一统,他高高在上坐在元首的位置,在其周围已经不会有任何可以完全信任的人,无论是顺者还是逆者,为了保证自己的统治地位,一切皆可下手。

当真是高处不胜寒啊……蔡锷暗暗的默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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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绍霆为北京大本营大怒的事情很快在苏家屯军营传开,而这让之前在军营里流传对张孝准不利的消息更加令人信服,若不是张孝准犯了十分过分的错误,元首会如此雷霆震怒?

倪映典同样听说了这个消息,可是他不像其他人那样幸灾乐祸,反而感到忧虑起来。

北京大本营北大门*事件之所以没有及时上报到吴绍霆这里,那是因为他动用了一些关系把这件事压了下去,不仅如此,犯事的人可是自己的亲外甥,如果元首真要彻底清查下去,最终肯定会查到自己的头上。

为此,他不得不感到忧心忡忡,没想到自己只不过做了一件人之常情的事,倒头来却招惹到如此大祸,早知今日当初还不如就让这件事曝光,严惩那不成器的外甥,说不定还能博得一个大义灭亲的名声。

倪映典惴惴不安的情况很快让李鸿祥发觉,尽管平日李鸿祥与倪映典没有多少交情,但其深知倪映典的外甥是北京风波的起始人,最近元首为此事发怒必然要波及到倪映典本人。于是,在一次*傍晚例会结束之后,他单独找到倪映典闲聊了一阵。

“前日元首大怒,是为北京大本营隐瞒*事件不报,似乎与倪大人有几分丝缕关系。”没聊到几句话,李鸿祥故意压低声音把话题转到正事上。

“李大人,何出此言。”倪映典正为这件事烦心不已,就好比自己心头的伤口让人揭开伤疤似的,脸色一下子拉了下来。

“诚实的说,倪大人于情并没有错,年轻人不懂事,好好教育指正即可,更何况所谓‘*’之事无非是一些嚼舌头者故意夸大而已,据说当时也不过是百余人情绪激动罢了。只是于理来说,倪大人被不该插手这件事,任其按照程序来走即可。”李鸿祥款款而谈说道。

“若没什么事,李大人,我就先走了。”倪映典冷冷的说道。对方所说的话完全都是废话,与其在这里受人评头论足,还不如自己找个地方清静。

“倪大人留步,还请稍安勿躁。今日特意与倪大人谈及此事,并非是为倪大人徒增忧虑,无论如何你我都是*同僚,更何况原本一桩不大不小的事件却要闹得鸡飞狗跳,又这个必要吗?因此,在这件事情的立场上,我必然站在倪大人这边。”李鸿祥不慌不忙的说道。

“是吗?那可真是要感谢李大人了。”倪映典听到这里,心绪稍微好了一些,但仍然有几分不耐烦的表情。

“我知道倪大人现在很像解决这件事,或者说,避免引火上身。或许我可以帮上倪大人一些忙。”李鸿祥正色的说道。

“哦?李大人如何帮我?”倪映典微微怔了怔,忙不迭的问道。

“在这个时候,我们*诸人一定要团结一致,拉拢更多的部员站在倪大人这边。北京大本营无非是元首直辖的行营罢了,之前发生的种种事件只要稍微仔细分辨,完全可以大事化小,元首之所以发怒是因为他不了解所谓*事件的真实情况,即便真要追查下去,倪大人追随元首这么多年,功劳苦劳比比皆是,难道元首连一个人情都不给吗?”李鸿祥仿若高谈阔论似的说道。

“仔细分辨……只怕元首早已先入为主了。”倪映典叹了一口气,幽然的说道。他从李鸿祥的这番话中仅仅只听到了一点有利的地方,那就是让*当中更多的官僚站在自己这边,力挺自己去应对这件事。

好歹他是从广州首义就跟随元首东征西讨,论资历、论功绩都有有目共睹,这些年活跃在军政两界多多少少有一些声望,在*里有不少高级军官、幕僚和文职官员都是自己的亲信。再加上当年广州首义时的不少宿老将军、政治活动家们相熟,比起张孝准这个资历尚浅的后辈来说,自然能更容易拉拢一批人站在身后。

不管元首调查的情况怎么样,哪怕要追究假公济私的责任,只要有这么多人帮忙说情,到时候也能渡过难关。

“倪大人,元首先入为主又能如何?只要我们*团结一心,大家里里外外都支持倪大人,以倪大人元老的身份难道元首还不能网开一面?再者,这件事元首未必会先入为主,一事归一事,北京大本营出了问题那自然是他们的责任,就算是您的外甥惹得祸,也不见得与倪大人有什么关系。谁家还没有一个让人操心的亲戚?”李鸿祥慢条斯理的说道。

“你说的是,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先多谢李大人能帮上忙。”倪映典缓缓点头的说道。

“其实,张秘书长在这件事上大刀阔斧的动作,无非是想扩大北京大本营的势力,趁机来排挤我们*。如今不单单是我一个人这么认为,我们*其他部门都有这样的觉察,所以倪大人放心,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会让这件事影响*的声威。”李鸿祥说道。

听到这里,倪映典心里渐渐有了另外一个想法,之前他一直是担心自己会被元首调查,可是现在与李鸿祥交谈过后却又发现,或许真是张孝准在背后搞鬼。他之前仅仅发了一些牢骚,但如今*上上下下都在指责张孝准,谁知道张孝准究竟是不是一个工于心计的人?

“李大人说的有道理,既然如此,在这件事上还多得仰仗李大人了。”倪映典说道。

“稍后我会与几位部中好友提及此事,只要我能帮上忙的地方,一定全力为倪大人出力。”李鸿祥煞有其事的说道。

倪映典心中顿时感激不已,李鸿祥可谓是滇系官僚在*的领头人物,有李鸿祥出面组织必然能拉拢更多的人站在自己这边。他连忙说了一些道谢的话,甚至还毫不遮拦的许下一个人情,不管怎么说只要*团结一致,再加上追随元首的交情,这件事基本上已经解决了一半。

李鸿祥之所以要帮倪映典,不仅仅是为了*的利益,更是为了滇系集团的利益。纵然云南现在没有了督军,可身为*副部长的唐继尧照样是重要大员,无论如何都要巩固滇系集团在中央政府的发展。

第1000章,分拆计划

张孝准在接到奉天的电话后,自然感到十分冤枉,不过他心中并没有太多担心,只要把这件事一五一十的向元首交代清楚,元首必然会知道谁对谁错。当即他一边匆匆处理北京的事务,一边安排前往奉天的火车,只不过即便自己现在想要快点前往奉天,也要先把空军陆战队的编制工作完成,因此最快还需要三两天的时间。

就在这三两天时间里,奉天的公务竟然越来越忙,吴绍霆不仅要听证市场花园行动计划方案,同时还要接见德意志银行的代表。纵然他最近情绪非常不好,可这两样事都是刻不容缓,无论如何都要耐着性子尽快处理。

市场花园行动计划的细节基本上全部确定,正式执行计划的时间定于九月二十五日开始,空军陆战队和海军陆战队于九月二十六日行动。行动之前的所有船只、飞艇、武器装备等等从月初开始便再进行准备。

空军陆战队第一着陆地点定于平城东北三十里的旷野,第二着陆地点则在平城西北二十里的丘陵荒野。第一空中骑兵旅会分别乘坐五十艘大型空艇,从一千米以上的高空跳伞降落,改装过后的空艇为了保证有足够的浮力,一艘空艇最多运载四十名士兵,至于武器装备则由另外空艇装载,因此整个行动预计要持续三个晚上。

海军陆战队的登陆地点定在苍洞里西南海滨,附近有一些小渔村,但是根据情报显示并没有日军的警戒哨。

跟之前设想的情况一样,四个海军陆战队旅在辽海支队和远东舰队的掩护下,使用登陆艇抢滩登陆。行动分为四次,九月二十六日第一次,九月二十七日第二次,九月三十日第三次,十月二日第四次。

当然,登陆地点不会是一成不变,根据每一次登陆作战的具体情况,以及敌后战场的开辟进度,海军方面会随时做出进一步的调整。如果战场顺利的话,可以更大胆的开辟新的登陆点,制造更多的敌后战场;反之,则循环渐进、步步为营,尽量以保守的姿态执行后续。

吴绍霆在听完所有描述之后,认真的思索了一番,几乎能考虑到的地方都没有错漏,具体的效果就要看战场上的实际运用,以及空降部队、海军陆战队的实战发挥。

总得来说,他对蔡锷制订的这一套方案感到很满意,在稍微提了一些小问题后,即正式签署作战计划生效命令。

之后,吴绍霆来到苏家屯军营装备基地,视察了空降部队和海军陆战队的装备,重新检查了各种跳伞包的配件,行军背囊的大小尺寸,特制防碰撞弹药箱,防水包装袋等等。

一名陪同的*军官介绍,这些装备都是这一个多月以来加紧赶制,不过每一件成品出厂时都经过严格的检查,所有代工生产的工厂都派驻了监工人员,确保不会出现任何瑕疵。

当然,既要保证生产速度,又要保证产品质量,不得不说这一个月来在这批作战装备的开销上可不小。可以毫不谦虚的说,市场花园作战行动是中国军事史上目前最昂贵的一次作战,也将是革新战场模式的重要战役。

次日,吴绍霆在奉天城内接见了德意志银行的代表,陪同银行代表前来的自然是菲利普上校和马克西米秘书官。

吴绍霆不能猜出辛慈公使极力动用私人关系,拉拢德国国内私人财阀来执行“东亚复苏计划”的用意,或许是辛慈公使确实被这个计划打动了,又或许是这些私人财阀闻讯之后,看到有利可图所以反而找到辛慈公使来促成此事。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或者有没有第三种、第四种可能,吴绍霆从一开始已经有先入为主的想法,与私人财主合作必然会承担很多无妄的风险,没有一国政府牵线搭桥的战略利益始终是无法得到保障。

正因为如此,他已经在心中留下一道底线,如果这些德国财阀不能遵照自己的要求来执行这套“东亚经济复苏计划”,自己宁可暂时搁浅这个方案。

会谈被安排在奉天城内一处官方会馆之内,整个楼层都被特勤处严格清理检查了一番。

德意志银行的代表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名叫奥古斯特·霍夫曼,有着德国人普遍的啤酒肚,留着上个世纪末流行的俾斯麦胡须。举手投足之间显得彬彬有礼,但是同样给人一种刻板而不通变化的感觉。

奥古斯特一直从事德意志银行私人财政管理工作,是德意志银行与各大财阀之间保持联系的经纪人,至今过手处理的资金超过三十亿帝国马克,在德国金融界算得上小有名气了。

吴绍霆在会谈上没有继续透露任何关于“东亚经济复苏计划”的内容,只是一味心思的从奥古斯特口中询问关于合作的方式。

奥古斯特算得上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既然中国人一定要先了解德国方面的意见,鉴于自己之前已经听说中德双方同意加强保密措施,因此没有太过固执某种意见。

他将一份合作草案的内容大致介绍了一番,这份合作草案是由德国方面提出,但最终是需要与中方进行详细的磋商和修订。在此次会面之前,德国六大财阀已经举行了多次碰头会,先是确立了可调用资金的数额,折换成美元大约有六亿之多。

不仅如此,以六大财阀的经济人脉,在瑞士、瑞典、美国、阿根廷等国家都能招募到更多的二级合作伙伴。并且对这些合作伙伴根本不必透露任何机密消息,只用告诉是一次金融投资活动,然后把“东亚经济复苏计划”分拆为多个子计划来制订投资计划书。

至于六大财阀的合作方式,奥古斯特告诉吴绍霆,既然德国方面的出资者是商人,那自然应该以获利为首要目的。德国财阀之所以对这次计划很感兴趣,一方面是其中有极大的利益可图,另外一方面则是投资和获利的时间不用太长。

正因为考虑到这两点,德国财阀认为他们只需要介入整个计划中的两个部分,其一就是打压国际黄金价格,趁机做空黄金,其二是在日本制造一场金融泡沫,榨吸日本社会财富。

当然,这仅仅是目前德国方面掌握的有限资料为依据,具体的方案还要在获得全面“东亚经济复苏计划”之后才能确定。

对于奥古斯特的介绍,吴绍霆感到很中肯,更重要的一点是他从对方的话中获得一个灵感,那就是把整个“东亚经济复苏计划”分拆成多个子计划,不同的参与者执行不同的计划,而中国则做为幕后调控者,把这些计划撮合在一块,点燃东亚金融风暴的火药桶。

随后,他没有与奥古斯特继续深谈什么,只是似是而非的说了一些闲话,然后表示自己需要慎重考虑一段时间再做答复,约定下次会谈的时间地点,便结束了这次谈话。

奥古斯特、菲利普上校和马克西米显然有些不知所措,他们都觉得这次会谈根本没有谈到任何实质的东西,甚至怀疑吴绍霆是不是还因为顾虑私人财阀介入的问题,所以不太希望执行这次计划。

不过好在吴绍霆约定了下次会谈,对于遵守规矩的德国人来说,他们当然会允许吴绍霆有另外的打算和考虑的时间。

吴绍霆返回苏家屯军营,立刻召集金融战略办公室的众人,他先听取了马寅初等人最新预测的“东亚金融复苏计划”的汇报,接着又吩咐马寅初把整个计划分拆成多个子计划,尽量消弱破坏的痕迹,让这些子计划看上去无非是普通的投机活动而已。

马寅初不太明白吴绍霆这种做法的用意,但是却没有过问其中。

第1001章,返回奉天

张孝准抵达奉天是九月二十五日下午,他顾不上在城里休息一夜,立刻乘车前往苏家屯面见吴绍霆。此时当他重新走进苏家屯军营里,总发觉周围的人看自己的目光多有变化,尤其是在走进元首行营楼房,那些高级幕僚和军官们脸上的猜疑跃然纸上。

他暗暗叹了一口气,总不会事情越来越大了吧?

当然,他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心中也没有在这件事上太过担忧,自己坚信只要能把事情解释清楚,一切迟早会水落石出。

吴绍霆本来不打算在这个时候接见张孝准,一方面是时候已晚,另外一方面则是故意要给张孝准一个坏脸色。不过最终考虑到市场花园行动已经进入倒计时,而张孝准这此次行动中担任的重要角色,总不能误了这头等大事。

经过一番通报,张孝准走进了吴绍霆的办公室,在看到正站在窗户前抽烟斗的吴绍霆时,他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元首,第一空中骑兵旅的编练工作差不多……”思索了一阵,他只好先以公事开口。

“我打电话让你回来,你以为我是让你汇报军务工作吗?”吴绍霆没有回过身,在长长的吐了一个烟圈之后,他低沉着声音说道。

张孝准怔了怔,他当然知道元首迁怒自己的原因,只是颇有感到冤枉。

“元首,您是说北京大本营发生的事情,这件事一定有所误会。我也是前不久返回北京时才听说了此事,至于秘书处为什么没有及时上报,是因为之前已经处理妥当,而且没必要因为这件小事来劳烦元首。”他用诚恳的语气说道。

“小事?新兵造反,学生*,这是小事?就算你是回到北京才知道的消息,我把北京大本营交给你来打理,你却打理出这样的管理效率,怎么,你还觉得冤枉了?”吴绍霆转过身严肃的训道,把烟斗狠狠的在茶几上的大理石烟灰缸上敲了一下。

“是,是,这是在下失职。但有些话在下不得不说,并非是在下推脱责任,但这其中确实有许多内幕,还望元首明察秋毫。”张孝准硬着头皮说道。

“什么内幕?”吴绍霆冷冷的问道。

“北京大本营的*事件本来发生在八月初,肇事者是*驻京营军官处总长的儿子,本来按照军事法的程序已经将肇事者定罪,参与*的新兵、学生业已得到安抚和解释,严格的说这件事已经结束。或许正因为这一点,所以秘书处认为没有必要再往上汇报。”张孝准把整个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做了详细介绍,在说完这些前面的话后,他又把张汉举的儿子在北京师范大学的恶行做了述说,还说自己正因为这件事才得知*的前科。

吴绍霆当然是第一次听说事情的经过原来是这样,没想到一个官僚子弟竟然猖獗到如此地步,判了十年徒刑结果却只服刑十天,这简直就是法制的严重败坏。

“张汉举?一个驻北京大本营的军官长竟有这样的本事,他难道不知道北京大本营是什么地方吗?”他愤怒的说道。

“不得不说,这一切终归是在下的失职,未能将北京大本营上下治理妥善。经过在下的调查,为张汉举儿子开脱的人当中还有不少是京营的官僚,实在是让人痛心疾首,这也是在下无德无能,不能威信服众的结果。”张孝准哎声叹息的自责道。

吴绍霆深知北京是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经过前清政府、北洋政府两届的班子,眼下在京任职的官僚大部分都是底子够硬的人物,不管有没有实权在手,最起码也有声望威信摆在那里。他原以为张孝准与蔡锷是同一类人,不仅有能力,更是精明灵活,因此让其在处理北京这个复杂的圈子。

不过现在看来,他或许高估了张孝准的处事能力,又或许是低谷了北京的环境。

总得来说,他不应该把责任都怪怨在张孝准身上,可北京大本营是自己的直辖行营,在这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无论如何都要从严处理。这不仅是为了打击那些胡作非为的官僚集团,更是为了顾全自己身为元首的威严。

“你这不仅仅是失职,更是辜负了我对你的信任,你明白了吗?”吴绍霆严肃的说道。

“是,在下明白。”张孝准叹了一口气说道。

“你现在告诉我,你是如何处理这件事的!”吴绍霆旋儿又问道。在他看来,继续判处那个纨绔子弟十年有期徒刑已经不足以做一个交代,在监狱里还能被放出来,可以想象张汉举绝不会让儿子继续受苦。

如果罪犯不受苦,那就是掉自己的面子!这种事岂能容许发生?

“违反军事重地管理条例,无故制造事端,故意伤人,依照刑事律法规定,罪加一等,判处二十年有期徒刑,不接受任何减刑诉求。”张孝准回答说道。

“立刻给我改判死刑,罪名是煽动新兵*。张汉举革职查办,所有为肇事者打掩护的人,全部严办。”吴绍霆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直接下达了命令。对于那些自以为有特权的人,他是绝不会手下留情,在整个中国真正有特权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自己。

如果仅仅是北大门事件就算了,老老实实在监狱里服刑十年,这件事即便被隐瞒下去也无所谓。可问题就是这小子居然坐了十天牢房就放出来,不仅不思悔改,还跑到师范大学闹事,这让当初参与*的学生们如何作想?老百姓们又如何作想?

今日有此一例,他日必然会愈发嚣张,官僚阶级只怕再也不会把法制放在眼里。

张孝准听到这里,脸色瞬间就变了起来,即便他希望元首能严办此事,但也不至于严办到这种程度,居然直接判处死刑?

“元首,”他赶紧说道,“您……您可要三思呀,死刑的的确确太过刑重。而且,也许您还不知道,张汉举是倪总长的妹夫。”

“倪总长?倪映典?”吴绍霆质问道,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寒光。

“正是。虽然我不知道这件事是否与倪总长有关,但请元首允许我说一些常情话,好歹倪总长追随元首多年,如今外甥惹了麻烦,做舅舅的于情于理都应该从中翰旋帮忙才是。这是人之常情之事,换做任何人都会如此。更何况此次事件已经结束,后果影响都在控制之中,元首何必还要小题大做呢?”张孝准连忙的说道。

他现在最担心的事情就是得罪倪映典,自己已经顶着很大的压力处理了张大少,倪映典无论如何都是元老级人物,一旦元首在这个时候对倪映典下手,倪映典势必会认为是自己在背后打小报告。

不管元首会怎么处置倪映典,只要事情传出去,他张孝准的名声必然彻底完蛋。倪映典的朋友、部将、属员以及其他元老,肯定会诸多闲言和介怀,到时候自己还能如何辩解?

吴绍霆仔细盯着张孝准,他从对方的脸色上看出了迫切,深知对方是发自真心的为倪映典开脱,于是很容易就猜出了对方的心思。随后,他冷声冷气的说道:“张韵农,你现在还有闲情为别人打算?我告诉你,这件事我已经下定决心要严肃对待,为什么要小题大做,就是要给所有人一个警告,今天的中华民国不是清朝,不是北洋政府,谁敢背着我搞小动作,我就让见识一下大动作!”

张孝准喉头鼓动了一下,看来这次不仅倪映典要倒霉,自己更是招惹上无妄之灾了。不过仔细想想,他到底也是活该,自己经营北京大本营这么多时日,倒头来手下没有几个能放心的人,若不是这次下面的人没有及时汇报,自己会落得今天这种下场?

沉重的叹了一口气,他无奈的说道:“元首吩咐,在下自当照办。至于元首处罚在下失职之处,在下也绝无怨言。诚如元首之前所言,这并非是单单的失职之责,更是辜负了元首对在下的信任。”

吴绍霆冷冷的哼道:“你明白就好。等市场花园行动结束之后,我再算你的账。你明天就给我回北京,把我交代的事情处理好再来见我。”

张孝准当然不敢不从,唯唯诺诺的应了一声,随后留下了第一空中骑兵旅报告书,然后垂头丧气的离开了办公室。

几分钟后,吴绍霆让侍从官发一封电报到南京,通知邓铿立刻北上前往北京,亲自督促北京大本营进行全面整顿。

他在这份电报里面特别做了交代,由邓铿接管驻北京大本营宪兵部队和驻南苑卫戍部队,在整顿完毕大本营内部事务后,继而展开北京、天津地区的官僚作风问题,将张汉举之事做为典型,向全国上下发出严厉警告。

交代了这封电报之后,吴绍霆原本打算立刻派人去通知倪映典来见自己,可是忽然又改变了主意。不得不说,即便他今时今日已经有不同的身份地位,可倪映典毕竟是从广州旧军开始就已经结识的交情,自己这一路征战倪映典几乎都有参与。

正如张孝准所说的,舅舅帮外甥是人之常情的事,就算倪映典不是*后勤总部长,他照样都会去帮这个忙。

因此,他决定给倪映典一个机会,等待倪映典主动前来找自己做解释,到时候或许可以网开一面。倘若倪映典在这个时候仍然不识时务的话,那可就没有任何人情可照顾了。

第1002章,蔡锷的反应

张孝准连夜赶到统帅部与蔡锷见了一面,把空军陆战队的情况做了消息汇报。

听完汇报之后,蔡锷很轻易的就看出张孝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结合之前吴绍霆雷霆震怒的事,再加上最近军营里盛传的谣言,他当即说道:“韵农,我有一件事情要问你,你私底下在北京大本营是不是另起炉灶。”

张孝准本来正在思考着如何执行吴绍霆的命令,心不在焉的听到蔡锷这番话,一下子惊动不已。他非常诧异的看着蔡锷,严肃的说道:“松坡兄,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另起炉灶?”

蔡锷不动声色的说道:“近日军营里颇有一些关于你的微言,我也不瞒你什么,这些谣言都在说你私底下拉帮结派,组织什么陆士派小团体。再加上元首突然对你发怒,这些谣言几乎已经变成现实。韵农,你我同期同班的老同学,我希望你有什么事千万不要瞒着我。”

张孝准失望的摇着头,说道:“我才回去北京一个月而已,没想到竟遭到这样的中伤。我若能拉帮结派搞一个什么小团体,也不会落到今时今日的地步了。”

蔡锷皱了皱眉头,认真的问道:“你这是什么话?”

于是,张孝准把刚才面见吴绍霆时的情况详详细细说了一遍,因为秘书处没有及时汇报此事,导致自己这次招惹上飞来横祸。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后,他说道:“松坡兄,我在北京大本营这么长时日,到现在都还没摸清楚北京大本营这滩水有多深,又有多少人不是站在我这边的。一个小小官僚子弟的闹事,竟然上上小小都有人在为其掩护,连监狱把人放了都做的密不透风。要不是军情处陈处长公事公办,我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听完张孝准的话,蔡锷仔细沉思了片刻,以他对张孝准的了解自然不是一个喜欢弄权的人,而且当初在日本语言补习学校时,张孝准是出了名的直性子,为此还得罪了不少同胞同学。如此看来,这次事情倒真与张孝准无关,张孝准是在获知消息后这才雷烈风行的开始严抓狠打,很显然其中有人故意在隐瞒消息。

“松坡兄,你是了解我的,我张孝准从不喜欢在背后嚼舌头,可我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两件事,其一一个张汉举有什么本事欺上瞒下?其二我这离开奉天的一个月来到底是在恶言中伤于我?唉!”张孝准接着说道,说完之后苦闷的叹了一口气。

“你是说此事与倪总长有关?”蔡锷不动声色的问道。

“元首已经要高调处理这件事了,到时候肯定会调查倪总长。我张孝准现在弄得是人里外不是人,日后不说什么流芳百世,只求不要遗臭万年就是大发慈悲了。”张孝准一边叹息的摇着头,一边言辞郁闷的说道。

“元首打算如何处置你?”沉默了一会儿,蔡锷又问道。

“暂时不清楚,他说等市场花园行动结束之后再算我的账。我仔细想过,此事我也不是完全没责任,治下无方,辜负元首一片信任。若能获得格外开恩,像蒋百里那样去军校效力也不失是一个好办法。”张孝准缓缓的说道。

“姑且只能如此,不过既然元首认为应该在市场花园行动之后再追究,或许他是在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总之,市场花园行动你一定要全力以赴,这只会有好处,不会有坏处的。”蔡锷安慰的说道。

“即便如此又如何,到时候全军上下都知道是我在背后打倪总长的小报告,我还有何颜面留在这里任职?”张孝准叹息的说道。

“话不能这么说,尽管元首是一个心机很重的人,但他同样是一个能分辨是非的人,只要他认为你没有错,何必还要理会其他人的世俗眼光?”蔡锷说道。

“如果真像松坡兄所说的那就好了,可是人活在世界,哪里有那么多豁达。唉,明日一早我还要赶回北京,松坡兄若没有其他交代,那我就先去了。”张孝准脸带忧虑的说道,他不觉得蔡锷安慰自己的话能起到什么作用,眼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次日早上,张孝准在奉天没有待到二十四个钟头,立刻又启程返回北京。

蔡锷先去见了吴绍霆,把张孝准昨天留下来的第一空中骑兵旅编练报告书做了汇报。第一空中骑兵旅作战单位全员三千六百人,指挥官、地勤、空勤人员另计四百余人。所有编制都已经准备就绪,他们接受了长达三周的跳伞训练,已经精通控制伞包的技术,随时可以投入实际作战任务。

汇报完毕后,他本打算与吴绍霆谈一谈关于张孝准的事情,可是吴绍霆仿佛早就觉察到似的,还没等自己开口,便先一步结束了会谈。

离开元首行营办公室,蔡锷多多少少有几分郁闷,不过仔细又寻思了一阵,自己到底要不要掺和到这件事当中?

回到统帅部听取国防军第四师和三十六师转移的进度报告,正好碰到前来签署战略物资清单的倪映典,蔡锷索性找到倪映典到小会议室闭门私谈了一番。

“倪大人,我也不拐弯抹角,近日元首为了北京的事情恼火异常,相信倪大人应该是有所听说的。”不等倪映典落座,蔡锷雷烈风行的直接说道。

“蔡大人,您怎么会关心起这件事?”倪映典疑惑的问道,他落座时顿时感到不舒服。

“我已经听说元首大人要从严彻查此事,您的外甥或许在劫难逃。我只希望倪大人如果没有牵涉其中的话,能尽快向元首解释清楚。这原本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如果真要闹大了,只怕会牵扯到很多人。”蔡锷平静的说道,然而他的语气里却透露着一股严肃潜在腔调。

倪映典心头一震,尽管他不知道蔡锷所说的在劫难逃是什么意思,但如果元首要严办此事,肯定不会轻易逃过。不过他很快又想到李鸿祥的话,如今*内有诸多军官都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再加上那些官场政界的宿友,元首难道真的会不念旧情、不顾众意执意严办吗?

想到这里,他故作镇静的说道:“蔡大人,如果元首真要严查,我自然会全力配合。毕竟是我外甥有过在先又屡教不改,给与严惩那是情理之中。不过我并不认为现在有向元首解释的必要,毕竟北京发生的事情具体我并不清楚。”

蔡锷有些愠色的说道:“你当真并不清楚?那为何这件事一直拖延到这个月才汇报?”

倪映典心头发虚,不过他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北京大本营与我们*是截然不同的机构,他们的办事程序我岂能得知。至于为什么会隐瞒不报,只怕这个问题应该让北京大本营秘书处来回答才是。”

蔡锷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对北京大本营的看法虽然不持乐观,但也没有任何反对,而现在倪映典当着自己的面硬是要把*和北京大本营做一个区分,显然是一种挑拨离间的嫌疑,他最不喜欢看到的就是不顾全大局。

“倪大人,”他语气变得更加冷酷,“我再问你一遍,你确定这件事你并不知情?”

倪映典听出蔡锷已经生气,可是他既然已经抛出了前面的话,现在岂有覆水再收的可能?再者,严格的说他对北京发生的事情确实了解不多,只是听说外甥犯了事,于是交代不要把这件事闹大,更何况下面的人都说所谓大本营*只是百余人胡闹,根本算不上*。

“蔡大人,我知道你的好意,这件事我会自己处理,该向元首解释的时候我自然会去。”他坚持的说道,不过这个这番话已经显得很委婉了。

“既然如此,我不会再多过问,我只是希望这件事能在可以弥补时尽量去弥补,而不是越闹越大,弄得结果大家都不开心。”蔡锷语重心长的说道。

从小会议室出来后,倪映典径直离开了统帅部大楼。他在返回*驻营的路上,心里一直在思索着刚才蔡锷的话,一时拿捏不准蔡锷究竟是在劝说自己,还是在威胁自己!毕竟蔡锷与张孝准是同期同班的同学,在这个时候蔡锷帮张孝准完全合情合理。

不管怎么说,事已至此,他只能赶紧去拉拢更多的人站在自己这边,等到元首责怪下来时好有一个担待。至于外甥的事情,他现在同样是愤怒不已,若是元首给予严惩那完全是这败家子咎由自取。

第1003章,北京大动

九月底,邓铿接到吴绍霆的命令抵达北京,立刻在北京和平大饭店召开了一次高级军官会议,不仅在北京、天津所有军队的主事长官到场,包括警察局、民兵组织以及新兵训练基地,只要是有配发武器的单位,全部受邀到场。

张孝准同样是在这天抵达北京,连日车马劳顿,不曾好好休息,他照样强撑着精神第一时间赶到和平饭店。在军官会议开始之前,他与邓铿单独见了一面,双方互相交流了一下元首给彼此下达的命令。

“判处死刑?此话当真?”邓铿微微有些诧异。虽然他之前已经听说了北京发生的事件,对那个姓张的纨绔子弟同样大感愤怒,却没料到元首会下如此狠手。

“此事千真万确,元首这次是下狠心要整顿作风问题了。”张孝准疲惫的叹了一口气。

“我明白了,总之这次我们都是按照命令行事,你我之间多多配合,尽快处理好这件事。”邓铿不动声色的说道,他心里已经有了底,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去做。

“邓大人,元首让你监督北京的军权,这件事只怕不容易,这些人在军队里已经有根深蒂固的势力,轻易是动不得的。无论如何,邓大人还是要小心处置才是。”张孝准语重心长的说道,这一点是他在北京多年来的心得,要不是因为如此,自己也不至于沦落到今天。

“多谢张大人提醒,我一定会多加注意。”邓铿微微点了点头说道,但是在他心里却不这么认为,正是因为这些人在军队里有势力,所以元首才叮嘱要尽快下手控制局面。

会议开始后,张孝准先行做了会议介绍,把北京大本营发生的事件以及元首的要求做了简要宣布。随后邓铿上台,宣布了总统府发布的北京人事调动,将南苑警备司令部改组为北方军事管理局,总部由南苑迁入北京大本营内办公。

北方军事管理局相当于一个微型战区司令部,负责管理京津塘地区所有武装部队的行政工作。按照元首特别吩咐,北方军事管理局局长一职为永久性文职,暂时由邓铿代理。

随后,邓铿又公布了人事调动的细节,首先是北京大本营警卫队与宪兵队最高指挥官合并为一人兼管,调离前宪兵队总司令江朝宗前往军事管理局出任委员,由警卫队总指挥官兼任宪兵总司令。

其次是取消*驻北京大本营军官处,改设*驻大本营行政办事处,也就是由军职单位改为文职单位。军官处主要是管理军官调配工作,相当于军队中的人事部门,之前北京大本营的军事官员大部分由*调配,因此才安排了这个常驻机构。

撤销军官处之后,北京大本营秘书处另行组建人事处,从即日起由北京大本营自行负责人员安排工作。

再其次是取消北京市政府,另立“京津塘巡视公署”,原北京市长黎元洪出任京津塘巡视长官。名义上是将京津塘地区的行政工作统一化,扩大了北京市长的管辖范围,但京津塘各地区原本就有自己的政治势力,黎元洪不仅无法直接干涉其他地区的工作,相反还丢了北京市政府的职能。

此举的目的就是强化北京大本营的军事、行政一体化,削弱周边其他机构的影响。

最后,邓铿还做了一些细微的调查,撤职了几名不合格的军官,调任了几名优秀的军官,外派了几名军官去学习,而这些空出来的单位全部由中央另外派人接替。

会议结束后,北京城立刻陷入一阵人心惶惶的气氛中。只要是公职在身的人,都已经觉察到中央政府这次大刀阔斧行动的目的,这仅仅是第一步,而很快就会迎来更令人担心的第二步。那些被架空职权的官员一个个满腹牢骚,总觉得中央政府这次动作太过无情,区区一个北大门小*竟然要牵扯到这么多人!

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是被无故牵累,就连江朝宗本人同样大感冤枉,做人情的事情谁没干过?自己不过是帮了一个小忙而已,有必要这么打击报复吗?

这些人大部分还没有从前清和北洋政府那会儿的旧习惯里改变过来,当官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有特权在手吗?现在为这么点小事一头栽进去,谁人能服了的这口气!

当天晚上,一些被“调动”的军官聚在一起,相互之间倾诉对此事的不满。

“中央简直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们又没做错什么!”

“什么中央不中央,这都是咱们吴元首的意思。”

“他当上了元首,这天下还不是由他说的算!”

“总之,我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好端端的,凭什么就撤职了?”

众人七嘴八舌说个不停,可大家倒头来都没有一个解决问题的主意,毕竟归根结底他们还是小虾米,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除了听之任之之外还能如何?

没等调动的影响缓过劲头,就在第二天早上邓铿和张孝准立刻着手展开了更大的动作。

邓铿直接带领宪兵队,分别冲进了张汉举、江朝宗以及在张大少案件中所有参与其中的人家里,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直接套上绳索和麻袋捆绑带走。

张孝准在晌午时于北京大本营秘书处大楼发布紧急命令,公布北京大本营北大门*事件最新调查结果,宣称事件肇事者张大少受日本人引诱,企图煽动无辜群众*,然而群众立场坚定,*最终未遂。

但值此中日交战之际,这种里通外敌的叛国行为必须严厉惩处,因此由国家最高法院重新核准,依法改判其为死刑,立刻执行。

张汉举、江朝宗等人因包庇罪犯,败坏法纪,属于严重的从犯行为,撤销张汉举、江朝宗等人所有公职身份,解押至军事法庭接受审判。

如果说昨天和平饭店的军官会议是一剂重药,那仅仅不到二十四小时之后的新动作,简直就是一枚重磅炸弹,直接将整个京津塘甚至更多的地区炸开了锅。之前那些被“调动”的官僚无非是感到不快,可随着张汉举、江朝宗被革职查办,现在彻底意识到中央是动真格的,人人自危、担心受怕,万一自己被查到卷入其中,岂不是在劫难逃?

当天下午,几名刚刚接受“调动”的中下级军官突然失踪。有人认为是畏罪潜逃,有人则怀疑是被军情处秘密带走,传闻四起,让整个乌云般的气氛更添紧张。

仅仅过了几个钟头,各公务单位传出了另外一个消息,北京大本营已经着手开展风纪工作,军统局、政治监察部都已经派人北上开始彻查各级官员。

“风纪”两个字看上去简单,但却包含了许多层意思,官员的任何劣迹都能被当作风纪问题来处理。整个事态已经不再是北大门*事件那么简单,中央政府显然就是要来一次大清洗行动,把北京的班底彻底洗干净。

第1004章,发落

张汉举的妻子连夜上了火车前往奉天,两天之后抵达奉天找到自己的兄长倪映典,把北京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

倪映典闻讯之后震惊不已,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天,奉天这边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若不是自己的妹妹跑来告诉自己,只怕还要继续被蒙在鼓里

他不由自主生出了一种恐慌感,很显然奉天这边并不是没有收到消息,北京大本营是元首直辖的机构,元首这次雷霆大怒就是因为北京大本营没有及时汇报相关情况,很显然这次北京的变动第一时间已经发到奉天自己之所以不知道消息,要么是上面故意隐瞒,要么是故意对自己隐瞒,后者的可能性显然要大一些

当即,倪映典赶紧找到李鸿祥商谈此事,李鸿祥同样是刚刚听说北京的情况,对此事颇有几分忧虑元首这次大动作实在有些离谱,极有可能触动不少人的危机感,一旦事态失控只怕会闹出严重的后果

当天晚上,倪映典和李鸿祥召集了十数名亲信部将开会,决定向元去联名请愿书,促使元首尽快安抚北京的状况,谨防事态生变“安抚北京的状况”只不过是口头名义而已,真正需要安抚的则是他们这些人的心

这次北京的大动作摆明就是为了扩大北京大本营的实权,一旦北京大本营地位越来越高,国防部的地位自然越来越低除此之外,重要的一点是这次北京被“调整”诸多军官当中,有不少都与他们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如果元首下定决心打击官僚集团,势必会顺藤摸瓜牵扯到多高层

因此,对于他们而言,这件事越快解决越好,既能保证国防部的利益,由能保证个人的政治地位安全

次日一早,倪映典、李鸿祥等人带着联名请愿书来到吴绍霆办公室

吴绍霆在看完了这份请愿书后,忽然笑了起来,他用锐利的目光看着倪映典和李鸿祥,讥诮的说道:“这是什么?我来问问你们,这是什么?”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在请愿书戳点了几下

倪映典和李鸿祥顿时感到情况不妙,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吴绍霆冷冷的“哼”了一声,脸色瞬间拉了下来,他大声的喝道:“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你们一直都在说北京的事是小事,而我现在只不过在北京调整了一下官场风气,你们一个个激动如此,你们真以为一封所谓的联名请愿书就能解决问题?”

倪映典连忙开口解释道:“元首,这其中一定有所误会只不过眼下北京人心惶惶,对我们前线的战事未必有帮助啊”

李鸿祥也跟着说道:“如今北方局势原本不稳定,此时北京一番动作,势必会牵动北方诸省的人心,只怕到时候一发不可收拾”

吴绍霆大声的喝道:“都给我住嘴违法乱纪倒有理由了,是?倪映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北京那边的关系,若不是你要保你的外甥,他判了十年岂敢只伏法十天?”

倪映典怔了怔,吞了一口口水,仓促的说道:“元首,此事与我无关纵然您判了那败家子死刑,那也是他罪有应得当然,法律不外乎人情,做为舅舅,我自然还是希望能替外甥说几句话,恳请元首能给年轻人一次机会……”

吴绍霆厉声打断了倪映典的话,呵斥的说道:“机会?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再去骚扰人家女学生,把人家推下楼梯?倪映典,现在不是给不给他机会的问题,问题是给不给你机会我等了你四天时间让你来解释,结果等到的却是一张请愿书”

听完这番话,倪映典只感到自己心头一震,他完全看得出来自己这次真是天大的失算,原来吴绍霆本来打算给自己机会解释,可自己偏偏没有意识到这个机会

不仅如此,他还能从这番话里进一步推测,吴绍霆是铁定要拿自己开刀了

难道仅仅就是因为帮了自己外甥一把?元首居然不念旧情?这到底是为什么?他暗暗诧异不已,自己这么多年来鞍前马后追随元首,倒头来却遭遇飞鸟尽、良弓藏的下场

一旁的李鸿祥同样意识到情况不对劲,如果元首连倪映典都不放过的话,其他人就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他原以为这只是一场国防部和北京大本营争夺利益的斗争,虽然多多少少掺杂了个人因素在其中,但谁都没料到会让元首动真格的

办公室陷入了一阵沉默,那些来参加这次请愿的军官一个个面如死灰,真后悔会跟着前来凑这个热闹,没想到却一头栽进这场大风波之中

许久之后,吴绍霆不带感情的说道:“我现在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今天下午之前把你们要交代的话都向政治监察部和军事统计局交代清楚,然后等候发落”

所有人愣在当场,一时没办法反应过来

随后吴绍霆让侍从官将这些人请出去,并且把那张请愿书揉成一团,狠狠的掷在地上

他本来还以为倪映典是一个老实人,知道会来找自己做解释,却没想到对方非但不老实,反而偏偏选择自己最痛恨的一点,跟别人拉帮结派妄图以人多来扭转局势,殊不知这次打击官僚集团的目的就是为了瓦解这些自以为是的团体

尽管他不想让别人认为自己在遵循历史的老路子,完成天下大任之后开始处理跟随自己打天下的功臣事实上,他之所以要这么迅的打击官僚集团,就是为了避免那些元老功臣持功自傲,倒头来省的还要花功夫去整治这方面问题

这是没有办法避开的事,迟早都是要做的,索性趁着这次事件给所有人一个警告,为以后奠定安定的基础

从元首办公室出来之后,倪映典、李鸿祥等人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回到国防部驻营,不知道是谁突然发了一句牢骚:“这到底是撞了哪门子的邪,真正是无端端的飞来横祸,我们可什么都没做啊”

“元首让我们交代,我们有什么好交代的?家地里清清凉凉,军统局调查也根本调查不出什么,这到底是凭什么?”

“你们都别说了,我看,倪大人才是最冤枉的,外甥干了坏事,结果还连累到本人”

说到这里的时候,众人反而都不说话了,也不知道为了顾全倪映典的面子,还是一个个的低头沉思起来其实所有人的心里都是一股不满,一致认为元首的决定太过草率,也太欠缺公平公正,完全就是任意而为

倪映典在听到刚才那句话后,心中忍不住也思索了起来:外甥被判了死刑不说,为何自己还要受牵累?堂堂一个国防部后勤总长连外甥都帮不了,反而还因此栽了进去,这是什么道理?这有道理吗?

他不禁继续往深层次去想,其他什么都不说,只说自己追随元首东征西讨这么多年,倒头来连一点面子都不给,外甥判处死刑,自己等待发落,辛辛苦苦大半辈子图一个什么?就因为元首个人喜好所以就如此任意妄为?

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捏紧了拳头,这天下当真只是吴姓一家

第1005章,特工行动

尽管汉城是朝鲜国都,但在郊区依然有不见天日的贫民窟。一栋泛旧的日式二层小楼伫立在荒凉的平房群里,楼房斑驳不堪,仿若危楼一般。四周荒荒凉凉,拥挤的小石子巷道附近堆满了杂物,听不见任何家禽的叫声,大白天里不仅这座小楼一片死寂,周围其他的屋舍同样闻不见任何声音。整个贫民窟就像是一座死城一样。

为了生存下去,贫民窟的老百姓当然要比普通人负担更多的生活债务,白天不得不去更遥远的地方谋求工作。尤其是随着中日开战以来,日本对朝鲜的经济控制越来越紧张,一些妇孺老人都要自己想办法谋生。

不过,就在日式小楼地下室内,一群执行特殊任务的人正在进行一项鲜为人知的行动。

实际上,这里是中国战略情报局经过四个月时间发展出来的一处情报基地,不过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曝光,因为中国特工们正在执行一次铤而走险的任务。

昏昏沉沉的地下室里不见任何光亮,为了保证这里的密封性中国特工把所有门窗都加厚,借着地下室与客厅衔接的楼梯缝隙射出来的光芒,可以看到黑洞洞的地下室大厅内,竟然被布置成一处刑场。行刑架、案板、铁锁、水桶、老虎凳等等,放眼看到的东西,全部是用来执行酷刑的物件。

在靠墙行刑架上,绑缚着一个赤身裸体的人,此人浑身上下满是污渍,裸露出来的皮肤几乎没有一处完整的。他垂着脖子,纹丝不动,任何人一眼看过去第一想法就是一个已经死透了的人挂在那里。

距离行刑架不远的地下室中央,一张简易的床板上躺着另外一个人,此人同样一丝不挂,双手双脚被捆绑在床板的四个角落上。比起行刑架上的那人,唯一的区别就是此人胸口还微微起伏,保持着仅有的一丝生命特征。

地下室楼梯口,三名中国特工正聚集在一起谈论着什么,其中两个人满头大汗,浑身上下都是血迹,不过很显然这些血迹不是他们的,而是行刑架和床板上两人的。不用多猜,中国特工刚刚对这两个人进行了大刑,然而从他们的脸色来看,进展并不如意。

几分钟后,一名身穿白衫的青年沿着楼梯走了下来,与三名中国特工见面。

“问出话来了没?”青年冷峻的问道。

“还是那些老话,朝鲜人已经没话可说了,小鬼子嘴巴还很硬,撬了七个小时都撬不开。”一名中国特工简练的回答道。

“不能再等了,城里已经传出风声,总督府已经发现他们两个人失踪一天一夜,警察正在全城搜查,很快军队也会出动。这里我们留不住,两个小时之内必须转移。”青年表情严肃,说话的声音更加严肃。

就在前天晚上,战略情报局收到一条紧急情报,获悉日本特务组织已经破译了东三省统帅部的一份电报。为了搞清楚日本特务组织破获的究竟是什么电报,潜伏在汉城的特工在第二天绑架了朝鲜总督府的两名高级官僚,其中人军用通讯处副主任,第二个人则是日本外务省情报特科驻朝鲜联络官。

副主任是朝鲜籍人,在经过连续拷问后总算松口,但只说联络官知道这份电报,自己只负责转交密码原文,根本不懂得如何破译密码。而日本联络官显然是经过特殊训练,即便挑断手筋、脚筋,拔掉所有指甲壳,可就是一句话不说。

“就算要撤,我们也要带着日本人一起撤,那朝鲜主任已经证实日本确实破获了我们的电报,如果我们搞不清楚究竟是什么电报,不仅没办法向上面交代,甚至还会因此导致战场上的失利。这可是很严重的事。”另外一名年纪较长的特工强调的说道。

“我知道,所以刚才我已经去了一趟城内。这事黑市上买来的西药,用德国人的那套方法再试一次,如果还不行我们也没有办法了。人是不能带走的,我们必须撤退。”青年人一边说着,一边从公文包里取出了一包牛皮纸裹起来的东西递给了一名特工。

特工接过了牛皮纸包,立刻振作了起来。他们早先接受过德国军用药理师的培训,知道可以使用一些混合药剂制造出强烈精神破坏的效果,利用精神破坏加以诱导拷问,这是专门对付嘴巴硬的间谍一门技术。

“我不知道这些药的效果怎么样,总之用大剂量,不成功索性就弄死他。你们抓紧一些。”青年说完,快步踩着楼梯返回楼上,在客厅里面等候结果。

十五分钟过后,一名中国特工急匆匆的从地下室跑了上来,顾不上擦额头上的汗珠,找到先前那名青年严肃的说道:“他松口了,是坏消息,日本人破获的是市场花园行动的通讯电报,市场花园行动很有可能已经曝光了。”

青年怔了怔,拳头不由自主的捏紧了起来,沉思了片刻之后他吩咐道:“把这里布置一下,留下一些隐蔽的线索,让小鬼子知道我们已经逼问出来消息。地下室不要收拾了,十分钟后我们马上去下一个安全点。大家分头走,尽快把情报发出去。”

他们心里有数,只要日本人发现这两个失踪者的尸体,自然就会推测出他们破获电报的消息已经败露。因此,索性就把这个情况做的更明显一些,让日本人知道他们已经不能继续打市场花园行动的主意。

中国特工快速的把小楼布置了一下,故意留下了一个便笺,便笺第一页用笔重重的写了几个字,然后撕掉这一页。日本人只要用铅笔在第二页上轻轻涂一层,就能看到被撕掉一页所写的是什么内容。

一切准备就绪,众人换上朝鲜民族的夏装,稍微乔装打扮了一下,随即分批次离开了小楼,向不同的方向走开。

一天之后,十月一日,市场花园行动正式执行前三天。战略情报局驻统帅部办公室收到汉城发来的秘密电报,这份电报很快被送到了蔡锷手里。

蔡锷在看完电报之后,脸色大变,先是吩咐副官以最高级别安全方式通知二十分钟后召开军事会议,随后又请来战略情报局、军情处的主要官员到办公室先行密谈。

战情局、军情处的高级官员与蔡锷会面之后,蔡锷严肃的下令情报单位立刻调查泄密事件,找出究竟是什么原因。他现在最担心的是统帅部或者其他指挥单位存在内鬼,同时还要查清楚日本情报单位是否利用已经破译的密码截获了更多军事机密。

“市场花园行动是元首亲自下令,我们统帅部、集团军司令部还有空军、海军各作战单位耗时一个半月的时间才制订出来的行动方案,这将是我们在朝鲜发动的一次最大规模的推进战役。整个行动一直都是高度保密,怎么会突然让日本人破获了情报?”

蔡锷声色俱厉的说道,纵然他一直很注重个人的素养,但这次在市场花园计划上倾入了太多心血,三天后就要正式开始行动了,却突然被告知计划遭到日本人破译,这种打击实在已经超过晴天霹雳的程度。

“大帅,根据我们情报分析员初步估测,未必是有内鬼出卖了情报。”战略情报局主任连忙安慰的说道。

“那你们初步估测的是什么情况?”蔡锷大声的问道。

“正是因为市场花园计划是多兵种联合行动,涉及的各作战指挥单位太多,通讯电报往来的太过密切,甚至有些司令部的保密措施根本没有达到标准。大帅您应该知道,越是频繁的通讯,越是容易被敌人的情报单位推译密码,因此分析科初步判断可能是这个原因。”战略情报局主任说道。

“我们有六个级别的军事安全密码,市场花园行动的通讯一直是最高级别,现在最高级别的密码被破译了,我们还有什么安全可言?”蔡锷气愤的说道。

“我们已经开始执行应急措施,采用第二套安全密码代替已经曝光的密码。再者,根据我们特工发回来的消息,日本人显然仅仅只截获了部分关于市场花园行动的电报内容,并没有完全了解整个市场花园行动的步骤。”军情处副官连忙说道。

“我们不能冒险,现在都不清楚日本人究竟掌握我们多少军事机密,任何前线的行动都徒增了新的风险。”蔡锷深深吸了一口气,脸色颇为严峻。

“即便日本掌握了一部分密码,但是日本人没有密码原本,要破译之前全部的消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军情处一名高级密码员说道。

“总之,我不管你们用多少人力物力,一定要在两天之内给我找出安全漏洞。听明白了吗?你们的行动直接关乎十多万前线将士的安危,无论如何都要全力以赴。”蔡锷郑重其事的下达了命令。

“是,卑职立刻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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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6章,紧急会议

二十分钟后,统帅部召开了高级军事会议,因为之前军事机密遭到泄密,这次军事会议的安全级别不得不提到最高,只有二十多名核心军官到场参加。元首办公室同样接到了这个消息,吴绍霆立刻派遣龙云到统帅部旁听会议。

会议开始,蔡锷让战略情报局的负责人介绍了目前的情况,包括推断日本人究竟掌握多少市场花园行动的情报。目前可以断定的是,日本人已经知道市场花园行动的执行日期,也就是十月四日,但是究竟是什么样的行动未必全部了解。最有可能被泄露的作战细节,就是陆军部队的战略重心向惠山转移。

随后,统帅部开始评估市场花园行动的最新风险系数。对于中方来说最关键的问题还是不清楚日本人究竟掌握了多少情报,而且时间太过仓促,再有三天就是正式行动的日期,在这三天之内究竟能否更改计划是一个未知数。

但是参谋官们做了一个另外角度的推断,那就是日本掌握这些情报的时间不长,再者以日本在朝鲜境内的兵力、防空设备、海军力量等等,都是非常欠缺的,就算是这几天时间里抓紧备防同样是杯水车薪。空投部队和海军陆战队可以更换进攻地点,前线陆军则稍微调整战术方向,照样可以继续采取行动。

“日本已经没有多余的兵力再向惠山增援,假设日本知道我们会采用空投战术,那么他们在平壤的第十师团就无法向前线增援,必须用以防备我们的空中骑兵部队和海军陆战队。惠山、江界即便知道我们要发动进攻也只能固守阵地,而这与原计划并无两样。”统帅部首席参谋官张宗光说道。

“就算第十师团或者还在编制中的第十八、十九、二十师团紧急动员,一边提防我们的空投部队和海军陆战队,一边向前线增援,以我们在惠山附近集合的三个师,足以采用围点打援的战术,困着惠山,然后兵力向朝鲜腹部纵深挺进。”集团军司令部参谋官徐永昌说道。

“对的,”张宗光点了点头,接过徐永昌的话继续说道,“惠山易守难攻,我们索性不去强攻这里,三十六师、三十八师和国防军第四师完全可以佯装进攻惠山,实则来一招暗渡陈仓,截断惠山与大后方的所有交通线,断绝惠山的援兵、后勤供应。不消两个月,惠山必然不攻自破。”

对于这些推论,蔡锷当然心里是有数的,但是他担忧的还是空中骑兵部队和海军陆战队的作战状况。如果日本提前在苍洞里和平城设下埋伏,空投部队和海军陆战队将会面临非常严重的阻碍。当然,即便更改了进攻地点,甚至更改了进攻日期,可只要日军有所地方,整个空投和抢滩登陆行动都失去了意义。

空投部队和海军陆战队最大的作用,就是出其不意的出现在敌军后方,利用敌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时间制造敌后破坏,并且开辟敌后战略据点。

可一旦敌人有所防备,这些奇袭部队在短时间之内无法完成任务,更有可能连站稳脚跟的机会都没有,那就成了整个战局中的累赘。

会议进行了三个多小时,前后多次从会议室到隔壁的参谋室推演战术,只是到最后依然没有讨论出确定的方案。蔡锷做为最高指挥官,他不能单凭的把作战计划放在运气上面,在不知道敌人究竟掌握了多少消息之前,即便是可以通过改变进攻时间、地点来混淆视听,但所承担的风险依然太大。

到会议结束之前,众人仅仅只讨论出一个备用方案,那就是取消多兵种联合进攻,仅仅是采取陆军发动正面的强攻。当然,到时候依然可以放出市场花园行动的风声,用以迷惑敌人,并且分散敌人的兵力部署。

傍晚时分,龙云与蔡锷一起来到苏家屯元首行营。

吴绍霆一直在等待统帅部的军事会议消息,同时敦促情报部门排查泄密情况。

为了提高情报部门的办事效率,尽快修补通讯安全漏洞,他直接致电南京和北京,要求战情局、中情局和军情处总部全体动员,分派情报人员到各地指挥司令部展开调查。

当龙云和蔡锷来到办公室后,吴绍霆让龙云先汇报军事会议的消息,然后亲自听取蔡锷对市场花园行动的最新评估汇报。在汇报当中,蔡锷把参谋部认为的可行性更改方案同样做了简要描述,但是却认为风险太大。

“如果要更改空投部队和海军陆战队的行动路线,备用地点是哪里?”吴绍霆听完蔡锷的话之后,立刻问道。

“从战略角度和地理情况来看的话,可以选择在平壤西南三百里的南浦南岸登陆,空投部队则直接空降至沙里院北边,海空部队会合之后直接攻占沙里院,截断平壤与汉城之间的铁路线。沙里院是平原地形,有利于空降着落和快速集合,而且距离南浦不远,海空部队可以在最短的时间里完成会师。”蔡锷缓缓的说道。

“沙里院……这是平壤与汉城中间?平壤、汉城这两个地方都是日本集结兵力的重要据点,空投部队和海军陆战队进攻这里,必然会遭到日本大股部队的包围。”吴绍霆一边思索着,一边喃喃的说道。

“是的,所以说即便是更改作战计划,风险同样很大。”蔡锷语重心长的说道。

“不过,我们得换一个思路来考虑问题。毕竟是我们掌握进攻的主动权,日本军队的防守不可能面面俱到。既然他们已经获悉了市场花园行动的部分情报,必然会在平壤以北加紧布防,平壤以南的地方未必会考虑的那么周全。要知道,日本在朝鲜的兵力是有限的。”吴绍霆郑重其事的说道。

“现在的问题不是日军的兵力部署,而是日本人已经有了提防之心。即便他们不知道我们改变了作战地点,但是我们的部队一旦进入敌后,日本完全有能力快速反应。到时候空中骑兵和海军陆战队最终只会成为瓮中之鳖。”蔡锷强调的说道。

吴绍霆缓步在办公室里踱了两圈,脸色看上去很平静,但是内心中却在进行着非常激烈的思考。他其实与蔡锷的想法一样,市场花园行动前前后后经过了四十多天的准备和策划,到头来却遇到这样的状况,实在是让人不甘心。但是话又说回来,以中国目前优势的军事力量,难道真的不能强行发动这次作战?

他走到自己的书桌后面落座下来,随后不疾不徐的说道:“空降部队和海军陆战队就是为了开辟敌后战场,分散敌人的注意力,让敌人的阵线首尾不能兼顾。也就是说,他们本来就是要让敌人包围的,他们的作战任务就是吸引敌人的火力。”

蔡锷微微皱了皱眉头,他隐隐约约听明白了吴绍霆的意思,吴绍霆就是要让空降部队和海军陆战队当靶子,从而为正面陆军作战提供更多的空间。从战略上来看,这种想法确实没错,可眼下真有这个必要吗?

不等蔡锷开口说话,吴绍霆紧接着又说道:“市场花园行动的精髓所在,就是利用空投部队和海军陆战队在敌后牵制敌人。尽管日军方面有可能已经破译了我们的行动方案,因此加强了戒备,可一来他们的兵力原本有限,二来他们没有足够的防空设备和岸防工事,在短时间内除了进行地面常规布防之外,根本没有其他更有效的防备。”

蔡锷问道:“按照元首的意思,您决定继续执行市场花园行动?”

吴绍霆深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其事的说道:“战争必须要懂得取舍,空中骑兵和海军陆战队的使命便是如此。再者,我们为了这次行动准备了如此之久,现在放弃的话,那就凭白无故浪费了这么多资源。”

蔡锷深思了一阵,微微叹了一口气后说道:“我会再次召开一次军事会议,尽快研究一套新的作战方案。”

吴绍霆再次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认真的说道:“我会亲自参加这次军事会议,松坡兄,你赶紧去准备一下,这次作战我们无论如何要打出一个样子来。”

蔡锷点了点头,说道:“一定不负所托。”

在第二次军事会议上,由于吴绍霆亲自参加,并给出了一个会议方向,那就是尽可能继续执行市场花园行动,但是整个行动方案理所当然要进行修改,因此会议主题很明确的围绕这一点来展开,参谋官们绞尽脑汁来推演更合适的作战方式。

在这场头脑风暴当中,吴绍霆都亲自提出了几项建议,那就是利用已经泄露的相关情报来散布一系列新的谣言,制造更多的烟幕来迷惑日军。比如,故意放出消息,称市场花园行动会照常进行,再放出另外一个消息说行动计划会更改时间,如果可能的话还能继续放出更多相关的假消息,加重日本情报单位的分析负担,拖延日军布防的时间。

这正是利用了《孙子兵法》最基础的障眼法,让日军在有限的兵力之下,无法做到最大化的提前防备,也就是间接浪费日军的各方面资源。

没过多久,参谋官收到情报部门送来的最新参考数据,数据表示日本在平壤、汉城的兵力以及相关武装设备,都处于非常匮乏的状态。大部分重火力、弹药储备、防御工事几乎都集中在鸭绿江第一线,以及正在抢修的第二道防线。

也就是说,空投部队和海军陆战队开始敌后行动之后,就算日军能抽调一个师团外加三个不完整的师团参与围堵、阻截,但战斗力完全不能跟前线相比。后方的日军没有足够的武器,也没有足够的时间来修筑防御,只要中国空军陆战队和海军陆战队能完成会师,开辟敌后战场并且持续作战下去的可能性非常大。

很快,会议的气氛好转了起来,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事情有转机。

对于中国方面来说,他们手里依然掌握着一些优势,最大的优势就是日军截获市场花园行动的电报时间不久,到目前为止朝鲜境内都没有新的军事调动迹象,可见日军还没有制订出相应的对策。

一个小时后,吴绍霆正式宣布决定继续执行市场花园行动,但是空投作战和抢滩登陆作战的地点改为备用方案,也就是在南浦登陆和沙里院北边着陆。经过参谋官论证最合适的执行时间,整个行动最好还是按照原计划的时间来执行,也就是三天之后开始。

所有情报部门要在最短时间内制造几个像样的谎言,包括取消市场花园行动、无限制延期行动,以及另外几个不算离谱的假进攻地点。

第1007章,弥彰西北

就在市场花园行动进行紧急调整的同时,在北京和奉天发生的军官大调整风波依然没有平息,随着北京大本营和北方军事管理局对北京、天津一带大整顿后,超过两百名官员在“作风调查”中落马。

这两百名官员当中仅仅只有十多人是因为北大门*事件,其余则全部是经过军情局、政治监察部快速调查后,因为“收受贿赂”、“欺压称霸”、“贪赃枉法”甚至“文化水平不合格”等等罪名受到惩处。

所有官员全部是按照从速从严的办理原则,轻者革职查办,查抄没收家产,送入监狱有期徒刑,重者也不乏没有判处死刑。比如一名县镇长官长期鱼肉百姓,强抢民女,甚至还包庇杀人犯的亲属等等,直接被押入法场就地处决。

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全部聚焦在这件事上,按照吴绍霆大动作手笔的吩咐,这次整顿风波就是要大张旗鼓,让所有官僚阶级都受到一个严重的警告。

一时间舆论四起,议论纷纷,老百姓对这件事的看法自然是拍手叫好,经历了几十年被作威作福的官僚欺负,今日总算让元首好好整治了一番。不得不说,元首是在为这个国家做实事、做好事,是真真正正在为老百姓着想。

十月二日这天早上,邓铿在北京大本营召开关于风纪整顿行动的新闻发布会,在会上重新强调之前有人在北京大本营内胡作非为的事情,不仅扰乱军事重地的秩序,更是伤害了当时在场的许多学生、新兵、民众的尊严。他告诉到场的所有记者,这次在北京的大整顿正是给国民们一个交代,中央政府是不会允许所谓官僚特权的存在。

在发布会结束之前,邓铿同样公布了关于中央级别的一些官员的整顿情况,包括牵扯到北大门*事件中的*后勤总长倪映典,*参谋作战会议李鸿祥等多人,因为袒护违反乱纪的官僚作风,全部革职查办,其中有人已经被判有期徒刑。

这次新闻发布会很快让全国上下为之震动,对于元首直接下令在北京进行风纪整顿的工作,许多人都感到太突然了一些。更让人感到吃惊的是,连倪映典这位从革命时期经历执政时期再到共和时期的元老,都未能得以幸免,可见元首是绝对动真格的。

然而,正因为倪映典的落马,让其他位高权重的中央元老们不由自主的感到担忧,连倪映典都能因为稍微袒护了一下外甥而遭殃,那日后谁还敢落下任何把柄?自己辛辛苦苦奋斗到今时今日,不能过一把官威瘾,甚至还不能给亲戚朋友一些照顾,这是多窝囊的事情!

不仅追随吴绍霆的元老们感到忧心忡忡,那些北方诸省的旧派人物,以及北洋政府时期的宿老们,同样对北京事件拿捏不准。虽然表面上看去这次是事出有因,像张汉举那样在北京大本营放肆的人的的确确应该严惩不贷,可谁能辨别的清楚这是不是吴绍霆另有心机呢?

历朝历代开国领袖最忌讳的就是那些位高权重的功臣,几乎没有任何朝代不为这件事而经历过大动作。以吴绍霆这种年轻又富有野心的统治者,自然不会容忍官僚集团对其统治地位的威胁,北京事件很有可能只是一次小试牛刀。

北方诸省的军政长官们多多少少都有顾虑,一边派人到处打听消息,一边积极联合省内省外的盟友势力,无论如何都要保全自己的地方势力。

而在这些人心惶惶的省中,反而要数西北甘肃最为担心。掌控西北军事力量的正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马家军,尽管之前蔡锷、韦汝骢在兰州整顿北方第二集团军军务,将马家军的五个师整编为两个师,编入北方第二集团军序列之中,可这并不代表中央政府真能完全掌握马家军的统辖权。

尤其是青海马家军,地方土皇帝的观念早已根深蒂固,要不是迫于北洋政府衰弱、北方诸省纷纷倒戈,他们是绝不会轻易向南京中央政府低头。

西北四马虽然分为两个派系,但可谓是渊源同处,青海马家和宁夏马家保持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尽管看上去貌合神离、各自为政,不过却尽量保持着双方利益均衡,并且互不侵犯。

两地马家军之所以对这次北京事件敏感异常,主要是因为他们的情况与东三省的情况竟有惊人般的相似之处。马家军与奉系军阀几乎都是草莽出身,中央政府在东北设置了北方第一集团军,在西北设置了北方第二集团军。

发生在四月份的东北三省“兵谏事件”,这正是西北马家军所有人的心里写照,如果有这样的机会,他们同样会采取这样的行动,甚至会比奉系军阀做的很狠。

可是东北三省的“兵谏事件”最终失败,而付出的代价就是整个奉系军阀被瓦解,许兰洲、冯德麟等人全部遭到架空,整个东北三省的军队全面受到中央政府的监管。

此事当时就已经对西北马家造成极其沉重的影响,他们忍不住猜测中央政府下一步会不会就是来对付自己?这个可能并不小,从北方第二集团军的军务整顿就能看出这一点,一旦中日战争偃旗息鼓之后,元首吴绍霆只要再次下令调整北方第二集团军的军务,完全可以像对付奉系军阀一样,如法炮制的对付西北马家。

而这次发生在北京的整顿事件,更是让西北马家感到忧心忡忡,吴绍霆连自己的亲信倪映典都能下手,并且单单通过一次小小的官僚子弟作风问题,把整个北京、天津都闹得鸡犬不宁,故意打压的痕迹实在太明显了。

对于西北马家来说,他们不仅是出于保护个人利益才反对中央政府,而是因为在他们身后还有许多国外势力暗中扶持,正是有了这股底气,马家军才敢硬起腰板来跟中央政府叫板。

之前迫于全国舆论和北方大局形势,再加上中央政府好歹有过承诺,所以他们才委屈求全,暂时向中央政府俯首称臣。可是经过这段时间的中央政府对地方势力的压制,已经让他们这股委屈求全的心理开始动摇。

而在这个时候,沙俄、英国甚至日本的游说者们频繁的在耳边开出“空头支票”。

外国势力的鼓动已经不是一次两次,早在庆元会议时英国人已经成功说服青海马家和宁夏马家,以及新疆、内蒙古部分军阀势力,一旦协约国决定武力制裁中国,这些地方军阀便会一跃而起反对南京中央政府。

只可惜庆元会议动作太大,还没等协约国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吴绍霆打压下去。

如今,面对吴绍霆独裁专政的统治,西北马家日益感到威胁的逼近。尽管宁夏马家的态度要稍微委婉一些,但始终是绷紧了神经,时时刻刻观察着国内局势的变动。而青海马家则在九月底秘密接受了英国和日本两方面的资助,总共价值一百万英镑物资和现款。

第1008章,西北马家军

十月初的一天,北方的天气已经渐渐转凉,安徽六安县郊区的小镇上最近兴建了一批小洋楼,都是有钱的政客、商人或者大地主们为自己安享晚年准备的乡间别业。而就在这些既崭新又阔气的小洋楼后面,有一栋陈色稍旧却带着单独林园的古朴公馆。

这座古朴公馆之前有过好几个名字,人们记得最早的名字叫“振威府”,后来又改为“虎园”,而现在所有悬挂在门口的牌匾都被拆掉,门檐上只剩下光秃秃的一片。尽管如此,当地人还是在私底下把这座园林古宅叫作“段公馆”。

自从南北议和之后,段祺瑞远离政场,返回家乡故里过起寓公的生活,不仅如此,就连那些愿意追随身边的副官、部将一律辞退。整个“段公馆”里除了之前一直服侍左右的老仆、丫鬟之外,再无任何军政人物。

每日养花植树,闲情雅致时钓钓鱼、喝喝茶,再也不必操心官场上的勾心斗角,更不必为国事政事忧心疾首。经过这些时日以来的修身养性,段祺瑞整个人的身心早已返璞归真,连歪鼻子的毛病几乎已经完全根除。

然而就在这天一大早,一队骑着高头大马的人从县城里来到乡间,一番打听之后找到了段祺瑞的公馆。这些骑马的人穿着便装,但一个个精神抖擞、肤色黝黑,手臂、腿脚显得非常利落,好些人的腰间还别着手枪套,一看就是行伍出身。

来到段公馆大院们前面,领头一人先行跳马下来,跟随其后的众人也陆续翻身落马。

“是这里吗?”领头一人回头问了一声,他身材瘦高,但给人的感觉非常结实,说话时带着浓厚的西北口音。

“大哥,没得错,就是这里,没挂牌子的就是。”一名年轻人牵着马走上前,点着头对领头人回答道。

“上去问一下,等等,还是我亲自上去。”领头人说完,把马绳交给年轻人,然后大步流星的走到大院门口,小心翼翼的在门上扣了两下。

过了一会儿之后,大院门内传来不疾不徐的脚步声,随即是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门外何人?”按理说只要有人敲门,门房无论如何都会先开一条门缝询问,好见见门外究竟是什么人,但显然段祺瑞这些年闭门谢客,几乎很少打开大门,因此门房也省的浪费力气,若是昔日旧部来拜访,隔着门推辞过去就是了。

门外领头者恭恭敬敬的问道:“请问此处是段国公府邸吗?”

门房对“国公”的称谓感到奇怪,国公是爵位名,尽管段祺瑞昔日位高权重,可平日里根本没人用这样的敬称,当即颇显得有几分唐突,复问道:“你是何人?”

领头者说道:“在下青海马步芳,今日特意前来拜访段国公,有劳通报一声。”

门房对马步芳这个名字一点都不熟悉,不过既然是来拜访段祺瑞的,自然按照管理的谢绝道:“我家老爷已经闭门一年之久,实在抱歉,还请这位马大人回了吧。”

马步芳怔了怔,沉着性子说道:“老人家,我们从青海到这里没有一万里路也有八千里路,您这一句话就把我们打发了,未免有些草率吧。无论如何,还请老人家代为通报一声,就说马步芳有要事拜见段国公。”

门房叹了一口气,从青海到这里确实是不远万里的脚程,哪怕老爷不见客,好歹也应该赏一杯茶水解解渴。当即他打开了房门,请众人来到前厅先行小坐,吩咐仆从预备茶水果点简单招待一番,然后自己前往后院去通报段祺瑞。

此时,段祺瑞正在后院小池塘养鱼,将早已准备好的鱼料抛洒在池塘里,看着各式各样的小鱼踊跃争抢,平静的脸上起了一阵惬意的波澜。

门房健步来到段祺瑞身后,微微躬身的说道:“老爷,门外来了一些客人,其中一人自称是青海马步芳,说有要事拜会老爷。”

段祺瑞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喃喃自语似的问道:“马步芳?此人我并不认识。”

如今西北马家军的声明并没有成就多大的气候,虽然马家是军戎世家,可马家军几经折腾大起大落,自庚子国难之后渐渐中落,民国初期还是依靠北洋政府的招抚才从草莽转入军队,到头来只不过是中国大大小小军阀的其中之一而已。

当年段祺瑞掌权时,的确与马步芳的父辈有打过交道,但仅仅只是泛泛之交而已,他并没有多在乎马家军,故而今日年轻一辈的马步芳前来拜访,一时半会想不起其人是谁。

门房连忙又请示道:“那我这就请他们走?”

段祺瑞思索了一会儿,说道:“青海马步芳?西军马阁臣的儿子?”

门房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对这些事情可是一概不知。

段祺瑞觉得很奇怪,当年北洋政府与西北马家军的关系并没有太多默契,其一是因为地方偏远,其二则是当时的马甲军规模不大,无甚值得注意的地方。怎么偏偏今天马家军青年一辈却突然找到这里?

尽管这些年他不过问政事,推辞了许多旧部前来拜访的应酬,但偶尔还会关心一些国内国外的新闻时事,聊做消遣之用,不至于整日无所事事。正因为如此,他对西北马家突然出现感到很是好奇,毕竟之前双方交情不大,自己下台后更是瓜葛全无,究竟是哪门子风把这些人吹到自己这里来了?

等了一会儿之后,门房拿捏不准的问道:“老爷,您是见呢?还是不见呢?”

段祺瑞微微叹了一口气,不动声色的说道:“人家大老远的来一趟不容易,若是连一面都不见的话,于情于理都有不合适。”

门房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安排。”

过了片刻,一名管家将马步芳等人引到了中庭的客厅,段祺瑞拄着一根手杖慢慢悠悠的从后走廊走进了客厅。马步芳等人见了段祺瑞,连忙起身行礼,一个个都是毕恭毕敬、心怀赤诚的样子,一时间反而让段祺瑞有些不太习惯。

“诸位进门是客,又远道而来,老夫招待不周,还望海涵。都请坐吧。”段祺瑞很客气的说了这番话,然后招呼马步芳等人坐下来。

马步芳再次正式的向段祺瑞自报家门,又说了一些冠冕堂皇的客套话。

段祺瑞只是面带微笑的听罢,随后摇了摇手,不疾不徐的说道:“马少帅言过其实了,我已淡出政界颇多时日,只不过是乡野一愚夫而已,昔日之事留得世间自由纷说,如今大可不必旧事重提。马少帅既是阁民兄的公子,且不知令尊近来可好?”

马步芳立刻回答道:“承蒙大人惦记,家父一切都好,吃的好,睡的好,时常还在记挂着袁大总统的恩情和段总理的恩情。”

段祺瑞微微皱了皱眉头,若真是旧事重提的话,他反而不乐意起来,微微叹息的说道:“都好那就最好不过了,只是不把再提旧事了。那么,马少帅此番远道而来,究竟所为何事呢?这青海距此路途不短,真心希望马少帅不会枉此一行。”

马步芳等到那些仆从端上来茶点陆续离去之后,这才开口说道:“不知国公大人这段时间可知道国内发生的事情吗?”

段祺瑞好整以暇的说道:“哦?你是指中日开战?”

马步芳摇了摇头,耐着性子继续说道:“是在北京的事。”

段祺瑞“哦”了一声,端起茶杯慢慢饮了一口茶水,然后漫不经心的说道:“倒是有所耳闻,无非是元首整顿官场而已。”

马步芳马上说道:“这可不是整顿官场这么简单。几天前在下已经派人去了一趟北京,在铁狮子胡同与王大人会了一面。”

段祺瑞眉头微皱,他问道:“王大人?”

马步芳连忙解释道:“正是王聘卿王大人。”

段祺瑞当然已经猜出这位王大人是谁,做为昔日的北洋三杰之一,尽管很早以前三杰已经离心离德,但好在还是有少许消息往来。王士珍一直都以前清遗老自居,反对共和、反对民国,为此还不惜与袁世凯闹出矛盾来。

后来吴绍霆掌握中央政府大权,同样深知王士珍的脾气,索性根本没有启用对方的意思,只是名义上让其负责紫禁城内的一些典仪工作。

听说定都南京之后,王士珍就深居在之前陆海大元帅办事处旧址的铁狮子互通,还把之前陆海大元帅办事处的府邸改成了私人宅院,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守墓人”似的。经常出门的活动就是去紫禁城内拜会前清贵族,或是与其他满清遗老斗鸟赏花一番。

尽管段祺瑞现在无心过问政治,而且当初王士珍还不断跟自己作对,但毕竟从朝鲜开始就有结下交情,突然之间问其此人的情况,多多少少还是有所记怀。他平日本来就没有正经事,再者也了解王士珍同样下野在外,权且当作叙旧罢了。

“哦,是吗?”他不疾不徐的开口说道,“聘卿老哥近来如何?”

第1010章,段祺瑞之见

“王大人什么都好,在下派人去见王大人,正是为了打听北京之事,昨天下午刚刚收到北京的电报,其实王大人早就对南京方面颇有不满。这次发生在北京的官场大整顿,不少北洋政府的旧部都蒙冤遭殃,还有几位小站出来的老将都牵涉其中。很明显南京方面根本不是为了整顿风气,而是随意找了一个借口来排除异己。”马步芳强调的说道。

“马少帅,老夫已经说过了,这些事已经与老夫无关,官场再乱由得他去就是,只要洁身自好问心无愧,再大的风浪都奈何不了。”段祺瑞稳如泰山的说道。

“泉公,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咱们北洋旧人原本已经没有什么二心了,可是南京方面仍然执意要拔掉我们这些人,正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姓吴的摆明就是要赶尽杀绝,难道我们真要坐以待毙?”马步芳语重心长的说道。

“你太杞人忧天了,北京之事有理有据,依我看南京中央政府无非是想来一次敲山震虎。试想一下,中日开战打得如火如荼,元首哪里有闲工夫来处理这些事?”段祺瑞持重的说道。

“即便如此,可此事已经闹得人心惶惶,北京是昔日旧都,咱们北洋的根子全部在那里,如今却眼睁睁的看着别人一点点的蚕食其外、损毁其中,难道就无动于衷吗?”马步芳叹了一口气,加重语气的说道。

“马少帅,这天下早已一统,还有什么北洋南洋之分?好不容易迎来这和平安定,何必还要去恶意破坏呢?咱们北洋算是已经到头,各有各的路子继续走,就看大家的参悟了。”段祺瑞缓缓的说道。

马步芳顿时陷入了沉默,脸色显得很艰难,又是无奈又是尴尬。

就在这时,坐在马步芳右侧的年轻人忽然站了起来,他情绪有几分激动,向着段祺瑞说急切的说道:“泉公,虽然我们青海马家势单力薄,可承蒙袁大总统的照顾多多少少有了几分家业,当初袁大总统仙去之后,唯独泉公您誓死抵抗南方叛逆,这等决心和信仰一直让小人敬佩万份。可是今时今日小人有幸亲仰泉公真面目,到头来却发现泉公早已失去锐志,小人万万无法接受。”

马步芳立刻训斥的喝道:“绍良,闭嘴,这里是你说话的地方吗?没大没小。”

马绍良按耐不住内心的情绪,坚持的说道:“我说的没错。如今咱们北方的这些人,都眼睁睁的渴盼泉公出山重振北洋大局,如果连泉公都不肯出为咱们北洋争口气,放眼这天下还有什么人能扛起这面大旗?”

马步芳一跃而起,冲上去揪住马绍良狠狠的扇了一耳光,大吼道:“放肆。”

这一巴掌打得极重,马绍良的脸颊顿时红肿了起来,一时愣在哪里反应不过来。

坐在主座上的段祺瑞表情有了一阵变化,本打算开口说些什么话,可是最终欲言又止。不得不承认,那个叫马绍良的年轻人一番话触及到他内心深处的一丝火星,当初自己宁可签署《二十一条》也要保全北洋的命脉,正是因为对北洋的忠诚,对辛辛苦苦打下来的这片基业担负责任。

他不是傻子,何尝不知道日本人的野心,何尝不知道《二十一条》的严重性,若不是被逼无奈是绝不会走上这一步的!

马绍良说的对,论信仰、论决心、论热诚,只有他段祺瑞才是真真切切全部倾注在北洋上面。只可惜当时纵有力挽狂澜之心,却无回天之力,只能忍痛看着这天下白白拱手相让。

不过现在看来,这些似乎都已经是过往烟云,当场他选择退避,如今还有什么理由再重新去理会这等事情?

总之,这国家无非是还了一个当家人,可现在看来中华民国反而蒸蒸日上,还能挺起腰板主动向小日本开战,这可真是近百年来难有的扬眉吐气。不管是战败还是战胜,最起码这就是一个转折点。

让他感到欣慰的不只如此,当初自己一直主张武力统一全国,虽然最终未能由北洋来完成大业,可好歹在吴绍霆身上得到了验证,可见只有武力完成的统一才是牢靠的国家基础。

马步芳看到段祺瑞欲言又止,心中顿时猜出对方的思动,段祺瑞这些年不问国事早已养成了一种习惯,如今自己上演一出苦肉戏能让其开始回想当年,已经算是打动了段祺瑞。当即,他再次教训的对马绍良说道:“还不给我滚出去。”

这时,段祺瑞忽然挥了挥手,不轻不重的说道:“好了,年轻人血气方刚,有这样能担待的性子也不失是一件好事。马少帅看在老夫的面子上,罢了吧。”

马步芳对马绍良说道:“还不谢谢泉公开恩。”

马绍良一脸苦闷,一边伸手揉着被打肿的脸颊,一边叹息的对段祺瑞说道:“谢泉公开恩,刚才是小人无礼冒犯,还望泉公不要放在心里去。”

马步芳接着沉重的叹了一口气,声色忧切的说道:“泉公,我们一听到北京出事,第一个想联络的人就是泉公您。但是考虑到泉公已经归隐田园,实在不忍心前来叨扰,故而才改派人去了一趟北京拜见王大人。只是王大人一味心思要为前清守忠,普天之下除了泉公之外,还有谁能真正为北洋着想呢?”

段祺瑞依然是一副不疾不徐的态度,端起茶杯刮了刮茶叶,悠然自得似的抿了一口,随后长叹的说道:“马少帅的心意老夫明白的很,只是这天下早已有了定论,我们何必还要另起风雨呢?”

马步芳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在下已然明白泉公的心思,这次冒昧叨扰了泉公的清闲,实在多有得罪。不过,在下从青海临行前受泉公的一位故交友人相托,有一件信物转交于泉公,交了这件东西,在下这就告辞了。老三,把东西取来。”

段祺瑞坐直了身子,不由自觉的很是奇怪,自己从来与西北并无往来交情,在青海哪里会有什么故交友人?

马步芳的一名手下把一个用丝绸包裹的小盒子取了出来,双手递到了马步芳手里。

马步芳转身由把小盒子递到了段祺瑞面前,后者带着疑惑的表情接过手来,打开了丝绸结子,只见里面是一个外观精美的檀香木扇盒。继续打开扇盒的盖子,里面端端正正放着一柄木骨镂雕的香木扇。

段祺瑞只觉得这扇子特别眼熟,但因为时日过久一时想不起来,随即又将扇子取在手里前后端详了一番。他打开扇面,只见扇骨上写着一行小字“聊赠君心”,在扇骨的背面有另外一行小字,却是用日文刻写下来的,应该是正面汉字的日文翻译。

他立刻想起来,这是在为镇压民党起义时,自己代表袁世凯向日本军方借贷军火,日方代表武藤信义赠送给自己的礼物。不过他当时并没有把这个礼物放在心上,事情结束之后甚至都不记得放在哪一个抽屉里面。

扇子只是其次,让他感到惊讶的是武藤信义竟然去了青海!

他很快明白马步芳的用意,这个年轻人就是要让自己知道,日本人已经开始联络西北军阀,就连武藤信义都已经调派到西北成为常驻联络人。

看来,西北马家军这次是真心要有动作了!

马步芳略略等了一会儿,随后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向段祺瑞行了一礼,说道:“今日多有打搅,既然泉公心意已决,在下自然不敢继续深叨,就此告辞。”

段祺瑞忽然开口说道:“马少帅留步。我且问你,这只扇子是如何寻到的?”

马步芳微微欠身,说道:“是武藤先生命人从昔日总理府重金购回的,武藤先生说,只要泉公愿意出山,北洋必然能够东山再起。不仅武藤先生是这个意思,与武藤先生一起的理查德先生同样是这个意思。”

段祺瑞不认识什么理查德,不过这个名字是典型的英国名,早在南京召开国民大会期间,他就已经听说英国在西北的动作,很显然这个时候英国又在暗地里拉拢马家军了。

他表情淡然,却语重心长的叹了一口气,缓缓的说道:“马少帅,有一些话老夫不得不说出来,希望你听了之后不要太见怪,更不要胡思乱想。”

马步芳再次欠身,请示的说道:“还望泉公明示,在下必然谨记教诲。”

段祺瑞突然加重了语气,一改之前遇事不惊的态度,非常严肃的说道:“与洋人合作可不是崇洋媚外,更不是向洋人俯首称臣,更不能是里通外敌。走上这一步是不得已而为之,是破釜沉舟,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马步芳怔了怔,心中一时乱了方寸,顿时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段祺瑞看到马步芳的表情,怅然若失似的摇了摇头,苦笑道:“马少帅,我劝你还是回去好好反省反省,等你真的明白自己究竟想做什么的时候,或者为了什么的时候,你再决定是不是要做。”

马步芳心中的结还没有完全打开,呆愣了半晌之后,向段祺瑞行了一礼,说道:“在下明白了,泉公教诲的极是,在下一定认真反省。”

从段公馆出来后,马步芳等人打点好马具,准备上马返回县城。

这时,马绍良凑到马步芳面前,脸色不好看的说道:“大哥,泉公好像很反对咱们跟洋人合作似的,他会不会去告密呀?”

马步芳没有回答这番话,只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正在考虑另外一个重要的问题。

段祺瑞最后的那番话多多少少是触动了他的心底,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究竟为了什么而这么做?洋人自然是不可深信,但谁都知道跟洋人合作只不过是各取所需。

马家几代人在西北打拼下来的基业,这是马家所有人要用性命去捍卫的,不仅是心血,更是宗教信仰的指引。尽管伊斯兰教崇尚绿色和平,但人性升华的步骤是从个人到家庭,再到社会直至全人类,这一点的参透和达成不可能一蹴而就。

马步芳知道自己现在所做的正是在捍卫家庭,如果没有马家这大家庭,何来保障那些追随马家而信奉真主的信徒们呢?

当然,让他感到彷徨的就是或许这只是自欺欺人的理由,协约国已经向中国宣战了,在这个时候为了保证马家的利益而与国家的敌人勾结,从最简单的道义来衡量都是不对的。

这时,另外一名年纪较长的手下走了过来,问道:“马大人,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泉公请不出来,回去之后只怕没办法交代呀。”

马步芳回过神来,纵身一跃跳上了马背,他眼神看着前方,缓缓的说道:“先走走看,泉公闭门这么久,今日能为咱们开门已经算是不错了。回头看看其他人的情况怎么样,这件事一时半会是急不来的。”

马绍良上马后走到马步芳身旁,疑惑的问道:“大哥,泉公最后跟你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好像心事很重。”

马步芳没有扭头去看马绍良,只是说道:“这事你不用操心,总之你按照我的吩咐行事就是。对了,刚才那一巴掌下重了,你没事吧?”

马绍良笑呵呵的说道:“这点小事,当然没事。大哥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一行人踩着尘土向县城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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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藤信义武藤信义(むとうのぶよし1868.9.1-1933.7.27)日本陆军元帅,大正年代日本陆军最强有力的领导,率领4万关东X军占领东四省,又在长城一线击败20个中国师,迫使民国政府实际上承认了满洲分离。被日本人誉为满洲的守护神。武藤信义是大正时代晋升的最后一个大将。1933年授予元帅称号,这位也是1921年上原封帅以后12年来第一个问鼎元帅的人物。】

第1011章,市场花园行动开幕

十月四日,经过两天时间紧急散播谣言,筹谋已久的市场花园行动正式拉开帷幕。

一直压在鸭绿江一线的中国七个师在早上七点钟同时发起强攻作战。

新义州战场经过这一个月的调动,已经把一批炮兵部队转移到南岸,在强大的炮火支援之下,三十四师和三十七师向古城区发动了两翼突击,意图避开日军正面阵地的集中火力,主力部队迂回到侧翼,分散敌人的布防,并完成战略包夹。

三十三师和三十五师调集了所有精锐部队,在空军和飞艇的空中支援之下,对江界最后一处外围据点满铺发起了猛攻。之前顺利夺下平城之后,中国军队已经出现在江界防线的侧面,这次进攻满铺的作战同样是采取正面强攻、侧面诱敌的战术思路,让日军应接不暇。

不仅如此,在针对南浦的进攻作战上,集团军司令部首次将最新式的装甲战车投入战场。由司令部直辖的第一装甲团经过一个月的运输转移和后勤准备,总算赶在行动之前抵达江界前线。装甲团会在开阔的地形提供正面掩护,协助步兵向日军阵地发起突击。

做为战略重心最新调整的惠山战场,北方第一集团军司令部直接授权由吴佩孚成立北线指挥所,全权负责指挥三十六师和三十八师的作战。至于国防军第四师在原则上会配合北线指挥所的作战部署,但林虎接到统帅部的最高战役任务是向敌后延伸,完成突出部作战计划。

在之前的半个月里,吴佩孚指挥三十六师和三十八师打了几场小战斗,主要目的是拦截日军的侦查部队和破坏惠山的通讯线路。与此同时,三十八师和集团军后勤部部队会合后,继续对中朝边境交通线进行完善,经过长达十多天日夜不休的工作,终于在这条战略意义非凡的交通线上建立了二十多处兵站,也连通了一条军用通讯电报线和部分电话线。

在市场花园行动中,北线指挥所调动三十六师两个团的兵力在侧面佯攻,又让三十八师的三个团负责正面进攻,但整体的作战思路都是围而不攻,尽量把惠山的日军阵地向后逼退,迫使日军龟缩在惠山防线后面,无法分散兵力出来。

同时,吴佩孚下令两个师的所有独立团、独立营作战单位分布到惠山周围的交通要道,专门打击惠山的后勤供应线和阻击援军。

整个惠山大战在开展之初就投入了大量的兵力,战术上为围困惠山,战略上则是为国防军第四师提供掩护,使得国防军第四师能够更顺利的向敌后拓展。

尽管日本陆军省在之前已经获悉关于市场花园行动的部分电报,可是一来因为时间过短,二来则是因为军事资源不充足,除了将消息警告到前线各部之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后方少得可怜的预备队调到前线增援。

可实际上前线各部一直保持着最高的防范意识,而这些增援而来的预备队也是杯水车薪。此时中国投放在第一线上的兵力数量已经是日军的两倍之多,再加上先进的炮兵、空军支援,战局的形势已经非常严峻。

日军所有坚守在火线上的部队,几乎都是抱着以人头换取时间的决心,希望能够把战事再拖延一个月或者两个月时间,为更牢固更有地理优势的第二防线争取足够的工时。

然而无奈的是,三处战场当中已经有两处战场陷入了侧翼夹击的困境,这表示中国军队已经开始迂回到战略纵深的后方。一旦中国军队成功渗透到腹背后方,截断后勤交通线并且阻击后续援军,前线部队必将损失惨重,甚至不能保证有足够的生力军能撤退到第二道防线。

十月四日第一天的战斗已经达到开战以来最大规模,每一秒都有伤亡发生,硝烟弥漫在整个中朝边境的上空,覆盖炮火的战场上连人的声音都听不到,处处震耳欲聋。

中日双方的作战方式一律是部队轮换休息,保持持续不断的火力,整个白天几乎没有任何停息的时刻,彷佛要将整个朝鲜边境的土地削掉一层似的。

一直到傍晚战火才稍微减弱,但依然有个别战场还在发生激烈的厮杀。

新义州战场的进展甚微,三十四师和三十七师并没有指望一天就能打下古城区,但是在炮兵的火力压制下,还是摧毁了不少日军阵地工事,给日军制造了沉重的伤亡代价。

惠山由于地理原因,虽然作战的人数最多,但进攻的幅度却是最小。三十六师和三十八师大部分时间都在对炮,四个团的进攻部队则花了半天才抢占作战地点,下午时双方爆发了激烈的交火,但中国军队没有发动实质的抢攻,只是在侧翼进行了两轮佯装冲锋,不过很快由撤退了下来。

要说最有效率的还是江界的作战,一则是因为江界地势开阔,有利于步兵发动正面作战,二则是装甲团在战场上提供了强力的掩护作用,让步兵轻而易举拔掉了满铺大部分外围阵地。虽然日军听说过欧洲战场上有坦克出现运用,可没想到中国这么快就有了这种现金武器,他们不仅没有这方面的作战经验,更没有反装甲的武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庞然大物袭来。

一战下来,驻守满铺的日军损失惨重,阵地工事全部丢失。哪怕中国军队还没有打进城内,可日军司令部已经先一步下令开始紧急转移伤员、后勤物资、重型武器等等,方便在撤退的时候不会有后顾之忧。

当天晚上,中日双方第一线作战单位仓促的整理了伤亡报告。这第一天的战斗当中,中国军队几乎阵亡了将近两千人,重伤下离火线者超过四千人,其他轻伤者不计其数。日方的阵亡数字虽然没有中国方面多,可损失依然不少,尤其是顶着强大炮火的打击,许多还没来得及战斗的士兵转瞬之间变成了伤员。

激战一整个白天,双方都略显出几分疲态,临近晚上九点钟时大的战火总算全部中断,只剩下一些零星的小摩擦,多是双方后勤部队和侦查部队的冲突,但比起白天的情况来看简直就像是过家家似的儿戏。

市场花园行动第一阶段总攻就此结束,前线陆军的高强度作战已经达到吸引敌人注意力的作用。与此同时,奉天苏家屯军营里云集了从北京输送到来的第一空中骑兵旅,这些空军陆战队的士兵正在进行战前的最后准备。

第1012章,空降奇兵

次日早上,休息了一夜的战场再次苏醒过来。

不过整个上午的作战并不算激烈,中日双方大部分是以阵地对射而主要交火,甚至连炮兵、飞机、飞艇都没有像昨天那样全力投入,只是提供必要的火力掩护而已。

倒是三十四师在满铺打了一场攻坚战,装甲团的战车一直把火线推移到城外,躲在后面的步兵如同潮水般涌入城内。由于战车的体积过于笨重,再加上城内地形复杂,又缺乏后勤补给的连贯性,因此装甲团没有冒险开进城内,剩下的作战就全部交给步兵。

从清晨到晌午,三十四师先锋团在城内与日本两个联队发生大区域的巷战驳火。

虽然日军是两个联队的兵力,但事实上两个联队都已经是残缺不堪的编制,再加上很多装备、武器和人员早已撤离,真正的战斗力还不如三十四师的先锋团。

只不过由于城内环境不熟悉,再加上日军提前做好了巷战拖延准备,先锋团在城内的进展不是很顺利,部队化整为零按照城区逐步清扫敌人,因此战况一时间有所胶着。

到了正午时,各路主力部队养足精神,开始遵照上级指挥司令部的命令,打响市场花园行动第二阶段总攻。

第二阶段作战的主要任务就是掩护,北线指挥所掩护国防军第四师向朝鲜南方挺进,其他两路战场通过高强度消耗战来牵制前线日军,不仅是消耗日军的生力,迫使后方第十师团紧急向前线增援,同时也是为了消耗日军的后勤供应。

一旦前线的后勤需求增加,交通线的负担同样要增加,这样对于空投部队拦截敌军后勤提供更多的机会和便利。

战斗持续到傍晚五点钟,天色渐渐向晚,但是今天的作战不像昨天到时候就开始消弱,反而趁着夜色来临各路进攻部队打得愈发汹涌。按照集团军司令部的指示,第二阶段作战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要么击溃日军第一线阵地一个缺口,要么成功掩护空投部队和海军陆战队开辟敌后战场,否则就不算完成战役任务。

第一空中骑兵旅从下午开始就进入了战前准备状态,各营各连的长官挨个敦促士兵检查准备。空勤部队的飞艇早在几天前就陆续抵达奉天航空港,几十艘飞艇把整个航空港的天空都遮蔽了起来。这些大型飞艇全部被涂成黑色,为了方便跳伞,吊舱也经过了大刀阔斧的改装,在后方增加一个平台,有三个“缺口”提供伞兵出舱。

五点三十分,第一空中骑兵旅开始登上飞艇。

每一艘飞艇挤一挤可以乘坐大约一百余人,为了保证飞艇的浮力,气囊里面大部分是以氢气为主,因此安全性可见一斑。在飞艇藏门口,军官们大声的对士兵念出飞艇上的注意事项,枪械一律不准上膛,弹匣和枪械分离,不管是在飞艇上还跳伞时枪口一律朝下。

一个钟头后,统帅部授令飞艇部队出发,同时也向海军陆战队发去了备战命令。

由于更改了抢滩登陆的地点,海军陆战队的作战时间向后推移一天。十月五日只是战前准备,十月六日则在辽海支队和德国远东舰队的掩护下,向南浦发起第一轮渡海战斗。

飞艇部队趁着夜色掩护,保持着最高飞行高度,为了尽可能的避开日军的眼线,飞行路线是选择沿着海岸线前进。经过长达八、九个小时的飞行,终于横跨了一小半朝鲜半岛,抵达空投地点沙里院北部的上空。

一艘小型侦查飞艇一直飞行在最前方,担任指引和预警任务。小型飞艇缓缓的放低了高度,对地面进行了一些试探之后,放下绳索先行垂降了几名尖兵着落。因为天色太暗,从高空中无法看清楚对面的状况,因此需要尖兵来确认地形,一则是看清楚是否抵达空投目标的上空,二则是试探周围是否有敌人埋伏,三则是提供着陆指引,省的伞兵盲目跳伞,落到某些树枝、岩石上摔断了胳膊腿之类。

十多分钟后,这几名尖兵确定了着落位置和周围地理环境,然后分散开来到适合着落的开阔地带,各自打开了一支信号指引灯,对准天空发去特定的信号。

“金鹏”号运输飞艇的观察位上,一名空勤军官首先看到地面发来的信号,马上回过头来对舱内喊道:“地面安全确认,所有作战单位准备跳伞。”

伞兵部队的各级士官开始沿着飞艇舱内的走廊拍打士兵,让士兵们全部起立抓紧时间最后一次检查伞具,同时还把跳伞的要点再次大喊出来:“无论如何,枪口一定要对准下方,斜挎着对准下方,不要直放,要不然落地时枪托会打碎你的下巴。”

“跳出舱之后默数三秒打开伞包,所有人必须默数三秒,否则你们很有可能会在空中撞在一起。记住,三秒决定生与死!”

“如果伞包打不开,马上伸手去摸伞包的屁股,尽快把副伞打开。”

很快,“金鹏”号上的所有士兵准备就绪,一名士官来到舱口处,向连长汇报道:“报告,九连三排九十三人准备就绪,请连长下达命令。”

连长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腰间的伞包安全带勒紧了一下,随后大声的说道:“开始执行任务。兄弟们,我白崇禧今日第一个跳下去为你们开路,千万不要忘记在训练营里的训练内容。好了,咱们地面上见。”

自从北京事件之后,张孝准对白崇禧见义勇为的性格很欣赏,于是几日之后特意从南苑卫戍部队将其抽调到自己的空军陆战队来效力,直接委任为上尉连长。当然,一方面是因为空军陆战队需要一批青年军官试水,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张孝准也是为了保白崇禧不受张汉举的打击报复。

他说完这番话,转身先一步走出舱室来到后方的平台上,几乎没有任何迟疑,沿着跳伞口双脚一蹬纵身跳了下去。在心中默数三秒之后,伸手拉开了伞包,只听到背后传来“嗖嗖嗖”的声音,很快一股强大的反冲击力拽动着自己的肩膀,整个人下降的速度锐减下来。

耳边传来的是气流呼啸的声音,尽管白崇禧经过了一个月的加强训练,可是仍然不习惯这种半失重的状态。凌晨高空冰冷的空气在自己鼻腔里游走,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索性屏住呼吸,若不是为了看清楚着落位置,或许还会闭上双眼。

这看似短暂的坠落,实际上在白崇禧的脑海里显得无比迟缓,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的时间,才渐渐看到地面尖兵拿着手电筒在挥手。他赶紧摆好着陆的姿势,用力收腹,双腿尽可能的向前,保证着落时整个后背有更多接触地面的面积,用以分摊惯性的冲击力。

顺利落地,白崇禧感到自己的屁股狠狠摔了一跤,不过还算在承受范围之内。他不敢多作迟疑,赶紧爬起身来解开自己的背带,然后把摊成一地的降落伞面快速收了起来。收拾完毕降落伞,他这才开始检查身上的装备,刚才在半空中时好像有什么东西缺落,很快发现原来是自己的手枪不见了。

“该死,那可是陈教官送的手枪。”他低低的骂了一句,同时把步枪从枪套里取了出来,熟练的组装起弹匣。

很快,周围传来越来越多的落地声,一顶接着一顶降落伞从饱满的状态渐渐变为松弛的状态。尽管顺利着落的伞兵越来越多,但是听不到有多少人说话,如今身处在敌境后方,自然不敢像平常那样随意,他们聚精会神的埋头整理伞具和清点个人装备,等完成个人所有准备后,才陆续向四周寻找自己的连队。

“九连?”

“不是,三连的。你去哪边找找。”

“白长官在西边的树下面,九连的人赶紧跟我走,快快。”

“五连的人留下,原地别动,准备接收空投下来的物资。”

“有没有军官,有没有军官?”

十几分钟后,白崇禧勉勉强强集合了所属九连的部队,不过还有十多名士兵不见踪影,很有可能跳到另外的降落区了。他带领手下沿着丘陵一直向西,大约行走了一里路左右,发现了一处田地,再往前面看隐隐约约是一座小村庄。当即,他在田地外围的一颗大树下设置临时连部,让手下在周围占据有利地形,组成一道临时的阵地防线。

“小赵,把侦察兵和通讯兵都派出去,先去探一探前面村子,然后去后面找到营部以上的军官,让他们下达下一步指示,顺便看看能不能把失踪的兄弟找回来。”白崇禧半蹲在大树树根下面,把自己的副官叫到跟前来吩咐道。

“是。对了,连长,咱们要不要先去弄点装备什么的,飞艇上面已经在空投箱子了。”赵副官请示的说道。

“这个要得,你带几个人亲自去着落点看看,能弄到什么就弄什么,天知道下次补给是什么时候。”白崇禧马上说道。

“好,我这就去。”赵副官按照白崇禧的吩咐去执行命令。

第1013章,第二阶段进攻

凌晨五点左右,第一个团部指挥所在九连发现的村庄里成立,村庄一共只有十多户人家,面对突然出现的中国士兵一个个惊讶的不知所措。团部调派了一部分勤务兵去做老百姓的思想工作,让他们闭门在家不要出来,同时在没有得到许可的情况下,决不允许离开村庄。

团部一边收集空投下来的军用物资,一边统计已经着落并且联系到的各连部队。

空军陆战队的作战特点正是出其不意的出现敌后,然后迅速发动偷袭,务必在敌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尽可能的扩大战场优势。

因此没过多久,团部立刻向各路作战部队下达命令,要求第二营在南方构建一道防御阵地,防御沙里院的日本驻军,并且所有侦察兵全部出动,摸清楚周围的地理、敌人分布、交通线等重要情况。

此外,又命令第三营的三个连在天亮之前向南浦发起进攻,抢占海岸线,扫清南浦的日本据点,为海军陆战队的登陆做接应。这是目前首要任务,按照司令部在空投下交代的任务简报,海空会师正是开辟敌后战场的第一步。

在第一团团部展开行动的同时,位于沙里院西北地区的第二个空降地点也陆续完成部队集结,第二团团部很快成立,首要之事正是固守周边区域。

第二团的任务是组织敌后破袭战,着落之后除了建立必要的通讯联络之外,第二团麾下是不会与第一团会合。他们将直接向沙里院西南方向挺进,控制重要的交通线,截断平壤与汉城之间的联络。

第二团团部军官在碰头之后,马上开始策划破坏行动,准备在黎明之前发起一轮进攻,炸断平壤与汉城之间的铁路。

一切都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这个黎明注定不会太平。

五点五十分,秋季的天空依然黑漆漆的一片,在沙里院与南浦交界的一处县城郊区,空军陆战队第二营向一座日本兵站发起了突然进攻。驻守在这里的日本兵站只有一个中队的兵力,而且这个中队还是分散到县城周边各个地方,兵站据点的实际兵力不足一百人。

第二营三个连从三个方向突击,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包围了日军兵站。

枪火声撕破了整个黎明,同时也正式宣告市场花园行动敌后作战的开始。虽然所有日本后方兵站、后勤基地、司令部等等军事机构全部接到了加强戒备的命令,可再怎么戒备也防止不了从天而降的奇袭。

郊区日军兵站在被攻破之前唯一的作用,就是发出去了一封紧急电报,告知沙里院和平壤司令部中国空降部队已经出现在附近位置。

白崇禧带领九连迂回到兵站的侧翼后方,原本打算直接饶过兵站,抢先向县城发起进攻。

可是兵站据点的日军发觉势头不对,决定撤回县城内,双方正好撞在了一块。

“小鬼子要撤退了,快,给我抄上去堵住,一个不要放过。”白崇禧在一堵荒废的土墙后面发现不远处的日军动向,连忙大喊道。

一个班长带领麾下趴伏在小路的两边,架起了一挺轻机枪,马上向慌不择路的日军士兵开火阻击,起手就放倒了三、四个日本兵。

在后有追兵前有拦截的情况下,剩下十几个日本兵根本无以逃脱,只能停下来就地抱团殊死抵抗。这些日本兵一开始还打算决死到底,可是中国士兵丢过来几枚手榴弹后,不仅炸跨了他们的防线,更是炸跨了他们的决心,当即一个个丢下武器举手投降。

解决了日本兵站,一些士兵控制俘虏,同时从兵站里搜获有用的情报资料。第二营的大部分则继续向县城挺进,争取在天亮之前占领县城。

县城里已经没有日本部队,只有一些朝鲜籍的军警,这些军警几乎没有打响几枪就全部缴械投降。天刚刚朦亮时,第二营开进城内,很快在城内设下营部指挥所,一边控制城区,一边把搜集到的情报资料经过汇总后,着手布置下一步进攻南浦港城的作战计划。

平壤和沙里院是在早上七点钟时收到遇袭兵站的电报,最让日本参谋本部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自从破译出市场花园行动的部分电报后,参谋本部意识到中国这次大规模联合作战的威胁性,很有可能整个朝鲜战局会从这一战开始奠定大局之势。

目前在后方可以调动的日军部队虽然有四个师团,可实际兵力不足一万。第十师团一方面要负责第二防线的工程,另外一方面还要担任前线预备队,第十八、十九、二十师则都是编制不全并且没有战斗经验的部队。

面对中国军队在正面战场上发动总攻,后方又出现空降部队,日军全线真正陷入了前后无法兼顾的局面。

在最近三天时间里,日军于平壤成立了一支快速反应部队,隶属于第十师团指挥。

这支快速反应部队正是为了应付中国的奇袭部队。当平壤接到紧急电报后,第十师团赶紧下令快速反应部队投入作战,利用火车、战马、运兵车等交通工具,第一时间把这支部队输送到事发地点。

不仅如此,汉城方面同样紧急调动了第十八师团的一个骑兵联队,火速向沙里院驰援。

不过平壤的部队抵达南浦最快需要四个小时,投入作战则还需要一个小时的准备,汉城到沙里院距离更远,预计需要两天时间才能完成集结并布防。

当平壤的部队抵达南浦北岸时,正好是早晨八点钟左右,与此同时中国海军陆战队的船只同样刚好抵达南浦港入海口海域。

中国舰队是在凌晨一点时从威海卫起航,于黄海西南部跟德国远东舰队会合,舰群径直的向朝鲜半岛中部的南浦开去,庆幸的是航行过程中没有遇到日本军舰。

辽海支队和德国远东舰队掩护着六艘大型运兵船,庞大的舰群几乎占领了整个南浦外围海域。日军在南浦岸边没有任何海防工事,面对突然出现的大量军舰,根本毫无应对办法,从平壤赶到的快速反应部队只能把少得可怜的炮兵设置在岸头后方,企图进行抵抗。

在海军的舰炮掩护下,第一批登陆艇下水,向着南浦南岸挺进。

日军占据南浦北岸,只能用步兵炮压制登陆艇,可是效果微乎甚微。在密集的舰炮火力压制下,别说步兵炮站不住脚,整个南浦北岸几乎都快被掀翻了过去。

登陆部队很快在南边上岸,海军陆战队员们没有急着向北岸发起进攻,而是直接向南浦岸城区挺进,他们首要的任务是与空降部队会合,然后联合建立足够防御力的据点,再想办法与日军作战。

南浦的战斗持续了一整天,到傍晚时分海军完成第一批次输送后陆续准备返航,此时海军陆战队第一旅两个团已经全部上岸,一部分兵力继续向南部城区进攻,一部分兵力留在岸头接受物资。原计划在晚上八点钟左右与空降部队会合,无奈日军快速反应部队在南浦城内处处设防,利用巷战牵制一南一北两头的中国军队。

战火熬到深夜,海军陆战队与空降部队都未能会合。

双方立刻更换备用作战计划,决定在休息两个小时之后发动一次夜袭。

这是在行动之前已经确立的第二套方案,处于敌后的部队不可能有任何拖延,必须速战速决,尽快确立优势地位。否则这些两支部队都将陷入被动的困境,并且很有可能全军覆没,毕竟在敌后作战是无路可退的。

第1014章,螳螂捕蝉

汉口,宁和洋行后院小客厅外。

时任香港总督府首席外务顾问的罗根·魏德曼伸手敲了敲客厅大门,他是今天下午才抵达汉口,由于英国政府对华宣战,让他这一路北上吃了不小的苦头,甚至不惜乔装打扮了一番。若不是这次事关重要,他可真不情愿踏离香港半步,相比之下中国大陆简直是野蛮社会。

过了一会儿,小客厅的房门拉开了一道缝隙,里面的人看了一眼之后才打开门,请罗根走了进去。此时小客厅里并没有多少人,除了宁和洋行的老板之外,还有另外两名英国人。

“鲍德温先生,我希望这次你不会让我失望。请问,哪一位是理查德上校?”进门之后,罗根豪不在乎个人礼仪,开门见山的向宁和洋行老板鲍德温问道。

鲍德温还没有来得及介绍,之前坐在椅子上的那位中年英国人站起了身来。

“见到您很高兴,罗根先生。我就是理查德·威廉斯,皇家苏格兰火枪营第三营。”他十分干练的做了自我介绍。只要参加过兵役的英国男士,往往都会在自我介绍时描述自己的军衔,这种习惯尤其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颇为盛行。

“是的,是的,早就听说过您的大名。请问这位是?”罗根言不由衷的说道,随后目光落在最后一位陌生人的身上。

“他是我的助手,威尔曼,斯密斯·威尔曼,是与日本、俄国方面的联络官。”理查德介绍的说道。

“我代表总督先生向你们致意。少校先生,在我临行之前已经听说你目前正在进行的任务,不过似乎这并不是外交部授权的行动,对吗?”罗根在客套的寒暄过后,还没来得及坐下来再次直接的询问道。

“不瞒您说,这是亚洲军情局交代的任务,在适当的时机会上报到外交部。当然,这方面不在我的职责之内,我只是奉命行事而已。”理查德不疾不徐的说道。

“亚洲军情局?这个部门在香港吗?”罗根疑惑不解的问道,纵然他是香港总督府首席外务顾问,对这个部门还是头一次听说。

“目前总部设在河内,不过很快会迁移到东京。忘了告诉您,这是防务大臣最近授命成立的一个新部门,或许因为通讯的关系还没有及时汇报到香港方面。”理查德听出了罗根的潜台词,于是解释的说道。

“原来如此。那么你们的计划就是帮助日本人扭转朝鲜战场的局势?在电报里面你们说会策动中国地方军发动兵变,以此来牵制中国在朝鲜前线的主力部队,分散中国当局的注意力。你们打算怎么做?”罗根问道。

理查德没有打算亲自回答这个问题,他转向一旁的助手威尔曼,对其使了一个眼色。

威尔曼立刻说道:“事实上我们在今年四月份的时候,我们已经与中国西北的一些将军建立了联系,当时负责这个计划的正是朱尔典公使先生。不过后来因为事情变化太快,最终没能执行这个计划。不过好在与这些地方将军的联络关系很好的保存了下来,相信罗根先生已经听说最近发生在北京的事情。”

罗根缓缓的点了点头,说道:“这是当然。不过请问这与你们的计划有什么关系?”

威尔曼继续说道:“正是鉴于北京发生的大整顿,使得中国许多地方势力大为惶恐,这其中尤其是西北偏远地方的一些将军。我们借此机会拉拢他们,只需要提供一些必要的资金和军火,就能促使他们制造一场兵变。”

罗根对中国的局势还算有所了解,他说道:“在我看来,如今中国已经没有具备实力的地方武装力量,那些所谓的地方将军只不过是虚有其表而已。理查德少校,你觉得扶持这样的小角色,对整个远东局势会有帮助吗?”

理查德说道:“先生,正如我在电报里面所说的,这次行动主要是协助日本改变正面战场上的形势。如果日本不能在正面战场上获得绝对优势,中国在亚洲的实力地位一定会再次膨胀,到时候不仅会影响我们大英帝国在远东的利益根基,更会对整个协约国的战事大有不利。不管这些地方将军有没有足够的实力,但这个时候发生一场兵变,对南京中央政府的打击是不言而喻。”

威尔曼连忙补充的说道:“是的,先不说这场兵变会不会成功,可一旦它发生了,这就是中国地方势力对中央势力的一次挑衅。加上之前发生在东三省的兵变,这会让更多的军阀怀疑中央政府的能力,怀疑吴绍霆的威信,外界只会认为中国不是一个稳定的国家。”

理查德点了点头,接过话来又说道:“没错,没错,更何况如果这场兵变成功了,哪怕是一会功夫的成功,都会分散中国的国防资源,对前线正面战场上的作战自然而然会有沉重的干扰。日本陆军省代表已经确认,只要朝鲜战场稍微松一口气,他们会立刻再抽调两到三个师团开赴朝鲜。”

罗根默然的思索了一会儿,他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一次帮助日本扭转战局的机会,可做为香港总督府的代表,自己首先要考虑的是香港总督府的利益,然后才能表示是否支持这次行动。很显然,这次行动的风险并不小。

深深吸了一口气后,他用非常严肃的口吻对理查德和威尔曼说道:“先生们,我希望你们能清楚一点,尽管我们英国已经对华宣战,不过好不容易稳住目前紧张的关系,不至于让中国对我们开战。可是如果让南京政府知道我们表面一套、背地另一套,这很有可能破坏我们目前的关系。至于后果,你们应该是明白的。”

理查德不假思索的说道:“这个我们当然明白……”

罗根打断了理查德的话,强调的说道:“我的意思是,我们有必要为了帮助日本而招惹战火临头吗?请记住朱尔典公使先生临行之前交代的原则,大英帝国在华利益稍纵即逝,任何风吹草动都能破坏这脆弱的关系,甚至还会带来更严重的破坏。”

理查德微微的点了点头,耐着性子等罗根把话说完,然后说道:“罗根先生,我希望你同样明白,我们正在做的事情是站在整个协约国阵营的高度,而不是区区的远东。我们要赢的这场战争,并且扩大大英帝国在世界的利益。如果罗根先生只知道保全香港和中国的几处租界,我想,这只是一种保全小我的懦夫行为。”

罗根脸色立刻不好看起来,他生气的说道:“请注意你的措辞,先生,要知道你们的行动外交部根本不清楚,也就是说你们是隐瞒外交部的私自行动。如果你们想说服香港总督府为这些行动提供支持,那就必须站在我们的立场来考虑问题。”

理查德沉默了一会儿,改变语气的说道:“好吧,好吧,那么就让我们冷静的来讨论这个问题。我知道香港总督的担忧,不过请你放心,在保密措施上我一定会做到最好。并且这次行动在名义上不会牵扯到我们英国,只会由日本和俄国来做表面工作,到时候中国只会认为这是俄国和日本策划的一起阴谋。”

罗根说道:“我需要你们详细的行动方案,只有这样我才能评估你们的预算是否合理。到时候我会尽快将这件事上报到香港,如果你们能说服我,我就能帮你们说服总督先生。”

就在这些英国人进行秘密会谈的同时,位于宁和洋行隔壁的一家绸缎商铺后院,原本是一间仆人房的小屋舍内,几名中国特工正聚精会神的忙碌着。在他们面前的一张小木桌上摆放着几台仪器,其中一台仪器的两个胶片轮还在不停的转动。

这仪器正是德国引进的有线监听机,接收声音的信号发射器早已经安装在宁和洋行后院客厅的墙角,线路穿透墙壁沿着院墙接通到这间屋子里。

监听员一边仔细听着耳麦里的对话,一边把英文翻译成汉语。

过了一会儿之后,一直站在小桌子旁边的负责人转过身来,问道:“怎么样?”

监听员点了点头,说道:“很清楚。”

负责人接着又转向另外一名录音员,吩咐的说道:“都录下来,别漏一个字。”

录音员郑重的回答道:“放心吧,绝对不会出差错。”

负责人微微笑了笑,说道:“这就好,咱们这几个月辛辛苦苦布下的行动,千万可不能栽在这里。我们现在进行的可是最关键的一步。”

没过多久,监听员摘下了耳麦,站起身来说道:“他们已经谈完了,这是翻译过来的对话内容。”他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刚才译写的文件递给了负责人。

负责人接过手来随意翻看了一眼,啧啧的叹道:“洋人真是亡我之心不死,什么‘理查德计划’,哼,倒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时,另外一名特工调笑似的说道:“主任,洋人搞阴谋诡计都要取一个行动代号,您看我们这都盯了好几个月了,咱们的行动是不是也应该有一个代号?”

负责人笑道:“这个还要你来操心?你可以操心这件事时,那就是坐在办公室里的头头了。上面早就拟了一个行动代号,好像叫什么打猎行动…猎犬行动之类的,反正我们这一组负责的是二十四任务,不必关心上面那些政治家们怎么称呼。”

特工喃喃自语的说道:“打猎……猎犬,这不就是在说理查德是一只狗嘛?哈哈。”

大家都随意的笑了起来。

第1015章,黄雀在后

十月中旬的一天,东三省的气候骤然变冷,军需部提前将冬装派发了下去。

苏家屯军营元首办公楼正在提前安装暖气,为即将到来的寒冷季节做准备。不过暖气施工让吴绍霆感到很不舒适,办公楼里平白无故多了许多人,又是监工又是施工,若不是因为很多文件都在小楼内部,他或许会选择移驻集团军司令部办公。

邓铿是在三天前从北京赶到奉天,表面上是要亲自向吴绍霆汇报北京整顿工作,实则还有另外一项秘密任务要向吴绍霆跟进进度。此时,他在龙云的带领下走进元首行营办公楼,绕开了大厅里堆放的施工器具,沿着楼梯来到三楼。

走进办公室大门后,邓铿正看到吴绍霆愁眉苦脸的站在窗口抽着烟斗,龙云上前通报了一声,吴绍霆这才回过头来对办公室内吩咐了一句:“你们都先出去。”

幕僚们退出之后,龙云也跟着退了出去,顺手关上了大门。

吴绍霆点头示意邓铿坐下来,自己却还是站着,他问道:“北京的情况怎么样?”

邓铿沉着声音说道:“怨声很大,而且弄得人心惶惶,不过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只怕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缓过来。主要是北洋公党的那些人一直在叫嚣,当然,我指的是在外面的北洋公党,冯大人那边倒是没有什么动静。”

对于吴绍霆这一派的人来说,北洋公党一直分为两批人,一批是以冯国璋、陆宗舆等人为首的中央系,另外一批人则是南北议和之后迫于形势所趋,那些北洋地方军阀改投加入北洋公党。前者自然不必多说,后者事实上只不过是买了一张门票掩护身份罢了。

吴绍霆不疾不徐的说道:“这件事迟早是要做的,北京只是一个开端,由不得他们来叫嚣。肃清不了这些小军阀、顽固派,我们亚洲战略的下一步就不能走得心安理得。所以,必须做,而且要做的雷烈风行、迅雷不及掩耳。”

邓铿点了点头,在这一点上他是非常赞同的,顿了顿之后,他忽然又说道:“元首,倪总长那里当真说不得情?”

吴绍霆脸色坚毅,说道:“倪映典在不恰当的时候做了不恰当的事情,只能说他是‘猎獾计划’的牺牲品,让他回去好好养老,你抽空去做做他的思想工作,不要让他胡思乱想。”

邓铿应道:“我知道了。”

吴绍霆把烟斗在办公桌上的烟灰缸上磕了一下,随即问道:“中情局的行动怎么样了?”

邓铿调整了一下坐姿,很正式姿态说道:“月初时,青海的马步芳到了合肥跟段祺瑞见了一面,不过根据我们安插在段祺瑞身边的眼线汇报,似乎马步芳没能说服段祺瑞。”

吴绍霆面不改色,语气单调的说道:“不管段祺瑞是什么态度,这种人物始终是隐患。”

邓铿脸色微微有变,他问道:“您的意思是?”

吴绍霆眼神中闪过一丝寒光,不过他没有回答邓铿的话,继而说道:“这件事我自有分寸,你继续说。”

邓铿于是不再多过问,他接着说道:“六天前英国间谍理查德在汉口跟香港总督府派去的人见面,他们正在制订更详细的策动计划。不过根据我们特工监听到的最新消息,这次英国人资助西北马家军的行动,英国首相应该并不知情,应是由英国*负责的独立计划。”

吴绍霆冷冷的笑了笑,说道:“那我们倒真是要感谢理查德和英国国防大臣了,如果不是他们给我们这次机会,我还真要在找借口上面花一些功夫。”

从庆元会议事件结束之后,吴绍霆就已经知道英国人与西北军阀的联络。

这一点根本不难,前庆元会议派的那些成员为了投诚,巴不得把自己知道的秘密全部告诉出来。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吴绍霆整顿了中央政府所有情报单位,特别拨出一笔专享经费,用以设置庞大的侦查系统。

这次全国范围的侦查工作,不仅仅是为了针对西北军阀一处,而是包括所有北洋旧将在内,只要对中央政府有威胁的人物,全部被列入监视名单。

为此,中央情报局还特别建立了一套国内安全档案,对国内所有军阀进行安全等级排列,按照等级的高低来决定投入侦查的资源力度。

可以说,这大半年以来地方军阀的一举一动全部在中央情报局的掌握之中。

吴绍霆之所以没有在庆元会议事件揭露之后立刻采取行动打击西北军阀,是因为当时听取了邓铿的一项建议,其认为西北军阀是中华民国目前存在的众多军阀之一,如果要彻底消灭地方军权主义就必须放长线钓大鱼。

如果当时就采取行动对付西北军阀,对于刚刚成立不久的中央政府来说必然会承担极大的风险,甚至会引起第二次南北战争的爆发。

当然这只是其一,除此之外最重要的一点是要么不做,要做就做的彻底。谁敢保证在国民大会闭幕之后不久,中央军能一鼓作气铲除北方诸省的所有军阀?这其中还要警惕四川、云南等地的旧势力死灰复燃。

国民大会的召开是全国人民举目属望的大事,老百姓们不希望内战继续打下去,北洋公党业已代表北方愿意投诚组建联合政府。吴绍霆所代表的执政府集团是秉承顺应民心的正面形象,因此在当时是不能轻易摸黑这个形象。

要做就要做的彻彻底底,不仅是指在形式上消灭军阀,更是从根本上根除军阀。

所谓放长线,就是要让军阀蠢蠢欲动,将他们的野心和违反民意的嘴脸彻底暴露出来。即便没有所谓的嘴脸可以暴露,也要刻意营造一种离经叛道的局面。

与洋人合作妄图发动叛乱,*主权,这种罪名足以让吴绍霆发起一场大清洗行动。

利用人民的愤怒和中央政府各党派的惶恐心理,即便再发动一场南北战争都无妨。

更何况这大半年来的时间里,中央政府制订的多项强硬政策,早已将地方势力打压的无以为继,尤其是新的税政制度,重创地方势力克扣经费的惯例,而一旦没有足够的经费维持地方事务的运转,军阀势力自然而然会严重缩水。

所以对吴绍霆而言,只要时机成熟根本不必发动大规模的内战,只要派遣大军进行一场军事演习,配合特种部队的突击行动,很快就能瓦解所有地方军阀。

他现在要等的只是一个环境,一个全中国人民都希望军阀彻底消失的环境。

这时,邓铿再次开口问道:“元首,您打算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吴绍霆在自己的办公桌后面坐了下来,再次伸手拿起烟灰缸边沿的烟斗,不过却没有抽烟,只是小心翼翼清理着里面的烟灰。他说道:“先不急,这条线还能继续放下去。眼下我们还是要把日本办踏实了才行,等市场花园行动初有成效后,再掉过头来下手也不迟。”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把已经没有烟丝的烟斗叼在嘴巴上。

“千万不要忘记了,猎獾行动只是亚洲战略的一部分,这次打击地方军阀的动作终归还是要跟对协约国开战挂上钩。”

吴绍霆说完这番话之后,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既阴鸷又坚毅的表情,这是一种典型的野心家的表情。

“我明白了,让英国人自食其果,这条线继续放下去。”邓铿点着头说道。

对于应付协约国间谍在国内策动地方军阀的活动,一开始只是中情局单方面的侦查跟进,中情局将建立大规模侦查系统设置代号为“天网”,而追踪英国间谍的侦查任务则被列为“猎獾行动”。

无论是“天网计划”还是“猎獾行动”,全部只是“亚洲战略”的一部分。

吴绍霆所设计的“亚洲战略”随着时间的推移在进行不断的调整和改进,至于之前在南京总统府召开会议上所宣布的内容,早已变成一种形式草案而已。

既然是为了完成“亚洲战略”,这次计划长达半年之久的行动,一方面是为了彻底根除中国国内的地方军阀,另外一方面则更是为了世界大战的野心。当中央政府和全国人民都知道英国人背地里的阴谋诡计,以及协约国亡中华之心不死之后,吴绍霆就能顺理成章的站出来正式向协约国开战。

正如他之前向德国人承诺的那样,只要获得足够的资金援助,中国军队就能通过南亚大陆进攻印度,同时越过蒙古进攻沙俄,彻底改写世界大战的历史,也彻底让协约国一败涂地。

在八个月之前,或许这个计划听上去让人匪夷所思,甚至胡大呼自不量力。

然而时至今日,吴绍霆已经认识到中国真正的战斗力,之前只是因为国内不安定,无法投入全部精力来应付外地。而恰好这次“猎獾行动”给了一个绝好的铺垫,不仅可以借机扫除国内的隐患,同时也是真正意义上介入世界大战的理由,不可不谓是一箭双雕。

“另外,”吴绍霆突然话题一转,说道,“北京的事不可放松,这场整顿只是开始,北京是一个缺口,我们就是要从这个缺口把整顿扩大到全国上下。”

整顿官场自然是另外一个借口,虽然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的一次动作,但比起“猎獾行动”而言要更实际,更能赢的口碑。既然南京总统府成立了军事统计局和政治监察部,那这两个部门的职能理所当然不能荒废。

“我明白,这件事我会继续跟进,新闻部那边也会安排持续的报道。”邓铿说道。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敲响了,龙云在门口问了一声。

“既然如此,你先去吧。”吴绍霆对邓铿交代了一句。

邓铿起身告辞离去,龙云这才走进办公室。

第1016章,新的战况

“什么事?”吴绍霆对龙云问道。

“统帅部刚刚收到一条无线电电讯,是从朝鲜沙里院发来的。”龙云声音中带着几分振奋,他走到吴绍霆面前把电报文件递了过去。

“哦,是吗?看来是空骑兵和海军陆战队的消息。”吴绍霆一边点头应道,一边打开电报文件看了起来。

电报内容果然是关于沙里院战斗的最新汇报,第一空中骑兵旅与两个海军陆战队旅经过五天持续不断的进攻,在南浦挡住了日军快速反应部队的进攻,同时抢在汉城援军之前占领了沙里院城区。

就在昨天下午,奉天才刚刚接到一个不好的消息,那就是日本南清舰队与部分第一舰队的战舰在朝鲜中部海域布置警戒线,与正准备投放第三批海军陆战队的中国海军遭遇。双方发生了一场激烈的海战,由于日军是从侧翼横切而来,对中方军舰阵型不利,尤其是让装载海军陆战队的运兵船暴露在外。

交战开始导致一艘运兵船被南清舰队集中火力击成重伤,好在辽海支队和远东舰队及时迂回,用包围的阵型吓退了南清舰队。不过此战下来,致使海军陆战队阵亡了一百多名士兵,并且不得不放弃登陆,撤退返回威海卫。

正因为这件事,统帅部还在担忧沙里院的部队得不到支援,无法完成作战任务。可是现在看来,已经在朝鲜集合的空中骑兵与海军陆战队超常发挥,在缺少预定支援的情况下,还是坚持完成了作战任务。

“很好,这可是好消息。三个旅的部队把日军后方搅的一塌糊涂,看来我们的市场花园行动已经成功一半了。”吴绍霆放下电报之后,欣然的说道。

“刚才统帅部送电报来时还说,江界已经快要拿下来了,日军第十六师团损失惨重,而且已经被截断了后勤供应线。原本第十师团预计会增派两个联队的援军,不过一方面因为后方沙里院的原因,另外一方面是惠山的告急,因此江界已然无兵可援。”龙云继续说道。

尽管从战略意义上来看,江界的地理价值要远远比惠山更高一等,毕竟惠山只是一个深山中的坚固要塞,而江界是衔接中朝边境铁路枢纽。在没有拿下江界之前,中国军队的运输很受鸭绿江的影响,当然惠山方面有三十八师开辟的交通线,多多少少可以提供一些支持。

但不管怎么说,只有掌握铁路线才能掌握战场的进度。这次因为三十三师和三十五师抢先破坏了江界的后勤通道,导致第十师团增援难度骤增,因此第十师团只好先向惠山援兵。而这正是拿下江界绝好的时机。

“嗯,这个消息更好,一旦拿下江界,我们就有铁路线向朝鲜腹地深入了。你稍后去一口信给统帅部,江界的作战一定要抓紧,最好能在月内就能结果第十六师团。”吴绍霆缓缓的点头说道。

“明白。”龙云应道。

就在龙云起身告辞准备前往统帅部传达吴绍霆命令时,门外侍从官忽然来汇报,称*经济战略办公室主任有要事请见。吴绍霆颇为好奇,这段时间马寅初从来没有主动来找过自己,这次前来可见确实是有要紧事。

提起经济战略的规划,与德意志银行代表奥古斯特的会谈已经进行了大半个月时间。在决定采用分拆计划的方式合作之后,吴绍霆对与德国私人财阀的联手有了一些信心,因此双方逐渐开始更深层次的交涉。

不过这件事毕竟是大资金的操作,双方在一些细节上还存在很多争论,尤其是在一些关键问题上,吴绍霆要求与更高层的德国财阀面谈,而不是一个银行代表。奥古斯特同样知道自己的权限有限,在涉及到一些更为机密的内容时,还需要向德国本土请示,一来一去自然需要不少时间。

既然马寅初特意前来请见,再者吴绍霆最近也打算跟进“东亚经济复苏计划”,越早能将这个计划付诸实际,越能加快“亚洲战略”下一步的进程。当即,他让侍从官带马寅初到办公室来见自己。

马寅初在见到吴绍霆后,显得有些许亢奋,迫不及待的说道:“元首,今天早上我们经济战略办公室收到一个重要的消息,结合我们最近合计的日本金融参数,这很有可能是我们开始执行‘东亚经济复苏计划’的最好时机。”

吴绍霆扬了扬眉毛,立刻问道:“是吗?你先坐下来,仔细说一说。”

马寅初落座之后紧接着说道:“就在几个钟头前我们收到来自日本大藏省的最新消息,日本在前天已经发行了第三批国家公债,但是这批国家公债不会出现在市面上,而是直接由协约国内部和其他中立国政府进行认购。”

吴绍霆若有所思的说道:“这件事难道有什么蹊跷吗?”

马寅初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是的,大藏省发行这批公债时已经邀请其他国家的金融机构进行风险评估,英国、美国还有瑞士等国家的主要银行几乎做出了一致的评估,日本极有可能无法兑换这笔国家公债。主要基于日本目前的负债情况,以及国内人民的生产价值与市场财富的对比,当然,还要算上目前的战争状况。”

吴绍霆虽然听不懂马寅初所说的风险评估数据,但是他却听出了这件事的结果,于是很诧异的问道:“既然这些国家的评估是日本无法兑换这笔国债,那为什么还有人认购?”

马寅初说道:“基本上原本预计的购买国家都放弃了,只有英国从协约国阵营的角度,用援助日本的物资来换购了这批国债的百分之五十甚至更多,另外美国考虑到与日本建立的贸易合作关系,认购了一小部分,北欧的一些中立国家同样以稳定股市为出发点,购买了另外一些小份额。”

吴绍霆皱了皱眉头,说道:“不管怎么说,既然日本还是把国债全部出手,那么他们现在手里已经掌握了一笔现金。可是,这与我们发动‘东亚经济复苏计划’有什么直接关系?”

马寅初马上说道:“刚才我已经提到了,日本国内的生产价值总额与市场财富总体之间的情况,已经被日本政府大肆做空了。日本政府只能通过吸收国内市场的经济,来转移政府负债的负担,而这次在极低的风险评估下放出的第三批国债,更是让市场与人民之间的裂痕越拉越大,可以说日本经济的外壳早已荡然无存,现在是最脆弱的时候。”

吴绍霆自然听不明白马寅初所说的话,他直接问道:“你直接告诉我,在这个时候行动我们所承担的风险有多大。”

马寅初说道:“之前我们所担忧的风险问题,最主要的是日本政府或者民间经济体发现有人刻意在制造金融漩涡,从而他们会在适当的时机里用本身的经济打一场反击战。比如说在制造金融泡沫的时候,他们会抢在我们之前放掉手里的所有泡沫,因此当泡沫破裂之后,我们反而会吃亏。”

吴绍霆点了点头,这一点他倒是很明白,说道:“那现在呢?”

马寅初笑了笑说道:“当然,现在我不敢保证百分之一百没有风险,可是因为日本国民经济基础已经被政府架空了极大一部分,而政府又负担了极其沉重的国家债务,所以说日本无论是官方还是民间已经没有多余的资金。换言之,就算他们企图抵抗我们制造的金融危机,也没有足够的资本来扭转局势。”

吴绍霆恍然的说道:“我知道了,也就是说,现在是瓮中捉鳖了!”

马寅初笑道:“正是这个意思。通过我们手头上现有的数据来推测,从今年年末到明年年中甚至更长一段时间里,日本都将处于经济负点的真空期,而这段时间正是我们下手的大好时机。”说到这里,他的表情显得更加激动。

吴绍霆沉思了片刻,随后说道:“很好,既然有这个机会,那我们必然不能错失。你与德国方面的交涉可以加快进度,让他们尽快着手准备启动资金。我相信这是一个大项目,经济战略办公室可能需要扩充一些人手,这方面我会安排人跟进处理,总之我一定会让这个计划尽快行动起来。”

第1017章,江界会战

十月二十一日,朝鲜江界一带下了一场秋雨,空气既潮湿又冰冷。

乌云黑压压的迫降在半空中,使得原本朦朦胧胧的视线更加不清晰,有时候都分不清楚究竟是乌云还是炮弹的硝烟。

就在江界城外正西方三十里处的丘陵平原郊区,第一装甲团无声无息的在一片稀疏的农林后面集结完毕。在装甲团两个侧翼分别是三十三师的两个步兵团,后方则是三十三师和三十五师的炮兵阵地。

不仅如此,利用已经攻克的满铺、平城两处小县,三十三师和三十五师另外两路步兵队伍同样完成集结。如果从空中俯视整个江界周边,可以很清楚的分辨出中国军队的阵型,此事的江界就像是汪洋大海里的一叶孤舟,中国军队在北部、南部和西部部署了战略包围,唯独留下东部一个缺口。

农林林地深处,装甲团团部野战指挥所刚刚增添了几层茅草,用以阻挡雨水的侵入。

刚刚升任装甲团团长张自忠正在地图桌旁边计算进攻距离,他是北方第一集团军成立之后第二批调派而来的军官,之前一直担任天津岸防守备队营长,后来在装甲团成立时经过聚敛而连跳两级出任团长。

张自忠在黄埔军校是炮科出身,“山猫”式战车与大炮一样属于重型作战武器,再者在新型兵种投入实战之际,理所当然需要一些敢于试水的人一马当先,集团军司令部果断的下定决心好好培养一批装甲兵人才。

一旁通讯小组接收到一封电报,团部副官何基沣拿着电报来到张自忠面前,说道:“团座,三十三师师部来命令,应元首月底之前攻克江界的命令,三十三师决定再增派一个团的兵力参与我们的正面突进作战。”

张自忠抬起头来接过电报看了一眼,随后笑道:“是吗?元首亲自下令?哈哈,照我看,江界根本撑不到月底,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今明两天应该有结果了。”

何基沣微微点头说道:“这半个月来咱们让小鬼子的十六师团吃尽了苦头,搞不好现在江界城内的伤兵都比士兵还多呢。”

这半个月来持续不断的强攻,三十三师和三十五师凭借强大的炮火压制和空中支援,几乎将日军第十六师团的炮兵全部压垮。在失去炮兵的掩护,装甲团配合步兵的连续突进,即便是面对攻坚战也宛如切豆腐一般容易。

日军完全没有应付装甲兵种的准备,甚至连阵地工事都缺乏有效的障碍。

在这样强高度的压制之下,日军仿佛被拔光了衣服任意屠戮,即便是防守的一方,每日伤亡的情况都要远远高于中国军队。

张自忠抬手看了看自己的腕表,这只腕表是张盛霆表业公司最新推出的手表,在军队里已经全面代替之前的怀表。此时的时间是九点一刻,距离正式开始总攻还有二十分钟时间。他对何基沣说道:“时间差不多了,你赶紧去看看,让各营做好准备。”

何基沣点了点头,说道:“是,这就去。”

十分钟后,三十三师和三十五师炮兵部队集中火力开始轰击江界城。连续不断的炮火铺天盖地、震耳欲聋,火光冲破了淅淅沥沥的雨幕,浓烈的烟雾也盖过了天空中的乌云。

在农林前方准备就绪的装甲团第一营,战斗人员分别进入十五辆装甲车,后方的步兵队列也开始向前涌动。装甲团第一营营长陈午马正站在一处丘陵上方,拿着望远镜向正东方向望去,只见十多里开外的江界郊区阵地上,日军士兵一个个抱头鼠窜,炮弹在阵地上炸开一朵又一朵的漩涡。

陈午马朝地上吐了一口,放下望远镜之后又顺手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转过头大声的下达作战命令:“兄弟们,进攻。”

十五辆装甲车开始向前推进,正好与赶到的步兵队列融为一体。

陈午马小跑了两步,赶上一辆营部指挥车,然后利索的爬进了车舱内。

整个江界西部的开阔地带上全是密密麻麻的中国部队身影,而随着西边开始进攻,北边和南边的战斗单位也开始发起进攻,不过在效率和速度上显然要比西边慢一拍。北边和南边的部队在这个时候仅仅是策应声势,主要进攻还是由西边装甲团带领。

在长达十多里的战略进攻纵深上,中国士兵斗志盎然,可以说这是中国对日开战以来,第一次尝试如此长具体突袭,不过江界外围的防御阵地在这几天的炮火精心照料之下,早已被削平了一层土地,坚守阵地的日本士兵自顾不暇,又缺乏足够的重型武器压制,对中国士兵来说哪怕纵深再远也无妨。

十点整,中日双方在江界西郊正式短兵交火,这是自从满铺围歼战结束之后数日以来,中国军队发起的首轮总攻。之前几天全部是炮兵大展身手,毫不保留的压制江界城。积累了好几日的士气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出来,中国士兵们的喊杀声如同决堤洪流,呼啸的扑向日军脆弱不堪的阵地。

装甲团第一营冲在最前方,十五辆装甲车的机关炮喷射火舌,掩护后方的步兵向前挺进。到第一营的战车越过日军第一段战壕时,接踵而来中国士兵纷纷跳进战壕,散弹枪、刺刀、自动步枪疯狂的拼杀着。

面对士气如虹的中国军队,日本守军根本毫无反击之力。

第一营营长陈午马在指挥车内看着前线的战况,很快下达新的命令:“我们的战车在西北方向建立火力支撑点,挡住那里的两挺重机枪。不要急着向前面拱,要先站稳脚跟,等步兵彻底清理干净外围战壕后再进攻。”

传令兵在步兵的掩护下把命令传达到各战车,第一营很快执行新的战术,十五辆车在日军第一线战壕后方占据有利位置,以机关炮提供强大火力,压制更后方阵地的日军兵线。不仅如此,战车站定位置之后宛如一座坚固的碉堡,为后续兵力提供掩护。

正当装甲团第一营推进到目前阵地时,更远处的第二营、第三营也压了上来。

在装甲车后方的步兵越来越多涌入日军阵地,整个过程几乎只用了半个小时不到,日军阵地在强大的攻势之下简直形同虚设。

快到十一点时,中国军队基本上完成了对西郊日军阵地的分段切割。

与此同时,即便是担任策应任务的南北两路进攻部队,在看到西边主攻部队进展顺利之下,同样也开始发起强攻。

江界的日军第十六师团如今战斗力只剩下一半不到,面对三面包围还有炮兵不断轰击,所有旅团、联队和大队司令部都处于手足无措的状态。

师团总司令松川敏胤从八月中旬开始就在不断要求增援,除了得到一些补充兵和第十八师团一个联队的增援之外,再也没有更多的兵力赶到江界。如今两个月的时间过去了,当中国军队切断了后方交通线后,甚至连补充兵都无法开赴前线。

面对越战越勇的中国军队,第十六师团反而是越来越弱,这种此消彼长的状况正在快速的让江界陷入深度困境。

当中午时师团司令部收到江界多处郊区阵地告急的消息后,松川敏胤不得不做出一个决断,决定放弃江界,以保存第十六师团生力军为首要任务,下令全军由江界东部突围,先行退往卧榻峰以南,同时在卧榻峰山区设置一道临时防线,用以接应和掩护后续撤离部队。

然而此时让他最感到担忧的问题是,从六月开战直至今日,第十六师团在火线上伤亡的兵员数量庞大,目前大约一万以上的伤员,其中有四千多人无法行动自理。中国军队都已经逼近郊区,第十六师团根本无法组成有力的防守,拖延时间来转移伤员,相反极有可能因为伤员的拖累而导致更多的伤亡。

经过半个小时的思考,松川敏胤最终决定放弃伤员,他让战地医院下达最后的通知,对于无法行动自理的伤员提供两种处理办法,给所有还能使用武器的伤兵一支枪,要么选择自尽,要么选择殊死抵抗。

在接下来的一下午时间里,江界城内慌乱不堪,而战地医院里更是上演了一幕惨烈的景况。一些不能动弹的伤兵要求长官结果自己的性命,长官在进行了简单的仪式之后,用手枪在这些伤兵的脑袋上打了一个洞。

另外一些还有一定行动力的伤兵,被分配到城内各个死角埋伏,有的人抱着一颗手榴弹,有的人端着步枪,还有人的把炸药包放在自己身下。

即便是崇尚武士道精神的日本军队当中,也不乏会有贪生怕死之辈。

战地医院里不止有枪声,还有哭泣声和哀求声,但是这些最终都是被枪声代替。

傍晚时分,第十六师团开始执行撤退计划,工程大队和交通大队一边在城内布置临时防线,一边转移重要设备、物资和司令部架设等等。在外围郊区兵力渐渐向城内收缩,准备以巷战拖延时间。

松川敏胤另外下令,派出爆破队将江界城内的重要机构全部炸毁,比如邮电设施、火车站、铁轨车皮或者一些大型工厂。整个江界不仅承受着中国军队从外面打来的炮袭,同时还承受着日军在城内的破坏行动。

当天深夜,趁着夜色掩护,松川敏胤带领师团司令部跟随第一批撤退部队先行撤离,江界城内只留下两个联队殿后防守。

而在随后的两天时间里,中国军队终于突破江界城防,并且死死咬住了一个殿后联队。

这个日军联队最终走投无路,只能选择在城中殊死作战、顽抗到底。

直至十月二十四日下午,江界会战正式宣告获胜,经过一天时间的快速整顿之后,三十三师和三十五师师部陆续搬入城内。雷震春和孙子道一边安排对城区的清理工作,一边抢修铁路设备,并且派出先遣部队向卧榻峰方向前进,追查第十六师团的动静。

第1018章,战场转折点

陈午马从指挥车上跳了下来,在几名副官的带领下走进了位于江界城东部的一座战地医院,当然,这里早已变成一片荒废之地。还没走进战地医院的大厅,一行人已经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恶臭,几个先行到达现场的士兵都捂住鼻子站在门口,其中还有一人正在扶墙呕吐。

“叫你们来搜集有用的物资,瞧你们一个个的出息。”陈午马没好气的骂道,不过骂完之后同样还是伸手捂住了鼻子。

“陈营长,我看,还是不要进去了,里面什么都没。”一个士兵哎声叹息的说道。

“不,不是什么都没,都是死人……尸体都烂了。”另外一个士兵说道。

“啧啧,死人让你们怕成这样的?咱们打仗的还怕死人,这仗还怎么打?”陈午马义正严词的训斥道。

“陈营长,不是这样,里面可全是尸体。”先前的士兵一脸恶心的说道。

“走,进去看看。”陈午马毅然说道,既然他已经来了,总不能连门都不进去只听了几句闲话就吓跑了,要不然自己堂堂军官的威严何在?

当即,一行人走进了战地医院,这原本是一间普通厂房,经过装扮之后变成了战地医院,刚入门的大厅空间很大,同时也让陈午马立刻就为刚才所说的话感到后悔。只见大厅后方的地板上躺着十多具尸体,大部分都腐烂生臭许久。这一幕还算是好的,因为这些尸体是那些没抢救过来临时放置在大厅内的,结果到撤退时都未能收拾。

当陈午马等人走进工厂厂房内部时,只见偌大的厂房里面到处都是尸体,这些都是失去行动能力的日本士兵要么自尽、要么被处理。空气里透满了一股恶臭,众人停在厂房大门口,就是不能再往前行走半步,气味实在是让人受不了。

“走,赶紧走,出去之后找人把这里点把火烧了,简直是屠宰场。”陈午马捂住鼻子匆促的说道,他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士兵说不要进来,真是不切身体会不知道残酷的现实。

众人二话不多说,一个个赶紧转身离开。可是就在这时,一个躺在大门口的日军“尸体”忽然动弹了一下。这个还没死透日本兵忽然从打着石膏的袖筒里抖出了一枚手榴弹,用最后一丝力气拔掉保险栓,然后把手榴弹向陈午马等人的身后丢了过去。

手榴弹装到了跟在陈午马身后的一名士兵的脚跟,士兵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大惊失色的大叫起来:“快隐蔽,手榴弹。”他话音还未落,已经一个纵身飞扑向前,打算把前面的人都撞趴在地上。

其他人都吓了一跳,纷纷扑倒在地上。

然而过了半晌,那枚手榴弹没有爆炸,原来日军士兵忍受几天的饥饿早已神志不清,只拔掉了保险栓而忘记拉开引线。

陈午马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土,朝那个已经断气的偷袭者吐了一口口水,骂道:“他奶奶的,真是死性不改,差点把咱们搭进去了。这件事一定要通知下去,让兄弟们千万不要掉以轻心,谨防小鬼子诈尸。”

即便陈午马把这个事例专程做了汇报,师部、旅部、团部也做了严肃的通知,可是在未来两天的时间里,被遗弃的日本伤兵以自杀式偷袭还是造成了不小的损失。经过事后统计,在江界城中死于日本兵自杀式偷袭者的中国士兵超过一百人,其中还有多名军官。

江界战后的惨烈教训给中国士兵上了一堂严肃的课,从此以后中国士兵但凡检查日军尸体时都会先站在安全距离补一轮枪,不管是装死还是昏迷,一律不放过。

江界会战的胜利,宣告日军第一道防线出现撕裂口,同时也是市场花园行动首轮告捷。

这场会战的战略意义可谓是整个中日战争的转折点,从此战以后,日军在朝鲜部署的作战计划彻底进入战略防守,再无主动反击的可能性存在。不仅如此,控制中朝边境重要的铁路枢纽,为中国军队向朝鲜腹地深入提供了便利,更是直接威胁新义州、惠山两处的日军防线,江界的中国军队可以随时截断新义州或者惠山的后路,让这两地彻底孤立无助。

在江界会场之后,中国的国际地位再次得到提升。与此同时对紧锣密鼓筹划的“东亚经济复苏计划”起到了重要推进作用,使得德国方面对这次投机计划更有信心。

十月下旬,中德双方在奉天正式签署了一份协议,史称为“奉天合同”,这份合同书被后世的历史学家们认定为“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经济原子弹”,是人类历史上首次刻意策划的经济作战实例。

十一月一日,“东亚经济复苏计划”正式开启,中国*经济战略办公室与德意志银行共同建立了一个海外办事处,按照之前确立的经济运作方案一步一步执行。

马寅初决定在一九一六年年初时完成迫使日元汇率上升的计划,为了避免行动太过刻意,中国、德国不会直接调整汇率,而是利用英镑和美元在瑞士、美国、中欧和中东等国家策划一场金融市场由弱渐强的地震,先让这些国家的日元汇率发生改变,然后中国、德国在紧随其后调整汇率。

为了达成第一阶段计划,德国、中国共同出资两亿英镑,利用多个海外办事处开始缓慢的收购日元,大约两个月之后日元市场就能初见倪端,而继续坚持一个月下去,日元市场的波动将会非常巨大。

不过中德双方对于第一阶段行动都不敢掉以轻心,不仅仅这是整个计划开始执行初期,更重要的是大家都明白,第一阶段的投入要等上很长时间才能有所汇报,甚至还要做好前期亏损的打算。毕竟大肆收购日元迫使汇率改变,这些日元迟早会贬值,两亿英镑的投入能收回一亿已经算是不错。

至于炒作国家黄金价格的事宜则大部分交给德国私人财阀来布置,德国财阀会利用私人关系以及跨国公司、跨国银行的关系,先制造一批并不存在的纸黄金,利用纸黄金吸纳的资金再来打压国家黄金的价格。

虽然这同样需要大笔资金的投入,但是一旦操作成功,半年之内就能获得丰盛的利润。

因此德国财阀在投机黄金上显得更加积极、更加卖力,几乎拦下这个分拆计划中的大部分业务。中国当然也会投入其中,毕竟趁着黄金低价时大肆收购黄金是一件乐得其所的事,不过能收购多少只能看之前放出多少。或许比不过德国私人财阀,但多多少少是一块肉。

就在“东亚经济复苏计划”开张之后不久,朝鲜战场上再次爆发了一场大战,国防军第四师经过半个月的潜行深入,突然出现在卧榻峰东侧一百余里开外的东兴里,并以东兴里为踏板,向刚刚从江界撤退到熊川的日军第十六师团发动一场突袭。

这一场突袭几乎导致第十六师团生力军全军覆没,若不是附近的第十师团一个旅团快速赶来支援,只怕第十六师团很有可能就交代在这里。在第十师团的掩护之下,第十六师团的残部仓皇逃至第二道防线后方。

久经波折的第十六师团好不容易安顿下来,经过清点才发现全师团编制缺额三分之二,这还是将伤兵算在其中。不得不说,第十六师团经过五个月的鏖战彻底被打残废了,最起码需要一年的时间才能恢复元气。

由于国防军第四师的突然挺进,并且顺利的将战线推至妙香山、卧榻峰一带,日本方面不得不终止第二道防线的后续工程,仓促的调集兵力进入防御工事布防。尽管咸兴至芥川的防线没有完全竣工,但按照之前预计的计划,这道防线已经可以投入实战应用。

只是做为仓促的应对之策,第二道防线不仅缺乏足够的兵力驻守,同时所有阵地工事还是沿用旧式的工程理念,比如没有专门用以防止空袭的掩体,没有设置前沿障碍物阻挡装甲车等等。即便日本工程师已经知道这些缺陷,可无奈第二道防线早已开始动工,一旦地基打下去,要想修改就必须重新开始,很显然日本军队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

自江界告失之后,日本参谋本部驻汉城司令部接连数日召开军事会议,商议应对已然完全失控的朝鲜战争局面,可是从十月底到十一月初,不分昼夜的连续会议仍然无法确定新的作战方案,整个参谋本部司令部陷入僵局。

十一月五日,陆军省大臣上原勇作与参谋本部总参谋长长谷川好道乘船抵达朝鲜,随即宣布解除参谋本部驻汉城司令部一切职务,由日本本土参谋本部直接统辖朝鲜战场。就在当天下午,驻汉城司令部总长官兼朝鲜军事总监黑木为桢在办公室切腹自尽,留下遗书为前线战争失利承担所有罪责。

黑木为桢论资历比上原勇作还要高出一筹,是直接与长谷川好道平起平坐的老将,事实上上原勇作和长谷川好道这次抵达朝鲜原本没有追究黑木为桢的责任。

日本军队凭借四个师团的兵力,在鸭绿江一线阻截两倍于自己的中国军队长达五个月的时间,这已经是尽了最大的努力。从战争开始,日本方面都很明白中国军队抢占了许多优势,日本在朝鲜方面缺乏足够的准备,原计划七个师团的兵力最终只有四个师团在作战,而且在炮兵、空军方面都明显劣势于中国。

当然,上原勇作和长谷川好道还是明白黑木为桢自尽的原因,尽管日军以三个师团固守第一线长达五个月之久,可当这道防线被撕破之后,整个局势如同山崩似的一发不可收拾。

国防军第四师只用了一个月时间就把战火推到第二道防线,另外几个师还成功阻截了新义州和惠山的交通线,导致第七师团和第十七师团彻底与后方失去联系。

不难想象,用不了一个月的时间,第七师团和第十七师团都会全军覆没,他们不会像第十六师团那么幸运还能勉强突围,因为他们所处的战略位置距离后方实在太远,就算不顾一切的突围撤退,最终只会被咬死在半途之中。

等到那个时候,别说黑木为桢要背负战略指挥失策的黑锅罪名,更要为两个师团全体将士的英灵内疚不已。索性提早一步自裁,多多少少还能保全几分名声,并且还能激烈全军将士继续奋勇作战。

第1019章,增兵计划

汉城朝鲜总督府军事部会议室,所有在汉城的大佐以上军官全部到场参加会议。

上原勇作和长谷川好歹,在第十八师团新任总司令柴胜三郎、第十九师团代总司令西川虎次郎和第二十师团代总司令小野寺重太郎的陪同下,沉着脸色走进了会议室。在场的所有军官立刻起立,抬头挺胸的向几位将军行礼。

长谷川好道没有回礼,径直走到主座上落座,他是这里资历最高的将军,即便是陆相上原勇作都要给其几分面子。

“都坐下。”上原勇作代替长谷川好道向到场众人微微点头示意。

所有军官整齐划一的落座,可即便如此,所有人依然不敢掉以轻心,笔挺端坐,一个个一丝不苟的表情。

上原勇作清了清嗓子,表情严峻的说出了开场白:“诸位,相信大家现在都很清楚朝鲜面临的危机,这次我们从本土赶来不是为了责备什么人,而是为了解决问题。这场战争对我们来说实在有些仓促,同时对中国军队的估算再次失准,但不管我们处境有多么恶劣,战争必须坚持下去,为了我们大日本帝国的荣誉,为了天皇的为荣。”

在场众人齐声喝道:“为了荣誉!”

这时,长谷川好道不想再多说废话,直接步入正题的说道:“根据目前搜集到的战况消息,我们主要在空军、防空军以及炮兵上存在极其严重的劣势。这一点我不想多说,虽然战前我们已经意识到筹建空中力量和防空力量,但时间太不充足,我们能做的非常有限。当然,即便抛开这些问题不议论,我们在前线兵力部署原本是多余支那人,可实际有三个师团未能及时投入作战,换言之,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无法按照原定的计划行事。”

会场一片冷清,没有人开口说话,大家对此深有体会,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长谷川顿了顿,接着说道:“在我们动身前往朝鲜之前,内阁会议已经动议了新的增援方案,按照陆军省的预计,不管这次动议是否能够通过,我们都将提前执行这套方案。”

听到这里,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长谷川身上,等待着长谷川揭晓内容。

长谷川看了一眼上原勇作,后者接过话来说道:“我们会在年底之前调动第八师团、第九师团以及第十一师团紧急增援朝鲜。不仅如此,海军第一舰队也会正式参与这场战争,负责辽东海域的海上支援。”

对于这个消息,不得不说是雪中送炭,让在场的诸多将领大大喘了一口气。既然从开战开始就因为兵力不足的原因而导致战略决策处处失败,而现在从国内再度增派援军,正是解决了这个燃眉之急。

上原勇作深深吸了一口气,表情肃穆的说道:“诸位,我知道你们现在觉得有希望了,但是我想郑重的告诉诸位,这份军事动议是一个预示,预示着我们日本将把所有精力全部放在朝鲜战场上面,为此甚至不惜彻底放弃参加欧洲大战的准备。”

这番话说的气氛非常沉重,从甲午战争到日俄战争,大和民族都在不断的向世界展示自己的力量。原本参加欧洲大战的意义,就是将这种强国宏愿真真正正的推向世界。然而,到头来却因为中国的原因,不仅要放弃这次机会,更是历史倒退的复述甲午战争。

对于自诩是亚洲唯一列强的日本来说,这绝对是奇耻大辱,也是极其沉重的打击。

但是从另外一方面来讲,中国在短短四年的时间里从一个贫穷的农业国家,一跃发展成有工业基础和先进军事体系的国家,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既然中国已经展露出强大威胁的一面,为了保证亚洲霸主的地位,这一仗势必是要全力以赴的打下去。如果失败,大日本帝国多年来积累的国力将彻底不复存在,甚至直接被打回甲午战争之前的地位。

第十九师团代理总司令西川虎次郎开口说道:“这确实让人心寒,但也是不得不做的一件事。那么从现在开始,我们要做的就是坚守第二道防线,等待后续援军的到来。不仅如此,我们第十九师团以及二十师团也要尽快完成编制。”

上原勇作看了一眼西川虎次郎,他认真的说道:“是否要坚守第二道防线还要看具体情况来决定。尽管从地理优势来看,第二道防线确实是一个有力的屏障,但考虑到目前汉城与平壤之间出现中国军队截断交通,以及平壤兵力不足的原因,第二道防线能否发挥应有的作用还是一个未知数。”

第十八师团总司令柴胜三郎说道:“是啊,援兵的增援最快需要两个月的时间,而以目前的战况来看,我们在咸兴至平城布置的第二道防线很难支撑两个月。第七师团和第十七师团基本没有撤退回来的希望,而我们在平壤的兵力只有一万左右,不仅如此,这一万左右的兵力还要应付沙里院的中国空降部队和海军陆战队。”

小野寺重太郎说道:“汉城与平壤的交通线并没有完全截断,沙里院只不过是两地铁路的一个中转地而已。原计划今年九月份竣工的汉元线铁路同样可以做为代替交通线,虽然因为战争的原因汉元线暂时搁置,但还未完工的路段并不长,只要派遣工程队跟进施工,一个月之内就打通这条铁路。”

上原勇作从副官手里接过一份地图,仔细看了一眼汉元线的交通情况,随后把地图递到了一旁长谷川好道面前。他微微点着头说道:“这条铁路线意义重大,元山临近日本海,对我们海上支援能起到不小的帮助。不仅如此,元山距离第二道防线的咸兴也有铁路连接,只要打通这条交通线,我们可以快速的把兵力输送到第二道防线。”

长谷川好道赞同的说道:“没错,汉元线将会是我们重要的交通线,无论是进攻还是后撤它都具备优势。但当务之急我们要解决的问题依然是如何争取两个月的时间,汉城目前的兵力有限,而且大部分都是新兵,就算来得及赶到第二道防线,只怕也未必能保证战斗力阻挡敌人。要知道,第十九师团和二十师团可没有多少炮兵。”

上原勇作让一名参谋官来介绍目前三个师团的兵力情况。

经过这五个月的战争损耗,第十九师团和二十师团前后一共抽调了一万五千名新兵充当补充兵送往前线,而从日本本土和朝鲜本地侨民征召到的后续新兵仅仅只有六千不到。第十九师团现役编制只剩下一个旅团和几个零散的大队,第二十师团因为较后成立,在兵力上要比第十九师团多一些,尚且有四个步兵联队的编制。

相对于新建立的十九师团、二十师团来说,重组的第十八师团可谓是整个后方最有战斗力的部队。第十八师团的兵员大部分是从青岛战争中赎回的士兵,只有不到四分之一的补充兵。不过之前向新义州、江界都派去增援,因此现在保留下来的兵力大约为一万五千人,分别编两个旅团和两个联队。

在这三个师团当中,因为十九、二十师团新近才成立,没有多余的炮兵和重武器编入序列。只有第十八师团获得了一定储备军火的补充,有一个炮兵联队外加一些旧式的重机枪。

“单凭这些兵力和装备,我很难想象能坚守第二道防线。”长谷川好道摇着头说道。

“没错,三个师团的总兵力不到四万人,严重缺乏重型火力,而且大部分还是新兵,实在是令人堪忧。”上原勇作叹息的说道。

“将军,只要您下达命令,我们必然会死守阵地决不退缩。第七师团、第十六师团和第十七师团能在鸭绿江凭借单薄的防御工事坚守五个月,我们必然也能完成相同的作战任务。”柴胜三郎郑重其事的说道。

“我同样相信我们能够坚持作战直至完成任务。”小野寺重太郎附和着说道。

长谷川好道与上原勇作交换了一下意见,他们决定立刻进行军事部署会议,商讨如何利用第二道防线阻击中国军队的挺进。事实上除了让这三个师团再加上第十师团压在第二道防线上面之外,短期之内根本没有别的办法可言。

无论如何,第二道防线是现成的防御工事,不可能因为中国军队迫在眼前而放弃这道工事,再另外布置第三道防线,这不仅没有足够的时间,更没有足够的人力物力。

因此在初步论证下,采取固守第二道防线还是首要可取的计划。再者只要打通汉元线铁路,海军可以通过元山输送物资和兵力,从日本本土赶来支援的后续部队,可以在最短时间增派到前线,并非没有坚守下去的希望。

经过整个下午和晚上的会议部署,参谋本部确立了新的防守方案,这一切的重任都必须落在编制不全的三个师团上面。而第十师团则会负责平城和平壤一带的防守,从战略纵面上策应第二道防线,同时更肩负着围剿沙里院的中国部队。

第1020章,列车炮

日本本土决定增兵朝鲜的消息还没到十一月月底就已经让东三省统帅部获悉,事实上日本没有刻意掩盖这个消息,毕竟在战场局面不利的情况下,放出一些有利于作战并且恫吓敌人的言论,多多少少能够扭转一些局面。最起码可以让新义州和惠山方面增添几分士气。

为此,蔡锷专门召开了一次参谋长会议,分析在日本增兵的情况战场战术的调整应对。

预计日本增兵朝鲜会在两个月之内完成,这属于大规模紧急调动的范畴,三个师团的兵力在两个月时间内从日本本土完成全部转移,不得不说这个工程量非常巨大。

尽管参谋长会议上有人质疑这种可能性,但无论如何,中国目前掌握的战场优势绝对不能丢失,不仅如此,还要趁着这一鼓作气势如破竹的直接把战线推到朝鲜南部。一方面是为了遵行快速作战的战前战略,另外一方面也是为了给德国方面一个希望,争取获得更多德国的经济资助。

目前中国压在日军第二道防线前面的部队有三十三师、三十五师和国防军第四师,这三路部队只要稍作调整,通过已经占领的江界铁道可以在一个星期之内向第二道防线发起突击。事实上江界的铁路只能连接到平城和咸兴,平城是日军第二道防线的外围阵地,咸兴则是第二道防线最东部的据点,因此在利用铁道突击作战的前提下,中国军队很可能无法从秒山峰一带发起作战。

也就是说,正压在秒山峰最前面的国防军第四师还必须撤退下来。

参谋长张宗光说道:“国防军第四师目前的处境,从战略纵深上来说,他们的确距离日军前线最近,也给日军第二道防线带来巨大的威慑力。但是日军第二道防线的特点,正是利用秒山峰和盖马高原至长白山脉切落地区的崎岖地形,掌握居高临下、坚壁固垒、以逸待劳的多种优势。可以说,秒山峰一带的战场相当于多个小惠山似的易守难攻的据点。”

蔡锷沉思的看着悬挂在主席台上的大地图,几名参谋副官正在根据地理汇报在地图上添加各种标识,日军第二道防线的的确确不是吃素的,在连绵不断的山区里构造出一道长城似的据点,占据了所有先天有利地形,当真让人感到头疼。

徐永昌说道:“根本最新情报显示,日军在第二道防线的驻兵目前只有第十师团一支,而且第十师团的兵力还分散在平壤和沙里院附近,也就是说第二道防线上的日军兵力还不足一个师团,甚至一半都不到。因此我们不能说没有机会。”

张宗光微微点了点头,说道:“确实如此。不过话说回来,汉城还有三个师团的兵力,尽管这三个师团通俗点来说都是残废师团,但好歹也有两、三万的兵力,很显然日军不可能把刚刚修好的第二道防线放弃,再加上他们已经获得增兵朝鲜的指示,完全会拼尽全力守住第二道防线。到时候可就不好打了。”除另外一名参谋官说道:“我们可以趁日军没有从后方增兵前线之前,快速强袭妙香山和松山里,只要破除这两个据点,日军第二道防线必然会崩溃。不仅如此,一旦我们成功打开妙香山和松山里,奔袭平壤只不过三五天的功夫而已,大大缩减了战线距离。”

又有一名集团军司令部参谋官说道:“我认为可行,日军第十师团压在第二道防线的兵力非常有限,而且相比较之下,咸兴地理位置相对偏远于第二道防线的整体结构,而咸兴的铁路又直接联通后方,进一步推论,日军一定会暂时把侧重点放在咸兴这边。因此,妙香山和松山里十之八九会更加薄弱。”

张宗光等着这几名参谋官说完,他才开口又说道:“你们分析的都不错,但你们分析的前提是我们的部队能顺利在短时间之内突破妙香山或者松山里两处据点。然而,假使情况不能顺利呢?我们对日军第二道防线的了解很有限,对日军大后方的兵力运作情况也不是很清楚,一旦我们作战失利,日军后续兵力及时赶到,到时候前线的部队不仅很难继续突破防线,甚至还有可能会被死死拖耗在那里。”

既然要发动猛烈进攻来撕破敌人的防线,那前线部队理所当然要紧紧贴在日军防线前沿,如果日军兵力越来越多,到时候可不是说能撤退就能撤退的。日军居高临下,进可攻退可守,一旦在撤退时被日军咬住不放,那将会凭白无故的大损失。

不仅如此,到那个时候整个作战的战术全部作废,彻底延误最佳进攻时机,弄不好还真会让日军守住防线等待援军抵达。

徐永昌仔细分析了张宗光的话,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张参座之言不无道理,可是如果我们不冒这个风险来强攻,难道要让部队迂回到最西边,绕开第二道防线吗?”

张宗光摇着头说道:“不可取,迂回绕道时间太长、路途遥远,而且即便是最西边的地方也有日军阵地布防,一旦让日军侦查到我们的动向,他们很有可能会打一场奇袭,直接偷袭我们的后方,用以解救新义州和惠山战场的两个师团。”

有人问道:“那我们到底该如何决断?”

张宗光站起身来,走到主席台的大地图前面,拿起指挥鞭在咸兴的位置上指了指,大声的说道:“既然我们已经掌握江界的铁路枢纽,江界与咸兴之间的铁轨便能发挥重大作用。我们可以改装一辆火车,安装列车炮和装甲,再派遣工程队跟随火车,沿途修复和铺设铁轨,利用火车炮直接轰进咸兴。”

众人不由自主的觉得有些诧异,尽管列车炮现在不是什么稀奇的玩意,早在两年前中国兵工厂在大量引进外国大炮技术的时候,就已经掌握了这种大型兵器的资料。做为盟友的德国在这种武器上的开发运用是非常积极的,而中国曾经尝试用价格便宜的列车炮代替海军炮,当然最终未能如愿。

早在南北战争时期,广东兵工厂已经生产了一辆武装列车,当初的计划是打算利用南北铁路的交通线,让列车炮发挥威力。不过南北铁路刚刚接通不久,武装列车还没有投入实战运用,随即北洋政府就宣告瓦解。

武装列车除了担任总统府专列的护送任务之外,如今已经没有太多作用。

这次张宗光异想天开的突然提出使用武装列车突击,确实让人耳目一新。拿下江界有了铁路,从国内输送物资到朝鲜前线已经变得方便快捷,更不用说让一列火车开进来!

徐永昌赞叹的说道:“这倒确实是一个办法。”

张宗光继续说道:“一旦攻破咸兴,我们就占据了日军第二道防线一个起始点,到时候无论是从咸兴横穿第二道防线扫清障碍,还是直接通过铁路继续南下,都是没有问题的。”

众人立刻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推测各种可能性和战场风险。

有人问道:“时间够吗?我记得我们的武装列车可在南京,北上的话必须绕道京汉线,这前前后后可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到这里。”

张宗光摇了摇手说道:“我们的武装列车已经在北京了。九月份时用飞艇分拆运上来的,当时是准备把三百三十毫米口径的主炮拆下来单独使用,不过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底座,所以就在北京搁置下来了。”

徐永昌说道:“竟有此事?那真是天助我也。”

这时,一直在听取众参谋官意见的蔡锷站起身来,他说道:“就按照这个办法来做,不过我们首要的战役任务不是摧毁日军第二道防线。”

蔡锷的后半句话让全场再次诧异起来,如果不是为了摧毁日军第二道防线,那还花那么大的心思用列车炮袭击咸兴做什么?倒不如就在日军第二道防线前面与其对峙就好了。大家顿时显得疑惑不解。

蔡锷不疾不徐的走到主席台前,却没有看向地图,转而面向在场众人说道:“我希望诸位不要忘记,即便我们现在已经达成突出部作战的战略任务,但是新义州、惠山两地依然有两个师团的日军在拼死抵抗。只要一天不能根除新义州、惠山的日军,我的战线始终会受到拖累,因此这次进攻咸兴的目的是拖住日军的主要资源,迫使新义州和惠山的守军陷入更加困难的境地。之后三十三师和三十五师各抽调一部分兵力从后方进攻新义州,十五天之内必须攻克新义州,全歼第七师团。”

大家当然明白蔡锷的意思,可是转而又有了另外一个疑问。

如果三十三师和三十五师不能配合国防军第四师,集中优势兵力强攻咸兴的话,单凭国防军第四师能顺利突破咸兴吗?

张宗光立刻把这个疑问提了出来,并说道:“元帅,其实新义州和惠山已经是瓮中之鳖,拿下这两个地方是迟早的事情。北线指挥所甚至做出承诺,一个月之内必破惠山。眼下我们应该把目光放在更前面的地方才是,集中兵力,一鼓作气,直接打到平壤。”

蔡锷郑重其事的说道:“如果我们能把压在新义州和惠山的四个师都调集到前线,到时候岂不是更能一鼓作气直接打到汉城了吗。”

听到这里,大家这才有所觉悟,如果说张宗光认为集中兵力攻克咸兴是目光长远的话,那也仅仅是战役意义上的目光长远,而蔡锷则是以战略层面的高度来考虑问题,势必要大举挥师扫除整个朝鲜境内。

第1021章,黄海海战

临近秋末的天气对于北方来说越来越凉,整个辽东半岛到朝鲜都已经有了冬季的样子。

在黄海海面上,辽海支队遵照东三省统帅部的命令,护送一批军用物资前往南浦。

自从空军陆战队与海军陆战队在南浦会师并且夺下沙里院之后,南浦一直是中日双方在后方的重要战场。日本很清楚既然中国军队占领了沙里院,开辟了敌后战场,那么距离沙里院最近的南浦港口正是中国唯一的后勤交通线。

因此在沙里院告失之后,日军一直在不断的发动反攻,压制南浦港口。

同样,中国军队也不会忽略南浦的重要意义,如今沙里院陷入了前后夹击的局面,如果失去南浦这个生命通道,五个旅的部队迟早会被困死在这里。

即便是冒着日军大股部队的强火力压制,海军陆战队和空军陆战队依然严防死守,前后投入两个旅的兵力阻挡日军的反扑。

从十月下旬到十一月上旬,经历了二十多天的激烈作战,中日双方在南浦终究还是保持僵局。日本控制南浦北岸和东部的部分县城,中国则死死坚守着南浦南岸。

尽管南浦南岸的区域有限,可好歹捍卫了与海军联系的立锥之地,不至于彻底让日军切断海岸线。中日双方的战火在南浦西边的内陆地区持续不断,情况时好时坏。

对于中国军队来说,他们缺乏有效的重型火力,偶尔当海军赶到时才能依靠海军炮压制敌军,大部分时候只剩下迫击炮和小口径榴弹炮。

不过反过来,当日本海军抵达南浦时,同样会给中国军队带来一轮强大的压制。

此次辽海支队前往南浦正是收到日本海军最新情报,南清舰队已经在三天前返回日本本土,准备协调运输日本本土士兵增援朝鲜的事宜。好不容易能避开战斗力强的日本军队,自然要抓住这个时机为沙里院提供援助。

辽海支队旗舰“中华”号装甲巡洋舰在最前方领航,此时辽海支队总指挥官萨镇冰正站在舰桥的栏栅后面,一副思绪万千的表情,仿若心事重重的样子。做为*海军部联席参谋长之一,在辽海支队成立之初原本没有打算带领这支临时性质的舰队,即便辽海支队装备了目前中国最先进、吨位最大的军舰,但从政治意义上来讲仍然是一块烫手的山芋。

最显而易见的道理,这支舰队不是自己的,而自己一旦加入这支舰队,那就是属于舰队的。做为从北洋开始就保留旧有思想的人来说,这个道理很难说服自己。

若不是因为战争的原因,或许真应该推辞这个职位。

就算抛开政治原因不去计较,辽海支队也是一支太过年轻的舰队,中国已经很久没有操作四千吨位以上的大型军舰了,如今辽海支队编制中的几艘前日本第二舰队的装甲军舰,几乎凝聚目前中国海军所有人才。但是还是因为政治原因,担任这些军舰的指挥官们清一色的是元首嫡系部将,诸如杜锡圭、高广征、任宗元等青年将领。

关于辽海支队人选的问题,他曾经亲自致电奉天行营,并且推荐了几名有丰富经验和资历的海军将领。尽管元首有回过电报,但所告知的情况仍旧是中国海军需培养新鲜血液。

萨镇冰心里很清楚,做为青岛战争之后的战绩荣誉,元首是不希望交给外人来触碰。

微微叹了一口气,他不再去多想这些琐事,如今的中华民国早已不是以前的样子,如今执掌天下大权的人也早已不是以前的人。正如海面上徐徐折动的波浪,后浪推前浪,只要这个步调还在前进之中,或多或少能给自己几分安慰。

就在他准备转身返回舰桥指挥室内时,瞭望塔上突然传来哨部大声的嘶喊声:“前方发现敌舰,前方发现敌舰,左舷二十度大约二十海里。”

萨镇冰眉头立刻紧皱了起来,在这个时候发现敌人海军?这怎么可能,情报已经确认南清舰队三天前就返回日本本土了,怎么还会有敌人舰队突然出现?

短短一瞬间,警报拉响了,“中华”号立刻进入临战状态,所有作战人员纷纷跑出舱室各就各位,几名军官跑到甲板前沿拿起高倍望远镜向前方海面观察。没过多久,萨镇冰的副官从甲板上跑了上来,略有几分紧张的说道:“司令,果然是日军舰队。”

萨镇冰保持着镇定,冷冷的问道:“是南清舰队?”

副官连忙回答道:“目前能看到是十二艘战舰的编制,或许后面还有其他舰只,从航行速度和轮廓来判断,每一艘战舰的吨位应该在四千以上,甚至还有两艘体积超过其他战舰两到三倍的重型战舰。南清舰队可没有这样的大型战舰,也许……也许是第一舰队。”

萨镇冰心头一冷,据悉第一舰队在两个星期前才从台湾返回日本本土,昨天收到的最新情报显示,第一舰队的主要任务是护送三个日本本土师团增援朝鲜,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黄海?不过他知道现在没有考虑这些问题,不管怎么说这是情报部门的重大失误。

瞭望塔上的哨兵再次喊道:“已经逼近,敌舰逼近,大约十五海里,已经进入最大射程!”

萨镇冰马上下达命令:“通知后方货运船只全速撤离黄海,我舰队进入迎战阵型。”

副官虽然很想告诉萨镇冰,以辽海支队战斗力和军舰数量,根本不可能是日本第一舰队的对手,可是他知道既然双方已经进入最大射程距离,现在调头撤退根本是不可能的。

没等副官应话,萨镇冰紧接着又交代道:“发无线电到威海卫,告知我舰队遭遇的情况。我们会尽量掩护商船撤退,然后等风向和天色转变时迅速撤退。”

副官郑重应道:“是。”

只不过如今的舰载无线电的信号一直不稳定,时常还要受到天气变化的影响。根据以前利用无线电的通讯记录,几乎有两成的电讯被遗失,三成的电讯残破不全,另外大部分无线电讯都会有不同程度的延迟,最晚的一次还是舰队抵达港口后才收到信息。

旗舰“中华”号上打出的旗语很快传遍全辽海支队,十二艘军舰立刻遵照指示摆开阵型。

由于辽海支队的军舰数量不多,而且是担任护送任务,因此舰队从一开始就是以“人”字型队列前进,由最前方的军舰担任侦查。只可惜侦查距离始终过短,再加上天气风向的原因,使得日军舰队进入最大射程后才发觉过来。

此时为了应付迎面而来的敌军,舰队则直接由“人”字型队列开始转向打横,意欲抢先占据优势的进攻阵型。

然而战斗阵型还没有调整完毕,前方的日本舰队则突然分出一支三艘战舰搭配四艘驱逐舰的纵队,向辽海支队的西南侧面快速奔来。

萨镇冰意识到日军是要凭借军舰数量的优势,从正面和侧翼分别抢占最佳战斗位置。

如此一来不仅没办法摆成“T”字战术阵型迎敌,甚至还有可能导致辽海支队沦入不利的横向战斗位置,最糟糕的莫过于被两个日军纵队夹在中间。

二十世纪初海军阵型通常是让舰队排成若干平行纵队前进的,相对而言,这一队形机动性更高。若干较短的纵队能比一字长蛇阵更快地转向,同时也能更快的将旗舰(通常位于中心纵队之首)的信号通过探照灯或旗语传递给整个舰计队。而在一字长蛇阵中,位于纵队之首的旗舰上发出的信号往往需要花10分钟甚至更多时间才能被传递到纵队最后的舰船,这是因为战舰烟囱中的冒出的黑烟使人们很难辨认前后发来的信号,每艘船都不得不重复向它后面的(或前面的)船发送自己所接收的消息。由于很多消息必须被每艘船确认收到才能付诸实施,因此这样浪费的时间可能会翻倍。

实战中,舰队往往会在交火之前排成一路纵队来迎战敌舰。这就需要每个纵队领航的舰只引领其率领的舰艇左转或右转来排成合适的队形。由于交战双方的舰队都是以高速行进的,因此舰队指挥官们就需要派出侦察舰队(通常由战列巡洋舰和巡洋舰组成)来报告敌方的位置,速度,航向等信息,使得舰队能够尽早地排成最有利的队形来迎战敌舰。侦察舰队同时还要尽量避免对方的侦察舰队获得类似的信息。

最理想的情况,就是己方排成的纵队正好横在对方舰队的前进路线上,构成一个T字或丁字形(己方舰队位于丁字一横的位置),使得己方所有前后主炮和一侧的所有舷炮都能瞄准对方,而对方只有纵队最前方的舰艇的前方主炮能够予以还击。但构成一个T字形队形的计划有很大一部分要取决运气:由于双方都以高速前进,很有可能因为时机没有掌握好,导致自己从丁字的一横变成了一竖,从而被动挨打。

舰桥内的军官们顿时捏起了一把冷汗,如今在告诉航行的过程中,根本没办法随意改变阵型,更何况日军军舰的数量明显对于己方,再这么下去必然会陷入死胡同。

就在这时,萨镇冰立刻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命令道:“传令舰队停止改变阵型,由‘南京’号为首,保持目前阵型全速前进,从敌舰两个纵队的中间缺口穿过去,然后迂回到敌舰后方重组阵型。”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的决策,正是利用双方舰队都在告诉行驶的情况,在敌舰来不及调整方向的时候,利用直线航行的机动性见缝插针。但是这同样需要一定运气,如果敌舰的轻型舰艇快速反应过来,从侧翼或者前方堵住这个缺口,那辽海支队必然会如同请君入瓮一般一头扎进了敌人的包围圈。

可是这是唯一的办法,只能铤而走险的尝试一次,一旦成功不仅能脱离日军的夹击阵型,还能在日舰后方打一场强击。

第1022章,游斗

同样是在这个时候,日本第一舰队旗舰“摄津”号上,总司令藤井较一正通过望远镜观察中国舰队的动态,当他发现中国舰队突然加大马力向这边冲过来时,先是愣了一愣,随即露出了一丝冷笑。

站在一旁的第一舰队总参谋长山中柴吉说道:“支那舰队妄图从我们与第三纵队中间穿插过去,真是一个胆大妄为的举动。我们可以立刻让第四驱逐舰队从后方填补上来,堵住这个缺口,彻底歼灭支那舰队。”

藤井较一放下望远镜,不疾不徐的说道:“山中君,以前联合舰队的时候你曾经在‘秋津洲’号上担任过指挥官,对吗?”

山中柴吉不明所以的看了一眼藤井较一,奇怪的问道:“为什么现在要问这个问题?”

藤井较一指了指舰桥窗户外面,正前方越来越明显的中国舰队,然后说道:“你难道没有发现,最前方的那艘军舰就是我们的‘秋津洲’号吗?再仔细看看,或许我们还能找到‘冲田丸’号和‘千代田’号呢。”

山中柴吉端起自己的望远镜仔细看了一眼,随后说道:“之前听南清舰队的那帮人说过,中国成立的辽海支队大部分重型军舰都是我们第二舰队的俘舰,如今在这里遇到它们也不算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当然,要是说到感情谁都会有的。这也是为什么支那人能够把第二舰队骗到自己手里的原因,这帮混蛋!”

藤井较一平静的说道:“是啊,不得不说,让我对这些原本属于我们大日本帝国海军的军舰开火,还真有几分舍不得。”

山中柴吉瞪着藤井较一,严肃的说道:“藤井君,大战在即可容不得这种想法,要知道支那人可不会对我们客气。”

藤井较一说道:“你放心,这一点我自然了解,只不过是说一说心里话而已。其实我想说的是,现在让第四驱逐队上前显然有些来不及,就算勉强赶到了,以支那舰队的速度和火力照样能强行突破驱逐队的封锁,弄不好还会让驱逐队损失惨重。”

山中柴吉强调的说道:“以驱逐舰队来换取支那整个舰队,这难道还没有价值吗?”

藤井较一同样加强语气的说道:“可是如果第四驱逐队无法阻止支那舰队呢?我们大日本帝国海军损失还不够严重吗?朝鲜战场的节节败退,参谋本部的那些家伙们都在吵着闹着,把已经少得考虑的预算都用在陆军上面。我们现在连正常维护的经费都是从牙缝里省出来的。我们第一舰队现在必须小心翼翼的走好每一步,这一点难道你不明白吗?”

山中柴吉不服气的说道:“如此说来,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突破过去,然后还有可能在我们背后发动一轮袭击?”

藤井较一平静的说道:“当然不是,这场战斗才刚刚开始。”他说完,嘴角露出一个大局在握似的笑容。

当辽海支队顺利从日本第一舰两个纵队中间穿插过去时,萨镇冰暗暗感到庆幸,随后下令全舰左转弯向第一舰队主力部队的后方前进。然而就在这时,日本第一舰队主力部队同样调转方向,沿着左侧开始兜出一个大圈子,渐渐拉近与辽海支队的距离;至于之前本来打算夹击辽海支队侧翼的第三纵队却没有调转回头,反而加快速度继续前进,向着远离战场的方向越行越远。

瞭望塔上的哨兵观察到这一幕,并马上把消息报告到舰桥。

萨镇冰不由自主感到惊奇,敌舰的纵队怎么会选择远离战场,难道是要迂回一个更大的圈子来调整战斗方向?可是这显然是没有必要的事,毕竟第一舰队在整体实力上已经大大领先,辽海支队完全没办法分散战舰来应付两处袭击,敌舰纵队可以趁着主力部队交战之际,再度奔袭辽海支队侧翼,战况很容易就见出分晓。

片刻之后,萨镇冰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一股不详的预感从心底冉冉升起。

“糟了,”他忍不住脱口惊呼出来,“敌舰的纵队是在追击我们的货船。”

“总司令,我们现在自身难保,舰队都冲到这里,还是别管货船了。”副官大声的说道。

“各舰准备应战,保持队形,尽量跟他们拉开距离。”萨镇冰果断的下达了命令,在这个时候他当然知道自己已经无能为力,只能走好眼前这一步。

炮声在瞬间传来,“南京”号巡洋舰在调整方位时遇到了一个绝好的机会,左舷炮和主炮迎面瞄准到一艘日舰的船尾,毫不犹豫的打响了海战的第一枪。

主炮的炮弹击中了日舰尾部的栏栅,但是仅仅造成的轻微擦伤。

日舰“安芸”号率先把舰身转过来,同样也向辽海支队这边发起了还击。

炮弹在两支舰队中间的海域飞来飞去,接连不断的炸出了水花。

随着双方的位置越来越明显,交战的火力也越来越凶猛,密集和频繁的射击使得击中目标的几率大大提升,没过多久一些舰船上就飘起了黑烟,隐隐约约还能看到些许火光。

辽海支队为了保证足够的火力,舰队一直稳住队形避免分散。而日本第一舰队庞大的舰群数量,让他们从开战之初就决定切割辽海支队逐一歼灭的作战方针。第一舰队两个纵队兵分四路,配合驱逐队形成各自为战的火力,并且逐渐从各个方向毕进辽海支队。

为了规避敌舰的迫近,辽海支队只能选择继续调整位置,尽可能的向外围游走。

然而舰队一边战斗一边游走,势必会造成一些性能不统一的战舰掉队,这正是日本舰队在等待的机会。

“中华”号装甲巡洋舰,舰桥指挥室。

“长城号甲板起火,前舷炮彻底损坏!”

“南京号好像又被击中了,他们的速度已经脱节,照这样下去只怕没办法跟上队伍。”

“他们有两艘战列舰,我们的火力明显不是对方的对手,即便在射程之外战列舰也能打到我们。再这样打下去只怕会损失惨重。”

“司令,现在该怎么办?”

军官们把观测到的情况一一统计出来,可是每一次更新统计数据的时刻,都会让人感到胆战心惊。辽海支队和日本第一舰队的实力差距实在太大,这不仅仅是从独立战舰的装备上面,也不仅仅是战舰数量上面,最关键的还是人员操作。

在同样的射击角度时,中国舰炮的命中率还不及日军舰炮的三分之一。以“南京”号的两百八十毫米主炮来说,在压制敌人游弋左右的驱逐舰时都无法展现出十足的优势,海军炮兵实在没有操作如此大型舰炮的经验。

半个小时后,辽海支队的阵型最终还是被打断,第一舰队包围了两艘掉队的战舰,同时主力部队仍然死咬着辽海支队不放。掉队的两艘战舰早已负伤累累,其中一艘的引擎出现问题,无法开足马力航行,因此越来越脱离其他战舰。

为了保证能够尽可能的作战,两艘掉队的战舰马上调整方向,试图利用敌舰射击死角避开敌舰的追击。当然,谁都知道这只能起到短暂的作用,敌舰迟早还会围堵上来。

“东海号和东风号掉队了,他们在向西南方向做规避动作。”中华号舰桥指挥室传来一声大喊,军官们不得不为东海号和东风号感到担忧。

“司令,风向变了,是西北偏风。”舰桥外面的观测员大喊道。

“命令全舰顺风全速前进,尽可能脱离战场。”萨镇冰毫不犹豫的下达命令。

从一开始他就在寻找撤退的时机,之前因为风向和日军舰队出现的太突然,不得已才必须做短暂的接战。现在舰队穿过了日军舰队,等于说与日军舰队对换了一个方位,正好可以利用风向和航程速度脱离战场。当然,此时要想直接范围威海卫是不可能,只能顺风线抵达朝鲜北部海域,经过新义州再沿着辽东半岛兜个圈子返回。

“司令,那东海舰和东风舰怎么办?”有人急促的问道。

“没办法,大局为重,只能如此。”萨镇冰叹了一口气,虽然他内心有万般无奈,可是这个时候如果不趁机撤退,那遭殃的可不仅仅是东海号和东风号了。

命令很快传达下去,尽管辽海支队全体同仁都不愿意抛弃同袍,可所有人都明白,这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办法。再者东海号和东方号未必不能脱险,关键要看两艘军舰如何掌握时机,当然最大程度上还是需要依靠运气。

辽海支队的主力舰开始顺风全速前进,仅仅利用后舷炮和尾炮打击追踪的敌舰。

第1023章,援军出现

东风号和东海号向不同的方向驶去,直到几发炮弹击中东海号的主炮,一阵爆炸之后整艘军舰都倾斜了过来,船体损失非常严重,底舱多处破裂漏水。东风号试图迂回到侧翼接应东海号,不过很快收到东海号上发出的旗语,东海号舰长决定向敌舰“筑波”号发起撞击,并请求东风号尽可能接应救生艇。

随后,东海号舰长要求大部分士兵登上救生艇,只留下几名志愿者坚守岗位,然而士兵们竟无一人撤离,集体要求与军舰共存亡。舰长知道即便放下救生艇也未必能保证这些士兵的安全,日本人势必会炮击救生艇,甚至还会因此拖累东风号。

与其让将士们不战而亡,还不如让他们发挥自己最后的余热,在战斗中牺牲还能颇得一份荣誉和英明,更是让个人心安理得。

最终,舰长下令全舰改变方向,迎接日舰“筑波”号全速前进。

正在西北方向大约五海里的东风号收到东海号最新的旗语,舰长祝洪波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只能下令本舰继续向西北方向全速突围。

东海号在向日舰快速冲撞过去时,“筑波”号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对,一边下令周围的驱逐舰布下水雷,一边引诱东海号向水雷方向前去,同时集中全舰所有有射角的火炮,不计瞄准疯狂的向东海号轰击。

几分钟后,东海号触碰到一枚水雷,船头开始发生断裂,甲板也渐渐扭曲起来,不少士兵被甩出了船舱,有的落进大海里,有的被卡在甲板破损处。以目前的状态几乎不可能再接近筑波号,更何况以筑波号的吨位和装甲厚度,即便撞上去也未必能同归于尽。

无奈之下,舰长只能再次下令,让东海号向刚刚布置水雷的驱逐舰冲过去。

尽管驱逐舰是轻型船只,可是万万没想到会成为东海号的目标,一时未能反应过来,立刻被东海号拦腰撞了一个正着。

两艘军舰纠缠在一起,没过多久东海号上发生剧烈的爆炸,也不知道是士兵点燃了弹药库还是意外发生殉爆,整艘军舰从中间部分炸出火光,随后火焰发狂似的席卷了全身。连同日本驱逐舰在内,火舌飞快的蔓延着,很快吞没了一切。

辽海支队主力部队快速行进了十多海里,可是仍然未能摆脱日本舰队的追击。

后方的舰艇还在不断的开火,炮声接连不断,火光也在空气中跳动闪烁。

不过对于辽海支队来说,只要脱离了日军包围阵型的范畴之内,剩下的只不过是赛跑的比较。以第一舰队庞大的舰群来说,不可能会对辽海支队穷追猛打,毕竟大型军舰耗不起长途跋涉的奔波,一旦与后勤舰队失去联系,反而还会陷入不利的局面。

只是一直到一个小时之后,辽海支队发现日军依然没有放弃追击,这显然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难道日本舰队下定决心一定要追到辽海支队的基地?这显然是太离谱了!

萨镇冰同样感到事情不对劲,他很快意识到这场海战不会像自己想象的那么快结束。

就在这个时候,瞭望塔上的哨兵再次传来消息:“前方发现敌舰,前方发现敌舰!”

萨镇冰为之一震,快步走出指挥室,来到舰桥外面向正前方看去,只见海平面上出现了几个模糊的黑点,他接过一旁警卫员递过来的望远镜看去,这几个黑点果然是日本军舰。

跟在萨镇冰身后的参谋官大声疾呼道:“怎么可能,第一舰队不是在我们后面吗?怎么前方又出现敌人的舰队?”

萨镇冰通过望远镜自己辨认了正前方突然出现的几艘军舰,很显然这不是一支舰队,总共只有三艘主战舰和几艘驱逐舰。他缓慢的放下了望远镜,表情凝重的说道:“这是刚才追击我们货船的日舰纵队,他们有可能已经击沉了我们的货船,又或者从一开始就是设计好的迂回包抄。”

参谋官说道:“这下糟糕了,前有阻截后有追兵,当务之急我们只能强行突围了。”

萨镇冰当然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好在前方出现的敌舰数量不多,相对于后方的追兵来会说火力上要薄弱许多。这个时候辽海支队只能奋起一搏,集中火力进攻前方的敌舰,尝试撕开一道缺口突围出去。但这并不是百分之百的能够成功,甚至即便能够撕开一道缺口,也不是所有军舰都能安然突围。

十之八九会像刚才那样,在突围过程中遭到袭击,受伤的军舰不得不掉队独自为战。

东海号和东风号已经是重大的损失,接下来的任何损失都会加重辽海支队的伤势。

哪怕第一舰队不能全歼辽海支队,对于他们来说这也已经是一场大获全胜。

“传令,准备战斗,尽可能的突围出去。”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萨镇冰凝重的说道。

“是。”参谋官咬着牙说道。

正当辽海支队抱着最大的决心冲击正前方的敌舰时,突然敌舰调转了方向,向西南的方位快速规避。这让辽海支队舰群感到非常奇怪,明明对方可以迎头拦截,与后方的主力部队打一场夹击战,为什么突然又把路让开了?

没过多久,辽海支队后方的一艘军舰瞭望塔发现正西方向有动静,仔细观察一阵才发现竟然又出现了第三支舰队。原本挡在前方的敌舰纵队正打算与主队会合,生怕被这突然出现的第三支舰队拦腰截断。

又过了几分钟,辽海支队其他军舰同样发现了西边的情况,并且辨认出这突然出现的第三支舰队悬挂着德国海军旗,消息立刻传递到“中华”号旗舰。

“司令,远东舰队来了,远东舰队赶来了!”一名勤务兵匆匆的跑进舰桥指挥室,把刚刚从旗语员那里获知的消息喊了出来。

指挥室内的军官们齐齐振作,远东舰队赶来的可真及时,开战之前发出的无线电看来是难得一见的准时传达到威海卫司令部。

“全舰调整方向,向西北方向直接切入,与远东舰队交叉拦截前方敌舰。”萨镇冰知道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利用与远东舰队的斜切角和前方敌舰纵队妄图赶回主力舰群的航行关系,可以好好的给敌舰纵队一个教训。

此时辽海支队与远东舰队正好形成一个关口,日本第一舰队第三纵队正要突破这个关口与第一舰队会合。只要辽海支队和远东舰队及时关上这个关口,或者缩短关口的距离,只能把第三纵队拦截下来,并且还是以最优势的横向阵型迎击第三纵队的纵向阵型。

“准备战斗!”

“主炮就绪,方位一零零五,游击瞄准。”

“左舷炮就绪,方位二二零四,直瞄准备!”

“右船炮就绪,直瞄准备!”

“第三队赶紧去弹药库,我们需要更多的弹药!快,快,都行动起来!”

战火就在一瞬间爆发起来,四支舰群队伍都在高速行驶当中,谁都知道无法规避已经到来的炮火,各舰只能全力以赴的作战。

第1024章,官场改革

龙云推开元首办公室的大门时,吴绍霆正与马寅初在讨论“东亚经济复苏计划”的进展。

尽管整个计划才启动不到二十天的时间,但目前一切都很顺利,从印度、英国和美国出口到日本的工业原材料已经连续上涨了两周。在瑞士设立的海外办事处同样在紧锣密鼓的收购日元,不单单是从官方市面上吞货,连一些*、黑市或者私人外汇者手里都不放过。

马寅初告诉吴绍霆只要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不用等到明年年初就会有明显效果。

“志舟,有什么事吗?”吴绍霆看到龙云站在门口的地方等候,于是问道。

“元首,威海卫发来电报,辽海支队在黄海上跟日本第一舰队遭遇,打了一场硬仗。”龙云走上前来说道,同时把刚刚收到的电报文件递到了吴绍霆面前。

吴绍霆没有急着去看,先让马寅初回去继续跟进经济战略计划,等马寅初离开后他才拿起电报来仔细看了一遍。

“长风号货船被击沉,东海号与敌舰同归于尽,东风号重伤行驶至渤海交界处沉没。”他喃喃自语似的念出声来,脸上的神色渐渐沉重起来。

“南京号、长城号都遭到严重损坏,还是让德国远东舰队的扫海舰拖回来的。”龙云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些内容并没有在电报里面注明,而是先前海军代表官告诉他的。

“第一舰队怎么突然出现在黄海?情报部门都是干什么吃的?”吴绍霆只感到心中有一股怒火,但是他也知道这种事不能全部依赖情报部门,于是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目前还不清楚第一舰队为什么突然出现,不过中情局已经排除是日本破获辽海支队航向的情报,总得来说这是一场遭遇战。推测可能是第一舰队准备前往旅顺提供海上支援,与辽海支队在海上不期而遇。”龙云说道。

“这次损失实在太严重了。仅仅只撞毁了一艘驱逐舰,击伤了两艘装甲巡洋舰。总结,一定要好好总结,我们在陆战上的优势绝不能丢失在海战上。我中华海军不能永远都抬不起头。”吴绍霆郑重其事的说着,说完重重的把电报文件摔在了桌案上面。

龙云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好默不作声。

“善后工作处理的怎么样?”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吴绍霆再次开口问道。

“东海号据悉暂无生还人员的报道,东风号在沉没前有六十七人登上救生艇。其他舰艇的阵亡人数三十三人,轻伤重伤者合计有一百二十二人,目前都已经得到妥善安置。”龙云有条不理的回答道。

“这就好,东海号的事情一定要庄重对待,所有遇难军官和士兵全部以最优抚恤,让新闻部做好相关报道,英雄事迹必须记入史册。他们不仅是为中华海军的事业奉献生命,同样更是为了保家卫国而做出如此壮举。若有必要,我会亲自出席东海号的悼念仪式。”吴绍霆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语气颇有沉重。

“元首放心,我一定会亲自安排这件事。”龙云点头应道。

吴绍霆这时想到了“航空战列舰”计划,经过这次黄海遭遇战之后,让他认识到中国海军力量确实太过落后。从中日开战之始,辽海支队和远东舰队每次执行任务时,都采取尽量避免与日舰驳火的方式,越是如此,越是积弱,海军永远不会有出头之日。

就在这时,龙云忽然又开口说道:“元首,关于东风号的事情……”

吴绍霆疑惑的问道:“东海号?还是东风号?”

龙云说道:“是东风号,原本六十七人登上救生艇,但生还者只有六十四人,其中有一名军官和两名士兵因为伤重未能得到及时救治,牺牲在路过的美国商船上。”

吴绍霆没听明白龙云的意思,因为抢救无效而牺牲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为什么要特别强调这一点呢?他严肃的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龙云说道:“当时东风号沉没的地方是渤海黄海交界的位置,东风号船员在海上漂流了大约一个小时,遇到了从天津出发的美国籍‘贝拉斯星’号邮轮。‘贝拉斯星’号邮轮的船长是聘请的英国籍人士,船长本来是以中英开战为理由不肯接纳这些中国军人,但船上的一些旅客认为这是违反国际海难的公约,强烈要求搭救落海者。”

吴绍霆冷冷的说道:“然后呢?”

龙云说道:“尽管最终‘贝拉斯星’号还是救上了所有士兵,但船长坚持拒绝提供其他的照料,除了供应少量的淡水和食物,医疗救治一律不许。因此致使那三名伤势严重的官兵牺牲。东风号祝舰长说,当时哪怕提供一些止血剂都能挽救三个人性命。”

吴绍霆脸色骤然大变,他豁然站起身来,怒道:“祝洪波是傻子吗?是白痴?当时没有枪吗?哪怕占领这艘商船又如何?”

龙云叹了一口气,说道:“当时的情况我也不清楚,祝舰长可能没有携带武器上船,毕竟只有两艘救生艇,装载六十多人已经很困难了。”

吴绍霆对于这种自以为是的洋人非常反感,如果说因为中英开战而拒绝救助对方国家军人,那在战场上也不必存在俘虏一说了。更何况“贝拉斯星”号是美国商船,英国船长只不过是替美国人打工的而已,中英虽然宣战,但毕竟没有爆发正式的战争,如果英国人真要把事情分的这么清楚的话,那索性就打一场真正的战斗。

“把这件事通知外交部,让外交部追问美国公使馆,同时给香港发一封电报。”

“给香港发的电报……该怎么说?”龙云问道。

“就拿这件事来质问他们是不是要打一仗!”吴绍霆郑重其事的说道。

“我明白了。”龙云肃然的说道。

“另外给我安排,让邓士元来一趟奉天,我有任务要交代。”吴绍霆又说道。

“是。”

邓铿这段时间仍然留在北京处理整风官场的事务,经过这两个月大刀阔斧的整改,整个北京已经焕然一新。官员们根本不再有任何劣迹可言,稍有一些风吹草动那可不是乌纱帽不保的问题,甚至丢掉小命都有可能。

在公开的官方通报上,其实并没有多少被判处死刑的官员,除了个别几个为非作歹、恶贯满盈的人,实在是纸包不住火的情况才会大肆行动,全部从重从严并且昭告天下的处理。当然,在避开检查机关的情况下,军事统计局和政治监察部却还私设了地下审判所,一旦被军事统计局或者政治监察部秘密逮捕的人,从此以后便下落不明。

地下审判所所处理的人物并非是什么贪官污吏,也不是像张汉举那样假公济私的官僚,而是那些对中央政府存在威胁,并且背地里搞小动作的人物。不单单是官僚,包括极端革命分子、知识分子,都会被列入黑名单。

正是这套地下审判系统,弄得北京满城风雨。

不过邓铿并没有为了处理政治犯而丧失理性,所有列入黑名单的人名基本上有理有据,即便存在冤枉好人的情况但也不会过多。因此真正闻风丧胆的都是那些做贼心虚者,大部分老百姓对此事毫不知情,只知道中央政府在打击贪官污吏。

整风运动一直是北京各大报纸这段时间的主要话题,连带的街头巷尾、茶楼酒肆的公共舆论也都在谈论相关的内容。

“照我说,这是大好事,你可不知道,以前咱们那条街的警察署探长,啧啧,那个坏是坏到骨子里的,不仅每个月到处收规费,还调戏良家妇女,简直就是禽兽不如。咱们这些街坊邻里见了他的面,还敢怒不敢言,得跟人家点头哈腰,你们说说,这是什么世道。”

“你说的是那个王扒皮王探长吧?这人连我都听过。这不,半个月前我亲眼看到宪兵带走的,就经过我家门口。带走的时候还批青脸肿的,听说是宪兵在带人之前先关到小黑屋里打了一顿,真解气。”

“是啊是啊,以前那些王爷贝勒们在京城里横行霸道,后来又是当兵的开洋行的胡作非为,前段时间还有什么官家大少、商家大少乱来。呵呵,现在可真好,那些当官的都夹着尾巴做人,可算让咱们小老百姓喘口气了。”

社会舆论在中央政府的监控之下自然是向着良好方向发展,人们津津乐道那些昔日的土霸官爷落马,为这太平盛世感到大快人心。

当然,打压官僚集团、整顿官场风气的直接目的是改善地方政府行政效率,抛开排除政治异己不算,北京还是要建立起一套全新的官场秩序。按照吴绍霆的说法,北京是他的行营之地,自然要大有建设做为才是。

因此北京大本营在政治官场的同时,也在探索长久保持廉政的方案。张孝准拟出*的思路,决定规范公务员的福利和待遇,为所有公务员提供高质量的保障,并辅之思想教育,以此来避免公务员腐败堕落。

思想教育自然不能是走形式,这种精神主义似的支柱要从基层开始抓起。就是要让所有官员都明白一个浅显的道理,自己能吃得饱、穿得暖、住的好,同时还有富余的保证父母妻子儿女的生活,没必要再问额外的用不完的钱来顶风作案。

归根结底,这是需要官员有足够的精神信仰和素质品性。

正好利用这次北京的大清洗,张孝准大胆的启用了一批从高等学校毕业的年轻官员,大部分是来自韶关南洋政经大学,因为这所大学在创立之初就重视思想教育,以清廉、自我升华为主要诉求,所有大学生都保证高声的道德操行。

张孝准还特意与教育部长朱执信、副部长蔡元培进行会谈,希望通过教育部的牵线搭桥,把南洋政经大学的教学特色传递到更多的高等学府,为日后越来越多具备高素质的人才铺设摇篮基础。这一点让朱执信和蔡元培都觉得大有可行,当然前提是必须摒弃政治色彩的熏陶,保证中国教育的人格独立。

北京、天津等地的整风运动正是高潮迭起之时,在南京、广州、武汉三地同样在酝酿着一场风暴。吴绍霆早先给邓铿的指示,就是利用北京事件把官场整顿的势头推向全国,而做为中国目前重要的政治核心城市,南京、广州、武汉三地自然首当其冲。

不过此三地仅仅是在潜移默化的准备着,并没有立刻开始大张旗鼓的掀起风浪。

毕竟真正的动作要配合“猎獾计划”,来掀起由下而上、举国范围的大行动。

到了十一月底,美国公使赖茵施特意为“贝拉斯星”号商船事件前往南京总统府,向中国外交部部长伍廷芳做了正式的道歉,同时告知已经严肃处理“贝拉斯星”号船长违反国际公约的行为,解聘其船长的职位并永远不再录用。

美国人之所以对这件事感到特别重视,自然是为了保证与中国建立的贸易关系。

之前中国为了拉拢美国这个中立大户,不得不说是下了血本,把一些赚钱的贸易全部用来与美国分享。做为商业至上的国家,美国也意识到中国在远东地区担任角色的重要性,自然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保证优待。

同样是在这一天,在朝鲜境内作战的中国军队发动了对咸兴的强攻,首次投入列车炮参与作战,不仅如此,在江界的三十三师和三十五师调转方向开始从后方进攻新义州和惠山,导致第七师团和第十七师团遭受严重的损失。

正是鉴于朝鲜战场的局势定型,美国对中国的态度更加友善了许多,相反对日本的看法则发生了重大改变。之前因为明治天皇临死时强行修订日美通商协议,导致美国在远东地区的利益突然锐减,这一点至今仍然让许多美国商阀怀恨在心。

正因为如此,这次中国经济战略办公室策划的工业原料价格上涨,美国各大工业商人纷纷响应,尤其是那些把控日本命脉工业原材料的供应商,可谓是不遗余力的加大对日本的趁火打劫。日本正处于战争胶着时期,若是得不到进口物资来补充战场消耗,对于日本目前的战争进展来说将会更加困难,最终只能忍受这种莫名其妙似的涨价。

第1025章,在成都

成都,省府公署二楼会议室。

在侍从官的带引之下,刘存厚和王陵基快步走进了会议室大门。熊克武、周道刚、胡景伊以及但懋辛等人早已在会议室里等候多时,在见到刘存厚和王陵基出现后,众人略略起身迎接寒暄了一番。

尽管在这间会议室里存在三个不同派系的官僚军阀集团,但同是身为四川掌权人,在为了四川大局利益上大家都能暂且放下各自的成见。

“积公,方舟兄,姗姗来迟啊,来来来,都请坐吧。”熊克武穿着一身长衫,文绉绉的对刚进门的二人客套说道。

从北洋政府时期熊克武和刘存厚就已经水火不相容,即便到了如今南京中央政府时也未见得好转,抬头不见低头见,表面上一套背地里另一套。此时听得熊克武这样的客套话,大家都感到有些不习惯。

刘存厚和王陵基略略应承了一番,然后在早已准备好的位置上落座。

“积公,让你们大老远的来一趟,还未及休息就赶来,多少有些不尽人意,不过事关重要,理所当然要以大事为重。积公是有见识的人,理应理解才是。”熊克武好整以暇的说道。

“这是自然,但诚实的说,这次锦帆老弟在电报里面的交代,愚兄我着实有些不明白,咱们四川如何发生了可大可小的祸事?”刘存厚十分刻意的问道。

“积公,你这就是在装糊涂了,近日盛起的风声来势汹汹,而且都是早几个月的事情了,积公岂能不知其中?”熊克武严肃的说道。

“刘积之,今日是闭门会晤,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赶紧把事情都交代清楚了,大家心里都好有一个底,省的祸事临头时大家一个个后悔莫及。”胡景伊用倚老卖老的口气说道。

刘存厚与王陵基对视了一眼,两人当然知道这次会晤的目的,否则也不会风尘仆仆的大老远赶来与会,毕竟是事关四川本土的利益,更是为了保证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之所以不想把话挑明了说,到底是顾虑熊克武与中央政府的关系,生怕其中另外隐情。

既然熊克武和胡景伊都开口说话了,刘存厚只好故作迟疑的说道:“诸位若不是因为北京发生的事情而感到担忧吧?”

胡景伊说道:“自然是为了此事,中央那边已经传出消息来了,咱们的元首早就打算把北京的整顿扩大到全国,还说就是为了集权中央、消除地方官僚集团。自古历朝历代开国之君最想做的事情,莫过于中央集权,想想刘邦,再想想朱元璋,咱们这些人没几天好日子了。”

熊克武幽然的叹了一口气,颇有无奈的说道:“好歹咱们当初都是帮过元首的,如今咱们也不像北方那些人蠢蠢欲动、暗怀鬼胎,彼此老老实实安守本分,无非是替中央政府打点这深山老林的一片土地而已。没想到到头来,南京那些人终归是不信任咱们!”

一直没说话的王陵基忍不住开口说道:“按理说,熊省长应与元首关系不浅,为何也有这样的担忧?就算要担忧,也是我们这几个当初跟元首交过手的人才是。”

熊克武冷冷的笑道:“此事还需要我来说明吗?对,没错,当初执政府时我是站在元首这边,也鞍前马后的替执政府打过几场仗。可现在呢?南京中央政府成立之后,搞什么军政分离,搞什么税政改革,我又得到了什么好处?好,好,再退一万步来说,我索性保持国家至上的信念,安安分分恪守本职,不在乎什么地方实权,可南京在整编全国军队时又是怎么对待咱们四川的?”

这一点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整编全国军队时刻意做了三个分级,国防军、精英师和共和国卫队,说白了前两个军种都是主战部队,同时大部分也是追随元首的嫡系部队。至于所谓的共和国卫队,那就是为了安抚地方军阀设置的编制。但凡被划归共和国卫队,那就铁定是不受信任的部队。

无论是大革命时期还是二次革命时期,又或者是南北战争时期,以熊克武为首的四川势力一直是拥护南方政权,比起云南、广西简直是忠奸之别。可推翻北洋政府之后,云南、广西的军队都编入精英师,还甚至了集团军司令部,反倒四川就给了一个共和国卫队兵团的番号,当时已经让人感到很是失望。

编制如何是小事,关键是信任与否!

既然中央不信任四川,那迟早就会对四川下手。

刘存厚听完熊克武明讥暗讽的一番牢骚后,换上一副沉思的表情,不轻不重的问道:“既然如此,锦帆老弟你意下如何呢?”

熊克武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个时候轮到他装起糊涂来,推说道:“我若知道该怎么做,又怎么会煞费苦心的召集诸公到此一叙呢?”

胡景伊突然说道:“刘积之,听说你最近跟英国人来往甚密啊。”

刘存厚脸色一变,立刻说道:“文公,咱们这些当政的,谁还不认识几个洋人?做做买卖,经营经营,连中央都提倡国际贸易,难道我还不能活动活动?”

原本正在品茶的周道刚慢悠悠的放下茶杯,仿若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最近洋人在咱们西边活动的厉害,谁都知道协约国的几个国家跟咱们宣战了,小鬼子前线不利弄不好要打后方的主意,杯弓蛇影的,大家的心思可不好琢磨。”

刘存厚故意说道:“周老哥,你这话小弟我怎么听不明白?”

周道刚与刘存厚同是武备系出身,但南北战争时因为刘存厚没有派兵援助周道刚,致使周道刚损失惨重,军事上的势力几乎全部瓦解,所以二人之间的关系早已生变。如今周道刚寓居成都,在省府谘议局挂着虚衔,与重庆的刘存厚更无往来。

这时,熊克武说道:“积公,都到这个时候了,何必还要拐弯抹角?我们无非也是想寻一条出路罢了,当然,祸国殃民的事情咱们是万万做不得的,最多只是给南京一点威胁,让他们慎重考虑考虑。”

王陵基阴阳怪气的问道:“威胁?咱们四川比起东三省难道还要霸道一些吗?看看东三省的下场,威胁南京中央政府,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第1026章,风满楼

熊克武摊开双手说道:“要是这么说,那咱们这次会晤索性就到这里好了。既然找不到解决问题的办法,那就只能忍气吞声、逆来顺受,等到了祸事临头时大家也别叫什么冤枉。”他的语气显得有些不耐烦,显然对刘存厚、王陵基等人推搡之说颇有介怀。

胡景伊又说道:“大家有什么办法就说说,咱们四川比不过东三省,自然犯不着跟东三省如出一辙的莽撞行事。只要拿捏好分寸,中央政府理应明白咱们的心思。元首再如何铁血无情,他也犯不着把全天下都弄得人人自危、萧蔷处处吧!”

周道刚跟着附和的说道:“咱们四川再乱一乱,影响可就不像是东三省那么简单了。”

刘存厚故作沉思,默然思索了许久之后,他才开口说道:“这么说,诸位当真是要与中央政府对着干了?”

熊克武强调的说道:“之前我已经说过了,祸国殃民的事情咱们现在可不能干,归根结底,我们只是希望让南京方面慎重考虑,可不能当真把咱们视若无物。”

胡景伊点着头说道:“没错,要说跟南京方面对着干那是不理智,但是若什么都不做任人宰割,那就更不划算了。既然南京要处理咱们,横竖都是完,还不如赌上一赌。”

刘存厚仔细看了在场众人一眼,似乎是想分辨众人心思,过了一会儿后他缓缓的说道:“近日我倒是听说西北方面同样对北京的动作大有惶恐,元首连*后勤总长都能下手,更何况北方那些一直不受信任的人。若是诸位真有这样的打算,倒是可以派人去跟西北方面联络联络,正所谓人多不怕事大,分摊下来也就是这么屁大点。”

胡景伊喃喃自语似的说道:“西北的消息我同样有所耳闻。刘积之的意思,是咱们多方联手,给南京一个下马威?”

刘存厚模棱两可的说道:“此事该如何决断,小弟我哪里敢做大头?诸位要怎么做,我刘存厚必然趋之附之。我的意思很简单,正如刚才周老哥所说的那样,既然咱们中国再发生变动意义肯定会大过东三省之事,那索性来一场大变动,让咱们的元首更能感受到这等影响,如此才能好好反省。”

胡景伊看了一眼熊克武,熊克武则扭头去看但懋辛,做为四川九人团之内最有卓见的谋士,但懋辛的意见往往直接影响熊克武的决策。

但懋辛略略沉思片刻,不疾不徐的说道:“刘司令的话确实不错,一人担当不如二人担当,三人成虎的事情,谅元首也不敢轻视。不过咱们四川与西北少有瓜葛,贸然为这件事去联络,只怕于情于理会显得唐突,弄不好别人还不信任咱们。”

周道刚瞟了一眼刘存厚,缓缓的说道:“既然刘司令这么说,显然是有一些门路了,倒不如请刘司令来搭桥引线,不知意下如何?”

刘存厚可不是傻子,若是让他来搭桥牵线,一旦事情坏了那黑锅就得由自己来扛。不过仔细想想既然大家今天都坐在这里,真若坏了事,这里一个人都别想跑。他最近确实跟一些洋人有来往,而这些洋人跟西北方面同样有联系,反正是为了四川大局利益,总得有人站出来才是。哪怕事后要被黑锅,今天的会晤是熊克武召集的,若是轮到他姓刘的不好过,姓熊的也别想逃!

随即,他若有似无的说道:“大家好歹是有门面的人,跟外省的人联络肯定不缺门路,既然诸位一定推举小弟代劳,那小弟还有什么可以推辞的呢?都是为了咱们四川,谁去不是去,只要大家同心协力,事情就好办的很。”

熊克武听到这里,开怀的说道:“那是那是,这就是咱们就这样说定了,稍后咱们再细细磋商布置的事宜。”

会谈旋即结束,众人陆续退场,刘存厚和王陵基走到走廊尽头时,王陵基有些担忧的对刘存厚说道:“司令,你不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吗?”

刘存厚点着头说道:“当然蹊跷。不过来时我已经收到风声,*军用通讯部主任李蔚如被军统局的人带走了,据说是因为私扣军用通讯费用,把这笔费用悄悄汇给了熊克武用来维持军用开支。”

李蔚如与熊克武、但懋辛同是九人团成员之一,之前一直担任熊克武系川军的副师长,南京*成立之后被征调到*任职。

王陵基倒吸了一口冷气,万分诧异的说道:“李郁生会做出这等事情?”

他素知李蔚如是九人团的中坚分子,也是极力拥护熊克武的一员,但其一向有较高的革命素养,在川军中的品行口碑颇有清誉,怎么突然会做出这样贪赃枉法的勾当?要说熊克武贪污国家公款都比李蔚如更可信。

刘存厚冷笑着说道:“不然你以为呢?咱们川军兵多将多派系更多,自中央政府整顿全国军队之后,咱们川军可没有被强行解散过多少。然而中央政府搞什么税政改革,咱们四川七、八成的税都上缴到中央,留下这么点钱谁能养活手下那么多张嘴?咱们重庆半年之内裁军三次,成都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王陵基长叹一声,说道:“若真是如此,李郁生这些年可克扣了不少经费呀!这事只怕真的闹大了!”

刘存厚“哼”了一声,说道:“真是玩火者必自焚,被军统局带走肯定不会有好下场。这件事迟早会查到姓熊的头上,我就怕到时候会连累咱们,所以总得先留一条后路才是。”

王陵基恍然的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是这样。”

二人出了省府大楼,上了各自的轿车返回招待所。

王陵基在坐进轿车之后不久,前面副驾驶席上的副官忽然转过头来,把一张纸条递了过来,并说道:“师座,刚才但长官的副官悄悄塞了一张纸条给我,让我在单独的时候交给您。”

王陵基怔了怔,但懋辛竟然如此神秘的给自己一张纸条?他突然意识到今天的会晤确实非同寻常,隐隐约约之间甚至感到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势头。他赶紧接过纸条打开来看了一眼,上面只简单的写了几个字“望江阁诚待兄临,要事相商”。

他一时彷徨不定,自己可从来与但懋辛没有什么交情,按照之前川军派系的立场来算,自己甚至跟九人团是敌对的关系。但懋辛这般煞费苦心的秘密相约,到底所为何事?

不管如何,与其在这里凭白无故的乱猜,还不如走上一遭探个究竟。难道还怕但懋辛把自己吃了不成?

当即,他对副官吩咐道:“去望江阁。”

第1027章,在越南

即便是冬季的越南,气候依然是又湿又热。

自从协约国对中国宣战之后,越南的气氛开始变的微妙起来,法国幕后操作的印度支那联邦同样向中国宣战,但依然保持着越南国王名义统治地位的越南中部则考虑到来自中国的威胁,并没有紧随其后的选择开战立场。

印度支那联邦总督并没有强迫越南国王对华宣战,正如英国人那样,对于故国领土已经失去一半的法国人来说,远东地区这点所剩无几的殖民地可谓是支持前线的关键屏障,如果仅仅因为日本与中国打得不可开交,而导致迁怒中国发兵攻打越南,那可是雪上添霜的事。

正因为法国政府的态度,导致越南现在处于即宣战又不宣战的双重局面。

对于中国来说,这一点并没有太多担忧的地方,只要法国人不打算真正加深中法矛盾,保持现在既有的局面,这对双方都有好处。

中国国内的众多贸易公司都需要越南这个跳板,来向南亚和更远的地方销售商品,法国同样也需要保证印度支那联邦的贸易活跃力度,以此来向本土战争提供更多的支援。

张盛霆涉外公司经过这些年的发展,已经在整个南亚小有名气,后世的亚洲经济学家和历史学家都会毫不吝啬的认定,是张盛霆涉外公司用四年时间把仁化镇发展成南亚著名海港仁化港。几乎南亚诸国想要进入中国市场,都必须通过张盛霆涉外公司这道门槛。

从一开始仅仅是贸易渠道,到后来直接介入贸易交易,再到如今成为自主开发、市场整合和全贸易发展为一体,并且兼顾工业、农业、军事产业等综合市场的大型产业链,张盛霆涉外公司俨然已经不仅仅是公司这么简单,而是一种集团化的商业模式。

自从四月份发生的东京阮家事件,着实让张盛霆涉外公司担忧了一把。

为此岑春渲特别从南京派遣专员到越南,一边打通越南本地的关系,一边协调法国人的关系,上上下下打点花了一笔不小的开销,但好在把这件事稳了下来。

岑春渲不清楚东京阮家的财产有多少,可是张盛霆涉外公司如今的总产值已经有越南全国年税收的六分之一之多。法国人若是以强硬手段掠夺张盛霆涉外公司,获得的利润肯定不会小,到时候又能向本土战场输送一笔支援。

如今,严格的说越南的情况仍然不见好转,仅仅是处于一种模棱两可的状态。

很显然印度支那联邦总督还在犹豫不决,对中国的军事威胁不敢小视。要知道云南可是有一个集团军压在边境,更让联邦总督大为惊讶的是,就在东京阮家事件发生之后的一个月,中国竟从越南境内转移了一支军队。

天知道这支军队在越南隐藏了多久,更不能确定如今越南的深山老林里是否还有中国军队,又或者那些所谓的山匪、强盗势力,弄不好就是中国军队的掩护而已。

真要是把中国惹毛了,都不知道印度支那联邦还能存在多久。

仁化港今天已经成为著名的中华城,这也是整个越南为数不多华人地位高于金发碧眼洋人地位的城市。自从协约国对华宣战之后,中国撤销驻越南所有外交机构,不过在仁化港保留了一个“中华侨商总会”,出任会长的正是唐绍仪。

位于海边新建不久的“小中华门街”是整个仁化港最繁华的街道,中华侨商总会恢弘的办公大楼就坐立在“小中华门街”前段。

一辆盛世牌轿车从远处行驶而来,在沿海大道旁边转入小中华门街。轿车车头悬挂着中华民国的五色旗和张盛霆涉外公司的会旗,这是张盛霆涉外公司典型的专用车辆。尽管张盛霆涉外公司的新总部大楼同样位于小中华门街上,但在仁化港城内城外还有许多其他的分支机构,这辆轿车显然是刚刚从城外进来。

轿车直接来到中华侨商总会大楼停下,车门打开之后,从里面匆匆走出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迈步走上总商会大楼门前的台阶。

来到大厅,几名越南籍接待刚想上前迎候,但这二人根本没有理会这些接待员,径直向一旁旋转楼梯走去,很快来到二楼。接待员是认识这两个人的,也明白他们是要来找商会会长,当即立刻用内线电话通知了楼上。

唐绍仪办公室的秘书来到二楼公共休息厅等候,在见到二人之后,连忙向最前面的中年人问好道:“陈先生来了,唐会长正在楼上开会,请陈先生稍事等候一会儿。”

陈先生名叫陈近生,是张盛霆涉外公司的安全主管。事实上张盛霆涉外公司的所谓安全部门,正是结合了公司安保、本地雇佣军以及中国情报单位的多重职能,因此陈近生一直是中国在越南的重要人物,这已经不仅仅是局限于张盛霆涉外公司。

“有重要事,我必须马上见唐会长,务必请他立刻下来。”陈近生表情不怒而威,说起话来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这,真的一定要现在吗?”秘书当然知道不是要紧事陈近生是不会如此要求,但考虑到唐绍仪现在的会议同样很重要,因此还是尝试的问了一问。

“不行,这可是生死攸关的事情,你明白吗?”陈近生板起脸来,严肃的说道。

“是,是,我明白了,我这就去。请到办公室稍候片刻。”秘书不敢怠慢,说完之后立刻沿着楼梯前往三楼。

陈近生在唐绍仪的办公室里略等了一小会儿,很快唐绍仪便推门而入。

见到陈近生之后,唐绍仪凝神问道:“陈先生,到底是什么要紧事?”

陈近生对自己的随员示意了一下,随员立刻走出大门,随手关上大门并且守在门外。这时,他才对唐绍仪说道:“河内站截获了法国人的密电,中德盟约已经泄露了,协约国准备加大对华制裁的程度,很有可能会开战。”

唐绍仪怔了怔,他现在一听到中德盟约泄露就不由自主的心怵,当初正是因为庆元会议闹出了中德盟约泄密事件,而且带出中德盟约抄本文件的人正是自己,此时乍得一听还真有一种旧事重提的意味。

他赶紧问道:“这怎么可能,究竟是怎么泄密的?”

陈近生摇了摇头,说道:“目前还不知道,不过这件事本来就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德国人可以泄密,庆元会议事件协约国未必不会相信,总之中德关系越来越密切,欧洲的洋人可不是傻子,纸是包不住火的,迟早会引人嫌疑。”

唐绍仪叹了一口气,随即说道:“若真是如此,只怕法国人会对我们有动作。之前我们中国一直否认中德盟约,如今既然让协约国获悉,那意义已然大有不同。”

陈近生颔首说道:“没错。刚才我们安全部已经召开紧急会议,并且联络了昆明方面,张盛霆公司必须马上转移所有在越南的资金,至于不动产可以暂时委托给越南本地公司来打理,实在不行也顾不了那么多。”

唐绍仪仔细想了想,脸有难色的说道:“这只怕不是一时半会能办妥的事。刚才我正在跟南洋的几个大商家商谈合作,他们正准备在越南投资数百万美元的生意。现在撤空张盛霆公司的话,实在有太多困难。”

顿了顿之后,他转而又问道:“法国人正要对我们下手?”

陈近生当然明白唐绍仪的意思,无非是寄希望法国人不会立刻采取措施,他郑重其事的说道:“现在虽然没有听到任何风声,但此事万万不能姑息。张盛霆公司的资金可是一笔重要的财产,若有什么闪失你我都担当不起。”

唐绍仪沉着声音说道:“我自然明白。”

陈近生接着说道:“张盛霆公司的资产近期会通过总商会向国内转移,不过表面上还是要做一些功夫,不要太明显太刻意。再者这未必是长久的撤离,只要咱们的军队能打回来,张盛霆公司照样还能东山再起。”

唐绍仪点了点头说道:“我会尽快安排好这些事。”

陈近生随后又说道:“正如唐先生所说,这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好的事情。为了应对突发情况的发生,我们决定启动‘红色方案’。一旦真有什么事情发生的话,唐先生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唐绍仪当然知道“红色方案”的内容,这是一项高风险预警的方案,张盛霆涉外公司安全部会启动所有在越南隐藏的武装人员,包括隐藏的特工、藏身在深山里的微型部队以及收买的越南本地武装。这些武装人员会尽可能的保障中国公民在越南的安全,并且在发生战争时掩护中国公民撤退、协助中国军队对付法国及其附属军队。

在交代完毕之后,陈近生没有做多任何停留,直接告辞离开。

而唐绍仪也不敢有任何迟疑,马上开始着手处理转移张盛霆公司资产的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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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8章,闭门会议

几天之后,中德盟约被曝光的消息很快传开,协约各国国内的各大报纸纷纷刊载这惊人的消息,无论是政客还是时评人,又或者是家庭主妇、青少年学生,西方国家彻底对中国这个隐藏极深的“阴险国家”感到刮目相看。

为此,英国首相紧急召开内阁会议,法国、俄国与英国之间的电联内容瞬间从战争问题转移到远东问题上面。大量的“新同盟国敌人”的内容充斥在整个欧洲政局上面,很显然大家对这样一个“早已预料”的意外而显得手忙脚乱。

协约国的远东殖民地最为紧张,甚至有人认为即便国内获悉了中德盟约的真实性,但也不能如此明目张胆的公布出来,或许可以采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方式,暗中展开一系列打压措施。

如今各大报纸传的沸沸扬扬,中国自然不会不知道这个情况,十之八九是破罐子破摔的应对方式。在远东殖民地没有做好任何准备之前,中国完全可以一鼓作气挥师进攻,这必然是一场飞来横祸似的大灾难。

十二月一日,奉天元首军事行营,吴绍霆就此事召开了紧急会议。

在奉天的*官员、各情报局代表官和总统府高级幕僚全部到场。这次会议并没有完全封闭,吴绍霆在会场上的大部分言论很快就流传开来。

他强调中国与德国的合约关系不会因为盟约泄密而终止,鉴于英国人和日本人多次策动中国地方军阀发起叛乱,这场战争迟早是要扩大到世界大战。

除此之外,他同样重申了中国一些古老且美德的传统,“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中国自古是礼仪之邦,若不是列强一定要把亚洲搅和的天昏地暗,中国绝不会走上这条道路”。他再次将半殖民地时期的中国惨状一一点名,把所有责任都推脱到列强的资本和殖民扩张上面,欧洲的大战原本与中国没有半毛钱关系,是协约国处处挑衅,日本处处进逼,才被迫让中国选择加入同盟国阵营。

会议结束之前,吴绍霆要求*做好全国防御准备,并着手布置北方第二集团军和南方第一集团、第二集团军的开战工作。

*立刻着手遵照命令行事,虽然对他们而言这一切来的太过突然,可彷佛所有人都清楚,既然四年前签订了中德盟约,再加上庆元会议时间的闹腾,这件事迟早是要浮出水面。不仅如此,按照“亚洲战略”的计划步骤,这一切也会自然而然的发生,现在只不过是略有提前了一些而已。

事实上,或许*对突然发生的中德盟约泄密会感到突然,但吴绍霆却一点不觉得如此。在紧急会议结束之后,他回到元首行营小楼,直接来到三楼小会议室,此时的小会议室门外已经被特勤人员戒严,任何未经允许的人都不许靠近半步。

推门而入,会议室内早已等候了几个人,正是秘密从南京、北京、广州赶到奉天的何福光、邓铿、韦汝骢和陈炯光,以及“黑幕”小组的几名核心参谋官。在见到吴绍霆出现后,众人立刻起身行礼,不过吴绍霆却简单的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坐下来。

“中情局那边办事很有效率,这么快就让中德盟约的事情在欧洲报纸上披露出来,尽管如此,不过效果还是有些太过迅速,我不希望协约国会快速反应过来。中情局、战情局在海外的谍报机构一定要切实注意协约各国的动向。”落座之后,吴绍霆直接切入正题的说道。

这次中德盟约正式曝光的事件,是吴绍霆授权中情局故意执行的行动。

在十一月底发生于朝鲜的咸兴攻坚战役,国防军第四师配合列车炮经过七天的强攻,最终大获全胜的拿下咸兴。这场战役的胜利彻底为朝鲜战争的局面奠定了临门一脚的作用,中国军队已经完全掌握战场主动权。

不仅如此,预计十二月初开展的围剿新义州和惠山的作战同样会陆续展开,中国六个师的兵力将会在一个月之内全歼日军第七师团和第十七师团,然后集中优势兵力继续进攻日军的第二道防线。

正是因为朝鲜战场的战况顺利,让吴绍霆有信心也有底气开始执行“亚洲战略”第二阶段行动。把中德盟约的关系曝光出去,让中国正式以同盟国身份切入世界大战战场,开始为更多的战争利益而争夺。

“元首,这件事确实不好掌握,毕竟欧洲那边的战争旷日持久,各方面一直都在关注其中。稍有任何风吹草动自然会是尽人皆知,再者洋人从始至终都没放弃在咱们中国背后搞小动作,他们当然不会没有敏感性。”中情局的一名高级官员说道。

“我知道,既然洋人们反应迅速,我们手底下的工作也要抓紧一些。北方第二集团军要首先整顿清楚,四川、云南、广东也要紧随其后的响应。在正式出国作战之前,我们一定要有一个稳固的国内环境。”吴绍霆郑重其事的交代道。

“元首放心,那些小军阀们都在监控之中,中情局的特别行动队早已准备就绪,保证七天之内能拿下所有人。”何福光好整以暇的说道。做为*典型的鹰派人物,他一直在期待这一天的到来,荡除地方隐患势力,挥师跨境与列强争雄。

“四川那边也都安排好了,昨天刚刚收到电报,王陵基决定站在我们这边。”邓铿说道。

“条件都谈好了吗?”吴绍霆不动声色的问道。

“是的,王陵基会自动申请调任*任职。”邓铿点了点头说道。

所谓调入*任职,理所当然是放弃地方实权而在中央担任虚职,只是一种投诚的表现,也是吴绍霆即将进行一场大范围的整顿改革的手段。

“很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要他表现得体,日后会有他的用武之地。这次也辛苦李郁生和熊锦帆帮我们演一场戏,咱们要做就要做的绝一些,以免另生后患。”吴绍霆不疾不徐的说道。这一切正如他之前所说的那样,不管有没有借口,都要制造借口来解决潜在的隐患。

“元首,那什么时候开始收网?”陈炯光问道。

“不急,现在我们还需要铺垫一下,新闻部一定要做好相关的引导工作,把‘猎獾行动’尽快公诸于众,让全国上下都看清楚洋人和这些军阀们的嘴脸。等这件事铺垫好了,到时候就能立刻开始行动。”吴绍霆不疾不徐的说道。

“越南方面最近比较紧张,有传闻法国人会有所行动。英国在印度紧急招募了大约四个团的雇佣军,从美国人那里了解到的消息,应该会在三个月之内用美国货轮输送到越南。”陈炯光把最近了解到的消息告诉道。

“这事已经不会有差池,而且很有可能没有三个月那么久。”“黑幕”小组情报主管欧景心点着头说道。

“情报部门收到什么消息?”韦汝骢转过来对欧景心问道。

“是的,根据法国政府与英国驻法大使在十一月二十七日的会晤消息,英法日正在策划成立一支南亚联合军团,用以在西南中国开辟第二个亚洲战场。”欧景心一边说着,一边从早已准备好的文件夹里取出了相关资料,递到吴绍霆手里。

吴绍霆一页一页的翻看资料,大部分都是英国本土、法国本土以及台湾向印度支那联邦总督府的电报消息,一些重要的文字段落都已经用红圈圈出来。主要的内容就是关于同盟国新成员中国对欧洲战争的威胁,连同在朝鲜发生的战争已经可以归纳为欧洲战争的一部分。为了提防中国与德国之间存在更多的阴谋,必须趁中国立足未稳之前给予压制。

他看完资料,随手递给了一旁何福光、韦汝骢等人传看,接着说道:“这一点不无可能,日本妄图改善朝鲜战争的困境,英国人要保障西藏、香港的安全,法国更是需要加强越南的统治力,三个国家都有自己的利益驱使,越南联合军团势在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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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9章,狂热民族心

欧景心接着说道:“不过这个联合军团的兵力和装备短期之内是不会对我们构成威胁。根据中情局、战情局的专业分析,目前协约国能够抽调到亚洲的兵力主要来源是英国和日本,当然日本要占更大头。除了刚才所说的四个外籍雇佣团之外,英国在香港还有六个火枪营,西藏有一个野战团和一个外籍混编团。”

何福光问道:“总兵力大约多少?”

欧景心说道:“英国兵力应该只有八千人左右,而这其中大部分不是正规军。诸位应该清楚,所谓的外籍雇佣兵团几乎连二等兵团都算不上,尤其是混编外籍兵团,人种复杂、宗教信仰复杂、语言复杂,协调力和战斗力大有局限。”

吴绍霆当然很清楚英国在印度目前的状况,几乎所有精锐资源全部投入到欧洲战场,留在亚洲的所剩无几。他甚至怀疑这仓促编成的四个外籍兵团会不会都是老弱病残,连武器都还是燧发火枪、鸟铳之类。

欧景心继续说道:“日本在台湾的两个师团已经全部抽调到朝鲜,这次越南联合军团的组建,他们可能会从本土抽调一个师团的兵力,当然,这是我们做出的最大估算。以日本目前的财政和战争消耗,他们很难维持两个大型战场的开销。更何况越南和西南中国根本不是日本的利益范围。”

何福光缓缓的点了点头,说道:“确实如此,日本人只会怂恿英法两国在越南发起行动,他们真要加入联合军团只怕不会那么容易。照此推算,法国人应该不会有太多做为了。”

欧景心说道:“是的,法国本土的战况越来越艰难,德国在一个半个月之前发动了凡尔登战役,这可是一场高消耗的大型会战,单单这一个半月的时间里双方几乎损失了数万兵力。不过法国在印度支那联邦有一个大约三千人的常备兵团,海军方面还有一支南洋巡逻舰队,大部分是一千吨位以下的内河舰艇,只有一艘图尔维尔号装甲巡洋舰。”

何福光一边思考着一边问道:“法国人应该还有一些可以控制的地方军队。”

欧景心回答说道:“是这样的,越南军队,暹罗军队,都是一些殖民地本土军队。不过这些法国人同样担心这些军队,毕竟他们在南亚的统治不像英国人对印度的统治,为了更容易掌握这些国家政权,西方人不会给本地军队装备精良的武器。”

这时,吴绍霆不动声色的说道:“我记得张盛霆涉外公司有一套不同程度的应急方案,包括收买当地军队。情报部门对此有没有做过相关评估,一旦战事爆发,我们能通过收买当当地军队来瓦解敌人的势力可行性是多少?”

欧景心不能确定的说道:“诚实的说,这方面目前还无法说的准。但根据我们的预测分析,完全不需要多此一举,只要击败了越南联合军团,整个南亚的被殖民国家都会引起政治大地震,很有可能促成一批民族独立运动家的出现,来推翻遭受奴役的傀儡政权,这其中不排除有地方军阀参与的可能性。”

吴绍霆微微点了点头,近代亚洲的殖民统治造成的民族X矛盾,这一点是自己发动南亚战争最好的契机。他郑重其事的说道:“情报部门要做好相关的工作,要像朝鲜那样尽快找到可以利用的代理人,好好利用这一点,我们才能占据优势。”

邓铿应道:“这一点我会亲自跟进。”

吴绍霆接着又说道:“南方两个集团军准备的怎么样了?”

陈炯光坐直了身子,一丝不苟的说道:“请元首放心,广州和昆明从年中开始就已经蓄势待发,如今早已进入最高等级的备战状态,随时可以发动进攻。不仅如此,我们集团军的情报机构业已疏通所有渠道,香港、西藏安排好了接应工作。”

吴绍霆沉思了片刻,然后说道:“我决定策划一系列‘斩首行动’。你们都是跟我一起经历过广东战争的,当时为了扭转战争局面,同样制订了一套‘斩首行动’的计划。”

何福光立刻问道:“元首的意思是指,派出特种部队执行针对敌人首领的计划?”

吴绍霆点了点头,认真的说道:“没错,就是这样,香港、西藏的战事我不希望拖的太久,如果可能的话,在越南甚至南亚的战争我也不希望拖延的太久。”

何福光进一步问道:“那元首,您打算如何安排斩首行动?直接杀死总督和高级将领?”

吴绍霆略略沉思,说道:“如果可能最好能抓活的,一则是要注意我们的名声,二则有这些人质在手里,以后总会有用处的。当然,未必一定要抓活的,毕竟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无论如何以战争大局为重,只要能赢的战争,任何手段都可以使用。”

何福光说道:“我明白了,我会亲自给集团军司令部下达指示。”

吴绍霆补充的说道:“具体计划由下面来负责安排,不过不必急着开始行动,当务之急我们还是要走好舆论这一步。这是我们整体行动的开端信号,只要国内的情绪沸腾了,接下来一切就能顺水推舟。”

随后,会议上又进行了更详细的讨论,陈炯光把南方两个集团军的战略计划草案做了汇报,邓铿也把与德国人的联络进展交代了一下。既然中德盟约正式曝光,中国以同盟国身份加入世界大战阵营,做为亚洲重要的战略核心部分,中国自然要拿这个幌子来向同盟国的老大哥讨要一笔经费。

在中德外交的事宜上,吴绍霆做了一些交代,他让邓铿回头给外交部去一封电报,派伍廷芳亲自到德国公使馆会见德国公使辛慈,并且质问中德盟约曝光是否由德国故意泄露。先把气势打出去,然后再开口要钱,无论能要多少都比没有得要强。

十二月注定不是一个寒冷的冬季,在之后的几天时间里,中国国内各大报纸报道了关于“中德盟约”的消息,南京总统府在沉默了数日之后,正式召开记者招待会,宣布承认中德盟约的存在,但没有表示中国将会以同盟国身份介入欧洲战事。

然而没过多久,十二月一日那天吴绍霆于奉天召开紧急会议的内容也不胫而走。这自然是吴绍霆故意安排的风声,他让一些元首行营的官员私下把消息散播出去,包括自己在会议上郑重其事的讲话。

很快,这股旋风就席卷了整个大江南北,甚至还刊登到了欧洲诸国的主流报纸上。

南京总统府新闻部配合这些消息,开始鼓吹中国与德国结盟的原因,不管其内幕究竟是什么,对外而言一律是遭受列强的压迫,为了保卫中华民国的国权利益,只能借助同盟国阵营的援助来对抗外来威胁。

“这一点毋须多疑,从青岛战争我们就不难看出,协约国迟早会进一步瓜分我们中国,日本迟早会进一步吞并中国领土。”

“日本所谓的大陆政策,这已经是忍无可忍的威胁!”

“没有德国提供超过两亿帝国马克的资助,南北铁路不可能在一年之内竣工,青岛战争更不可能三天大获全胜。”

“英国人在策划西藏分离,沙俄人一直鼓吹蒙古X独立,东洋小鬼子更是厚颜无耻的制订所谓的大陆政策。这就是协约国的嘴脸,这就是协约国的阴谋,现在不反抗待在何时?”

“朝鲜战场上我们已经胜利在望,这是中华民族扬眉吐气的好时候,中华民族不应该再惧怕那些纸老虎!”

无论是在北京、南京、广州、武汉这样的大城市,又或者是在其他小县小镇,市面上到处流传着诸如此类的言论。时评专家,著名学者,政府官员,纷纷在报纸上发表自己的言论,声援南京中央政府向协约国开战,收回协约国在华所有特权,维护完整的国家主权利益。

在这样强烈的舆论氛围熏陶之下,知识分子们热血冲动,老百姓们情绪激烈,在他们眼里不必关心更深层次的东西,只知道谁在欺负中国,谁又在保护中国。“好”和“坏”就这么简单。元首吴绍霆给国内带来了和平,结束了军阀混战的局面,改革税政、肃清吏政,解决了许多就业问题,改善农业、发展工业,这些都是难得一见的大实事。

更重要的是,元首吴绍霆唤醒了中华人民的民族性,将一个贫弱、受人欺凌的弱小民族,一跃而起转变为与列强争雄的大国风范。

这些年来,吴绍霆所做的一切就是在恢复中国“亚洲大国”的身份地位。

在新闻部和各情报单位的舆论监控之下,国内的气氛很快狂热起来。

经过几天时间的分析和调查,新闻部很快发现国内对中德盟约事件,更多表现在寄托着强国强民的愿望上面。随即在紧接着的宣传煽动过程中,新闻部更多的在民族主义上投入手笔,大肆鼓吹中华民族的优越高等。

配合硬性的舆论宣传,大学里举办学术讲座,社区开办公益路演,用工单位张贴大字报,村镇则召开集体大会。这些活动全部是为宣扬民族主义做铺垫,把中国五千年优越文化全部掏箱底的拿出来,什么汉唐时期先进文化、什么四大发明丝绸之路、什么天朝上国,但凡是值得称赞或者值得意淫的物事,经过包装之后全部拿出来做典范。

归根结底一句话,那就是中国自古以来是全世界领先的国家,如今中华民国不仅要恢复这些过往的殊荣,还要把这份殊荣提升到更高的档次。

一股狂热的民族主义旋风很快形成,由上而下的席卷了全中国。

国民们彻底沸腾了,就连家庭主妇、深闺绣女们都认为中国应该更加富强,而要证明中国富强的方式那就是与世界列强争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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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0章,收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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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十二日,吴绍霆从奉天返回南京,刚下轿车未及休息和见一见阔别半年的家人,直接在东朝房大礼堂召开国府紧急会议。

在这次会议上,吴绍霆公布了“猎獾计划”的详细跟进报告,包括情报部门搜集到的许多监听录音,将协约国间谍在中国策动地方军阀叛变的阴谋一一揭露出来,甚至还旧事重提的强调今年四月份东三省“兵谏”事件。

消息一经公布,到场的中央政府大员们尽皆哗然,他们原本以为在中央政府严厉的调控之下,地方势力早已经彻底妥协,没想到狼子野心者比比皆是,军阀势力依旧在暗流涌动。

就在全场震惊之下,吴绍霆严肃的宣布即将展开全国范围内的搜捕工作,彻底瓦解所有里通外敌的阴谋分子和顽固势力。按照他的话来说,“我们打赢了青岛战争,现在好不容易又在朝鲜奠定优势局面,岂能容忍一些自私自利的宵小之徒背地里兴风作浪?这不仅是对我们中央政府的威胁,更是违背全体国民的意愿,是彻底的叛国叛民的大罪!是不赦之罪!”

与会众人心里都很清楚,既然如今他们坐在中央政府的官位上,自然容不得地方势力犯上作乱。再者作什么乱不好,偏偏却在这个风头浪尖上勾结洋人,犯下卖国求荣的恶极大罪,这正是让亲者痛仇者快的离经叛道之事。

就算有人想要袒护地方势力,可到头来也要顾虑如今国内的风头,与全国上下为敌那绝对是不理智的选择。

会议结束之后,吴绍霆命令外交部和新闻部召开联合的新闻发布会,这次联合新闻发布会分两个形式,其一是邀请各国外交人员或留守代表的新闻通报会议,其二是面向全国的发布会。不过会上的内容基本一致,正是将“猎獾计划”的证据详详细细公布出来,并且强烈声明必将此事追究到底。

这场新闻发布会顿时引起了全亚洲的政治大地震,上海、香港、德里、东京等重要城市一时间成为风波的发源地。结合之前发生的“中德盟约曝光”,这次南京政府公布外国势力策划兵变的证据简直就是一颗大炸弹,稍微有点政治嗅觉的人都很清楚,这颗炸弹即将燃爆整个亚洲的大爆炸。

就在同一天晚上,吴绍霆正式授权中情局开始执行“收网计划”,早已埋伏在各地方的特别行动队立刻进入作战状态,趁夜闯进与洋人勾结的地方官员、军阀、中间人甚至外籍商人的家中,不等这些人反应过来马上套上黑头罩带走。

整个逮捕计划并非从始至终都很顺利,在针对一些军阀的行动过程中,难以避免的发生了驳火。毕竟这件事早已是风声鹤唳,在这样紧张的环境之下,做贼心虚的军阀自然不可能没有任何准备。

然而所有的这些准备都在情报局的监控之下,在采取强行进攻的手段之前,特别行动队会联络当地宪兵部队或暗通收买的地方部队,直接集合大量兵力向军阀官邸发起猛攻,甚至不惜使用重机枪和迫击炮。

一旦遇到殊死抵抗的局面,特别行动队不会考虑伤亡后果,哪怕把整座官邸夷为平地都在所不惜。毕竟做贼心虚提前防备,已经是昭然若揭里通外敌的罪过,像这种毫无悔改之意,妄图拼死一搏的人,根本毋须逮捕回去接受审判,就地执行死刑即可。至于军阀的家人同样属于咎由自取,既然斩草要除根,一切当然要做的绝情到底。

“收网计划”从这一夜开始,连续数日都未曾停息。

正如吴绍霆所说的,这是一次从上到下的全国范围打击,目的就是彻底根除“所有”地方官僚势力,只要有地方军队不属于中央治辖,那这支军队就会被定义为“军阀”。不仅是西北马家军、四川刘存厚这些有证据与洋人勾结的人,更重要的是把旧北洋系的地方军阀正式从中华民国军政上抹掉。

其实西北马家军在联络段祺瑞无果之后,一直在犹豫不决,这段时间也并没有干出什么大动作,只是在等待国内是否有新的变动发生。

而四川的刘存厚更是含冤其中,他最多只是接受了洋人的贿赂,但从心里根本没有打算起兵造反,因为比起东三省军阀或者西北军阀而言,他更有自知之明。要不是熊克武和南京中央政府设下一场阴谋,他最多就在重庆当一个小霸主。

他甚至做梦都没想到,特别行动队在进攻自己的司令部时,连一直视为亲信的王陵基都率兵参与包围行动。这一刻他当真是看出吴绍霆的用心,只要任何不利于中央政府的蛛丝马迹,哪怕仅仅是一时的歪心思,吴绍霆都是不会放过的。

连马家军、刘存厚都未曾投入实际的造反行动,更遑论北洋旧派军阀。即便北洋旧派军阀多多少少与协约国间谍有所来往,但考虑到冯国璋、徐世昌这些北洋元老在中央的权重,再考虑到中央政府的强势,他们都不可能贸然冒险。

不过吴绍霆早在国民大会召开期间就认识到北洋旧派官僚集团的影响,尤其是江西、河南、河北、安徽四省,这四省不仅有大量的军队,更是有深厚的政治背景。而这四省的行政、军事长官又都是之前北洋政府的中坚力量,其中还不乏在南北战争上打过交手。

这四省一直是吴绍霆的一块心头祛病,比起陕西、山西、甘肃来说,只要能解决这四省的隐患,整个北洋旧派军阀势力自此彻底瓦解。

在这次“收网计划“中,西北、西南各省的小军阀只不过是陪衬,吴绍霆真正要开刀的正是这四省的官僚势力。

安徽省省长倪嗣冲在十二日当晚即被特别行动队秘密潜入官邸逮捕,至于共和国卫队安徽省司令部也在第二天早上遭到军统局查封,前后拘禁了三十多名校级以上军官。为了警惕行动遭到暴力反抗,中央第二集团军和北方军事管理局出动了两艘飞艇进行空中支援,并在城外集合了一个宪兵团随时应付突发事件。

尽管倪嗣冲对北京事件有所预感,但毕竟认为自己这些年无功无过,南京中央政府即便要下手也应该去对付那些跟洋人勾结的小军阀,因此并没有过多提防。没想到正是因为自己的疏忽,倒头来却在睡梦中被劫持,真正是后悔莫及。

河南、河北两省是两天之后陆续展开行动,只是这个时候两省大大小小的官僚们早已听说倪嗣冲被捕的消息,一时间又是惶恐又是惊怒。然而并非所有人都有决心来一场玉石俱焚的对抗,毕竟就算自己豁出性命也未必能得到什么结果,有先见之明的官员马上递交辞呈,并主动带领家人前往南京寓居。

在河南、河北的行动要比逮捕倪嗣冲困难许多,不仅仅是负隅顽抗者多了许多,一些中情局“天网”黑名单上的官员也突然失踪。特别行动队一边要弹压兵变,一边又要追捕那些逃跑的官员,着实花了不少功夫。

不过好在行动之前准备充分,哪怕多消耗一些人力物力,最终还是确保任务完成。

除了在军事进攻中击毙的叛乱分子之外,河南、河北两省包括省长和军务总督在内,一共拘捕了一百二十二名涉案人员,将近四个团的军队被强行解除武装并执行营内禁闭。为了看押具有高风险的军队,北京、南京、武汉三地紧急调动了六个宪兵团介入其中。

至于江西的情况,因为考虑到北洋公党和冯国璋直系的原因,并没有像对付倪嗣冲、赵倜等人那样采取强行行动。吴绍霆亲自与江西省长李纯电联,要求由李纯来下令拘捕一直盘踞在江西省内的卢永祥、傅良佐、唐天喜等人。

尽管卢永祥、傅良佐这些人已经被授予*军职,可实际上这些人一直未曾到南京*任职,只不过是摇领了虚职。严格的说,卢永祥早已失去了军权,自从杭州会战结束后,他带领残部逃入安徽,随后被倪嗣冲强行收编了残部,为此还发生了口角冲突,最终转道来到江西与昔日皖系的部分势力会合。

而傅良佐、唐天喜二人自广东战争失利,所属部队一直退避在江西省内。全国整编完成之后,他们的部队被编入共和国卫队江西司令部,但事实上还是有很大程度的自治权。那时李纯忙于应付省内省外的大局变动,根本无暇顾及傅良佐、唐天喜等人,只能熟视无睹。

只是话说回来,对于这次吴绍霆突然发来的电报,李纯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处之。

最近国内的大变动他心知肚明,这很明显是一场中央政府精心策划的清扫行动,不管是真正的隐患还是潜在的威胁,中央政府为了能集中心思应付欧洲大战,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漏网一人,否则祸起萧墙之时必是一场*的大灾难。

可一想到吴绍霆让他亲自下令逮捕傅良佐、卢永祥等一干人,他总觉得这件事不是那么容易。再者他帮中央政府处理了这批人,倒头来中央政府会不会更容易处理自己,这才是最值得重视的一个问题,也是最要命的一个问题。

虽然江西省府内有不少亲信劝慰,说中央有冯国璋坐镇,李纯是冯国璋的心腹干将,吴绍霆再怎么样也不至于不给冯国璋面子。

但李纯可不是傻子,他看得出来只要吴绍霆认准的事情,一千个一万个冯国璋都拦不住。

第1031章,风卷残云

江西的事情一直拖延到十二月中旬,就连唐天喜、傅良佐等人都听闻了风声,可是李纯迟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一味的犹豫不决,任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这几日卢永祥、唐天喜和傅良佐匆匆忙忙的碰了几次照面,商讨到底该如何应对。

对于他们而言,与其说是商讨对策,还不如说是满腹牢骚。好歹这些年他们安安分分恪守规范,大事不敢做,小事不插手,偏偏仍然逃不掉成为元首的眼中钉,这简直就是不给人活路。可是即便如此他们也无可奈何,如今该整顿的都整顿了,放眼全国上下都是中央的势力,还能如何谋求生路?

接连数日讨论对话,可终于还是没有结果,单凭手底下这点人要想闹出什么事来,简直比登天还难。更何况就连他们自己心里都没有底,国家正笼罩在一股狂热的民族注意气氛之中,人人都叫嚣着向列强开战,在这个时候手底下的士兵会跟着自己造反?

十二月二十二日,吴绍霆再次致电南昌,质问李纯为何违令不从?他当然知道李纯心中的顾忌,为此还特意跟冯国璋好好商谈了一番,说服冯国璋站在自己这边。

冯国璋对吴绍霆整顿全国的做法一开始是默许的,毕竟地方小军阀勾结洋人里通外敌,迟早会惹出大祸来,早该把这些顽固之徒彻底根除才是。不过这小半个月过来,他发现吴绍霆对付的不止是那些勾结洋人的军阀,更多的是在拿北洋公党的旧派人物开刀。

再怎么说这些地方大员都是北洋公党的人,哪怕之前政治派系不同,但终归都是北洋旧人。吴绍霆如此不分青红皂白的大打出手,究竟还有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又或者究竟是不是故意在打压北洋公党的势力?

当吴绍霆找到冯国璋时,冯国璋开门见山的直接质问起来。

“震之,西北的那些人是有凭有据,该杀该剐那是罪有应得。倪丹忱、赵周人他们向来安安分分,要说中央开什么会,他们必然到场,中央有什么政令,他们也必然遵行不韪,如今为何无端端的把他们也抓起来?”

“甫公,我并没有抓捕他们的意思,只不过是请他们到南京来共商国家大事,无非是手段有些特殊而已。”

“有什么共商国家大事一定要弄得人心惶惶?震之,老夫虽然年迈,可并不是老眼昏瞎,你也用不着找这样冠冕堂皇的借口敷衍老夫。”

“不管怎么说,我这么做是为了中央政府着想,就算甫公认为我以公谋私也好,认为我冤枉无辜也罢,但有些事你我心照不宣,该处理的总是要处理的。不过我可以向甫公保证,在处置这些人的安排上面,我必然会拿捏分寸,如果查无实证,大不了就委以中央部员之职,参议院、众议院也多得是席位。”

听到这里,冯国璋其实已经明白吴绍霆的意思,对方竟能把中央政府的职位、国会两院席位当交易买卖似的任意支配,足以显出其已经将元首的地位凌驾于国家之上。在中华民国只有元首是真正的执权者,什么中央政府、地方政府只不过是摆设而已。

他原本以为自己早已看透这一点,可万万没料到等深刻的事实摆在面前时,自己一时竟无法接受。他曾经设想过将南京中央政府打造成强有力的国家政府,哪怕让一个年轻后生担任国家领袖也无妨,只要能确保中央政府的统治力就好。

可是自从国民大会结束之后,他发现吴绍霆所设计的政治体系正在不断弱化政府职权,相比之下那就是突出总统或者元首的权力。

对于已经选择退让的冯国璋来说,岂能让中央政府变成一个傀儡?

可是话又说回来,即便如此,他现在又能如何?除了争取北洋的延续和保住自己副总统的位置,再做任何的努力都是徒劳。当初既然选择南北议和,就应该有今时今日的觉悟,北洋实在是已经没有回天的能力了。

这时,吴绍霆换了一种语气,劝慰似的说道:“世叔,你我是一家人,用不着说两家话。咱们中华民国眼看是要跟洋人们干起来了,岂能容得下半点差池?世叔,您老仔细想想,咱们打拼到今天容易吗?咱们好不容易能跟小鬼子拼上一把,能跟德意志帝国称兄道弟,能跟英吉利、法兰西为敌,这可不是一朝一夕积累起来的事。”

冯国璋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些,老夫自然是知道的。”

吴绍霆继续说道:“世叔若是能宽心,权且当我是请这些人到南京来共同为迎战大举出谋划策,若是不宽心,那索性当我是放不下疑心,姑且做一套预防准备罢了。等战争结束之后,只要您一句话,这些人官复原职也可,继续留任中央也可,哪怕解甲归田也单凭世叔的意思。今日我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无论如何都请世叔体谅。”

冯国璋心里总算有几丝安慰,好在对方还知道把他当自家人。虽然他上了年纪,有诸多顽固的性子,可仔细想想如今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暂时听从吴绍霆的意思,至于日后如何安排也只能顺其自然。

在说服冯国璋之后,吴绍霆请冯国璋出面给李纯指示,同样是在十二月二十二日这天发到南昌。他在电报里特意向李纯点名了利害关系,李纯若是违令不办,那不仅于事无补,反而会让中央更加猜忌,若是遵令行事自然比什么都不做要强。

无奈之下,李纯决定先拿下卢永祥、唐天喜、傅良佐等人,然后再考虑如何自保。

对于卢永祥等人而言,这些时日他们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与其做无畏的反抗,还不如直接束手就擒博得一个宽宏谅解,说不定还能在南京担任一个虚职混混日子。只是李纯的大军还没有到来,反而迎来了一名日本商人,试图说服卢永祥等人化装潜逃,并说日本官方能够提供经费和担保,保证众人安全抵达台湾。

这番话引起了卢永祥等人的注意,潜逃出国未尝不是一个办法,但考虑是日本人来联络,日后势必会成为日本人利用的傀儡。遥想目前中日战争节节胜利,在这个时候流亡日本肯定会背上卖国贼的骂名,生生世世不得洗脱。

比起流亡日本,留在中国反而要好得多,不管怎么说南京方面不可能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而要了他们的小命。元首无非是希望扩大中央集权的程度,消除所有隐患势力,只要他们服从中央的安排,最多不过是换一种生活方式罢了。

最终,卢永祥等人拒绝了日本商人的提议,而这显然是一次明智的选择。

因为这名日本商人乘坐的轿车在开动之后不久,突然被从不同方向出现的另外三辆轿车围堵起来,十几名身穿黑色风衣携带手枪的武装人员一拥而上,直接把日本商人连同司机一起揪出了轿车带走,从此以后消失无踪。

在十二月份剩下的十多天时间里,新闻部一直小心翼翼的经营着社会舆论,在之前煽动民族主义热潮的铺垫之下,全国整顿行动很快获得前所未有的声援。人们都憎恨洋人欺凌中国已久,而在此时传出的勾结洋人阴谋造反的消息,无疑是火上浇油。

汉奸走狗卖国贼永远都比正面的敌人更可恨,老百姓们纷纷声讨那些勾结洋人的地方军阀,无论这些军阀是否确有此事,但凡在报纸上或者市井流言中获得的消息,在这一刻就仿佛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狂热的民族主义氛围已经让许多人迷失了理智,只要被扣上与中央政府为敌的帽子,那就是全国公敌。

这股浪潮不仅仅存在于民间,同样在军队、政府单位里失控似的传染开来。这正是为什么在特别行动队展开收网时,并没有遇到太强烈的抵抗原因,就连地方军阀手里掌握的军队中都受到狂热的熏陶。

第1032章,最后的准备

十二月底,南京的天气已经有了严冬的感觉。

经过半个月的收网行动,中情局“天网”黑名单排名靠前的目标全部落网。

尽管之前以及的收网行动只需要一周,但其中总会有难以预料的情况发生,最终拖拖拉拉持续了十多天。然而不管怎么说,事情总算结束,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在处置“天网”黑名单上被拘捕的人员时,吴绍霆并没有一视同仁全部重刑,正如他之前对冯国璋承诺的那样,那些仅仅是潜在隐患的官员会网开一面。至于与洋人有所勾结,衡量的准则非常简单,那就是只要收受洋人的贿赂,不管有没有参与谋划造反的过程或者谋反的本意,一律以叛国罪处死。

而这一衡量准则几乎让被逮捕的五分之三以上的人送了性命,剩下五分之二也是大部分投入国家监狱不限期监禁。余下的诸如倪嗣冲、卢永祥等人,则全部由特勤局安排警卫员,软禁在南京的公寓之中。

“收网”行动就这样告一段落,而全中国却仍然在一股强烈的狂热情绪笼罩下,这正是吴绍霆等待已久的契机。

这天中午,南京长江南岸的官用码头上,里里外外早已被总统府警卫队和特勤局特工戒严。在码头外面停泊着长长的车队,所有车辆全部悬挂着国旗并张贴着总统府的标记。今天吴绍霆亲自来到码头,正是为了迎接从南昌乘船而来的李纯,陪同到场的不仅有几位直系的老将,甚至冯国璋也不持身份的前来慰问。

江边传来一声悠长的汽笛声,“呜呜”的轰鸣游走在冰冷的空气里,“肇和”号轻型巡洋舰放慢了速度,最终远远的停在了长江边缘。很快,一艘小型快艇靠近巡洋舰,从船上下来几个人影换乘了这艘快艇,慢慢悠悠的向码头行驶而来。

吴绍霆站起身来,迈步走出了休息室,中央政府的众官员陆续起身跟随其后。

一直在码头前面等候的王长龄快步迎了过来,身为南方人的他此时鼻子冻得发红,说起话来都不是那么利索,他对吴绍霆说道:“元首,李将军快上岸了。”

吴绍霆微微的点了点头,却没有多说什么,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然后跟冯国璋一起向码头前沿走了过去。两人站在码头前沿闲聊了一些话,旋即就看到快艇已经临近眼前,码头上的工人接过快艇上抛来的绳索,固定好船身之后,搭上了一面小舢板让快艇上的人踩着登上岸来。

李纯站在快艇船首,身后跟着几名副官和参谋官,在舢板搭好之后他率先一步上岸。

吴绍霆与冯国璋都迎上了一副笑容,不等李纯站稳脚跟就凑上前去拉手。

“李将军,一路辛苦了。”

“秀山,别来无恙啊!”

“元首阁下,副总统阁下,两位亲自来迎,真是折杀在下了。”

“这一路上可还安好,长江沿岸的天气可不好,只怕冬天冷得让人慌呀。”吴绍霆寒暄的笑着说道。

“有劳元首记挂,其实无甚大碍,早已经习惯了。”李纯恭恭敬敬的说道。他着实没有料到今天自己到南京会是这样一副隆重的迎接场面,一时心中涌出几分难以抑制的暖意。

在前往南京之前,他还一直犹豫不决,生怕刚到南京就会遭到秘密逮捕。不过此时看来,的确是自己多虑了。现在不难看出元首是打算对自己采取安抚手段,这一点总好过像卢永祥、倪嗣冲等人的下场。

“这就好,这就好。车已经备好了,李将军应该还没有吃午饭吧,我早吩咐总统府准备宴会,专程为李将军接风洗尘。”吴绍霆热情的拉着李纯的手,说话时的表情就彷佛当李纯是亲兄弟似的。

李纯受宠若惊,连忙欠身道谢。

随后吴绍霆又让李纯与直系旧人寒暄叙旧了片刻,大家说了一些冠冕堂皇的话,紧接着走出了官用码头,分别乘坐各自的轿车前往总统府。

到达总统府之后,西朝房的宴会厅早已布置妥当,众官员先在休息室稍微休息,相互之间闲聊叙旧了一番,很快餐厅的菜肴一一盛上,大家分主次次序陆续入场就座。吴绍霆、冯国璋拉着李纯同坐一座,席间说了许多话,其中难免会涉及到江西目前的问题。

吴绍霆故意试探的提及关于江西政治改革的问题,他认为省长和军务总督都应该进行更细化的调整,省长是文职,军务总督是武职,双方相辅相成却又相互制约才是。

李纯当然明白吴绍霆是什么意思,在这个场合之下他自然不敢乱说什么话,只好唯唯诺诺的点头附和了一番。

吴绍霆很快又转移话题,询问李纯对中国加入同盟国阵营的看法。

李纯原本对这件事尚无个人意见,这段时日他连自己的事情都忙不过来,哪里还有闲暇功夫来干涉国家大事。不过他从南昌一路东行的路上,倒是发现国内上上小小都充斥着一股支持中央政府开战的氛围之中。

当即,他索性顺着目前大势所趋的意思,认为中国是该向世界列强证明强国实力的时刻,更重要的是决不能让洋人继续再欺压中国。

这番话的回答正中吴绍霆的下怀,他立刻借着李纯的话,进一步说道:“李将军所言极是,此次协约国欺人太甚,我泱泱大国岂能无动于衷?如今朝鲜的战事一路高歌猛进,我大国的势力早已弥彰渐显,与列强争锋是迟早的事。然则,一旦战事扩大,我中华雄狮必然会缺乏精锐将领坐镇指挥,故而我有一个想法,倒是请李将军一定不要推辞。”

李纯心头已经猜出了几分意思,他硬着头皮问道:“但凡元首吩咐,李纯万死不辞。”

吴绍霆笑着说道:“有李将军这番话,吾心甚慰。昔日素问长江三督的威名,如今除了王子春解甲归田,陈将军业已中央就任,若是李将军能坐镇*,运筹帷幄指引我中华铁军出征国际,我深信此战大局在握啊。”

李纯暗暗苦笑不已,还说什么长江三督,他现在连南昌都坐不住了,还能督什么?再者吴绍霆这番话着实是在给自己戴高帽子,出征国际的大事,怎么可能因为自己任职*就能大局在握呢?

不等李纯开口回答,一旁的冯国璋轻轻咳嗽了一下,似是而非的说道:“秀山啊,这可是元首的一番美意,你可万万不能辜负。”在说这番话时,他彷佛是故意在“美意”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李纯顿时会意,既然冯国璋强调“美意”,必然是有所隐喻。按照他的理解,“美意”自然分两个层次,也就是说如果自己顺着吴绍霆的意思,以后必然还会大有做为,相反若不能顺着吴绍霆的意思,那恐怕就要倒大霉了。

当即,他忙不迭的喏声说道:“元首阁下、副总统阁下的栽培之意,在下岂有不从之理?能在此时为国效力,实在一介武夫毕生所求之荣誉,将军不能决死在战场之上,哪还谈什么保家卫国之大任?”

吴绍霆赞叹的说道:“好一句将军决死在战场之上,好,好,有李将军这番话,我中华大国之宏愿又向前迈了一大步。”

宴席过后,吴绍霆派人安排李纯的住所,大家先到休息室用了半盏茶。毕竟李纯车马劳顿,大家都没有太多的叨扰,很快就各自散去,只有一些李纯的故交旧友倒是继续陪了一会儿,闲聊叙旧一番。

等到故交旧友等人都散去后,李纯这才悄然前往冯国璋的办公室,单独会冯国璋会了一面。冯国璋自然知道李纯会来找自己,岂不说刚才在宴会上的那番暗示,只说做为昔日的老上司也应该来见一见礼,因此他才故意没有返回官邸。

见面之后,冯国璋还是以老上司的身份自居,不动声色的先请李纯落座。

李纯心中一直有结,人还没有坐稳就迫不及待的问道:“甫公,元首今天所说的话,您觉得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冯国璋拿起刚刚泡好的茶杯,捧在手里取暖,不动如山似的说道:“秀山,你千万不要忘记一点,那就是当初你可是在广东跟元首打过仗的。”

听到这里,李纯立刻感到背脊发凉,楞了半晌之后才又问道:“甫公,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元首仍旧视我为眼中钉?”

冯国璋微微叹了一口气,高谈阔论似的的说道:“不然你以为他调你来*任职是什么意思?秀山,元首的心思永远不会只有一面,”

李纯连忙说道:“那这次到底该如何是好?”

冯国璋慢悠悠的放下茶杯,不疾不徐的说道:“虽然说元首的心思很难琢磨,但元首做事的准则却是单一,只要能为他所用,那自然是当自己人来看。不过自己人一旦起了歪心思,为成大事者,六亲皆可杀。你明白吗?”

第1033章,联合军团

李纯恍然的点了点头,叹息的说道:“这天下终于还是变了。”

调整了一下坐姿,冯国璋目光看向白茫茫的窗外,唏声的说道:“是啊,天下哪里会有不变的道理。咱们北洋就靠我们这些人来扛大旗了,日后的路该怎么做,你我都应该早做打算才是。总之,吴震之能让这个国家繁荣昌盛那咱们索性就不太计较什么,然而……”

“甫公的意思是?”

“然而,若这次吴震之走错了,这天下说不定又要大变了。”

“甫公,您是说参加欧洲大战这一步?”

“秀山,话我是这么说,但你不要想歪了心思。咱们北洋之前的名声不好,那是因为外界都不了解咱们这些人的苦衷,说到为国为家为天下为黎明,当权者岂有不顾之理?还是那句话,咱们都是中国人,丢什么都不能丢了祖宗的尊严。”

“我明白,甫公所言极是,李纯断然不敢胡思乱想。”李纯不敢怠慢的说道。

“我的意思是,你别看现在国内声音这么响亮,可要让咱们中国打出国门去,那可不是单凭叫嚣几声就能成事的。元首执意要跟洋人搅和,总统府上上下下表面上是支持、是摇旗呐喊,可并不是每个人的心里都有底的。洋人欺负咱们中国快一百年了,说打就打,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李纯当然知道冯国璋的意思,若是参加欧洲大战失利,那可是万劫不复的大灾难。不仅中国好不容易积累的实力毁于一旦,更是对狂热的民族信心一次沉重打击。等到了那个时候,中国必然会再次遭到列强的欺压,甚至南京中央政府都会陷入垮台的危机。他不敢想象届时的中国会变成什么样子,或许又是军阀混战、国家四分五裂,又或许真正沦为列强的殖民地。

“甫公,您认为这一战该不该打?”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李纯向冯国璋问道。

“该不该打,不是我们说的算。现在的问题是,既然已经决定要打,那我们就必须全力以赴。”冯国璋掷地有声的说道。

李纯没有说话了,他脸色显得很凝重,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你不要有太多的顾虑,总之元首如何安排你,你遵从就是。”冯国璋看了李纯一眼,随后补充的说道。

“甫公,刚才在宴会上,您提示在下的意思是……”

“元首早有一个计划,他打算重建长江三督,但新的长江三督可不是为了再国内抢地盘。”冯国璋慢条斯理的说道,他说完,伸手去拿桌案上的茶杯,却发现茶杯早已凉了一半。

李纯见了,赶紧站起身来亲自去靠近窗户的地方提起小铜壶,为冯国璋换上了热水。

“重建长江三督?”

“是的,不过这只是一个噱头,吴震之真正想要的激励一批战将英勇作战。”

“甫公,这么说,元首真打算派在下出征?”李纯很关心的问道。

“即便元首不这么想,老夫也会尽力促成这件事。咱们北洋可不能一事无成,这个国家终归还是要有我们的一席之地。让你出去,就是为了给你打造资历的机会,元首有这个意思,老夫也有这个意思,剩下的就要看你的作为了。”冯国璋语重心长的说道。

冯国璋已经把话说的非常明白,李纯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北洋公党承接了北洋政府延续的希望,但经过这次全国上下的打整顿,北洋的地方势力土崩瓦解,单凭中央这支虚有其表的政党是不可能成大气候,甚至在未来的发展中还会越来越弱,直至解散消失。

这次元首吴绍霆处理了江西,把他调入中央来任职,可谓是直接消除了北洋直系最有一个地方势力。他很清楚冯国璋是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境况,但又无能为力去改变,只能换一种方式来扩大北洋的势力。

若是能让北洋的将领在战场上有发挥的空间,不失是培养北洋的声望和荣誉,长久以来必然能保证北洋的火种经久不息。

尽管李纯骨子里还有军阀的旧有思想,认为应该占领属于自己的地盘,掌握属于自己的军队,只有这样才算是真正有势力。但现在经过与冯国璋的对话,他深刻的认识到北洋确实需要一番大刀阔斧的改革,来顺应这个时代和这个国家环境。

“甫公放心,在下肝脑涂地,也必然要为我们北洋争口气。”深深吸了一口气,李纯郑重其事的说道。

自此之后,一股新生的北洋军官势力开始渐渐浮出中国政局的水面,正如黄埔军官俱乐部一样,新北洋军官势力几乎影响了二十世纪中叶的亚洲军事史。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和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各国报纸上,关于中国军事言论的相关报道,除了黄埔军官俱乐部就是新北洋军官团体。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吴绍霆在南京总统府发布“世电”,史称“世日事件”。

在世电中,吴绍霆强烈谴责英国、日本、俄国策动中国地方军阀兵变的阴谋,声称这是对中华民国国家主权最直接、最恶劣的侵犯,谁任何中华民国国民所决不能容忍的恶行。鉴于协约国不顾中华民国和平外交的政策,以及全体国民团结一致打倒列强的愿望,南京总统府正式宣布以同盟国身份加入欧洲大战。

电报一经发出,先是在中国国内引起了一股大震动,深受民族主义鼓动的人们情绪更加暴涨,处处可见支持、声援的境况。很快,整个亚洲都被笼罩在一股躁动不安的情绪之中,日本、印度甚至沙俄都意识到来自中国的威胁将会达到新的高度。

几天之后,欧洲各国的大报纸全部刊登了“世日电报”的译文,如果是四年前这些自诩高等文明的国家是绝对不会如此重视中国这个亚洲弱国,可是一方面因为青岛战争和朝鲜战争的实际状况,另外一方面又因为欧洲主战场上的岌岌可危,这个时候中国介入欧洲大战,无疑是一剂猛药。

为此,英国首相与法国总统不惜进行了一场当面会谈,沙俄和日本之间同样不断的来往电报商讨应对之策。

协约国的政治波动一下子聚焦在越南联合军团上面,英法俄日四国都认为应该尽快组成一支可以应对中国的武装力量,而不是单单靠日本在朝鲜战场上的牵制。很显然,之前英国和法国对中国的政策全部失算,多多少少助涨了中国的势头,以至于让一个贫弱小国利用欧洲大战的机会突然挑高姿态,实在是让人措手不及。

一九一六年的新年对日本来说并不好过,国内经济持续衰落,老百姓苦不堪言,很多家庭只能用一颗生鸡蛋拌上一小碗米饭来当作新年盛宴。在朝鲜前线的日本士兵同样不轻松,一日两餐的饭团越来越小,严冬季节的棉装迟迟不能配发全面,很多人都对这场战争感到迷茫和失去信心。

为了改善日本国内和朝鲜前线的困境,内阁会议不得不仓促将协约国最新决议公布出来。就在一月三日这天,日本外务省与英国大使、法国大使以及俄国大使进行了长达六个小时的军事外交会议,共同商定了越南联合军团的部分细节问题。

眼下,日本官方只能凭借鼓吹“越南联合军团”成立,来力所能及的激励全民士气。短短几天的时间里,日本各大报纸将“越南联合军团”营造成制裁狂妄中国的一柄利剑,这柄利剑将会直接袭击中国西南后背,让中国在朝鲜和云南首尾不能兼顾。

对于日本国民来说,让他们唯一感到可信的是,这次联合军团是由英法日三国共同组成,是真正意义上协约国制裁中国的军队。

但仍然有有识之士感到担忧,他们深知英法主力军队被困在欧洲主战场,此次抽调来组成联合军队的兵力必然是良莠不齐。再者联合军团缺乏协调,战斗力大打折扣,现在如此不遗余力的鼓吹联合军团的声势,一旦战斗失败必将对民心造成更沉重的打击。

然而在眼下这种困难环节之下,只能用这种拆东墙补西墙的方式。当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日本内阁也确实寄希望于越南联合军团带来扭转局势的机会。

在这次日本外务省召开的外交军事会议上,日本外务省官员强烈要求英国、法国重视越南联合军团的建设,并且希望联合军团能在一月份之内完成建制。英国大使没有正面给日本方面任何承诺,只是询问日本方面会在越南联合军团组建过程中给予什么样的帮助。

早在十二月中旬有关越南军提案递交到日本参谋本部时,日本官方已经对此事进行详细的探讨。陆军决定抽调四个联队的兵力,海军则临时编成一支驱逐舰、鱼雷艇混合纵队,并提供台湾、琉球等岛屿的后勤支援,参加越南联合军团。

尽管四个联队的兵力不是英法所期许的程度,但考虑目前日本在朝鲜的困境,当然没办法再强求更多的投入。再者身为协约国阵营的中流砥柱,英法两国总要做出表率。

两天之后,英国*正式批准成立越南联合军团的编制方案,英法两国立刻着手从印度、澳大利亚、加拿大征调兵力前往越南集合。英国除了之前已经有消息的四个孟加拉兵团之外,又增派了两个锡克兵团。法国则击中了在印度支那联邦所有正规军,又紧急动员了南印度、尼泊尔等地的外籍士兵。

整个越南联合兵团预计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完成集合,总计十三个团的兵力,十六艘轻型舰艇、一艘中型装甲巡洋舰。

为了更好的领导这支庞大的混编军团,英国特意从凡尔登前线调回印度军总参谋长道格拉斯·黑格中将,由其出任联合军团最高统帅;日本则派出第三师团第五步兵旅团长菊池慎之助出任日本军官代表团主席,梨本宫守正亲王出任军团后勤总长。

第1034章,国防部会议

随着长达半年时间的惠山战役告捷,整个朝鲜战场的局势再次发生改变。

东三省统帅部正式开始制订“南方总攻”战略,旨在调集所有在朝鲜的作战部队,以强大的火力攻势侵入朝鲜南部,彻底将朝鲜境内已经元气大伤的日本军队击垮。

第七师团和第十七师团相继覆灭,对日本来说已经是非常沉重的打击。

尽管日本本土在仓皇之下向朝鲜增援了三个师团的兵力,但面对大势已去的局面,这三个师团根本没有任何回天的机会。

毕竟新义州和惠山相继陷落之后,中国彻底解决了后顾之忧,北方第一集团军所有主战师都能从容的向前推进。

日本参谋本部制订的第二期防守策略原本是寄托着许多希望,可惜咸兴被攻破之后,第二道防线已然是漏洞百出,中国军队完全可以通过咸兴这个突破点,利用铁路快速饶过第二道防线,直接袭击大后方。

进入二月份的日本国内,冥冥之中开始浮现出停战议和的声音,最开始提倡这一点的自然是日本内阁中的民主派人士。然而没过多久,包括一些财政官员、商务官员甚至经济学家们都加入了反战行列,他们不需要太多的理据,唯一认知的一点那就是日本政府已经没钱了。

日本内阁的军阀们表面上保持着镇定,可是他们心中早已禁不住生出惶恐。

大日本帝国的国威就要毁于一旦,甲午战争的历史要颠倒过来重演一次!?

这些可不是军阀们想要看到的一幕,但是却不得不承认如果不能改变现状、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这一幕迟早还是会出现的!

对于整个日本内阁来说,他们现在仅剩的希望还是英国的援助,甚至连越南联合军团都已经不放在心上了。日本外务省频频与英国驻日使馆联络,希望能获得更多的资金和物资,以维持在朝鲜的统治和战争。

尽管在中国宣布加入同盟国阵营之后,英国意识到来自中国的重大威胁,在远东地区只能依靠日本的军事牵制,来阻止中国向南亚渗透的进程。

可是日本在朝鲜节节败退,已经国内经济出现越来越大的漏洞,让英国政府实在难以再继续相信日本的能力。这就好比是一个无底洞,英国把资金都砸了进去,可日本一点应有的反应都没有。

二月初,南方第二集团军顺利完成对河内的战略包围,截断河内防线与缅甸、暹罗乃至台湾的所有联系,河内的联合军团只有六个兵团的兵力,却要抵挡来自南方第二集团军四倍之多的敌人,实在是有心无力。

正是因为河内防线的困境,更加推动了英国对日本态度的转变,因为一个月的时间之内日本承诺的四个联队居然还徘徊在台湾,就连所谓的军官代表团主席菊池慎之助中将都不是死在越南战场上。

二月五日,英国外交部特派代表来到印度德里,在这里召开了一场秘密的外交会议。

出席会议的不仅有英国外交部驻印度代表、印度王室代表、南亚各自治领官员以及联合军团印度参谋处军官,甚至还包括美国驻印度通商代办。

特派代表名叫斯宾塞·丘吉尔,是现任海军大臣温斯顿·丘吉尔的弟弟,可以说他这次来到印度组织这场秘密会议,正是奉行英国政府五大部长碰头会议的指示,也将是改写亚洲历史的一场重要行动。

在等待所有受邀出席秘密会议的人员到齐之后,斯宾塞·丘吉尔命令印度籍侍从关闭会议室大门,再会议结束之前不许任何人出入。随后,他来到长杉木会议桌的首段,表情严肃的看着众人,开口说道:“在正式开会之前,我希望列位先生们能清楚一件事,那就是不管我们讨论的结果如何,这次会议的内容必须严格保密。”

这一席貌似是开场白的演讲,为现场的气氛徒添了几分严肃。

众人没有说话,仅仅是面面相觑了一番,每个人心里都在做着不同的打算。

斯宾塞·丘吉尔转向联合军团印度参谋处军官,不疾不徐的说道:“高尔乐少校,我希望由您来向在座各位做一下关于联合军团的介绍。”

听到这里,大家不禁有些惊奇,联合军团是最近欧洲一直传的沸沸扬扬的话题,在座的所有人都很清楚联合军团的情况,又有什么好介绍的?

年轻的高尔乐少校站起身来,表情显得很凝重,语气很不好的说道:“先生们,我必须很严肃的告诉各位,我们联合军团参谋处经过两个月时间的讨论……”

印度王室代表突然开口打断道:“等等,联合军团不是成立才一个月时间吗?”

高尔乐叹息的说道:“是的,也就是说,在联合军团还在筹备期间,我们已经开始进行这一项讨论。请允许我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下去。经过我们参谋处的郑重讨论,就在上个星期我们做出正式决定,我们将会放弃联合军团。”

会场一片哗然,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

“什么叫放弃联合军团?”

“哦,我的天,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要放弃我们的孟加拉兵团?”

“先生们,先生们!冷静一下!”斯宾塞·丘吉尔大声的安抚着会场,“请大家冷静下来,参谋处之所以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是有必然的原因才其中。再者,这件事是经过大英帝国首相先生亲自核准的。”

会场总算安静了下来,但是每个人的脸上依然透露着惊愕的表情,尤其是那些印度官员和其他自治领的官员,这次联合军团的主力部队全部是从英属殖民地抽调的兵力,对于他们而言自然要更加关心自己军队的安危。

斯宾塞·丘吉尔向高尔乐点头示意了一下,于是高尔乐接着说道:“其实在座的各位应该心里都有数,中国人早就破获了我们成立联合军团的情报,并且中国军队也比我们更早一步做好战争准备,这是东方人有预谋的行为,而我们从一开始就慢了一拍。”

有人严厉的质问道:“既然如此,那为什么当初还要成立联合军团?你们比我们更清楚,组成联合军团的外籍兵团是我们手里目前仅有的兵力了,要是放弃了联合军团,南亚就陷入无兵可守的境地了。”

高尔乐郑重的说道:“联合军团只不过是我们拖延时间的计谋而已,我们之所以让日本、让台湾、让美国,甚至在欧洲本土的报纸大肆宣传这件事,就是为了给中国人制造一个假象,让他们以为我们现在只能依靠联合军团。”

英国驻印度外交官皱着眉头问道:“那然后呢?拖延时间,然后呢?”

高尔乐没有急着回答,因为接下来的内容将涉及到最高机密,他向斯宾塞·丘吉尔看了一眼,等待对方的示意。斯宾塞·丘吉尔没有让高尔乐回答这个问题的打算,他略微走了两步,来到长杉木会议桌的中央,然后说道:“我们已经在澳洲集结了一支八万人的部队,全部是来自澳洲、新西兰、加拿大以及南美洲自治领。所有士兵都是由当地预备役部队抽调组成,具备更强的作战能力和默契。”

斯宾塞·丘吉尔的这番话让全场再次陷入一片哗然,原本英国政府居然在背地里进行了一次如此巨大的军事行动,真正是让人意料不到。这个消息连他们这些英属联邦、殖民地的官员都不知道,更不用说中国人了。

“天啊,为什么你们不早说?”

“在美洲和澳洲居然有这么多部队,既然如此,何必还要调动外籍兵团?”

“这对我们来说很不公平!”

第1035章,斩首行动

香港,跑马地皇家苏格兰第三火枪营生活区,此时整个营区笼罩在一股肃穆低沉的气氛之中,所有屋舍的前面都悬挂着白色的月季花,同时但凡有国旗或者火枪营营旗的地方,所有旗帜一律降下一半在小区街道上行走的人们,无论是士兵还是士兵家属,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悲伤,不少人甚至用黑色的布条拴在自己的肩章或者手臂上

这是英国军人对阵亡同袍的悼念方式,尤其是那些受人尊敬并且有引人瞩目的人物

就在昨天晚上,皇家苏格兰总营接到香港总督府的消息,英国外交部特派专员与南京总统府交涉失败,十五天前在青海遭到中国宪兵逮捕的理查德·威廉斯上校正式以间谍罪判处死刑,并在当天晚上于监狱中执行专门对待间谍的斩刑让人感到气愤的是,中国人甚至不肯归还理查德上校的遗体

身为皇家苏格兰第三火枪营的上校,最年轻的大诺克骑士勋章获得者,理查德·威廉斯一直是营中的楷模典范式的人物如今理查德牺牲在野蛮的中国人手里,还是被残忍的执行斩首,对于皇家苏格兰营的全体将士们来说,绝对是一种沉痛的悲愤

克里斯少校走进生活区街尾的一家军人酒,虽然此时时间尚早,但酒里面早已聚集了不少人,他们都是皇家苏格兰营的军官,也都不约而同来到这里借酒消愁在看到克里斯少校走进来后,有几位低阶军官要起身敬礼,不过却被克里斯少校挥了挥手示意坐下

一名坐在台的上尉对酒保说道:“给少校一杯苏格兰威士忌”

克里斯少校走了过去,在上尉旁边坐了下来,接过酒保递过来的威士忌一饮而尽

上尉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是世事难料”

克里斯少校示意酒保再为自己斟上一杯,然后用咬牙切齿的语气说道:“这些支那狗杂种,我迟早要让他们好看,一定要为理查德上校报仇”

上尉点了点头,附和的说道:“是的,一定要为理查德上校报仇这一杯我们敬他”

克里斯少校略微抬了抬杯子,然后一言不发的把酒杯里的液体吞了下去

这时,另外一名少尉走了过来,他向克里斯少校问道:“长官,听说中国人马上要进攻香港了,是这样吗?”

酒大堂里的其他军士们听到这番话,齐齐投来目光,等待着克斯里少校的回答,对于他们来说目前最关心的问题自然是战争究竟什么时候到来?会是什么样的局面?又有什么样的胜算?或许他们不怕打仗,但是却害怕死亡,这是身为军人最典型的矛盾

克里斯少校看了一眼年轻的少尉,随后笑着说道:“年轻人,你应该说我们马上要去踢支那狗杂种的屁股了皇家苏格兰营从来不惧怕挑衅,中国人胆敢踏进我们香港半步,那我们就给他们好看”

“对,给他们好看”

“为理查德上校报仇,教训这些同盟国的混蛋”

“皇家苏格兰营万岁,国王万岁,打倒所有敌人”

在克里斯少校一番士气高涨的言论带动之下,酒里的所有军士深受感染,大家忍不住高声呐喊起来,一时间情绪激动不已

坐在克里斯上校身旁的上尉等对方转过身来要酒时,压低声音插嘴说道:“少校,香港现在只有六个兵团的兵力,据说还要抽调两个兵团去越南广东那边可是已经集结了一个集团军的兵力,我们真能守得住吗?”

“既然他们要抽调两个兵团前往越南,可想而知祖家的那些老爷们是打算放弃香港了不过无论如何,我们要坚守到最后一刻,只要越南那边能取得进展,香港迟早还是会夺回来的又或者,只要我们拖延到足够的时间,香港还是会守下来的总之,让我们好好应战”克斯里少校趁着几分醉意,说起话来没有太多的遮拦

“是啊,希望全部在越南那边”上尉一语双关的说道

“好了,老兄,不要再多想什么,我们是军人,就应该履行军人的职责”克里斯喝完最后一杯威士忌,掏出零钱放在了台上,然后伸手拍了怕上尉的肩膀,站起身来向外面走去战争一触即发,他还有许多军务要处理

众人目光克里斯上校走出酒,正当大家打算继续借酒浇愁之际,突然酒外面的街道上传来一声枪响所有人惊讶了起来,就连那些已经有醉意的军士也被这枪声惊的清醒过来大家匆匆站起身,一个个飞快的向大门外跑去,刚刚推开酒的门就看到台阶下面倒着一个身影,正是出门不久的克里斯少校

“怎么回事?”有人问道

“少校头部中弹,是狙击手,大家小心快,快去对面的楼房里面看看”

“不要发呆,快去叫军医”

军士们手忙脚乱起来,有人拔出手枪向对面的楼房跑去,有人赶紧去抢救克里斯少校,还有人匆匆忙忙的向街道另外一边的岗哨跑去

先前在酒与克里斯少校谈过话的上尉怔怔的站在台阶上面,脸色惨白到了极点他知道克里斯少校目前是皇家苏格兰第三营最高长官,是即将前往九龙塘参加布防的高级指挥官之一,这显然不是一次意外,而是精心策划的谋杀

尽管上尉猜到了这一点,却万万没有猜到克里斯少校的死仅仅只是一个开端中国渗透到香港、越南、台湾等地的特工正在渐渐拉开一道帷幕,帷幕后面上演的正是一场令人闻风丧胆的“斩首行动”

就在克斯里少校遭遇狙杀之后的第二天,一艘由日本本土前往台湾的邮轮发生局部爆炸,四个头等舱的舱房在爆炸中夷为平地当天晚上的日本晚报头版随即报道了一则消息,刚刚被任命为日本驻越南军官代表团主席的菊池慎之助中将,在前往台湾的邮轮上遇袭身亡,这是联合军团成立以来阵亡的第一位将军

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香港、越南、台湾相继传出多起刺杀事件和爆炸事件,总共有三十七名官方人员遇难,单单是营长以上级别的军官就有九人不仅如此,就连一些香港总督府、台湾总督府内的高级文职官员都成为目标,甚至香港总督本人的轿车也遭到炸弹投掷,索性香港总督当时未在车内

这一系列恐怖事件很快让当局意识到中国军方正在执行暗杀行动,对于信奉绅士风度的西方人而言,哪怕是在战场上他们都不会向没有武器的士兵开枪,然而却在这个时候遭到中国军方如此恶劣并且毫无道德的阴谋手段,实在是愤怒不已在他们看来,中国已经完全就是野蛮的化身,是没有文明、没有道德礼仪的落后社会,只有这样的社会才能衍生出这样疯狂下作的人种

“再没有什么民族能像他们那样卑鄙无耻,崇尚暗杀手段的国家,绝不是一个拥护正直、正义的国度,只有无能鼠辈才会这样行事”

“早在五十年前我们就应该认识到中国人丑陋的嘴脸,上帝就不应该创造这样的人群”

“还等什么,我们必须狠狠教训这些愚蠢的东方人”

“劣等民族不应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为了真理,为了正义,大英帝国要大开杀戒”

各式各样的激烈言论充斥在协约国各国的街头巷尾,欧洲人的情绪深深陷入愤怒之中,渐渐的一种民族之间的仇恨正在发生可是即便如此,协约国在短时间之内也不能拿中国怎么样,这些刺杀毫无证据可言,再者双方既然已经进入宣战状态,任何军事行动都是无可避免的重要的是,协约国很清楚目前亚洲的局势,哪怕联合军团成立之后,都没有十足的把握打赢这一场战争

到头来,这些斥责中国卑劣行为的言论,最终只能成为一时的过嘴瘾,叫得再如何响亮都无法真正施行

第1036章,南亚战区司令部

一月十八日,昆明,南亚战区司令部二号作战会议室。

当何福光身穿崭新的大元帅军装走进来时,顾品珍、王文华、范石生、朱培德等一众南方第二集团军将领齐齐起身行礼。何福光简单的还礼,然后示意众人落座,并吩咐参谋副官们开始派发情报资料和准备战略示意地图。

“列位,南京的命令大家都应该很清楚,我部随时都要准备好出征越南。这几天我已经视察了后勤和军备,各方面都做的很好,这一点值得欣赏。我希望列位能再接再厉,战争事无巨细都要做好面面俱到。”何福光雷烈风行的说了一番开场白。

在场的滇系军官们齐齐应声称是。

随后,何福光向一旁的战略情报局驻战区司令部最高长官王柏龄点头示意了一下。

王柏龄站起身来将一份单张的资料派发到所有军官的手里,然后说道:“根据战情局最近三个月分析,我们南亚作战最主要的敌人正是最近风头正盛的联合军团。请各位大人先看一看手头上的资料,这是我们特工搜集到的最新情报,目前联合军团已经在河内成立司令部,截止于一月十五日,总共有六个兵团准备就绪。”

众人仔细看着手中的资料,除了文字描述之外,还有特工秘密拍摄的照片,虽然很模糊,但足够显示联合军团司令部主兵营的情况。

顾品珍问道:“联合军团剩下的兵力需要多久时间才能到位?”

王柏龄重新落座下来,好整以暇的说道:“日本的四个联队预计要二十天的时间才能输送到越南,当然这只是最理想的情况,因为我们战情局和中情局早已散播出去一个消息,就是我们中国海军会派遣舰群拦截日本的运兵船。所以日本方面不得不多做预防准备,必须小心翼翼,毕竟他们的海军现在都在朝鲜。”

顾品珍点了点头,继续问道:“英国和法国的兵力呢?”

王柏龄接着说道:“法国的外籍兵团大概一个星期之内就能到位,另外香港方面还会抽调两个兵团前往越南参加联合军团。由此推辞,英国人可能打算放弃香港了。”

朱培德若有所思的说道:“香港一直是英国在远东首屈一指的金融口岸,理论上来说似乎不太可能就这么放弃才是。”

顾品珍冷冷一笑,带着戏谑口吻说道:“哪怕英国再重要,他们现在没有多余的兵力,更重要的是香港地理防守实在太薄弱,如果没有强大的海军掩护,恐怕连一个月都坚守不住。就算有强大的海军掩护,也无非是多挣扎一段时间罢了。”

在座的所有人都很清楚香港的地缘政治,对于英国来说,只要中国下定决心收复香港,香港根本不可能坚守下去。相信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英国人才不得不忍痛割肉。

何福光听完汇报之后,不疾不徐的开口说道:“我们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清楚了,协约国即便有号称十三个兵团的联合军团,但他们还需要一段时间准备才能完成编制。岂不说就算这十三个兵团到齐了在战斗力上也完全不是我们的对手,如今我们正好占据准备就绪的优势,所以必然要好好利用这个优势,打洋人一个措手不及。”

顾品珍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他说道:“元帅所言极是。关于出兵越南的计划,二十师、二十五师早已压在河口边境,最快只要两个钟头的时间就能切入越南境内展开作战。另外二十二师也在马关县集结当中,二十四师则在西双版纳待命。”

何福光回过头来看着参谋副官们正在排列的地图标识,上面已经清楚的标记了南方第二集团军的部署方位。按照顾品珍的部署,二十师、二十五师显然是进攻越南的主力师,二十二师是策应部队,二十四师则是准备向缅甸、暹罗一带伺机行动。

除了上述这些部队之外,还有第一独立山地师集合在谅山,随时可以从侧面切入越南。

“嗯,不过我希望你们千万不要忘记一点,那就是西藏。元首很关心西藏的问题,必然是要在这次作战时优先收复。并且借机大军压入印度边境,直接威胁英法的大后方。”何福光强调的说道。

“元帅放心,这方面我早已准备妥当。两年前元首就特意有所交代,命我仔细经营西南军队,随时为收复西藏做准备。其实早在北洋政府那会儿,我们就已经有八个团的兵力专门用以收复西藏,只可惜国内政局变幻莫测,一直拖延到今日才有用武之地。”顾品珍说道。

“是的,二十一师和二十三师如今早已部署在昌都、迪庆一带,他们正是早前为收复西藏而准备的八个团整编过来的,不仅熟悉西藏的地理环境,更是适应那里的高原气候。所有军备全部是为高原战而配备。”王文华颇有得意的说道。

“很好。西藏的英军并不多,我们可以同时向越南和西藏发起进攻。力求在半个月之内收复西藏,一个月之内击溃协约国的联合军团。”何福光做出指示。

“西藏应该没有问题,越南恐怕会有一场拉锯战,法国人从去年十一月底就已经开始在河内修筑防线,他们很清楚所谓的联合军团只不过是一个幌子,要想主动向我们中国发起进攻那是不能的事。当然,如果我们故意不进攻,联合军团迫于舆论和国际外交肯定还是会硬着头皮发起进攻。”顾品珍说道。

“你的意思,河内的防线非常坚固,会让我们很难速战速决?”何福光问道。

“是这样的,根据我们搜集到的情报,河内的防线采用的是与马恩河战役时期同规格的土木工程,这种防线甚至能抵御重炮的持续轰炸。对此我们只能稳扎稳打。”顾品珍说道。

“河内的防线我听说过,所以我才决定发起快速进攻,趁联合军团立足未稳,兵力还没有完全到齐之前强攻拿下。要知道,我们现在的兵力是联合军团的十倍,即便只有二十师和二十五师投入作战,也是联合军团的四倍兵力。”何福光加强语气,严肃的说道。

“元帅,请容在下说一句实话,即便我们的兵力比对方多出很多,但在南亚热带地区里作战,敌人完全可能会化整为零进行游击。您应该知道,在深山野林里面对付游击队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虽然游击对我们造成的损耗不会严重,但会拖延整个战争的进度。”顾品珍郑重其事的说道。

“另外,越南的天气马上会越来越热,这一点对我们的影响也会很大!”范石生补充道。

“越南的天气确实会造成很严重的困扰,目前我们唯一能适应热带湿热环境的部队就只有第一独立山地师一支!南北第二集团军的主力部队虽然大部分是云南、广西的兵员,可中越两地差距还是有不小。”王柏龄说道。

这时,何福光站起身来,拿出威严的姿态说道:“没错,正如你们所说的,越南的天气会越来越热,环境对我们的影响会越来越严峻,所以我们更应该速战速决。”

他顿了顿,一边向悬挂地图的主台走去,一边说道:“南方第二集团军司令部之前送到我手里的进攻战略计划我已经看过了,我很欣赏你们的作战思路,利用在河内的拉锯战,吸引联合军团的主力兵力,然后由二十一师和二十三师收复西藏之后顺势偷袭印度。

顾品珍等人目光齐齐落在何福光身上,等待着对方接下来的话。

集团军司令部的战略计划确实如此,他们打算在越南境内打拉锯战,把战线控制越南北部,也就是在河内跟联合军团打对垒战,这样技能缩小战场范围,也能避免气候差异太大。然后调动收复西藏的军队趁势偷袭印度,直接破坏印度后方。

第1037章,战略重心

何福光来到大地图前面,他没有去拿指挥鞭,只是伸出手掌在越南南部至缅甸、暹罗一带划了一个圈,然后大声的说道:“我们进攻越南的目的就是为了打通南亚大陆桥,提供足够的后勤交通线和后方立足点。如果我们把整个西藏当作后方立足点,试想一下我们能有多少适应高原气候的兵力能从这里输送到前线?更重要的,我们将失去空军的支援。”

王文华若有所思的说道:“元帅,我认为,印度目前已经没有足够的兵力布置防守,我们也没必要向印度增派更多的兵力,所以后勤方面只要保证二十一师和二十四师就已经毫无问题。以二十一师和二十三师的兵力和战斗力,完全可以给印度一记重拳。”

何福光听完王文华的话,淡然的笑了笑,说道:“你们所说的印度无兵可守,仅仅是拘于情报部门的常备数据而已。”

这一番话,让在场众人都有些不理解。

何福光慢条斯理的继续说道:“当一国大军兵临另外一个国境内时,遭受侵略的国家会怎么办?试想一下庚子国难,到时候印度全民皆兵,举全国之力来与我们进行消耗战,我们单凭两个师足以扫荡印度全境吗?这只是一点,你们应该看看地图,位于中东地区的埃及、阿拉伯、巴勒斯坦,这些英属殖民地都能向印度增援。就算没有兵力增援,他们也能提供战争物资,帮助印度把持久战扩大下去。”

听到这里,顾品珍、王文华等人这才反应过来,论眼光他们确实不如何福光。

“原来如此,元帅所言极是,是我等疏忽了。”顾品珍恍然的说道。

“那么,现在我们只能集中兵力尽快解决越南问题了?”王文华问道。

“从一开始,我们需要明确一个战略重心,为什么我们一定要速战速决拿下越南?战略重心为什么要先放在越南?这个道理很简单,因为越南是一块跳板,这一块跳板在商业贸易上已经得到了证实,即便放在战场上道理也是一样。”何福光渐渐提高了语气,强调的说道。

顾品珍、王文华这些西南军政大员都在张盛霆涉外公司里持有股份,他们当然知道张盛霆公司利用越南这个跳板获得了多大的利益,所以不难推辞从战略意义上越南的核心作用。

“元首命令我们尽快拿下越南不是没有道理的。要想真正的打进印度,把战线推向能威胁协约国心脏的地区,那就必须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也就是说,从一开始你们这份计划就把战略重心颠倒了,西藏确实也是一个重要的跳板,但它作用是牵制敌人后方,为敌人后方制造压力。二十一师、二十三师可以进攻印度,甚至要占领锡金至加尔各答的地区,彻底切断印度与越南的联系,但是要让这两个师占领全印度,那就是天方夜谭。”何福光郑重其事的说出了这一番大论。

“我们明白元帅的意思,只有建立稳固的后方立足点,才有足够的空间和资源发起更大规模的战争。”顾品珍说道。

“没错,这才是稳扎稳打的意思。”何福光点着头说道。

“那么,元帅,我们时候开始发起进攻?”范石生问道。

“两天之后,也就是一月二十日早上四点,二十师和二十五师正式发动攻势。二十二师和二十四师也按照既定计划向缅甸、越南东北部发起进攻。二十一师和二十三师则在一月二十二日开始执行收复西藏的战斗计划。”何福光铿锵有力的下达作战命令。

“是。”顾品珍等人郑重其事的应道。

“我要在十天之内打响河内战役,二十师和二十五师的所有主战炮兵全部压上去,尽可能吸引敌人的正面火力。到时候二十二师和独立山地师会迂回到河内后方,打一场大规模的偷袭战,争取一鼓作气攻克洋人所谓的河内防线。”何福光宣布了河内战役的战术思想,在应付攻坚战时最基础的办法就是“围困”,先“围”后“困”,不仅要打击敌人的有生力量,更要打击敌人的士气和军心。

之后,众人立刻进行了详细的战术讨论和战场推测。因为之前集团军司令部早已做好了充足准备,再加上情报部门的大力配合,整个讨论进行的非常顺利,很快就制订了详细的作战方案。包括独立山地师何时切入,二十四师何时进攻缅甸,把战争规模控制到什么程度。

在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南方第二集团军以及战区司令部所辖各路部队,全员进入战斗状态。从露州飞行基地赶来的空军部队业已在开战前一天完成集结,一共一个飞行大队和四个独立飞行小队,大型空艇四艘,其他各型号空艇总计八艘。

南洋舰队广东纵队的十二艘轻型军舰整装待发,虽然这十二艘军舰总吨位只有一万五千吨,但用以拦截台湾至越南的船只绰绰有余。其中一艘四千吨位的装甲巡洋舰勉强可以应付法国图尔维尔号重型巡洋舰,这艘战列巡洋舰正是去年十二月刚刚调入广东纵队的改装日舰,命名为“南风”号。

在崇左的李纯也于十九日下午发来电报,向战区司令部汇报第一大陆桥兵团的最新状况。不过第一大陆桥兵团仅仅成立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即便广西、湖南、江西都现成的兵力调动汇集,但整个编制工程同样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更别提还要建立完善的后勤和交通体系,需要的时间会更长一些。

李纯在这份电报中附上了第一大陆桥兵团的编制草案,他计划在兵团内部编成四个二级师,附属一个炮兵旅、一个陆航团和一个机动旅。二级师相当于乙种师,规模比整编师要小很多,一个二级师的总兵力满编为八千三百人,师长基本上以中校、上校为主。

至于机动旅是以运兵车、战马、战车乃至自行车为主要载具的混合机动部队,因为既不能叫装甲旅也不能叫骑兵旅,所以直接定名为“机动旅”。毕竟以目前国内军工厂的生产效率,即便能够装备山猫战车也最多是三五辆而已。

李纯向何福光做出承诺,两个月之内必然完成第一大陆桥兵团编制,今年三月初即可投入作战。何福光在回电中指导李纯稳步完成编练,不必仓促行事,在他看来大陆桥兵团做为预备队加入战场,还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

第1038章,愚公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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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起越南一年四季湿热的天气,此时的朝鲜北方早已笼罩在一片白皑皑的雪色之下。

位于白岩北部山区的三十八师本营,整个营区呈现出银装素裹的景象,穿着厚厚冬装的士兵们正在营区里忙上忙下的搬运货物,这是今年统帅部特别批下来的新年物资,用以改善长期作战将士们的生活状况。

中军营前,几名警卫员正在清扫门前的积雪。这时,三十六师师长王承斌带着自己的参谋和副官由远处走来,在中军营门口询问吴总参谋长现在何处,得知吴佩孚尚在中军营房之内后,马上掀起棉门帘子走了进去。

整个中军营房内生了四个火炉,屋内屋外的温度有明显差异。王承斌脱掉自己的羊毛外套递给一旁的侍从官挂好,随即快步向参谋室走去。

这几个月来,吴佩孚着实清瘦了不少,头发干燥无光,夹杂着许多白丝,正值壮年的人竟显得平白无故老了十多岁似的。大家都知道他为什么憔悴,当初向统帅部夸下海口,一个月之内可以攻克惠山,却没想到惠山的第十七师团居然在切断后勤补给整整四个月的情况下,依然顽强作战。

吴佩孚甚至听说惠山城内的日军士兵靠两斤大米可以吃七天,大部分时候则是靠吃盐和积雪来充饥。当然他也听说日军士兵残杀惠山城内的朝鲜人,以吃人肉来解决粮草问题。不管是什么原因,总之日本人坚持了下来,依然保持着强劲的战斗力抵挡着中国大军的围攻。

副官在通报王承斌到来后,吴佩孚还是一副纹丝不动的状态,充满血丝的双眼紧紧盯着沙盘地图,似乎在寻找日军防线的缺口。

王承斌来到吴佩孚面前,摸了一把脸上的汽水,说道:“总座,刚刚接到消息,三十三师、三十七师与三十四师在观塘里夹击了小鬼子的第七师团残部,电报上说已经全歼了第七师团,这一仗打得可真不容易。”

新义州战场早在四十天之前就已经攻克,日军第七师团突围之后一路向南撤退,三十三师和三十七师在后面追穷猛打。一路上断断续续发生交火,日本第七师团一直在持续损耗。据说观塘里的伏击战早在十天前就在准备当中,三十三师和三十七师刻意向日军向观塘里方向逼退,而三十四师则提早在这里布下埋伏。

吴佩孚低沉的“嗯”了一声,似是而非的问道:“打的怎么样?”

王承斌说道:“小鬼子第七师团残部还是很凶,就剩下三千多号人,居然在观塘里打了五天时间,还差点让他们突围而出。好在三十四师主力部队及时堵住了缺口,让第七师团彻底交代在那里了。”

吴佩孚缓缓的点了点头,意味深远的说道:“不得不说,日本是一个很可怕的民族,不仅残忍,更是坚强。唉,咱们惠山这边算是丢大脸了,都到今天这个时候,居然一点进展都没有,这让我该怎么向统帅部交代?”

早在北洋政府时期,王承斌就是直系的一员,在这个时候自然要向着吴佩孚。他立刻说道:“总座不必担心,既然上面没有任何责备和催促,可见大帅那边还是会给总座一个台阶下。无论如何,惠山地势险恶,易守难攻,不像新义州那里只要翻过鸭绿江岸边的小山就是开阔平原之地。再怎么说,朝鲜战争大局在握,只要咱们耗得起,惠山迟早不攻自破。”

吴佩孚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唏嘘的说道:“话虽这么说,但朝鲜一日不克,大局一日未定。总不能因为惠山这一处的耽搁,以至于影响了整个战局的部署。”

王承斌劝慰的说道:“总座,好歹咱们现在掌握主动,若是强行发动进攻只会徒增伤亡,何不继续围而不攻,索性把小鬼子困死在惠山得了。”

吴佩孚沉思了片刻,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纠结着是否发动大规模强攻,之前林林总总的一些小规模进攻打得确实不如意,惠山的地形太过刁钻,实在不利于从下方发起强攻。尽管三十八师和三十六师在惠山外围养精蓄锐已久,发动大规模强攻或许有机会突破敌人的防线,但预计的伤亡同样会非常惨重,这是不划算的作战。

听了王承斌这番话,显然对方也是很担心大规模强攻造成的无意义伤亡,这一点让吴佩孚陷入更加踌躇的境地。

他不知道第十七师团还能在惠山坚持多久,日本人撑得越久,对自己的政治影响越大,现在可不是比耐心的时候。

就在这个时候,通讯室跑出来一名参谋副官,直接来到吴佩孚面前说道:“总座,奉天来电,统帅部决定执行‘愚公行动’,空中骑兵第二旅两个团已经在奉天集合完毕。这是愚公行动的方案。”他说完,把一份文件递到吴佩孚手里。

吴佩孚知道空中骑兵第二旅是一月份上旬刚刚完成训练,目前甚至还没有配备专属的空勤部队,也就是说这支空战队的载具只能借用空骑第一旅的空勤团。至于“愚公行动”倒是第一次听说,应该是统帅部最新出炉的一套特别行动。

他接过文件仔细看了一遍,统帅部的意思是利用空骑第二旅空投到惠山郊区,配合三十六师和三十八师打一场由内而外的战役。届时空骑第二旅会破坏惠山郊区的防线,接应陆军攻入城区,由此撕开惠山防线的缺口。

“这倒是一个好办法。”在仔细思考一番之后,吴佩孚点着头说道。

“又是陆空联合行动。”王承斌从吴佩孚手里接过行动方案看完,感叹的说道。

“市场花园行动大获成功,已经充分证明了多兵种联合作战的优势。惠山既然从外围很难进攻,那就只能想办法由内而外的进行破坏。利用空降部队撕开内部缺口,再配合外围的陆军里应外合,相信一定能给第十七师团一记重伤。”吴佩孚深以为然的说道。

“没错,再加上现在小鬼子本来就士气低落,而且缺乏防空设备,咱们的空降部队必然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王承斌附和的说道。

“这是很关键的一点,士气和设备,我相信这次空降十拿九稳。”吴佩孚信心十足的道。

当即,吴佩孚重振精神,马上召集北线指挥所全体参谋会议,着手布置“愚公行动”的地面配合行动。按照统帅部在“愚公行动”方案里面的交代,正式执行行动定在一月二十五日傍晚,由三十八师利用炮火牵制正面敌人,并且制造总攻的假象,为空骑第二旅尽可能提供掩护。预计在一月二十六日早上展开联合进攻。

第1039章,人肉炸弹

二十五日傍晚,连续下了整整一个白昼的小雪总算停了下来。

三十八师和三十六师围绕惠山外侧部下的扇形炮兵阵地进入紧张的临战状态,除了指挥官身穿厚实的棉装之外,大部分炮兵早已脱掉外套,他们来来回回搬运了许多批次炮弹,所有人浑身上下都热出了一层汗水,再加上等下持续性开炮制造的热量,完全没必要再披上笨重的棉装,反而还不利于快速行动。

首位基准炮指挥官抬起手表看了看时间,等秒针指向五点整时,他拔出指挥刀指向前方,大声的喊道:“校准炮,两发齐射,开炮!”

整齐划一的一声轰鸣,两门中德厂M1914式第三代中型大炮喷射出火舌,炮弹尖叫着划落昏昏沉沉的天空,在正前方的惠山郊区要塞前沿炸开两朵火花。

炮兵迅速的更换弹药,冒着热气的炮弹弹壳被随手丢在一旁。

“修正标尺二二五,方位不变,四炮齐射,预备,开炮!”指挥官再次大声喊道。

四枚炮弹飞过天际,准确无误的落在日军外围要塞上面,整个山头都为之震动。

在炮兵锁定了尺度方位之后,六个炮群阵地即可展开无休止的狂轰滥炸。

惠山外围掀起了一朵又一朵的火花,黑色浓烟简直要比即将来临的黑夜更甚一筹。短短几分钟之后,一艘侦查飞艇在惠山上空抛射了六颗照明弹,将整个日军阵地照的如同白昼一般。三十八师和三十六师派出四个团的兵力,从三个不同方向开始向惠山高地涌动,当然他们并不是真正要进攻,只不过是做出样子让日军以为是一场大规模突袭。

炮群强大的火力已经呈现出压倒式的攻势,虽然这并不是惠山战役以来最强的炮袭,但对于已经频临衰竭的惠山来说,无疑是一次地裂山崩似的打击。在远处凝视惠山,此时只能看到斑斑点点的火光在一点点的蔓延,整个惠山高原彷佛就要被震塌了一样。

在惠山高原西侧的山麓上,三十八师九十五团已经逼近日军西麓阵地,相距最多不会超过五百米。如果是在一个月之前,日军的重机枪已经开火压制了,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日军为了保证节省弹药,再没有十足把握制造杀伤力之前是不会轻易开火。正因为如此,对九十五团来说才能好整以暇的向前挺进。

冲在最前方的是第二营先锋连,当他们渐渐接近日军阵地的时候,连长下令全军放慢速度,尽量不要再继续接近。原本惠山周围有一片绿葱葱的树林,然而经过数月的持续轰炸和机关枪扫射,这里早已经变成光秃秃的一片,因此对于进攻的士兵们来说根本没有掩体。

先锋连士兵们一个个猫着腰,大家只是向左向右的平行移动,甚至都不敢贸然开火,以免火光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不过没过多久,突然一名侦察兵借着炮兵轰炸时火光,忽然发现前方山麓有动静。

“怎么回事?前面好像有人?”

“是小鬼子吗?”

“看不清楚,把望远镜给我……真有人,他们正在向我们这边过来。”

“难道是小鬼子打算突围吗?兄弟们,赶紧把家伙都架好,准备应战。他奶奶的,活得不耐烦了,今天爷爷我就送你们一程。”

先锋连马上在山坡附近布下一道狙击线,虽然缺乏有效的掩体,但只要抢先占据火力点,凭借强大的装备优势还是能打一场阻击战。对于中国士兵来说,只要日本士兵脱离惠山高地的地理优势,完全可以轻松应对。

几分钟后,从山头上下来的人影越来越近,先锋连士兵一个个绷紧神经,随时准备作战。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先前的侦察兵通过望远镜看清楚这些下山的人群,连忙大叫起来:“别开火,别开火,是平民,是平民。”

一个排长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严肃的说道:“你看清楚点,他们有没有武器,是不是小鬼子伪装的!”

侦察兵马上说道:“是平民,大部分是妇孺,没有武器,还有小孩和孕妇。”

排长疑惑起来,惊诧不已的说道:“怎么可能,这些平民怎么可能通过小鬼子的阵地?小心是陷阱,让兄弟们都保持警惕,我马上去通知连长。”

就在这名排长离去后不到几分钟,从山上下来的人群距离先锋连仅仅只有几十米的距离,即便身后弥漫着炮火的轰鸣声,但是妇女的哭泣和孩提的号啕大哭声依然能清晰的传来。

侦察兵回过头去向班长问道:“怎么办,真是平民!”

班长同样不知所措,猜测的说道:“也许是这边的日军阵地已经崩溃了,这些老百姓们趁机逃下山来。总之,我们不能向平民开枪。”

正在谈话之时,一名衣着褴褛的朝鲜妇女哭哭啼啼走了过来,嘴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朝鲜话,神经呆滞又绝望,还把怀里抱着的一个两岁大的孩子向中国士兵递过来。

最近的一个中国士兵不知所措,旁边有人在说:“她好像在说,救救她的孩子。”

听到这里,最近的那名中国士兵咬了咬牙,把步枪背在肩头上,站起身来准备去抱孩子。

“老赵,你干什么,回来,小心是陷阱。”

“都别动,他妈的,都退回来!”

可是老赵已经从朝鲜妇女手里接过孩子,他脸色严肃的回过头来对战友们说道:“这可是孩子……”

突然一名眼尖的士兵扯着嗓子大吼了道:“老赵,快跑!”他看到朝鲜妇女的腰上缠着四颗手榴弹,而引线就绑在那个两岁小孩的身上。

老赵抱着孩子转过身来,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扯断手榴弹的引线。

爆炸发生在一瞬间,强大的冲击力从老赵的背后直接贯穿,硬生生的将老赵拦腰炸断。血雾喷洒了一大片,残破的肢体和内脏四散而落。当轰鸣声渐渐消散时,地上只能依稀看到三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是陷进,大家小心,别让他们过来。”

“准备战斗,小鬼子杀下来了!”

“迫击炮向后撤,快点,都他妈的别磨蹭。”

局势的变化同样发生在一瞬间,从这些朝鲜平民身后忽然传来日本人的叫喊声。一百多名日本士兵挺着刺刀疯狂的一拥而上,山坡上方一挺隐藏已久的重机枪开始喷出火舌。最先被击中的自然是那些朝鲜平民,有些平民身上绑着炸药包,被子弹射穿之后发生剧烈爆炸,把周围的人全部炸倒。

日本士兵利用朝鲜平民的人墙掩护,一边开枪一边冲锋,根本不在乎平民的伤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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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一本目前在看的书,《嗜血的皇冠:光武皇帝之刘秀的秀》,写的还真不错,很有独到见解。】

第1040章,吴佩孚的决心

先锋连一下子懵了,士兵们又要躲避朝鲜平民的人肉炸弹,又要向日本士兵反击,顿时整个阵型乱成一团。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日本士兵把几乎那几十个朝鲜平民屠杀殆尽,也有几个平民在枪火的威逼之下闯进先锋连的防线,然后不经意间引爆了身上的炸弹,炸趴下许多先锋连的士兵。中国士兵完全不知所措,索性顾不了那么多,向朝鲜平民和小鬼子一起开枪。转眼间被夹在中间的朝鲜平民全部倒下,随即中日双方立刻进入正面交火。

然而刚才一轮人肉炸弹的袭击彻底摧毁了先锋连的狙击线,从山上涌下来的日本士兵越来越,中国士兵的阻击火力转眼之间被冲垮。

“小心手榴弹,快卧倒!”

“上刺刀,跟小鬼子拼了!”

“我的腿,我的腿断了,快救我……”

“兄弟们,守不住了,赶紧逃吧!”

场面越来越混乱,先锋连的士兵一个接着一个倒下,剩下的只能扭头向山下跑去。

日本士兵愈战愈勇,他们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抱着战死的决心穷追不舍。

九十五团第二营的后续部队在收到先锋连的情况后,果断在山坡两旁设下伏击圈。

等先锋连残部穿过伏击圈后,那些紧咬不放的日本士兵早已失去理智,全凭着一股怒气支撑着意志,根本分辨不清楚第二营的埋伏圈,就这样一头扎了进来。第二营毫不犹豫的开火压制,密集的火力网根本无处可逃。

“给我狠狠的打,一个别放过!”

“老曹,把轻机枪子弹拿过来,快点!没有?没有你不会去找啊!”

“手榴弹,注意隐蔽!”

“迫击炮标尺前移三度,后面还有小鬼子,给我炸死他们。”

激烈的交火让所有士兵热血沸腾,弹光穿梭在黑暗之中,带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迫击炮炮弹的爆炸掀起了一幕又一幕的火色光亮,士兵们就凭着这一点光亮将前方能看到的移动物体全部打趴下。

即便后续跟上来的日本士兵们知道这里是一个埋伏圈,可是他们却没有停下来,居然一个接着一个呐喊着继续向前冲锋。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他们几乎没有造成任何伤害,甚至大部分人根本没有机会开枪就被打倒在地,而那些倒在地上没有彻底断气的士兵,还会继续挣扎着上前爬行,临死之前用拉响手榴弹或者用刺刀袭击中国士兵。

可是即便如此,日本士兵造成的杀伤还是微乎甚微,在黑暗中敌我双方都看不清楚彼此的情况,中国士兵只要看到还在移动的黑影就会一梭子子弹扫过去,而日本士兵拉响手榴弹后根本没办法靠近过去,大部分只能算做自杀。

第二营的一个连长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摇着头说道:“这些人一定是疯了,明知道这里是火力网居然还一个劲儿的冲过来,这就是送死!”

“让他们去死吧,老子要狠狠的痛宰这些狗日的!”

“就是,我已经打倒三个小鬼子了,再打死两个我参战以来就杀够十个小鬼子了!”

许多中国士兵根本不管那么多,对于他们来说既然小鬼子失心疯送上门来,那就要趁机杀光他们,只有这样才能距离惠山大捷更近一步,同时距离个人荣誉勋章也更近一步。战场上本来就没有那么多顾虑,要想自己活下去,那就必须让敌人死。

两个小时后,这场原本仅仅是佯攻的作战终于结束了,四个团的兵力陆续从山坡上撤退下来,然而山麓上方仍然有枪声炮声传来,那是飞艇部队在轰炸惠山城区,以及空骑第二旅完成空降之后偷袭敌人的阵地。

在三十八师和三十六师的这场佯攻作战中,不止是九十五团第二营遇到了日军发疯似的反攻,几乎从四个进攻方向的路线上都遇到了类似的情况,先是一群藏着炸弹的朝鲜平民挡在前面,趁着人肉炸弹制造混乱时日本士兵突然从后方杀出来。不过总而言之,四个战斗团都成功应对了日本人的突袭,而且全歼了所有冲下山来的敌人,因为这些日本士兵根本就没有打算活下去,除了疯狂的冲锋之外毫无战术可言。

凌晨时分,愚公行动第一部分作战汇报送到了三十八师本营北线指挥所。

吴佩孚在看到汇报文件中的伤亡统计时,不由皱起了眉头,整个佯攻作战居然导致两百三十二名士兵阵亡,超过四百名士兵受伤,这显然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期伤亡范畴。

“总座,这必然是日本人蓄谋已久的反扑,他们用朝鲜平民当肉盾,甚至还在朝鲜平民身上捆绑炸药借以袭击我们的先锋部队。毕竟我们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大部分士兵始料未及,所以才上了小鬼子的当。”一名参谋官叹息的说道。

“人肉炸弹……”吴佩孚脸上的表情变幻了一下,露出一股强烈的鄙夷和嫌恶,“日本人真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竟然用这么下作的手段。”

“是啊,这件事我已经通报到江界的三十五师宣传部,相信很快会将日本人的恶行公诸于众,也正好能让我军将士多加提防。”参谋官说道。

“若日本人真能下这样的狠心,那在惠山吃人肉的传闻必然也不会有假,真恶心!”吴佩孚摇着头说道。

“也许还真是这样。不过,话又说出来,虽然小鬼子耍下作的手段让兄弟们吃了亏,但是刚才佯攻作战时,我们四个团歼灭了所有日军妄图反攻的部队,粗略的估摸大约有八百多人。”参谋官接着说道。

“八百多人?报告里面怎么没提到这件事,这怎么可能。”吴佩孚非常诧异的说道。

“刚才我听三十六师师部的人说的,他们正在统计更详细的战果,所以还没有及时写进报告里面。但是这是千真万确的,有两个团长亲自告诉我他们在半山腰痛宰了一批小鬼子,这些小鬼子毫无章法,只是在朝鲜平民骚扰过后没脑子的往山下冲,一挺轻机枪一梭子能打死二十多人。”参谋官笑着说道。

“没脑子的往山下冲?”吴佩孚一边说着,一边陷入沉思,片刻之后他脑海中灵光一现,立刻反应了过来。

“总座,您是不是想到什么?”一旁参谋官连忙问道。

“看来,小鬼子在惠山城内确实是弹尽粮绝了。为了减轻部队的压力,保证仅有的资源能维持更长久的作战,所以他们不得不派出敢死队主动发起进攻。”吴佩孚深沉的说道。

“您是说,他们故意送死,减轻士兵数量的负担?这也太离谱了吧。”参谋官不敢相信的说道,他宁可相信日本人可以吃人肉也会坚持作战下去。

“这是唯一的解释,不难想象,如果不是真正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任何人都不可能轻易做出这样的抉择。不得不说,日本人真是非常可怕的敌人,正因为如此,我们一定要彻底打垮他们,让他们的民族永远都不能再站起来。”吴佩孚掷地有声的说道,他的脸色原本是一片肃然,但是很快双眼中闪过一丝凶光。

第1041章,激战惠山

凌晨三点钟,北线指挥所收到从惠山西郊发来的无线电,获知空中骑兵第二旅已经攻陷日军西郊阵地的部分据点,目前正在与日军进行火力对峙。这与原定计划有很大的出入,空中骑兵第二旅仅仅是打算破坏部分日军阵地防线,建立一道临时的防御根据地,然后等到天亮之后配合陆军发动总攻。

可是当伞兵经过两个小时着落并集合之后,却发现着落位置有些许偏差,不得不仓促开始针对日军阵地的强攻。好在日军阵地的火力大部分被三十六师和三十八师佯攻部队吸引,同时缺乏重型火力,因此强攻进行的非常顺利,很快就夺下日军外围防线的许多据点。

偏偏在这个时候,日军调集主力部队,彷佛是下定决心要把失地夺回来,于是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连续发动了多次进攻,并且日本步兵的冲锋攻势异常凶猛,就像是一群饥饿的野兽发现嘴边的肉似的。

尽管空骑第二旅顽强打退日军多次进攻,可是做为空降部队同样缺乏足够的重火力,甚至连普通的弹药都供应不足。面对日军即将发起的新一轮进攻,空骑第二旅非常怀疑他们是否能够支撑到黎明到来,因此紧接发送了一封无线电,请求陆军部队提前发动总攻。

吴佩孚在接到电报之后,意识到惠山城内的作战遇到困境,同时也推测日军发动如此规模的连续进攻,必然会导致周边阵地兵力不足、防线薄弱,在这个时候发动总攻是最合适不过。唯一值得担心的就是天色问题,夜晚作战是兵家大忌,不管是偷袭还是奇袭,在没有足够视线的情况下,很容易造成过多的误伤并且导致战术执行出现偏差。

只是,事到如今,容不得那么多顾虑,如果再发动总攻只怕空中骑兵第二旅就支撑不住了。当即,他立刻下达作战命令,要求三十六师和三十八师所有作战部队,按照之前制订的总攻计划提前执行,并且通知飞艇部队提供大面积照明弹支援。

仅仅休息不到八个小时,三十六师和三十八师各作战单位再次整装出击。

三艘小型飞艇盘旋在惠山上空不同的方位,持续抛射出照明弹,把整个惠山上空都点的通明。在这人造光亮的照耀之下,炮兵向惠山城内开始有限覆盖式射击,旨在摧毁日军在城内的据点,并且提供声势上的支援。

按照“愚公行动”的原计划,三十六师和三十八师一次性投入六个团的兵力,直接从山下开始向山上蔓延,同时派出数个独立营监控兵线漏洞的位置,防止日军会兵线缝隙溜出来。吴佩孚是下了狠手,决心彻底把第十七师团连根拔除,不给一丝一毫的突围机会。

如果惠山战役还像新义州那样,三十三师和三十七师攻克了新义州,却还用一个多月的时间追剿第七师团的残部,他吴佩孚的颜面可确实一点都保不住了。

仅仅半个钟头的时间,整个惠山城的战局瞬间升温。中国士兵快速的突近日军外围阵地,双方爆发了激烈交火,哪怕整个惠山外围缺乏足够的障碍物掩护,但在优势的火力压制之下,中国士兵依然义无反顾的发起冲锋。

虽然这是一次从四面八方向惠山发起的总体围攻,但吴佩孚还是指示主力进攻部队优先从西郊打开缺口,与空中骑兵第二旅完成会合,立刻这个缺口直接突入城内。其他方向的部队则尽量控制进攻的进程,等待主力部队突入城内后再发起强攻。

三十六师七十七团最先抵达西郊,在这里与伞兵部队打了一个夹击,摧毁了日军在西郊外围最后两个据点,顺利完成会师。

当七十七团来到伞兵部队阵地时,发现很多伞兵部队的士兵正在使用缴获的日本步枪,他们的子弹早已打光了,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如此。七十七团赶紧组织了一支后勤小队,从山下面运输弹药到西郊阵地,两路人马暂时不急着进攻,决定据守在西郊阵地休整片刻,等武器弹药重新装备后再发动进攻。

“快,我没有子弹了,这里有好多敌人,把轻机枪架过来。”

“来了来了,手榴弹来了,别让小鬼子靠近。”

“三连长,带领你所有的人赶紧去支援左侧,那边都他妈的快肉搏起来了。”

“迫击炮,标尺一一五,中距离开火。预备,放!”

西郊的战火很快进入白热化,随着第七十七团后续兵力越来越多,中国军队的防守势头越来越猛,甚至很快就打出了反扑的气氛。至于日本军队在经过长达四个月的缺粮缺物,很多士兵连冬装都没有,军心早已经混乱不堪,完全是凭借着一股决死的意志来支撑士气。正因为如此,做为进攻一方的日军部队反而打得毫无章法,士兵们完全只是不顾一切的向前冲,除了造成更多的伤亡之外,竟根本不能夺回一寸的失地。

很快,第七十七团的后勤部队把大批弹药送到西郊阵地上,空骑第二旅的士兵们接过弹药,纷纷的开始重新补充武器。第二旅旅长与第七十七团团长趁着这个空档会了一面,拿出几个月前就测绘出的惠山地图,简单商议了一套进攻方案,随即立刻开始执行。

七十七团和空骑第二旅集合了所有迫击炮,向日军持续不断的进攻路线上拦腰轰击,趁着日军后续兵力被截断的时机,中国士兵开始冲出据点发动防守反击。手持散弹枪和自动步枪的士兵冲在最前面开路,先从日军兵线上撕开一道缺口,后续兵力则沿着缺口向惠山城内快速突进。

他们不在乎左右两翼的日军,只求在最短的时间内杀进城内,然后在城内开辟一道战略据点。以这一道战略据点牵制惠山外围的敌军阵地,掩护从其他方向进攻的陆军部队冲上来,打一场彻底的里应外合战斗。

当空骑第二旅第九连一马当先冲到惠山古城门前时,赫然发现古城门早已被沙袋堵死,一架日军的重机枪占据古城门的门洞,另外两挺重机枪分别占据城墙上方,这是三个极好的火力点,将正前方一览无余的笼罩在火力网之下。

九连尝试着用手榴弹延误发起一轮强攻,可是二十名突击队员刚刚冲到距离门洞三十米的距离,就被一梭子机关枪全部打倒在地。

“狙击手,把城墙上的重机枪给我压死。二排,准备抢救伤员。”九连连长大吼道。

“连长,太黑了,看不清楚目标。”一个狙击手大声的喊道。

“老子不管,你给我把重机枪盯死了。”

“连长,手榴弹不够,咱们冲不过去的,还是等援军吧。”

“是呀,迫击炮马上到了,两炮就能干掉他们。”

“他妈的,老子叫你们抢救伤员,没让你们继续冲。其他人都做好掩护,快。”

九连马上组织火力压制重机枪,趁机派出一队士兵去抢救突击队员,可是就在这时日军的重机枪又喷出火舌,把九连的士兵又压了回来。

“小鬼子火力太猛了!”

“日他姥姥的,都别他妈的发怂,受伤的兄弟可等着咱们呢。”九连连长双眼赤红,大声的训斥道。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三十八师军服的传令兵匆匆的跑了过来,他来到连长身边问道:“长官,你们这是哪个部分的?”

九连连长回过头来看着传令兵,诧异不已的反问道:“三十八师?你们怎么跑这边来了,三十八师不是应该在南边吗?”

传令兵摸了一把脸上的汗渍,喘着气说道:“我是三十八师九十一团三营的,我们营的进攻路线让小鬼子的炮兵压制了,营长带咱们绕道进攻,结果七绕八绕迷路了。长官,你们这是哪个部分的?”

九连连长没好气的说道:“我们是空降部队的,这里是西郊阵地。”顿了顿之后,他马上追问道,“你说你们营迷路了,现在人都在哪里?”

传令兵指了指西南方向,说道:“就在那边山丘后面,有一队小鬼子在西边的小村子里,咱们营正在进攻村子。营长派我到附近来找友军部队。”

九连连长大声说道:“还打什么村子,前面就是惠山城了。你赶紧回去,叫你们营长把部队都调过来,尤其是重武器,只要打掉这三挺重机枪,咱们就攻进惠山城了!”

传令兵当然知道攻进惠山城是什么意思,这可是三十六师和三十八师苦苦鏖战大半年之久的愿望,更何况首先攻进惠山城那就意味着获得首功,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赶紧应了一声,然后一刻也不耽误,匆匆的沿着原路跑了回去。

半个钟头后,三十八师的这个营赶了过来,还携带了一挺迫击炮,几发炮弹轰击过后,古城门的日军据点立刻被炸得四分五裂。中国军队开始抢攻城门,几个士兵上前把堵在城门口的沙袋全部拖开,随即手持散弹枪的士兵跳进门洞,对着那些受伤的日本兵疯狂的喷射。

很快,越来越多的士兵冲进门洞,径直的杀进惠山城内。

第1042章,罪证

此时的惠山城早已是一片萧条,映入眼帘的尽皆是萧条凄凉,经过这半年的大炮轰击、飞艇轰炸,里面再也找不到一处完整的屋舍。整个城区街道破败不堪,透露着一股阴森森的腐烂气息,这让冲进城内的中国士兵第一印象就仿佛进入了鬼城一般。

九连继续担任先锋部队,连长指挥着士兵贴着街道两边的墙壁前进,警惕隐藏着废墟里面的伏兵。前进没多久,果然遇到几个隐藏的日军据点,双方发生一阵激烈的交火,一直等到后续部队抵达之后才打掉这些据点。

当九连绕到另外一条街道上时,忽然发现一座已经坍塌一半的楼房废墟前面,居然有几十个人影在晃动,仔细一看却发现是一群衣衫褴褛的朝鲜平民。九连连长正准备派人上前去检查,可是后面跟上来的三十八师士兵赶紧阻止,随即把昨天傍晚佯攻时遇到的情况做了说明。九连连长大吃一惊,可是面对那些平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难道打死他们?那咱们岂不是跟小鬼子没区别了吗?”

“要不,等咱们营长到了再请示一下?”

九连派了一个传令兵去后方找三十八师的营长,十分钟过去后营长李文昇才赶了过来。

“李营长,前面有平民。”九连连长说道。

“你叫我李团长吧,刚才无线电接到消息,咱们团长被流弹击中牺牲了,上面让我临时接管九十一团。我已经派人在古城门那边建立了临时团部。”李文昇表情有几分伤感的说道。

“那,李团长,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九连连长问道。

“派几个人到前面去控制平民,最好懂朝鲜语。我这边派一个小队绕到后面,去检查那栋楼房是否有埋伏。”李文昇有条不紊的下达命令。

中国士兵马上开始行动,果然在楼房废墟里发现日本士兵的踪影,突击小队悄悄靠近,向楼房里面投了几枚手榴弹,然后以自动步枪开路冲进去清扫日军残部。在解决了埋伏的日军之后,李文昇派工兵上前去解救朝鲜平民。

这些朝鲜平民全部已经神志不清,显然都是被吓坏了。有的人被绑缚了炸药包,有的人手里还拿着拆掉保险盖的手雷,还有甚至踩在一枚地雷上。中国士兵优先抢救妇女和儿童,以及那些情况不算危急的人,随后工兵才展开高危作业,卸掉炸药包和手雷。不过有两名踩着地雷的朝鲜人实在无能为力,不仅是地雷埋的不容易拆除,更是因为朝鲜人情绪不稳,随时都有可能引爆地雷。

李文昇为了保证士兵安全,避免冒更大的风险,只好下令连人带着一起引爆地雷,现在身处在战场之上,中国士兵只能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解决了这个问题之后,李文昇把朝鲜平民送到古城门附近安置,并且给这些人提供了一些水和食物,顺便套取一些城内日军的情报。

然而就在团部文职人员向朝鲜平民了解情况时,竟然从朝鲜平民中了解到一个真相,一名二十多岁的朝鲜少女保持着最后一丝精神状态,向中国士兵哭诉了日本人的*。四个月前日军被截断交通之后,开始疯狂的抢夺民粮,老百姓们真真切切被洗劫一空,没过多久就传出活生生饿死人的情况。

就在一个月前,整个惠山的物资全部消耗殆尽,一些日本部队竟然开始杀人取食。虽然师团司令部的高级军官严令禁止这种恶行,可外围的部队依然有不少违令行事的,尤其是一个叫“冲田联队”的部队,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杀死一百多名朝鲜人并吃光了他们的肉。

不仅如此,从前天早上开始一些日军联队、大队制订了更疯狂的计划,用平民当人肉炸弹和肉盾,趁机发动反扑。而且日本人专门挑一些妇孺老人孕妇之类来执行任务,说是更容易迷惑中国士兵。

整个惠山城除了师团司令部附近能够得到少许的安定,其他城区、乡镇全部如同地狱一般,饿死的、流弹击毙的、遭到屠杀的,尸体到处都是,彷佛再也找不到可以行动的生物。

这名朝鲜少女自称是惠山本地官宦子女,因此一直得到师团司令部长官的庇护,不过就在昨天晚上师团司令部突然撤离了,很快被一个旅团司令部接管阵地。从那个时候开始,惠山城内再也没有安全的地方,旅团司令部到处抓捕朝鲜平民用来充当人肉炸弹。她的父母就在昨晚被抓走,自己也被分配到另外一个队伍。

团部文职人员神情非常凝重,他们沉重的记录着朝鲜少女所说的话,然后询问日军旅团司令部的位置,并且安慰朝鲜少女中国军队马上会光复这里。

在得知日军旅团司令部位置后,九十一团会合了后来赶到的空骑第二旅主力部队,开始向指定位置发起进攻。

到天亮时,中国军队几乎扫除了惠山外围所有日军阵地,大批部队马上转入城区作战。

直到中午时,城内的部队打掉了三个联队司令部和一个旅团司令部,控制了惠山城区大部分的地方。

然而后续的清理巩固作战却不容易,许多失去指挥的日军散兵游勇分布在城内废墟角落,凭借废墟的掩护跟中国军队打游击。直到三天之后,惠山城才彻底停止交火,日军第七师团尽数被歼灭,除了在前期投降、被俘的士兵有活口之外,后期清理城区作战时的所有日军士兵则一个未留,全部被当场击毙。

紧接下来,三十六师、三十八师在惠山展开长达一个月之久的整顿和调查,一边恢复城内的秩序、收容朝鲜难民,一边侦缉日本人在惠山犯下的罪行。在这一系列调查过程中,一幕幕惨况渐渐浮出水面,对于后世的民众们来说,在这所有的惨案当中,被强行征召当作慰安妇仅仅是最轻微的。

经过中国报纸和朝鲜临时执政府宣传部的大肆宣传,“冲田食人部队”、“人肉炸弹”、“活人靶子”、“人肉沙袋”等等臭名昭著的罪案,很快就传遍了世界各地,同时也永远载入人类历史记录,成为日本民族残忍、野蛮、疯狂的铁证。

第1043章,霍尔维格计划

一九一六一月的最后一天,南京迎来了入冬的第一场小雪,整个南京首都被轻轻的披上了一层银装,所到之处分外清新。

印有南京总统府外交部标志的专用车辆划过薄薄的积雪,径直的开进了唯一中华门西北方向的使馆区。如今使馆区早已清冷了不少,协约各国外交机构撤离之后,原本还留有临时办事处,但就在“世电事件”发生的第二天,这些办事处连带附属生活区一并撤离。英国、日本等公使馆空洞洞的座落在原定,从远处望去都已经有一股荒废很久的感觉。

外交部车辆驶过这些荒废的使馆,最终在另外一边的德国公使馆门前停下。

德国公使馆的警卫早就接到通知,在看到中国外交部车辆到来后,连忙上前打开大门,将其迎入大院之内。辛慈公使的副官以及菲利普上校来到主楼正门等候迎接,从外交部车辆上走出的正是中国外交部部长伍廷芳、副部长陆宗舆以及元首外务副官顾维钧。

双方寒暄一阵,随即直接走进公使馆大楼,菲利普上校将中方一众人带到二楼公使办公室。辛慈公使刚好签署完毕最后一份文件,然后站起身来迎上笑脸,请中方一众人在沙发上落座,并且吩咐侍从送来热茶。

伍廷芳不慌不忙端起茶杯饮了一口,然后开口对辛慈公使说道:“非常感谢公使阁下的招待,今日公使阁下特意通知我等前来,希望是有好消息告诉我们。尤其是我们在半个月前就向贵国政府提出的请求,目前来说这一点对我们中国很重要。”

在座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半个月前中国外交部非常正式及郑重的向德国发出交涉,以同盟国盟友的身份,要求德国提供更多的资金和军事援助,帮助中国发动南亚战争。

如今中国既然已经亮出同盟国成员身份,再加上“亚洲战略”对整个欧洲大战的直接影响,包括目前朝鲜战场上的绝对优势,自然可以挺直腰板,不必再像以前那样讨好似的向德国请求物资援助。

即便德意志民族再如何刻板、再如何墨守成规,但对于已经非常明显的局势不至于一点都看不明白。中国在亚洲的影响已经不像以前那样颓弱无力,由中国发动的战争也绝不会得不到重视,这一点从协约国本土的报纸上就能得到证实。

辛慈公使笑了笑,说道:“当然,今天请诸位先生前来,如果再拿不出什么好消息,那我的颜面可就不保了。”

伍廷芳微微的点了点头,带着礼节的笑容问道:“是吗?听到公使先生这么说,我们都感到很高兴,那么,还请公使先生明示。”

辛慈公使换上一副肃然的表情,同样用肃然的口吻说道:“今天我有两个好消息要告诉诸位先生。首先,是我们德意志帝国议会经过长达七天的讨论,在前天上午做出了一项庄重的决议。我们决定更加重视中德外交关系,同时也为了更加凝聚我们同盟国阵营的合作,德意志帝国决定提升中德两国的外交规格,正式改为驻华大使等级。”

伍廷芳与陆宗舆对视了一眼,对于他们这些外交官们来说,这绝对算得上是一个重大的消息,尽管大使级和公使级无非是一个称谓上的区别,比起德国提供物资而言要显得更为形式化,但这正是中华民国近几年来一直努力奋斗的目的。

自从清王朝覆灭之后,西方国家认为中华民国是一个脆弱的政权,故而取消了之前驻大清帝国大使的外交关系,改为低一级的公使关系。这事实上就是对中华民国的不信任和看不起,认为中华民国随时都有可能被颠覆和取代。在这个时候的公使关系更像是一种临时性质的外交代办,足以可见中华民国在西方人眼中的形象和地位。

今天德意志帝国决定提升外交关系为大使级,这正是西方国家对中华民国的认可,是一种直接承认中华民国与国际平等的正式国家。而这就是中国连续发动战争所要诉求的意义,让中华民国与列强并肩而立,成为新兴的强国。

“这真是一个好消息,德意志帝国对我们中华民国的友好态度以及重视,必将是我们中华民国永远不会忘记的事情。”伍廷芳毫不掩饰自己高兴的情绪,深以为然的点着头说道。

“没错,我相信我们的元首在听到这件事后,一定会很高兴当初能与德意志帝国成为盟友。”陆宗舆同样附和着说道。

“是的,是的,”辛慈公使一边笑着一边说道,“我相信我们德意志帝国此举为中华民国的外交开创先河,日后必定会有更多国家因为这件事而改善对华外交关系。当然,做为中华民国的盟友和朋友,我们德意志帝国非常愿意也非常期待看到这一幕。”

“这的的确确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外交开端。”陆宗舆点着头说道。

“除此之外,关于伍阁下上次提出的外交交涉,昨天下午我们同样接到了吾皇的答复。”这时,辛慈公使没有再多说其他废话,直接进入了第二个正题。

中方外交人员齐齐打起精神,目光聚精会神的落在辛慈公使身上,等待着对方的下文。不得不说,这次德国对华援助将会决定“亚洲战略”发展走向,也会间接的决定中国在世界列强中的发展趋势。

“总的来说,吾皇决定向贵国政府提供新一轮的经济援助,值得一提的是,这将区别于我国第一次向贵国政府提供的援助计划,它将是一次崭新的、并且具有战略性的援助。”辛慈公使话里有话的说道。

在刚刚听到辛慈公使说出第一句话时,中方外交人员都很高兴,不过很显然辛慈公使的后半句话并不简单。

伍廷芳若有所思的沉吟了一番,随后说道:“还请阁下详细说明一下。”

辛慈公使对自己的副官点了点头,后者马上从公使办公桌上取来了三份装订精致的文件,分别递给了伍廷芳、陆宗舆和顾维钧。这时,辛慈公使开口说道:“这就是吾皇亲自参与制订的第二次援划经济计划,先生们可以先仔细过目一遍,然后我们再详细讨论。”

伍廷芳等人立刻打开手中的文件,仔细开始阅读这份第二次援华计划的内容。

在封面扉页上有注明这份计划的起草人和参与者,除了德意志皇帝威廉二世之外,包括德意志帝国现任首相特奥巴登·冯·贝特曼·霍尔维格,总参谋部陆军大元帅保罗·冯·兴登堡以及德国商务部部长汉诺威亲王奥古斯特二世。然而在后世的历史上,人们将这份援华计划称为“霍尔维格计划”,因为它是由首相霍尔维格一手制订的大纲计划,其余的参与者只不过是按照既定的思路添油加醋而已。

整个计划一共分为三个部分,首先是德国对中国的直接援助,计划为五亿帝国马克,分四年十二期陆续资助到南京中央政府;其次是社会层面的协助,霍尔维格预计花费十年时间,利用德国的工业设备帮助中国彻底过渡到工业性国家;最后则是政治角度上提供各种支持,包括国际地位的改善,南京中央政府的权威,以及协助推动中国民族主义意识形态的形成。

在工业过度上面,霍尔维格的策略是先在中国大型城市铺设完善的工业系统,顺着中国元首吴绍霆在去年提出的“军工业带动全国工业”的方略,优先完成更先进的军事工业改革。等到中国大型城完成工业基建之后,德国接下来再以输出工业设备和部分技术为主,把工业化推广到全中国上下。

不得不说,前两点都是中国现在迫切需求的援助,但是对于第三部分关于“政治改善”却让伍廷芳、陆宗舆、顾维钧三人感到非常不理解。再这一部分当中,许多条款内容都是威廉二世和兴登堡提出来的,特别是在协助中国推动民族主义意识形态上面,彷佛有许多隐藏的笔墨在其中。

“辛慈先生,其他内容我们都感到非常欣慰和感激,但是关于第三部分……似乎有点多余,您难道不觉得吗?”伍廷芳试探的说道。

“是啊,这一部分显然对我们中国出兵作战没有任何帮助。”陆宗舆跟着说道,他特意强调战争这一点。

“哦,哦,不,不,显然你们还没有意识到,一个稳定的国家主义和国家意识对于凝聚全国上下的力量有多重要。举个例子来说,在我们的德意志帝国内部,所有人民和所有士兵都效忠于吾皇,以吾皇的荣誉为自己的荣誉,以吾皇的耻辱为自己的耻辱。用你们中国话来说,这叫上下一心,关键就在于‘一心’上面。”辛慈煞有其事的说道。

辛慈公使的这番话听上去很通俗易懂,伍廷芳、陆宗舆、顾维钧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但是对于他们而言,很显然辛慈公使的解释是错误的,事情远远不会像其所说的那样简单。

三个人低声议论了一阵,随后伍廷芳对辛慈公使说道:“阁下,您的意思我们都知道了,这份文件是最好的交代。希望阁下能给我们一些时间仔细考虑一下,毕竟这件事需要向我们的元首进行请示。”

辛慈公使理解的点了点头,说道:“这是当然,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再次来找我确认,或者我会派菲利普上校亲自向贵国元首做解释。”

伍廷芳随意应诺了一声,然后起身告辞。

第1044章,伏笔

当天下午,伍廷芳与顾维钧便来到大总统官邸,将今天早上与德国交涉的内容进行汇报。

在听说德国人决定提升对华外交等级时,吴绍霆同样感到很高兴,就在前不久他收到南亚战区司令部发来的消息,二十四师已经成功联络到缅甸的一位将军,双方正在交涉由中国扶持这位将军恢复国家主权、驱逐英法殖民统治者。他相信德国人提升对华外交等级的消息,必然能促成这次中缅合作,这是改善所有外国人对中国近一百年来的印象最好的机会。

关于德国政府集中工业力量协助中国完成工业化过度,虽然这是中国人梦寐以求的事情,但对于吴绍霆来说仅仅只是一笑而过。中国目前的工业进度已经进入全速发展的状态,战争刺激着军工业市场愈发膨胀,而军工业又带动了周边附属工业的衍生。

吴绍霆可以很有信心的认为,即便没有德国人的帮助,中国单靠自己同样能够完成工业化过度。当然,有德国的帮助理所当然会大大缩减这个过度时间,并且提高中国工业化的质量,何乐而不为呢?

然而,当伍廷芳加重语气提到关于援华计划第三部分时,吴绍霆一下子皱起了眉头,拿起计划书译本仔细的看了起来。在译文里面清清楚楚写作德国人协助中国进行政治、社会等各方面的改革,但是却没有交代太多这些改革的目的,即便有也仅仅是一笔带过。

“德国人怎么突然对我们中国内政和社会体制如此感兴趣?”

“元首,这也是我们感到很突然的地方。德国人一口气开出五亿帝国马克,外加帮助我们中国完成工业过度,这可不是一记小手笔。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德国人这么做肯定另有所图,我想很有可能就隐藏在这第三部分当中。”伍廷芳语气十分凝重的说道。

吴绍霆陷入了沉思,他把计划书翻倒扉页,看了一眼参与制订计划的成员名单,目光忽然在德意志帝国首相霍尔维格以及陆军大元帅兴登堡两个名字上停留了下来。早在当年德国留学的时候,他在马其顿军团实习时就经常听说过兴登堡和霍尔维格对德意志帝国的影响,这两个人都是德意志军国主义的典型推动者,在德意志帝国参加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做足了前期铺垫工作。

尽管兴登堡本人于一九零三年时正式退役,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才重新回到军队。不过在退休期间,他同样持续不断谋求德意志帝国的军事发展,认为只有强大的军事力量才能保证德意志与英法等国平分秋色。

至于霍尔维格首相本人,在他任期内最大的一次外交就是向奥匈帝国开出“空头支票”,诱使奥匈帝国向塞尔维亚开战。由此可见,霍尔维格从来没有打算考虑过同盟国盟友的根本利益,只希望通过一切可以运用的手段来为德意志帝国争取最大的胜利。

正因为如此,后世西方的历史学家对霍尔维格本人的评价褒贬不一,很多反对霍尔维格的历史学者们一直将“空头支票”事件当作抨击的证据。

思索到这里,吴绍霆忽然感到这整份德意志援华计划是那么不可靠,尤其还是霍尔维格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提出的大纲方案。虽然他现在不能百分百确定德国的目的,可是联想到威廉二世一直热衷的“世界政策”,以及霍尔为何和兴登堡的军国主义理念,还是不难猜测德意志帝国是不会允许另外一个强国与其齐头并肩。

也就是说,德国很有可能会通过这次援华计划第三部分内容,利用改造中国社会和民族意识形态的机会,潜移默化的插入一些对德国有利的东西。比如说在中国制造狂热的亲德气氛,再比如说推崇对德皇威廉二世的个人崇拜,并把这种个人崇拜凌驾于中国元首之上。甚至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德国人还会搞出什么“名誉皇帝”的一套把戏,让威廉二世成为远东地区的名誉皇帝,直接在政治声威上盖过南京中央政府。

当然,吴绍霆不能确定德国会不会这么做,可任何一个国家都不会希望由另外一个国家改造自己的社会体制和国家框架,这是最浅显不过的道理。

这时,顾维钧表情认真的开口说道:“元首,不管怎么说,德国的人援助对我们很重要,更何况他们还是第一个提升外交等级的西方国家,这对我们中国的政治影响非常重大。或许我们可以采取另外一种方式来达成这次合作。”

吴绍霆心里早有想法,即便顾维钧不说,他也知道该怎么去应对德国。

德国自以为是同盟国阵营的“老大哥”,往往自视清高而把其他国家看得太简单,又或者故意利用什么援助计划来混淆视听,以为其他国家只会紧紧盯着援助,还忽略察觉其中隐藏的风险。然而威廉二世或者霍尔维格显然遗漏了一点,那就是在其他国家进行政治改革,永远不可能脱离这个国家的影响。

“这件事先故意拖上几天,然后再去找德国人把事情谈完。”

“元首,您打算答应他们?”伍廷芳连忙问道。

“没错,答应他们。不过现在答应是一回事,当时候不配合是另外一回事,总之当务之急我们要先把钱和工业物资搞到手。”吴绍霆轻描淡写的说道。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伍廷芳恍然的点了点头说道。

“虽然我们可以这么做,但德国人肯定不傻,总之,元首,我们一定不能掉以轻心。”顾维钧仍有几分顾虑的说道。

“这个我知道,只要打赢了这场世界大战,没有人能再影响我们中华民国的发展!”吴绍霆充满气势的说道。

然而吴绍霆绝对不会没料到,这份看上去痕迹明显的“霍尔维格计划”,却整整影响了中国未来二十年的发展,不仅如此,也在一年之后让中华民国走上一个重大的分水岭。这正是为什么“霍尔维格计划”会成为后世历史上浓墨重彩一笔的原因,而吴绍霆本人却是它的重要推动者之一。

第1045章,德里会议

随着长达半年时间的惠山战役告捷,整个朝鲜战场的局势再次发生改变

东三省统帅部正式开始制订“南方总攻”战略,旨在调集所有在朝鲜的作战部队,以强大的火力攻势侵入朝鲜南部,彻底将朝鲜境内已经元气大伤的日本军队击垮

第七师团和第十七师团相继覆灭,对日本来说已经是非常沉重的打击

尽管日本本土在仓皇之下向朝鲜增援了三个师团的兵力,但面对大势已去的局面,这三个师团根本没有任何回天的机会

毕竟义州和惠山相继陷落之后,中国彻底解决了后顾之忧,北方第一集团军所有主战师都能从容的向前推进

日本参谋本部制订的第二期防守策略原本是寄托着许多希望,可惜咸兴被攻破之后,第二道防线已然是漏洞百出,中国军队完全可以通过咸兴这个突破点,利用铁路快饶过第二道防线,直接袭击大后方

进入二月份的日本国内,冥冥之中开始浮现出停战议和的声音,最开始提倡这一点的自然是日本内阁中的民主派人士然而没过多久,包括一些财政官员、商务官员甚至经济学家们都加入了反战行列,他们不需要太多的理据,唯一认知的一点那就是日本政府已经没钱了

日本内阁的军阀们表面上保持着镇定,可是他们心中早已禁不住生出惶恐

大日本帝国的国威就要毁于一旦,甲午战争的历史要颠倒过来重演一次?

这些可不是军阀们想要看到的一幕,但是却不得不承认如果不能改变现状、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这一幕迟早还是会出现的

对于整个日本内阁来说,他们现在仅剩的希望还是英国的援助,甚至连越南联合军团都已经不放在心上了日本外务省频频与英国驻日使馆联络,希望能获得多的资金和物资,以维持在朝鲜的统治和战争

尽管在中国宣布加入同盟国阵营之后,英国意识到来自中国的重大威胁,在远东地区只能依靠日本的军事牵制,来阻止中国向南亚渗透的进程

可是日本在朝鲜节节败退,已经国内经济出现越来越大的漏洞,让英国政府实在难以再继续相信日本的能力这就好比是一个无底洞,英国把资金都砸了进去,可日本一点应有的反应都没有

二月初,南方第二集团军顺利完成对河内的战略包围,截断河内防线与缅甸、暹罗乃至台湾的所有联系,河内的联合军团只有六个兵团的兵力,却要抵挡来自南方第二集团军四倍之多的敌人,实在是有心无力

正是因为河内防线的困境,加推动了英国对日本态度的转变,因为一个月的时间之内日本承诺的四个联队居然还徘徊在台湾,就连所谓的军官代表团主席菊池慎之助中将都不是死在越南战场上

二月五日,英国外交部特派代表来到印度德里,在这里召开了一场秘密的外交会议

出席会议的不仅有英国外交部驻印度代表、印度王室代表、南亚各自治领官员以及联合军团印度参谋处军官,甚至还包括美国驻印度通商代办

特派代表名叫斯宾塞·丘吉尔,是现任海军大臣温斯顿·丘吉尔的弟弟,可以说他这次来到印度组织这场秘密会议,正是奉行英国政府五大部长碰头会议的指示,也将是改写亚洲历史的一场重要行动

在等待所有受邀出席秘密会议的人员到齐之后,斯宾塞·丘吉尔命令印度籍侍从关闭会议室大门,再会议结束之前不许任何人出入随后,他来到长杉木会议桌的首段,表情严肃的看着众人,开口说道:“在正式开会之前,我希望列位先生们能清楚一件事,那就是不管我们讨论的结果如何,这次会议的内容必须严格保密”

这一席貌似是开场白的演讲,为现场的气氛徒添了几分严肃

众人没有说话,仅仅是面面相觑了一番,每个人心里都在做着不同的打算

斯宾塞·丘吉尔转向联合军团印度参谋处军官,不疾不徐的说道:“高尔乐少校,我希望由您来向在座各位做一下关于联合军团的介绍”

听到这里,大家不禁有些惊奇,联合军团是最近欧洲一直传的沸沸扬扬的话题,在座的所有人都很清楚联合军团的情况,又有什么好介绍的?

年轻的高尔乐少校站起身来,表情显得很凝重,语气很不好的说道:“先生们,我必须很严肃的告诉各位,我们联合军团参谋处经过两个月时间的讨论……”

印度王室代表突然开口打断道:“等等,联合军团不是成立才一个月时间吗?”

高尔乐叹息的说道:“是的,也就是说,在联合军团还在筹备期间,我们已经开始进行这一项讨论请允许我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下去经过我们参谋处的郑重讨论,就在上个星期我们做出正式决定,我们将会放弃联合军团”

会场一片哗然,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

“什么叫放弃联合军团?”

“哦,我的天,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要放弃我们的孟加拉兵团?”

“先生们,先生们冷静一下”斯宾塞·丘吉尔大声的安抚着会场,“请大家冷静下来,参谋处之所以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是有必然的原因才其中再者,这件事是经过大英帝国首相先生亲自核准的”

会场总算安静了下来,但是每个人的脸上依然透露着惊愕的表情,尤其是那些印度官员和其他自治领的官员,这次联合军团的主力部队全部是从英属殖民地抽调的兵力,对于他们而言自然要加关心自己军队的安危

斯宾塞·丘吉尔向高尔乐点头示意了一下,于是高尔乐接着说道:“其实在座的各位应该心里都有数,中国人早就破获了我们成立联合军团的情报,并且中国军队也比我们早一步做好战争准备,这是东方人有预谋的行为,而我们从一开始就慢了一拍”

有人严厉的质问道:“既然如此,那为什么当初还要成立联合军团?你们比我们清楚,组成联合军团的外籍兵团是我们手里目前仅有的兵力了,要是放弃了联合军团,南亚就陷入无兵可守的境地了”

高尔乐郑重的说道:“联合军团只不过是我们拖延时间的计谋而已,我们之所以让日本、让台湾、让美国,甚至在欧洲本土的报纸大肆宣传这件事,就是为了给中国人制造一个假象,让他们以为我们现在只能依靠联合军团”

英国驻印度外交官皱着眉头问道:“那然后呢?拖延时间,然后呢?”

高尔乐没有急着回答,因为接下来的内容将涉及到最高机密,他向斯宾塞·丘吉尔看了一眼,等待对方的示意斯宾塞·丘吉尔没有让高尔乐回答这个问题的打算,他略微走了两步,来到长杉木会议桌的中央,然后说道:“我们已经在澳洲集结了一支八万人的部队,全部是来自澳洲、西兰、加拿大以及南美洲自治领所有士兵都是由当地预备役部队抽调组成,具备强的作战能力和默契”

斯宾塞·丘吉尔的这番话让全场再次陷入一片哗然,原本英国政府居然在背地里进行了一次如此巨大的军事行动,真正是让人意料不到这个消息连他们这些英属联邦、殖民地的官员都不知道,不用说中国人了

“天啊,为什么你们不早说?”

“在美洲和澳洲居然有这么多部队,既然如此,何必还要调动外籍兵团?”

“这对我们来说很不公平”

第1046章,弗伦奇军团

“先生们,”斯宾塞·丘吉尔加重语气,近乎严厉的说道,“这是一场关乎我们全体协约国阵营大局利益的战争,不管你们是印度籍还是其他南亚国籍,你们为这场战争做出的贡献绝对不会让人们遗忘。为了战争的胜利,牺牲是在所难免,但你们的荣誉必然长存。为此,吾王会在一个星期之后发布一份荣誉公告,专门为印度极其周边邦国的贡献进行表彰。”

虽然说乔治五世亲自表彰外籍兵团不是多见的事情,可对于在场自治领的官员们来说,心中的郁闷依然无法平息。很明显英国政府从一开始就打算用外籍兵团当炮灰,一边迷惑中国人,一边拖延时间从美洲、澳洲准备兵力,对于白种人来说,他们始终不会信任有色人种。

看着在场印度、孟加拉以及其他自治领官员不好的脸色,斯宾塞·丘吉尔停顿了片刻,很快又用一种语重心长的语气说道:“我希望你们不要有任何怨言,印度支那联邦的法国军队,以及我们从香港抽调的两个皇家兵团,还包括黑格中将阁下在内,他们同样都坚守在河内防线,与所有外籍兵团的士兵们同甘共苦。”

这番话多多少少总算给了众人一些安慰,不管怎么说,为了大局利益做出必要的牺牲是无可避免,再者只要在澳洲集结的八万大军能顺利扭转战争局面,阻止中国军队侵入南亚大陆腹部,同样是解决了在座众人的后顾之忧。

斯宾塞·丘吉尔等了一会儿,再发现在场众人的情绪有所改善之后,他才继续说道:“我大英帝国白厅*已经正式下达命令,委任约翰·登顿·平克斯通·弗伦奇爵士出任这支部队的主帅,他们的番号暂时就以主帅的名字命名,弗伦奇军团。从今天开始,南亚战场的所有战略重心全部转移到弗伦奇军团身上。”

约翰·登顿·平克斯通·弗伦奇(JohnDentonPinkstoneFrench1852年9月28日-1925年5月22日)。英国陆军元帅。英布战争期间扬名,历任骑兵旅长、师长、军长等职。1912年任陆军总参谋长。1913年晋升陆军元帅。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任英国远征军司令。虽然他极力减少伤亡,但还是在前两次伊普尔战役中损失11万士兵,舆论大哗,被认为不适应堑壕战,1915年12月改任英国本土武装部队司令。著有军事回忆录表达他对大战的看法,他在军事上以运用骑兵奔袭战术见长,重视炮兵的运用,强调给炮兵指挥官以最大的机断专行权。

有人问道:“可是这么庞大的一支部队,它将如何从澳洲北渡汪洋大海进攻中国呢?”

高尔乐接过丘吉尔的话说道:“这正是我们今天会议索要讨论的问题。我们特意邀请美国驻印度通商领事汤姆森先生到场,希望能用诚意打动汤姆森先生协助我们。”

若不是高尔特提醒,大家甚至都已经忘记坐在角落里的小个子美国人。

此时,个头不大的汤姆森先生略微站起身来,向在场众人微微点头示意。

外交部驻印度代表疑惑不解的问道:“美国不是已经决定保持中立了吗?再说最近这段时间美国与中国的关系可是发展的热火朝天,我对美国人帮助我们深表怀疑。”

汤姆森保持着淡然的态度,微笑着说道:“先生们,请允许我说两句。正如每个国家政治场上都会有坚持不同意见的派别,我们美利坚同样如此。在我们国内有人支持中国,也有人支持日本,甚至还有人支持德国。我们是一个崇尚商业的国家,投资是需要目光的,因此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回报,我相信没有什么事是绝对的。”

一些英国绅士脸上露出了鄙夷,心中不断讥讽,对于美国这种投机分子毫无好感。

尽管斯宾塞·丘吉尔同样对美国的态度所有保留,但弗伦奇军团八万名士兵的军备全部是向美国商人采购,甚至白厅还秘密与美国政府签订了一份弗伦奇军团后勤承包合同,这可是一大笔资金的投入。他相信这些足够让贪婪的美国人站在协约国这样,而这正是扭转世界大战战局最后的机会。

高尔乐继续说道:“如果我们能拿出一条确行的方案,保证弗伦奇军团能重创中国人,美国会派遣远洋军舰护送我们的军团向中国发起进攻。”

会议室内再次响起一轮议论的声音,所有人对于这个突然的消息都感到振奋。

美国派遣军舰护送弗伦奇军团,那就意味着美国军方宣布加入协约国阵营,这绝对是对越来越不利的协约国战场一剂强心剂。

斯宾塞·丘吉尔接过高尔乐的话说道:“当然,具体的合作方式我们需要进一步详细讨论,我希望印度方面能够给与全力的协助。”

在场的人都很清楚美国现在的处境,尽管美国与中国保持着良好的贸易关系,但在欧洲的情况却远远不如亚洲那么容易。战前美国购买了大批英国和日本的战争债券,如今协约国无论是在欧洲还是亚洲,战场上都是节节败退的局面。

一旦协约国失败,必然会造成美国重大的投资损失。很显然从中国建立的贸易合作上,并不能弥补这些损失,因此美国政府不得不考虑另外的策略。

只不过在这个时候让美国正式加入协约国阵营参战,事实上对美国的利益仍然有不小的冲击。战争是一种巨大消耗的行为,如果没有百分之一百的取胜把握,美国政府自然会慎重的做出考虑,否则只会造成更严重的损失。

正如汤姆森本人所说,美国政府内部目前处于各种派系纷争的局面,汤姆森显然是代表支持协约国阵营的政治立场,但未必会盲目的参与协约国的军事行动。

之所以抛出派遣军舰护送弗伦奇军团,其一是为了促成弗伦奇军团整个庞大的订单,其二仅仅是给协约国一个安心剂。至于是否真要派出军舰,或者派出军舰之后采取什么样的名义,只要具体看协约国的战略计划。

在接下来的会议上,斯宾塞·丘吉尔和高尔乐等人向在座众人详细介绍弗伦奇军团的情况,包括目前的装备水平、人员训练素质等等。

等到大家有了基础了解之后,随即进一步讨论印度与印度支那联邦方面能对弗伦奇军团提供什么样的补充,包括行军物资、交通运输等各个方面的支持。

这一点对弗伦奇军团非常重要,印度各界要统筹现有的资源进行有效分配,才能使弗伦奇军团发挥最大的优势。

会议结束之前,斯宾塞·丘吉尔告诉众人,弗伦奇上将在四天之内会抵达德里,到时候由弗伦奇上将亲自主持军团参谋会议,确立弗伦奇军团的战略方向,然后再以确切的军团方案与美国方面详细磋商。

汤姆森也告诉丘吉尔等热,美国海军部的特派员同样在赶来印度的途中,到时候双方可以就战略问题进行更深入的讨论。

第1047章,二十五师

越南,安沛县城区一座斑驳的三层洋楼,一辆山猫式C型指挥车从北边快速的开过来,在洋楼对面的街道上急刹车停下。何福光从指挥车上跳下来,带着两名幕僚快步走进洋楼大门,守卫门口的警卫们见了立刻立正敬礼。

“你们师长呢?”刚走进小厅,何福光冲着一名前来迎接的参谋官大声喝问道。

“黄师座正在楼上,总司令这边请。”参谋官不敢怠慢,连忙一边说着一边带领何福光从一边旋转楼梯来到二楼。

二十五师师长黄毓成早就听到何福光的声音,背脊冷汗连连,赶紧跑到楼梯口等候。

何福光还没登上最后一节台阶,抬头看到黄毓成之后马上破口大骂道:“你怎么当师长的,两万人的部队让一个孟加拉兵团和几支越南民兵小队堵在越池四天时间,你干什么吃的?你这不是丢我们中国人的脸吗!”

黄毓成低着头大气不敢喘一口,汗颜不止的解释道:“总司令,您听我说,越池的地形实在太复杂,周围全是茂密的森林,末将的部队单单是找路都用了好几天时间。不料敌人早先占据有利位置,控制了红河分水岭中部的隘口,那里易守难攻,再加上越南军队在侧翼游击骚扰,我部一时陷入困境。”

何福光冷冷的“哼”了一声,语气不减的训斥道:“你倒是还有理由了,是吗?”

黄毓成脸色顿时尴尬,连忙说道:“末将不敢。”

何福光伸出一根手指在黄毓成面前晃了晃,大声的说道:“你们师部炮兵呢?旅部、团部的炮兵呢?哪怕就是把森林给我夷为平地,哪怕是把红河给我填上,他妈的难道两万多人还不能突破一个小小的分水岭?”

黄毓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若是按照何福光的说法来做,同样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才能有效果。他当然知道这只是何福光的气话,毕竟自己两万多人的部队居然让四千多人的敌军跟挡在河内防线的外围,无论如何都是说不过去的。

何福光顿了顿,再次开口斥责道:“二十师在十天前就已经开始进攻河内防线了,你们倒好,前后居然给我拖延到今天。你自己说怎么办!”

早在开战之初,南亚战区司令部就制订了详细的作战方案,这是一套快速作战并且需要严密遵循战争进程的方案。一切原本都在预料之中,二十师从东北方向切入河内,二十五师则由西北方向发起进攻,两路部队在河内碰头后再由北向南建立包围圈。

之所以一定要遵循战争进程,是因为要配合第一山地师和二十二师绕开河内防线,直接渗透到越南南部扫荡法国殖民地的地区。一旦这两支部队顺利占领越南南部,不仅能控制来自台湾、马来亚、澳洲以及印度的海上交通,更是要尽快扶植东京阮家在仁化登基称帝,建立一个迎合中国的越南政权。

这一切都是围绕着一个月之内结束越南战争的初衷,正是因为时间的紧促,所以容不得任何步骤出现差池。这正是为什么何福光会亲自跑到二十五师师部,怒火十足的来教训黄毓成的原因。

而黄毓成本人当然知道其中的缘故,他咬了咬牙,斩金截铁的说道:“总司令,再给我五天时间……不,三天,只要三天时间,末将一定全歼了红河中部的敌人,挥师打到河内去。”

何福光脸色仍然不好看,冷森森的质问道:“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三天打到河内去!”

黄毓成欠身说道:“总司令请挪步参谋室,从昨天开始末将已经改变作战方略。”

何福光没有多说任何废话,立刻跟着黄毓成前往二楼的参谋室。

此时,参谋室热气腾腾、人来人往,所有参谋官、通讯官和侍从官都忙成一团,每个人都是满头大汗的样子。

黄毓成径直带着何福光来到刚刚制作完成的地图沙盘面前,将几个代表二十五师各部的小红旗重新调整了一下位置。

“总司令请看,虽然红河这边因为地理原因遭到敌人的阻击,但是我已经安排第九混成旅从西边绕开红河,急行军前往敌军的后方。另外我部二十二团和二十三团已经在红河周边建立防御阵线,专门发动清理越南军队的扫荡行动,首次扫荡行动就在明天早上开始。”

“你打算让第九混成旅担任主力?”何福光面无表情的问道。

“是的,第九混成旅一旦成功绕到敌人后方,立刻会组织针对河内的进攻,同时派出部分兵力回过头来偷袭堵在红河中部的孟加拉兵团,迅速打通红河的交通线。”黄毓成点了点头说道,不过他的目光仍然紧盯着何福光的脸色,生怕对方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你知不知道,红河南部距离河内这片区域里,会隐藏多少越南军队?越南各地效忠国王的军阀甚至没有统一的军装,他们平时穿着就像是普通老百姓一样。再者,按照原计划二十五师要进攻河内西北部,联合军团有两个孟加拉团和五个锡克营驻扎在那里,兵力总算在我们一个旅之上。如果第九混成旅贸然突进,陷入了敌人的埋伏圈,到时候该怎么办?”何福光仅仅是用设问的语气来说话,但是板着的脸色上却透露着一股威怒。

“总司令,其实第九旅只要迂回到敌人后方,首先要做的就是偷袭红河中部的敌人,优先打通这条交通线。只要堵在红河中部的敌人被消灭,二十五师后续大军只需两到三天时间就能压到河内。”黄毓成连忙说道。

“立即增派一个团的兵力从东北方向迂回,让他们连夜行军不准停息,一定要跟第九旅保持同样的行程。”何福光没有理会黄毓成的解释,严肃的下达了命令。

黄毓成当然明白何福光这个命令的用意,第九旅是从西边迂回,再派一个团从东边迂回,从消极角度来说可以分散敌人的注意力,从战略角度上来看则是起到相互策应和相互掩护的作用。

“二十五师已经在这里耽误了这么长时间,既然突破不了敌人的隘口,那早就应该分派部队绕开敌人的阻击。现如今还舍不得多派点部队多走点路吗?”何福光冷冷的补充说道。

“是,是,末将立刻去办。”黄毓成只能应道,不管怎么说,多派一些兵力绕道前往红河后方未必是坏事,只要二十五师要打河内,迟早都是要到红河下游去的。

当即,他立刻对自己的副官交代了几句,命令师部直辖的独立团马上整装出发。

何福光心中依然有一股郁气,但是他多少还是对黄毓成有些许信任,如果不是敌人堵的位置实在太刁巧,二十五师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突破敌人的防线。越南的地理环境非常复杂,这一点在开战之前大家都心里都有预料,像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段不会没有,只能说二十五师太不走运。

“你说的,三天,我就再给你三天时间。如果到时候还不能向河内发起进攻,可别怪我依军法处置。

“总司令放心,末将就算亲自上阵也必然不敢违背。”黄毓成咬着牙说道。

何福光一言不发,带着自己的副官转身径直离开。

黄毓成一路跟在后面相送,直至来到师部大楼门外,目送何福光上了指挥车离开后,才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然而此时他的后背早已汗湿了一片,一部分是因为越南天气的原因,另外一部分是对于何福光亲自来到二十五师师部大发脾气的压力。

这时,一名站在一旁的参谋官叹了一口气,忧心忡忡的向黄毓成问道:“师座,三天时间够吗?之前我们预计五天时间都已经很勉强了。迂回绕道原本就是盐场行军路线,关键就在时间上面,您这么向何总司令承诺,会不会……”

黄毓成严肃的说道:“无论如何,三天之内必须进攻河内。时间不充足那就让士兵们缩短休息时间,加快行军速度,总之我们二十五师绝不能拖后腿。”

参谋官不解的说道:“我一直明白,既然我们已经先发制人,协约国的联合军团已经无法完成建制,为什么一定要限制在一个月之内结束战争?即便是为了向南亚腹部推移,我们也可以先以围点打援的策略,消耗南亚地方军队的实力,然后再一鼓作气打到印度去。如今上面无论如何都要压在一个月的期限上,无端端给我们制造如此巨大的压力,太不值了。”

黄毓成沉思了片刻,他同样在思考这个问题,不过才思考了一半之后又打消了剩余的念头,不管这次战略核心的意义是什么,对于他来说都不重要,自己还不如多花点心思尽快完成任务。随即,他说道:“这方面用不着我们来操心,总之,上面这么布置自然有其中的道理,当务之急我们还是要做好手头的工作才是。”

他说完,果断的转过身走回师部大楼。

第1048章,中朝外交

早在一月下旬,吴绍霆就已经开始筹备昆明行营,他早先发去电报到云南省府,要求省府做好相应的准备工作。随后他又于二月三日派遣邓铿、王长龄等人南下昆明,正式着手布置昆明元首行营的工作。

至于吴绍霆具体南下的时间,南京总统府内一点消息都没有,有人猜测是元首还没有准备好,也有人认为是特勤局故意封锁消息确保行程安全。但是谁都猜的出来,随着南亚战争逐渐拉开帷幕,协约国与同盟国在南亚角逐愈演愈烈,吴绍霆必然会在月内启程动身。

毕竟在奉天行营常驻半年之久,吴绍霆需要一些时间与家人好好相聚,这次南下他甚至考虑带张小雅和冯雅楠一起前去,路过广州的时候还能与张家亲戚联络一下,或者自己在昆明办公的时候,索性就让张小雅和冯雅楠住在广州,两地相距不算太远,来往起来很方便。

不过不管怎么安排南下的事宜,吴绍霆都要优先处理好手头上的工作,朝鲜战争虽然大局在握、胜利在望,但仍然不能掉以轻心,尤其是营救朝鲜国王李熙的事情,前后计划了八个月之久,到目前还是无法确实执行行动。

之前时间充裕,不会太紧张营救李熙的计划,可是随着中国军队“光复”越来越广阔的朝鲜国土,是时候提高朝鲜临时执政府的法统地位。

在这个时候,李熙必然要扮演一个重要的角色,如果能成功营救李熙参与朝鲜临时执政府建国程序,不仅能让临时执政府获得确定的统治身份,更能加快朝鲜与日本分裂。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对中国来说都有极其重要的利益在其中。

一旦日本失去朝鲜这块肥肉,以日本资源匮乏的岛国根本不足以支撑目前的工业规模,直接的结果就是日本全国经济倒退十年。

为此,吴绍霆在二月七日特意接见了从北京赶来的朝鲜临时首相李东宁。他以同等身份的规格接待了李东宁,此举的目的一分为二,一方面是对外宣布中国只会承认临时执政府在朝鲜的统治,另外一方面是让李东宁以为自己对朝鲜王国的尊重。

在朝鲜复国前期,他需要制造一种中朝“平等”的假象,这样才能更顺利的在朝鲜国内培养一批掌权的亲华派,到时候自然而然就能渗透似的控制朝鲜。

这次会晤的内容,除了关于营救朝鲜国王李熙之外,更重要的还是让朝鲜临时执政府接管已经“光复”的朝鲜领土。这一点对中朝双方的人士来说都很重要,中国方面要小心翼翼处理占领区交接问题,这其中自然要牵扯到种种外交利益;临时执政府则迫切的需要光复祖国,那些政客们也迫不及待的要成为复国元勋、国家政府的掌权者。

在这个时候,吴绍霆之所以与李东宁会谈此事,而不是与表面上更亲善中国的李承晚交涉,是因为他很清楚李东宁只是一个学术分子,根本不懂的治国之道,更不用说相关的政治外交,故而可以更容易进行外交讹诈。

吴绍霆在一开始没有急着交谈领土移交的事情,只是以一种语重心长的口吻,表示对营救朝鲜国王李熙的关心。

“战场的局势已经再明显不过,即便日本向朝鲜增派三个师团的兵力,但放眼朝鲜南部已然无险可守,击退日本人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我现在很担心,当日本发觉他们在朝鲜已无回天之力的时候,会不会选择更激进的措施,比如在撤离之前制造毁灭性的破坏,又比如会将国王掳至日本本土拘禁,以图东山再起。”

“元首阁下的担心不无道理,这也是我们临时执政府诸人所顾虑的地方。如果日本掳走吾王,我们执政府在国策政治上必然会受制于日本。其实,之前在下已经提议,或可废除君主制,仿效中华民国成立共和国。这样一来不仅能保证吾王的安全,也能免于受日本之掣肘。”李东宁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首相先生,你难道不觉得在这个时候改变国体,多多少少会有一些过河拆桥、落井下石的意思吗?半年前在我们开战之初,借助国王的声威号召全民反抗日本,如今大局已定,却要抛弃国王,这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吗?”吴绍霆早就料到李东宁会旧事重提,他把准备好的理由大义凌然似的抛了出来。

“元首阁下说的是,这确实有失公义,可是营救行动并不容易,相信如果真有十足把握的话,元首阁下也不会等到今时今日。然而,一旦让日本人控制吾王,可想而知后果多么严重。”李东宁叹了一口气,忧心忡忡的说道。

“我会尽快授权进行军事营救行动,只是如果营救失败,或许得用另外一种办法。”吴绍霆若有所思似的说道。

“您的意思是?”李东宁不解的问道。

“或许可以通过谈判让日本将国王送回来,不过这需要一些时间筹备,而且必须是由日本主动来和谈,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掌握主动权。”吴绍霆不疾不徐的说道。

“可是,拿什么谈?您的意思莫不是等日本求和谈判?”李东宁恍然的说道。

“没错。”

“可如果日本不答应呢?毕竟协约国阵营还有很强的实力,即便日本输掉朝鲜,他们还是有底气继续与我们作对。”

“如果日本不肯交出国王,这场战争不会这么容易结束。首先在我手里的大约四万人数的俘虏不会归还,其次在接下来战斗中的俘虏以及日本本土新增派的三个师团,都别想轻易从朝鲜撤退。更重要的是,我甚至还会发兵进攻日本本土!”吴绍霆说到最后一句话时,表情显得非常严肃,语气铿锵有力。

对于李东宁而言,吴绍霆所说的这番话前面部分倒是可以尝试,毕竟中国又不是第一次拿俘虏跟日本人谈判,再者如果议和不成功,日本新增的三个师团以及朝鲜南部的五个师团都会有危险。但是说到进攻日本本土,他可不相信中国有这样的实力。

这几年中国一直在陆军上投入大笔资金发展,海军的进度却十分缓慢,如果没有强大的制海权,再强的陆军也不可能漂洋过海进攻日本本土。

第1049章,提前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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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首阁下,这会不会太过风险了一些?”

“这一仗如果不能把日本打回圆形,这个弹丸小国迟早还会卷土重来。要知道,四百年来他们可从来没有放弃过侵入大陆的野心。”吴绍霆故意加重语气说道。

“您说的有道理,但是具体该怎么做呢?”李东宁实在缺乏这种大局观,如果中国一定要打日本,以他目前的身份根本没办法干涉。

“所以我才说需要时间,中朝双方必须保持更密切的合作,共同为应对日本做努力。我知道首相先生之所以担忧,是因为考虑到我们中国目前海军缺乏优势,这一点我岂能不知?我有一个计划,也许我们中朝双方可以联手发展海军,建立黄海与日本海的联合舰队,共同警备来自日本的威胁。”吴绍霆振振有词的说道。

当然,所谓联手发展海军不过是一个幌子,吴绍霆岂会让中国的海军技术落入朝鲜人手里?又或者岂能让朝鲜有自己的海军?他真正想要的是控制朝鲜半岛海域,并且将中国的海军军事渗透到朝鲜半岛内部。

纵然李东宁不是一个合适的政客,但是身处在一个饱受外国势力欺凌的国度,早就养成了一种警觉性。他当然知道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中国费尽人力物力打赢朝鲜战争,怎么可能一无所求?

他不难想象,吴绍霆提出的所谓海军联手发展计划只不过是一个开始,随后还会有更多的条件开出来。尽管他很不情愿自己的祖国堕入引虎驱狼的地步,可临时执政府完全依赖中国才能存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能如何是好?

再者,朝鲜目前最主要的矛盾还是朝日之间的民族和国家矛盾,至于如何从中国笼罩之下完全恢复主权独立,那还得看日后的发展走向。无论如何,只要中国不做的太过分,他相信朝鲜还是能接受一些不公平的条件。

“元首阁下的提议对我们朝鲜来说意义重大,我们朝鲜再复国之后自然需要仰仗元首的继续支持,再真正有强大国防力量之前,中朝合作共同抵御外敌是最好的办法。”

吴绍霆听到这里,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他知道李东宁已经决定妥协了。

既然如此,那接下来的谈话自然要容易许多。他不打算再继续拐弯抹角,关于营救朝鲜国王的行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当务之急还是要确立中国在朝鲜的利益。

“能与首相先生达成共识,我感到非常欣慰。营救贵国国王之事就先谈到这里,等到有具体方案确定时我会再另外通知北京方面。另外一件事是关于已经光复的朝鲜领土管理问题,我相信这一点对临时执政府来说一定非常关心。”吴绍霆说道。

“是的,中国友军如今已经将战线推至平壤附近,北部朝鲜的光复工作一直欠缺必要的跟进,我相信在这个时候我们临时执政府应该竭尽所能协助友军管理民政事务。”李东宁恳切的说道,为了能讨好吴绍霆,他不得不采用了一些降低临时执政府身份的措辞。

“这是有必要的,毕竟我们中国军队不应该干涉地方政务,尤其是民政。因此在这个时候临时执政府应该挺身而出。”吴绍霆点着头说道。

“那么元首阁下认为我等应该如何接受地方政务?”李东宁故意问道。

“上个月我已经收到奉天发来的电报,朝鲜复国军第一混成旅早在去年年底就完成了建制,并且复国军第二混成旅业已编成一半。我的意思是将所有北方光复区交给复国军接手,至于光复区的行政安排就由你们临时执政府负责,我们中方绝不干涉。”吴绍霆用一种正义的姿态说出这番话。

“甚好,甚好,这是元首阁下对我们的信任,我们一定不会辜负。”李东宁欣然的应道。

“不过有两件事我在这里要着重强调一下。其一,战争还没有结束,我中国军队的任何战略部署都不能受到临时执政府的干扰,我希望你明白这一点的重要性。”吴绍霆话锋一转,语气十分严肃的说道。

“这是自然,我们必然会全力配合友军的行动,绝不干涉。”李东宁点头应道,这一点要求合情合理,没有什么好拒绝的地方。

“其二,后方光复区内一定要为前线我军提供力所能及的援助。要知道这场战争不可能单单是我中华民国一方出力,朝鲜要复国,朝鲜上下必然也要竭尽所能、共赴努力。”吴绍霆继续说道。

“元首所言极是,这两点无可厚非,我等一定全力遵从。”李东宁欣慰的说道,总算对方没有提出一些无理的要求。

“如此,那接下来的工作就好办了。但是还有一些大局问题,虽然现在讨论言之过早,不过中朝双方尽早做好准备总不是坏事。”吴绍霆说道。

李东宁心头微微一震,他就知道事情不会如此简单。

不等李东宁开口询问,吴绍霆向一名在会客室门口侍立的勤务官吩咐了一声。勤务官转身离开了会议室,没过多久带引早已等候多时的顾维钧走了进来。

顾维钧很客气的向李东宁行礼,然后走到吴绍霆面前,把一份用烫金封皮装订好的文件递了过去。

吴绍霆没有去接,直接向李东宁微微颔首示意,说道:“首相先生,这是一份我们外交部准备了三个月之久的朝鲜战后重建计划书。我相信朝鲜战争最迟在四个月之内就能结束,当然如果中朝能够合作的更默契,说不定两个月足矣。”

李东宁怀着沉重的心情接过这份计划书,他当然知道吴绍霆为什么会用如此精致的封皮来包装文件,目的就是暗示自己,这是一份已经定稿的计划书,里面的内容是不需要再经过修改、也不可能再修改的。

顿了顿之后,吴绍霆接着说道:“朝鲜复国之后有很多方面需要借助外力来恢复,这一点我相信毋须再作多说。只要首相能代表临时执政府签署这份合约,我们中国一定全力支持朝鲜复国,并且以同等地位共建邦交。”

在经历甲午战争之后,以及这数十年的世界变迁,朝鲜人民最迫切的愿望就是获得一个能与世界诸国并列的身份地位。而在朝鲜临时执政府成立之初,虽然吴绍霆承诺会给与朝鲜主权独立,不再以几个朝代的附属番国来做要求,这多多少少给了众人一些安慰。

可毕竟事情还没有确定之前,李东宁等人心中仍然有所担忧。

直至今日吴绍霆非常正式的提出合约方式,以此来保证朝鲜的国家独立,这倒是给了临时执政府彻底解决担忧的途径。

第1050章,行前事务

李东宁打开合约文件,仔细开始阅读起来,他早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为了国家的独立必然要付出一些代价。

整个合约共分为四个部分,第一部分是关于朝鲜战争结束之后,朝鲜临时执政府转化为正式中央政府的过渡情况,包括决定新朝鲜的名称,中朝外交关系,以及过渡时期政府所需要的运营费用。

中华民国将会以友邦的身份,组织一支政府改革代表团常驻汉城,协助临时执政府确立政治体制和完成过渡。同时提供一笔专属于过渡政府的运营贷款,预计为一亿共和币,分五年十期交付,利息为三厘。

这个利息数字可谓是国际贷款当中最低,西方国家向东方国家提供的贷款大部分都是以五厘为息,偶尔才会有优惠到四厘五的程度,但这份优惠都会随着汇率波动而化为乌有。

第二部分是战后国家恢复,以中国国内银行贷款为主,用于恢复战争所造成的社会破坏。预计提供总计为五亿共和币的款项,分十五年三十期交付,利息为四厘。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工商业投资项目,比如共同开发鸭绿江大桥、中朝铁路、海运港口等。

这一部分最重要的内容还是港口和铁路,中国商人投资的这些项目,自然要掌握项目的股权。不仅如此,中国正是要借助大规模的商业投资,来间接的控制朝鲜的经济命脉,从而达到一系列的政治目的。

第三部分是国防建设,朝鲜成立的国防机构必须聘用中国顾问,同时所有朝鲜军队的军备物资、军工设施一律从中国采购。考虑到朝鲜战后的经济困境,中国方面将会提供分期付款的优惠待遇。

事实上,所谓的分期付款只不过是变相的贷款,用商品来直接代替货币,进一步赚取了朝鲜的国家财富。

最后一部分正是吴绍霆之前所说的军事共同开发计划,这不仅仅是包括建立海军联合警备区,还包括常规陆军、警察乃至空军的各个方面。为此,中国提出在朝鲜开设军事基地的条件,派遣中国军队常驻朝鲜,协助朝鲜防御外敌。

军事基地分为三处,一处是济州岛,一处是釜山港口,另外一处则是平壤。

所有军事基地的使用土地都以租界形式管理,中国向朝鲜支付必要的租金,这些租金则从贷款部分中扣除。预计租期为九十九年,并在到期之后拥有优先续约的特惠。

以上是合约的主要内容,但在文件的最后几页还有一系列的附属条款,比如贷款以朝鲜海关、盐税两项为抵押,中朝两国国民自由通商,中朝双方共同开发贯穿朝鲜南北的“丹木铁路”,以及由中国协助朝鲜建设朝鲜公路等等。

无论是主要部分还是附属条款,这份合约与朝鲜历史上经历的列强不平等条约近乎相同,只不过在字面上还是给足了朝鲜面子,大部分内容都冠以“共同”一词,提醒了中朝双方是平等互助的关系。

而且在所有贷款方面,中国都给出了非常优惠的利息,这一点让李东宁感到很欣慰。

往坏的方面来想,中国似乎没有放弃控制朝鲜,但往好的方面来想,如果没有中国在台前幕后支持,朝鲜就算复国了照样还会被沙俄、日本再度入侵。

摆在李东宁面前几乎没有第二个选择,除了签署这份合约请求中国的庇护之外,根本没有其他办法能保证新生的朝鲜能立足于东亚。

只要中国承认朝鲜国家主权独立,一切皆可让!李东宁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

“元首阁下的这份合约中肯而合理,我们朝鲜复国之初势必要取得贵国的援助方可恢复国家基础。既然贵国只用了短短五年的时间就有目前这般突飞猛进的发展,我朝鲜自然要仿效贵国进行改革,聘请贵国顾问学习心得不在话下。”李东宁故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很诚恳,然而正因为如此反而更显得言不由衷。

“首相先生这么想我就放心了,之前我还担心首相先生会误会这份合约的真义。”吴绍霆讳莫如深的笑着说道。

“中朝数百年的友好邦交关系,在下岂能误会元首阁下的一番好意。”李东宁同样笑着说道,但是笑容中却饱含无奈。

吴绍霆形式上给了李东宁三天时间考虑,期间对文件进行了细微的修改,无非是关于贷款偿还的时间以及期数上的调整,主要内容依然纹丝不动。二月十日,李东宁在南京外交部办公大厅正式签署了这份合约,史称“二·十中朝合作条约”。

尽管在后世的朝鲜国内对这份条约存在非议,但朝鲜官方始终在掩盖这份条约的本质,亲华派官僚们甚至不遗余力的鼓吹这是一份友好的合作条约。

在处理完毕与朝鲜临时执政府的外交事务之后,吴绍霆紧接着又在二月十一日召开了一次中央政府工作会议,着手安排自己南下之后的中央政府各方面工作。

这次会议主要的内容还是围绕去年十二月份至今年一月份,吴绍霆策划的大清洗行动善后问题,比如河南、河北、江西、四川等省的行政长官和军事长官的安排,以及第二集团军两个师大换血的人事安排。

在地方省的人事更替上面,吴绍霆趁着这次四省大清洗之后,果断的大刀阔斧进行改革,提拔了几名市长出任省长,并且规范四省谘议局,换掉了大批之前附庸军阀的议员,故意增加谘议局对省府、地方军事司令部的制衡权力。

至于这四省的军事长官,则要求四省调派几名候选人来到南京参加精英团第五期培训,在完成培训以及相应考核之后,方可返回地方上任。而在培训期间,四省军事长官暂时空缺,由各师部、旅部自行维护各部的军务工作。

不仅如此,关于对共和国卫队的裁军计划,此时正好由这四个省首开先河。

早在半个月前吴绍霆已经交代*制订裁军计划,如今就按照这个计划执行,将四省共和国卫队士兵数量缩减三分之一。被裁掉的士兵转为预备役,输送到接近前线的预备役司令部军营待命,随时充当补充兵上阵。

最后在谈到向北方第二集团军调配军官接替被清洗的人员时,吴绍霆决定启用精英团一期北洋旧将朱泮藻接替空缺师长之职,精英团四期、国防大学第一期孙岳,精英团四期李殿臣等一批中下级军官填补集团军上下官缺。

第1051章,龙戟级战列舰

二月十八日,吴绍霆正式启程南下,他最终决定携带张小雅和冯雅楠一同动身,等总统专列抵达广州的时候,大可让张小雅和冯雅楠居住在张家别墅。毕竟他不希望再与妻子隔离的太久,无论如何自己都承诺过要好好照顾张小雅,这一点是决不能置之不顾。

当天中午一点钟,一切准备工作都已经完成,吴绍霆与*、总统府的一众幕僚登上总统专列,随着一声悠长的汽笛声,火车沿着南北铁路线向昆明出发。期间经过杭州、福州两地时,吴绍霆等人都进行了短暂停留,与当地军政官员会晤一番,简单交代了一些关于工商业发展以及战场后勤支援的事情。

在福州时,吴绍霆还特意视察了最新扩建的马尾造船厂,以及增添了一批教学设备的船政学堂。他顺便从马尾造船厂总工程师王德禄口中了解到最新航空战列舰的情况,经过整整十个月的赶工,硬件工程基本上全部竣工,如今已经进入下水测试的阶段,不过后续还需要搜集很多试航的数据,然后再进行实际的调整。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两个月之内就能正式服役。”王德禄得意洋洋的说道,因为这比他预计的时间提前了三个月。

“真是辛苦了。此举意义非凡,是我中华军事史上无可替代的重要转折!”吴绍霆一边看着手中的航空战列舰最新照片,一边感慨万千的说道。

“目前空舰的排水总吨位已经比改装前增加了大约一万吨,大约是两万八千吨,等到舰载飞机配置完成,满载的状况下可能会突破三万两千吨。这个排水量非常庞大,严格的说还是有一定风险的。”王德禄说道。

“什么风险?”吴绍霆问道。

“就是有可能我们的航空战列舰没办法达到预期的装载量,这要取决于舰载飞机的具体重量,以及人员物资分配的因素。”王德禄摊开双手说道。

“这一点我会派人跟进的,另外你们这边也应该积极与广州方面联络,双方共同协调开发航空战列舰的舰载技术,否则你们两边都闷头发展,彼此不闻不问,到头来牛头不对马嘴,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如此巨大的投资?”吴绍霆语气认真的说道。

“元首所言极是,这方面我们一定会加大配合的力度。”王德禄点着头说道。顿了顿之后,他又说道,“哦,对了,元首,如今航空战列舰计划已经接近完成,但是航空战列舰还没有正式命名,不如由元首来画龙点睛吧。”

吴绍霆当然知道这件事可以尽快处理,他仔细思索了一阵,考虑到目前“中华”、“南京”、“长城”等具有典型意义的舰名早已运用,只能另寻其他合适的字眼。过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说道:“不如就定名为‘龙戟号’好了,将其定位为龙戟级第一艘战舰,日后还要继续开发更多的航空战列舰。”

王德禄缓缓的点了点头,说道:“既然是元首的意思,那就命名为龙戟号。”

吴绍霆随即话题一转,说道:“关于舰载飞机的制造生产方面,如果马尾造船厂有这个能力,同样可以开发这个项目。舰载飞机不会是单一的型号,更不会是单一的功能,所以没必要只有一处兵工厂负责研发。”

王德禄忽然笑了起来,说道:“元首,您去年四月份来这里时,我已经向您提过关于扩大厂房、增加生产更广泛机械设备的基地,可惜当时您没有听我的意见。如果那个时候开始扩建厂房,现在我们马尾造船厂完全可以投入更多的研发和生产进度。”

吴绍霆呵呵的笑了笑,他倒是没有生气,却也没有对王德禄的话感到有建设性,说道:“此一时彼一时,每一个阶段情况不一样。再者,我也是希望你们能在闲暇之余研发其他项目,算得上是增加整体的办事效率。”

王德禄颔首说道:“我明白,元首千万不要把我的话放在心里,只不过是开玩笑罢了。请元首放心,在能力范围之内一定不会辜负元首所托。”

随后吴绍霆又与参加航空战列计划的研发小组进行会谈,除了表彰众人的工作贡献之外,同时还提到建造第二艘航空战列舰的想法。

“龙戟”号是在日本战列舰“周防”号的基础上改装而来的,严格的说并不算是中国自主研发的成果,因此在第二艘航空战列舰的开发上面,一定要大胆的采用国产技术,并且尽快将此事搬上议程。

两天之后,总统专列抵达广州,吴绍霆决定在广州多停留几日,带着张小雅去张家别墅好好探望一番自己的岳父。陈炯明、陈炯光以及张志诚等人都到火车站来迎接,简单寒暄一番,随即前往吴公馆入住,吴公馆正是之前都督府旧址,这段时间一直由张直负责打理,不过部分院落已经改为高级官员居住的公寓,只有南厅完整的保留下来做为公馆主要场所。

在接风洗尘的午宴开始之前,吴绍霆单独与陈炯明进行了一次会晤,向其了解目前南方第一集团军针对香港作战的布置情况。

因为香港地理的特殊原因,在南亚战争正式打响之后,广州方面并没有立刻投入对香港的进攻作战,主要原因是担心战争会对广州工业设施造成破坏。

广州可谓是全中国工业的起步点,著名的盛业重工、黄埔机械公司、广东兵工厂、中德张盛霆军械公司以及盛世龙腾轿车公司等等全部坐落于此,这些公司的许多厂房都规划在距离香港很近的新义安县。

香港的重炮部队以及英国海军完全有能力覆盖这些主要的工厂。一旦把英国人逼急了,弄不好真会来一场鱼死网破,所以在这件事上必须小心翼翼的处理。

不过在这段时间里,经过南京总统府外交部与南方第一集团军司令部,在外交和军事上软硬兼施的双重手段,广州政府已经顺利收回了沙面英法租界。

第1052章,新式轰炸机

目前南方第一集团军有一个师的兵力驻扎在城内,另外一个师驻扎在新义安,与香港交界的地方仍然采取军事对峙的措施,中英双方陈兵两地,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吴绍霆在听完了基本介绍之后,他问陈炯明道:“你打算如何处理香港问题。”

陈炯明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果让我来处理的话,我认为最好的办法还是通过外交手段来收回香港主权,只不过以目前的形式来看,短期之内恐怕很难有效果。”

吴绍霆当然知道通过外交手段来收回香港是最理想的办法,不仅避免广州遭受战火,同时还能兵不血刃的收回香港。他也知道只要有充足的时间跟英国谈判,香港迟早都会收归回来,但问题就是中国现在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香港做为南疆一个重要的港口,在战略价值上意义非凡,早一天拿下香港,中国就能早一天控制南疆海域,降低协约国通过香港中转站带来的威胁。

“如果一定要采取军事行动,你需要多久时间才能攻克香港。”沉思一阵之后,吴绍霆郑重其事的问道。

“最快也需要七天时间,拿下九龙半岛没问题,关键是渡海作战会比较困难。根据我们情报部门搜集的最新线报,英国人在九龙和香港岛都抢修完成坚固的防御工事,不仅如此,还集合六艘轻型巡洋舰和一批岸防炮守卫香港岛。真要打起来的话,香港岛一天之内就能变成一座军事战略要塞,易守难攻。”陈炯明解释着说道。

“七天时间,新义安县的工厂只怕早就让炮火全部轰没了。”吴绍霆皱着眉头说道。

“是啊,如果我们现在开始转移这些工厂,英国人立刻会察觉我们的意图。而且转移工厂本身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只怕需要的时间会更多。”陈炯明怅然的叹了一口气。

“我们现在担心的问题就是英国人的炮兵,他们的炮兵对广州工业的威胁,如果我们能解决这个问题,一切就好办多了。”吴绍霆若有所思的说道。

“也可以这么说吧。”陈炯明微微点了点头说道。

“我们可以采取联合兵种作战,派遣突击队潜入香港破坏他们的炮兵阵地,或者派遣空军进行轰炸。突击队可以从空中跳伞突入,或者从海上潜入,总之采取任何可行的行动专门打击他们的炮兵。”吴绍霆立刻说道。

“空中轰炸只怕不容易,这一点我们之前已经讨论过。目前无论是飞艇还是飞机,都有各自不利的地方,前者载弹量足够,但是机动性太差,后者机动性勉强凑合,可是载弹量却大有问题。英国人不像日本人,他们有很好的防空意识和经验以及设备,我们的空军只怕还没有到达目标上空就已经造成严重的损失了。”陈炯明无奈的说道。

吴绍霆之前有听说过关于香港军事部署的汇报,英国人从两年前就开始筹备香港的防空力量,包括有最新式的高射炮、高射机关枪,以及相对来说很专业的防空预警体制。更重要的是,英国知道在重要设施附近设置密集的防空火力群,以至于敌人空军必须穿过防空火力群才能轰炸目标。

等了一会儿之后,陈炯明接着说道:“至于派遣突击队,未尝不可,只是仍然有很多风险。而且突击队的规模肯定要很大,否则很难进攻敌军的炮兵阵地。总得来说,突击队需要依赖很多的运气成份,比如潜入过程中不被敌人发现。”

吴绍霆沉吟了一会儿,决定的说道:“总之,这件事不能拖。越南和香港都必须拿下来,只有这样才能切断协约国的交通体系,不仅如此,对我们下一步收复台湾也有不小的帮助。所以,不管怎么样,你马上着手安排突击计划,一定要尽快有所行动才是。”

陈炯明点了点头,深沉的说道:“我明白了,此事我必然亲自跟进。”

接风的午宴非常盛大,广州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部到场参加,席间有说有笑,仿佛战争早已大获全胜,大家根本就是心无旁羁。吴绍霆与几位旧人好好叙旧了一番,不过酒水倒是没有多喝,他下午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散席之后,众人陆续离场,吴绍霆原本打算前往省府与广东省长谭廷闿会晤,商谈关于南亚战争时期广东的后勤部署以及香港局势的问题。不过就在这时,张志诚神秘兮兮的跑了过来,也不在乎吴绍霆的身份,伸手抓了一把吴绍霆的胳膊。

“志诚,什么事?”吴绍霆疑惑的问道。

“当然有事了,我们私下谈。”张志诚一脸高深莫测的说道。

每当吴绍霆看到张志诚这样表情时,他就知道张志诚肯定在一些特殊研发项目上取得了进展,故意要先秘密的告诉自己。这算得上是好事,他对此也颇有期待,正好关于舰载飞机的情况同样要询问张志诚,于是就跟着张志诚来到大客厅旁边的一处小书房。

“成了。”刚刚关上房门,张志诚就迫不及待的说道。

“什么?什么成了?”吴绍霆扬了扬眉毛,疑惑的问道。

“金属飞机,第二代战斗机,试飞成功,各项战斗实验全部成功了。”张志诚笑着说道。

“什么时候的事情?”吴绍霆立刻问道,他心情一下子舒畅了不少。第二代战斗力的问世绝对是一场军事革新,不仅会带来战术上的全新运用,更有抢占先机的巨大优势。

“前天刚刚进行飞行武器测试,昨天我已经在准备报告发往南京,不过听说震之你已经在南下的路上,所以报告索性省了。”张志诚颇有得意的笑道。

“这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是舰载机吗?”吴绍霆继续问道。

“倒不是舰载机,不过现在这架飞机的成功研制,已经让我们黄埔机械公司熟练掌握最新的金属飞机制造技术,舰载机的研制易如反掌。”张志诚自信满满的说道。

“那就好,航空战列舰已经基本竣工,你最好派人去一趟福建和山东,实际考察航空战列舰的情况,然后根据实际情况来生产舰载机。”吴绍霆吩咐的说道。

“我知道了,到时候我会亲自去见识一下航空战列舰。”张志诚说道。

“你先具体说一说,目前已经定型成功的第二代战斗机是什么情况。”吴绍霆问道。

“外观上与震之你去年参观时的试飞飞机一样,属于一种大型飞机。不过经过这一年来的调整和改进,我们已经把飞机内部的许多设备进行了精简,不仅让飞机重量减轻了不少,同时还设计出来一个空置的舱室。我认为可以将这架飞机当作运输工具来使用,推测应该可以搭载除机组人员之外的十二名乘客。”张志诚介绍道。

听到这里,吴绍霆脑海中立刻闪过一到灵光,如果做为运输飞机来使用的话,那将会极大的提高空中骑兵部队的机动能力,这必然是中国伞兵的一次大革新。不仅如此,运输机经过指定的改装之后还能变成高空轰炸机,比起飞艇轰炸更安全、更有效、更迅捷。

当即,他立刻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张志诚,并询问对方是否能把飞机改装成轰炸机。

张志诚沉思了片刻,随后说道:“应该不会太难,毕竟飞艇上使用的投弹装置加以扩大改进,照样可以用在飞机上面。不过重新改装的话,那就得设计成另外的型号。”

吴绍霆说道:“这两个型号都可以保留下来,不过当务之急我更希望看到轰炸机这方面的成果,你看看能否尽快动工。”

张志诚点了点头,说道:“这个不成问题,今天下午我就可以去开始测量,大约再用十多天的时间就能改装过来。对了,震之,你不要去看一下这架飞机吗?”

吴绍霆笑道:“这是当然,不如我们现在就去吧。”

随后,吴绍霆让一名幕僚去通知谭廷闿,将会晤延后到晚上,自己则先跟着张志诚前往新式飞机停泊的军营,参观了实体飞机,以及飞机的飞行表演。这架定型飞机比他印象中的还要大一点,涂上灰色油漆之后与第二次世界大战德国“道尼尔-17”式轰炸机非常相似。

等到飞行表演结束,吴绍霆又与飞行员进行了交流,了解飞机的性能以及实战预测情况。做为实际操作飞机的飞行员,当然对飞机有更深刻的认识,当场提出了许多建设性意见。

吴绍霆又与张志诚谈了一些关于定型飞机的生产成本和时间,决定等张志诚顺利完成轰炸机改装后,立刻投入大规模量产。他将这架飞机的代号设置为“A1916式”,俗称十六式一号机,运输机型号命名为“A1916铁马”,轰炸机型号命名为“A1916悍将”。

第1053章,预兆

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吴绍霆在广州颇有走动,除了会见谭廷闿和自己岳父张直之外,还特意前往南方第一集团军司令部视察工作

由于掌握了张志诚研发成功第二代战斗机的消息,吴绍霆对收复香港的行动又有了的看法,在视察南方第一集团军司令部时,他将这件事重提了出来,并且告诉陈炯明等人,可以利用式轰炸机对香港重工设施进行高空轰炸

“悍将”式轰炸机的飞行高度必然会远远过飞艇,这就意味着现如今全世界的防空武器面对式飞机将会大打折扣,这个真空期正好可以加以利用

不过陈炯明考虑到目前第二代战斗机只有少量数架,其中只有两架是定型的产品,其他全部还属于试验机,如果真要组织对香港的轰炸,那很显然需要足够火力才能一次性给香港造成打击

吴绍霆当然知道这一点,在之前几天里他已经做出了详细的考虑,决不能因为战争造成的破坏而有所顾虑,战争原本就是破坏,这是无可避免的事情至于香港会炮轰义安县的工业设施,那就由得他们去袭击、去破坏,着一些损失迟早是要从英国人身上夺回来

再者,香港一天不收复回来,中国受到威胁的可不单单是义安一个县城,整个南疆都会永无安宁之日

“长痛不如短痛,该在这个时候出手,我们就绝不能犹豫”吴绍霆斩金截铁的说道

这次轰炸香港不必要派遣很多“悍将”轰炸机,能起飞多少就派出多少,主要是对“悍将”轰炸机进行一次实战测试,然后根据实战的情况进行详尽的改良

之前预计的突击计划照样可以继续执行,陆面部队担任主攻,突击队则于后方执行针对性的破坏,比如毁坏九龙与香港岛之间的通讯,偷袭维多利亚港湾上的英国军舰,为陆面部队渡海作战提供多的掩护等等

既然是吴绍霆亲自下令,陈炯明等人当然只能按照命令执行

在视察结束之后,集团军司令部马上着手开始策划进攻香港的行动,同时派出联络员分别前往南京、潍坊等地协调其他部队的资源借用这方面主要是考虑到国防军在青岛战争时成立了一支水鬼特种部队,以及北方第一集团军的特别舟艇冲锋队,这两支特种部队正好可以担任突击部队

利用现成的资源来执行任务,总好过让南方第一集团军花费时间、人力、物力编练一支的突击队要好,毕竟时间有限,司令部等不了那么长的时间

再者互换资源并非无例可循,当初北方第一集团军在渡江作战时,南方第一集团军就无偿提供了一批防弹钢盾

吴绍霆没有在广州等到集团军司令部制订确立行动方案,他在二月二十四日这天早上,即带领幕僚启程前往昆明,妻子张小雅和冯雅楠都留在广州张家别墅居住,偶尔也会组织一些女权运动,提倡男女平等的时代思想

对于张小雅致力于发展女权工作,吴绍霆一直是十分赞同,他本人并不希望封建理学继续遗毒中国,只有男女共同出力,才能让社会发展的快这两年时间里里,在这方面最大的进展就是顺利实施了男女同校的制度,此外在男女用工平等方面也有一定的改观,不过这些都是需要时间来进行经营,毕竟几千年的思想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总统专列行驶到桂林时,收到了从昆明南亚战区司令部发来的电报

南方第二集团军在七天之前顺利完成河内的包围,同时独立山地师和二十二师已经渗透到越南南部地区,顺利夺回仁化港并占领整个南部的法属殖民地也就是说,目前整个越南除了河内以及西部衔接缅甸、暹罗一带之外,其余地方全部已经在中国军队的掌握之中

吴绍霆在看完了这份电报之后,并没有做过多的评论,虽然预计计划是一个月之内结束越南战争,这自然要包括攻克河内据点今天已经是二十四日,距离一个月的期限只剩下三天,在这份电报里面没有提及任何三天之内能攻克河内的线索,也就是说南亚战区司令部很难在预计期限内完成任务

不过总得来说,战况进展的还不算太难看,好在占领了大部分越南,完全可以扶植东京阮家着手登基王位的事情,这才是自己最关心的一点

想到之前被西方报纸鼓吹的宛如救世主似的联合军团,如今连一个月的时间都未能坚持下来,真正是给了西方人一记沉重的耳光

是夜,吴绍霆在总统专列的办公车厢里独坐沉思,就在下午看完电报后,他忽然又有了一些突如其来的想法,总觉得越南的战事进行的太过轻松,难道中国在亚洲的实力真正已经到了让欧洲人无法阻止的地步吗?

他自视中国这些年确实有所发展,可工业水准仍然远远落后于欧洲列强,遑论经济实力和军事素质这些方面

既然中国突然宣布加入同盟国阵营,已经在世界大战的战略大局上起到非常重要的影响,英国、法国、日本甚至俄国都应该看出中国的威胁性即便是因为欧洲主战场陷入困境,但也不至于对十分明显的威胁置若罔闻,欧洲列强岂能犯下这种低级错误?

让吴绍霆感到疑惑不解的是,联合军团明明就是一支漏洞百出的部队,而且在成立之前又没有进行严格的保密,以至于失去了充足的准备时间,让中国军队提前掌握联合军团的动向这一切最终直接导致的就是联合军团在越南处处被动,甚至预期的许多部队都无法到达编制,简直就是送到中国军队嘴边的一块肉而已

欧洲列强真会愚蠢到做这样的事?要知道联合军团的失败,会越来越助涨中国的士气,以及在国际上的影响力这比白白送掉越南严重,因为中国现在需要的就是声势

第1054章,吴绍霆的担忧

“哪怕是最愚蠢的军事家,也不会做这样不仅徒劳无功,更是助涨敌人声势的行动。除非他们是故意这么做,联合军团的牺牲有必要的,目的是为了掩护另外一场行动!”

他在心里寻思着,或许联合军团的作战并非是协约国在战术层次上的布置,而是一种更长远的战略计划。

可究竟是什么计划呢?

就在这时,车厢的房门敲响了,门外传来龙云的声音。

“元首,朝鲜发来的电报。”

“进来吧。”吴绍霆表情依然保持着沉思,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房门打开,龙云走了进来,他将手里的一份电报递到吴绍霆面前。

吴绍霆还在思索着之前的问题,一时没有去接电报。这让龙云感到很奇怪,等了一会儿之后才开口提醒道:“元首,您有什么心事?”

吴绍霆这才回过神来,伸手接过电报打开来看了一眼,脸色微微变得严肃起来,喃喃自语似的说道:“这次行动有太多风险,不过无论如何也该试一试。”

电报的内容是东三省统帅部决定在五天之内执行“汉城行动”,派遣一支特种部队潜入汉城营救朝鲜国王李熙。大致的计划是由在沙里院的空中骑兵第一旅挑选一支精英小队,利用飞艇从高空空投到汉城郊区,然后秘密潜入汉城城内执行任务。

如今沙里院敌后战场的战事基本上已经稳定下来,空中骑兵第一旅和海军陆战队四个旅坚守住南浦的南岸,同时牵制住日军从后方增援上来的部队。另外在破袭战方面也接二连三取得效果,劫掠了许多日本物资不说,还重创了日本军用通讯设备。

随着国防军第四师打通咸兴,再加上后续的主战部队陆续向前推移,通过咸兴的铁路线绕开日军第二道防线,直接渗透到朝鲜中部和南部地区,为沙里院一线减轻了不少压力。

早在一个月之前,中国的飞艇部队已经在沙里院建立空勤基地,这意味着沙里院正式成为中国空军的一处转折点,同时也意味着日军第二道防线已经被削弱到相当程度。这也是为什么让沙里院派遣特种部队执行“汉城行动”的原因。

目前东三省统帅部制订的最新战略计划,就是利用咸兴的交通线,将后续的主战部队陆续输送到日军第二道防线后方,然后将日军第二道防线进行切割包围。

“汉城行动”一旦成功,将会从政治战略意义上为这次统帅部的最新战略提供帮助,到时候切割日军第二道防线的作战必然会更加顺利。

这不仅是打击日本军队、政府乃至国民的士气,同时更是将中国军队在朝鲜发动的战争正义化,让朝鲜自上而下全部站在中国的立场上。

“是啊,汉城毕竟是在朝鲜大后方,目前日军新增派到朝鲜三个师团的预备役部队全部都聚集在汉城,所有指挥司令部也都在城内。不仅如此,再加上这段时间第二道防线吃紧,日军必然会在抓紧时间布置新的防线,相信以目前朝鲜的局势来看,他们也只能在汉城一带做最后顽抗,可以想象汉城最近的防范应该加强了不少。”龙云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

“特种行动完全依靠特种队员的素质和发挥,大部分能提供的帮助非常有限,总之这次行动就全靠这些特种队员的水平了。”吴绍霆严肃的说道。

“应该还是有机会的,特种作战我们有丰富的经验,大家也都知道这次行动的意义重大,必然会全力以赴。”龙云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在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只能说一些好话来寄托个人希望。

“无论成功与否,这次行动都不应该影响我们亚洲战略的推行才是。”吴绍霆忽然说出一句意味深远的话。

事实上他对“汉城行动”一直保持着“成则有利、败则无损”的态度,甚至哪怕朝鲜国王死于行动之中都无所谓,反正朝鲜王族还有其他血脉存在,大不了可以另立新王。

当然,考虑到李熙目前在朝鲜国内国外的声望影响,无论如何还是要尽力一试。

在他看来,只要能保证亚洲战略顺利实施,让中华民国尽快奠定亚洲霸主的地位,一些不相干的影响因素都可以忽略不计。

龙云没有接话,对于吴绍霆的这番话自己当然少掺和为妙,毕竟是涉及到国家与国家之间潜在博弈的秘密。

顿了顿,吴绍霆忽然话锋一转,吩咐的说道:“等火车到了下一站,你给南京去一封电报,让中情局、战情局在这段时间里加强针对协约国的情报工作。”

龙云微微怔了怔,疑惑不解的问道:“元首,您怎么突然会这么关心情报工作。”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心事重重的样子说道:“我总觉得我们不应该太得意忘形,更不应该把西方人想得太简单。这次越南联合军团在成立之前闹得满城风雨,结果真正打起仗来一点作用都没有,我想这其中也许会有隐情。”

龙云凝神思索了一阵,皱着眉头说道:“听元首这么说,好像真是有些奇怪。不过话又说回来,欧洲大战场上协约国原本就很吃紧,他们没有多余的力量顾及亚洲是很正常的。”

吴绍霆摇了摇头说道:“从一开始我们就这样想,趁着西方列强注意力都在欧洲大战场上,对我们亚洲发展是一次极其重要的机会。到现在我们依然这么想。可问题是,既然从始至终都这么想,难道西方列强就一点没有察觉吗?”

龙云恍然的说道:“元首,您的意思是,西方列强会故意在利用我们这种想法?”

吴绍霆没有正面回答,他表情严肃的说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总之情报工作一向都是重中之重,做为全军眼睛,情报抓紧一些也不是坏事。”

龙云点了点头,马上应道:“是,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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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5章,南亚殖民

总统专列抵达昆明是在第三天凌晨四点钟,邓铿、何福光、顾品珍等人早早来到火车站等候。下车之后,吴绍霆立刻换上轿车,在前往行营的路上,向何福光和顾品珍等人了解目前南亚战争的最新动态。

顾品珍简单的向吴绍霆做了介绍,越南战争差不多在掌握之中,联合军团在河内凭借坚固的防御工事依然在负隅顽抗,不过因为周围所有交通全部被切断,只要在继续坚持作战十天时间,必然能取得突破性进展。

吴绍霆从顾品珍的口中听出了一些弦外之音,很显然即便再有十天时间,南方第二集团军也没办法攻克河内,只能说是通过绝水绝粮等方式困死联合军团。

“目前在河内的联合军团有多少兵力。”

“四个孟加拉兵团大约还有八千人,加上法属殖民地卫队是两千人,另外香港方面增派了两个营的兵力,总计在一万人左右。”顾品珍轻车熟驾似的说道。

“我们两个师大约六万人的部队压在河内周边,炮兵、空军各种支援,你们到现在却连击溃敌军的把握都没有。当初我要求一个月之内结束越南战争,哪怕因为河内要多耽误一些时间也没关系,可是你们竟然一点信心都没有。”吴绍霆语气严肃的说道。

“元首,此事确实是我等失职,但是河内防线实在太牢固,而且虽然联合军团兵力没有全部到达编制,可军事物资却早已准备充分,我们实在无法估测什么时候能突破敌军防线。”顾品珍叹了一口气,脸色难看的说道。

“总之,河内的事情我知道你们都尽力了,不管还需要拖多久,我不希望听到不确定的汇报,你们要立刻准备一套详细的进攻方案,给我一个确定的答复什么时候能拿下河内。”吴绍霆郑重其事的说道。

“是的,元首,我们一定加强攻势。”顾品珍连忙说道。

车队抵达元首行营,位于南方第二集团军司令部所在地的旁边,是一座古朴的院落,三进三出面积不小。邓铿在负责安排行营的事宜上做了不少功夫,如今早已把这座院落打点的头头是道,比起奉天行营来说显然要好不少。

尽管此时还是凌晨时分,不过吴绍霆没有急着休息,他在简单安排了入住事务之后,立刻在小会议室召开了一次南亚战区司令部工作会议。倒不是要插手司令部的军事部署,毕竟该部署的行动早已部署完毕,只不过是统筹军政两方的协调工作,以及听取南亚战区司令部的正式汇报。

在会议上,吴绍霆除了强调河内会战一定要尽快有所突破之外,紧接着是关心入藏部队的行动,到如今入藏部队还没向中央政府做任何汇报,也不知道情况到底如何了。

何福光告诉吴绍霆,因为西藏高远地理环境原因,铺设通讯交通线比较困难,目前通讯线路还没有跟上部队的进攻步伐,因此来往电报经常会有一定时间的延迟。

入藏部队最新的消息是在三天前刚刚发到战区司令部,不过电报的内容却是二月十日发生的事情,二十一师和二十三师已经从西康昌都地区挺进到那曲,沿途所有的地区都已经顺利收复,并且委派亲中央政府的西藏土司、地方宗职建立新的行政管理。

“二十一师和二十三师预计能在三月中旬之前打进拉萨,目前有情报称驻扎在拉萨的英**队正在向日噶册一带转移,似乎是打算放弃拉萨了。”战情局官员王柏龄最后补充道。

“很好,西藏是我中华民国神圣不可分割的领土,我们一定要收复国土的主权。我也知道西藏作战颇为辛苦,高原地区确实非同寻常,并且在那样的环境下无法派出空军支援,只能依靠士兵们艰苦奋战了。”吴绍霆微微点了点头说道。

他对收复西藏还是很有信心,毕竟英国在西藏的兵力不多,西藏叛乱分子又都是一群乌合之众,以二十一师和二十三师的战斗力,只要能找到敌人就能轻松的消灭他们。西藏的战事无非只是一个时间问题罢了。

“元首,除了西藏之外,目前我们在缅甸的发展情况也有不小的进展。”王文华不等吴绍霆发问,马上主动的说道。

他可不希望元首还在为不能拿下河内的事情憋着一股火,索性把一些好消息都说出来。

“是吗?情况怎么样。”吴绍霆转过脸来问道。

“二十四师庾师长已经与缅甸一位地方将军建立了长期联系,对方名叫波刚,他的祖父是贡榜王朝的镇南大将军,也是敏东王的妻弟。因此在英国将缅甸划归为印度行省之后,波刚家族一直在暗中致力于恢复国家独立的活动,只不过势单力薄,到如今只能忍气吞声。”王文华做了一番介绍说道。

“这个波刚将军的身份得以确认了吗?”吴绍霆问道。

“已经确认了,我们暗中进行了多番调查,他的祖上确实是缅甸王室。”王柏龄说道。

“这样就好,只要能确定波刚将军的反英情绪,接下来就好办多了。”吴绍霆微微点了点头说道。

他之前对缅甸的历史并不了解,只是后来因为南亚战争的缘故,才刻意去了解一下。

在十八世纪中后期与十九世纪初期时,缅甸王国在南亚还算是首屈一指的强国,甚至还多次预谋入侵印度和暹罗。当然,正因为如此才危及到英国人的利益,最终连续爆发了三次缅英战争,结果自然是以缅甸失败告终,在第三次缅英战争结束之后,缅甸被合并为印度的一个行省。

敏东王是贡榜王朝倒数第二位国王,也是致力于改革强国的一位国王,只可惜还没有来得及实现自己的夙愿,却遭到守旧派贵族的刺杀。

继任缅甸国王的锡袍王是在守旧派势力扶植起来的君主,不仅保持着盲目仇英的情绪,更是在军事、政治上长久迂腐不化,在一八八五年未能分清当时局势,贸然与英国发生正面冲突,最终引起了第三次缅英战争。

这场战争最终葬送了缅甸王国。也因此,当时效忠于敏东王的一批支持改革的开明大臣、将军,对此一直怀有深刻的愤慨,无时无刻不再寻求复国独立的出路。

当然,即便抛开敏东王在改革国家道路上失败的遗憾不算,任何一个有民族情绪的人士,都不会允许国家遭受外来势力的欺凌和侵占。

“波刚将军手里有多少军队?”吴绍霆随即又问道。

“他的势力范围是在昔日缅甸王国的旧址贡榜邦一带,根据我们的调查,他的部队大约有四千人,不过在战时可以征召民众入伍,大约能扩大到一万人以上。”王柏龄一边翻开资料本,一边介绍着说道。

“最近你们是怎么跟波刚将军联系的?进展如何?”吴绍霆微微点了点头之后,再次问道。他不是很在乎波刚手里有多少军队,只在乎对方的有多少影响力。

“目前二十四师已经跟波刚将军建立军火贸易,利用张盛霆公司和花旗银行的渠道,预计在三月份中旬时提供一批能够让其扩大到一万人军队的军火。另外我们双方业已达成共识,只要中国能承认缅甸独立,波刚将军会号召全缅甸支持中**队驱逐英国侵略者。至于战后的问题,可以另外详细再谈。”王文华接过话来说道。

“二十四师打算什么时候开始行动?”吴绍霆向何福光问道。

“初步计划是在三月中旬,一则是考虑到先将波刚的军队扩大一些,多多少少对我们有所帮助,二则也是要与西藏、越南这边做好协调配合,否则二十四师孤军深入缺乏支援,未必能拿下缅甸。”何福光回答道。

“二十四师目前主要工作还是建立与缅甸地方军阀的联系,拉拢地方军阀站在我们的立场。这些行动可能会涉及一些不菲的经费,到时候可能会算在国防部的预算之中。”顾品珍补充的说道。

“有钱能解决的问题那就不是问题,这方面我会亲自处理。另外,我想知道我们在缅甸的主要敌人有多少?”吴绍霆不疾不徐的说道。

“亲英势力主要还是下缅甸和仰光邦附近的军事势力,另外印度支那联邦的一些临近邦国同样有部分兵力驻扎。之前几个原本打算参加联合军团的印度锡克营,因为没有来得及赶到越南,目前就驻扎在下缅甸。”顾品珍说道。

“根据我们搜集到的情报,缅甸的地方军队战斗力非常弱,很多地主武装、军阀武装,他们大部分还在使用十九世纪末的装备,极其缺乏重型火力。因此对我们进攻构成不了太大的威胁,而且考虑到一旦波刚将军煽动缅甸军阀起义,这其中还会有许多人临阵倒戈。”王柏龄进一步说道。

现在的情况已经一目了然,南亚战争第一阶段作战差不多结束,就等着河内会战给出一个惊喜消息。

下一步作战自然而然是挥师东进,向老挝、缅甸、暹罗一带挺进。如今老挝和暹罗都是印度支那联邦的一部分,吴绍霆计划考虑将这两个地方完全占领,成为中华民国的附属国。当然,具体还要看战事进展的情况是否顺利。

第1056章,南疆门户

不过关于第二阶段作战的计划,眼下还得一步一步来,不能因为越南战争的顺利就得意忘形。尤其还要等待西藏完全收复,利用西藏对印度的牵制和威慑,使英国人左右无法兼顾,这样对向缅甸诸国挺进自然会更加有利。

在接下来的会议上,吴绍霆着重做了两点强调,其一是西藏的进度越快越好,其二就是对南亚诸国版图的重新设定。前者不仅仅是为了提供南亚战争的战略支持,更是能为国内带来新一轮的人心振奋,因此意义不小。

至于后者,涉及到需要殖民地和民族主义的复杂问题,必然要小心翼翼的处理,也必然要提前做好详细的预测和周全的计划。

按照吴绍霆的想法,越南、缅甸可以帮助这些国家恢复独立,老窝、暹罗则可以直接做为占领地,进而纳入中华民国的藩属殖民地范畴。只要中华民国有强大的军队和强大的攻势,一鼓作气打下老挝和暹罗,这一切就能顺理成章的实现。

之所以要霸占老挝和暹罗,自然是为了巩固南疆国防,需要建立一个前沿的门户。

更重要的是,利用暹罗的国家地理,掌握暹罗海湾这个重要的南亚海区,可以直接扩大中华民国的领海范围。并且顺着暹罗南部的陆地交通,中国的势力更容易渗透到南亚群岛。可以说,这个门户是一个绝对华丽而庞大的大门户。

参加此次会议的诸将在听完吴绍霆的交代后,一个个都显得很兴奋,这是中国近一百来第一次开脱海外疆土,在现如今的国际形势上,只有那些有能力开辟殖民地的国家,才能算得上是真正的列强。

散会时已经是凌晨六点钟,天色蒙蒙发亮。

从小会议室走出来,吴绍霆着实感到有几分疲惫,毕竟连日乘坐火车不曾休息,现在时间又这么迟,困意不觉的浮起。

不过就在这时,顾品珍与自己副官交代了几句话,然后快步追上了准备离去的吴绍霆。

“元首,关于东京阮家的事情……”

“哦,差点把这件事给忘记了。他们人现在在哪里?”吴绍霆幡然的说道。东京阮家的事情是现在已经提上议程的重要事情,他原本在刚才的会议上打算提出来的,不过一时竟然忘却在脑后。

“之前他们一直在广西那边,三天前我们特意发电报让他们赶到昆明。应该就在明后两天会到。”顾品珍连忙说道。

“阮玲志登基的事情你们都安排的怎么样了?”吴绍霆微微点了点头,随后又问道。

“最近才刚刚着手准备,毕竟河内战事才是首要,所以在这件事上没有太下功夫。不过在下建议,不如让阮玲志在昆明登基好了。仁化港虽然驻有我部重兵,支持阮玲志的几个越南将军也都在顺化,但最近战情局收到消息,越南新上位的国王阮福昶与法国人密谋,打算派出刺客刺杀阮玲志。”顾品珍语气凝重的说道。

“新上位的国王?越南怎么又换国王了?”吴绍霆奇怪的问道。

“上一任维新国王阮福晃在去年十月份时,打算利用亚洲局势变动之际,企图脱离法国监管,谋求恢复越南主权独立。当时他们也曾与我们中国有联络,不过考虑到跟东京阮家已经建立的合作关系,我们并没有给与太多的支持。”顾品珍解释道。

“这个消息为什么我没有收到?”吴绍霆严肃的问道。

既然当时越南在位的国王都有反对法国、恢复国家独立的意愿,中国又何必还要扶植已经失去势力的东京阮家呢?只要当时能跟在位的国王建立联络,哪怕协助其流亡到中国,对如今的行动也会大有帮助。

“我们已经把消息上报到*。当时元首正在关注朝鲜战事,可能无暇顾及吧。”顾品珍连忙说道。

“如此重要的外交事务,你们应该直接上报到总统府外交部。”吴绍霆强调的说道,他的脸上露出了生气的表情。

顾品珍看出了吴绍霆对此事非常重视,后悔当时自己判断失误。

迟疑了片刻之后,他连忙补充的说道:“其实当时我们也做过认真的论证,与其扶植维新国王还不如继续与东京阮家合作,一方面可以体现我们中华民国的诚信,另外一方面东京阮家失去势力,日后必然会更加依赖我们中国的支持。对我们在越南利益更有保障。”

吴绍霆阴沉着脸色思索着顾品珍的话,一时间没有多说什么。

顾品珍顿了顿,紧接着说道:“再说,当时我们已经向维新国王秘密提供了五十万经费,但是计划很快遭到泄露,法国人不仅扣下了这五十万经费,还秘密杀害了好几个支持国王的地主、大臣。我们很担心当时暴露身份,因此只好尽快了解此事。”

吴绍霆深深吸了一口气,冷冷的开口问道:“那维新国王最后如何了?”

顾品珍回答道:“在事发后的第三天,阮福晃从河内秘密潜逃到顺化,当时他请求越南张盛霆公司护送其逃亡我们中国。我们本来有打算接应他们,不过派出的小队还没抵达接应点,阮福晃和他的手下都已经被法国殖民军抓捕。据说就在上个月中旬时,他们被法国人流放到非洲去了。”

吴绍霆严肃的说道:“我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再发生第二次,不管你们是怎么考虑、怎么分析、怎么论证,我要求的是各司其职,做好自己的本份,明白吗?”

顾品珍只感到自己背脊袭来一阵凉意,忙不迭的应道:“在下明白,必然下不为例。”

吴绍霆最后吩咐了几句,让顾品珍尽快安排好阮玲志登基的相关事宜,至于阮玲志何时登基,在哪里登基,并且如何改革越南国体制度,以及如何建立与中国的外交关系,到时候可以安排自己与其进行正式会谈,再来确立相关的细节事宜。

第1057章,越南帝制

在刚到昆明的这几天时间里,吴绍霆还在适应云南的生活环境,至于南亚战争的事情并没有太过密切的跟进,只是吩咐战区司令部一旦有重大事件发生第一时间汇报即可。

不过吴绍霆还是会抽空与总统府幕僚商讨南亚版图重新划分的计划,这其中自然要涉及到老挝、暹罗两地的合并问题。

经过几天的讨论,尽管吴绍霆心里很想直接吞并老挝和暹罗,将这两个国家彻底变成中国的领土范围,但总统府大部分幕僚却为此感到担忧。放眼全世界殖民统治的先例,绝不可能一劳永逸的统治殖民地,任何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只要有思想就会有反抗。甚至不难推测,日后许多遭受殖民的国家都会陆续掀起反抗的狂潮。

中国现在要考虑的不是吞并这两个国家,而是如何能长久保证中国对它们的领导权。

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老挝和暹罗规划为中华民国的附属“城邦”,在日后甚至可以推行文化侵略政策,不断强化“城”的涵义,而消弱“邦”的影响。

也就是说,将老挝、暹罗发展成中华民国特别行政区,中国永久的控制两地的军事、外交等权力,给予一定独立的立法和司法特权。

在整个大局观上,要培养老挝、暹罗两地民众的国家观思想,让他们相信自己是中华民国的国民,只不过是生活在一个特定的行政区之中而已。

吴绍霆当然知道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全世界的格局都发生了重大变化,昔日殖民大国英国在遭受独立运动狂潮侵袭之后,国家实力大幅锐减。不得不说,他很赞同那句话,“有思想就会有反抗”,要想真正长久拥有领导权,自然要改变以往的殖民手段。

关于建立特别行政区,打造附属“城邦”观念的殖民地,严格的说也不算是什么新意的手段,当年日本吞并朝鲜时也曾经做过类似的计划,最终还是在外部力量的干涉下瓦解。

不过仔细想一想,真正要融合一个殖民地是需要多方面共同使力,文化侵略是其中之一,通过强行殖民同化殖民地也是其中之一,除此之外还有经济、政治、军事等等诸多方面。只有当这些方面全部融入殖民地,才能使得殖民地等到高度同化,最终发展为国土的一部分。

在经过这几次会谈之后,吴绍霆决定成立一个新的政府部门,命名为“国策顾问室”,专事负责针对殖民地以及海外使用领地的政策研究工作。他将这项命令立刻发到南京,让冯国璋亲自主持“国策顾问室”筹备,并且立刻展开对朝鲜、南亚一带的政策研究和相关策划。

二月二十九日,东京阮家一众人等从广西抵达昆明,顾品珍和昆明市长将众人安排在市府招待所,并且调派了一个连的宪兵部队驻守保护。最近收到的刺杀风声越来越紧张,对于东京阮家的安保工作自然不能放松。

次日一早,顾品珍安排阮家一众人前往元首行营,与吴绍霆进行登基之前的正式交涉。

在此之前,吴绍霆已经从南京带来一份与越南建立合作关系的合约,内容大致与“二·十中朝合约”一样,包括中国在日后向越南的贷款、修筑铁路、开发商贸,以及租界、军事合作等各项条款。

中国决定在越南开设三处租界和一处军事管制区,租界分别是仁化港、金瓯港、头顿港,基本上是全城范围的租界面积。至于军事管制区则是河内一处,主要是考虑到目前战争还没有结束,并且在战争结束之后还需要一段时间的善后工作,因此才做推行这样的制度。

届时中国军队会常驻于河内,对河内特定区域采取军事化管理,预计等到南亚战争完全结束之后才会解除军事管制区。

如今东京阮家几乎已经没有任何政治势力,即便是那些在越南国内宣称支持东京阮家军阀,也都是在中国的指示之下才选择如今立场,严格的说这些军阀根本不在乎东京阮家的身份。因此,可以说东京阮家现在完全是中国扶植下的傀儡,即便中国提出更无礼的要求,他们也只能选择“欣然接受”。

早在半个月之前,昆明方面早已经把这份合约的框架发到东京阮家手里,好让这些人心里提前有所准备。

吴绍霆走进安排好的会客室时,等候多时的东京阮家众人立刻起身,其中自然还有几个眼熟的人,正是几年前在广东会过面的阮家大管家蔡差等人。不过让他感到奇怪的是,似乎蔡差现在成了东京阮家的领导人,其他人都很自觉的站在蔡差的身后。

蔡差与中文翻译走上前,恭恭敬敬的向吴绍霆行了一礼。

吴绍霆微微颔首答礼,然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众人落座。

“请问阮家的直系领导人现在在哪里?”吴绍霆落座之后,开门见山的问道。

蔡差正要开口回答,不过一名侍从官赶紧来到吴绍霆身边,低声告诉吴绍霆,阮家家主目前正在旁侧的休息室。

吴绍霆皱了皱眉头,心中有几分不悦,沉声问道:“什么意思?”

侍从官连忙说道:“阮家家主交代,先去蔡差交谈合约事宜,之后再与元首单独会谈其他的事情。蔡差现在是全权代表阮家家主。”

吴绍霆感到疑惑不解,在这个时候越南人居然还敢摆架子?不过他先沉着气,事情总要先搞清楚才能下定论,当即转向蔡差问道:“蔡差先生,既然阮家家主授权你来跟我谈判,那么你可否告诉我,之前交给你们的合作条约如今考虑的怎么样了?”

蔡差微微笑了笑,正正经经的说道:“其实这些合约都好说,只是我们家主有一个要求,只要元首能答应我们这个要求,我们家主登基之后必然会全力配合贵国,并且为贵国提供更多的利益保障。”

吴绍霆笑了起来,没想到越南人还有自己的要求,他说道:“你且谁来听听。”

蔡差调整语气,很郑重的说道:“希望元首阁下能支持我们家主称帝。”

吴绍霆恍然大悟,原来阮家家主的“野心”已经不局限于当国王了。如果是在以前的年代,或许称帝称王必然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事情,政治影响也是两码事。不过现在对于吴绍霆来说,称帝称王都只不过是君主制而已,既然越南人渴望这种形式,那索性就满足他们。从这一点上来看,越南人其实还保持着几十年前的思想模式。

“原来如此,”吴绍霆淡然笑着,“阮家家主的登基称帝或者称王,这件事不应该由我们中国干涉,如果越南国内支持阮家家主做这样的决定,我们必然无可厚非。”

“在下明白元首的意思了,如此说来,这件事就好办多了。”蔡差一边点着头一边说道。他自然明白吴绍霆的意思,既然中国表示不干涉这件事,也就默认了阮家家主称帝。

“那么,关于合约的事情……”吴绍霆把话题转移到正事上。

“贵国所提供的合约,我们家主愿意全部接受,除此之外,为了表示对贵国支持我们家主称帝的感谢,我们愿意重新界定越南与中国两国的陆地界限、海域界限。”蔡差说道。

“是吗?这件事确实值得关注。”吴绍霆笑着说道。既然蔡差说是为了感谢中国,那么在重新界定陆海疆界时,自然会划出一部分领土归属中国所有。

“我相信日后我们越南帝国一定能与贵国建立更多的合作。”蔡差暗示着说道。

“我很期待。另外,我想请问一下,阮家家主什么时候方便与我见面。”吴绍霆故意换上一副严肃的态度,语气非常认真的说道。

“我想,现在元首阁下已经可以去我们家主见面了。”蔡差说完,马上转过身对一名随从吩咐了几句。这名随从站起身来走出会议室,前往隔壁的休息室通知阮家家主。

几分钟过后,这名随从返回会议室,来到蔡差面前低声说了几句话。

蔡差随即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对吴绍霆说道:“请元首阁下移步休息室,我们家主已经准备好与元首阁下相见。”

吴绍霆一言不发的起身,跟着蔡差走到隔壁休息室。

推开休息室的大门,只见休息室内有七、八个身穿越南女式民族服装的青年女子,正簇拥着一位身穿盛装的妙龄女子。盛装女子身材纤细,仿佛轻风都能吹走似的,一身厚重的盛装衬托着脸蛋更加小巧,她皮肤略有黝黑,不过五官精致,清细的双眼水润而透彻,不可可不谓是一个美人胚子。

吴绍霆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身穿盛装的女子竟与阮玲志有几分相似,他不禁猜测对方是不是阮玲志的胞胎妹妹。

盛装女子向吴绍霆微微颔首行礼,但是没有开口说话。

第1058章,越南制度

这时,蔡差站出来对吴绍霆说道:“元首阁下,您几年前应该见过我们家主。”

吴绍霆疑惑的问道:“难道她就是阮玲志?”

蔡差呵呵的笑了笑,点头说道:“我家家主名讳正确的应该叫阮灵芷,当初为了避人嫌讳,故而女扮男装,改用谐音名字。”

吴绍霆简直有些不敢相信,即便是二十一世纪的越南都是重男轻女,更何况这个时代越南的社会风气,阮家难道一个直系男丁都没有了,居然让一个女流担任家主?他立刻问道:“几年前你们来广东时,阮家家主就是她吗?”

蔡差脸色微微变化,忧愁的说道:“并非如此。去年越南国王勾结法国人殖民军袭击我们东京阮家,杀害了许多阮家成员,当时在逃离越南时,老家主不幸被河内的王军逮捕,几天之后就传来噩耗。现任家主是老家主唯一的嫡系,因此我们推举其继任家主之位。”

吴绍霆仔细看着蔡差,又扭过头来看了一眼盛装打扮的阮灵芷,心中不由自主的思索起来:倒不是因为她是老家主的嫡系,或许是因为她是女流,所以更容易被控制吧。

他早就该料到大势已去的阮家现在已经遭到蔡差等人老臣子的架空,不过即便如此也无妨,自己根本不在乎是谁真正掌握阮家。

“我明白了,”当即,他缓缓的点了点头,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转而迈步走到阮灵芷面前,对其抱以同样的颔首示意,随后请众人落座。“阮小姐真是女中豪杰,年纪轻轻要挑起整个家族的大梁,对此我深为佩服。”

阮灵芷坐在与吴绍霆相隔比较远的位置,在听完吴绍霆的说话之后,她只是低声向身旁的一位侍女交代了几句,然后由侍女转达出来。她说话时轻启嘴唇,动作很慢,样子就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似的。

“家主说,比起元首的雄韬伟略,我等远远不及。还希望日后能得到元首大人更多的庇护,帮助我们越南走向繁荣富强。”

“互惠互利,共同发展。不过,阮小姐女子身份出任越南女皇,只怕这是首开越南历史之先河,不知道阮小姐是否真有这样的魄力。”吴绍霆不动声色的问道。

阮灵芷依然经过侍女的传话,说道:

“家主说,正是因为如此,才更希望得到元首大人的支持。只要元首大人站在家住这边,越南大局指日可定。”

吴绍霆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随后没有再谈这方面的问题,而是直接切入正题,商议关于阮灵芷登基继位的细节事宜。在接下来的谈话中,蔡差与另外两名阮家元老都有积极的提出建议,阮家目前巴不得早点登基,获得统治越南的身份地位。

至于阮灵芷本人倒是没有太多关于登基的直接意见,她唯一所关心的一点就是越南日后的国防建设问题。

从这一点上,吴绍霆看得出来阮灵芷并非像表面上看去那样柔弱,任何有眼光的政治家都会意识到,在乱世之中只有掌握军队才算掌握大权。

不难想象,阮灵芷是一个很有权欲的女子,不过对方的路可不太好走,面对战争逐步走向白热化的南亚局势,以及国内种种不确定的因素,真要建立一个强大的帝国中枢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最终在会谈结束时,吴绍霆与越南众人正式签署了“合作协约”,并且决定于三月五日在昆明为阮灵芷举行登基仪式。因为三月五日正好是农历二月二日,也就是俗称的“二月二龙抬头”之日,正好可以迎合称帝登基的气氛。

称帝之后,阮灵芷等人会先在昆明继续停留一段时间,等顺化的皇宫修建完毕后再移动驻顺化。至于越南定都问题,虽然目前还没有正式决定,但顺化显然是优先考虑的地方。

在越南国防建设的细节上,吴绍霆决定在越南帝国没有足够军事力量之前,由中华民国派出常驻军队负责国土安全,同时越南皇室的警卫队也暂时又中国宪兵接管。中国军方承诺在十年之内为越南训练一支忠于皇室的军队,并在到时候给予越南国防自治。

外交上,吴绍霆承认越南国家主权独立,承认阮灵芷的女皇身份,支持以阮灵芷为首的新越南皇族的合法统治地位。中越以平等的外交身份建交,但越南保持对中华民国的永久感激态度,承诺在日后的国庆之日向中华民国赠送一定数量的黄金、白银,以彰显中华民国帮助越南复国。

基于这份外交关系,在阮灵芷正式掌握越南国家行政大权之前,吴绍霆允许越南帝国雇佣中国人为行政官员、顾问、护卫力量等等。中国参与越南官方行政管理工作的人员,虽然保留中国国籍,但承诺尽心尽力“效忠”越南皇室。

最后关于越南目前的军阀势力,这些军阀武装除了是以前的越南将军之外,也有一部分是之前的山匪转化而来。阮灵芷答应吴绍霆,给与这些武装力量合法的身份,并且授予正式官职,但这些武装力量并且举行宣誓仪式,向越南皇族效忠。中国则保证这些军阀拥护朝鲜皇族,协助他们管理地方政务,并逐步向正规军过渡。

会谈结束之后,吴绍霆没有打算多招待这些越南人,将他们送回招待所之后,他马上起草了一份电报发往南京。这份电报自然是叮嘱“国策顾问室”,安排一批中国官员南下,准备加入新一届的越南帝国中央政府,参与起草越南帝国的君主立宪法规。

之后,他又通知龙云、王长龄等人来见自己。

二人来到元首办公室后,吴绍霆对他们说道:“越南皇宫卫队的事情你们要马上着手安排,从特勤局抽调一批特工,然后昆明地方宪兵部队挑选一批精干的士兵。这支部队只在日常工作上听命于越南皇室,但最高指挥官仍然在我们手里,明白吗?”

龙云点了点头,说道:“元首放心,我们知道该怎么做。”

第1059章,反殖民狂潮

吴绍霆紧接着又说道:“另外,在越南成立一个特工组织,名义上是把越南帝国建立官方的谍报系统,实际上方便我们掌握越南大大小小的情况。经费一半可以算在国X防部,另外一部分算在越南人头上。”

王长龄同样回答道:“我明白了,这两天我会立刻安排相关事宜。”

吴绍霆沉默的思索了一会儿,旋儿又向王长龄问道:“最近协约国有什么新的消息?眼看联合军团大势已去,他们应该不会没有下一步动作。”

王长龄表情一下子严肃了起来,他不知不觉的压低了声音,说道:“元首,具体消息倒是没有,或者说是没有确定的消息。但是我们的国际情报人员从第三方消息来源打听到,英国人最近跟美国人走的很近,据说英国财政部有一笔价值四千万英镑的订单是交给美国商人在负责,还不清楚究竟是什么订单。”

如果是在其他时候,吴绍霆一定会觉得这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毕竟美国就是一个商业国家,利用第一次世界大战向交战双方提供了许多交易,四千万英镑或许还算是少的。不过现在他却不这么想,联合军团眼看就要土崩瓦解,英国肯定不会坐视南亚失手,更不会让中国威胁到印度。

在这个时候与美国的联络,十之八九有其他内幕。

可是吴绍霆想不明白,一九一六年初的美国根本还没有参加世界大战的苗头,德国无限制潜艇战还没有爆发,美国与中国也有继续发展贸易的潜力,怎么可能会因为区区四千万英镑的订单而贸然开战?

“这件事一定要抓紧跟进,无论是普通事件还是另有内情,都要给我调查清楚。”他语气严肃的吩咐道,在这个时候决不允许出任何差池,另可多一事不可一时疏忽。

“知道了。”王长龄点头答道。

“行了,你们马上去办手头上的事。”吴绍霆挥了挥手。

王长龄和龙云告辞离开元首办公室,吴绍霆则在大书桌后面落座,仔细思考英美两国目前的关系。虽然现在没有太多的线索,可历史早已发生改变,因为中华民国加入同盟国阵营参加世界大战,整个世界大战的格局已然颠倒过来。

美国在战前购买了英国、日本大量的战争债券,这一点是不容否认,以中国目前与美国建立的贸易合作,显然是不足以弥补这一批战争债券的损失。

即便德国现在没有发动无限制潜艇战,可中国的出头让同盟国占据了极大的优势,同时给协约国造成非常严重的威胁。面对世界大战一边倒的状况,美国还会等到一九一七年吗?甚至世界大战会不会持续到一九一七年都是一个问题!

也就是说,美国在这个时候完全有可能参加战争!

吴绍霆向座椅后背仰靠了一下,脸上露出严峻的表情,他倒是没有仔细考虑过这一点。

一旦美国在这个令人意想不到的时候参战,中国该如何应对?

从地缘政治上来推测,美国本土应该会直接向欧洲主战场增兵,但要知道现如今的菲律宾和关岛都是美国海外领地,美国军队完全可以通过菲律宾这个跳板,出其不意的在背后捅中国一刀。

不过话又说回来,尽管如今的美国国家实力并不强大,但吴绍霆现在还不打算跟美国为敌,毕竟中国也需要贸易市场,更何况在海军没有实力的情况下,尽量避免多面树敌。失去海上交通线可是一件非常不利的事情,到时候首尾不能兼顾,迟早会出问题。

吴绍霆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在心里暗暗叨念着:看来必须通过政治手段尽量加固中美关系,不管美国有没有参加的打算,现在都要把这个大户拖住。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房门急促的敲响了。

“元首,朝鲜电报。”门外传来邓铿的声音。

“进来。”

“汉城行动汇报。”邓铿推开门后,人还没走进来,声音已经先迫不及待的传来。

“什么情况?”吴绍霆站起身来问道。

“失败了。”邓铿叹了一口气,把电报交到吴绍霆手里。

吴绍霆接过电报仔细看了一遍,负责行动的空中突击队虽然顺利空降到汉城郊区,但是在闯入朝鲜王宫时与警卫队发生驳火,突击队强行进攻未果,只能下令撤退。结果突击队在向城外转移时遭到日军大股部队的包围,整个突击队连同汉城负责接应的特工人员,一共一百一十五人,最终只有十七人侥幸逃脱,余下全部阵亡。

看完电报之后,吴绍霆脸色陷入深沉,用力的把电报摔在书桌上,懊恼的叹了一口气。

邓铿等了一会儿,然后劝说道:“元首,事已至此,我们也算是仁至义尽。朝鲜临时执政府那边对我们这次行动表示遗憾,归根结底也没什么埋怨的意思。”

吴绍霆没好气的说道:“我管他们的意思?将近一百人的损失,这比战场上打一天仗的损失都多。唉,善后工作好好处理。”

邓铿点了点头,说道:“自然会从优抚恤,元首放心。”

顿了顿,吴绍霆随即又问道:“朝鲜国王是什么情况?”

邓铿说道:“情报部门正在搜集消息,随同这份电报一起发来的有一条不能确实的消息,据说日本人正打算将朝鲜国王转移到日本本土。军情处、战情局都在追查这个消息的可靠性,应该过几天就有答复。”

吴绍霆深沉的说道:“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由此可以推测,日本人还没打算放弃这场战争。日本究竟还有什么力量继续支撑战争呢?”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的神态显得深思起来。

邓铿想了想,推测的说道:“未必是日本人还有继续打下去的信心,也许他们就是希望掌握朝鲜国王,以图在和谈的时候多一个筹码。”

吴绍霆缓缓的点了点头,说道:“有道理……”

继续思索了一会儿之后,他忽然又说道:“吩咐所有情报单位,给我尽快在朝鲜散播一个消息,就说我们中国与朝鲜临时执政府正在筹备另立朝鲜新君的准备。”

邓铿怔了怔,他连忙说道:“元首,这件事我们没跟朝鲜临时执政府那边商议一下,会不会太贸然了?您也知道,朝鲜临时执政府里面可是有不少人忠于李熙的,这么做恐怕会引起临时执政府的内乱。”

吴绍霆淡然的笑了笑,语气随意的说道:“只不过是散播谣言而已,总之朝鲜那边要是有人问起来,大可推辞敷衍即可,不必在乎他们的反应。”

邓铿只好说道:“既然如此,那我现在就去找王大人协商一下。”

吴绍霆点了点头:“去吧。”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吴绍霆一直在关注阮灵芷登基的事情,直到三月五日这一天到来,中越双方一众人等在昆明市政府招待所宴会厅正式举行登基仪式。吴绍霆特意吩咐外交部请来同盟国的几位参赞、秘书、武官到场参加仪式,现场人数众人、气氛热闹,将整个登基典礼烘托的有木有样。

一系列繁琐的意识结束之后,阮灵芷身穿修改过的越南国王服装,从蔡差手里接过由中国打造的全新越南帝玺和权杖,正式宣布称为越南帝国第一任女皇。

阮灵芷定国号为“越南帝国”,年号“高华”,委任蔡差为帝国左相,聘请中国籍官员唐绍仪为帝国右相兼任皇室首席外务顾问,同时还聘请张盛霆涉外公司总经理李汉生为商务部长。她在登基之后发布第一项政令即是宣布越南进入预备立宪阶段,承诺在未来半年之内制订正式宪法。

下午,中国、德国、奥匈帝国、奥斯曼土耳其帝国以及朝鲜临时执政府等国家的外交人员,与阮灵芷签订了建交书,彼此之间互派外交人员常驻。

随后没过多久,阮灵芷发布早已准备好的《反殖民侵略宣言》,痛斥英法等国殖民入侵,呼吁南亚诸国群起反抗,恢复国家和民族的独立。不仅如此,当天晚上阮灵芷又宣布,越南以同盟国阵营身份加入世界大战,向法国、英国等殖民入侵者宣战。

尽管所有人都知道,越南目前连稳定国内的能力都没有,更别说向英国、法国宣战,无非是中国在幕后指示的政治行动而已。

但对于中国以及所有同盟国阵营来说,欧洲大战很早以前就进入“声势夺人”的阶段,任何声势上的波动,对战局的影响都会起到不小的作用。更何况,中国在随后的几个月里,不断利用舆论鼓吹越南和朝鲜的事件,将越南和朝鲜当作民族独立运动的典范,借此向南亚乃至全世界正遭受殖民统治的国家传递一个反抗的信息。

吴绍霆就是打算以越南为出发点,掀起一场轰动全球的反殖民、反侵略的运动,以此来消耗殖民大国英国的实力。

第1060章,两元老之言

三月的日本正是樱花盛开的季节,然而在这最温馨的时节里,日本上上下下却笼罩在一片恐慌之中。无数老百姓正在忍受饥饿,许多工厂被迫停业,失业的人群就像那些鲜艳的樱花一样,快速填满了日本的大街小巷。

之前被日本各大报纸吹捧的联合军团,如今早已经悄然的从舆论中消失,可是即便日本官方报纸不再追踪报道有关联合军团的消息,可纸包不住火的事实依然不胫而走。现如今,如本上上下下都很清楚联合军团的处境,这让全日本最后一丝希望终于破灭。

随着朝鲜战场上的节节败退,日本士大夫阶级信心全失;而随着日本政府拖欠的国债越来越多,转嫁到老百姓头上的压力也越来越大;更是随着整体经济低迷不振,由上而下的席卷了所有人的希望。

走在大街小巷上但凡遇到的日本人,没有人的脸上不是一副愁容。

一九一六年的新年已经让人很难过,然而谁都没料甚至有可能连这个春天都熬不过去。绝望的气氛早已经蔓延到整个日本,无论是老人还是青年,所有人都不再关心国家的荣耀,只在乎明天的饭碗里是否还有食物。

一辆轿车停在了东京都北郊东尾久町的山县有朋居所门口,年迈的老门房站在玄关处向外望了望,只见轿车上先走下一位年轻人,随后在年轻人的搀扶下,走出了另外一位迟暮的老人。一老一少慢吞吞的向大门口走来,老门房马上迎了上去询问。

“西园寺阁下想要拜访山县阁下,劳烦通报一声。”年轻人向老门房说道。

老门房看到对方的打扮,还有乘坐小轿车的样式,立刻意识到这位“西园寺阁下”正是大名鼎鼎的西园寺公望。面对当今唯一能与山县有朋平起平坐的国家元老,老门房当然不敢怠慢,先是招呼客人进门到前厅小坐,随后吩咐下人奉上茶点,这才前去向山县有朋通报。

做为日本军阀派的领导,山县有朋不得不承认最近感到压力倍增,可是如今日本面临的处境是一个进退两难的地步,任何人在这个时候都无法轻易做出决断。

已经连续一个月的时间,山县有朋闭门谢客,无论是萨摩藩的那些军阀还是长州藩的手下,一律都被拒在门外。他现在需要一个清静的环境,冷静思索日本的出路。

当然并不是说闭门之后就什么不做,他同样派出自己的亲信去积极联络协约国势力,尽力来维持日本目前脆弱的外交关系。

当老门房前来通报,说西园寺公望阁下前来拜访,正在前厅等候时,山县有朋一点也不感到意外。虽然自从朝鲜战争开战以来,西园寺公望几乎从来没有正面与他交谈,哪怕是枢密院会议、内阁会议乃至御前会议时,二人也都是只谈公事,更别说彼此之间会登门拜访。

这就是军事派与民主派水深火热最典型的对抗,两位明治维新时期硕果仅存的元老,在彼此不同的政治观念上不分场合的角逐,不仅仅是因为政治利益,同时是为了政治信念。

在开战之前,军事派和少壮派文官集团都是一副狂热的姿态,追随山县有朋之后鼓吹着开战。可是当朝鲜战争节节败退,国内民众情绪上下低落,主张民主政治的人士在国会席位上越来越有分量,西园寺公望的势头早已经一跃超过山县有朋。

事到如今,在所有人都翘首以盼山县有朋能做出改变时,山县有朋面却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反而闭门谢客谁也不见。面对战争的困境和国内人心分崩离析,西园寺公望势必会亲自前来做山县有朋的思想工作,这只是迟早的事情而已。

他吩咐门房请西园寺公望到内庭来,然后自己来到内庭走廊,在早已准备的坐垫上落座,开始调制茶水准备泡茶。

几分钟后,西园寺公望在年轻人的搀扶下来到内庭,不过走进内庭时却没有让年轻人继续搀扶,而是自己拄着拐杖不慌不忙的沿着走廊前进。

“山县君,别来无恙啊。”

“西园寺君,快快请坐。”山县有朋稍微直起身子,伸手扶了西园寺公望一把,让对方在自己对面的坐垫上落座。

“山县君院子里的这两株樱花还是如此饱满,这花开的真漂亮。”好不容易落座之后,西园寺公望望着走廊外面的院子里,感叹的说道。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岁月不饶人啊,转眼间你我都老了。”山县有朋长叹一口气,提起刚刚烧开水的小铜壶,在已经捣碎的茶饼上过了一道。

“岁月确实不饶人,不过无论如何我们这些老骨头都要与时俱进,否则这大日本帝国的天下迟早要乱。”西园寺公望话中有话的说道。

山县有朋只是附和的笑了笑,没有接话,他将茶具清洗干净之后,把新煮好的茶分别倒进两个小茶杯中。

西园寺公望也不急着说正事,他端起茶杯微微吹了一口气,然后细细的品了一口。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之后,他才说道:“山县君,有些事不能再拖了,事到如今已经不是个人利益的问题,整个国家都在煎熬之中啊。”

山县有朋瞥了西园寺公望一眼,反问道:“在阁下眼里,这一切竟然只是个人利益?殊不知,如今受煎熬的人大有所在,老夫何尝不是呢?”

西园寺公望苦笑道:“或许现在不是,可若继续拖下去,那可就什么都说不清楚了。”

山县有朋刚刚端起茶杯,不过一口未喝又放了下来,他严肃的说道:“西园寺君,你可知道这大半个月的时间我为何闭门谢客吗?来找老夫人无非是两种,一种只会问‘现在该怎么办’,另外一种就是催促‘赶紧停战吧’。真是笑死人了。”

西园寺公望默不作声的看着山县有朋,他当然明白山县有朋的意思。若真有解决问题的办法,那早就开始付诸行动了;若只能说停战就停战,那事情也好办得多。可日本现在就处于一个进退皆不是的地步,战场上没有希望,议和停战只会让事情更糟糕。

第1061章,大势已去

“当初豪言壮志要去打老虎,如今倒好,弄到一副骑虎难下的局面,唉!”西园寺公望没有把话说的太直接,话到最后仍然是用感叹的语气收场。

“西园寺君,谁都知道我大日本帝国正在受老虎的威胁,今日不打,必遭横祸。回想起来,这场战争我们已经很尽力了,尽管青岛一败让我全军将士受尽耻辱,可正因为如此才会认真对待下一场战争,丝毫不放松。然而,谁都没有料到,我们居然还会失败。”山县有朋带着情绪说道,脸色渐渐威严起来。

“这并不是没有料到,从一开始我们就应该有所觉悟,这场战争依旧是步青岛战争的后尘。开战之前我们没有做好周全的准备工作,相反中国却早已经陈兵在东三省,他们蓄谋已久,而我们处处被动。难道山县君没发现吗?早在开战之前我们已经被中国人牵着鼻子走了。”西园寺公望语重心长的说道。

山县有朋当然知道西园寺公望要说的是什么意思,在还没开战之前,中国仗着已经做好开战准备,时时刻刻都在杨武杨威。为了争取足够的准备时间,日本政府不惜用金钱来买时间,然而倒头来最终还是未能得偿所愿,反而还白白给了中国一笔经费。

在这最近的大半个月时间里,他早就已经把事情想的通透,中国并不是赢在军队强大,恰恰是因为他们有一个目标明确、做事果断的领袖。

吴绍霆在中国内战时期就开始酝酿针对日本的政策行动,随后一切按部就班,一步接着一步向这个目标前进。

当日本全国上下把精力全部放在参加欧洲大战上面时,吴绍霆却暗中集合兵力准备进攻朝鲜,这时可以说中国已经掌握先机,而日本则落后了一大截。

去年为了拖延时间而签订的“双五协议”,如果换作是袁世凯或者是前清的李鸿章,这份协议的阴谋很有可能就得逞了。可是中国偏偏有一个吴绍霆,他已然看透西方列强的态度,所以就算一个月后毁掉这份协议也无所谓。

吴绍霆的目标就是打败大日本帝国,让中国成为亚洲霸主!

“我们三个师团在鸭绿江阻挡三倍于自己的中国军队,战争甚至拖延到六个月之久,这一点完全可以证实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勇士并没有退步。”山县有朋声音有几分嘶哑的说道,或许说这番话没有任何意义,但多多少少是为大日本帝国陆军找回几分尊严,也是为自己找回几分安慰。

“军事上我们确实不弱,当然,我们也不能忽略军事科技这一点。但最重要的是,这次我们输在一个人手里。”西园寺公望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

“你也知道我们是输给了一个人。”山县有朋抬头看了西园寺公望一眼,用一种近乎无奈的笑容问道。

“一个精明的国家领袖,足以掀起一场改变国家命运的大风浪,正如先皇那样,他的决策带领我们大日本帝国走进一个崭新的时代。如今的中国,正在掀起同样的大风浪。”西园寺公望语气严肃的说道。

“真是风水轮流转。一个积弱一百年的贫穷国家,仅仅用了三年时间就改头换面。可恶啊。”山县有朋眼中闪过一丝凶光,随即脸上又被懊恼的情绪所覆盖。

“这不仅仅是因为中国有一个精明的领袖,同样是因为中国抓住了这个世界大局变化的一次机会。或许,就是天意。”西园寺公望平静的说完,自己动手拿起小铜壶,为茶碗里续上热水,然后分别给山县有朋和自己的杯子倒上新茶。

两位老人各自饮了一杯茶,一时没有再说话。一阵微风寻寻而过,拂动了院子里的樱花树散落了许多花瓣,这一幕竟显得如此沧桑不堪。

沉默了许久,西园寺公望再次开口说道:“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再打下去的意义了,如果再不放手,一切可就太迟了。”

山县有朋冷笑着,然而没过多久这股冷笑又变成了苦笑,他说道:“西园寺君,难道这个时候连你也要说这样的话?你比我更清楚,在这个时候议和那甲午战争就会颠倒过来重蹈覆辙,我大日本帝国二十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不仅如此,失去朝鲜之后,我们日本本土的经济必然会陷入巨大的困境。”

他相信西园寺公望比自己更清楚,甲午战争颠倒过来重蹈覆辙已经意味着日本帝国的惨重境况,而丢掉朝鲜这块资源土地,日本在未来几十年里不仅会无法发展,更会因为沉重的工业负担、军事负担和国家债务而继续走下坡路。

这场战争原本只是陆军的失败,可到最后反而还会连累海军和国民工业基础,因为那个时候日本的经济能力根本无法承担现役海军的维护费用,更别说继续开发工业和恢复日本国力。这是一个无底洞,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堵上。

而在日本持续衰弱的时期里,中国会逐步发展,鉴于之前的历史以及现任中国领袖的精明之处,中国势必会死死压住日本,让日本永远都无法出头。

西园寺公望深刻的说道:“这些我都知道……”

山县有朋严肃的呵斥道:“你不知道。最近的报纸你应该看过,中国扶植一个越南落魄的家族称帝,还发布什么《反殖民侵略宣言》,这其实就是在为他们的阴谋打掩护。如果在这个时候和谈,台湾,琉球,迟早都会被分割出去,更可怕的是中国甚至会侵入我们本土。”

越南女皇阮灵芷发布的《反殖民侵略宣言》最近在亚洲确实引起了不小的震动,甚至还引发了冲绳岛的琉球原住民蠢蠢欲动。稍微有些见识的人都已经推测出来,这份《反殖民侵略宣言》势必会掀起一场席卷全球的大风暴。

西园寺公望自然不会没有关注这件事,可眼下日本还有这个多余心思吗?

“山县君,”他突然大喝了一声,声色俱厉的训斥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你以为还能怎么办?归根结底,当初是谁一直鼓吹着战争?如今失败了,你不肯面对现实,更不肯承担罪责,你还指望由谁来替你收拾这场残局?”

“难道我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保护大日本帝国的利益?早在中国内战的时候,如果不是你们这些人处处阻扰,我们直接发兵吞并东三省,协助北洋政府打压南方势力,会为今时今日的困局种下祸根吗?”山县有朋毫不示弱,他将自己这些年积蓄的怒火一下子发泄了出来,只说的气喘吁吁,脸色涨红不已,胸口更是剧烈的起伏不定。

两位暮色苍苍的老人,在这一刻都显出了锐利的一面。他们为了不同的政治信仰和不同的政治手段,不顾一切的做着最后的斗争。但不管怎么样,谁也无法否认他们都是在为日本本国的利益着想,只可惜自古以来政治场上的角逐,反而成了这场大危机的伏笔。

西园寺公望原本还有理由反驳山县有朋的话,当初中国内战时期,西方列强同样虎视眈眈,国际局势瞬息万变,根本不可能贸然出兵。要知道虽然协约国阵营很早就缔结,但俄国人、美国人对日本的态度依然顽固,无论是主观还是客观,在那个时候都不可能出兵。

可是他忽然意识到,现在为这些事情推卸责任、互相埋怨,对实际问题不仅起不到任何帮助,反而还会让外人嘲笑两个老头子的小心眼。

沉默了一阵之后,他叹了一口气,语气平静的说道:“若不是因为有最新的消息,我今日岂会来找你?”

山县有朋怔了怔,立刻问道:“什么消息?”

西园寺公望再次叹了一口气,苦闷的说道:“就在昨天晚上,英国大使已经正式向外务省递交通知,取消第三批战争债券的交易,并且暂缓所有军事物资援助计划。”

山县有朋心头一震,他早该料到西园寺公望不是一个不明事理的人,既然对方知道目前日本的处境,今日依然前来找自己劝说停战,可见是因为发生了更严重的事情。

早在去年十月份开始,日本在朝鲜的战争完全依靠英国的支持才能持续下去,可是现在英国突然中止战争债券交易以及停止军事援助,这就意味着英国对日本已经不抱任何希望,朝鲜战争也不可能再坚持下去。

“怎么会这样?”山县有朋捏紧拳头问道。不过他之前就已经有所预料,照朝鲜战争这样打下去,英国人迟早会失望透顶,可是自己却没料到会来的如此突然。

“青岛战争我们失败了,朝鲜战争局势越来越坏,再加上联合军团我们承诺的四个联队迟迟不能抵达河内。英国还要顾着法国的局势,他们岂会再在我们身上继续浪费资源?”西园寺公望讽刺的说道。

山县有朋惆怅的叹了一口气,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现在明白西园寺公望为什么急着让自己停战,因为失去英国的援助之后,日本政府一分钱都没有了,朝鲜现存七个师团的兵力即将面临没有军饷、没有子弹、没有粮草。现在不是说不能打下去,而是根本没办法打,继续坚持无非是把七个师团白送给中国人。

不仅如此,他相信很快整个日本经济都会崩溃,紧随其后的是无数人失业、无数人饿肚子,甚至连他们这些所谓的达官显贵也会失去薪金。所有的社会财富都必须用来偿还国家债务,再加上战争失败造成的重大善后问题,整个日本帝国都会被瓦解。

明治维新之前西方国家掌控日本各大资源,这一幕必将重新上演!

完了,一切都完了!山县有朋暗暗的叹了一口气,他的神态一下子老了十岁,再也没有之前锐利的一面。或者说刚才与西园寺公望争吵正是一线回光返照,随之而来的则是……

第1062章,平壤大捷

年久失修的官道上,四辆“山猫C型”战车排成纵队颠簸的前进着,在它们身后有一个态度消极散漫的步兵连,看样子已经行军很久,所有士气都被漫长的行程消磨干净。

自从江界战役结束之后,隶属于集团军司令部直辖的装甲团几乎再没有参加战斗,最近的一次执行任务还是协助三十七师围追第七师团残部,不过从头到尾都没有开过一枪。

随着咸兴会战大捷,大股部队从这个缺口向朝鲜南部挺进,日军第二道防线就交给国防军第四师和后面的三十八师负责,其余部队要求在最短时间之内把战线推至汉城。

二月中旬时装甲团通过火车运输到后方,委派到三十七师这边,今天正式参与平壤战役,协助步兵进攻平城。装甲团主力营早在几个小时前已经投入作战,眼下这四辆装甲车和一个连的步兵是在包抄行动中迷路掉队,此时正在焦急的寻找正确路线跟上主力部队。

最前方的装甲车放慢了速度,陈午马打开车门探出脑袋向前方张望,脸上一副愁容。

“营长,无线电还是没回复。”装甲车内,通讯兵无奈的说道。

“真是晦气,早知道应该让王鼎峰他们的连来迂回,我们从正面进攻就完事了。”陈午马发了一句牢骚,又忍不住懊恼的排了一下装甲车车顶。

“早上我也说过,营长你何必以身作则亲自去包抄呢……”

“就你废话多,赶紧给我继续联络无线电。”

装甲车和步兵连继续前进,几分钟后驾驶员忽然大喊了一声。

“营长,前面有人。”

装甲车立刻停了下来,陈午马从车上跳下来,端起望远镜向看去,只见沿着官道正前方大约五里处的丘陵上方果然有几个人影在晃动。仔细辨认时,能看到对方正在搬运一些木架子,似乎是在官道上设置路障。

这时,一直跟在装甲车后面的步兵连连长跑了上来,略有几分紧张的向陈午马问道:“陈营长,什么情况?”

陈午马放下望远镜,严肃的说道:“李连长,我需要你派几个侦察兵到前面去看一看。这里的光线不太好,一时看清楚山坡上的具体情况,更何况也要小心一点是不是日本人的伪装小队。”

李连长点了点头,马上回头挥了挥手,叫来几个侦察兵前往前方去探查。

当侦察兵小心翼翼靠近丘陵时,发现正在丘陵上方忙碌的士兵身穿着中国军服。不过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有掉以轻心,之前已经传出许多案例,日本人伪装成中国军队的样子发动偷袭。如今他们掉队了几个小时,甚至都不清楚现在处于什么位置,自然要多几分戒备。

可是很快,丘陵上的这支小队也发现停在远处的装甲车,马上向装甲车这边挥手示意。

看到这一幕,侦察兵稍微安心了一些,他们继续向前靠近几步,距离一百米左右时其中一人大声喊道:“你们是哪一个部分的?”

山坡的小队这才看到有侦察兵悄悄接近,立刻明白过来,一名小队长笑着回答道:“我们三十七师七十三团的,别紧张,都是自己人。你们是哪个部分的。”

“我们是七十五团的。”

“什么?七十五团?七十五团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中午时你们团不是开始进攻平壤去了吗?”这下轮到小队长感到疑惑不解,不过他看到不远处停泊的山猫式装甲车,日本人可没有这种东西。

“怎么可能,早上我们才进攻平城,中午怎么就开始打平壤了。”

听到这里,小队长隐隐约约明白过来,原来这些人是掉队的士兵。

两边在解释清楚之后,陈午马开着装甲车来到丘陵上方,与侦察兵和哨卡小队会合。

陈午马走出装甲车,找到哨卡小队队长,追问道:“平城作战已经结束了吗?”

小队长点了点头,说道:“据说只打了两个钟点小鬼子就撤退了。我们团只有一个营赶上收尾进攻,其他的还在行军当中呢。唉,小鬼子果然大势已去了。”

陈午马懊恼的拍了一下大腿,喃喃的骂道:“他妈的,老子迷路了几个小时,兄弟们都打到平壤去了,这话要是传出去,回头肯定让全团笑死。”

小队长哈哈的笑了笑,说道:“大人不必担心,其实这次打平城咱们这边很多人都没开过枪,空中骑兵第二旅空降之后,他们把城内打得都差不多了。咱们陆军进攻基本上就是清扫战场,这不,听说进攻平壤打头阵的还是空中骑兵第二旅。”

这次平壤战役同样采取的是陆空联合作战,之前在惠山小试牛刀的空中骑兵第二旅,再休整了一个月之后,很快又投入这次作战。昨天半夜空中骑兵第二旅空降到平城和平壤中间的位置,切断两地交通线,并且在凌晨时率先发起针对平城的突袭作战。

三十七师和装甲团是从早上六点钟开始进攻,严格的说比空中骑兵第二旅晚了半个钟头,不过陆军部队是从北边进攻,空中骑兵第二旅是从南边进攻,双方会合总是需要一段时间,因此这半个小时就是为了给伞兵部队向北挺进。

只是现在看来,这短短的半个小时时间已经让伞兵部队抢占先机,居然一鼓作气把平城的日军打残废了。

“空中骑兵还真是厉害。”陈午马恍然的点了点头。

“是啊,沙里院那边的第一旅也响应这次围攻平壤的作战,刚才我听团部通讯员说,第一旅可能会再次进行空投,直接强攻南浦北岸,然后偷袭平壤南郊。只怕到时候攻克平壤的头等功都得让这些伞兵们抢下来了。”小队长耸着肩膀说道。

“唉,这可不行,我们装甲团可不是吃素的。对了,平城在哪个方向?我们得尽快赶过去。”陈午马立刻说道。

“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不要离开主干道,大约再过十里就是平城。小心点,听说周围还有很多掉队的小鬼子。”小队长说道。

陈午马召集手下重新上车,然后与步兵连继续沿着官道前进。

到达平城时已经是下午三点钟,远处隐隐约约能听到枪炮声,应该是平壤附近正在交战。此时平城内一片混乱,偶尔还有零星的枪响,被战火洗刷过的大街小巷破败不堪,无数好似乞丐一样的朝鲜难民等待救援。

城内的中国军队忙得焦头烂额,一边要维持城内的秩序,统计上午作战的战损情况,一边还要抽调多余的人手支援平壤前线。

陈午马的装甲车队好不容易在平城中央找到了装甲团团部的集合点,不过装甲团的主力部队早就跟着三十七师一起去参加平壤的进攻作战。

团长张治中刚好准备前往火线坐镇指挥,遇到陈午马掉队的四辆战车,顾不上听取解释,直接让其跟着自己一起出城。陈午马憋了一上午的闷气,这是总算可以上战场,连忙下令更换燃料,随即跟上团部的人马向平壤前去。

平壤聚集了日军大约两万人的部队,大部分是第十六师团的残部,其余的则是第十八师团、第十九师团和第二十师团的预留兵力。

三十七师调集了所有主战部队,配合空中骑兵第一旅、第二旅,以及一个空军中队的持续支援,在兵力上比日军多了不少,而且又是从前后两面夹击。

自从咸兴一线攻克之后,日军的士气持续下降,哪怕从本土新增援的三个师团,到目前都被困在汉城附近,根本不敢贸然向前增援。平壤一战对三十七师而言是手到擒来之事。

事实上,从中国军队的角度来说,日本本土新增的三个师团是不敢支援,但从日本军队的角度来说,则是因为新增的三个师团缺乏武器弹药和战略物资,许多火车甚至无法开动,没办法在短时间之内把部队送往前线。

再者,中国军队从后方调集上来的三十三师、三十四师、三十五师和三十六师四支部队,目前正沿着朝鲜东部海岸线向春川方向快速突进,一路上已经攻克了四座大县城,预计七天之内就会打进春川。

春川是汉城的门户,丢掉平壤的话汉城还能独立防守,但一旦丢掉春川,那就等于让敌人打进了汉城的家门口。因此新增援到朝鲜的三个师团经过讨论之后,已经打算在春川设置第三道防线,对于他们而言以目前军方拮据的窘境,只能放弃第二道防线了。

尽管对于日军来说,平壤已经是可以放弃的地方,可对于东三省统帅部来说,平壤却有十足的战略意义。不管日军在朝鲜南方如何布置第三道防线,只要占领了平壤,就彻底截断了日军第二道防线,到时候第十师团和第十六师团自然而然变成瓮中之鳖。

中日开战到今天,日军已经有两个师团全军覆没,如果再有两个师团全军覆没,对日军整体士气的打击不言而喻。

东三省统帅部已经不着急朝鲜战争的进展,甚至到目前为止连东三省第一路军还在旅顺外围拖延着战事。蔡锷很清楚如今只要多拖延一天时间,对日本本土就多一份沉重的负担,哪怕这让能给日军争取到足够修筑第三道防线的时间,到时候凭借强大的兵力和士气,一样可以一鼓作气攻克下来。

三天之后,平壤战役正式结束。三十七师原以为日军会像在新义州、惠山那样打一场殊死顽抗的防守战,当第三天中午突破日军外围防线时,谁都没有料到接下来的城内作战会异常顺利。城内的日军要么投降、要么逃跑,基本上没有遇到任何严重的抵抗。

晚上发布平壤光复的电报时,三十七师师部军官们大部分都感到十分意外,这一仗实在太容易了。两万多名日军居然毫无斗志,就这样放弃城内防守。

空中骑兵第一旅在敌后鏖战了整整五个月,今天是空投以来第一次与后方友军部队会师。第二旅与第一旅的士兵见面之后,一个个激动万分,不管认识还不是认识的,很多人都亲切的跑上来与彼此握手、拥抱。

新调任三十七师副师长的徐永昌亲自乘车进城,会见了空中骑兵第一旅和海军陆战队代表,盛情称赞了这两支部队在敌后艰苦作战,为今日的会师奠定了极大的基础。他还向众人保证,一定上报到统帅部,为空中骑兵和海军陆战队请头功。

第1063章,高空轰炸

平壤大捷的消息在两天之后传到昆明行营,吴绍霆对此感到很欣慰,特别发去了嘉许令褒奖参与此次战役的所有部队。平壤的战略意义对中国来说非常重要,军事上意味着中国军队控制了整个北部朝鲜,切断日军第二道防线最后一处退路,政治上则为朝鲜临时执政府助涨了声势,让朝鲜人民对复国独立更有信心。

为此,吴绍霆还特意与北京方面取得联系,要求朝鲜临时执政府尽快决定搬迁的事宜,平壤可以做为临时陪都,等汉城拿下之后再迁都汉城。

尽管目前平壤还是接近前线的地方,不过朝鲜临时执政府在这个时候迁徙过去,不仅能向日本军队示威,更能增进朝鲜全民族支持临时执政府的信心。在战争即将结束之际,一个新生的政府最需要的就是民心,此时便是笼络民心最好的机会。

随着北方战线有所进展,南方战局同样有了新的调整。

三月十五日,第一架完成定型的“悍将”式高空轰炸机准备就绪,吴绍霆亲自授权在当天下午对香港进行轰炸,同时南方第一集团军正式向香港发起进攻。

此次行动吴绍霆非常关注,其一是因为南方第一集团军收复香港的作战关乎整个南方战略的部署,其二则是十分迫切希望得到第二代战斗机的实战数据。

下午一点钟,南方第一集团军第五师师部接到作战命令,全师在半个钟头之内进入临战状态,两个战斗团的兵力开始挺进到新义安县与九龙交界处。原本在香港交界线外面与英国军队对峙的值勤士兵,迅速撤离现场归回部队,随时准备发动进攻。

面对交界线外的中国士兵匆忙撤退,英国士兵先是感到疑惑不解,随后忽然看到远处的天空出现一个黑点,正在向九龙这边飞来。他们立刻感到事情不对劲,同时更感到惊奇,中国的飞机什么时候能飞这么高的高度?

悍将式高空轰炸机理论最高飞行高度为一万米,实际飞行高度则保持在八千米左右。这种飞行已经突破了目前所有飞行装置的上限,而在高空中还要应付需要环境变化,因此悍将式高空轰炸机的飞行员不仅要穿特制的保暖衣,还要配备氧气和口香糖。

此时驾驶悍将轰炸机的飞行员,正是之前参与第二代战斗机试航的空军上尉李柏林,领航员是参与改进后A1916式飞机试航的空军中尉方维钧。不过在机舱内部的投弹手仅仅是飞艇部队征调而来的投弹手,之前并没有参加过新式战斗机的任何训练,对方不得不在这个时候大口嚼着口香糖,来缓解身体在高空中的不适状态。

“已经到达新义安上空,预计还有三分钟到达九龙山。”领航员方维钧一边看着地图和面前的仪器,一边观察下方的情况。

“距离轰炸目标还有多远。”李柏林问道。

“飞过九龙山应该就能看到了,情报部门标记的位置太迷糊,英国人的炮兵阵地很有可能是分散开来的,我们只能选择其中一处进攻。”方维钧说完,伸手擦了擦玻璃窗上的霜雾,探头仔细向下方观察。

“关键是要找到他们的重炮部队,其余的炮兵可以忽略不计。”李柏林表情严肃的说道。

“这里实在太高了,目视很困难,如果有专门的领航仪器就好了。”方维钧叹了一口气。

这时,机舱后面的投弹手听到驾驶舱的对话,忍不住也插嘴一句。

“我也觉得太高了,已经超出飞艇瞄准仪的最高限度,我根本看不清楚下方的目标。”

“把这些都记下来,回头汇报给上级,是时候更新咱们空军的设备了。”李柏林不疾不徐的交代道。他知道这次轰炸任务最主要的还是测试悍将轰炸机的性能,同时在实战当中找到不足之处,回头加以改进。

否则,一旦悍将式轰炸机投入量产之后,到头来再发现许多不足的地方,那时候可就要出大麻烦了。

方维钧遵照吩咐,把目前发现的问题简要记在一个小本子上面。在记录完毕之后,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然后说道:“我们应该抵达九龙山上空了,很快就会发现英军的炮兵阵地。不过,不知道我们能否看清楚。”

李柏林沉思了片刻,然后对投弹手说道:“如果实在看不清楚,那就凭感觉投弹。九龙山后方基本上全是英国军队的驻扎区,不管把炸弹丢在哪里都能炸死敌人。总之,这次不是你们的错,实在太高了,我们没办法锁定目标。”

投弹手点了点头,说道:“明白了。”

又过了几分钟,方维钧通过时间和飞行方向判断出飞机已经到达投弹位置,他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投弹手。投弹手用力擦了擦眼睛,通过简陋的瞄准仪仔细辨认下方的情况,好在今天天气不错,依稀能看到下方陆面上有一座军营。

他不敢肯定这是不是炮兵军营,但要想从这么高的地方继续寻找炮兵阵地,只怕会是大海捞针似的困难。于是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他大声的喊道:“锁定目标,准备投弹。”

李柏林说道:“收到,允许投弹。”

投弹手摇动了一旁的操作杆,打开轰炸机底舱的舱盖,然后拉下投弹装置的门闸。

悍将飞机携带了将近八百公斤的炸弹,这些炸弹是之前飞艇使用的重型炸弹,因为轰炸任务迫在眉睫,兵工厂没办法赶制出专门适用于悍将轰炸机的炸弹。再者目前悍将轰炸机开辟了飞行轰炸行动的新篇章,兵工厂也完全没办法知道什么样的炸弹适合轰炸机,这一切都得等到这次实战任务结束之后,通过搜集到的数据来分析。

重型炸弹一颗接着一颗投了出来,这些炸弹摇摇晃晃的下坠,很快地面上就传来一连串的爆炸和火光。地面的防空警报也在这个时候拉响。不过只有一开始的这十几枚炸弹是连环性炸开,后面爆炸的声音突然又变得断断续续起来,很显然是有一些炸弹没有引爆。

投弹手通过简陋的瞄准仪观察爆炸的情况,皱着眉头说道:“好像效果不太好,有很多炸弹没有引爆。”

方维钧大感奇怪,说道:“怎么可能,这么高的地方丢下去都无法引爆?会不会是因为太冷了,炸弹被冻坏了?”

李柏林说道:“这个我们没办法确定,记录下来,回去之后让专家来分析。”

这时,投弹手又大声的说道:“投弹完毕。”

李柏林调整了一下飞机的仪器,然后说道:“准备返航。”

方维钧忽然笑着说道:“英国人的防空机关枪根本一枪没开,他们知道即便开枪也打不中我们,哈哈。”

李柏林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说道:“这就是科技的力量。”

第1064章,中英双方

悍将式轰炸机顺利返航,地勤人员和军工厂的专家早已等候已久。三名机组人员走下飞机之后,在地勤人员的欢呼声簇拥下接受长官们的表扬,紧接着又被请到办公室做详细汇报。军工厂的专家一边听取汇报,一边仔细分析飞机目前的性能状况和缺陷问题,在汇报结束时又立刻赶到飞机场进行实物检查。

就在高空轰炸投下第一枚炸弹时,南方第一集团军第五师以此为信号,正式开始发起进攻香港的作战。早已准备就绪的两个步兵团在炮火的掩护下,从四个方向快速冲进两地交界区。同时舟艇部队也从明溪河(深圳河)上开始抢渡,几艘大型飞艇盘旋在上明溪河上空提供掩护和侦查。

战斗就在一瞬间爆发,也在一瞬间进入白热化。

香港与新义安交界的地方有不少民居,老百姓们对于突如其来的战争吓得慌了神,到处是惊声尖叫和嘶声呐喊。人们慌张的四散而逃,连忙跑回家里关上大门不敢出去,而那些位于交界线附近的民户则只能躲在床底下瑟瑟发抖,偶尔还会有子弹射穿门窗,引起一阵胆战心惊的惨叫。

尽管英国军队连续数日一直最高戒备,可面对数倍于自己的中国军队,他们的防线显得单薄无力。而且中国炮兵强大的火力覆盖,几乎压着英国士兵不敢离开防御工事。

短短十分钟不到,两地交界线就沦陷了。大批中国士兵涌进九龙,迅速抢占交通要害,并且向南部渗透。

在九龙山后方的英国炮兵部队,几乎没开几炮就彻底失去了作用。因为中国军队进入九龙城区后,炮兵的轰炸必然会误伤老百姓和自己人,这对英国军队来说是两大忌讳。

无奈之下,炮兵部队只能赶紧向后方转移,抢在中国军队占领更多地方之前,迅速撤退到香港岛。

维多利亚海湾上停泊的四艘英国军舰接到紧急命令,所有舰炮齐齐瞄准九龙方向,其中一艘原本停泊在靠近九龙位置的地方,此时也赶紧向后方撤离。香港岛征用了许多民船开赴九龙,准备迎接驻扎九龙的部队撤离。整个维多利亚海湾都显得慌乱起来。

下午三点钟时,第五师第十六团占领了新界大部分地区,不过在屯门和元朗两处遭到英国部队和印籍士兵的阻击。然而广东舰队的一艘巡洋舰在新界西部海域游弋,为屯门和元朗两地作战提供炮火支援。再加上步兵携带迫击炮和轻机枪等武器,火力上已经完全压住敌人,突破屯门和元朗只是时间问题。

第十七团沿着新界主干道快速向南方渗透,在占领沙田之后,在这里建立前沿阵地指挥所,然后分派部队向九龙城和深水埗挺进。第十七团团部直属加强连接到命令,要求在一个钟头之内赶到深水埗,抢占西九龙公路,彻底截断新界英军的退路。

加强连立刻开始行动,从沙田西边的小街道快速行军,期间遇到好几支英军的队伍,不过并没有恋战,而是在等待掩护部队到位后马上脱身。二十分钟后,连长带领手下突破西九龙走廊,再穿过两条街道就到了西九龙公路。

就在这时,一直刚刚从前线撤退到这里英军小队发现了加强连,双方立刻在西九龙走廊两端占据阵地,开始相互对射。

这条街道是一条很拥挤的街道,双方都有很好的掩护,因此无论火力多强大依然无法发挥最好的效果。一时间两边陷入僵直之中,加强连的后续部队陆续赶到,而英军的支援部队也从深水埗方向赶来,眼见这里就要成为一场激烈的驳火战场。

“连长,不能再在这里耗下去了,屯门那边的敌军要是在这个时候撤回来,被包围的那可是咱们了。”一名排长大声的喊道。

“你赶紧带你的人从附近找找其他道路。”连长是黄埔第七期毕业不久的陈诚,他冷静分析了目前的局势,然后吩咐道。

“是。三排,跟我来!”排长大手一挥,带着二十多名士兵向后面跑去。

“连长,我看洋鬼子的火力不猛,要不我们打一次强攻,全歼了这队人?”一个士兵跃跃欲试的说道。

“你找死!前面有一挺重机枪,去多少死多少,别以为他们不开火你就当是摆设。”陈诚没好气的训斥道。

“可是,连长,他们有重机枪为什么不开火?会不会没子弹了?”士兵奇怪的问道。

陈诚从隐蔽的骑楼后面探出脑袋,向街道对面看了去,敌我两边相距不超过八十米,且不说英国人的重机枪不开火,就连士兵的步枪也打很保守。按照常理来说,双方在这里遭遇战,肯定会全力输出火力压倒地方,寻找机会趁对方立足未稳之际突破阵地。可是英国人如此消极的态度,着实让人感到很奇怪。

就在这时,他忽然看到两军对峙的街道中央一个短胡同里,好像有几个人影在晃动。定睛仔细一看,这才发现那几个人是平民打扮,正缩着脖子、捂着头瑟瑟发抖。

难道英国人是怕误伤了平民?陈诚暗暗的寻思着。

他很清楚英国军队的素质,在保护本国平民的立场上向来很坚定,尽管香港只是英国的一处殖民地,但毕竟有几十年的历史,对英国当局而言香港华人同样具备庇护的资格。

当即,他立刻下达命令:“都停火,都停火。”

士兵们赶紧停止射击,许多人疑惑不解的看着连长。

有人问道:“连长,怎么了?”

陈诚指着街道中央那个短胡同说道:“那里有平民。”

“可是,连长,都这个时候了还能顾得上这么多?”

“你懂什么,英国军队有这样的素质,难道你想比洋鬼子显得素质差吗”

“连长……素质是啥意思啊?”

陈诚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中国几千年封建愚民统治,弄得全国国民根本没有个人素质的意识。他知道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事情,甚至需要几代人共同努力才能提高民智。

摇了摇头之后,他郑重的说道:“总之,你们听我的命令就是。”

士兵们只好不开枪,但却不敢掉以轻心,依然警惕的盯着对面。

英国人在这个时候没有趁机发动反攻,他们隐隐约约感觉到中国士兵好像发现了什么,一时间就这样僵持着。

没过多久,先前去寻找其他道路的三排长跑了回来,他找到陈诚,说道:“连长,找到一条路好像可以迂回到街道对面,也就是英国人的后面。怎么样,打不打?”

第1065章,军容素质

陈诚想了想,这个时候确实是偷袭英国人的好机会,更何况上级给自己的命令是尽快截断西九龙公路,可是若置之平民于不顾的话,对中国全军素质都是一次重大的影响。英国人可以为了保护平民而不开枪,中国人趁机大肆进攻,迟早这件事会传出去,到时候那可是败坏中国的名声。

咬了咬牙,他立刻说道:“先叫你的人按兵不动,前面有平民,我们不能贸然进攻。”

排长怔了怔,看了一眼街道前面,又看向陈诚,急切的说道:“连长,时不我待,咱们进攻又不是打平民,这个时候顾不了那么多了。”

陈诚严厉的说道:“胡说,你把我们当什么?刽子手?屠夫?总之这是我的命令。”

排长叹了一口气,随即问道:“那现在该怎么办,难道就这样耗着?”

陈诚犹豫了片刻,郑重其事的说道:“我们必须把平民带出来,不能让他们继续被困在那里。而且这件事一定要当着英国人的面来做。”

排长张大嘴巴,惊讶不已的说道:“连长,说的容易,可是,可是现在这种情况,谁敢跑过去啊?就算我们过去了,那些平民也会吓得不敢动。”

陈诚怒道:“那好,你们都别去,我去。”他说完,作势就要往前面冲。

排长赶紧上去拽住陈诚的袖子,然后说道:“连长,我去,我去。”

陈诚立刻说道:“你小心点。兄弟们都给我掩护好,英国人要是敢开枪,立刻给我火力全开的压过去。”

士兵们听到命令,一个个打起精神来。

排长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沿着骑楼的走廊走了一段。骑楼过后是一段开阔的地段,周围都没有任何障碍物可以掩护。他在骑楼边缘犹豫了很久,最终一咬牙,猫着身子向前快速冲刺。这时,对面英军据点传来一声枪响,一颗子弹打在骑楼墙壁上。

陈诚这边马上警觉起来,士兵们一个个要开枪还击。不过对面据点仅仅只开了一枪,随后便又没了动静。陈诚赶紧喊道:“稳住,稳住,先别开枪。”

排长一开始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发现英国人没有集中开火,顿时稍微松了一口气。他好不容易跑到胡同路口,这时才发现这个死胡同里面聚集了不少平民,都是拖家带口准备逃离的,结果不料被两支军队堵在了这里。不仅有妇孺孩童,还有许多老人,粗略的计算一下也有四十多人,整个胡同都快被塞满了,难怪有几个人不得不站在靠近路口的地方。

这些平民看到一个中国士兵出现,一个个吓得赶紧向后面缩,有小孩甚至都哭了起来。

“你们别怕,赶紧离开这里。”排长大声的安抚道。

可是这些平民还是不敢动,生怕出去就会挨枪子。

“你们别磨蹭,现在外面没交火了,你们赶紧跟我走,要不然就来不及了。”排长提高声音,用一种威严的口吻再次喊道。

一个男人探头向外面看了一眼,然后转过身用广东话对其他人说道:“外面,好像,好像真的没打了,咱们,要不,咱们赶紧走吧。”

排长点了点头,说道:“就是,等下我们就要发动进攻了,你们现在不走,子弹可不长眼睛。赶紧跟我来。老人和妇女靠内,男人都站在外面。”

胡同里的平民们这才有所行动,大家相互搀扶,在排长的带领下小心翼翼的走了出来。

排长站在外围,指引着人群向中国军队的据点撤离。他时不时的还向身后英军据点看去,却发现英军据点也有几个士兵探出身子在向这边看,不过没有人开枪。他心中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口气:看来英国人同样顾虑平民,唉,还是连长说得对,决不能让洋人认为我们中国士兵素质低下。

用了几分钟时间,这些平民总算被转移到安全地方。排长跟着平民一起返回据点,他在不知不觉之间早已经汗湿透了背脊。

陈诚找来几个士兵护送平民到沙田占领区去,然后又回过头来拍了拍排长的肩膀,赞许的说道:“你做的很好。”

排长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一边擦着脸上的汗水,一边说道:“幸亏那些洋人没开枪。”

这时,一个士兵奇怪的问道:“连长,洋人为什么不开枪。”

陈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用一种很严肃的语气说道:“这就是我告诉你们的素质,要想成为真正的大国强军,素质是最关键的条件。”

三月十五日一下午的时间,南方第一集团军第五师顺利将战线推至九龙南部,英军在新界的防线全面崩盘,从一开始就未能守住阵地。到天黑时,九龙只剩下两个印籍动员营留守,其余的部队开始陆续向港岛撤退。

整个夜晚,维多利亚港湾上都是来来往往船只的身影。

第五师在占领九龙半岛大部分地区之后,并没有急着继续进攻,反而故意给英军撤退的时间,让他们从北岸乘船撤入港岛。对于第五师来说,他们现在最需要的是站稳脚跟,把后勤交通线都扎牢固,只有这样才能集中全部精力发起渡海作战。

横在中国军队面前的维多利亚海湾可不像明溪河那样简单,游弋在港湾上的巡洋舰时时刻刻准备大打出手,单凭普通的舟艇进行强渡,实在很难起到进攻效果。因此绝不能贸然发动第二阶段作战,务必要保证有足够的后方支援才行。

一下午的作战让英军部队损失惨重,几乎有一个营的兵力被俘,还有许多没有来得及转移的战略物资拱手让给了中国军队。这对于原本兵力不多的香港来说,已经是很严重的打击。事实上香港发面早有预料,以中国秋风扫落叶一般的攻势,就连联合军团都挡不住一个月,更别说弹丸之地的香港。

可是祖家没有任何撤退的命令,香港方面只能坚守到底。

在白天作战结束之后,香港总督与香港英军最高指挥官进行紧急会晤,商讨港岛该如何布防。可是这场会晤与其说是商议,还不如说是埋怨指责。因为目前港岛所剩的兵力不到两千人,其中一部分还是动员兵,而维多利亚海湾对面的中国军队足有六千人以上,这还不包括后续的援军和空中部队。这样悬殊的差距,港岛几乎不可能有成功防守的可能。

英军最高指挥官估测,港岛最多只能坚持三天的时间,而且以中国军队目前的攻势,很有可能连三天都无法坚持。到时候在港岛内的所有军事设施、物资和人员,都将成为中国的俘虏,唯一可以有逃脱可能的仅仅是维多利亚海湾上的四艘军舰,而且这四艘军舰也只能逃往台湾暂避。

犹豫再三之后,香港总督梅含理无奈的下达命令,销毁所有政府重要文件,即刻准备船只安排在港的所有重要人物优先撤离。并且命令英军部队坚守到最后一刻,若到时候无法撤离则允许部队向中国军队投降。

凌晨四点钟时,梅含理又向海峡殖民地和台湾分别发去电报,告知目前香港处境,希望台湾方面能接纳从香港撤离的所有人员,并安排他们转道前往海峡殖民地。

不过就在凌晨五点三十分时,中国军队再次发起第二轮进攻。

这次进攻不单单是从正面的维多利亚海湾上强渡,同时由南方第一集团军策划的突击行动也正式开始。担任突击队的是国防军第三师的水鬼部队,他们乘坐三艘飞艇悄悄来到港岛南部海域,每一艘飞艇都携带了一艘冲锋艇。

飞艇先下降到距离海面只有十米左右的位置,随后投放下冲锋艇,紧接着水鬼部队的士兵们利用连接冲锋艇的绳索直接垂降下去。

这三艘冲锋艇都是由旧式的鱼雷艇改装,每一艘冲锋艇上都配备了一架低功率发动机。

所有水鬼部队的士兵准备就绪后,飞艇渐渐拉高离开,三艘冲锋艇发动引擎开始向正北方的港岛南部突进。

当正面部队的无数渡海船只逼近港岛北部,吸引了英军所有防御力量的视线,而水鬼部队的九十三名士兵却畅通无阻的抵达浅水湾,并很快在浅水湾海滩上登陆。他们的任务并不是执行偷袭作战,而是负责标记英军重要军事设施,为悍将式轰炸机的第二次高空轰炸提供眼睛,并且破坏英军物资仓库和重要通讯设施。

悍将式轰炸机在完成第一次高空轰炸之后,机组人员汇报了相关情况,不过再研制出新型高空轰炸设备之前,军工厂的专家和顾问提供了另外一套替补方案。那就是地面和空中进行配合,就像指引炮兵覆盖轰炸一样,可以由侦察兵指引轰炸机高空锁定目标。

这次水鬼部队的特别行动,将会开创海陆空三栖兵种战术的新篇章,也是为日后更娴熟的特种作战奠定实践基础。

第1066章,海峡殖民地

英属海峡殖民地,槟城,总督府。

阿特杨爵士像往常一样,在明媚的赤道热带阳光下享受了一场美味的下午茶。他拿起餐巾优雅的擦了擦嘴巴,然后不慌不忙的拿起《马六甲每日新闻》。这份报纸是殖民地唯一的新闻日报,却也是殖民地销量最不好的一份,还不如英国邮电公司抄录的《泰晤士新闻通讯》值得人们关注。

不过身为海峡殖民地总督,他必须支持本地的所有事业,这其中自然包括发育不良的新闻通讯事业。他希望借助自己的名望,将这份殖民地报纸推广的更好一些。

就在阿特杨爵士刚刚读完头版新闻,那是关于朝鲜战争最新的报道,一名南亚籍侍从沿着走廊来到靠近海边的阳台上,用刻板的声音通报道:“总督先生,槟城治安队队长罗哈德海军少校正在大厅等候,他说有非常紧急的事情告诉先生。”

“哦?是吗?”阿特杨爵士最近已经听取了不少“紧急”的事情,无非是关于联合军团十万火急、印度危在旦夕的言论。但事实上他很清楚,联合军团只不过是一个引诱中国人的陷阱,只有那些权限不够的军官才会整日杞人忧天。

他没有放下报纸,随即慢条斯理的说道:“那好吧,请他进来。”

侍从转身离开,没过多久带着一名身穿短袖海军制服的中年军官走了进来。

海军少校罗哈德是一个月前从印度调任海峡殖民地,负责维护槟城所有军事设施的安全,然而这些只不过是表面任务。他在临行之前已经收到风声,自己很快会出任澳洲方面的联络官。虽然他不清楚究竟要与澳洲方面建立什么样的联络,可考虑到目前国际的形势,这肯定不是一个简单的任务。

此时,他手里拿着一份刚刚抄录下来的电报单,来到阿特杨爵士面前之后,语气急切的说道:“先生,出事了,香港出事了?”

阿特杨爵士微微皱了皱眉头,立刻放下手里的报纸,问道:“什么事?”

罗哈德把电报递到阿特杨爵士手里,然后说道:“昨天下午,中国人突然向香港发起进攻。港督已经下令弃守香港,目前正乘坐邮船前往台湾暂避。”

阿特杨接过电报看了一眼,随后深沉的叹了一口气,尽管香港危机他早就听说过,可自己与现任港督梅含理是好朋友,无论如何都要关心一下老友的安危。他暂时没有说话,站起身来来回踱步一阵,脸色显得十分忧虑。

等了一会儿之后,罗哈德有些忍不住,说道:“先生,中国人的势力已经渗透到越南全境了,这次香港沦陷,我们大英帝国在亚洲的势力锐减了许多。当然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中国人借助香港和越南的跳板,对我们在亚洲的其他势力更有威胁。”

阿特杨停下脚步,缓缓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对。丢掉香港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中国人进一步的威胁。我也听说过了,中国人在越南的军队正在向西边调整进攻方向,下一步必然是缅甸和暹罗。一旦暹罗有失,我们海峡殖民地也危在旦夕呀。”

罗哈德急切的说道:“难道现在我们什么都不做吗?祖家不知道在想什么,联合军团一败涂地,日本人更是毫无作为,再这样下去我们必然要输掉这场战争了。”

阿特杨犹豫了片刻,摇着头说道:“不,祖家并不是什么都没做。只不过目前还需要时间而已。总之,我们这边必须加强戒备,另外还要安排船只前往台湾接应香港方面的人员。”

罗哈德奇怪的追问道:“先生,您所说的祖家并不是什么都没做,究竟是什么意思?”

阿特杨看了罗哈德一样,严肃的说道:“这件事你不需要多问。不过,既然你身为治安队最高长官,在这段时间里最好加紧招募预备兵的工作。不管是支援南亚还是包围我们海峡殖民地,这都是一件重要的事情。”

罗哈德叹了一口气,脸色渐渐凝重起来,他说道:“只怕不会那么容易。正好我还有另外一件事要通知先生,之前越南女皇发布的《反殖民侵略宣言》如今在我们辖区内闹得沸沸扬扬,不仅海峡殖民地的原住民们有微词,就连我们治安队的非英籍士兵最近也经常私底下聚会。现在时局如此动荡,我们没办法再相信这些非英籍人士了。”

听完这番话,阿特杨不禁感到非常惊讶,身为殖民地总督最担心的事情莫过于殖民地人心不服,这不仅是对总督权威的威胁,更是对大英帝国的威胁。

“什么?竟有这样的事”阿特杨严肃的说道。

“是的,先生,对此我也感到很抱歉,可是这种事我们是没办法预料的。”罗哈德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

阿特杨突然想到之前《马六甲每日新闻》报纸还报道过关于越南女皇登基的新闻,他不禁懊恼起来,自己如此支持殖民地本地事业,倒头来反而助涨了殖民地的不良风气。

“看来,这件事不能再这样拖延下去了。你马上安排晚上的船票,我会亲自写一封信交给你带到狮城去。”阿特杨用一种下定决心的语气说道。

“先生,我不明白,您是让我去狮城?”罗哈德疑惑不解的问道,这对他来说是实在太突然了。尽管狮城是海峡殖民地的一部分,但是自己的职务仅仅是槟城治安队长,与狮城毫无任何瓜葛。

“你不用多管,等你到了狮城,马上前往曼特斯海军基地,拿着我的信去找约瑟夫少将,到时候你就会明白了。”阿特杨郑重其事的交代道。

“好吧,我知道了。”罗哈德点了点头。

随后,阿特杨回到总督办公室,拿起钢笔填写了一封信笺,并且用总督印泥封上信封。他把信交给罗哈德时,又重复的叮嘱了一遍,把香港的消息告诉曼特斯海军基地的约瑟夫少将,之后约瑟夫少将怎么安排就怎么办。

第1067章,狮城海军基地

罗哈德少校到达狮城是第二天凌晨四点钟,他在狮城港口旅馆休息了几个小时,于天亮之后雇了一辆出租马车前往曼特斯海军基地。

他对曼特斯海军基地一点都不了解,仅仅是在刚到任槟城时,听说祖家海军部突然将曼特斯港口船坞临时升级为海军基地。在此之前,曼特斯港口船坞仅仅是为英国官方船只提供停泊、维修和补给而已,规模并不算大。

当罗哈德的出租马车到达海军基地外侧时,他忽然发现眼前俨然是一座中规中矩的海军基地,根本不像是普通船坞临时改装而成。不仅如此,远远望去海湾上还停泊着七、八艘不同吨位的大型军舰,以及许多鱼雷艇和驱逐舰,他甚至不知道海峡殖民地什么时候聚集了这么多军舰。

在海军基地周围,许多皇家海军士兵正在忙碌着,看上去这里真真正正变成了一座海军基地,而不是什么临时性质的军用港口。

罗哈德下车之后直接来到基地入口,他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和阿特杨总督的信函,并告知要寻找约瑟夫海军少将。

经过一番通报,守卫基地入口的警卫得到许可带领罗哈德前往基地内部。

在前往基地司令部的路上,罗哈德向警卫打听了这里的情况,警卫虽然没有告诉太多消息,但是却说明停靠在这里的军舰是从埃及紧急调集过来的,驻扎在这里的海军部队大部分来自埃及和印度。

警卫还提道约瑟夫·鲁德曼海军少将,正是英国驻扎埃及中东舰队的副指挥官。

罗哈德心里惊叹不已,祖家居然在暗中进行了如此大动作,同时渐渐明白昨天阿特杨总督所说的那番话,“祖家不是什么都没做,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现在看来,这的确是一场偷天换日的大行动,要不然怎么可能会进行的如此隐蔽。

在基地司令部大门口,几名军官等候多时,他们接替警卫带着罗哈德走进司令部。

约瑟夫海军少将正在参谋室开会,过了几分钟才到休息室接见罗哈德。

看过罗哈德带来的阿特杨总督信函后,他对罗哈德说道:“既然是总督的意思,我给你三天时间准备,然后到海军基地报道。”

罗哈德疑惑的问道:“将军,您的意思是……”

不等对方把话说完,约瑟夫少将打断的解释道:“你已经被委任为曼特斯海军基地驻澳洲弗伦奇军团的联络官。在你正式入职之前,不必询问太多问题,三天之后我会安排你前往澳洲。总之,亚洲大战马上就要拉开帷幕,这场战争我们决不能有任何闪失,明白吗?”

罗哈德立刻立正,大声的应道:“是,我明白。”

约瑟夫少将挥了挥手,说道:“你赶紧去准备吧,香港的消息我们早已经收到了,目前海军基地忙得要命,你如果能尽快安排好调职工作,那就最好不过了。”

罗哈德想了想,随即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立刻开始任务,槟城那边我会发一份电报交代,个人物品可以邮寄过来。因为阿特杨总督先生吩咐过我,在我见到将军之后,即可按照将军您的吩咐来办事。”

约瑟夫想了想,现在他正好很缺人手,于是点头赞扬道:“很好。你现在跟我去指挥部,路上我会简单告诉你关于弗伦奇军团的相关事宜。”

二人走出了休息室,转而前往位于地下室的指挥部。路上约瑟夫将弗伦奇军团的概况做了介绍,同时还把目前亚洲战略布局简单说了一下。联合军团只不过是一个掩护,真正用来对付中国的则是弗伦奇军团,曼特斯海军基地成立的目的,就是为了配合弗伦奇军团的攻势,同时用以争夺战略海域的制海权。

到达指挥部之后,曼特斯海军基地的一众高级将领以及弗伦奇军团的代表都已经到场。

约瑟夫向在场众人介绍了罗哈德少校,关于罗哈德上校的档案英屬印度政府早已派发下来,大家都很清楚罗哈德少校所担任的角色。如果不是因为香港发生的危机,罗哈德很可能还要再在槟城待上一个月,如今只能随机应变。

这次指挥部全体会议,主要内容就是商讨弗伦奇军团出征的问题。

香港陷落之后,弗伦奇军团失去了一个可行性方案,眼下只能考虑另外两套预备方案。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弗伦奇军团早已集结完毕,所有军备、物资全部准备就绪,士兵们就等着下一步命令随时可以踏上征程。然而之所以迟迟不能确定出兵日期,关键是因为英国与美国之间的协商陷入僵直。

美国政府现在乱成一团,各派政治势力坚持自己的主张,因此一时间没办法给英国方面一个确切的答复。

如今香港已经遭到围攻,英国政府再也无法容忍中国的继续扩张。一旦中国军队控制越南全境和香港,再加上收复西藏,整个东南亚都将陷入危机。

弗伦奇军团是一支奇兵,他们将发挥的战略作用是给中国一次出其不意的奇袭。可是如果继续拖延下去,这支军团最终只能被调往印度、缅甸参加防御战,那英国政府之前费尽心血所做的掩护就全部白费。

利用会议开场白介绍完毕目前的情况之后,约瑟夫少将说道:“今天早上刚刚收到印度的电报,德里方面要求我们在月内确定一套出兵方案。也就是说,该是弗伦奇军团上场的时候了,到时候曼特斯海军基地将担任弗伦奇军团后方总指挥部。中国人的行为已经越来越猖獗,再不去阻止他们的话,只怕这些黄脸猴子就会跳到我们日不落帝国的头上了。”

海峡殖民地陆军最高参谋官伍德表情严肃的说道:“这次丢掉香港,最大的责任还是外交部的那些饭桶们,都不知道这些挺着大肚腩的家伙每天在跟美国人谈什么,从上个月一直拖延到这个月。我都听说弗伦奇军团的士兵们闲得发慌,白天竟跑去抓树袋熊,简直不可思议!”

“皇家希望”号战列巡洋舰舰长没好气的说道:“我们海军一直都在说美国人是不可靠的。与其让他们出动三脚猫似的军舰来护送弗伦奇军团,还不如让我们自己来办。这些投机分子从来只会见好就收,指望他们,哼,简直是天方夜谭。”

约瑟夫少将咳嗽了一声,他清了清嗓子,郑重的说道:“先生们,这些牢骚就让那些坐办公室的官员们去发,我们是军人,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德里那边急切需要我们确定出兵方案,这也是今天这次会议的主题。”

伍德说道:“现在还能怎么说?要么让我们海军护送弗伦奇军官,要么让美国那些商船来护送,或者我们两边一起承担运输任务。”

之前在德里会议上,英美两边的官员都在激烈的讨论出兵问题,虽然当时美国代表夸下海口,表示有可能会出动军舰协助运输,可是最近因为美国国会吵翻了天,不得不又改为由美国商船来协助运输。

英国政府希望利用美国军舰运输弗伦奇军团,以达到把美国拉下水的效果。事实上单纯的运输问题根本不困难,无论是从埃及抽调舰队还是雇佣第三方舰队,甚至让日本军舰护送,都能把弗伦奇军团送上战场。

尽管严格的来说,美国代表并没有向英国做出任何承诺,可突然的态度改变,确实让英国上下颇有失望。不仅仅是失去了拉拢美国参加世界大战的机会,甚至有可能对弗伦奇军团的战略都会存在影响。

约瑟夫少将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关于弗伦奇军团的交通工作,这件事可以稍后再谈,不管怎么说,既然我们现在有舰队集合在这里,再加上美国人承诺的商船运输,弗伦奇军团出发应该不成问题。”

伍德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我们跟美国人做了这么大一笔交易,自然不能什么回报都没有。再者利用美国商船还能为我们提供掩护,谅中国人在这个时候也不敢拦截美国人的商船。如果他们真的拦截了,反而还会激怒美国人,对我们未尝不是好事。”

约瑟夫少将转向弗伦奇军团的军事代表,问道:“弗伦奇将军有什么打算?”

军事代表回答道:“这段时间弗伦奇将军还在策划具体的作战方案,依照目前我们分析的情况来推测,最好的进攻点还是朝鲜。不仅可以取得日本的支持,而且利用朝鲜南部还在日本掌握的地区,能够安全的建立集合点和军事基地。”

听到这里,在场众人忍不住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

在场很多人都已经看不起日本人,总青岛战争失败再到目前一事无成,白白浪费了英国政府那么多援助。就连这次成立弗伦奇军团的目的,正是为了跟日本人划清界限,由英国亲自出马来对付中国。

朝鲜一直是日本人的势力范围,如果弗伦奇军团选择从朝鲜进攻,那就是要跟日本人联手,到头来英国劳神费力的作战,把中国人赶回鸭绿江去,可朝鲜的利益分配最终还是会发生分歧。如果真要从朝鲜进攻的话,不仅仅考虑的是军事问题,更要考虑政治和外交。

约瑟夫沉思了一会儿,随即又问道:“之前不是听说要从香港或者福建入手吗?”

军事代表点了点头,说道:“确实有这样讨论过,但是主要还是考虑到香港过于拥挤,而且战略位置不够有利。至于福建的话,则要出动足够的海军提供支援,而且还要面临中国人修建的海岸防线,风险和负担都会过于沉重。”

约瑟夫两只手叉在腰际,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总之,我们海军不会干涉你们陆军的决定,如果弗伦奇将军决定这么做,那就尽快拿出确定的方案。到时候我们曼特斯海军基地会全力配合就是。”

第1068章,重要消息

三月十八日,南方第一集团军经过三天激战,终于攻克香港岛。

同日,南方第一集团军总司令陈炯明在广州发布全国通电,宣布香港正式光复,结束五十多年的殖民统治历史。同时广东省省长谭廷闿发布安民公告,保证原香港居民人身和财产安全,不过强制要求香港居民在未来三个月之内到指定地点办理中国公民身份和户籍。

整个香港作战过程中,英国方面一共出动五千人的兵力和一个装备齐全的炮兵营,但在战争结束时,大部分英国士兵和印籍动员兵成了俘虏,所有重型武器装备也成为了战利品。之前在维多利亚港湾上作战的四艘巡洋舰,在十七日中午即起锚驶离香港,往台湾方向撤离。

中国军队在控制香港全境之后,各级指挥单位立刻下达严厉命令,要求士兵不许扰民并且善待俘虏。不仅如此,第五师师部还特别组成维安指挥部,派遣宪兵和师部直属部队上街维护秩序、清理战场,协助老百姓恢复香港局面。

战报很快发到昆明元首行营,吴绍霆在仔细看完此次作战的详细记录之后,非常赞赏水鬼部队和飞艇配合行动,这种有创新和实战价值的战术应该鼓励,另外也要求广州方面加快悍将式高空轰炸机的改进和量产工作。

放下手里的汇报文件之后,吴绍霆从办公桌后面站起身来,畅然开怀的说道:“英国自诩是世界帝国,在全世界到处开辟殖民地,今日我等收复香港,就是要给这个世界头号侵略者一个教训。”

站在面前的邓铿点了点头,带着笑意说道:“没错。收复香港,对我们中华民国有重大意义,这可是结束半殖民地现状最有力的一击。”

吴绍霆走到办公室的窗户边看了看外面,昆明的春天已经渐渐有了热的感觉,随后他说道:“这场战争进行的很顺利,朝鲜那边攻下了平壤,日本人的胸口应该喘不过这口气了。河内的鏖战虽然很麻烦,不过都在掌握之中。稍后你去一趟南亚战区司令部,通知何崇石,让他赶紧向缅甸、老挝和暹罗发起第二阶段攻势。”

邓铿应了一声,说道:“我知道了。”

就在这时,王长龄和龙云一起走进了元首办公室,两个人手里分别拿着一份电报。

邓铿回过头来迎上去一步,向他们问道:“什么事?”

龙云表情欣然的说道:“朝鲜发来急电,是好消息。”

邓铿接过电报没有多看,直接转交到吴绍霆手里。吴绍霆看完电报内容之后,嘴角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他说道:“日本外务省发了一封电报到平壤,约定停战议和。”

邓铿听到这里,同样感到大快人心,连忙说道:“是吗?这可真是好消息。”

在场的所有人都很清楚,日本国内目前已经处于分崩离析的状态,中国针对日本的攻势不仅仅是发生在朝鲜战场上,由国X防部经济战略办公室一手策划的“东亚经济复苏计划”,同样在悄然无息的起到影响作用。

第一阶段炒高日元汇率、打压国际黄金价格如今已经初见成效,按照计划第二阶段制造金融泡沫正在紧锣密鼓的行动之中。一旦金融泡沫膨胀起来,对日本全国将会是一次致命的疑惑,而当金融泡沫爆炸之后,日本全国则会彻底崩溃,毫无保留的遭到国际投机客洗劫。

如今日本提出议和,可见是因为国内经济无法支持前线继续作战,同时国内的军阀们也看出朝鲜大势已去,如果再不议和只怕现存的七个师团都会万劫不复。可是他们不会想到,即便是现在投降,等到“东亚经济复苏计划”逐步完成,日本同样会陷入万劫不复。

“很好,致电南京和复电平壤,让外交部和统帅部派人跟进此事。在正式签署停战议和条约之前,我们的攻势决不能放松。另外,外交部尽快拟定一份议和条约发给我过目。”吴绍霆有条不紊的交代道。

“是,我这就去。”龙云说完,转身离开了元首办公室。

“王大人也有新消息汇报?”等到龙云离去之后,邓铿又转向王长龄问道。

“是的,战情局监测到的最新情报消息。”王长龄的脸色不像龙云那样轻松,甚至隐隐约约太透露着几分凝重。

吴绍霆从一个月前就开始要求情报部门加大工作力度,扩大情报网范围和情报搜集效率。如今王长龄总算有消息前来向自己汇报,他当然不会感到意外。当即从对方手里接过电报仔细看了一遍,发现这是一份情报部门之间专用的电报,一些术语一时看不明白。

王长龄看出了这一点,他连忙解释道:“元首,这份电报是刚刚抄录下来的,还没有进行整理。战情局在中东地区的情报站五天前刚刚搜集到一条重要的情报,直到前天才核实了情报的真实性。英国驻扎在埃及的中东舰队,早在两个月前突然秘密的离开了埃及基地,至今下落不明。”

吴绍霆皱了皱眉头,心情从刚才龙云的那份电报里恢复过来,他沉着声音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按照吴绍霆的理解,在印度没有收到直接威胁之前,英国在中东地区的殖民势力是不会理会远东的情况。而所谓的直接威胁,自然而然是指印度领土受到正面入侵,显然这在短期之内是不可能实现的。

埃及掌握着连接欧洲至亚洲重要的交通线苏伊士运河,而且做为同盟国的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就在中东地区开辟战场。即便埃及方面要发兵支援战场,也只会选择欧洲战场,而不会大老远的支援人生地不熟的亚洲战场。

王长龄微微叹了一口气,语气凝重的说道:“我们已经与德国情报部门进行了紧急联络,德国海军情报部证实,英国中东舰队并没有出现在地中海或者北海。也就是说,这支舰队很有可能来到我们亚洲了。”

吴绍霆沉思了一阵,随后喃喃的说道:“我们中国海军一直是弱势,因此无论是在朝鲜还是在越南都会尽量避免海战。如果协约国真要取得制海权的话,单靠日本海军足以,何必还要从埃及大老远的调一支舰队过来呢?”

王长龄点了点头,他说道:“是的,我们情报分析员同样有这样的疑惑。除了埃及方面之外,目前我们监测到印度与海峡殖民地之间这段时间有大量加密电报往来,其中不少是我们可以肯定的军事通讯。”

一旁的邓铿马上问道:“都是一些什么内容?”

叹了一口气,王长龄苦笑道:“我们目前仅仅只是监测到电报信息量,暂时还没办法破译英国的电报密码。我们之所以能够肯定有不少军事通讯,是因为之前我们记录过相关的密码样式而已。”

吴绍霆问道:“这个信息量有多大?”

王长龄说道:“几乎是之前与联合军团通讯的十二倍。我们推测很有可能中东舰队就隐藏在马六甲海峡附近,甚至有可能在海峡殖民地已经秘密集结了一支军队。”

吴绍霆加重语气说道:“这个可能不小,不管怎么样,我们现在一定要搞清楚中东舰队消失的目的,即便真的已经秘密来到亚洲,他们的真实的目的是什么?”

王长龄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他郑重的说道:“这一点确实不能掉以轻心,但是根据目前我们手头上的资料来看,也只能是假设性的推测,只怕短时间之内没办法确定。”

吴绍霆再次沉思起来,他一直担心英国会与美国联手,然后在亚洲搞什么小动作。

为此,他前不久还特意去驻美公使宋教仁取得联系,让宋教仁在美国放出消息,中国有意愿拉拢美国共同确立朝鲜的合法主权。所谓“共同确立”说的通俗一些,就是“共同瓜分”,在这个时候只要能稳住美国的态势,把朝鲜利益分一杯羹出去也未尝不可。

就在上个星期宋教仁回复电报,告知美国国会目前因为亚洲局势争吵不休,一时半会没办法确定正式针对亚洲的外交政策。可想而知,拉拢美国的策略已经生效了。

虽然这个时候可以暂时松一口气,可对于吴绍霆来说,一天不知道英国人在幕后搞什么小动作,一天都不能彻底安心。正如他之前所说的那样,这场战场已经越来越顺利,可越是顺利越是值得可以,协约国岂会坐视中国无限制扩张而不理?

“不管怎么样,建立情报部门的目的就是搜集情报,无论如何你们都要跟我仔细找到敌人的阴谋。这可是关乎国家命运的大事。”吴绍霆不得不向王长龄施压,在这个时候只能加大情报工作的力度来探知英国的动向。

“是,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王长龄肃然的应道,然而他的心中却还是没底。

第1069章,议和谈判

从三月份中旬开始,整个亚洲的舆论气氛越来越热烈。

在中国一手策划之下,越南女皇发布的《反殖民侵略宣言》,以及朝鲜临时执政府通告的《民族独立宣言》立刻成为人们关注的头等消息。

这两份宣言首先在中国引起了强大的共鸣,毕竟中国在遭受了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毒害之后,对“殖民”和“侵略”都有十分深刻的认识。如今中华民国得以自强,甚至还能帮助周边国家恢复独立,更加让国民感到自豪和光荣。

没过多久,这种共鸣就渐渐席卷了整个亚洲。

做为文明盛行的古老大洲,亚洲许多国家都遭到西方列强的入侵和吞并,即便是通讯落后的南亚诸国也都受到这两份宣言的刺激。许多民族人士在私底下大肆传播“独立”、“复国”的思想,一些地方军阀也跟着推波助澜,希望能在日后“复国运动”、“独立运动”当中获得更多的利益和名声。

事实上吴绍霆特意扶植已经失势的东京阮家称帝,已经给许多人立下榜样,只要能抓准机会,不管自己是怎么样的出身,都有可能平步青云。而这正是许多势单力薄的野心家所期待的愿望。

一股蠢蠢欲动的反殖民暗流,已经在冥冥之中埋下了导火线。南亚诸国正在凝聚着一股可以点燃导火线的火焰,不难想象,在不久的将来必然会掀起一场大风暴。

除了反殖民的各种舆论之外,中国各大报纸很快又爆料出一则重大新闻:日本政府于三月十九日正式向中华民国提出停战议和的请求。

这为中华民国膨胀的民族情绪注入了一剂强心剂,在之后短短三天的时间里,全国上下被一股狂热的胜利感所笼罩。从青年军官到各年级学生,从学者到工人农民,甚至连街头行乞的流浪者都感到大快人心。

“在伟大元首的领导下,我们一雪甲午战争的前耻!”

“倭国自古是我大中华藩属国,甲午僭越,今日严惩,扬我大国雄威!”

“号外号外,二十二日最新战报,国防军在妙香山歼敌三千。”

街道小巷、酒楼茶肆,处处可见的都是诸如此类的言论,中华民国在今时今日得以扬眉吐气,把整个民族积蓄了一百多年的怨气全部发泄出来。南京、北京、上海和奉天甚至由民众自发组织起庆祝活动,各式各样的表扬,各式各样的聚会,简直比过新年还热闹。

随着日本向中国求和带来的民间情绪高涨,中国老百姓对国家元首吴绍霆的信任更加递增一步。从去年开始爆发的元首崇拜氛围再次走向一个全新的高潮,各阶级人士对吴绍霆的推戴和信赖愈发狂热,许多国学院的学者不由自主的开始研究新课题“吴绍霆主义”。

历史学家在报纸上发表论文,认为“吴绍霆主义”是一种推行“汉武帝立国安邦、威服四海”的强国精神,只有通过高度集中的中央政权,以及强硬的外交手腕,才能恢复民族的自信心,恢复大国的国际地位。

军事评论家们也在这个时候高声附和:“进攻是最好的防守,南亚诸国自古是华夏番邦,在西方侵略者肆掠之时,就必须有一个强权手腕的领导人挺身而出,带领我们中国恢复华夏大国的威风。用铁和血换来新的国家命运!”

到了三月底时,就连外国报纸也开始报道关于中日战争最新的消息,而在这些内容当中不得不提到亚洲新生的强力领袖“吴绍霆”。

“尽管中国人已经过度狂妄,可我们必须承认元首吴绍霆带领中国走进了一个崭新的时代。”美国《华盛顿邮报》时政版的一篇文章末尾是这样写着。

最近一期《时代》周刊再次将吴绍霆的肖像做为封面,这次的肖像上吴绍霆左手拄着一把军刀,右手紧握着中国特色的“绍霆”式自动步枪,很明显是在暗示新一代的“战争狂人”。而在周刊内容里面,著名的国际政治新闻记者豪不保留的写着:“如果要在最近一百年里找到一个类似的人,我相信只能是拿破仑·波拿巴,吴绍霆的的确确是中国的奇迹制造者。”

南京中央政府一直在监控外界舆论,不过这并不是目前最主要的工作。

从三月中旬到三月二十五日,中日双方一直以电报通讯为主,协商停战议和的相关事宜和正式外交会谈的安排。直到二十六日日本大正天皇召开最终御前会议,正式确定终止战争,与中国达成和议。

到了三月二十八日,日本外务省特派官员乘坐美国商船抵达上海,南京外交部派出副部长陆宗舆和顾维钧前往上海,双方于万国大饭店内展开首次议和谈判。

在此之前,中国外交部早已经遵照吴绍霆的吩咐,准备了一份和谈的条件。

这份条件包括日本从朝鲜撤军,取消在朝鲜的所有特权,承认朝鲜独立的国家主权。同时归还台湾、澎湖列岛等所有之前从中国窃取的领土,赔偿战争军费三千万美元。中日朝三方签订《军事戒备条约》,中朝双方限定朝鲜海峡为海军共同警备区,在条约生效期间,日本任何武装力量不允许进入朝鲜海峡范围。不仅如此,在《军事戒备条约》里还规定,割让日本对马岛归属中国所有。

日本方面事先同样做好相关谈判准备,根据日本内阁会议定下的要求,和谈代表团在台湾和本国领土问题上绝不能退让,最多承认朝鲜国家独立,或者进行适当的军费赔偿。如今日本已经失去朝鲜的统治权,如果再失去台湾,本土必将彻底陷入资源匮乏,不仅对战后恢复造成严重的创伤,对国民信心更是一次重大的打击。

二十八日当天,中日双方直接交换了彼此停战的意见,日本对中国提出的要求当场否决。不管是交还台湾,还是割让对马岛,这些都是日本内阁明令要求的禁区,即便是中国提出的战争赔款也实在是一个庞大的数字,三千万美元几乎可以抵掉政府发行的一期公债了。

第一天谈判未果,双方立刻电联各自本国国府,等待进一步的指示。

南京方面在几个钟头之后就给予回复,冯国璋亲自批示,此次和谈条件是中方最低限度,如若日方不肯接纳,那就无从再谈。这份电报甚至没有加密电文,任由日方特务监听得手,摆明就是要让日本人知道中国的决心。

在接下来的几天和谈当中,中方坚持原条件一步不让,而日本代表则不得不改变态度,尽量提高筹码以求达到目的。

第1070章,军团行动

与此同时,中国军队在朝鲜作战的进度一点都未放松。对于每一个中国士兵而言,他们不会因为长达一年的作战而感到疲惫,更不会因为有和谈的消息而消极作战。在全国上下疯涨的民族主义熏陶之下,士兵们巴不得能打到东京去。

在他们看来,自己正在完成一项壮举,是改变中华民族近一百年来受屈辱的历史,是弘扬国威、恢复大国地位的奠基者。尤其是长久以来接受部队文化部、宣传部的教训,深刻了解区区日本弹丸倭国在中华土地上犯下的罪行,于是在战场上更是兼怀着一股复仇心理。

民族主义和复仇心理,两大极端情绪成为战争机器最有效的润滑剂。在还没正式谈判之前,国防军和三十八师已经攻破了日军第二道防线,驻守第二道防线的第十师团残部无路可逃,除了少部分人决死到底,其余大部分都向中国军队投降。

而就在日军第二道防线告破的前一天,春川战役正式打响。

北方第一集团军三十三师、三十四师、三十五师和三十六师经过五天时间的部署,完成对春川外围的战略包围,之后才有条不紊的开始围攻作战。

在平壤的三十七师和沙里院的五个海军陆战队旅,同样在三月底时向前线推移,沿途控制了平壤与汉城之间三分之二的铁路线,他们的目标开城。只要拿下开城,中国军队几乎可谓是掌控整条平汉线的铁路,从战略横切面上来说也彻底与东路战场持平。

随着中国在朝鲜战场上步步紧逼,日本在谈判桌上的气势越来越弱,日本政府也不得不开始考虑接受中国开出的条件。只是用如此巨大的牺牲换来一时的和平,日本有希望在这段时间里恢复国力吗?再者,一旦失去台湾这块资源领土和经济跳板,日本的发展永远都会受制于外国。

为此,日本内阁每天都在召开讨论会议,商讨该如何做出决定,整个日本政界为此事忙得焦头烂额。同时因为中国提出的屈辱条件,让民主人士和国民大众愈发认为当初不应该发动这场战争,进而舆论开始指责日本军阀势力。

日本军事派政治势力越来越不得人心,再加上民主派政治势力趁机不断出手打击,很快各地军阀跌入政治低谷。

时间进入四月份,协约国阵营逐渐开始关注日本与中国议和的事情。

尽管英国不再对日本抱有任何希望,可一旦日本向中国投降,那将是协约国阵营第一个向同盟国阵营投降的国家,这对整个协约国阵营的士气将会造成极其严重的打击。

当然,西方国家必须承认日本在亚洲战场上牵制了中国不少兵力,如果中日之间达成议和,对中国在亚洲的扩张必然会更助涨声势。到时候英国、法国在远东乃至中东地区的殖民地都会遭受重大威胁。

不过由于之前已经放弃对日本的经济援助,外交上也严厉斥责日本的无能,英国政府内部对此事分化成两个不同意见的派系。

以财政大臣、外交大臣以及海军大臣为首的政治势力认为不应该干涉日本与中国之间的和谈,趁着中日和谈期间,集中所有资源扩大弗伦奇军团和印度军队,由大英帝国及其附属势力完成对中国的打压。

然而陆军大臣、殖民地管理部大臣以及部分国X防部白厅的官员,则认为在此时应该支援日本,最起码要提供必要的声援,确保日本即便在投降之后也保留协约国阵营的身份。尤其是陆军大臣,他在与澳洲方面进行连续半个月的联络之后,一直赞成弗伦奇军团由朝鲜发动进攻,一则具备有利的基地、后勤保障和正面战场战略实施等方面的优势,二则更是最有力的支援日本,在世界大战大局上形成东西两头的轴心互制。

四月六日,英国首相赫伯特·亨利·阿斯奎斯召开国会,国王乔治五世亲临国会大厦参加会议。英国政府不能再因为政治意见不同而僵持下去,必须尽快确定针对亚洲所有事务的政治态度,然后安排弗伦奇军团出征。为此,首相与国王决定采取投票表决的方式,来明确英国政府的政治意见。

按照国会投票之前的程序,政党以及各部大臣将进行针对局势的演讲,来表达自己对此事的看法以及为什么要坚持政治意见的原因。事实上这无非是一些陈腔滥调,因为在国会召开之前大家都清楚彼此为什么会有自己的意见。

不过,就在商务大臣站出来演讲时,却提出了另外一个见解,他认为英国完全可以利用弗伦奇军团出征朝鲜的时机,借机扩大在日本的势力,甚至可以干涉日本内部的政务,从而到达势力扩张。一旦弗伦奇军团作战顺利,以日本目前的状况日后会更加依赖英国,而英国从中获得的好处不言而喻。

商务大臣的演讲立刻引起了众多议员的关注,在场的议员大部分都保留着维多利亚时代的世界霸主思想,自然而然对“势力扩张说”大为倾心。

一上午的时间都是政治势力的演讲,午间休息时上议院和下议院各自进行了会商,到下午时正式开始投票决定对亚洲的政策。短短一个小时的时间,大部分议员都赞成弗伦奇军团出兵朝鲜,并且以协助日本的名义开战,但对日本援助依然保留之前的决定。英国给予日本已经很多,如今即便什么都不给,日本也必须无偿提供协助。

当天晚上,英国首相阿斯奎斯签署正式军事命令,授权弗伦奇军团随时出战。

弗伦奇军团与曼特斯海军基地早在三月三十日就确定了作战方案,最终通过的作战计划仍然是从朝鲜进攻。尽管约瑟夫少将和弗伦奇上将都认为应该在四月之前出兵,可惜由于通讯电报的延误以及美国商船集合所需要时间,最终不得不延迟到四月上旬。

英国首相的命令正好在这个时间到达,弗伦奇军团和中东舰队立刻进入临战状态。

第1071章,大正天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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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四日,三十七师和五个海军陆战队旅成功攻克开城。

实际上开城的守军已经没有多少,由于春川战役打响,日军后方部队必须保证汉城的安全。再加上日本参谋部非常熟悉中国军队的作战战术,经常会先取得一处突破点,然后将部队迂回到后方打一个夹击战,可以说从中日开战以来这种战术屡试不爽。

一旦春川有失,开城迟早会步入被夹击的后尘,因此索性趁着春川还能坚守的时候,赶紧把前线的部队全部撤回来。

然而,春川的围攻战进行的并不顺利,虽然统帅部调集了四个师的庞大军队压在春川线上,后方出动许多飞机、飞艇和重型火炮,可是日军同样有两个师团的兵力据守此处。

尽管日本本土的处境众所周知,可是就连蔡锷本人都非常诧异,日本士兵究竟凭借着什么样的精神,在缺乏重武器和空中支援之下,竟然能打出如此顽强的防守战。

当然,这并不是蔡锷第一次见识到日本士兵顽强的一面,惠山战役打了大半年时间,还是在空中骑兵第二旅的支援下才有所突破。他不得不承认日本是一个可怕的民族,可是话又说回来,春川战役本来就不必着急,以目前全局优势来看,只要继续保持进攻的态势,春川迟早还是会陷落。

同样是在四月中旬,南亚战争正式拉开第二阶段作战的帷幕。

独立山地师从西贡开始向高棉发起进攻,二十二师则横穿老挝境内的金文府,直接开始攻打暹罗。经过这小半个月的休整,独立山地师和二十二师都已经做好了充足准备,并且招募起来一支由大象组成后勤交通队伍,用以穿梭热带雨林地区。不仅如此,必要的防虫防蚊等设备也都从国内陆续送达。

在西双版纳从事政治活动已久的二十四师,经过多次与缅甸地方军阀面对面会谈后,最终制订了缅甸攻略。二十四师师长庾恩旸决定采用里应外合的作战,由波刚等缅甸籍将军先宣布独立起义,吸引驻扎在中缅边境的下缅甸军、英军和孟加拉军的注意力,让敌人腹背受敌无法集中精力应付一面,然后趁机发动突然袭击,强行切入缅甸境内。

连续两天缅甸策动叛乱,很快就让整个缅甸陷入一阵混乱之中。趁着中缅边境的不得不调兵回防之际,二十四师从正面发动总攻,仅仅用了三个小时就歼灭了一支三千人的下缅甸军队。先头部队快速行军,务必要在三天之内攻克景栋,取得缅甸境内的立足点。

二十四师后续部队则兵分三路,其中两路向中缅边境两翼渗透,用以牵制其他敌军,保证西双版纳至景栋的后勤交通安全,另外一路则护送物资紧随先头部队,提供必要的支援。

原本稍微停息的南亚烽火再次点燃,而且比之前更加声势浩大。

无论是朝鲜的局势还是南亚的局势,都对日本议和代表的心情造成严重影响。

议和谈判已经进行了半个月之久,中国外交部代表依然是一副铁山的表情,无论日方如何明晓事理、声泪俱下,对于已经提出的条件是寸步不让。

这半个月的谈判并非一事无成,在朝鲜问题以及战争赔款上面双方已经正式签订条约。三千万美元的战争赔款比起甲午战争清政府赔给日本的数额,按照目前汇率来算,要少大约三分之二。中国外交部很清楚日本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如果把金额订得太高,只怕连贷款都的余地都没有,毕竟日本现在已经欠了西方国家一屁股债了。

根据条约规定,三千万美元像甲午战争赔款一样,一共分为八期偿付还清。要求第一次先支付五百万美元,第二次则要求在第一次之后六个月内交付,剩下六期则一年交付一期。如果在规定期限未能交足金额,欠下的部分按照年息五厘计算。

所有赔款交付的步骤全部是按照当年甲午战争和谈的方式如法炮制,吴绍霆特别如此交代的目的,就是要打击日本的民族自信心,让日本人知道这场战争的失败意味着他们倒退回到甲午战争之前。

至于交回台湾和割让对马岛的事宜,日本代表团迟迟不能给出明确答复。

直到最近一次谈判会议上,陆宗舆突然站起身来,冷不丁的抛出一句话:“时至今日,谈判已有半月之久,我方提出的要求和态度清晰明了,若诸位还不清楚的话,我由衷建议诸位打道返回,等好好学习了汉语之后再来谈判。”

说完这番话之后,他直接转身退场。其余中方人员紧随其后离开,只留下一众日本人在原地发呆。

当天下午,日方代表紧急联络国内告知此事。很显然中国外交部已经不稀罕再谈下去,同时也间接的表明中国在战场上进行入侵的决心。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讯号,因为日本在这场战争中前后已经投入十一个师团的兵力,其中三个师团全军覆没,如果不能继续和谈下去,剩下八个师团永远不可能撤回本土。

加急电报在第二天转发到东京,一个小时后大正天皇立刻召开枢密院会议,听取元老顾问们的意见,随后又紧接着召开御前会议,宣布和谈的最终决议。大正天皇要求内阁大臣必须接受中国提出的条件,尽快将前线的将士撤回国内。

就在交代完毕之后,大正天皇突然做出诡异的举动,他站起身来扯掉坐塌前面的帘子披在肩膀上,双手插腰摆出了一副准备御驾亲征的姿态。

所有大臣见此不仅一惊,随即各自摇头叹息,他们都知道天皇陛下的顽疾又犯了。

皇家侍从连忙将大正天皇带出会议室,送到寝宫去休息,并且吩咐御医前来调药。

自大正天皇登基以来,儿时所患脑膜炎后遗症再次病发,经常会在严肃的场合做出违背常理的举动。甚至连西方国家的报纸都曾经报道过著名的“望远镜事件”,当时大正天皇出席盛大的国政议事堂会议,却拿起诏书卷成望远镜四下观望,顿时引起一片非议。

很显然这次向中国求和的事件对大正天皇刺激不小,因而再宣布这丧权辱国的决定时,诱发了精神状态失常。

在目送大正天皇离去之后,大藏大臣若槻礼次郎悲伤的叹了一口气,说道:“真是多灾多难的时候……”

其他内阁各省大臣深有同感,纷纷发出了无奈的叹息。

第1072章,迎回李熙

四月十六日,日本议和代表正式与中国签署停战和约。消息一经传出,全国上下轰动一片,中国与朝鲜的老百姓们欢欣鼓舞之极。

在和约的附加条款里面明确规定,中日双方分别以春川和旅顺为停战区域,双方军队立刻停止交火。日方需在一个月之内完成所有军队从朝鲜撤离,在撤离前的这段期间,双方军队不允许发生任何摩擦。

中日双方俘虏人员的交回工作以日本支付第一期赔偿金为准,届时中日双方在规定停战区内履行俘虏交回事宜。但是中国额外要求,日方必须停战生效之日先行释放所有被俘军官,并且送回朝鲜国王李熙及其他王室成员。

关于朝鲜南部、旅顺、台湾和对马岛的交接工作,先有行政官员进行公务交接,等到日方所有武装力量撤离之后,再由中方军队接手。所有这一切的交接工作都必须在一个月之内完成,一旦逾期中方有权采取军事干涉措施。

当陆宗舆与日方议和代表团主席伏见宫贞爱亲王分别在彼此的和约文本上签字时,两个人的心情截然不同。陆宗舆不得不感慨,这是自己出任外交官以来第一次与外国签署的战胜国和约,是自己代表国家、民族的一次“挺直腰板”的外交活动。

短短几个钟头之后,日本投降议和的消息传遍整个中国,大街小巷到处有人奔走通知,这等盛大的好消息生怕不能告诉全世界的人。

中午十二点整,聚集在春川附近的中日双方部队,各自接到上司的命令停止作战。

军用广播循环播放日本投降议和的消息,那些坚守在前线的士兵们一个个自豪不已,正是他们打败了小鬼子,为祖国、为民族争取到一份难得的荣誉。

没过多久,日本陆军大臣上原勇作与参谋本部总参谋长长谷川好道带领朝鲜国王李熙等人,在平汉铁路抢修连接完毕后,一行人前往平壤。蔡锷于三天前刚刚将在平壤设置统帅部前沿参谋部,此时他人正在平壤城内。

上原勇作等人抵达平壤是下午四点钟,蔡锷派遣一名参谋官到火车站接应。朝鲜临时执政府驻平壤先行政府代表团的官员们,也纷纷赶到火车站迎接朝鲜国王李熙,许多在平壤的朝鲜平民们听说了消息,很早就聚集在火车站外恭迎国王的归来。

参谋官代表蔡锷向朝鲜国王问好,然后由朝鲜人自行安排李熙的善后工作,他则带领一众日本人从火车站另外一边出站,向统帅部前沿参谋部前去。

当朝鲜国王李熙在一众临时政府官员簇拥下走出火车站时,外面聚集的老百姓们立刻下跪行礼,更有不少忠于朝鲜皇室的遗老们痛哭流涕。看到这一幕,李熙心中感慨万千,又是为几十年国家遭人奴役大为伤感,又是为这些仍然忠于自己的臣民们感到欣慰,真正是百感交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在朝鲜士兵和中国宪兵的护卫之下,李熙与临时政府的官员前往临时政府办公大楼。

内政大臣李玮鈡已经安排好为国王洗尘的仪式,同时临时政府还需要国王亲自主持政府会议,授权临时政府成为正式政府。

与此同时,在统帅部前沿参谋部大厅,蔡锷接见了上原勇作和长谷川好道。

尽管在战场上彼此是敌人,但同是身为国家军事首长兼战场最高指挥官,大家都还保持着理性的身份礼仪。在签署投降书之前,蔡锷很中肯的赞扬日本士兵在战场上的顽强作战,并且寄托了“战争的目的是和平”的愿望。

上原勇作和长谷川好道同样以严格的礼节向蔡锷鞠躬问好,对蔡锷精湛的军事战略部署表示由衷的钦佩,同时也附和了蔡锷所说的“战争目的是和平”之言。

傍晚六点整,长谷川好道代表大日本帝国全军签署投降书。日方诸人没有多做停留,甚至连晚宴都没有留下来参与,带着耻辱的投降书灰溜溜的乘坐火车返回汉城去了。

在处理完接受日本人投降的简单仪式之后,蔡锷又赶到朝鲜临时政府办公大楼,出席朝鲜国王主持的政府会议。

会议一开始,是在中朝双方代表见证之下,恢复朝鲜国王李熙的正统身份,这是一连串的朝鲜王室古典仪式,尽管条件简陋,可任何一步都严格遵行。随后身穿旧式朝鲜国王盛装的李熙退避,换上新式朝鲜国王礼服再次出现在会场。新式国王服侍是仿效中国元首与日本天皇的礼服样式,采用中西合璧的风格,同时也保留部分朝鲜周衣的特点。

身着新礼服的李熙走上主席台,庄重宣布朝鲜王国正式复国,从今日开始施行君主立宪制,废除跪礼和旧有王典,授权临时政府颁布正式《宪法》。

尽管在遭受日本吞并国土之前,李熙已经登基称帝,不过临时政府众多官员考虑到吴绍霆本人以及中国官方各级文件用词都以“朝鲜国王”称呼,因此他只好屈尊自称为王。

如今国家得以恢复,国家领袖的身份得以保全,已经是可喜可贺的事情了。再者吴绍霆曾经做出承诺,只要朝鲜人民愿意支持李熙称帝,中国绝不会干涉朝鲜内政。当务之急还有更多国务需要处理,等到日军撤离之后,此事再从长计议不迟。

在进行会议最后一项内容时,朝鲜国王李熙以诏书形式向到场中国官员表示感谢,称自己会永远铭记中国帮助朝鲜复国之恩,并宣布中朝世结友好、永为同盟。除了诏书之外,他还将早已准备好的“朝鲜王国木槿花荣誉勋章”亲自配发给蔡锷和一众中国高级官僚,以彰显蔡锷等人对朝鲜的贡献。

蔡锷庄重接受了朝鲜国王的诏书和勋章,向朝鲜国王转达了中华民国元首吴绍霆的慰问和祝愿,随后也用李熙之言“中朝世结友好、永为同盟”做为结束语。

第1075章,东京事变

深夜,日本东京千代田町的主街上,一辆车头插有英国国旗的轿车快速行驶着。

车内坐着除了英国驻日本大使布鲁斯·海利耶斯之外,还有日本外交部驻千代田使馆区领团主席武田藤一郎。此时两个人的脸色都很焦急,而武田藤一郎不仅仅是焦虑,更是一种紧张,以至于额头早已是大汗密布。

“大使先生,我想事情可能已经来不及了,今天中午的时候我们的代表就跟中国签订了和约,再者,国内上上下下反战情绪很严重,即便英国在这个时候出兵援助,只怕未必能说服我们的天皇陛下。”沉默了许久之后,武田藤一郎忍不住开口说道。

虽然在十几分钟之前他已经说过类似的话,可是英国大使执意要面见内阁总理大臣。不可否认,他对中日议和的条款感到非常不满,然而自己是坚定不移的文治派官僚,从始至终都是反对军事派借机扩张。

如今国内好不容易由民主派占上风,而且日本财政早已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他们这些文治派官僚更应该阻止战争继续发展下去,尽快稳定国家经济才是重要。

“武田先生,我知道这件事您是做不了主的。当然,我很抱歉在这个时候提出这样的要求,不过之前之所以没有任何进展和透露,主要是考虑到我们这支军队的隐蔽性。我们必须打一场出人意料的奇袭战,只有这样才能扳回局面,并且在中国人信心和野心膨胀之际给予重创。”布鲁斯·海耶利斯保持着严肃的面孔,说话时候的语气一丝不苟。

“可是这样的话,我们日本国的名誉必然受损。更何况,即便有你们英国军队的支援,可我们日本现在已经一无所有。说一句不怕您笑话的话,从两个月前开始,我们这些公务员就被迫停发薪津,国家实在没有多余的经济了。”武田藤一郎哎声叹息的说道。

“正因为如此,贵国更应该坚持这场战争。要知道我们英国政府已经购买了大约四千万英镑的日本国债,如果这场战争不能胜利,贵国政府承担的债务将会更加沉重。另外,贵国难道真的心甘情愿向中国低头,并且支付给他们战争赔偿吗?”布鲁斯气势咄人的说道。

“可是,话不能这么说……”

“另外,我已经收到我们首相先生的特别授权,只要日本方面能全力配合我们的行动,我们或许可以适当减轻日本的债务,同时继续启动援助贵国的计划。”布鲁斯打断了对方的话,好整以暇的抛出了自己的底牌。

武田藤一郎叹了一口气,一时说不出话来。纵然他内心的情绪是坚持反对继续作战,或者说是再次开战,但是如果能获得英国的继续援助,对目前的日本来说无疑是一次雪中送炭。因为如果没有外国势力的援助,哪怕现在停战日本也无法恢复国家经济。

总之,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既然自己做不了主,那就交给能做主的人来决定。

几分钟过去了,轿车终于开进内阁总理大臣的官邸大院。大隈重信派出了自己的内侍官在大门口等候迎接,英国大使深夜造访前已经进行了电话通知,他早已知道对方是何来意。就在几个小时之前,他还在准备自己的辞呈报告,这场战争的失败以及文治派官员的施压,首相之位是保不住了。

不过英国大使突然出现,多多少少让大隈重信看到一丝曙光,他立刻将这份还没写完的辞呈报告收了起来,一切都要等到与英国大使会谈之后再决定。

布鲁斯·海耶利斯下车之后,在内侍官的带领下走进官邸,直接来到二楼的小书房。

大隈重信站在书房门口一直等到布鲁斯·海耶利斯出现,他恭恭敬敬的请布鲁斯到书房内,而武田藤一郎则被安排在外面的客厅等候。

“布鲁斯先生,请坐。”大隈重信很客气的说道。由于事情紧急并且严重,他甚至都忽略了给客人上茶点。

“相信首相阁下已经了解我们英国的行动,这是一次极其重要的机会,我希望首相阁下能够郑重的做出选择。”布鲁斯落座之后,同样没有打算说任何废话,两天前弗伦奇军团的先头部队已经从澳洲出发,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在日本海,他可没有过多的时间可以浪费。

“我略有了解,但是我必须提醒布鲁斯先生,您应该也知道就在今天十一个小时前,我们日本已经与中国签订了停战议和条约。在这个时候除非有十成的胜利把握,否则很难让我们日本出尔反尔。”大隈重信表情肃然的说道。

“如果让我向您承诺有百分之一百的胜利把握,那显然我必须对您撒谎。任何一个将军都不可能保证战争的结局。我只可以这么说,联合军团凭借不到两万人的兵力,在河内抵挡了三倍于自己的中国军队长达两个月,甚至还能继续坚持下去。而弗伦奇军团是八万人的编制,并且是清一色的白人正规军。我们是有信心才会发动进攻,可不会拿士兵的性命开玩笑。”布鲁斯一丝不苟的说道。

大隈重信心中有些好笑,当初日本军队在鸭绿江防线承受两倍于自己的敌军,能够坚守战线长达半年之久,可最终还是一败涂地。他简直不知道英国人有什么好沾沾自喜。不过他现在自然不会当着布鲁斯的面说出这番话,只是摆出一副没被说服的表情。

“贵国有信心发起这场战争,可并不代表我们日本还有余力。我们现在的处境非常糟糕,缺乏物资、缺乏经费、缺乏士气。从今天下午开始,朝鲜已经在安排撤军的事宜,前线的士兵们都渴盼着回家。谁还能违背军心和民心,去下达再次开战的命令呢?”他语气深沉的说道,脸上的表情却是一种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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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6章,紧急行动

布鲁斯沉思了片刻,他看得出来,不管是之前的武田藤一郎还是现在的大隈重信,都对日本国内目前的处境感到忧心忡忡,从而无心再去开战。不过他并不是傻子,既然大隈重信此时愿意接见自己,可想而知对方心中还是抱有一份渴望的。

“首相先生,我想强调一件事,英国与日本是同一阵营,这次针对中国人的军事行动是为了我们协约国整体利益着想。如果我们能赢的这场战争,不仅贵国能摆脱目前的经济困境,更能加固贵国亚洲头号强国的地位。相反,首相先生若现在就决定放弃,之前所付出的一切就白费了。”

“这个道理我何尝不知,可是现在实在是有心无力……”

“如果首相先生有心,我们大英帝国愿意继续资助日本完成这场战争。让我们大英帝国与日本帝国并肩作战,给同盟国的那些狂妄之徒一次深刻的教训才是。”

“您是说,贵国会继续资助我们?”

“没错,正如我之前所说,我们大英帝国对这次作战寄予非常巨大的希望,所以决不容有失。日本国内目前的状况我们心知肚明,为了达成我们的战略目的,继续援助贵国自然是完成战略的一部分。”

“我明白了……”大隈重信双眼渐渐闪出精锐的神光,他知道这次不仅仅是改变国家命运的机会,同时更是自己政治前途的分水岭,如果作战成功,自己必然会成为日本历史上最有声望的首相。“请您稍等片刻,我必须马上打一通电话。我会尽量在两个小时之间召开一次内阁会议,之后我会安排参谋本部跟进此事。”

“听到阁下这样说,我感到非常欣慰。”布鲁斯露出了一个笑容说道。

当大隈重信从书房里面走出来时,一直在二楼客厅等候的武田藤一郎连忙起身赢了上去。他对大隈重信做出任何决定都很关心,这毕竟是日本面临的一次重大博弈,走错任何一步都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首相阁下,您已经做出决定了吗?”武田藤一郎表情十分严肃的问道。

“武田先生,我想现在这里已经没有你的事情了,天色不早,你可以先回家休息。”大隈重信虽然不太了解武田藤一郎,但听说过对方跟大藏大臣一派走的很近,可见对方是一个民主文治派官员。他相信自己现在的决定一定会触怒文治派,所以还是尽量不要多说。

“阁下,我也是一个日本人,大日本帝国的命运我也有责任去关心。请您告诉在下,您究竟是怎样决定的?”武田藤一郎毫不退缩,坚持的询问道。

大隈重信想了想,他知道自己马上要召开内阁会议,在深更半夜里召开内阁会议肯定不可能掩饰太久,这件事很快就会公布出来,索性不必针对武田藤一郎的一个人。再者他现在时间紧急,看对方的样子是不达目的不罢休,自己可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

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他郑重其事的说道:“我现在不能决定任何事情,所以必须立刻召集内阁会议来做讨论。总之,我们大日本帝国的成败荣辱在此一举,我希望所有人都能倾注全力来对待。好了,时间不多,恕不奉陪。”

他说完这番话,丢下武田藤一郎独立离去。

武田藤一郎可不是傻子,他立刻从大隈重信的话中听出了苗头,大隈重信身为内阁总理大臣还有什么事情不能决定?既然对方要紧急召开内阁会议,那就意味着布鲁斯大使已经说服了对方。如果在深更半夜召开内阁会议的话,两位元老肯定来不及参加,到时候就只剩下大隈重信一个人掌握决策权了。

不行,我得尽快通知西园寺阁下才是,这件事太严重了!

武田藤一郎暗暗的在心中想着,随后连告辞都免了,急匆匆的离开了首相官邸。

他没有直接返回居所,而是来到千代田使馆区的领团办公室,在这里接通了西园寺公望府邸的电话,把这个重大的消息告诉了西园寺公望的侍从官,并要求对方尽快转达。

然而武田藤一郎并不知道,日本内务部安全机构为了保证电话线路的安全,在所有重要官员家中都加强了通讯保障,然而却忽略在一些次要办公场所的反窃听排查。如果武田藤一郎是在家中打出这个电话,或许情况就截然不同了。

当这个深夜电话接通西园寺公望家中时,潜伏在东京长达一年之久的战情局谍报小组立刻意识到这段通话的重要性,并庆幸能够听到武田藤一郎说话的声音。

几个小时之后,东京情报站用最快的方式将这则重要消息发回国内。

凌晨六点钟,南京国X防部召开紧急会议,所有人都意识到事态危急,英国人暗中布下一局,日本人很快就会出尔反尔。国X防部把这则情报以最优先等级分别发到昆明和奉天,同时在没有国家元首授权之下,以国X防部命令即刻调动驻扎在潍坊军事基地的三个国防师进入临战状态,要求国防军尽快北上支援朝鲜。

消息发到昆明行营时已经是四月十七日上午,龙云在看完电报之后,脸色瞬间大变,不顾一切的直接冲到元首办公室,几乎是用“撞门”的方式冲了进去。

此时,吴绍霆正在与越南帝国的左相蔡差进行国事会晤,商谈中越边境重新界分的事宜。龙云如此鲁莽的出现,立刻让这场国事会晤被迫中断,一旁特勤处的警卫甚至都伸手按在了腰间枪套上。

“元首……左相先生,实在抱歉……”龙云在看清楚场面之后,赶紧把冲到嗓子眼里的话压了下来,然后恢复平静向二人赔礼。

蔡差当然意识到龙云的失礼,不过却没有表现的太过激烈,只是平淡的点了点头。

吴绍霆看到龙云手里拿着一封电报,结合对方刚才的举动,很快猜到是重要消息。他站起身来用严肃的口吻训斥了龙云一顿,随后向蔡差提出暂时结束这次会谈,改在午宴之后再继续。蔡差当然不会不识趣,欣然答应下来,随即告辞离开了元首办公室。

等到越南人离开后,吴绍霆板着脸孔对龙云训道:“你就这样闯进来?”

龙云急切的把手里的电报递到吴绍霆面前,略有几分慌忙的说道:“元首,南京发来的重要情报……”

吴绍霆深深吸了一口气,异常严肃的说道:“不管事情有多么严重、多么急切,你决不能有失分寸,尤其是当着外国人的面。越是急切越是应该表现的稳重,要外人看到我们元首办公室是这样处理问题,别人会怎么想?”

龙云当然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只怕自己性子太冲动,一时后悔不已。

吴绍霆从龙云手里接过电报,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好好反省,若还是这么心浮气躁,以后还怎么做大事?”

龙云连忙应道:“元首,我知道错了,一定认真反省。”

吴绍霆看过电报,眉头立刻紧蹙起来,沉着声音说道:“英国人果然一直在搞小动作。”

龙云担心的说道:“元首,日本人很有可能会出尔反尔,不过昨天我们刚刚跟他们签订和约,全国上下都认为我们已经取得战争的胜利。如果再开战的消息处理不好的话,只怕会对民心、军心造成很严重的打击。”

吴绍霆看了龙云一眼,心中赞许对方果然是一个有脑子的人。他微微吸了一口气,语气凝重的说道:“没错,这一点我也很担心。但是话又说回来,日本人出尔反尔在先,只要舆论控制的话,全国上下的仇日心理同样会水涨船高。”

龙云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英国人有备而来,单凭北方第一集团军在朝鲜只怕很难应付。”

吴绍霆表情渐渐显得认真,语气同样丝毫不差,说道:“当务之急,是必须调查清楚英国人究竟是什么行动,他们部署了多少兵力,以及他们详细的进攻路线。你马上通知所有人十分钟后召开紧急会议,另外由你负责联络南京方面的新闻部,做好舆论的转向工作。”

“是。”

十分钟后,南亚战区司令部、南方第二集团军司令部以及元首行营主要官员赶到大会议室,他们多多少少都收到了风声,所有人都知道朝鲜的局势很快会发生大变动。尽管南亚战区与朝鲜是两处截然不同的战场,可中国的对外战争彼此都会大局上的联系,谁也不希望受到突发事件的影响。

会议正式开始前,王长龄将东京发回的电报做了详细的介绍,并且表示情报具有很大的切实性。众人交头接耳的议论了一阵,做出各种不同的推测,会场的气氛变得越来越严肃。

吴绍霆抬起手示意全场肃静,随后有条不紊的交代道:“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情报,英国的军队有可能已经在出征的途中。既然英国驻日大使深更半夜紧急联络日本首相,可想而知英国人是想借助日本的帮助发起一场奇袭。”

第1077章,朝鲜预警

何福光拧着眉头说道:“情报里提到英国会派遣一支庞大的军队登陆朝鲜,也就是说英国人会从朝鲜下手。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在朝鲜方面的部队要做的还是打一场硬仗。”

顾品珍叹了一口气,说道:“问题的关键是,我们现在不知道英国究竟派遣了多少兵力,这些兵力的战斗力、武器装备以及各方面支援是什么样?”

何福光微微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没错。不过不难推测,英国在越南搞了一个名头这么响亮的联合军团,目的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准备并且掩护现在这支奇兵,可想而知他们在这支奇兵上面下足了心血。如果不是准备充分,必然不会贸然行动。”

王文华神情忧虑的说道:“有备而来,而且还是突然袭击,这次恐怕有很大风险了。”

吴绍霆表情严峻的说道:“我现在需要情报部门立刻着手调查和分析,通过所有可以利用的消息来源,来推测英国这次奇袭的行动计划和他们的兵力情况。傍晚之前给我结果。”他说完这番话时,目光在王长龄身上停留了片刻。

王长龄点了点头,说道:“傍晚之前,一定完成任务。”

吴绍霆接着说道:“不难想象,英国很大的可能性是从朝鲜进攻,但同时福建、广东也不能掉以轻心。英国联络日本必然是需要取得一个跳板和后勤基地,日本本土有这个可能性,台湾的威胁同样不能忽略。”

这时,邓铿说道:“进攻福建、广东的可能性应该不大,毕竟我们在那里修建了完整的海防线,同时也有重兵镇守。”

吴绍霆当然知道这一点,只是事发突然,英国人既然是要出奇制胜,那必然会选择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进攻点。他可不希望在亚洲战争进展非常顺利的时候,因为英国人插上这一脚而前功尽弃。

“总之,现在是危机时刻,纵然我们收到了情报,但是时间上也实在太仓促了一些,所有人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无论如何都不能掉以轻心。”吴绍霆郑重其事的交代道。

“是。”

“元首放心,我们必然全力以赴。”

“我们能打败日本人,就一定能打败英国人。”

“很好,士气很重要。另外,既然英国人没有打算把重心放在南亚,而是选择东边,这也能间接的推测英国人在南亚有信心抵挡我们,最起码能拖延时间。所以南亚战争一定不能松懈,只要南亚这边取得进展,对东边同样会有极大的帮助。”吴绍霆又说道。

这一点南亚战区司令部都有觉悟,无论是南亚战场还是朝鲜战场,骨子里是一脉相连。只要南亚这边能尽快逼近印度,哪怕英国部署的再严密也会阵脚大乱。

“元首,缅甸、暹罗的作战我们一定会加快步伐。等朝鲜那边有新消息后,我们战区司令部也会紧跟着进行一些战略调整。总之,绝不会让英国人得偿所愿。”何福光肃然说道。

散会之后,各部门立刻着手开始展开相应工作。

不过消息并没有第一时间通知到基层单位,毕竟事关重大,在没有了解英国实情之前,贸然揭露情报消息不仅会影响军心,更会失去掌握情报的先机优势。

与此同时,东三省统帅部同样接到了关于英国与日本合谋的消息,整个司令部顿时忙碌不堪。原本蔡锷还在平壤,好在交通部队很快打通了南北电话线,奉天通过电话第一时间把情况汇报到平壤。

蔡锷意识到事态严重,他先召集前沿参谋部举行会议,命令在春川和开城的所有部队提高警备等级,随后又命令刚刚攻克日军第二道防线不久的国防军第四师和三十八师,火速通过铁路赶到平壤集合。

尽管英国人突然杀出来一手让局势变得紧张,可蔡锷依然保持着冷静的思维,不管英国军队能出动多少兵力支援日本,以北方第一集团军目前的兵力,再加上正在调动北上的三个国防师,必然能够见招拆招。

他现在唯一担心的是,英国军队究竟会从哪里发动突袭,无论是英国的海军还是日本的海军,敌人已经牢牢掌握制海权。有了海上交通线,那自然可以在任何靠近海岸的地方发起进攻,这一点是非常麻烦的事情。

随后,蔡锷又与朝鲜临时政府高层进行了会议,将日本可能串通英国再次开战的消息告诉朝鲜人。会场上顿时引起了一阵慌乱,朝鲜人昨天还沉浸在复国的喜悦当中,没想到二十四个钟头还没有到,竟然又要面临战争的危险。

蔡锷知道这些朝鲜人拿不定主意,他立刻指导临时政府进行一系列安排,政府先行团继续留驻平壤,朝鲜国王李熙以及其他皇室成员,以访问中国为名义,立刻乘坐火车撤退到奉天,再由奉天转移到北京和南京。

不仅如此,他还要求朝鲜国王立刻授权成立正式的国土防御部,任命李玮鈡为国土防御大臣,代理朝鲜军队最高指挥官。

朝鲜国王李熙当然知道事态严重,当即就按照蔡锷的指示来办事。

当天傍晚,朝鲜王国带领王室成员登上了火车前往奉天,李玮鈡也在平壤就职国土防御部大臣,蔡锷安排了两名统帅部高级参谋官担任李玮鈡副手。目前朝鲜籍士兵已经完成四个混成旅的编制,大部分士兵都在平壤后方的占领区负责维安任务。

蔡锷要求李玮鈡下令朝鲜军队立刻前往清津、咸兴和元山三处海港城市驻扎,做为预防敌人从海上突袭的警戒部队。此外,他还命令北方第一集团军所有工程队,抓紧时间抢修各地的铁路线,各地地方政府要全力佩服中国军队的工程行动,确保在港口城市发现敌情后,主力部队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支援前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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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8章,联合参谋部

在四月十七日凌晨时,大隈重信以内阁总理大臣的身份,不顾内阁文治派大臣们的阻扰,毅然决定与英国合作。就在早上召开的御前会议之前,大隈重信私下与英国大使布鲁斯·海耶利斯签署了《日英战略合作条约》,允许英**队任意进入日本国境并且任意驻扎,同时承诺在十二个小时之内成立日英联合参谋部。

不仅如此,英国为提高大隈重信在御前会议上的说话分量,还临时签署了一份《经济援助备忘录》,表示英国政府会在两个月之内重新启动对日援助、投资以及减免债务的计划。

御前会议上,军事派与文治派两方大臣争执不休,前者坚持与英国合作,再次向中国和朝鲜宣战,后者则认为即便有英国的援助也无济于事,再者目前都不知道英国究竟能提供什么样的援助。

然而当大隈重信拿出与英国人已经签订的条约以及备忘录时,会议的局势立刻倒向军事派。尽管大藏大臣破口大骂大隈重信私自与英国人签署条约,可是事已至此,难道在这个时候向英国人毁约吗?

大隈重信非常严肃的说道:“这是关乎我们大日本帝国命运的决定,既然我们之前已经一败涂地,那我们完全可以背水一战、放手一搏。我们大日本帝国能够走到今日,全部是因为我们用铁和血在拼搏,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要选择放弃?如果这次开战还是失败,所有责任由我一个人来承担!我宁可带着荣誉的姿态承受天下人的指责!”

最终大正天皇接纳了大隈重信的议案,决定与英国合作再次开战。

此事日本政府并没有立刻对全国宣布,一来是不想让军事行动受到民众舆论的影响,二来则是要为英国弗伦奇军团做掩护。

整个决定到行动进展非常迅速,无论是西园寺公望还是山县有朋,两位元老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日本政府就已经开始着手布置接应英**队的工作。

四月十八日早晨,英国皇家海军“勇气”号战列巡洋舰抵达横滨港口,弗伦奇军团总参谋长道格拉斯·雷斯垂德中将以及英属印度政府先遣代表团登岸,与日本参谋本部迎接团会面。因为时间紧急,所有客套的工作全部省去,仅仅二十分钟后日英双方军官就在横滨召开了一场碰头会,商议成立日英联合参谋部的相关事宜。

到下午,英国皇家海军第二艘军舰“皇家希望”与三艘美国商船抵达东京,将弗伦奇军团三千人的先头部队送抵目的地。同时,在横滨的日英军官们也乘坐火车赶到东京,简单进行了一些仪式之后,非常低调的在日本参谋本部大楼宣布成立联合参谋部。

紧接着,道格拉斯中将集合日英双方高级参谋官,召开所谓的“战略讨论会议”,但事实上英**队在事前已经做好了战略部署,所谓的“讨论会议”只不过是给日本人几分面子,说的通俗一下就是向日本军官分配作战任务。

“诚实的说,我们大英帝国弗伦奇军团的先头部队仅仅是一些后勤士兵,负责在日本本土建立基地和交通。真正的弗伦奇军团先头部队会在七个小时之后抵达济州岛,至于后续部队则会在未来三天之内陆续抵达釜山、福冈、仁川等地。”道格拉斯中将一丝不苟的说道。

在翻译将他的话大声说出来之后,在场所有日本军官都感到一些惊讶,立刻意识到英国人早已经有自己的一套想法,根本不是请他们来讨论。

不等日本军官议论结束,道格拉斯中将继续说道:“弗伦奇军团将会兵分两路发起进攻,是突然进攻。第一路是在仁川登陆之后,直接乘坐火车到达汉城北部,预计在一天之内发起对开城的强攻。至于第二路,我们会在四月二十三日这天由军舰掩护,直接发起针对金州海湾的登陆作战。”

日本军官们再次吃了一惊,而且显然要比之前的程度更严重。

英国人居然打算利用海军掩护,直接进攻旅顺北部的金州海湾,这一招实在是太狠了!

别说在场的日本军官没有料到,只怕连中国人也永远不会猜出来,英国会发动这样一场出人意料的奇袭作战。

道格拉斯中将顿了顿,紧接着又说道:“从现在开始,我们弗伦奇军团将担任进攻的主力部队,不过同时也希望日方友军能提供足够的帮助。这场战争不是我们英国一边的事情,也不是你们日本一边的事情,而是我们协约国阵营共同的任务。”

日本陆军少将佐佐木真言上前一步,表情肃然的问道:“我们在朝鲜的军队还有七个师团,总计大约是十五万兵力,不过现在严重缺乏战略物资,很多掌握的铁路都没办法使用。我们真不知道还能提供什么样的帮助。”

道格拉斯中将不疾不徐的说道:“根据我们目前了解日方友军的消息,我们希望在此次会议结束之后,联合参谋部立刻向汉城北部的第十九师团和第八师团下达命令,让这两个师团向开城方向前进,占据所有可以控制的土地。另外,汉城的所有后勤部队紧急赶往仁川,协助我们弗伦奇军团接应先头部队登陆和卸载物资。”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严肃的表情扫过全场。

日方军官先是愣了愣,随即马上吩咐副官、侍从官赶紧将道格拉斯中将的命令记录下来,以便散会之后遵照命令行事。

看到这里,道格拉斯中将心中才感到满意,随即继续说道:“除此之外,日方友军在旅顺的第五师团同样要做好策应准备,今天下午派往旅顺的商船会假装用来协助第五师团撤退,但实际上则是输送一批战略物资,包括大炮、弹药和一些食品。到时候可以将第五师团的伤员优先转移到商船上。”

日方军官交头接耳的议论了起来,大部分军官脸上露出欣然的表情,有了军事物资就能继续作战,可以想象英国人还是很明晓事理的。

道格拉斯中将表情渐渐严肃起来,他郑重其事的说道:“旅顺的作战对我们来说是至关重要,这意味着我们弗伦奇军团将会直接袭击中国领土。这次奇袭的战略意义不用我多说,相信诸位先生们都很清楚。所以,我希望第五师团能够给予全力配合,协同我们的军团打一场有默契、有决心并且有力度的奇袭作战。”

几位情绪高涨的日军将领立刻出声吩咐:“好好教训支那猪!”

“一定要报仇雪恨,让支那猪知道谁才是亚洲霸主!”

“有英国友军的出面,我们必然全力以赴。”

“先生们,我们大英帝国在未来一个月内会提供几批次战略物资,帮助在朝鲜的日方友军恢复战斗力,但大前提有一点,那就是第一战一定要打出样子。中国在朝鲜的兵力部署同样不容小视,如果奇袭的第一战不能成功,对我们日后的作战计划将会有非常严重的影响。”道格拉斯中将再次大声的说道。

随后,英**官与日本军官进行了详细战术部署的讨论,包括如何在旅顺配合金州湾的抢滩登陆作战,仁川到汉城的接应工作细节,汉城铁路的物资投入,以及春川牵制中国主力部队的作战等等。

在接下来的会议上,英国方面还表示将会提供一系列防空设备和空军培训。尽管目前英国没办法从欧洲运输飞机到朝鲜参战,不过日本本来已经设有陆军航空队。除此之外,在半个月前印度方面就与美国达成了一项贸易协议,并支付了相关订金,要求美国在三个月内将一百架飞机运送到釜山。

战斗机编队的战略目标,并不在于打击中国的空军力量,更不是跟中国人争夺制空权。英国和日本两边心里都有数,中国在空军发展上投入了许多人力物力,可以说中**队最大的优势就是具备健全的空军体系。对于还处于“陆航时代”的英国和日本来说,他们心知肚明根本不可能跟“空军时代”的中国争夺制空权。

组建飞行编队的主要目的还是应付中国人的空艇部队,以及提供更广泛的空中侦查。

会议结束时,联合参谋部确定正式进攻的步骤。四月二十二日凌晨五点钟,春川战场发动突然逆袭作战,按照要求最起码要进行一次大规模的反攻。同一日早上十二点之前,仁川登陆的弗伦奇军团两个步兵旅,会合日军第八师团、第十九师团,向开城发起强攻。

开城作战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分是第八师团担任主攻部队优先发动进攻,第二部分是弗伦奇军团两个步兵旅和第十九师迂回到开城两个侧翼方向,同时发起突袭。

四月二十二日的所有作战,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吸引中**队的注意力,让中**队认为英国援军是从朝鲜南部发起攻势,从而掩护金州湾的奇袭部队。

金州湾的奇袭作战将会由中东舰队与日本第一舰队组成海上联合火力编队,利用庞大的海军优势控制黄海海域,并且提供对陆岸的炮火压制。四月二十三日早上五点钟到八点钟期间,弗伦奇军团两个特种战斗旅发起针对金州的登陆作战,具体进攻时间和登陆地点暂时保密,等到作战当天才会正式公布。

第1079章,南亚进展

这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中国国内上上下下依然笼罩在日本投降的喜悦当中,南京总统府决定尽量隐瞒英国介入战争的消息,等到日本出尔反尔再次宣战时,正好可以利用这股突如其来的变卦,激起全民更严重的反英反日情绪。毕竟南亚战争才刚刚开始,国内需要保持长盛不衰的气氛,才能推动战争走得更远。

不过各级情报单位、军事机构以及政府重要部门都已经接到了不同程度的消息,整个中国政治界和军事界渐渐笼罩在一股严肃的氛围当中。这种氛围与民间气氛形成鲜明的对比,更像是一种暴风雨即将来临之前的诡异。

国防军第一师、第二师、第三师在接到调动命令的当天,即以高素质完成快速反应,各级作战单位分别乘坐火车、飞艇、轮船,有条不紊的向东三省转移。

尽管国X防部在一定程度上掩饰了国防军的行动,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同时让英国或者日本发觉中国已经获悉情报。但如此庞大的军事调动,多多少少还是引起了周边民众们的注意,好在地方政府和舆论监控单位做好了相应善后工作,称国防军调动是为了接替北方第一集团军,从日本人手里接管朝鲜南部地区。

毕竟北方第一集团军的驻防区是东三省,战争结束之后必然要返回原来的驻防区休整。

东三省统帅部这段时间可谓是最忙碌的时期,来来往往的电报扩增数倍,而且都是以最高安全等级进行通讯,不仅要尽快处理这些电报,还要保证这些电报的安全,几乎每台电报机前面都必须安排两名以上的侍从官照应。

蔡锷给前线各师下达的命令并不多,但是前线各师依然大有紧张感。原本已经结束的战争居然要卷土重来,而且还是明知敌人在准备,却不能抢先进攻。

中国军队目前首要任务是做好万全的准备,一方面是趁着“和约时期”赶紧组织后勤运输,名义上是用以赈济朝鲜难民,实际上则是给所有作战单位进行一次物资大补充;另外一方面是开始布置阵地,同样名义上是进行战场清理、搜救遇难者等等。

尽管在之前的战争局势上,中国一直保持着进攻姿态,可目前由于英国突然介入,再加上“中日和约”这种累赘品的牵制,在不清楚敌人真实实力之前,利用军事阵地来应对随时可能遭到的突然袭击是最好的办法。

东三省统帅部除了应付这些事情之外,最重要的一项任务还是调动所有情报资源,侦查英国军队的进攻地点。眼下蔡锷不知道英国军队会从哪里发起进攻,哪怕参谋部大部分军官都推测最有可能的地点就是在汉城集合,然后一路北上进攻,可这毕竟是推测。

不仅如此,蔡锷深知英国人不可能这么简单让人看破。虽然现在不清楚敌人的动向,他不会盲目的把军队分散到各地进行布防,这样分散兵力只会让敌人逐一攻破。再者日军在春川、汉城都有压有重兵,这个时候也没办法随意抽调部队。

因此,他才决定让朝鲜军队派上用场,由这些二线军队担任预警部队,一旦发现敌情可以立刻通报,顺便还能起到第一线阻击的作用。在平壤集合的国防军第四师和三十八师,正是为了应付敌人会利用海军从后方发起抢攻而预备的快速反应部队,利用平壤的交通线,这两支部队能够在最短的时间里支援前线。

到了四月二十一日,日本和英国仍然没有任何动作,不由的让南京总统府感到疑惑,外交部早已准备好一份斥责日本出尔反尔的说辞,就等着事变发生之后第一时间发布。新闻部同样拟定了一系列舆论攻势,只要朝鲜战争再次打响,三天之内就能点燃全国上下的怒火。

就在朝鲜半岛局势越来越紧张之际,南亚战区司令部倒是收到了一些好消息。

头等大事是入藏部队在之前的一个月里连续攻克山南、拉萨和日喀则三地,歼灭英国军队、印度锡克军队和西藏土司叛军总计七千余人,目前已经成功控制西藏政治中心拉萨,并且拉拢第九世班禅额尔德尼成立拉萨政府,在一些拥戴南京的宗、司共同协作之下,逐渐恢复西藏秩序。

如今,二十一师正在向康马、岗巴两地集结,二十三师则负责维持西藏全境安全,以及集中人力物力抢修与云南、四川两地连接的交通线,确保物资运输和通讯都能够达到标准水平。等到交通线抢修完成之后,二十三师会抽调部分兵力支援二十一师。

康马、岗巴两地是西藏与印度接壤的地方,虽然喜马拉雅山脉横切中印边境,可这里依然有一条当年丝绸之路留下的通道直达印度锡金邦。

根据二十一师的估测,印度锡金邦已经聚集至少十二个锡克营和一个英军步兵团,这支部队就驻守在中印交界的通道外围,抢占优势的地形位置,企图死守通道路口来阻止中国军队入侵印度本土。

除了西藏连续告捷之外,河内战役在经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后,总算在今天取得重大突破。二十师和二十五师在凌晨时发起一次总攻,成功突破河内城的北边外围防线,孟加拉营、越南王军以及法国部队死伤惨重。二十师发来电报,确认在今天中午发动攻城战,预估在五天之内可以拿下河内。

独立山地师同样在凌晨时发来电报,吴复甄、韩玉国前后只用了七天时间,风卷残云般攻克了高棉首都金边。这封电报发到昆明时,独立山地师已经横穿高棉北境,准备与二十四师联合进攻暹罗东部重镇德乌敦。

至于二十四师的作战进度,几乎每隔三天都有汇报,因此南亚战区司令部一点都不陌生。老挝境内几乎没有太多敌人,即便有亲法国派的地方军,也都是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二十四师从顺化横穿老挝国境,一路上只遇到零星的摩擦,全部交给侦查小队应付,主力部队根本不曾停息。

四月初时,二十四师就打响了德乌敦战役,不过由于长途行军缺乏休息,再加上后勤交通线还没来得及连接上来,因此在接下来的五、六天时间里攻势并不强大。在暹罗的英、法国殖民军合计只有两千人不到,大部分还是依靠傀儡王室的军队。

在获悉中国军队动向之后,暹罗王室集合了四万人的部队驻扎于德乌敦。二十四师很清楚强攻之下必有重伤,索性放缓进攻步伐,等待山地师从高棉一路北上,联手夹击德乌敦。

何福光将这些资料汇总整理之后,亲自来到元首行营进行汇报。

吴绍霆在看完汇报文件之后,连续严肃了几天的脸上总算露出欣慰的表情。

“南亚战场进展的很顺利,这一点让我感到很高兴。总之,英国人打算在朝鲜战场开战,妄图分散我们在南亚推进的注意力,那我们偏偏不让他们得逞。”

“元首所言极是,我们的军队成功收复西藏,现在大军压在印度边境,英国上上下下肯定会很紧张。我想,下一步应该让二十一师在尝试发起几轮进攻,试探也好,制造压力也好,对我们南亚整体作战都会有帮助。”何福光建议的说道。

“这件事你负责安排就好。二十一师大约时候才能集结完毕?”吴绍霆问道。

“电报上说,最快三五天之内就能完成战前准备,月内应该可以在印度领土上打一场。”何福光不疾不徐的说道。

“嗯,给二十一师发去电报,告诉他们只要做做声势就好,硬碰硬还是能免则免。既然西藏这条道路打通了,我们倒是要看看从哪里抽调更多的部队入藏。一则可以稳定西藏局势,二则诱导印度方面,让他们误以为我们要从西藏直接进攻印度。”吴绍霆思索着说道。

“四川方面应该可以再抽调一些兵力。”何福光想了想之后立刻回答道。

“这件事我会亲自安排。康藏本是一家,四川兵进驻西藏应该不麻烦。”吴绍霆一边点着头一边认可的说道。

“对了,元首,独立师在电报里面还提到关于高棉王国的政权问题。如今高棉的法国势力已经被扫除,高棉地方军几乎放弃所有抵抗,金边那边还在等待国王的处置问题。”何福光提醒的说道。

在进攻高棉之前,吴绍霆已经派人搜集了不少关于高棉目前现状的资料,他对高棉的政权问题心中有底。当即,他说道:“现任高棉国王是西索瓦·莫尼旺对吧?他早年留学法国军事学校,是一个十足的亲法派。”

何福光点了点头,说道:“没错,独立师进攻金边时,就是他煽动金边地方军极力顽抗。据说金边被攻克之前,他还打算潜逃到暹罗,寻求法国人的庇护。目前他人已经被软禁在王宫里面,吴师长建议尽快将其转移到顺化软禁。”

第1080章,大陆桥兵团出击

听到“吴师长”这三个字,吴绍霆这才想起来自己这个侄子,于是他又多问了一句:“吴师长还有什么建议吗?”

何福光马上说道:“独立师北上之后,吴师长特意留下师部文化部驻扎金边,并且命令文化部尽快找到诺罗敦家族的王室成员。”

吴绍霆缓缓的点了点头,心中叹道:看来这个侄子果然是一个用心人。他笑着说道:“很显然,他的意思应该是废黜西索瓦的王位,改由诺罗敦家族的王室成员继任国王之位。”

何福光说道:“没错,其实我也认为这么做对我们更有利。西索瓦家族一直都是激进派,而且这两代国王全部是由法国人培植的傀儡。相反诺罗敦家族是安东王的正统血脉,又是典型的保守型王室,更容易接纳复国独立的思想,并且保证我们中国的利益。”

吴绍霆说道:“很好,就这么办。派人去接西索瓦到顺化,然后加派人手到高棉联络诺罗敦家族的王室成员。”

汇报完毕之后,何福光沉默了一会儿,随即转移话题说道:“元首,已经过去三天时间了,英国人那边居然还没有动静,似乎有点不对吧。”

吴绍霆倒是显得很淡然,他平静的说道:“这没有什么不对的,英国总要先跟日本人打好招呼,确保协调配合等等方面的事情。总不能只是英国盲目的开战,到时候一个打东边,一个打西边,那才闹出笑话来了。不过我相信朝鲜那边应该快有动静了。”

何福光叹了一口气,忧虑的说道:“总之,这次一定要小心应对。不得不说,我们是把英国人真正惹恼了,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如此认真的设计突袭。”

吴绍霆当然知道这一点,不过不管怎么样,现在木已成舟,只有打赢了这场战争,才能真正确立中华民国在世界列强的身份地位。突然他又想到一件事,继而开口说道:“对了,前天下午广西那边发来电报,李秀山的南亚大陆桥第一兵团已经整编完成,你打算如何运用这支部队。”

何福光回答道:“如果要加快南亚战场的进展,在暹罗的战争肯定需要更多的兵力。暹罗地大兵多,而且临近英国海峡殖民地,又是衔接缅甸和马来群岛重要的交通枢纽,无论是英国人还是法国人,肯定不会掉以轻心。”

吴绍霆颔首认同,从地理上来说,暹罗确实是南亚一个四通八达的枢纽地带。根据情报部门长达半年的调查侦探,暹罗的地方军可谓是所有南亚诸国当中最正规的部队,而且也是最亲善英法国家的部队,甚至比缅甸军还要有坚定不移的政治立场。

这从德乌敦的防守上就能看出,无论是越南还是高棉又或者是缅甸,都没有暹罗反应迅速而且规模庞大,一口气在这里集合了四万人的兵力。再加上吴绍霆原本计划是彻底侵吞暹罗,也就是说必须彻底打垮暹罗人,让暹罗人无法翻身。因此,不难想象在暹罗的作战必然会消耗一段时间,并且不会太过轻易。

“崇石,你的意思就是派大陆桥第一兵团增援暹罗?”

“没错,正是此意。不管是进攻,还是战后的稳固统治,我们在暹罗投入的兵力肯定不能太少。既然大陆桥兵团是专门为南亚战争而设置,那就应该名副其实的打通南亚大陆桥才是。”何福光直接说道。

“很好,那就按照这个意思来办。大陆桥第一兵团的后勤和接应工作都要做好,让李秀山尽快投入战斗。还是那句话,南亚战场进展越快越好。”吴绍霆交代道。

随后,二人又交代了一些关于南亚战争大局的推测,以及战后处理的问题。包括对老挝和暹罗的侵吞,以及第三阶段策动马来群岛华人发起独立运动等等。晌午刚过,何福光就起身告辞,返回战区司令部开始着手准备一些军事调动命令。

就在何福光离开没多久,王长龄神色匆匆的赶到元首办公室,敲响了房门。

走进办公室之后,王长龄不等吴绍霆开口询问,立刻先一步说道:“元首,马来亚刚刚发来的电报,战情局搜集到关于英军兵力的最新情报消息。”

吴绍霆眼前一亮,连忙问道:“英军什么情况?”

王长龄把文件递到吴绍霆手里,同时说道:“四个月前英国在澳洲秘密成立了一支军团,据说兵力在十万左右,全部是从澳洲、新西兰和加拿大征召的预备役部队,配备的是美式装备。英国内部称这支军团为弗伦奇军团,根据我们推测,可能是因为他们的最高统帅名叫弗伦奇。我们对比了英国本土和法国战场上的人事调动,确定前任英国远征军总司令约翰·弗伦奇在四个月前被秘密调往海外。”

吴绍霆一边看着手里的文件,一边在嘴巴里叨念着:“约翰·弗伦奇?英国这次真是下了血本,先是道格拉斯·黑格元帅,现在又是约翰·弗伦奇元帅,咱们亚洲已经迎来两位英国陆军元帅光顾了。”

王长龄紧接着又说道:“不仅如此,我们在美国的特工调查到,英国在四个月前向美国秘密发售了一批价值三千万英镑的国债,同时英国渣打银行总部在今年二月份时,向花旗银行总部汇入两千万英镑的资金。根本我们情报分析人员推测,这前后总计五千万英镑的资金,全部是投入弗伦奇军团用以作战的经费。”

吴绍霆缓缓点了点头,这个年代的英镑与美元的汇率差不多是一比十,而一英镑的含金量更不用多说。五千万英镑足够在十年之内打造一支庞大的舰队了。他深思的说道:“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接下来的作战有难度了。”

王长龄继续说道:“昨天在朝鲜釜山港收到消息,弗伦奇军团先头部队和一批战略物资已经在釜山港下船。可见英国人真要从朝鲜南部开始入手了。”

吴绍霆沉默片刻,随即郑重其事的命令道:“把情报传下去,让朝鲜方面做好准备。”

王长龄说道:“已经发出去了。”

吴绍霆再次用严肃的语气说道:“情报工作依然不能放松,一天不知道弗伦奇军团的确切动向,一天都要给我看紧。”

王长龄点了点头,说道:“是。”

【少的那两章是章节名字写错了。因为无线已经发布,所以暂时不能修改,还望各位读者大大见谅】

第1081章,应对之策

四月二十二日黎明时分,日军在春川的三个师团忽然发起全线反攻。

这次反攻是在不宣而战的情况之下,又是趁着黎明黑暗的掩护进行突袭,同时声势好打,几乎在同一时间内投入了将近一万人的作战部队。

尽管在春川外围驻守的中国军队早有准备,可是却没料到日军的突袭会是如此大规模,并不是所有阵地防线都做出及时反映。很快又几个小村镇的阵地就遭到日军突破,中国守军死伤惨重。然而交战进行二十多分钟后,中国主力部队全部惊醒过来,炮兵、加强火力以及空军单位立刻投入作战,整个局势一下子缓和下来。

尤其是几个县城外围的主要阵地,即便从一开始遭到突然袭击,可仍然顽强的守住防线,并且利用抢修的阵地优势给日军造成不小的损伤。

等到八点钟时,中国后续部队组织紧急反攻,利用重炮火力的压制,把黎明时丢掉的阵地全部夺了回来。晌午还没到,日军的攻势已经崭露出疲惫态势,

朝鲜战火重燃的消息飞快的沿着朝鲜半岛向内陆传去,北京、南京以及上海最先收到开战电报,同时也是最快速度做出政治反应。

冯国璋在九点钟不到的时候召开新会发布会,向到场的各国记者郑重宣布几个小时前发生在朝鲜的事变,并且声色俱厉的发出一连串痛斥,说到情绪激动的时候,甚至还忍不住拍案顿足,只吓得全场记者一声目瞪口呆。

“什么样卑劣的国家才会做出如此下作的事?什么样可耻的民族才会拿国际外交当儿戏?什么样肮脏的政客会用国民信誉来当赌注?看看,诸公擦亮眼睛仔细看看,日本国如此出尔反尔,以求和议约为借口,在和约签订之后竟又毁约偷袭,简直是无耻下作!”

“根据我们收到的最新消息,日军发动突袭之时,原本在我军驻营区附近有许多无辜的朝鲜老百姓,他们正等着战争结束重返家园,而这段时间一直在协助我军士兵清理战场废墟。当日军毫无征兆的趁夜突杀过来,甚至连这些无辜的平民都不放过。仅仅一个钟点,就是一个钟点的时间,大约六千多名朝鲜老百姓和我军士兵遭到屠杀。”

“我代表中华民国南京中央政府宣布,我中华民国与日本国势不两立,这次日本国下作之举,我中华上国必然奉陪到底!”

总统府召开新闻发布会的内容,在短短几十分钟的时间里立刻传遍整个南京。而在随后的十几个小时,又像是病毒似的一发不可收拾,疯狂的蔓延到全国上下。

所有听说此事的中国人全部震惊不已,进而这股震惊演变成不可控制的愤怒。

大街小巷到处处都能看到义愤填膺的表情在谈论此事,但凡是中国人无不痛批日本言而无信,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企图赢回战争。

在报纸上报道关于日本人黎明时发动突袭,造成许多中国士兵和朝鲜平民伤亡的新闻后,民间的情绪更加躁动起来。人们从义愤填膺上升到咬牙切齿,更有一种“杀光所有日本鬼子”的言论在市井里渐渐流传开来。

之前中央政府一直营造的民族主义氛围很快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一些狂人的民族主义人士大发言论:“中华民族高贵的尊严,岂容日本卑劣民族践踏?”

在民族主义的推动之下,老百姓们愈发支持政府将战争坚持到底,一定要彻底打垮日本国和日本民族,不给日本任何翻身的机会。

中午过后,正当全国上下为日本出尔反尔的偷袭闹得沸沸腾腾之际,日本第八师团再次向开城发起进攻。不到两个小时之后,弗伦奇军官第一战斗旅会合第十九师团,快速突进到开城左右两个侧翼,几乎同时发起夹击。

不过因为早上春川的战斗打响,已经给开城这边提前预警,驻守在开城的三十七师和五个海军陆战旅严阵以待。一开始就遏制住日军第八师团的进攻,随后利用空军、重炮以及列车炮的火力支援,一度将第八师团击退。

即便后来英军和第十九师团驰援过来,但利用早先日军留下的开城阵地,再加上最近连续三天日日夜夜增修防御工事,哪怕面对三倍于自己的敌军,同样在火力上打成平手。双方就这样僵持下来。

三十七师代理师长徐永昌亲自到前线督战,同时用望远镜看到了西南方向的英军旗帜,虽然通过目测出现在开城这边的英军并不算太多,充其量也就是三五千兵力。不过他考虑到英军毕竟是长途运输,后续部队还需要时间才能抵达,这支部队极有可能只是先锋而已。

当即,徐永昌命令师部赶紧把这个消息发到平壤和奉天,告知司令部参谋部已经确认英军的进攻地点。

这段时间蔡锷依然留在平壤,在接到三十七师发来的消息后,他立刻召集参谋部会议,商讨应对英军和日军的具体作战对策。

“现在可以肯定英军会从朝鲜南部登陆,并且联手日本军队一路北进。当务之急,我们应该调动三十八师和国防军第四师支援开城,利用阵地战先挫英军锐气。等到英军和日军消耗差不多之际,再聚力反击,直破汉城。”

“既然要调动三十八师和国防军第四师,那何不直接趁英军立足未稳之际,一鼓作气打一场大进攻,直捣黄龙?”

“毕竟我们尚且不知英军虚实,情报上说大约有十万兵力,这十万兵力究竟有多强的战斗力?有多少重火力装备?这些我们一概不知,应付陌生的敌人一定要小心翼翼才是。相反,英军与日本联手,深知我军的底细,此时还是敌在暗我在明。贸然进攻,多有不妥。”

参谋部会议室内,众参谋各抒己见,表面听上去都有道理,一时谁也拿不定主意。

争论之际,不少人的目光落在蔡锷和吴佩孚身上,这两位身为北方第一集团军总司令和总参谋长,是目前朝鲜战争排在前两位的最高统帅,最终决策自然要落在他们身上。

就在这时,一直沉思不语的蔡锷转向坐在一旁的吴佩孚,问道:“子玉兄,你如何看待?”

第1082章,平壤军事基地

众人的目光立刻聚焦在吴佩孚身上,虽然大家都知道吴佩孚在惠山一战打得不顺利,可谁也不敢否认对方在军事界的地位。

不过说来奇怪,中日开战以来,蔡锷和吴佩孚很少会聚在一起商议军事,这给很多人造成一种先入为主的观念,那就是总司令和总参谋长出身不同,不相为谋。因此,这个时候蔡锷突然咨询吴佩孚意见,让人不由自主感到奇怪。

吴佩孚缓缓吸了一口气,用一种暗劲蓄力的口吻说道:“纵我所观,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守,目前我们在开城、春川两处部署的军队都足够了。如果这个时候调动三十八师和国防军第四师压上前线,无非是增加一些声势而已,同时还会加重后勤负担。”

国防军第四师师长林虎有些不解,问道:“吴总座,何以见得我们前线的兵力足够了?”

“是啊,既然情报表明英军有十万兵力增援,再加上日军六个师团的兵力,这可不是我们之前作战的情况了。”

“没错,此一时彼一时,不管怎么样英军战斗力必然要强过日军,我们怎能掉以轻心?”

吴佩孚不疾不徐的说道:“开城和春川我们都已经具备良好的防御工事,再加上空军、重炮的支援,防守不在话下。如果要进攻,纵然英军号称十万兵力,可是诸位都是行伍之人,理应清楚十万人兵力调动需要多久时间。所以我敢肯定,目前英国军队能够投入作战的兵力不超过四万。无论有多么庞大的交通运输,大军未行粮草先动是死道理。”

众人交头接耳议论了起来,吴佩孚推测的不无道理,以日本目前的状况自身难保,更遑论还能提供多余的物资给英军。因此英国军队现阶段要做的主要工作,就是把成吨成吨的战略物资输送到日本,而不是盲目的输送兵力。

停顿片刻,吴佩孚接着说道:“不管英军战斗素质是什么样,首先一点,水土不服,其次,地理环境不熟,第三,语言不通顺,最后,对方是长途跋涉而我方以逸待劳。这些实打实的客观条件,再加上他们原本兵力不多的实际情况,即便我们主动发起进攻也无妨。”

听到这里,之前说反对意见的军官们顿时哑口无言,吴佩孚都已经列出了客观条件,他们当然不能以妄想的理论来反驳。

“另外,”这时,吴佩孚再次开口说道,“虽然我们不能确定情报有百分之一百的准确性,可是从主观上来说,情报部门认定这支英军军团是从预备役部队临时征召的士兵。换言之,这些士兵是刚刚完成新兵训练,但毫无实战经验。而我们北一集团军和国防军历经一年在朝鲜土地上作战,实战经验不必多说,天时地利人和三项俱全,凭什么害怕那些金毛绿眼的洋鬼子?”

“吴总座的意思,是平壤这边按兵不动?”有人问道。

“不错,刚才我说过,英军目前能够作战的部队并不多,他们的主力还在船上。正因为如此,我们一定要保留实力来应对英军主力。”吴佩孚郑重其事的说道。

保留实力应对英军主力的言论立刻引起全场共鸣,毕竟现在一股脑把手里的军队全部压上去,到时候英军陆续增援到了,岂不是自己灭自己的气势?

“吴总座深谋远虑,此言甚是。”

“我认同。”

“是啊,是啊,一定要慎重一些才是。”

“除此之外,现在开城确实发现英军,但我们仍然不能百分之一百确定英军后续部队还是会从朝鲜南部发起进攻,他们有舰队,他们有商船和运兵船,朝鲜半岛缺乏海防工事,他们可以从任何地方发起突袭登陆。这一点我们更不能放松警惕。”吴佩孚再次补充的说道。

大家听到这里,这才觉得吴佩孚的话切中要害。

之前因为开城发现英国军队,让在场的大部分参谋官都出现先入为主的观念,那就是英军一定会从朝鲜南部登陆,然后联合日本军队一路北上作战。可归根结底,目前出现的英军只不过是一个小缩影,主力部队仍然不见踪影,谁也不能确定英军会不会从其他地方突袭。

这时,蔡锷缓缓的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欣然的表情,他郑重的说道:“子玉兄所言极是,在这个时候我们断然不能因为英军和日军的联手而乱了阵脚。不管英军有多么强大,但只要我们沉着应战,必然不会让英军有机可趁。更重要的是,在座诸位一定要记住一点,目前我们战场上依然是我们占有优势。”

林虎问道:“大帅的意思,那就是按兵不动?”

蔡锷颔首说道:“没错,平壤暂时按兵不动。另外这段时间我们还要在平壤打下牢固的军事根基,建立最接近前线的军事基地。”

有人问道:“大帅,您是打算建立像潍坊那样的军事基地?”

蔡锷说道:“之前与朝鲜临时政府签订的合作协约当中,已经提到我们中华民国将在平壤设置军事基地。如今虽然战事并没有结束,可正因为如此,临近前线的军事基地能够为战场提供更广泛的支援。”

众军官低声议论了起来,大家有所担心,那就是现在前线如此吃紧,还要大兴土木、动用人力物资等资源修建军事基地,着实有些风险。当然,如果建立具备体制的军事基地,对战场作战确实有很大的帮助。

蔡锷稍微停顿了片刻,随即继续说道:“我不仅打算将平壤军事基地打造成潍坊军事基地那样的规模,甚至还要比潍坊军事基地更加周全。平壤军事基地内部还将附带军工厂设施,用来就近生产军事装备。同时我还会利用平壤军事基地,来开拓训练朝鲜士兵的兵营,加快朝鲜军队的编练进度。”

吴佩孚沉思了一会儿,隐隐约约猜到蔡锷的打算,他缓缓的说道:“大帅的意思,是要尽快让朝鲜士兵在战场上发挥作用,对吗?”

蔡锷笑了笑,说道:“正是如此。朝鲜战争不应该只是我们中华民国的战争,我们帮助朝鲜人复国,他们也有义务捍卫自己的国家。如今英国加入了这场战场,不管怎么说,也让这场战争增添了难度。这份难度,朝鲜国必然要帮助我们分担才是。只有共同努力奋战,才能更快的迎来胜利。”

吴佩孚表情很认真,语气同样是一丝不苟,他说道:“从长远计划来看,现在动手建立平壤军事基地确实意义非凡。不过我们这一步一定要从长计议,毕竟平壤距离前线的距离不算远,如果前线有失,到头来必然会影响平壤的安危,我们决不能把建立军事基地的物资拱手送给敌人。”

林虎点头附和的说道:“吴总座所言极是,当务之急我们还是要先审时度势,以前线战场的具体情况来做定论。”

蔡锷平静的说道;“此事我自然了解,今日在这里提出此项计划,一则是让诸位有所准备,二则此项计划同样对战场颇有影响,越快落实越有好处。参谋会议结束之后,所有负责后勤事宜的军官立刻着手平壤军事基地的计划。”

“是。”

“明白了。”

蔡锷之所以在这个时候提出“平壤军事基地”计划,甚至要把军事基地打造成比潍坊军事基地还要齐全的大工程,这是因为他早已把在朝鲜的发展看得非常长远。从政治角度上来说,建立这座军事基地不仅是为了应付眼前的战争,更是为了巩固中国在朝鲜的利益。

同时在平壤军事基地内部设置兵工厂,仅仅只是蔡锷预想的第一步,等到战争结束之后,他还会在军事基地内设置更多的重工业、能源工业、军事学堂以及其他合适的商贸产业。如此一来,虽然整个军事基地的性质发生了变化,但这正是为了将军事基地发展成中国在朝鲜的一座多元化特权城镇。

利用军事基地的特权来掠夺朝鲜的资源,不仅能缓解中国国内的资源紧张,更能借他国之力来让自己获利。

蔡锷此举并不是打算恃强凌弱,利用中华民国强大的军事实力来压制朝鲜。他是一个军事家,而非是一个政客,那种控制其他国家发展命脉的事情自然要交给那些野心家来做。他的出发点完全是为了巩固中华民国的国家安全,建立强大的海外军事基地,谨防外来势力利用朝鲜这个东北踏板进犯中国。

他知道等到军事基地逐渐开始发展时,一定会有很多人误解自己,但是这并不重要,不管别人的看法是什么,只要能为国防事业打下坚实的基础,心愿也就算达成了。

开城和春川的战斗持续了一整天,即便天黑之后,双方同样发生对此规模不同的夜战。

除了春川一线由于日军突袭而取得一定反攻效果之外,开城战场敌我双方一直处于僵持状态,哪怕东边取得进展,西边也会遭到突破。战况一时难分难解。

第1083章,四月二十三日

四月二十三日凌晨,黄海海域,英国中东舰队十二艘军舰浩浩荡荡的踩着晨雾前进,在西边不远处则是日本第一舰队庞大的身影。由英国兵船和美国商船组成的运输队伍,则紧紧的跟在两支舰队后方,两个弗伦奇军团特种作战旅的士兵们早已摩拳擦掌,等待即将到来的抢滩登陆作战。

等到天边蒙蒙发亮时,两支舰队距离金州海湾仅仅只有八十海里不到。所有军舰立刻进入战斗状态,按照旗舰上传来的命令,摆出策应掩护的阵型,并且放慢速度让开航道,让跟在后面的运输船从两支舰队中央穿过。

一个小时后,中东舰队旗舰“勇气”号舰桥上,约瑟夫少将端起望远镜向正前方看去,此时通过望远镜已经可以非常清楚的看到金州海湾崎岖蜿蜒的海岸线。放下望远镜,他掏出自己的怀表看了一眼时间,此时正好临近七点钟。

就在这时,突然一名副官急匆匆的从外面跑进舰桥指挥室,直接来到约瑟夫少将面前,表情严肃的说道:“司令,在侦查位的皇家希望号发来旗语,正前方金州海湾上空发现一艘中国飞艇,我们很有可能已经暴露了。”

约瑟夫少将不疾不徐的说道:“没关系,金州湾就在前方不远,即便让他们现在发现我们的踪迹也没什么大不了。二十分钟后发动登陆作战,通知各舰和日方友舰做好所有准备。”

副官点了点头,一言不发的退出了舰桥指挥室。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英国舰队和日本舰队越来越逼近金州海湾。此时金州海湾上空确实飞过一艘小型飞艇,原本正在向东北方向前进,可是很显然发现海面上出现异状,马上调转方向往东南前进。

不过,正如约瑟夫少将所说的那样,此时即便中国侦查部队发现了他们的踪影,也已经为时过晚。英国舰队和日本舰队的所有大型战列舰、战列巡洋舰上,水兵们忙上忙下一片,有人把军舰主炮的炮口防尘罩打开,有人连忙从弹药库将一枚一枚的炮弹送上甲板,有人则在搜寻海岸上的目标。这些军舰早已进入最远射程,所有炮位都在等待最终的开火命令。

只是因为金州湾并没有任何海防工事,再加上中国军队也没有主战部队驻扎在海岸边上,因此所有战舰并没有立刻开火,只是提供掩护似的警戒着岸头。

盘旋在空中的小型飞艇立刻抛射出信号弹,同时向海面上进行机关炮扫射。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攻击英日联合舰队,而是利用信号弹和机关炮的声音发出警报。

与此同时,在金州与日军对峙整整十个月的东三省第一路军,一支驻扎在靠近海岸的哨兵部队,很快有人听到了机关炮声音。当他们向海上看去时,立刻发现晨雾后面出现一支庞大舰群的影子,顿时惊愕不已。

哨兵队长赶紧派出通讯兵骑马前往最近的营部通知消息,同时带领手下士兵在岸边潜伏,仔细观察这支庞大舰群的动向。

当发现敌军舰队的消息传达金州城东三省第一路军司令部时,日本第一舰队的所有主力舰,早已经抵达金州湾内部,所有炮口向金州城方向瞄准。

司令部参谋室内,张作霖急匆匆的对自己手下下达命令:“马上通知统帅部,把这里的消息上报过去。传令第二师的第四旅、第五旅火速前往城外西归县布防,在旅顺外围的第一师赶紧撤退到西归县,与第四旅、第五旅会合。另外,命令驻守在普兰店后方的第三师,五天之内增援到金州。”

尽管他有条不紊的交代了命令,可是此时依然感到一股空前的压力正笼罩在自己心头。虽然之前统帅部早已进行了郑重通知,要求统帅部隶属之下的所有部队开始秘密修筑阵地布防,防止日军突然反击。

然而之前东三省第一路军与日本第五师团在旅顺附近鏖战一年之久,早已将第五师团压得喘不过气来,旅顺的日军伤亡每天都在增加,而后续的补充兵也迟迟不能抵达。时至今日第五师团超过三分之二的编制全是伤员,因此东三省第一路军根本不担心旅顺的日军还有胆量反攻。如果第五师团离开阵地主动进攻,正好还能给东三省第一路军大开杀戒的机会。

正因为如此,张作霖没有严格落实统帅部交代的命令,反而故意摆出一副松懈的态度,打算引诱第五师团反攻。他千算万算,却没有料到英军会突然从这里杀出来,以金州目前的防御程度和兵力部署,面对如此庞大的舰群火力压制,再加上不清楚英军登陆的兵力究竟有多少,要想坚守城池几乎非常困难。

他现在感到压力,正是不知道该如何向统帅部交代,一旦阵线失守,上面追查下来一定会怪责自己没有认真执行统帅部命令。

不过他不是没有头脑的人,既然英军突然选择金州湾进行登陆,其目的很显然就是要直接进攻中国本土,沿着辽东半岛北上直破奉天,切断中朝边境的交通线。即便统帅部要责怪东三省第一路军御敌不力,但放眼整个东三省,目前只有他这一支生力军,其余部队早就投入朝鲜境内作战。统帅现在只能指望东三省第一路军能够拖住敌人,为三个紧急调动的国防师争取足够的时间,如果在这个时候治罪自己,只会让东三省第一路军陷入慌乱。

不管怎么说,当务之急最重要的还是抢守阵线,尽可能的拖住敌人的进攻。

东三省第一路军司令部立刻忙碌起来,军官们四处奔走,电报络绎不绝。

就在驻守金州城内的第四旅、第五旅接到命令开始行动时,突然远处的海面上传来阵阵沉闷的轰鸣声,紧接着天空中又传来炮弹呼啸的尖叫声,随后整个金州城南城区仿佛被人点燃过来,一连串的爆炸声夹在火光之中发生。

奉天第一师副师长孙烈臣跌跌撞撞的跑进司令部大厅,几名侍从官见了,赶紧上前搀扶了一把。张作霖和奉天第一师师长杨宇霆闻讯,齐齐从参谋室赶了出来,看到孙烈臣一身蓬头污面、甚至还有多处受伤的样子,不由大吃一惊。

“老九,你怎么搞成这样?”张作霖急声问道。

“不是让你带第四旅和第五旅出城吗,怎么又回来了?”杨宇霆语气有几分惊讶。

第1084章,以地换时间

“司令,师座,出大事了。卑职率领先头部队刚出城,日军的军舰突然向城门口官道开炮压制,我部死伤惨重,卑职也让炮弹碎片击中。眼下从金州城到西归县的交通要道都在敌人军舰火力覆盖之下,如果要冒着炮火前进,必然会凭白无故遭受重创,卑职不得以只能下令第四旅和第五旅暂时撤回城内。”孙烈臣喘着粗气说道。

“怎么会这样?”张作霖大惊失色。

杨宇霆沉思片刻,郁闷的叹了一口气,他当然知道孙烈臣不会说谎,目前金州的处境确实已经非常不妙了。

“敌人舰队早已严阵以待,他们占据金州湾之后,重型舰炮的火力甚至可以打到我们金州城,自然也能覆盖金州西南方向所有的地方。”

“若是这么说,我们无兵可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敌人登陆进攻了?”张作霖咬着牙说道,在说话的同时双手不由自主的捏成了拳头。

“从地理上来看,西归县位置靠北,应该不在敌舰的火力覆盖范围之内。如果第一师及时撤到西归县,倒是可以先在西归县坚守一阵。”孙烈臣说道。

“这不是长久之计,再者只要敌人军舰一直压在金州湾,就能一直阻断金州城与西归县的交通,即便第一师能及时撤退到西归县布防,但失去后勤支援又陷入日军第五师团和英军登陆部队的夹击,很快就会出事。”杨宇霆果断的说道。

“若是这么说,那岂不是无计可施了?”孙烈臣忧虑不已的说道。

张作霖深深吸了一口气,暂时没有说话,脸色满是沉思之态,这个时候他需要先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才能分析出一条可行的对策。

杨宇霆同样是一副凝思之态,不过很快他开口说道:“当务之急,只有一个办法可行。”

孙烈臣忍着身上的伤痛,赶紧问道:“师座,什么办法?”

张作霖抬头看了杨宇霆一眼,其实他心里也想到了一个策略,可谓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也就是说自己与杨宇霆不谋而合。但是这个策略风险极大,一旦有所闪失,那可是一败涂地的局面。因此他只能借杨宇霆的口来说出这个办法,如果成功那就是大家分功,如果失败好在有一个人可以背黑锅。

杨宇霆语气深沉的说道:“弃守金州,向后方撤退,以土地换战机。”

孙烈臣脸色大变,连忙说道:“弃守金州?金州是辽东半岛咽喉,只有控制这里才能堵住敌军渗透到内陆,就这样弃守了,整个辽东半岛再无险可守,都得拱手相送了。”

杨宇霆摇着头说道:“并非是拱手相让。眼下金州湾已经失陷,我们缺乏重火力反制敌人的舰炮,再加上日军第五师团和英军登陆部队一前一后的攻势,防守金州非常困难。即便一段时里我们能够守住阵线,可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相比之下,英军后续部队源源不断开进,金州迟早还是会有失。”

孙烈臣依然持有怀疑,他说道:“可是我们之后该如何应对?”

杨宇霆接着说道:“从金州撤离之后,我们可以直接在普兰店和瓦房店两镇布防,利用开阔的地形和远离海岸的道理,可以正面跟敌人交手。要知道我们第一路军都是之前三省旧部改编,大部分士兵习惯在地势平坦的地方作战,这样反而更利于我们施展拳脚。”

孙烈臣听得杨宇霆说得头头是道,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好默不作声。

其实杨宇霆的以退为进之策,正是张作霖心中所想,尽管金州是咽喉之地,可地方拥挤、地形崎岖,对东三省第一路来说并不好作战。反正当务之急他们的主要任务还是拖延敌军的步伐,以土地换时间,等国防军集结完毕之后,完全可以重头再来。

“就按照这个计划来办!”张作霖立刻拍板说道。

“司令,真要这么干?”孙烈臣还是有些不放心。

“传我命令,第一师直接撤回金州做殿后部队,普兰店的第三师不用驰援金州,就地开始布防。金州城内各部马上行动,收拾所有东西,辎重先行,兵力随后,全线撤往普兰店。”张作霖条理清晰的下达命令。

“是。”孙烈臣只好不再多想,郑重其事的应答道。

“我马上去办!”杨宇霆同样说道。

金州城依然遭受着日本舰队的狂轰滥炸,南城区早已陷入一片火海。

城中的老百姓吓得胆战心惊,原本以为中国军队驻扎在城内多多少少有安全感,没想到这个时候却引来如此巨大的灾难。中午还没有过,城内已经传出中国军队要撤退的消息,一时间人心惶惶,有能力的赶紧先走,没能力的也要前往乡下躲避,实在不行的只能留在城中听天由命。

金州湾海岸上,经过三、四个小时的往返输送,英军第一特殊作战旅全部登陆,第二特殊作战旅业已登陆相当一部分。第一旅先头部队马上向附近村镇挺进,意图占据一处立足点,建立指挥司令部。

早上九点时,日军第五师团遵照命令从旅顺发起进攻,不过因为兵力损失严重,能够作战的部队并不多,因此一路上进展的非常小心,到了中午时还没能与英军部队会合。

原本驻守在旅顺西北郊区的奉天卫队第一师在连续接到两道命令后,撤退的速度越来越快,许多来不及带走的物资只能就地焚毁。到了十二点时,奉天第一师先头部队险些与英军登陆部队擦肩而已,双方侦察兵起了一阵小规模的摩擦,英军部队毕竟人生地不熟,又没能跟日军会合,摸不清楚中国军队的底细,只能保守的选择就地布防,因此反而让奉天第一师顺利通过占领区。

到了下午,日军第五师团先头部队总算与英军会合,两支部队立刻向金州方向发起进攻。在金州湾上停泊的英国中东舰队和日本第一舰队,依然用强大的舰炮火力向金州城内狂轰滥炸,为陆军部队提供最强力的掩护。

直至傍晚时分,英日联军在西归县与奉天第一师殿后部队发生交火。

殿后部队凭借早先留下的防御工事,顽强抵挡着英日联军进攻,为第一师主力部队向金州撤退争取足够的时间。英军见西归县敌军人数不多,企图利用火炮压垮防线,可是由于西归县地理位置偏离海边,海军舰炮无法提供炮火支援,再加上日本第五师团先头部队几乎没有携带任何重工,单凭英军这点重火力根本无济于事。

连续数次进攻,非但未能推进战线,反而让中国殿后部队造成不少伤亡。

随着天色越来越晚,英日联军只好撤退到安全距离驻营,等到天亮后续部队陆续赶到之后,再向西归县发起总攻。

当天晚上,按照联合参谋部制订的计划,日本第一舰队留驻金州湾,中东舰队返回釜山接应第二批登陆部队。利用夜晚停止交火的时刻,英军特殊作战第一旅和第二旅在西归县西南五十里外的野地里设置司令部,通讯兵连夜不停息,赶忙架接通讯设施,并与日军第五师团建立联络。

岸滩上,第二旅的士兵们还在轮番接应从商船上卸载下来的战略物资,用马车、牛车送到西归县前线,为明日一早的总攻做好后勤保障。

第1085章,危急关头

奉天统帅部很快将英军舰队在金州湾登陆的消息发到平壤,蔡锷闻讯之后,连夜马上召开军事会议。他确实料到英军会利用海军在后方发动登陆作战,开辟敌后战场,可是万万没料到敌人会如此大胆,竟然直接开始进攻中国本土。

这次军事会议很快制订应对措施,既然潍坊军事基地的三个国师正在北上,只不过如此庞大的军队调动,预计还要十多天的时间才能初步准备好战略物资并且投入作战。在此之前,索性先调动国防军第四师从平壤出发,利用火车、飞艇将士兵和物资输送到奉天。等到另外三个国防师抵达后,同是国防军序列,作战起来也会更容易协调。

随后,蔡锷做出三项决定:其一命令东三省第一路军无论如何拖住敌军,不管是采取什么样的防守措施,底线是营口到东港这个横切面线,绝不可以撤退超过这条线。

营口是奉省西北最重要的港口,不管是国防军转移还是平常的物资输送,也不管是轮船还是飞艇,大部分都会停落在这个港口。正因为如此,营口目前是东三省唯一的综合性港口。如果要英军推进到这里,不仅会截断重要的交通,更是会破坏国防军的备战工作。

失去营口这个最便捷的交通港,国防军的集结时间将会大大延迟,对整个战局都将造成沉重的打击。

至于东港,是丹东鸭绿江入海口的门户,这里衔接着中朝边境许多重要的地理区域。英军要么不会进攻这里,要么进攻这里就会一路打到江界,目的就是截断中朝边境的交通,让中国在朝鲜境内的部队陷入两面夹击的状态,更是开辟了一处非常具有威胁的敌后战场。

因此,营口和东港这两处是绝不容许有任何闪失,蔡锷的死命令就是扼守这个底线,甚至不择手段亦可。

第二项命令是委任吴佩孚出任奉天留守指挥官,此段时间内全权负责东三省统帅部的指挥,以及应对英日联军从旅顺反攻的作战任务。

最后就是前两项命令即刻生效,吴佩孚与国防军第四师半个小时之内出发行动。

会议结束,所有将领马上忙碌起来,一边敦促前线部队扼守关键,一边协调后勤物资向东三省转移。情报部门同样不敢松懈,把目前东三省面临的情况做了汇总,然后分派到其他情报机构进行更深层的对比分析,意图侦破英军主力部队下一步动作。

驻扎在平壤已经有些许时日的国防军第四师,早就如同绷紧弓弦的箭,时时刻刻保持着最高警备状态,此时在接到命令后,这根箭立刻爆发式的脱弦而出。士兵们有条不紊的快速动作着,即便现在是凌晨时分,每个人都是一副最佳精神面貌。

平壤火车站在这段时间里,已经预备了一百多节车皮和二十多辆火车车头,正是为了应付这样的突发事件。只不过由于平壤与江界直达铁路还在修复之中,火车只能经过咸兴绕道前往江界。虽然这样会拖延不少的行程时间,可也没有其他办法。

吴佩孚在交代了三十八师的一些军务之后,登上第一辆开动的火车,随同国防军第四师师部部队先行出发。

三天之后,当东三省把最新战况汇报发到昆明元首行营时,整个东三局势已经不像英军登陆第一天那么明朗。

英军在金州湾登陆的当日,只不过为了等待与日军第五师团会合,所以前前后后的进攻步伐放慢了许多。从四月二十四日早上开始,英日联军的攻势一下子突然膨胀了起来,进攻西归县前后只用了两个小时,奉天第一师殿后部队损失惨重,连伤员都无暇顾及,幸存部队仓皇的向金州方向逃跑。

中午过后,英日联军派出骑兵和马炮部队快速向前追击,紧咬着奉天第一师殿后部队不放,最终在金州西南郊区全歼了殿后部队。

英日联军顺势向金州城发起进攻,在金州湾舰群炮火支援之下,即便先头骑兵兵力不多,可同样压制着金州城无法动弹。驻守在金州城内的奉天第一师只能躲在城区北部阵地后面,眼睁睁的看着英日联军占领郊区,并形成合围之势。

金州攻防战持续了两天,在四月二十六日凌晨时分结束,奉天第一师利用夜晚的掩护,无声无息从金州城内撤退。英日联军在二十六日早晨八点钟左右才察觉城内情况,于是顺理成章的占领了金州。

这些只不过是发到昆明元首行营的战况汇报,真正让东三省战局压力倍增的是,同样是在四月二十六日这一天,英国中东舰队护送第二批登陆部队,在金州东北八十公里处的里长山海峡发起登陆,同时还派出另外一支部队抢占了辽东半岛对海相望的广鹿岛、长海岛,做为登陆战的后勤基地。

吴绍霆在看完汇报之后,马上吩咐侍从官取来战略地图,在自己大书桌上摊开。邓铿、王长龄、何福光等人立刻围了上来,对照着汇报文件的内容参看地图,进一步了解目前辽东半岛的战况发展。

“里长山海峡在普兰店和瓦房店防线的正东边,不过东三省第一路军目前还在抢修防御工事,只怕防御工事无法完工就要开战了。”邓铿叹了一口气,神色忧虑的说道。

“一部在南方金州,一部在正东方的海滩,普兰店防线已经陷入夹击的局面了。”王长龄声音沉重的说道。

“英军占领了长海岛和广鹿岛,在这里设置海军集合点,必然会将战略物资转移到这里来储备。如果是这样的话,很明显在金州的英日联军并不是主力部队,真正的主力部队是里长山海峡的兵力,以及后续从这里登陆的兵力。”何福光用战略眼光分析着说道。

“这有什么区别吗?”一旁的王文华不解的问道。

第1088章,北方第二集团军

四月剩下的这些时间里,对于中国来说并不容易,无论是东三省还是南亚,战场的进展一下子变得赶时间起来,整体局势的节奏在冥冥之中越来越快。

国防军四个师日夜兼程奔赴前线,意图抢在英日联军扩大势力之前发起反攻;东三省第一路军更是要兼顾多处防线,甚至还要分散兵力去阻截里长山海峡的英军。而正因为东三省局势紧张,牵动南亚战场同样不敢掉以轻心,在德乌敦和缅甸境内的各路作战部队,都接到战区司令部的催促命令,要求尽快击溃敌军、突入南亚腹地。

中国军事上加快速度,自然而然也导致英日联军不敢放慢步伐。随着登陆部队源源不断抵达里长山,弗伦奇军团一路向北推进的势头越来越猛。英日联军夹攻普兰店防线的作战也跟着越来越激烈,两路部队几乎每天可以向前挺进战线五里以上,眼看很快就要打破普兰店防线,彻底击溃东三省第一路军。

相对而言,在朝鲜中部正在进行的春川战役和开城战役,情况显然要缓和许多。

尽管日军五个师团与英军一个陆军师的兵力无时无刻不在尝试突破防线,但中国军队主力部队云集于此,拥有良好的重炮和空军支援,即便战前没有太多时间修筑牢固的阵地,凭借立体式火力依然能守住阵线。

到了四月二十九日,一封从甘肃发出的电报被送到元首办公室的案头。

历经四个月的编制整顿、人员更替以及物资调动,北方第二集团军终于在九天之前正式完成出战前的所有准备。不仅如此,集团军总司令韦汝骢率领司令部参谋部众军官,动用各种情报资源,耗费长达整整三个月的时间,终于制订出收复外蒙以及出兵新西伯利亚的一连串详细作战方案。

今天这份发到昆明元首行营的电报,正是韦汝骢请求元首授权出战。

若是在以前,吴绍霆一定会立刻下达命令,批准韦汝骢出兵塞外。毕竟按照“亚洲战略”的部署,中国迟早要开辟三个大战场,加快融入世界大战的格局,同时还要更直接的创伤协约国阵营。一旦按照原计划行事,用不了多久世界各国的目光都会从欧洲转移到亚洲,因为中国制造的战争规模已经超过欧洲主战场。

但是在看完这份电报之后,吴绍霆一时间陷入犹豫,随后他立刻召集南京总统府随员进行国政会议。名义上虽然是国政会议,可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总统府随行官员核对财政预算,对比目前战争开销与国家财政之间的收支比例,推测是否还有多余的财力支撑北方第二集团军出战。

身为国家元首,吴绍霆对中华民国的现状非常清楚,绝不能因为在战场上取得一定优势就得意忘形,几千年的农业国家归根结底还是很穷。纵然之前获得德国的资助,可英国人突然在东三省杀出一招,原本用来支付北方第二集团军出征的军费,只能暂时投入到国防军三个师身上。

这场战争不仅让日本负债累累,中国的国际债务同样不好看。要想彻底走向世界强国的道路,只能等到战争结束之后才能迈开大步。

国政会议从早上一直进行到晚上,期间休息了很多次,主要为了与南京方面取得联络,对比南京财政部的信息数据。晚上八点钟时,总统府的幕僚们总算给出了初步预算结果,那就是北方第二集团军没有足够的经费按照原定计划出战。

考虑到国防军四个师总计大约九万人的兵力,以及弗伦奇军团进攻的规模,之前给北方第二集团军的军费预算必须支出四分之三。如果国防军与弗伦奇军团陷入拉锯战,军费还会逐步攀升,只要作战时间超过半年以上,财政立刻会陷入赤字。

吴绍霆心中多多少少有所不甘,散会之后他没有休息,连夜又通知国X防部军官举行军事会议,探讨北方第二集团军出征的可能性。

经过长达三个钟头的论证和计算,国X防部办公厅得出结果,或许北方第二集团军在预算之内可以收复外蒙古,至于出兵新西伯利亚可以从长计议。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北方第二集团军从一年前就在储备战略物资,既然韦汝骢在电报里提到战略物资准备就绪,这就意味着有一批现成的物资可以支持北方第二集团军开拔出动。

以中国军队出战前的准备惯例,首批出战物资大约能维持全军进行三个月左右的作战,当然这具体要看战斗的规模。

但是国X防部军官们分析,外蒙古的叛军势相对而言并不强大,无论是武器装备还是人员素质,都远远不如北方第二集团军正规军。因此战争的激烈程度应该不会太剧烈,从而大大控制物资的消耗。

至于出兵新西伯利亚,如果没有新的经济援助之前,这是根本没办法达成的事情。

不仅是因为沙俄境内道路长远,后勤必须承担巨大的压力,更重要的是沙俄地大人稀,北方第二集团军深入他国之境,很容易陷入交通困境。要想进攻沙俄,就必须做好持久作战的准备,而且这里的“持久”极有可能超过朝鲜战争所消耗时间。

听完这份报告之后,吴绍霆沉思了片刻,随后立刻做出指示。他吩咐国X防部与总统府外交部尽快与德国进行交涉,尝试从德国手里获得更多的资助,最起码也要弄到贷款。北方第二集团军则按照原来计划,先行收复外蒙古,等到外蒙古彻底平定后再根据实际情况来做下一步打算。

不可否认,他心中还是希望北方第二集团军能打到沙俄境内。一方面可以代表同盟国打击协约国,让同盟国稳固这场世界大战的优势;另外一方面更是希望借助开辟三个战场,来提高中华民国在世界列强的影响力。中国有能力参加世界大战,并且还如此扩大战争规模,足以让世界诸国刮目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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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9章,僵局

五月初时,从东三省发来一封紧急电报,龙云快步冲进吴绍霆的办公室,还没把电报文件递过去,自己已经忍不住先脱口而出:“普兰店防线失守(W)”

吴绍霆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不过这一切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东三省第一路军仓促之间构成的防线,能够拖延敌人十天的时间,已经算是功德圆满他接过电报草草的看了一遍,只见电报最后写着东三省第一路军正在向碧流河附近转移,意图在碧流河这里构筑的防线不难推测,张作霖果然还在遵循以地换时间的策略

龙云发现吴绍霆的脸色并没有太多着急,于是赶紧又说道:“电报室还在翻译另外一则电报,英军第二师已经占领庄河县,先遣部队正在向东港挺进,三天之后可能就打到东港去了王大人马上会把电报送进来”

听到这里,吴绍霆立刻开口问道:“国防军第四师不是已经在丹东了吗?”

龙云点了点头,不过脸色仍然不好看,他说道:“三天前国防军第四师师部进驻丹东,后续部队陆陆续续也赶到一部分,但总兵力目前还是不够让人担忧的是,国防军第四师炮兵部队炮到了,但炮弹还没到三天之内也不知道能输送多少物资”

吴绍霆沉思起来,他知道丹东是靠近鸭绿江的港口城市,东港又是丹东附属的临海小县城,一旦英军舰队和日军舰队开到,这两个地方都会暴露在强大的舰炮火力之下纵然国防军装备有最先进的火炮,可是在没有岸防工程的情况下,用陆军炮对付海军显然不是明智之举,别说这些军舰当中有不少大型战列舰

“没有制海权果然是件麻烦事”他沉着脸色说道

就在这时,王长龄敲了敲敞开着的办公室门,然后迈步走了进来

吴绍霆刚才已经从龙云那里听说了王长龄即将送来的电报内容,于是现在没有太多的兴致不过王长龄在把电报内容做了简单介绍之后,又补充的说道:“截至于昨天,英军前后已经输送了四批次的登陆部队,目前在辽东半岛的英军整整有三个师的编制根据我们搜集到的情报,这三个师的序列是第四师、第五师和第六师”

英军师的编制辖下三个旅,每一个旅辖下四个团,每一个团的兵力大约是一千人左右如此说来,弗伦奇军团在辽东半岛投入了将近四万人的兵力

吴绍霆问道:“开城和春川方面情况怎么样,弗伦奇军团在这里有没有投入其他兵力?”

王长龄说道:“除了之前的第一师之外,最近一段时间又增派了三个炮兵团,倒是没有再增派其他兵力了朝鲜南部的作战主力部队依然是六个日本师团,但是日本军队的所有作战物资基本上都是由弗伦奇军团在负担据说弗伦奇军团还帮助日本第八师团换了一批大炮,都是英国利兹洛克皇家兵工厂去年定型的式火炮”

吴绍霆冷冷的哼了一声,讥讽的说道:“日本军队已经是穷途末路,这等狗尾续貂之举以为就能翻盘,简直是痴心妄想”

王长龄点了点头,赞同的说道:“元首所言极是尽管英军在日本人身上投入了不少帮助,可是开城和春川依然是僵持的局面,不见有任何进展”

吴绍霆对蔡锷坐镇的朝鲜前线还是很有信心,只是他现在感到担心的是,弗伦奇军团很显然还有两个师的兵力没有出现,这两个师会出现在什么地方?按照目前的战局情况来分析,弗伦奇军团很有可能会继续增兵辽东半岛,从而制造出南北互相牵制的局面而一旦辽东半岛有任何闪失,直接会影响到朝鲜南部的作战

经过这次英军突然奇袭金州湾的前例之后,他现在可不敢贸然做任何定论,可以想象英军将领的指挥经验丰富,而且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物,也就是说什么样大胆的决定都有可能做出来西方人的思维模式还是很难揣测的

默然许久,他索性不再考虑这个问题,既然国防军已经奔赴辽东,又有吴佩孚坐镇丹东,相信这些将士们不会让自己失望随即,他话题一转,对王长龄问道:“之前让你搜集英军作战特点的事情,你办的怎么样了?这次他们突破普兰店防线,究竟有什么优势可言?”

王长龄说道:“目前我们确实掌握了一些情报发生金州、普兰店和庄河的作战,都显示出英军有几个比较明显的作战特点,最首要的是他们非常善用炮兵”

一旁的龙云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说道:“我们的炮兵也不差呀我敢说,全亚洲所有国家的重炮都没有我们中国多”

王长龄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这可不是比大炮数量的时候,而是对炮兵战术运用的精湛技术目前登陆辽东半岛的英国炮兵大部分是小口径大炮,差不多在七十五毫米到一百零五毫米之间,全部采用战马拖运,机动性很强除此之外,他们射击的准确度也非常高,很难想象这些士兵都是预备役征召而来的兵”

吴绍霆沉吟了一段时间,脑海里在盘算着英国军队的战斗力,随后问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其他特点?”

王长龄继续说道:“让人难以置信的是,英军炮兵指挥官每次判断我军炮兵的位置十分精确,所以他们知道该如何规避我们的炮兵,也知道该在什么时候开炮反制普兰店的战斗是最典型的例子,东三省第一路军集合三个师的所有炮兵,到头来都未能压制住英日联军的进攻,战后我们甚至发现,我军炮兵造成的伤亡跟预期值相差甚远”

吴绍霆微微颔首,语气沉重的说道:“英军的作战素质果然要远远强过日军,我们一定要引以为戒日后的战争绝不是单单拼技术、拼数量,重要的还是拼素质,要想捍卫世界强国的身为地位,就必须整体提高士兵的素质层面”

第1090章,扭转

王长龄又说道:“英军不仅仅炮兵战术运用的好,而且他们很少发动冲锋,除非是在有绝对把握的时候,否则宁可浪费子弹进行远距离对射,也不会贸然出击。所以一场战斗下来,他们损伤的情况不会很严重。”

龙云叹了一口气,说道:“英国人还真是难缠的对手。”

从一开始,吴绍霆就不指望东三省第一路军能打出什么成绩来,不过听完王长龄的汇报之后,他不禁猜疑中国最精锐的部队国防军是否能够顺利完成作战任务。现在已经不是拼军备的时候,更重要的还是军队素质。东三省第一路军只算第二线部队,可国防军真能比英军部队更强吗?

但话又说回来,他不可能单凭臆想来判断实际情况,国防军与东三省第一路军的差距有多大,谁也不能说出一个定论。不管怎么说,国防军四个师总计兵力有八万之众,就不信对付不了六万人不到的英日联军。

一切只能在战场上见分晓!

两天之后,辽东半岛再次传来最新战报,国防军第三师一个混成旅和两个团正式从营口出发,向碧流河增援。这意味着国防军将首次正面与英军展开交战,之前情报部门把搜集到的英军作战特点分析发到了前线各部,国防军第三师在外籍顾问的配合之下,已经制订了一套应对弗伦奇军团的作战方案。

具体作战方式是重新启用骑兵,利用广泛的空中侦查锁定英军炮兵阵地,然后借助正面战场的牵制,和密集炮兵火力群的打击,逼迫英军炮兵向特定的方向转移。骑兵部队快速迂回到英军后方设下埋伏圈,等着英军炮兵转移到自以为安全的地方,然后发起快速突击。

按照外籍顾问的吩咐,即便不能击杀英国士兵,也要尽可能的杀死敌人战马、破坏交通或者摧毁弹药库。英军如果继续向前推进,很快会进入长白山东端的丘陵山区地形,一旦失去足够战马,机动性必然大打折扣,到时候利用骑兵游猎式攻击会有更多进攻的机会,也会更得心应手。

吴佩孚在上任东三省统帅部奉天留守指挥官后,很快将辽东半岛规划出两个战争片区。东三省第一路军和国防军第三师的部队在碧流河的战线,被命名为西线;国防军第四师驻守的东港,以及师部所在的丹东,则被命名为东线。

经过这半个月的作战,目前在西线的敌人是日本第五师团与弗伦奇军团第四师,而集中进攻东港的敌军则是弗伦奇军团第五师和第六师,以及日本第一舰队的海上支援。

对于英日联军而言,西线很显然是为了拖住中国军队,东线的作战才是主要。他们的战略目的就是尽快攻陷丹东,进而占领江界,破坏中朝边境的铁路线。

尽管弗伦奇军团第五师和第六师在兵力上与国防军第四师相差无几,但在日本舰队的火力支援之下,攻势异常凶猛。而且英军作战路线十分明确,正是故意将战场维持在沿海地区,不管国防军第四师如何引诱,英军部队都不会离开舰队火力覆盖范围。

这正是让吴佩孚感到很头疼的地方,如果没办法解决日本舰队的炮火威胁,单凭第四师很难坚守东港,甚至连丹东的防守都无以为继。

眼下,唯一可以指望的就是德国远东舰队、辽海支队以及空军部队。为此奉天统帅部从北京调动两个飞行中队到奉天,配合奉天原本驻扎的一个飞行大队,总计一百四十架战斗机。只不过这些战斗机大部分都是旧式的木架飞机,只有四十架是经过改装的“诚式改”战斗机,如今英军已经有良好的防空设备,这对空军作战造成不小的威胁。

只是战争不可能没有伤亡,为了守住丹东,哪怕牺牲再多的战斗机也必须接受。

吴佩孚给空军下达命令是尽可能破坏敌军的交通,其次则是狙击敌军炮兵。破坏交通能够延迟敌军进程,阻碍敌军各部之间的联络,可以最大化缓解东港防守的压力。而打击炮兵部队,则是削弱英军攻坚的力度,同样可以帮助东港防守。

五月初的作战在国防军陆续抵达战场之后,英日联军的攻势确实得到了一定遏制。国防军第三师后续部队基本到达,第一师的先头部队在集合之后则立刻奔赴东港,协助第四师压制弗伦奇军团。

在东线,尽管国防军第一师先头部队还没有抵达,但在中国空军英勇作战的压制之下,弗伦奇军团的进攻步伐拖慢了许多。

不仅如此,德国远东舰队和辽海支队同样开始执行一系列的海上拦截作战,专门从后方偷袭弗伦奇军团和日本舰队的运输船,甚至在五月六日傍晚时分还发动了一次针对中东舰队的正面进攻。

这次海战规模之大,已经超过之前中日黄海海战。中德联合舰队截杀英军中东舰队,双方在接近辽东半岛的海面上激战三个小时。虽然中德联合舰队在舰艇数量上有优势,可以分割包围中东舰队,可是中德联合舰队没有一艘战列舰,在火力上稍显弱势。

最终鏖战到天黑之后,双方各有损伤,最终各自撤退离去。德国一艘巡洋舰被击沉,辽海支队两艘驱逐舰重伤沉没,其中一艘在沉没之前向中东舰队“方舟”号冲撞,可惜后船舱进水太多,撞击力不足,仅仅造成“方舟”号船体破坏。英国舰队两艘战列巡洋舰重伤,三艘驱逐舰被击沉。总得来说算是打成平手。

因为中德海军介入黄海,导致日本舰队和英国舰队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如入无人之境,从而也极大的影响了弗伦奇军团在陆面进攻的势头。

东港的压力减轻不少,这让奉天统帅部与昆明元首行营都稍微松了一口气。东三省的局势从整体上来看获得了稳定,并且因为吴佩孚的片区规划,让各路作战部队更显得条理清晰。昆明方面也能集中精神专心应付南亚战场。

这是自四月二十三日英军发动金州突袭登陆之后,中国军队首次缓过神来,并渐渐扳回局面,不再是一味的被动挨打。

吴绍霆在这段时间里一直关注南亚战场上的消息,二十四师在缅甸已经立下根基,波刚将军还派出特使到昆明与其会见,缅甸的作战可谓是形势一片大好。

不过在暹罗德乌敦的大会战,随着大陆桥兵团的加入战局,暹罗方便也再次增派援军加入会战。如今德乌敦会战双方共投入兵力合计超过二十二万,一时间战况十分激烈,暂时无法取得突破性进展。

河内善后作战实在五月五日正式结束,城内的作战事实上在四月底就告一段落,但是不曾料到越南国王与黑格元帅竟然率领一支军队从东南郊区突围而出。二十师连续追赶了四天时间,才在今天于南定成功围堵住突围部队,生擒黑格元帅、越南国王阮福昶、印度支那联邦总督以及一众越南王公大臣。

吴绍霆在听说这个消息之后,立刻下达命令,派遣宪兵队前往河内,将黑格元帅、越南国王等人押送到昆明来。这些大人物必然还存在许多政治价值,按照之前的预想,黑格元帅可以做为羞辱英国人的俘虏在大肆宣传,至于阮福昶虽然不能在当皇帝,倒是可以扶植成为越南一个封爵,用来制衡越南女帝。

翅膀总有长硬的时候,吴绍霆故意把阮福昶保留下来,就是要时时刻刻警告女帝,“只要有任何僭越之处,中国还能扶持另外一个人来接替你”。

这天一大早,吴绍霆找来越南帝国右相唐绍仪,协商关于册封阮福昶爵位的事情。

这件事并不简单,毕竟越南女帝与阮福昶家族存在世仇,二人又不是同出一脉的血统关系,因此不可能说册封就册封。唐绍仪提出一个建议,可以通过减免越南国债为条件,并且拟定阮福昶成为“仁化伯爵”,封地就在仁化港。

仁化港是一座中国城,越南女帝应该心里很清楚,在这里阮福昶根本不可能培养自己的势力。除此之外,中国方面还能更容易监控阮福昶,一举一动都在掌握之中。

吴绍霆觉得这个提议很好,当即采纳,并叮嘱唐绍仪抓紧时间安排。另外还可以派遣特使前往非洲,将之前被法国人流放的维新皇帝阮福晃也接回来,安排在河内当一个贵族,到时候可以将越南打造成三派势力相互制衡的局面。

唐绍仪自然答应下来,只是说路途遥远,而且维新皇帝流放的地方又是法属殖民地,只怕接应工作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是。

随后,吴绍霆又与唐绍仪交谈关于“河内军事管制区”的建设工作,他叮嘱一定要尽快稳定河内的局势,消除战争影响,恢复民生建设,尽可能的笼络河内本地人心,减少他们对中国人的仇视态度。不仅如此,还要将河内打造成第二个中国城,让中国的势力在这里扎根结蒂,成为永久性的中国军事驻地。

唐绍仪记下这些话,表示自己一定会尽量运用帝国右相的权力,做好这些事情。

第1091章,猛虎式自行火炮

五月份的南方天气越来越热,又迟迟不见夏雨洗刷这股躁气。【网友分享】

昆明行营夜晚蚊虫多,白天室内燥热,实在让人难堪不已。纵然吴绍霆以前吃过千万万般苦头,如今依然有几分戾火压抑在心头。不过就在这天中午,侍从处突然前来通报,说是广东兵工厂派来一名官员送来一份报告,请求吴绍霆的接见。

一听到广东兵工厂的报告,吴绍霆马上打起精神,让侍从处将广东来的人请上来。

来者名叫孙靖安,是广东兵工厂总办助理,也是南洋政经大学第一届工商管理系毕业生,去年年底通过投递简历被广东兵工厂录用,这半年时间过来一直是张志诚的得力助手。当孙靖安来到元首办公室时,整个人早已经是汗流浃背,甚至还有几分拘谨之态,毕竟是平生第一次面见国家最高领导人。

一番寒暄之后,吴绍霆请孙靖安落座,然后又吩咐侍从去取冰镇酸梅汤来。不过这几日每次冰镇酸梅汤送上来,里面的冰块早已所剩无几,只能勉强镇热祛燥。

“是张总办派你过来的,对吧?”吴绍霆平静的问道。

“回元首,是的,张总办吩咐在下将最近兵工厂和黄埔机械公司的研发成果汇报于元首。张大人还说,元首现在一定很关心这些研发项目,而且只要一切进展顺利,今年年中一些新式机械就能投入实际运用。”孙靖安挺直着腰板,一丝不苟的说道。

“是吗?具体说说。”吴绍霆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说道。

不得不承认,最近他确实很期望张志诚能给自己一些惊喜,尤其是龙戟战列舰的舰载飞机方面。上个月月中时,青岛已经发来电报,告知“龙戟”号第三次试航完毕,只差最后一步载机试航。也就是说,只要舰载飞机准备就绪,并且能适合“龙戟”号战列舰,人类历史上的第一艘航空母舰就能正式服役了。

“这份是广东兵工厂最新工作季度汇报,请元首过目。”孙靖安从自己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交给一旁一名侍从官,再由侍从官转交到吴绍霆手里。

这是一份很厚的文件报告,除了有文字叙述之外,还有许多设计草图和实景照片。吴绍霆打开来快速的过目一遍,很快发现了几个吸引人的项目,其一是“猛虎式自行火炮”,其二是“M1916式战斗步枪”,其三是“驭风者战斗机”,最后还有关于“龙戟级战列舰”二号舰“盛唐”号的计划书。

他没有仔细去看这些文字描述,更多的还是翻看了里面的照片图样。他发现“猛虎式”自行火炮已经打造出模具,实景照片的外型看上去非常具有科技感,采用一辆双履带式装甲车为底座,上方安装了一座口径为一百七十毫米的重型火炮。

单单从照片上来看,感觉不出这辆自行火炮有多大,可是看了旁边的文字介绍后才知道,车身竟有九米之长,高度为三点五米。上方搭载的火炮是标准的德国克虏伯M1915式重炮,虽然经过一定改装,但基本上没有很大的变化。

之所以说是双履带式,是因为车身太长,单排履带一分为二,中间由一座折叠的支撑架隔开。也就是说,整座装甲车由四个履带轮机组成,左右两边各搭配一座支撑架,在开炮之前先放下支撑架固定车身,以防后坐力过大,导致开炮时装甲车都会被迫后退。

“猛虎式自行火炮?中德合作设计的?”

“回元首,是的。搭载火炮的设计是德国工程师研发出来的,而装甲车是由我们中国工程师设计的。”

“不过,我怎么看,彷佛只是把一座重型火炮安装在一辆装甲车上似的,这并不是采用炮塔技术吧?”吴绍霆皱着眉头问道。

“炮塔?哦,您是说坦克炮技术吧。回元首,猛虎式自行火炮并不是坦克。正如元首您所说的那样,这辆自行火炮车就是将重型火炮安装在一辆装甲车上面。它的最大作用是解决重型火炮的机动力和防御力过弱的缺点,同时按照设计每一座自行火炮还能独立作战。”孙靖安连忙详细的解释道。

“那它怎么开炮?”吴绍霆疑惑不解的问道。既然不是炮塔,很显然不能像现代化的自行火炮那样开火了。

“开炮的时候,由炮兵从装甲车内出来,然后装甲车固定好支撑架。哦,其实支撑架有三座,除了两旁的支撑架之外,后面也能伸缩出第三座支撑架。支撑准备完毕,炮兵手动调整大炮角度,再手动装填炮弹,等到炮兵退到安全地点之后就能开炮射击了。”孙靖安一边比划一边说道。

“哦,我明白了,也就是说炮兵离开装甲车单独手动操作火炮了。”吴绍霆恍然大悟。

“正是如此。”孙靖安连忙点头应道。

吴绍霆缓缓的颔首,脸上渐渐露出欣然的表情。德国人还真是有创意,知道把火炮嫁接在装甲车上面,然后就变成自行火炮。虽然距离现代化的自行火炮还有很大的差距,但不管怎么说,这辆猛虎式自行虎跑已经具有划时代意义,可以说在这个时代里是非常先进的重火力武器了。

现代化自行火炮原本就是利用装甲和机械,提高火炮的防御力和机动力。哪怕猛虎式自行火炮没有炮塔来保护炮兵和大炮,可是这种创新的嫁接,把普通炮兵过渡到机械化炮兵,真正是绝古超今之举。

“很好,猛虎式自行火炮目前开发到什么程度了?”他欣然的问道。如果这种机械化武器能够尽快投入战场,中国的军事实力必然再升一个层次。

“目前基本模具和所有零配件都已经完成,只剩下将装甲车和大炮组装起来。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一个月之后就能进行定型车试验。”孙靖安说道。

“那什么时候可以投入量产?”吴绍霆再次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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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2章,龙戟级二号舰

“回元首,这……在下恐怕没办法拿准。定型车试验肯定会发现一些漏洞,到时候还需要进行修正和改良,然后进行第二次定型车试验,一直到所有测试都通过才能成为正式定型车。到那个时候才是讨论投入量产的相关事宜,可是现在我们不能凭空预测所有测试项目的结果,还望元首见谅。”孙靖安赶紧解释道。

“我明白了,你先记着,回去之后转告我的意思,我对猛虎式自行火炮十分关注也十分看好,希望参与研发的各单位加紧努力。”吴绍霆勉励的说道。

“请元首放心,在下一定如实转告。有元首您的鼓励,我等必然倾尽全力。”孙靖安郑重其事的说道。顿了顿之后,他又主动补充了一句,“元首,刚才您提到炮塔?”

吴绍霆抬眼看着孙靖安,问道:“是啊,怎么,你对这个词感到很陌生?”

孙靖安笑着说道:“倒不是陌生,中德张盛霆军械公司的德国研究室之前是在研究重型装备,在下没有过多关注,刚才听元首提到炮塔时,才恍然记得这是德国研究室目前在钻研的一个项目。”

吴绍霆微微颔首说道:“没错,我也是之前听德国方面提到这个新名词。他们现在研究的怎么样,为什么不把炮塔技术运用到自行火炮上面?”

孙靖安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在下从广东出发时刚刚听说,德国研究室利用我们中国的陆军装甲系统,已经研究出来炮塔的轴转装置,可是在炮管后坐力以及舱内开炮上面遇到技术难关。虽然研究并没有终止,但整个进程已经放慢了下来,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攻关。”

吴绍霆恍然的说道:“原来是这样,希望他们能早有突破,毕竟中德厂的研究成果我们也有份分享。”

孙靖安点头应道:“希望能借元首吉言。”

接着,吴绍霆看了一下“M1916式战斗步枪”的介绍,从外型上来看,这支战斗步枪与“绍霆”式自动步枪有三分相似,但整体上更具备现代化的感觉。说实话,他对单兵武器的研发并没有寄予太多希望,如今中国连自动步枪都没有全员配备,再生产新的枪型实在是一种累赘和浪费。

不过他相信研发这种战斗步枪的人不是傻子,肯定应该了解中国军备现状,很显然将这个研发项目投入实际行动是有一定的道理,最起码是通过了国X防部军工科技司的论证。

他耐着性子把文件翻到战斗步枪的详细介绍页面,仔细阅读了战斗步枪的研发信息。原来之所以研发“M1916战斗步枪”正是为了解决中国军备现状的一大矛盾,这个矛盾就是自动步枪子弹消耗太大,而普通步枪输出火力过于薄弱。

“M1916战斗步枪”的特点就是采用全自动和半自动切换手阀,可以将射击方式任意切换。“绍霆”式自动步枪是由吴绍霆亲自设计,只可惜当时的水平还没能研究出切换手阀,只能通过加粗导气式枪击的枪栓,来延缓自动装弹的时间,从而可以让熟练的士兵自由掌握射击的频率。

正因为有了切换手阀的存在,M1916战斗步枪在“绍霆”式自动步枪的基础上进行大刀阔斧的精简,去除许多累赘零件,同时改良枪体设计原理,使战斗步枪更稳定、更耐用以及更轻便。M1916战斗步枪在装弹情况的重量,足足要比“绍霆”式自动步枪轻了七百五十克,而且有效射程也达到了六百米。

从实景照片上来看,这支M1916式战斗步枪的外观跟二战时美国著名的M1918BAR步枪很有相似之处,但是枪体的棱角要更鲜明,具有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化风格。它同样采用外置立式弹匣,标准型号供应二十发子弹,同时还具备多个定向外挂装置,枪身上的外挂装置专门用来配备瞄准仪,枪管上的外挂装置则可以选择安装刺刀或者支撑架。

吴绍霆缓缓的点了点头,先前疑惑的表情很快转变为笑容,他说道:“战斗步枪,这个名字很好,这正是我们需要的为战斗而生的武器。”

听到这里,孙靖安马上说道:“M1916式战斗步枪已经完成性能测试,预计月中会进行环境测试,六月下旬就可以开始准备定型生产了。”

吴绍霆沉思了一会儿,虽然中国现在投入的科研经费不少,但科研是一回事,生产是另外一回事。他不知道国X防部还有没有生产新枪械的预算,但是从实用性来分析,M1916式自动步枪确实是非常有利的武器装备。

他脑海灵光一现,想到一个解决办法的主意,反正现在中国军队装配的“绍霆”式自动步枪也不少,但是比起先进性很显然不如M1916式战斗步枪。他完全可以让商务部和外交部去国外寻找“绍霆”式自动步枪的订单,之前奥匈帝国的订单还没完全交付,再加上潜在客户美国、奥斯曼土耳其、意大利甚至日本。

反正中日战争已经为“绍霆”式自动步枪做了很好的推广,不愁没有客户订购。

到时候只要拿到订金,用这笔订金投入M1916式战斗步枪的生产,等M1916式战斗步枪达到规模后,再从现役部队手中替换下“绍霆”式。被淘汰的“绍霆”式返回兵工厂翻新,以“崭新枪支、现成存货”出售到国外。

他将这件事暗暗记下来,等到会谈结束之后立刻吩咐下去准备。

“驭风者战斗机?这应该就是舰载机了吧。”吴绍霆把话题推进到下一个项目上。

“正是。因为之前黄埔机械公司研制成A1916式大型飞机,因此我们的研发小组已经熟练掌握第二代战斗机的各方面技术和工艺,驭风者战斗机是三月份开始制造模具,历时两个月完成基础设施。张总办计划在六月底进行首次试飞,如果顺利的话,七月底就能投入生产。”孙靖安介绍道。

吴绍霆用不着仔细询问驭风者战斗机的情况,毕竟之前悍将式已经展现了许多原理,很显然驭风者就是悍将式的精简缩小版。

“既然如此,如果驭风者定型下来后,各地兵工厂需要多少时间才能生产一架完整的战斗机?”他语气透着几分迫切的问道。

“目前有设备生产驭风者战斗机的工厂,除了广东兵工厂、黄埔机械公司之外,就只有马尾造船厂了。至于其他兵工厂的设备更新以及原材料采购,那就得由国X防部统一规划才行。单凭目前这三座兵工厂的生产力,如果在原材料齐全的条件下,平均每座工厂两个月能生产一架。”孙靖安说道。

“两个月生产一架?这太慢了。”吴绍霆沉闷的说道,他不可能再等一年的时间才能让航空战列舰投入实战。

“这只是初步时期的生产力,等到生产流水线铺设完成之后,每两个月可以生产二十架以上。归根结底还是设备投资的问题,只要有足够资金,我们就能尽快铺设生产流水线。”孙靖安尽量往好的方面说道。

“我明白了。这件事我会找时间跟粤省省府和国X防部谈一谈。”吴绍霆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觉得驭风者战斗机的事情不能拖,或许可以像更换“绍霆”式自动步枪那样,把目前现役的第一代战斗机和第一点五代战斗机找到订单客户卖出去,获得的资金就能用来生产第二代战斗机了。

最后关于“龙戟级战列舰”二号舰“盛唐”号,吴绍霆没有太多询问孙靖安,毕竟“盛唐”号仅仅还处于理论设计阶段,真正投入实体制造最少还需要半年的时间。不过关于理论中的“盛唐”号航空战列舰依然存在一些区别于一号舰的特点所在,最大的特点就是在甲板面积上得到了拓展,预测可以配载十三到十六架驭风者战斗机。

“盛唐”号之所以比“龙戟”号的配载量要多,关键是因为“龙戟”号是从日本战列舰上直接改装,存在很多冗余的设计,比如为了方便改装而直接增添了一层甲板,再比如是一个双层的动力室。由于“盛唐”号是完整独立设计和制造,所以在同样的排水吨位情况下,性能和舰载方面都要优于“龙戟”号。

会谈结束之前,吴绍霆又说了一些勉励的话,随即让孙靖安在昆明休息一阵,另外安排返回广东的时间。

当天晚上,吴绍霆找来邓铿,把M1916战斗步枪和驭风者战斗机的情况做了交代,他让邓铿亲自负责与南京、广东方面的联络,尽快派人到国外去接收订单。同时他还决定成立隶属于元首办公室的第二个职能机构,定名为“国家专家顾问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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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3章,专家顾问部

如果说“国策研究室”多多少少有几分即兴而为的意味,那么“国家专家顾问部”却是吴绍霆深思已久的部门。虽然在国X防部设有军工科技司,可这仅仅局限于军事工业的发展方向,并不能代表中国整体的科学技术。

早在“航空战列舰计划”投入实践之初,吴绍霆就在考虑配套的科技发展,随着第二代战斗机成功执行实战任务,他越来越觉得广泛科技运用的重要性。无论是军舰还是飞机,最离不开的是通讯,而在广阔的海洋和无限的天空中,即时通讯显得遥不可及。

没有即时通讯的年代,战舰的作战依然要遵循旧式战术,空军的战斗力依然存在严重的局限性,照此下去根本没有发展第二代战舰、第二代战机的必要。既然有了全新的战舰和战机,那就要有全新的战术运用,以及配套的科技得以发展。

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发展无线电通讯,尽管无线电在西方国家早已经有所实验,可真正得到推广运用却少之又少。之前两年的时间里,中国军队都在不断尝试使用无线电设备,陆军、海军都有不少案例,可惜因为没有成熟的技术根基,实在难以为继。

只要中国能率先掌握并且广泛运用无线电,必然会推动一系列全新战术的出现。而且抢占技术先机,足以趁势给予敌国一记强力的打击。

当然,成立“国家专家顾问部”不单单是为了开发无线电技术,同时还将研究雷达技术、太阳能、电子技术乃至核能科技等等一系列高新科技项目。所有科技研发都基于应用物理,以目前中国科学素质也只能从西方国家进口理论研究,然后加以应用变成自己的技术。至于日后在教育事业上的发展越来越深入之后,自然而然会出现中国自己的理论物理科学。

事实上,“国家专家顾问部”仅仅是起一个带头作用,在中央政府斥资之下引导中国科学事业的发展。但国家的力量毕竟有限,只有国家与民间共同努力,才能即快速又稳定的发展中国的科学事业。

次日一早,吴绍霆开始起草“国家专家顾问部”成立的相关事宜,甚至还在当中提到去美国聘请著名科学家尼古拉·特斯拉来华。尼古拉·特斯拉是世界公认的顶尖科学家,不少人将其才学成就与达芬奇比肩而论。

如今特斯拉正在美国工作,不过自从本世纪初以来,他便一直与美国土生土长的另外一名大科学家爱迪生关系交恶。

就在一九一二年,诺贝尔物理学奖同时授予爱迪生和特斯拉二人,结果二人都拒绝领奖,原因就是不屑与对方共同获得这个奖项,此二人的关系由此可见一斑。就在近两年,特斯拉与爱迪生就无线电通讯的专利一直争论不休,双方各执一词对薄公堂,可一时间仍然没有明确的判决。

目前特斯拉正效力于爱迪生公司,而两个人紧张的关系自然给了吴绍霆有机可趁。吴绍霆记得爱迪生给特斯拉的工资每周只有十八美元,纵然特斯拉才华横溢,可终归还要养家糊口。他决定给以十倍的工资、终身福利保障以及最优政治待遇,一定要将特斯拉请来。

他决定将这件事交给特勤处协同驻美公使馆来负责,尽量低调处理,以免让美国人以为中国是在挖墙脚。

五月十日,北方第二集团军接到中央政府正式授权之后,在这天早上七点钟举行誓师仪式。随后韦汝骢大张旗鼓的宣布中华民国中央政府出师北疆,并放出风声称外蒙古王公贵族参与叛乱者一律重罚不饶。

面对如此招摇的举动,很多人实际上看不明白韦汝骢的用意。出征作战最忌讳的就是让敌人提前获悉部队动向,做好防范准备,既然北方第二集团军准备就绪,那就应该低调出兵,给敌人出其不意的进攻才是。

韦汝骢之所以如此高调的进行誓师仪式,甚至还公然放出“重罚不饶”的言论,真正的用意不是在外蒙古叛乱王宫身上。在他看来,外蒙古叛乱的四盟王公全部都是乌合之众,是真真正正的散兵游勇,连稍具规模的炮兵部队都没有,武器装备更是落后整整二十年。

要知道北方第二集团军一开始的计划是出征沙俄,更别说对付区区外蒙古的土兵?韦汝骢不是过分的自信,而是事实就是如此,北方第二集团军哪怕不采取任何战术,单单是正面强攻都能轻而易举收复外蒙古。

他这么做的目的自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故意招摇过市,让外蒙古叛军势力的幕后操作者们感到紧张。沙俄帝国眼下主要的注意力依然在欧洲战场,不仅不能顾及到外蒙古,甚至连本国后方都无法策应周全。这个时候北方第二集团军突然宣布出兵收复外蒙古,结合南亚战场和朝鲜战场的现状,必然会沙俄误以为这支庞大军团是要一路打到沙俄。

南京总统府因为财政经费问题,无法支持北方第二集团军按照原定计划行事,对韦汝骢来说这是非常可惜的一件事。国X防部三大元老蔡锷在朝鲜,何福光在南亚,二个人都是打出国门的,唯独他只能收复疆土、守卫边界。

既然没办法直接威胁沙俄,索性就过过嘴瘾,间接的给沙俄造成心理阴影。等到世界大战完全结束之后,他多多少少还是能分得一些战功。

当中国军队誓师北伐收复外蒙古的消息传出来后,很快在中国国内掀起了一股热潮。

之前收复香港,随后又是西藏大捷,现在更是雄威大振出兵外蒙古,这真正是长了中国人的脸。纵然因为日本人出尔反尔,再加上英国洋鬼子突然横插一脚,让原本中日战争大获全胜的喜悦荡然全无,但由于目前东三省和朝鲜的战局是持平的状态,因此所有国人再次膨胀起一股信心。

第1094章,沙俄反应

“小鬼子和英国人联手都不过如此,元首迟早会收拾这些东洋鬼子和西洋鬼子”

“就是,就是,瞧瞧那些英国洋鬼子,在欧洲被咱们盟友德国打得一败涂地,在亚洲也只是占了一时便宜罢了咱们现在还有口气出兵收复蒙古,难道还怕打不过英国小鬼子?”

“我泱泱中华雄狮百万,元首不过是体恤民情才没有调集重兵,要不然北京、直隶、热河都有兵,随随便便都能打垮英国人和日本人”

“那个什么黑不溜秋的大元帅,还不是成了我们的俘虏?哈哈”

“要说咱们中国是真正强大了,日本人明治维之后还是通过外交和和气气跟洋人谈判,才渐渐收回被洋人霸占的土地和不平等条款而我们中国那可是凭借实力,向洋人开战,一刀一枪把国家主权拼回来,这才是真实力”

“此言甚是,此言甚是由元首神武之才,我中华复兴指日可待”

无论是报纸杂志还是街头巷尾的家常之言,中国从始至终都笼罩在一股恢复自信和尊严的氛围当中人们不仅为国家步步走向兴旺感到欣慰,是为了国家有一个强大而英明的领导人而感到幸运

吴绍霆在中国的声望地位,正随着战争的进行而水涨船高,在很多深受民主主义熏陶的人士眼里,吴绍霆就是中华民族的代言人和守护者,只有吴绍霆才能让中华民族的地位声望维持下去正因为如此,中国国内弥漫的狂热民族主义气氛渐渐的开始发生转变,很多人转而将“民族主义”与“吴绍霆主义”合二为一,对元首的推崇之心与日俱增

随着元首个人崇拜的温度快攀升,之前由德意志帝国派遣到中国来的社会学家、政治学家们立刻看到机会自从去年年底中德签订“霍尔维格计划”之后,德国一直都在关注着中国社会体制的构成以及发展进度,他们可不会白白赠送一笔物资给中国,既然做为交换的代价是让德国来改造中国社会结构,那自然是要说到做到

这些德国专家们是三个月前陆续到达中国,可是这三个月的时间里全部没有任何动作,仅仅是在默默的观察中国表面上看来似乎什么都没有做,可是暗中这些专家们却经过多次会议,起草了许多计划书、方案书,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在等待一个契机,一个切入点,一个合适的环境条件

而中国社会出现一轮的对吴绍霆的狂热崇拜,正是他们需要的机会

于是,这些德国专家们马上开始付诸行动,按照计划在背地里进行推波助澜他们需要这种狂热的个人崇拜继续发展下去,并且不是像之前几次个人崇拜那样,只是随着外部事件的变化而起起伏伏他们要做的就是让这种“对元首的个人崇拜”永久性持续下去

这是第一步,至于第二步那就是将“对元首的个人崇拜”转化为“对元首的个人效忠”,同时通过长时间的文化宣传、舆论造势和丰功伟绩的推销,还要把这股情绪渐渐塑造成社会意识形态也就是说,要把民间的情绪统筹起来具象化

德国专家们的行动看上去很简单,无非是利用中国国内报纸、上海具有国际化的报纸以及同盟国阵营内的各种通讯,大肆鼓吹吴绍霆对中国的影响同时还专门成立俱乐部、非政治活动党派、社会团体,用来宣传和熏陶对吴绍霆的推崇,主要针对中国上流社会人群,进行直观的影响不仅如此,他们还会利用一些政治特权,诱使一些中国官员编写许多内部资料、教育资料等等,为吴绍霆歌功颂德

当然,他们不会单纯的只是为了吴绍霆个人声望地位而费尽心力,在所有为吴绍霆推广宣传的行动当中,德国人都会见缝插针的附带上“中德友好”、“威廉皇帝与吴绍霆元首同为世界伟人”、“德国是中国最好的盟友和伙伴”之类的信息

然而这些中德友好的信息也仅仅只是第一步,只有等到时机成熟之时,他们才会把这些言论改到另外一种境界,那就是强调德国对中国的恩惠

南京总统府在这些德国专家抵达中国之后,随即成立了专门的监视小组,负责侦查这些德国专家的一言一行然而,当监视小组发现这些德国专家仅仅是在元首的声望地位摇旗助威,一时间感到非常奇怪,德国人竟然有这么好?

既然德国专家们没有做出危害中国的举动,监视小组自然也不会采取任何行动,但仍然不敢掉以轻心,时时刻刻保持警惕

随着东三省战局渐渐持平,中德海军在黄海上不断拦截英日联军的舰船,这让弗伦奇军团最开始的战略布置受到一定的影响不过这些情况早在开战之前联合参谋部就已经做出预测,因此发展到目前的处境可谓是情理之中

只是如果战场上一直无法取得进展,弗伦奇军团作战的意义将会付诸东流毕竟南亚战争现在进行得非常严峻,在中国增派了大陆桥第一兵团进攻暹罗之后,整个南亚大陆的局势骤然紧张起来不仅如此,在西藏与印度边境的交战也逐步升温,中国重炮部队远距离炮火覆盖之下,锡金邦北部几乎不得安宁

再加上中国在这个时候宣布北伐收复外蒙古,气势上已经完全盖过英日联军

五月中旬,弗伦奇元帅制订了另外一场奇袭方案,而这次奇袭已经不单单是英日联合,甚至还说服了沙俄皇帝派遣一支海陆联合的远征军,从海参崴协助弗伦奇军团发起进攻

早在一年前,沙俄国内就已经是动荡不安为了参加世界大战,无数农奴忍饥挨饿,无数中下层小资产阶级被逼破产,劳工无故压缩工资却要承受双倍甚至三倍的工作量在沙俄东部大部分地区的农业遭到严重破坏,这种破坏不是天灾而是人为,农民和奴隶辛辛苦苦耕种了田地还要倒欠一屁股债,索性什么都不做,三五拉帮结伙成为流民,到处游走乞食

不仅如此,自从十年前发生的苏维埃罢工运动,国内重要城市和一些偏远地方一下子涌出许多布尔什维克分子这些人无时无刻不在威胁着沙皇的统治,可是却因为分布细密又深得人心,一时间根本无法遏制

当去年发生的夏季攻势惨遭失败之后,沙俄国内经济状况愈发萧条,甚至许多受伤的士兵都无法提供医疗补助,有点家底子的自己掏钱治疗,一分钱没有的只能忍受痛苦或者等待死亡然而纵然如此,沙俄帝国中枢的王公大臣们,还是一味的坚持将战争进行到底

这次弗伦奇元帅派人联络沙皇寻求远征军支援,一开始沙俄政府上上下下都持反对声音,毕竟国家目前的状况已经没有多余的资金维持另外一支出征的军队

然而就在中国北方第二集团军宣誓北伐之后,紧张的气氛立刻袭遍了沙俄国上下

经过连续数日的会议讨论,沙皇尼古拉二世考虑到中国越来越嚣张的扩张,如果再不能遏制下去,迟早会触动沙俄帝国的利益为此,他最终决定临时抽调一支军队,并调动驻扎在鄂霍次克海的四艘老式练习舰组成海军力量,参加英日联合参谋部

虽然这四艘老式练习舰不尽人意,再加上沙皇征调而来的陆军部队总兵力还不到一万人,武器装备也都是颇为落后的旧式装备但是对英日联军而言,沙俄加入对中国的军事行动,从某种方面上来说提供了气势上的援助

再者沙俄军队从海参崴向中国边境发起突然袭击,一定能造成出其不意的战略效果根据情报部门搜集到的相关信息,中国在东三省的军队目前全部集中在辽东半岛,可以想象黑省正是空虚无防之际

英日俄三方在五月十三日这天,派出代表来到日本札幌进行会晤,确定三方联合发动一次从中国东部海域的进攻其战略目的是利用中国后方兵力不足,并且注意力全部放在辽东半岛的机会,利用突然袭击快侵入东三省腹背,直取长春

作战计划拟定,三方着手开始准备

五天之后,英日联军在开城、春川两处战场发起了一轮强攻,利用凌晨时分是湿闷的天气,将战场容积最大限度的兵力全部投入春川外围的中国阵地出现许多松动的地方,好在后续兵力紧急补充上来,总算扼住了日本军队的进攻

可惜开城的防守不尽人意由于前几天连续下了几场大雨,导致郊区外围的土木工事被雨水侵蚀,在英军炮兵高精准的轰炸之下,许多阵地坑道立刻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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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5章,突袭吉林省

开城原本处于半包围状态,正面进攻的第八师团打得非常汹涌,牵着了三十七师大部分兵力。而在西部侧翼的弗伦奇军团第一师和东部侧翼的日军第十九师团,马上发起趁虚而入的强攻,很快就攻克了开城外围好几个镇子的阵地。

三十七师损失惨重,五个海军陆战旅同样陷入混乱状态。尽管英日联军在一时间之内还不可能攻入开城城内,可是大部分外围阵地告失,防守的空间大大缩水,开城危在旦夕。

开城的战况很快汇报到平壤前沿参谋部。蔡锷对英日联军突如其来的强大攻势感到疑惑不解,尽管从一定程度上来推测,英日联军肯定是蓄势已久,就等待天时地利之际发动这一场大规模总攻。然而纵然让英日联军得逞,推进了一些战线,可是英日联军付出的代价绝对不低,毕竟攻坚战每一寸的推进都是由许多士兵的鲜血铺洒而成。

蔡锷几乎不用等到战况具体汇报,就能轻易猜出开城之战给英日联军造成的损失不小,绝对超过了三十七师和海军陆战队的伤亡。英日联军之所以如此强攻,一定存在另外的目的。

当晚,前沿参谋部召开会议,许多参谋官都认为应该将平壤城内的三十八师增派到开城,一方面是可以支援战场,另外一方面还可以伺机发动反攻。在很多人心里,中日战争早就应该结束了,决不能因为英国这十万人的兵团而驻步不前。

再加上国内越来越浓厚的民族自信心,如今前线指挥官们大部分都是求胜心切的状态。

蔡锷冷静的分析了目前的状况,虽然他暂时猜不出英日联军下一步计划,但是却可以肯定只要英日联军继续像今天这样疯狂的强攻,中国军队只要以退为进,用不了一个月的时间就能活活把英日联军拖垮。

英国弗伦奇军团是大老远渡洋作战,后续补充兵力非常困难,能够做到半年补充一次兵力已经算是不错了。至于日本,虽然国内还有很多师团的常备部队,但日本整体上下早已经失去对战争的信心,原本议和是最好的结局,倒头来却因为大隈重信一人之词再度开战。再加上“东亚经济复苏计划”进入白热化阶段,日本经济越来越脆弱,国家和民间的财富正在莫名其妙的大幅流失,如今能维持前线作战部队的兵力补充已经非常困难,哪里还有多余的财政派出更多的部队作战?

正因为如此,蔡锷很有信心跟英日联军打消耗战,故而才像现在这样将战略进攻转变为战略防守。英日联军缺乏后劲,对他们而言这场战争是拖不起的。

最终,蔡锷没有打算立刻派出三十八师支援开城,反而给开城下达命令,一旦无法坚守城郭,大可向平壤撤退构筑新的防线。

蔡锷可能不会想到,多亏他将三十八师按兵不动,从而为两天之后发生的战局逆转保留了预备兵力。

五月二十日清晨,日本南清舰队和沙俄临时编队忽然出现在日本海北部的海面上,在两支舰队的身后则是经过伪装的美国货船。这些美国货船在之前一个月的时间里,已经在台湾、日本本土进行一系列改装,增设了许多登陆艇和外挂装置,方便执行登陆作战。

与此同时,早已埋伏在中俄边境的沙俄东方远征军团,立刻跨跃中俄边境,向着珲春县发起进攻。

珲春除了驻扎着一个边防营之外,再无其他兵力,面对突然从天而降的庞大沙俄军团,边防营旧军当时吓得不战而逃,就这样让东方远征军团占领县城。军纪败坏的沙俄士兵在城内城外进行疯狂的劫掠,到了中午之后才再各自长官的约束之前,开始执行第二步行动。

东方远征军团一分为二,主力部队继续向西北方向的延边挺进,后勤部队则负责接应南清舰队护送的弗伦奇军团第二师登陆。

同一日傍晚,东方远征军主力部队开始进攻延边。这一晚对于延边来说可谓是近百年来最悲惨的一晚,城中为数不多的军警奋力抵抗,无奈面对数十倍于自己的敌军,还有大炮、重机枪等重火力,防守如同纸张一般脆弱。

破城之后,沙俄士兵在城内进行疯狂的劫掠和屠杀,但凡遇到的中国青壮年一律用枪射杀、用刀砍杀。一些杀红眼的军官甚至下令将成堆成堆的中国人押解到鸭绿江边,并排排成一列,用重机枪进行密集扫射。整个鸭绿江岸边全部是残缺不全的尸体。

据后世记载,经此一役,延边足足一个月都有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好几条街道、小巷的地面上,全部染红,一寸不白。

杀戮直至次日凌晨方才停息,整个延边城已经是血流成河。

吉林省省府长春接到通报是延边陷落的第二天早上,省长孟恩远惊讶不已,紧忙向东三省统帅部发去求援电报,并紧急动员长春城内的预备役部队,同时招募壮丁组成民兵。然而即便如此,整个长春地区的兵力总计只有四千余人,七十五毫米大炮五门,重机枪十二挺,这等火力甚至连应付沙俄军团都不足,更何况还有弗伦奇军团第一师。

吴佩孚在丹东收到奉天转发来的电报后,几乎没有多想,即可命令刚刚在营口落脚的国防军第二师两个机车团,火速向吉林省出发驰援。同时命令国防军第二师的其他部队,终止目前所有行动,调转方向北上前往吉林。

目前西线战场上已经有国防军第一师和第三师,外交东三省第一路军,总兵力将近七万之众,足以应付两个英军师和日本第五师团。原本吴佩孚计划利用三个国防师的兵力,在月底发起一轮反击,不过现在看来这个计划只能暂且搁置。吉林省兵力薄弱,如果不及时赶去救援,很容易会让敌人攻占全境,进而威胁黑省和奉天省。

不仅如此,在平壤的蔡锷收到黑省告急的电报后,同样意识到大事不妙。

原来之前开城、春川的敌人发动强行猛攻,目的就是为了吸引注意力,为奇袭吉林省提供掩护。蔡锷分析,这次进攻吉林省的军队很显然不只是沙俄军团和弗伦奇军团第二师,必然还有弗伦奇军团最后一支部队第三师。单凭国防军第二师一支前去增援只怕未必能顺利阻击敌人,于是他果断下令一直驻扎在平壤养精蓄锐的三十八师即日启程,直接从朝鲜北部进攻延边,切断敌人的后路。

虽然说有国防军第二师和三十八师奔赴吉林省支援,可并不是所有问题都得到解决。

从辽东赶往吉林省,二万多人的部队携带辎重物资,纵然有铁路和飞艇的输送,最起码也要十多天的时间才能全部输送到位。这其中还不包括部队休整以及制订反攻策略的时间。至于三十八师从平壤出发那就更遥远了,哪怕一切都顺利,最快也要二十多天。

支援部队所需赶路的这大半个月时间,吉林省和黑省可谓都处于真空期,以沙俄军团和弗伦奇军团第二师、第三师的进攻速度,谁也不知道他们能在大半个月的时间里打到哪里。

考虑到这个问题,蔡锷立刻想到在沙里院驻守休整的两个空中骑兵旅。伞兵部队最大的优点就是拥有卓越的机动性,而这个时候最需要的就是速度。蔡锷随即再次下达命令,让空中骑兵第一旅、第二旅备战准备,两天之后乘坐飞艇前往黑省,直接空投至长春。

第1096章,突遭变故

昆明,元首行营。龙云迈着急促的步子来到二楼元首办公室门口,经过一番通报之后,他走进了办公室见到正在起草“大陆桥第二兵团计划书”的吴绍霆。

“元首,哈尔滨发来的战报。”龙云语气沉闷的说道。

“哦?吉林守住了吗?”吴绍霆问道。

两天之前昆明行营收到东三省统帅部发来的电报,告知沙俄军团和弗伦奇军团第二师已经逼近吉林。虽然英俄联军攻势迅速,前后只用了五天的时间,就从延边快速的打到吉林,这样日行数百里的速度,实在让人感到吃惊。然而也间接应证东三省地方卫戍部队的能力低弱,一路上根本无法制造任何阻力。

按照时间来推算,今天是五月三十一日,吉林的作战应该有了初步分晓。

他对孟恩远还是寄予不小的希望,从辽东、朝鲜赶来的援军兵力不弱,只要孟恩远能在吉林拖住三五天的时间,吉林省便可阻挡住敌人的步伐。

“长春……长春失守了!”龙云声音很低沉的说道。

“失守了?等等,是吉林还是长春?”吴绍霆停下了手里的钢笔,立刻坐直了身子,盯着龙云认真的问道。

“是长春……”龙云说道。

“两天之前才告诉我英俄联军逼近吉林,才两天时间,他们就是跑步前进从吉林到长春也不止这个时间。到底怎么回事?”吴绍霆严肃的喝问道。

如果长春真的失手了,这可是中国自开战以来遭到最严重的损失,直接沦陷了一座省会城市。这对中国全体的民心和军心都会造成极大的影响,尤其是东三省的人心。敌军隔断了吉林省,也就等于让黑龙江和奉天省陷入孤立状态,纵然英俄联军没有足够的兵力威胁黑龙江,可被隔绝的影响必然会导致黑龙江人心惶惶。

龙云还打算把手里的电报递上去,不过现在看到吴绍霆怒火上头,只好先忍了下来。他连忙说道:“弗伦奇军团第二师和第三师只用了两天时间就全部登陆,军情处经过调查后才发现,美国一次性提供了三十六艘大型货船,推测有一百二十二艘登陆艇。弗伦奇军团第二师和沙俄东方远征军团全部快速行军,一路进逼吉林。孟省长调动长春的大部分兵力在吉林设伏,打算拖住英俄联军,却不料弗伦奇军团第三师的一个骑兵旅,竟偷偷的绕开吉林,直接偷袭长春。”

不用龙云继续说下去,吴绍霆已经知道事情的大概,无非就是声东击西之策,大军浩浩荡荡的开到吉林,让孟恩远认定英俄联军是要进攻吉林,于是自作聪明调动兵力去设伏。结果让人抄了后路,到头来不仅长春丢了,吉林也根本守不住。

他一直以为美国人扮演的角色不会太直接,哪怕提供一些商船、货船或者军火交易都无所谓。可是这次英军两个师的兵力只用了两天时间就完成登陆,全靠美国慷慨的提供如此庞大的货船船队。

美国人,哼,迟早要你们好看!

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冷冷的说道:“空骑兵呢?他们难道没有赶上?”

龙云说道:“空骑兵第一旅在昨天刚刚投放下第一批物资,只有一个营的士兵着落。哪里知道当天凌晨弗伦奇军团第三师就开始进攻,这个营的战士们拼死顽抗,最后只有十二名士兵从城中撤退出来。”

吴绍霆霍然站起身来,把手里的钢笔狠狠摔在了桌案上,大吼道:“孟恩远他脑子让驴踢了是不是?长春和吉林哪个重要都不知道?现在可好,吉林没守住,长春也丢了。吉林省还怎么反攻?”

龙云沉默了一会儿,等到吴绍霆情绪不是那么激动的时候,他才说道:“蔡总司令已经改命令,让空骑兵第一旅、第二旅在通化降落,然后等待国防军第二师和三十八师到来,集合兵力向长春发起反攻。”

吴绍霆负着双手来回踱步,他之所以如此勃然大怒,是因为原本可以守住的阵线却因为部署失误而丢失。不仅如此,既然沙俄军团和弗伦奇军团第二师、第三师进攻吉林省,那就意味着又要在吉林省内开辟新的战场。

放眼东三省和朝鲜,如今已经有四个战场,多开辟一个战场就会多一份消耗。不管怎么说敌人是三个国家在分担消耗,而中国这边哪怕算上德国也只是两个国家。这终归不是一件划算的事情。

再者,一旦这么多战场都陷入僵持的局面,或许最终能够拖垮敌人,但对于他一开始制订的“亚洲战略”同样会造成极大的影响。“亚洲战略”是整体性的战略计划,任何其中的一个部分受到影响,就会导致其他部分一同受到拖累。这一点从北方第二集团军就能看出来,原本是进攻沙俄的部队,因为英军突然出现,延缓中日战争结束,最终不得不只能用来收复国土、平息叛军。

龙云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但又不能什么都不说,犹豫片刻之后,他开口说道:“元首,情报部门已经查实,在吉林省的敌军是弗伦奇军团最后两个师,至于沙俄所谓的东方远征军也都是从东部地区临时征召来的士兵,大部分是沙俄需要安置的流民。”

吴绍霆停下脚步,冷冷的盯着龙云,问道:“你想告诉我吉林的事情不必担心,只要援军开到就能轻易收回失地,对吗?”

龙云知道自己说错话,连忙噤声不语。

吴绍霆深深吸了一口气,言辞郑重的说道:“现在他们占据长春和吉林,整个局面就扭转过来了。之前是敌人来进攻我们,我们可以凭借防御工事消耗敌人;现在呢?现在是我们要进攻敌人,反过来就是他们凭借城池阵地来消耗我们。这才是弗伦奇军团这次进攻的主要目的,你真以为我们可以轻易收回失地?”

自古以来兵法上就有记载,如果只有单纯的野外遭遇战,一比一的兵力之下完全可以拼一拼,正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可如果是攻坚战,必须数倍于守军才有胜算。如今东三省可以调用的兵力全部在战场上面,单凭国防军第二师和三十八师,外加空中骑兵两个旅,要想短时间之内摆平吉林省的危机,实在有些困难。

这个时候他忽然有一种陷入战争泥圈的感觉,而且是越陷越深。

亚洲战略虽然没有死规定什么时候结束一场战场,可原本在一个月之前就能结束的中日战争,倒头来却又被迫继续拖延下去。这从心理上绝对是很难让人服气的一件事。

中日战争消耗着中国百分之五十以上的军事资源,也就是说这场战争拖住了中国军事力量的一大半,战争继续下去只会让中国的军事力量受制更多。而相反,如果能尽快结束这场战争,就能从战场上解放百分之五十以上的军事力量,同时还能立刻获得战胜日本之后丰富的战利品以及战后国家声望地位。

因此,他非常不希望这场持续一年多的战争规模再次扩大下去,更不希望中国在这场战争里越陷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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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7章,惨案和绿魔

可是眼下又有什么办法能解决这场战争?继续增兵,用强大的兵力压垮敌人,这显然是另外一种扩大战争规模,更何况未必能够得偿所愿。利用科技优势来击溃敌军,但新式武器虽然已经研发出来,只是生产还需要时间,哪怕是吴绍霆寄予希望的龙戟号还要再等几个月才能投入实战。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通报声:“王局座王大人请见。”

吴绍霆回过头来对龙云示意了一下,龙云立刻上前打开办公室的大门,王长龄带着几乎与龙云一样凝重的表情走了进来。他先向龙云微微点头示意,随后直接来到吴绍霆面前,将一份电报递了过去,说道:“元首,哈尔滨刚才又发来一封电报。”

吴绍霆接过电报,不过没有打算看,只是问道:“又是什么事?”

王长龄叹了一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愤怒的说道:“沙俄军团在吉林大开杀戒……”

不等王长龄把话说完,一旁的龙云顿时大声吼了出来:“又开杀戒?之前他们血洗珲春、延边,如今拿下吉林竟然还要杀人!这群畜生!”

王长龄接着说道:“不仅如此,沙俄军团甚至还恬不知耻的打出口号,说是要灭绝吉林省所有中国男人,还要把东三省并入沙俄的版图。”

吴绍霆脸上渐渐浮起一片阴沉,他冷着声音问道:“老毛子这次在吉林杀了多少人?”

王长龄说道:“消息都是从吉林逃出来的老百姓口中得到的,他们说沙俄军团和弗伦奇军团在攻占吉林之后,就在城中和附近的小镇大肆劫掠。其中有一个小村庄因为过于贫穷,没有太多的粮食,被沙俄军团认为是故意隐藏财物不上缴,结果沙俄士兵杀光了全村的所有人,九十五口人,包括妇女、老人甚至婴孩,都没有放过。”

龙云捏紧了拳头,怒不可遏的说道:“简直禽兽不如。真是小人得志,让他们自以为可以胜券在握,等到我们打回去的时候,这些老毛子一个不留,全部砍头。”

王长龄看了一眼吴绍霆,却发现元首一言不发,只是脸上冰冷的神色愈发明显。

他暗暗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不该继续说下去。这伙东方远征军团大部分都是沙俄流民组成,在沙俄国内饿了肚子,来到中国之后自然要大肆发泄一番。

要知道沙俄士兵在吉林犯下的罪恶行径可不单单是刚才所说的那么简单,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之前所说的屠杀村庄还算是最轻的。

“英国人呢?”过了许久之后,吴绍霆这才开口问道。

“弗伦奇军团第二师第二天就开始向长春开拔,吉林就全部交给沙俄军团管理。”王长龄回答的说道。

“他们就没有阻止沙俄人滥杀无辜吗?”吴绍霆冷冷的问道,他倒要看看这些自诩绅士的英国人是不是同流合污。

“这就不清楚了,目前没有这方面的汇报,哈尔滨发来的消息大部分都是关于沙俄人在制造屠杀和混乱。”王长龄摇着头说道。

“你继续说,老毛子还干了些什么!”停顿了片刻,吴绍霆掷地有声的又问道。

“元首,这些沙俄士兵根本就不是正规军,都是从沙俄西部临时征召来的散兵游勇,甚至其中还有一些特赦的罪犯。他们没有经过任何训练,只是配发了一套军服和一些枪支弹药,然后就被送到中国来。可想而知,这些人是没有任何纪律可言……”

“你只要告诉我,他们还做过什么!”吴绍霆提高声音,不怒而威的问道。

王长龄与龙云对视了一眼,其实两个人现在已经明白吴绍霆的意思,虽然元首表面上还没有达到大吼大叫的怒火状态,可不难想象元首内心中早已经是翻江倒海一般震怒。而这种沉没于表面的愤怒,才是最为可怕的情绪。

不过即便如此,他们也不敢继续违悖元首的意思,只怕弄不好元首还会迁怒自己。

微微沉了一口气,王长龄只好把自己刚才收到的消息都说了出来。

吉林陷落的日期正是前天下午,事实上从沙俄士兵进城之后,屠杀和劫掠已经拉开帷幕。随同沙俄军团一起的英军士兵只顾着占领重要设施,顺便搜集一些粮草做为军队补充,由于语言不通所以根本不理会沙俄士兵。

一开始沙俄士兵只当是战争没有结束,因此惯性似的开始到处杀戮。可是到了天黑之后,这股杀戮反而愈演愈烈,到了无法遏制的地步。一些军官想到中国军队收复蒙古,甚至还要进逼沙俄,更是煽动士兵劫杀所遇到的中国人。

到了第二天凌晨的时候,一些一夜未休的沙俄士兵更是杀理智全无。他们想到这一路进攻顺利无阻,于是妄想中国军队不堪一击,渐渐膨胀起来一股野心,认为沙俄帝国完全可以吞并东三省,把劣等的黄种人赶尽杀绝。

这原本仅仅是一些头脑发昏的狂妄想法,却没想到很快得到了大部分沙俄士兵的认同。于是他们在吉林城内进一步展开了军事行动,决定杀死所有中国男丁,不管是青年还是老人,甚至是男婴都不放过。

根据从吉林城逃出来的老百姓讲述,他们亲眼目睹了城中主干道边上排列着许多少年儿童的尸体,一目触及少数也有数百具之多,大部分是用刺刀捅死,死状非常可怕。

因为沙俄士兵疯狂屠杀男丁,很多男人只能躲藏或者逃跑,导致一天之内城中几乎失去了所有男性劳动力。沙俄士兵只能强迫妇孺干活,让她们清理战场,修补军事设施。

“吉林的老百姓有人向北逃去,遇到了黑省增派到松原县的军队,这才把所见所闻说了出来。黑省卫队立刻把情况汇报到哈尔滨,毕督军闻讯之后震怒不已,一边向沙俄政府发去责问,一边又加进调动兵力布防。”王长龄最后说道。

吴绍霆陷入了沉默,他冰冷的表情一下子让整个办公室都进入了酷寒。

过了足足三分钟的时间,他才缓缓迈动脚步,走到大书桌后面,却没有坐下来。

“自鸦片战争以来,列强每每入侵我中国都会制造种种惨案。时至今日,前有烟台惨案,后有珲春、延边、吉林惨案。列强道德尽丧,不顾战场法则,卷入千千万万无辜平民深陷水火。我中华民国如今怀有自强之决心,若在国土之上连国民安全都无法保障,何以自强?原以为我部可以遵从国际法则,绝不以战争嫁祸无辜平明,殊不知践踏国际公约者正是国际公约缔造者。既国际无公义,我部从今日起也不会再讲公义。”吴绍霆面向王长龄、龙云,用一种由弱渐强的语气说道。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声色俱厉,掷地有声,就仿佛是平地之中一声雷鸣似的。

王长龄和龙云听完这一番话,二人都有极深的感触,既然敌人胆敢屡次使用下三滥的手段,中国凭什么还要一忍再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才是战场上的法则。

“即刻拟定命令,我吴绍霆授权启动‘绿魔计划’。”

“绿魔计划”指的正是去年德国秘密赠送给中国的一批毒气弹,这批毒气弹是目前德国最新式的氯气毒气弹,散发的气体是黄绿色,所以才被设置为“绿魔”代号。之前因为朝鲜战争进行的比较顺利,所以暂时没有使用这种容易招致非议的武器。

然而,随着英军和俄军加入战场,使得原本顺利的战局一下子变得拖拖拉拉,甚至还导致国土沦陷的局面。尽管严格的说,现在战场局势还没有到达失控的局面,可身为中华民国最高元首的吴绍霆,已经不再希望这场战争继续拖延下去,势必要采取更激进的手段来尽快结束这场战争。

这次发生在吉林省的一连串惨案,正好给了吴绍霆一个使用毒气弹的理由和一个自我安慰的借口。“是你们不仁不义在先,如此恶意的屠杀我中国国民,那我必然要以十倍的代价让你们付出。”

如果是在其他时候,王长龄和龙云必然会劝说“元首三思”,可是考虑到一伙沙俄人正在吉林省内施暴,如果不给予一记沉重的反击,中华民国的尊严何在?中央政府该怎么向遇难的老百姓交代?一个不能保护国土、保护国民的中央政府,还怎么配存在?

“是,我马上去拟命令。”龙云肃然应道。

第1098章,三个月结束战争

两天之后,从潍坊军事基地发出了三艘中型飞艇,装载着德国赠送的三百六十五罐氯气钢弹,以及第一批三千副防毒装备,向着平壤前进。不仅如此,经过半年时间培训并且一直隐藏在南京江北大营的中国首支毒气部队“绿魔部队”,在德国化学专家的带领之下,乘坐火车前往平壤。

这些德国化学专家之前受国X防部委托,一边在国防大学担当教授,一边暗中培训“绿魔部队”。如今总算派上用场,他们自然愿意在这些相对落后的东方国家一展身手。

绿魔部队和德国化学专家之所以乘坐火车,而不是选择更快捷的飞艇、轮船,主要是考虑安全问题。如今黄海海域随时都有敌人舰队出现,再加上驱逐舰有防空设备,因此飞艇横跨海洋也变得不是绝对安全。

无论是外籍化学专家还是绿魔部队,这些可都是投入重金培养出来的人才,宁可延迟几天,也不可置于冒险。

既然使用化学武器,理所当然也应该具备化学武器防范装备。去年德国在赠送这批氯气钢弹的时候,顺带附送了一批防毒气装备,不过数量并不多,仅仅是让中国工厂照着这个样式来仿造。好在国X防部一些有识之士经常关注欧洲战场的战况,知道化学武器的危害甚大,因此在去年国防预算当中特意划出一笔资金,用以生产防护设备。

虽然生产的数量并不多,但好歹可以以备不时之需,而这个时候正好派上用场。

潍坊军事基地的防护设备分三次运输,南京储备的防护设施则在五天之内全部运抵平壤。总计两万套防护装备,只能配给最前线的作战部队和指挥官。

六月三日,南京总统府,冯国璋在西朝房召开新闻发布会,向到场记者公布了发生在吉林省内一系列惨案的第一阶段报告。虽然目前吉林、珲春和延边仍然在敌军占领之下,这份报告大部分是通过幸存逃亡者的口述,以及情报人员冒险潜入实地拍摄的照片,但是任谁都无法质疑这份汇报的真实性。

因为就在昨天上海一份美国报纸上,刊登了一名英军上尉的文章和一张照片,正是吉林城街道上排列的少年孩童尸体的一幕。这名英军上尉严厉批评沙俄士兵军纪败坏,纵然战争存在对平民百姓的误伤,但再怎么误伤,也决不能伤害老弱妇孺。

冯国璋在发布会上只演讲了几分钟,因为激动的情绪再加上带有病症的身体,很快因为气喘而险些晕倒下去,被侍从官急忙搀扶离场。退场之前,他仍然挥舞着颤抖的拳头,用虚弱而嘶哑的声音喊道:“耻辱,人类的耻辱,什么样的军队才做出如此下作的事……”

记者们的镁光灯“砰砰砰”的鸣响起来,将冯国璋挣扎的一幕迅速记录,更有人现场开始构思内容:吉林省事件致使中华民国副总统冯国璋盛怒之下晕倒!

短暂的休息之后,外交部部长伍廷芳走进发布会现场,代替冯国璋继续会议。

“强烈的谴责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外交手段更是形同虚设,对于沙俄士兵在我中华民国领土上犯下的罪恶,我中华民国必将以牙还牙,血债血偿!沙俄士兵杀死我多少中国国民,我中国大军必以十倍奉还!”

这番话已经非常严重,几乎是表明了要杀死十倍的沙俄人才肯罢休。如果是在正常的外交言论上,这已经是不给任何退路的威胁,同时势必要将报复进行到底。无论如何,这番话从一个外交部长嘴里说出来,实在太让人诧异。

然而正因为如此,才显得中央政府对吉林事件十分重视,更显得中央政府对沙俄人的罪行真正动怒!

“这里有一封我们中华民国元首吴绍霆阁下从昆明发来的电报,他代表中华民国中央政府以及全体中国行政官员,对这次国土遭到偷袭致使沦陷的事情,向全国人民谢罪。他说,这是因为中央政府未能做好周全防备,政治和军事上的双重失策,才导致敌人有机可乘。为此,他不仅要想全国人民谢罪,更要向正在遭受战争磨难的东三省同胞们谢罪。”

身为国家元首的吴绍霆向全国人民谢罪,并且主动承担政治和军事失策的责任,这就好比昔日皇帝向全国发布“罪己诏”。只不过旧时候老百姓民智封闭,文化低下,对于所谓“罪己诏”的理解能力很有限。然而今日此等做法,再配合国内正在蔓延的元首个人崇拜气氛,不难想象会得到非常隆重的反应。

“我们南京中央政府向全国人民承诺,三个月之内结束东三省和朝鲜战争,对于在东三省遇难的同胞必将给出有厚抚恤。”

伍廷芳说完这番话,不顾在场记者们的提问,宣布新闻发布会结束,然后转身退场离去。会场里的各国记者纷纷追问,他们现在最关心的问题,自然是中国凭什么在三个月之内结束东三省和朝鲜战争?

当然,这个问题任何官方人员都不会回答,无论是正面还是间接。而伍廷芳之所以要夸下海口提前告知“三个月的时间”,最大的目的就是为了启动“绿魔计划”做铺垫。可以说,今天整个新闻发布会的目的,都是为了使用毒气弹制造理由和动机,哪怕事后遭到敌对国家的谴责和国家舆论的指骂,到时候中国也有反驳的口实。

当天晚上,冯国璋因为身体孱弱只好在总统府内休息,他派人去副总统官邸将自己的机要秘书师景云请来,说是有重要事情交代。

师景云匆匆忙忙赶到总统府,在总统府招待所的房间里见到了冯国璋。

“甫公,身体可好?听闻下午召开新闻发布会时出了闪失,卑职心中担忧的紧啊。”

“兰峰,不必担心,无甚要紧。”冯国璋缓缓的说道,声音仍然有几分单薄。

“您年事已高,万事总要省一些心来应付,千万不可过于操劳呀。”师景云叹声说道。

“你先坐,闲话休絮,今日急着找你来,可是有大事情等着你呢。”冯国璋淡然笑道。

师景云心中疑惑,不知道是什么大事情。不过他隐约推测,或许跟战争有关系,毕竟放眼全国上下目前堪称大事情的就是战争。他在冯国璋面前的椅子上坐下来,然后静等下文。

冯国璋沉了沉气,将自己面前茶几上的一封文件轻轻推了一下,说道:“兰峰,这是昆明发过来的文件,元首亲自首肯的命令。”

师景云扬了扬眉毛,昨天他已经听说了秘密启动“绿魔计划”,难道是这件事?他小心翼翼的拿起文件,打开来仔细过目一遍,随即脸色微有变化,连忙说道:“原来是大陆桥兵团的事情!元首要成立大陆桥第二兵团?”

第1099章,大陆桥第二兵团

冯国璋深深的点了点头,随即原本病弱的脸上恢复了几分气血,老迈龙钟的双眼里闪光一丝精光,他说道:“没错,而且元首特意发来这份命令,让老夫全权负责。”

师景云微皱起眉头沉思此中原委,百思不得其解,于是问道:“这……甫公,可是元首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

冯国璋笑了笑,语气平静的说道:“元首已经对咱们北洋放下成见了。他此举的用意,就是希望老夫能给他带来一股崭新的北洋力量。”

师景云一点即透,立刻说道:“原来如此,若是这么说,李秀山的大陆桥第一兵团也是这个意思了?”

冯国璋深以为然的颔首认同,笑道:“没错。”

停顿片刻,师景云还是有一些事情想不明白,他犹豫不决,但最后还是开口问道:“可是甫公,元首何必要打这样的心思?他要掌握天下兵权,想要掌握中央政府的统治地位,理应要扶植自己的亲信势力才是,为什么……”

冯国璋抬起手打断了师景云的话,不疾不徐的说道:“你应该想到这一点,正是因为元首要掌握天下的兵权,这天下的兵权当中自然也包括咱们北洋。如果元首不能驾驭咱们北洋,那就只能毁灭它!这些年咱们北洋公党势力派别四分五裂,经过去年全国整顿之后,更是羽翼锐减,老夫原以为经此整顿之后,我北洋当一蹶不振,却没想到还有枯树逢春的时候。”

师景云隐隐约约听明白了冯国璋的话,元首要掌握全天下的权力,北洋自然包含在其中。元首现在给北洋机会,一则是证实北洋的能力,二则是证实北洋的忠诚。李纯的大陆桥第一兵团可以说是一个先例,这表示元首对李纯的表现很满意,进而对北洋也更有几分信心。

“兰峰啊,从南北战争开始,元首就在打击咱们北洋,直到去年全国大整顿结束之后,才是真正的开始塑造崭新的北洋。咱们这些旧派并非与现时国家格格不入,关键还是要看咱们是否真正能捍卫这个国家、效忠这个元首。”冯国璋继续说道。

“唉,在下有一事不明,究竟是国家在前还是元首在前?”师景云认真的问道。

“兰峰,千万千万不要考虑这个问题,你越是纠结于此,越是会遭此纠结,弄不好还会引火烧身。此事我们不可多关心,自然会有人代替我们关心此事。”冯国璋告诫似的说道。

“在下明白了。甫公,那您打算如何处理此事?”师景云问道。

“老夫年事已高,总得为咱们北洋的下一代做好准备。这两天老夫已经很仔细的想了想这个问题,最后决定让兰峰你来负责组建大陆桥第二兵团。”冯国璋缓缓的说道。

“什么?这,在下何德何能,甫公这可真是难为在下了。”师景云连忙说道。虽然他之前已经有所意识,既然冯国璋特意找自己来讨论大陆桥第二兵团的事务,那就意味着这件事十之八九与自己有关联。只是话又说回来,纵然他是军校毕业,可这些年来一直负责处理冯国璋府上的内务工作,几乎很少涉足军事,让自己来担当如此大任,实在是太过托大。

冯国璋当然知道师景云心中的想法,不过既然自己已经决定,自然有其中的道理。

他不轻不重的笑了笑,说道:“兰峰,如今我直系可信的不多,之前的旧部大部分已经委以军职,身边只剩下你一人可用。这次难得的机会,我北洋绝不能错过。总之,你放手去做,老夫坐镇中央一日,必然保全你等一日。但是你一定要记住老夫刚才所说的话,摆正自己的姿态,万万不可有僭越之举。”

师景云叹了一口气,说道:“甫公,景云别无他求,只愿意常伴甫公左右,为甫公竭尽所能。此次筹备大陆桥第二兵团,大可委派其他人前去,我直系人才济济,断然不会找不到真正合适的人选。”

冯国璋加重语气,带着几分严厉说道:“你就是合适的人选。兰峰,老夫已是苍暮之年,你则正值壮年,理应在外好好闯荡一番,奠定属于自己的一番基业。咱们北洋的未来就全靠你们这些人来撑起一片天地,你若不答应,那就是让我北洋后继无力,老夫纵然西去也绝不瞑目!”说到这里,因为一时激动,不由自主气喘了起来。

见到这里,师景云赶紧站起身来拍抚冯国璋后背,待到冯国璋气喘稍微缓和一些,他又立刻快步走到一旁倒了一杯温开水,双手捧着递到冯国璋手里。

“甫公,万万不可气急。”他急切的劝慰道。

“你若不答应,老夫这把老骨头早晚毁于此事。”冯国璋沉声音说道。

“既然是甫公吩咐,在下莫敢不从。之所以百般推辞,并非在下沽名钓誉,一来是因为在下军学不济,恐怕会误了大事,非但帮不了北洋,反而还连累了北洋;二来则是甫公身边总得留人照顾办事,在下追随甫公多年,一应章程习惯清楚了然,自然不必让其他人来处理。不过,甫公一心为北洋大体,在下理应追随甫公步履,替甫公分担事故才是。”师景云言语恳切的说道。

“你毋须过于担心,凡事秉公办理,遵照章程办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即可。之所以让你接这个大任,目的在于磨砺你的资历。要知道天底下再乱,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有战争,咱们北洋不仅要在军事上有所建树,更是要保证政治地位不动摇,你明白吗?”冯国璋语重心长的说道。

“在下了然,谨遵甫公教诲。”师景云诚恳的说道。他当然知道北洋老一辈所做的努力,也知道自己在大陆桥兵团中所担任的角色。

“既然你明白,那就好办了。元首对这件事催的比较紧,你明后两天抽空去一趟中华门,跟部里好好商议一番,尽快拿定详细的筹备计划。大致上大陆桥兵团的士兵必然要适应热带地区环境气候,因此兵员还是从川云贵桂四省招募。”冯国璋交代道。

“多谢甫公指点,在下铭记在心。”师景云连忙说道。

“如果一切不出意外,三个月之外你便要上战场了。不过不要太有心理负担,总之这是好事,能到国外战场上经历一番的将领,到时候回国必然是一身荣誉。总之,你一定要好自为之。”冯国璋深沉的又吩咐了道。

“在下必不敢忘甫公教诲。”师景云郑重答道。

两天之后,师景云处理好副总统府上的相关事务,带着冯国璋交给自己的文书证件前往中华门国X防部。国X防部早就收到电报指示,在师景云到来之后,他们立刻召开了一次论证会议,进行一番程序上的过场。

连续几天的会议,国X防部副部长唐继尧授予师景云陆军中将军衔,正式委任为南亚大陆桥第二兵团总司令。唐继尧告诉师景云,元首之所以如此急忙要求成立大陆桥第二兵团,稍微有点大局观的人都知道,这是在转移战场的重心,将朝鲜和辽东的战争战略核心转向南亚地区。绿魔计划势在必行,同时也势在必得,一旦朝鲜战争结束,亚洲战略的下一步就是进攻印度并且征服马来群岛。

根据论证的结果,大陆桥第二兵团获得四个卫队师的番号,序列接在大陆桥第一兵团之后。卫队师满编兵力大约在一万二千人左右,因此全兵团不会超过六万人。一部分兵力从四川、广西、贵州三省的地方军中抽调,一部分从全国预备役部队抽调,最后一部分则由兵团司令部在西南诸省就地招募,其中还包括越南河内、仁化两地。

武器装备暂时采用各地军火库库存的旧式装备,不过即便是所谓的旧式装备,在南亚战场上的性能也算非常不错。比如停产之前算得上最新式的汉式步枪,以及部分德国步枪等等。军费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地方政府负担,另外一部分则为国X防部负担,但由于目前国防预算紧张,所以国X防部的那一份负担还是得转嫁到地方政府身上,只不过先打下欠条,等国家财政缓和过来之后再补贴给地方政府。

第二兵团总司令部设于广西,命令师景云三天之内拟定司令部人员名单,十天之内赶往司令部上任。因为元首要求加进处理,因此兵团筹备时期限定为三个月,三个月之后就要接受正式命令奔赴战场。

第1100章,按部就班

绿魔部队抵达平壤是六月八日,德国化学专家在前沿参谋部与统帅部众参谋进行多次会晤,起初是介绍毒气弹使用的方式以及相关的化学原理。之前在欧洲战场上,法国部队已经使用大炮将毒气弹发射到敌军阵地上,不过那是经过特殊制造的毒气储备弹头,并不是这次德国赠送给中国的毒气钢罐。

特制的毒气炮弹头从技术上来说并不困难,但是从工艺上来说却过于繁琐,成本过高,同时在制造过程中还要承担很多不必要的风险,因此一直没有受到德国的青睐。再者即便是使用毒气弹炮,爆开之后散播的雾体仍然要以风向为准,但很多时候因为弹头容纳的气体量不足,很容易被一阵风吹散。

德国化学部队在释放毒气的时候,通常是由专门的化学部队携带毒气钢罐来到前线偏僻的地方,在配备防护设备并且于合适风向的情况下,直接打开毒气钢罐,让有毒气体顺风飘向敌人的阵地。

虽然这么做同样有风险,因为谁也无法判断风向的持续性,有时候看上去是顺风,但当毒气释放出来之后冷不防又立刻变成逆风。只是这种手动操作的好处,就在于释放毒气的过程中,现场有化学部队监控,一旦风向不对则立刻关闭钢罐手阀。

德国化学专家在抵达中国后,最先教授的就是这种释放毒气的方式,同时还将这么多年的实战经验做了讲述。比如使用化学武器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监控”,在欧洲战场上德国曾经利用毒气撕开马恩河防线长达五公里的缺口,可是因为监控不得当,未能让德军发现这一点,最终错失突破马恩河防线的最好时机。

既然中国拥有良好的航空技术,在毒气弹实施之后则可以利用飞机和飞艇进行实时跟踪,将整个毒气弹获得效果记录下来。

不仅如此,在这大半年的时间里,由德国专家一手培养起来的中国化学部队,同样也在钻研更合适的毒气弹使用方式。经过不懈努力的尝试,绿魔部队制订了一套高空投放毒气弹的方式。这种方式最大的好处就是能让毒气弹第一时间作用在敌人阵地上,哪怕有风向的影响,只怕把握好投弹的地点和毒气的容量,最终毒气只会给敌人造成伤害。

但是从空中直接把毒气弹投放到敌人阵地,也就意味着毒气弹脱离实际的“监控”。敌人在发现毒气弹之后,很有可能冲上去把毒气弹处理掉,比如用水稀释,或者埋入土内。

考虑到这一点,绿魔部队经过多种测试和推理,最终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

如果敌人同样具备防御毒气的装备,哪怕采用德国的释放方式也无法起到很大的作用。中国使用毒气弹正是要抢在敌人没有防护装备的这个空白点,一次性撕开敌人的防线,一举打垮敌人的攻势,让敌人一蹶不振。

绿魔部队的空中投弹方式,将会在毒气钢罐上面安装一枚特定的炸弹,钢罐落地之后由冲击力引爆炸弹,将整个钢罐拦腰炸开。储存在里面的有毒气体会在第一时间随同爆炸直接大量释放。并且在热气体的作用下,迅速向周围扩散。

为了测试钢罐在什么样的爆炸下才会断裂,以及其中会不会发生意外,绿魔部队仿照德国毒气钢弹的材质制造了许多测试钢弹,并且在里面装上与氯气体性差不多的无毒气体进行实弹测试。经过长达三个月之久的试验,总算找到了万无一失的办法。

在前沿参谋部的最后一次会议上,绿魔部队与德国化学专家确立实际作战方案,分为正式方案和备用方案。这一整套作战方案都要根据当天的实际情况来判断,如今已经进入夏季,一旦遇上大雨那就是不能行动,因为氯气会遭到水的释解,纵然一时半会没有失去毒性,但也会对效果大打折扣。

但事实上,从生物理论角度来看,夏天同样是使用氯气毒气最好的时候。第一是因为天气燥热,使得人体大量排汗,导致缺乏身体水分,一旦在这个状态下吸入氯气,人体自行解毒的机制会大打折扣,直接造成死亡率会更高;

第二则是在乌云盖头之时,空气气压大幅下降,氯气不仅可以有效的控制漂浮高度,同时气压也会改变人体作用,尤其是呼气道的作用,氯气正是通过呼气到肺部,造成呼吸道黏X膜发胀。而这个时候气压是最好的帮凶,也因此这段时间释放毒气反而效果最好,

当然,战争可无法控制到如此细微的地步,毒气运用最好的时段同时也是最有风险的时段,一旦大雨倾盆而下原本想要致命的天气就变成了救命的天气。

最终实际作战方案会选择在清晨或者傍晚,因为这两个时间段容易确立天气的状况。如果是非常好的大风天气,那就由绿魔部队携带毒气钢罐潜行到合适地点,采用地面释放毒气的方式实施作战。如果不是很好的天气,绿魔部队则乘坐飞艇,通过气象判断抵达敌人阵地上空合适的位置投放。

正式开始“绿魔作战”的时间,暂时就定在六月十五日。

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平壤前沿参谋部都在观测天气和等待防护设备的运抵。

无论是在什么时候,一旦毒气弹投放出去,中国部队趁着毒气弹的掩护发起进攻都必须在防护设备保护之下才能进行。并且如果时运不济,遇到风向大股逆转,前线各路部队同样也必须做好防护措施。

在等待防护设备输送过来的这段时间,绿魔部队的各级士官被派到前线,向士兵们传达最简单的毒气状态自保知识。比如用湿毛巾捂住口鼻,保持水壶里面装满水,在吸入毒气之后立刻用水清洗,预留低位的防毒坑道,等等。

情报部门在这段时间里也没有闲着,他们一边散播一些战略假消息迷惑敌人,为毒气作战提供情报掩护,一边又积极刺探英军和日军在毒气方面的应对情况。

两天之后,军情处和中情局将一份侦查汇报送到平壤前沿参谋部。在这份侦查汇报里面,情报部门指出日本方面几乎没有任何应对毒气的准备,至于英军方面目前虽然没有侦查到他们有防毒器具的储备,可毕竟英国在欧洲战场上久经作战,各级长官有应对毒气的经验。

弗伦奇军团向美国采购了五千万英镑的军备物资,可这五千万英镑的军备当中唯独没有防毒设施。英国对中国的了解依然太过局限,德国向中国赠送的毒气弹是经过秘密辗转运送才抵达中国,就连中国当局知道内情者都不多,更别说英国人。

蔡锷与绿魔部队高层就这份情报进行专门会商,他建议绿魔部队将毒气投放在春川战场上。春川有日军四个师团的兵力,而且都聚集在春川这一个点上,相对而言更合适毒气弹的作战模式。至于开城,英日联军分散在开城周围的三个方向,不仅不利于毒气弹的扩散,如果操作不当甚至还会导致自己人受伤。

从战略上来讲,只要能击溃在春川的四个日军师团,整个朝鲜战争大局可定。

唯一值得担忧的是,毒气在春川蔓延会误伤到城内城外的平民百姓。但是战争总是会有伤亡,蔡锷并非下不起这样的决心,为了取得战争的最终胜利,该走的这一步必然要毫不犹豫的走下去。再者,中国老百姓同样在这场战争出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正所谓长痛不如短痛,尽快结束战场,才能尽快让生活恢复正常。

第1101章,东亚经济复苏工程

就在绿魔行动按部就班之际,中华门经济战略办公室与国策研究室低调的召开了一次联席会议。这次联席会议的内容多多少少与“东亚经济复苏计划”相关,但主题却是关于老挝和暹罗深入殖民的推进活动。

经济战略办公室计划利用“东亚复苏经济计划”,进而尝试在最短时间内控制暹罗和老挝两国的经济命脉,随后再在两国建设一批虚构的经济实体,利用这批虚构的经济实体来达到侵入国家核心的目的。

简而言之,那就是利用经济来达到政治目的,同时也利用经济来保证中国对暹罗、老挝的控制力。一旦暹罗、老挝坚决反对中国的吞并,或者在日后会有试图独立的行为,经济战略办公室则通过直接摧毁两地的经济,来销毁两个国家的政治体系。

到时候无非是面临两种结果,在没有经济根基的情况下,要么是叛乱分子只能快速消亡,继而中国继续统治暹罗和老挝;要么是叛乱分子依然顽固反抗,那索性就破罐子破摔,中国卷走两个国家的所有财富,然后从容撤离。

国策研究室在会议上详细讨论了两个部门的配合工作,然后制订成详细的步骤。

毕竟这个行动要考虑与“东亚经济复苏计划”配合在一起,经济战略办公室会背着德国财阀悄悄动用一些原本运用在“东亚经济复苏计划”上的资源,来促成在暹罗和老挝的秘密布局。而如今“东亚经济复苏计划”正运行到白热化阶段,因此整体上要抓紧行动。

但是这一切都要配合战争的进度,并不能因为两个文职办公室单纯的臆测来决定。

为此,国策研究室主任余成海带着制订出来的计划书,亲自南下昆明面见元首,希望能得到元首的首肯,并且尽量协调暹罗的战争进度。

余成海抵达昆明是六月十三日,昆明市府派人到火车站迎接,不等休息,直接送到昆明元首行营。经过一番通报之后,吴绍霆在办公室接见了余成海,陪同在一旁的还有邓铿、龙云等一众幕僚。

在听完简单的介绍,又大概的过目了一下国策研究室和经济战略办公室制订的计划之后,吴绍霆缓缓的开口问道:“你们对这个计划有把握吗?”

余成海挺直腰板,郑重其事的说道:“经济是国之根本,我们无法从政治、民族和文化等等方面入手,那经济自然而然是最合适的切入点。在下相信元首是很清楚一件事的,那就是经济本身就是一枚重磅炸弹,它能开拓一片天地,也能毁灭一片天地。只有我们能控制一个国家的经济,就能控制这个国家的政治。”

吴绍霆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这个道理,重磅炸弹本来就是有好有坏,用在建设上面它能劈山裂地,铺设一片广阔的良地;用在战争上面,就能杀人于无形,更能杀人如麻。通过经济来控制国家也不算是什么稀奇的事情,美利坚正是一个再典型不过的例子。

“这方面你们是专家,我会放手让你们去做。既然你们有信心那就最好不过。只是暹罗目前的战况不算理想,敌我共计二十万人僵持在德乌敦,战场上的情况谁也无法预料,所以暂时没办法保证能够加快进度。”吴绍霆叹息的说道。

“只是,马主任那边比较着急,东亚经济复苏计划已经推进一大半了,很快就要到达收官阶段。一旦这个计划结束,我们将失去很多便利的条件。”余成海略有忧心的说道。

“暹罗地域过大,而且兵力雄厚,即便攻克德乌敦之后,日后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攻克全境。如果一定要借东亚经济复苏计划的影响,不如先在高棉和老挝两国推行。等到时机成熟之后,可以再利用收买的方法来打入暹罗内部。”吴绍霆说道。

他同样明白利用“东亚复苏经济计划”影响的方便性,不仅资金充足,而且门面更充足,随随便便就能在南亚诸国当中建立一片经济体系,哪怕起初是虚构的经济,只要稍微调整一下策略轻而易举就能把虚的做成实的。

“也只能这样了。”余成海无奈的点了点头说道。这是他上任国策研究室之后一次做出实际工作,必然想把第一个任务做的更圆满一些。

“不可否认,这个点子非常好,无论是从经济着手,还是利用东亚经济复苏计划,这都是很实际又很可行的办法。但是有一点你们一定要记住,无论你掌握什么样的资源,战争这台机器都能摧毁它、掠夺它,要想彻底侵吞一个国家,倚靠单一的手段是不可能达成的,前提条件必须是有强大的军事支持。”吴绍霆半安慰半告诫的说道。

“元首所言极是,在下明白了。”余成海连忙说道。

“我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们日后要多一个心思,任何国策计划都要配合军事行动,而不是让军事行动来配合你们的国策计划。”吴绍霆加强语气说道。

“元首之言,在下一定铭记在心,断然不敢忘。”余成海察觉到自己的过失之处,连忙欠身应诺着说道。

“那这件事就先这么说定,余学究若这几天有时间,大可去一趟老挝走走看看,实际了解当地的社会情况,然后再根据这些信息进行一些策略上的改进。总之,老挝的事情可以尽快落实,云南这边必然会全力配合。”吴绍霆交代道。

“元首吩咐,在下必然全力以赴。”余成海说道。

吴绍霆沉默了一会儿,想到国策研究室的事情目前没有其他要跟进的,毕竟南亚战争才进行了几个月而已,军事根基都没有站稳,开拓殖民统治自然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行。转念一想,他对大半年之前启动的“东亚经济复苏计划”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了解进展消息了,于是向余成海询问相关的情况。

国策研究室的成员全部是来自社会各界的精英人士,其中有一些经济顾问正是从经济战略办公室抽调过来的。这些经济顾问一边兼顾经济战略办公室未结束的工作,一边忙着国策研究室的新工作,很大程度上两个部门都有共享和互通消息。

余成海立刻回答道:“上次听马主任说,东亚经济复苏计划已经临近收官,德国财阀联络的世界各地私人财阀五天前刚刚在上海举行碰头会议,互通了目前的情况和进展。这次会议据说正式确立,最多在两到三个月的时间里开始执行最后阶段的战略计划。”

吴绍霆不疾不徐的问道:“这次行动总计投入了多少资金?”

余成海说道:“具体数字在下并不清楚,只知道德国、瑞典和我们中国,到目前为止合计投入了将近四亿四千五百万英镑。这笔数字当中德国方面占大部分,其次是瑞典,我们中国出资最少。”

吴绍霆笑了笑,叹声说道:“并非我们不愿意投钱,关键还是不愿意冒险。接下来的计划步骤应该就是这些财大气粗的老爷们最关心的事情了,放了这么长的线,总算等到收网的时候。看来这次他们一定不会少赚。”

余成海附和着点头笑道:“是的,马主任说整体计划从一开始就进行的很顺利,之前在打压国际黄金价格的时候,各国已经尝到了不小的甜头。据说日本国内三分之一的黄金、白银储备都被参与这次计划的国家瓜分了。我们中国也获得了一笔,不过几乎全部都已经转化为战争军费了。”

吴绍霆说道:“这没关系,战争结束之后我们付出多少就能获得多少。”

余成海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最多算得上是一个政客,却不是一个军事家。

停顿了片刻之后,吴绍霆紧接着又问道:“他们在日本国内制造的金融泡沫是什么?”

他对这个问题比较感兴趣,毕竟日本现在国内穷的一塌糊涂,这对制造金融泡沫的根基来说是一种很大的阻碍,必然要选择一些更容易入手、更附和现实情况的物资来炒作。

余成海说道:“一开始是选择一些海产品,名字忘记了,好像是马哈鱼和明太鱼之类的。有些鱼一个月之内竟炒到八百日元一尾,更有一些外型比较独特的鱼高达一、两千日元。很多渔民开始赚钱,越来越多的人疯狂开始出海捕鱼,工人们都跳槽当渔民去了。”

吴绍霆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日本是一个海岛国家,渔业自然是最简单又最丰富的产业,而且从科技角度上来说,它又是一个不具备先进生产力的产业。利用金融泡沫迫使日本工业向农业退化,实在是一棋妙招。

余成海继续说道:“不过后来又听说,美国的一些财阀开始做房产的生意,把东京的房价炒翻两倍多。这些都只是偶尔的听闻,如果元首要了解具体的消息,回头在下给马主任发一封电报,让马主任那边给元首一份汇报?”

吴绍霆抬起手晃了晃,说道:“倒也不必,这些事情由你们来做,我只看结果就行。”

第1102章,投弹

六月十五日,从南京和潍坊调动的防毒设备全部运抵平壤,并且在最快的时间里配送到春川战场前线的各路部队。毕竟这些设备有限,但在春川战场上的中国军队合计有十万人之众,最终不得不悄悄的命令一些部队后撤到安全距离。

清晨时没有太明显的风向,而且一大早就是艳阳高照,绿魔部队只能暂时延迟行动,改在当天傍晚时分执行。只有傍晚时不是强烈的逆风,行动必然不会再有变故。

下午一点整,绿魔部队携带了十二支毒气钢弹乘坐六艘飞艇从平壤出发,向着春川方向前进。这次选择在春川投放毒气弹,不仅是因为之前讨论的原因,同时还是因为日本缺乏密集的防空设备,哪怕是英国提供的防空力量也很薄弱,因此从高空投放毒气弹可以避免很大程度的防空火力。

经过三、四个小时的持续飞行,绿魔部队终于抵达春川境内,最先从北郊友军阵地上空经过。当六艘飞艇的影子掠过地面时,下方的中国陆军部队立刻意识到绿魔行动即将到来,各级长官赶紧下令阵地最前沿的士兵们佩戴防毒面具,一些比较接近春川的据点还要穿上雨衣,随时准备担当侦察兵深入毒区探查情况。

日军在春川外围的阵地最先发现飞艇的情况,一些前沿阵地的军官用望远镜进行观察,只当这是一次普通的空袭行动。不过也有一些军官观察到对面的中国军队阵地,赫然发现中国士兵正在忙上忙下的穿戴什么东西,仔细一看竟是防毒面罩,当即意识到情况不对。

消息一层接着一层向上传递,十多分钟后总算传到第十八师团司令部,师团总司令柴胜三郎听完汇报之后,脸色立刻剧变起来。他连忙接通了其他师团司令部的电话,告知前线的中国军队正在装备防毒面罩,春川很有可能会遭受毒气弹袭击。

然而他的电话还没有接通,只听见远处传来一声沉闷的爆鸣。有人跑到司令部窗口向爆炸传来的方向眺望,好像正是西北方向的遭到炸弹袭击,但仅仅只是一声爆炸,再也没有传来第二声爆炸,这可不像是平常的轰炸袭击。

没过多久第二十师团司令部抢先打进电话。第二十师团总司令小野寺重太郎在电话里仓促的大喊着:“中国在我第二十师团阵地投下毒气弹,有毒气体已经蔓延到后方军营,天哪,他们……他们居然使用毒气弹……我看到了,黄绿色的气体,它们……它们正在向司令部方向飘来。很多人都倒下了,很多人都倒下了!”

柴胜三郎不敢怠慢,连忙喊道:“小野寺君,你赶紧撤离,快,马上,赶紧撤离!”

小野寺重太郎声音带着急促和绝望,他颤抖着说道:“我的部队,我的部队来不及撤离,我不能丢下他们……”

柴胜三郎大喝道:“别犯糊涂,无论如何,你要先撤退。”

小野寺重太郎断断续续的说道:“来不及了,那些气体已经飘进大院了……”

就在这时,另外一声爆炸又在远处传来,站在窗户的军官们大声喊道,第二枚炸弹还是投在西北方向。柴胜三郎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他嘶声的对着话筒大吼,让小野寺重太郎火速撤离,暂时什么都不要管。然而,此时此刻,话筒里面已经听不到任何语言,只有隐隐约约的一些空洞的电流痉挛声,就好像是有人在靠近话筒的地方呕吐。

一名副官从门外急匆匆的跑进司令部,他来到柴胜三郎面前,立正敬礼,说道:“将军,西北方向发现大量黄绿色气体,而且正随着风向向春川城蔓延。”

一直站在柴胜三郎身边的参谋副官脸色紧张,急切的说道:“将军,我们现在必须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中国肯定不会只投放两枚毒气弹。”

柴胜三郎叹了一口气,神色忧虑的说道:“我们还能转移到什么地方去?月初南京发布三个月之内结束战争的消息,可见绝不是空穴来风、虚张声势,这是有备而来。中国人居然制造了毒气弹,他们选择在今天把毒气弹投放在春川,自然而然是不会给我们留后路的。”

他的话音刚落,司令部外面相继传来第三声和第四声爆炸。

一枚毒气弹落在春川城内,另外一枚毒气弹则落在东城郊。城内很快传来一阵阵的惊呼声,有日本人的语言,也有朝鲜人的语言,虽然很多人并不知道毒气弹是什么,只有那些偶尔看过报纸了解欧洲战场上的消息,才知道这次空袭意味着什么。

不难想象,混乱的局面已经拉开帷幕,很快整个春川城乃至春川战场都会被笼罩在恐惧之中。日本军方虽然有在毒气弹方面投入研究,可是这些项目早就因为经费问题而中止,这次来到朝鲜作战更是毫无这方面预备,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毒气滚滚袭来。

绿魔部队的六艘飞艇保持着五公里间隔,他们投放毒气弹的位置是经过精心设计的,目的就是要确保毒气能蔓延到最大的范围。一枚毒气钢弹的覆盖范围能够扩散到方圆三公里,十二枚钢弹虽然不能完全覆盖整个春川战场,但足以在一些人群集中的地方制造大规模伤亡的情况。

第一次投放毒气弹并没有打算配合战略进攻,仅仅是为了在最短时间之内制造最大的伤亡。一旦日军出现大规模伤亡,整个后勤体系会最先崩溃,随着而来的是人心惶惶。这是为中国军队采取战略进攻铺垫基础,也意味着还将有第二次和第三次毒气弹袭击。

半个小时之后,六艘飞艇将十二枚毒气钢弹都抛投完毕,随即飞艇拉高距离,开始监控毒气弹散播的效果。

最开始遭到毒气弹袭击的西北方向是第二十师团阵地,如今浓浓的毒气烟雾就像是早起的晨雾一般,已经把第二十师团大部分阵地笼罩起来。在毒气烟雾比较薄弱的外围,许多日本士兵正在抱头乱窜,几乎已经到了慌不择路的状况。

第1103章,破竹之势

一些前沿阵地的日军士兵原本还在坚守阵线,眼见后方滚滚浓浓的毒烟吞噬了大部分阵地、据点和军营,毒烟里面满是同胞们悲惨的挣扎声,这些士兵当即吓得不行。虽然毒烟并没有向这个方向扩散,可是很多日本士兵没有应对毒气弹的经验,也根本不知道这些毒气的原理,只知道一旦吸入毒气肯定是痛不欲生。

很快,一些胆小的士兵再也坚持不住,一个个开始发抖的说一些语无伦次的话。

“我们会死的,我们会死的,毒气过来了,毒气就在我们身边。”

“怎么办?我不想死?”

“我也不想就这么死,怎么办?这些是什么东西呀。”

“我,我感到身体不舒服了,我已经感到身体不舒服了,完了,完了,是中毒!”

恐惧的病毒很快在战壕里面蔓延开来,日本士兵们原本心中不安,被这些言论刺激之后愈发感到不对劲。他们不知道毒烟是什么,也不知道是如何吸入毒烟,更不确定自己现在是不是已经中毒!

军官们沿着战壕大声的下达命令,让士兵们不准再讨论,全部坚守在阵线不准动摇。

可是就在这时,一个士兵在经过长达数月的战争精神折磨,早已饱胀的神经再也忍受不了这一刻的煎熬。他突然发出了一声大喊,然后端起手里的步枪从战壕里面跑了出去,向着对面的中国阵地发起冲锋。

一边冲锋,他一边呐喊着:“我不想死在毒气下面,我宁可战死!”

有了第一个人精神崩溃,很快周围许多人都受到了剧烈影响。这些人当中有反战情绪严重的,有主战情绪严重的,也有一些胆小懦弱的。这些人要么是情绪容易激动,要么是心中有太多羁绊,在这个时候一时间解不开,一下子爆发了出来。

没过多久,第二个士兵跟着跑出了战壕,向着中国阵地冲去。很快,这种自杀式的冲锋如同决堤之洪口,很多士兵抱着解脱苦难的情绪,紧随其后冲出阵地。

军官们赶紧上前喝止,可是哪里阻挡的住?然而面对这种情况,他们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如果这些士兵是往后逃跑,自己大可以逃兵之罪开枪射杀,可是眼下这些士兵是向着敌军阵地冲锋,难道自己还能打击这股决死作战的势头吗?

“都回来,不准动,所有人都坚守阵地,不准动!”军官们苦苦的大喊着,可是作用并不是很大。那些已经抱着必死之心的士兵们还是一个接着一个爬出战壕,转眼之间竟有一股强攻的气势。

与此同时,对面的中国阵地上,戴着防毒面具的士兵们发现日本士兵进攻的踪迹,起初还以为真是决死似的冲锋,可是很快发现敌人都是三三两两爬出战壕发起冲锋,到目前为止也只有几十名日本士兵而已。

虽然中国士兵不能确定发生了什么事,但既然有不要命的小鬼子,他们当然乐意送对方一程。一挺重机枪立刻喷射出火舌,周围的步兵据点也传来了步枪点射的声音。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那几十个日本士兵全部被打倒在地上。

到了这个时候,日军前沿阵地总算稳住了士兵的情绪,没有人再继续绝望的擅自冲锋。

可是与此同时,后方遭受毒气袭击的地方已经呈现出明显的结果,大片大片的阵地变得死寂无声,军营、村镇、大街小巷、城关等等地方,地面上躺着的全部是人的身影,有的一动不动,有的还在抽搐着。

遭受氯气中毒的人,如果及时进行抢救大部分都能救活过来,只不过会因为中毒时间长短问题留下后遗症罢了。然而中国军队一次性在十二个地方投放毒气弹,日本军队不仅猝不及防,同时也缺乏必要的应急措施,很多人只知道逃跑,根本没考虑过去施救。

直到一个小时之后,天色渐渐暗淡下来,许多幸存的日本士兵汇聚到城中一些安全区域,在个别几个高级军官的指挥之下,组成临时的应急小队。那些了解毒气弹知识的高级军官,亲自下到士兵群体中间,以身示范最简单的抢救措施。

随后,等到毒气扩散的差不多时,安全区派出了十几支小队前往附近城区,抢救那些中毒的士兵。可是即便如此,日军依然面临一个重大的问题,那就是如此重大的伤亡量该怎么抢救?军医能忙得过来吗?解毒的物资足够吗?

只是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办法顾虑那么多,能抢救多少人算多少人,哪怕不能抢救也要将遗体带回来。

一开始日本方面还很庆幸,中国军队使用毒气弹破坏了大部分阵地和军营,一时间造成两万多士兵失去战斗力,却没有趁着这个机会发动进攻,一举攻克春川。不过当夜幕来临之后,日军们这才知道今天的战斗还没有结束。中国重炮部队早已瞄准好位置,就等着日军以为可以松一口气的时候,发动了一轮持续性的炮火轰击。

春川城先是遭受毒气侵袭,此时又陷入了炮火轰击,真正是苦不堪言。

黑暗中的春川在炮火覆盖之下渐渐燃烧起来,虽然这不是中国军队第一次夜晚炮袭,可是因为白天毒气弹的影响,今天炮袭造成的影响非常严重。一方面是许多中毒的士兵失去行动能力,只能眼睁睁的挨炮弹轰炸,另外一方面炮袭造成的城中多处失火,因为缺乏足够人员抢救,火势越来越旺盛,甚至快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

这一夜对于春川城中的所有人都不好过,无论是普通老百姓还是日本士兵,简直都到了度日如年的地步。黑暗中除了燃烧的火光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间烟火,往常的炮袭还能听到各种惨叫声,可是今天却大有不同,周围的叫声并不多,甚至给人一种空洞的死寂。

一直熬到第二天天亮,整个春川满目疮痍,到处可见的是残破不堪的废墟,废墟之中血迹、肢体、焦土,触目之处简直是一片狼藉。日本军队的指挥系统出现严重断层,联队和旅团司令部几乎完全瘫痪,师团司令部只能直接来指挥大队、中队和小队。

日本士兵还打算统计伤亡情况,可惜尸体实在太多了,而且还有许多找不到的尸体,没有一、两个月的时间根本没办法统计。

昨天深夜时,第十八师团司令部就抢先撤出春川城,在南郊的一处小村庄驻扎下来,并且派人去联络两外三个师团的指挥官。目前可以确定的是,第二十师团司令部不幸遭到毒气弹的直接袭击,司令部上上下下来不及撤离,大部分人都未能幸免遇难。而且因为天黑之后大大延迟了救援进度,最终导致许多司令部的军官抢救失败而牺牲。

第二十师团总司令小野寺重太郎中将确认殉职,参谋长以及二十名幕僚也阵亡。只有几名副官经过抢救之后活下来,但目前还是失去行动能力和语言能力,几乎就是废人。

柴胜三郎企图重拾局面,稳住春川战场的防线,可是就在他积极联络各路部队的时候,一名参谋官踉踉跄跄的跑进行营帐篷,喘着粗气的向柴胜三郎报告道:“将军,将军,大事……大事不好,中国人的飞艇……又来了,已经在春川城上空了!”

“什么?”柴胜三郎浑然一惊,赶紧快步跑出了行营帐篷,拿起望远镜向北方瞭望,果然看见远处天际出现六艘飞艇的黑影。

“中国人这是要把我们赶尽杀绝呀!”跟在后面的参谋官哎声叹息的说道。

“他们……他们果然是要连续使用毒气弹,可恶,可恶!”柴胜三郎将手中的望远镜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大声咒骂了一通。

现在春川城内已经是一片混乱,七、八万的军队和十多万的老百姓就像是无头的苍蝇一样。纵然毒气弹造成的实际伤害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可毕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可怕的生化武器,“未知”给人的恐惧是最难平复的,再加上昨天晚上的一通狂轰滥炸,造成比往日袭击还要沉重的伤害,早就把所有人打蒙了过去。

今天中国军队还要再次投放毒气弹,不难想象会造成比昨天更为惨重的局面。

柴胜三郎甚至产生出一种觉悟,这场战争失败了,真正是失败了,中国都能开发毒气弹当作武器,并且铁石心肠的运用在实战战场上,足见中国的决心以及军事力量的强悍。

日本国早已经是山穷水尽的地步,经济滑坡一发不可收拾,政府负债累累,老百姓穷苦不堪,以这种的状态还如何跟中国人打?

哪怕有英国的不遗余力似的支持,可欧洲战场英法联军不见好转,英国以一己之力还能坚持多久?

“完了,春川一旦决堤,我大日本帝国主力部队自此一蹶不振,这场战争失败了。”柴胜三郎深深吸了一口气,莫名痛苦的喃喃说道。

“将军阁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一名副官连忙问道。

第1104章,春川大捷

“传我的命令,准备撤退。”柴胜三郎没有太多的犹豫,但是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透露着许多无可奈何。

“什么?撤退?”副官大惊失色的说道。

“今天之内中国军队一定会利用毒气弹撕开的防线发动反攻,这次反攻必然会重创我们的主力部队。现在我们几个师团早已是穷途末路之时,根本没有再反击的机会,最终就会像之前的战争那样,一路被中国人压着打、追着打,直直全军覆没。”柴胜三郎冷冷的说道。

周围的幕僚们听到这番话,立刻联想到第十七师团、第十六师团、第十师团和第七师团的下场,朝鲜战争进行半年之后,整个战局开始松动,然后就是一发不可收拾的失败。朝鲜北部的战斗,活生生葬送了四个师团的兵力,而春川这里一旦松动,只怕现存的几个师团也会步入覆灭的后尘。

“可是,可是其他部队……难道就这样算了?”副官连忙问道。

“时间已经不多了,如果我是中国军队,最迟一个钟头之内就会发起进攻。我们能撤退多少是多少,这场战争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但总得让更多的士兵能够平安贵国,或多或少也算是保证我们大日本帝国的生力力量。总之,不必再多说,立刻遵行我的命令。”柴胜三郎说完这番话之后,果断的转过身走进行营帐篷,不再有任何的迟疑。

众幕僚相互之间对视一眼,如今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只能各自叹息,然后按照柴胜三郎的命令开始执行。

柴胜三郎的预测一点都没有错,就在第十八师团刚刚开始撤退时,蓄势已久的中国军队发动了大规模总攻。今天早上绿魔部队的投弹比较集中,基本上把毒气弹全部投放在春川东北方向的阵地,造成驻守在这里的第八师团损失惨重。

这所以集中投弹,就是为了给发动趁机突进作战提供足够空间。毕竟中国军队的防毒设备不多,如果投毒范围太广阔,在接下来的进攻当中就会造成友军误伤。

三十五师和三十六师先头部队全员佩戴防毒面罩,向春川东北方向发起进攻。

其余两个师的部队则从西北方向切入,并且尽量向侧翼绕道,避免进入毒气扩散范围。

往日还算坚固的日军阵地,在经过这两天毒气腐蚀之后,已经变得脆弱不堪。

东北阵地一触即溃,三十五师和三十六师先头部队不费吹灰之力就攻克了第一道阵地,士兵们沿着坑道向后方蔓延。除了前面一些坑道还没有遭受毒气影响,因此多多少少有几分抵抗力之外,后方阵地全部被笼罩在黄绿色的烟雾之中。坑道里面歪歪斜斜到处是日军士兵的身体,这些人全部口吐白沫、神志不清,还有一些则在全身痉挛、抽搐不已。

中国士兵一开始还打算对着地上的日本兵补枪,尤其是那些手持散弹枪的士兵,看见扎堆的日本兵就喷射一枪。可是随着推进的越来越迅速,他们发现光顾着补枪杀人太耽误时间,不仅如此,还把身上携带的子弹消耗太快。

因此,各级军官赶紧下令约束士兵,不要理会失去行动能力的日本兵,要在第一时间把火线推进城内。后续的士兵于是不再理会那些倒在地上的日本兵,只是一味的向前跑。很快先头部队就横穿了东北阵地,开始向春川城关发起进攻。

从东北阵地一路逃跑的日本士兵根本不敢反击,他们有的吸入了少量毒气,有的完全丧失斗志,还有的更是晕头转向、不知所措。第八师团只顾着逃跑,哪怕零星的反抗都没有,就这样将城外阵地拱手相让。

还没到中午,三十六师先头部队已经开始发起城关抢攻作战。此时毒气在经过几个钟头的漂浮之后,已经在空气中消散淡开,中国士兵纷纷脱下防毒面罩。毕竟大热天的戴上这些东西徒添负担,正中午的作战必然要保持良好的体力才行。

事实上,春川城内的日军守卫部队混乱不堪,所有大队、小队完全是各自作战,上下之间失去紧密的协调能力,很多从各级指挥部传递的命令都无法严格执行。三十六师利用携带来的迫击炮、轻机枪等重火力,不费吹灰之力就攻破了城关防线,一鼓作气冲进城内。

不过由于春川城内日军兵力不少,这次大反攻从早上打到傍晚,都未能将日军全部击溃。除了第十八师团撤退之外,另外三个师团则被死死咬在城内以及南部郊区,在指挥系统混乱的状况下,不少日本士兵们只能选择顽抗到底,因此在城内街头巷尾的短程交火中,总算给中国部队造成了一定阻击。

天色暗淡下来后,整个春川外围三大阵地全部被拔掉,三十三师、三十四师在西北方向歼敌超过四千之众。两个师的后续主力部队快速向南方运动,试图包围春川,截断日军的退路。这次作战已经不再是攻城略地那么简单,既然已经使用毒气弹,那就意味着要彻底打垮这里的日军主力部队,最大程度制造杀伤情况。

这一切的目的都为了打击英日联军的信心,为三个月之内结束朝鲜战争做铺垫。

中国在春川使用毒气弹的消息直到六月二十日才传递出去,很快在整个亚洲引起轰动。这可谓是亚洲近代战争当中首次实战使用毒气,而且制造的伤亡量令人震惊。尽管目前还没有详细毒气弹伤亡报告,可粗略的计算连续两天投放毒气弹,最起码导致六万军人和朝鲜老百姓受害,死亡人数绝对不低于八千人。

日本、英国、沙俄等国家立刻在舆论上大肆抨击中国,甚至扬言要使用毒气弹进行报复打击。不过中国当局很清楚这是再明显不过的虚张声势,在协约国阵营当中,也只有英法两国有毒气弹的储备,日本已经穷的连普通炮弹都制造不起,沙俄更是政体混乱犹顾不及。

第1105章,战争后事

以目前欧洲战场的局势,英国或许还是有可能运输一批毒气弹来到亚洲,至于法国自顾不暇之余当然力所不能及。但如果英国真要动用毒气弹,且不说时间上是否来得及,以目前亚洲战争的局势而言,就算有毒气弹也未必能扭转局面。真要把中国逼急了,中国利用悍将式轰炸机将毒气弹直接投放到印度本土,造成的毁灭性反而更胜一筹。

几天之后,就连朝鲜临时政府都对中国采取毒气弹袭击感到不满,在这场作战当中日本人的伤亡虽然不少,但相比于朝鲜老百姓的伤亡显然只是小数字,实在是不能容忍。南京总统府为此专门派人去做李熙的思想工作,把之前在惠山会战时日军对朝鲜所做的种种惨案翻出来详细讨论,日本人根本没把朝鲜人当人看,这个时候难道朝鲜还要同情日本人?

朝鲜做为盟友当然要给几分面子,但反过来协约国的强烈声讨,南京总统府却做出了严厉的反驳之词。

之前日本在青岛战争时制造的惨案,以及最近沙俄在吉林进行一系列的大屠杀,是协约国越界在先,中国只不过是做出报复性打击。

中国国内各界舆论起初还有几分迟疑,在此之前所有人都认为中国发动这场战争是正义性质、是有理有据的。不仅如此,起初战况跟踪报告时还连续报道过中国士兵救助朝鲜难民的事例,现在一下子在城市里投放毒气弹,实在有些难以接受。

不过当南京总统府接二连三发布官方言论,重申这一切都是为吉林省事件报仇,列强对中国不仁不义,中国何必还要对列强讲道德?之后,中国国民渐渐开始恢复对政府决策的信心,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正因为是有人僭越在先,难道还不准许我们报复?

中国一直以来都笼罩在强烈的民族主义和元首个人崇拜主义的气氛之下,因此人们的思想很容易接受元首所做出的任何决定。既然绿魔行动是元首亲自授权,而且于情于理都是为了向列强施以报复,从国家角度上来说是捍卫国威尊严,从军事角度上来说也是为了尽快结束战争,从民间角度上来说只有结束战争才能恢复民生。

不管从那个角度而言,只要能赢的这场战争,不仅能让中国获得前所未有的国际地位,更能让中国人民未来的生活更好。因此,国内的声音很快消除所有质疑,一如既往的支持元首的所有决议,对战争的信心愈发坚定不移。

两天之后,中国军队攻克春川城,除了早先撤退的日军第十八师团之外,其余三个师团只有少量部队突围,主力全部在包围圈中遭到歼灭。

无论是英国人还是日本人,他们都万万没有料到春川一线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或许毒气弹是造成日军内部混乱的直接原因,可十万人的部队居然就在几天之内一败涂地,实在让人感到难以理解。

英日联合参谋部的高级军官们一直在讨论原因,总结到底失败在什么地方。

弗伦奇大元帅在开战以来首次雷霆震怒,当着日本参谋本部总参谋长上原勇作的面,把日本军队教训的一文不值。

即便上原勇作感到弗伦奇大元帅太过目中无人,但事实摆在眼前,就连他自己都对春川失手感到奇耻大辱。最终只好一言不发,把满腔郁闷之气全部压在肚子里面。

经过连续七个小时的讨论大会,联合参谋部总算得出一个浅显的结论,那就是日本国由上而下已经厌倦这场战争,前线的士兵们要么已经失去斗志,要么正在快速流失斗志,总之春川的失败为中日战争盖上了棺材盖,用不了多久还会在这个棺材盖上钉上一枚钉子。

弗伦奇大元帅心有不甘,他精心策划的连续奇袭计划才刚刚初见成效,弗伦奇军团从战略高度上来说,已经改变了亚洲战争的局面,把战场推移到中国本土上。不仅如此,为了分散中国军队的动能,他还故意开辟了多个子战场,力图让中国军队疲于奔命,以此来化解中国整体的军事实力。

没想到一切都按照计划一步一步的行动,倒头来却让日本人捅了篓子,他怎么能甘心如此?如果弗伦奇军团作战失败,不仅对大英帝国远东利益而言是致命的打击,同时在亚洲再也找不到遏制中国扩张的力量了。

对他而言,弗伦奇军团的失败就意味着将亚洲拱手相让,这份压力同样逼迫着自己不能妥协。可事到如今,还能如何扭转局面?还能怎样打击中国?日本没有增兵的可能,沙俄更是自身难保,弗伦奇军团就连本部人马的战损补充都很困难,更别谈扩兵!

在与约瑟夫海军少将单独会谈之后,弗伦奇大元帅不得不亲自拜访日本首相大隈重信,希望能够说服日本政府向朝鲜再增派两个师团的兵力。同时又派人与驻日大使交涉,让驻日大使了解目前的情况,并尽量联络英国政府取得进一步的支持。

只是事情进展的并不顺利,大隈重信根本没有接见弗伦奇,当初他力排众议决定继续对中国作战,为此早已经肩负着极其沉重的政治压力。可惜战场上仅仅是昙花一现似的出现一丝希望,可是随着春川战争的失利,这一切终归化为灰烬。

此时的大隈重信早已经心灰意冷,他知道自己前面的道路再明显不过,只怕自己切腹自尽也无法洗清这种罪过。然而,事到如此后悔没有任何意义,当初选择赌博时就应该料想到会有今天的下场。

至于驻日大使馆同样不容乐观,身为驻日大使,这些年来对日政策一再失误,无数经济援助、军事援助都石沉大海,对他而言日本就像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巴。不难想象,春川会战的失利也意味着他的职业生涯结束,别说向英国政府求援,现在明哲保身都是一个问题。

第1106章,琉球

不容乐观的前景一下子笼罩在联合参谋部头顶,这块乌云挥之不去,就连这些坐镇后方的高级军官们都感到心乱如麻。整个英日联军的指挥层对战争失去了信心,可以想象接下来的战争会是什么局面。

然而就算所有人都不抱希望,但弗伦奇元帅依然不能轻易放弃。

这不仅仅是因为他军人的荣誉,更是关乎到自己的前途和大英帝国亚洲的利益。

既然不能求进,那就只能先退一步!弗伦奇元帅很快制订了第二套战略方案,这是一套非常原始却是目前局势之下唯一可行的办法。他决定放弃辽东战场和朝鲜战场,让弗伦奇军团保存生力军撤退下来,然后转向南亚战场。

其实早在弗伦奇军团开战之前,南亚战场已经被列入这支部队作战的范畴之内。但对于当时雄心勃勃的弗伦奇元帅来说,被动的参与南亚防守作战,简直不是这支奇兵的作风,更不能发挥奇兵奇袭的效果。

可是事到如今,辽东战场毫无希望可言,协约国的盟友已经证实了他们的无能。

一旦中国结束朝鲜战争和辽东战争,必然会调集更多的军事资源放在南亚战场上面。南亚是英国在亚洲利益圈的门户,印度、海峡殖民地都在南亚。反正弗伦奇军团之前在朝鲜和辽东开辟战场,目的就是牵制中国威胁南亚。牵制作战失败,只要还有足够的生力军,照样可以转向南亚做正面防守。

六月二十五日早上八点钟,弗伦奇元帅带领英军诸将领在联合参谋部大楼内,正式宣布解散联合参谋部。这个在成立之处引起万众瞩目、鼓舞协约国信心的军事机构,在历经短短两个时间之后,就这样垂头丧气的谢幕。

在场的日本军官们各自摇头叹息,他们不难推测,联合参谋部就像是第二个联合军团一样,它的解散必定会给全日本的士气最后一击。日本国民从此以后不会再对政府、军方有任何信心,甚至日本军阀势力将会由此开始,跌入万丈深渊之中,未来数十年之内都难以再次登上政治的舞台。

就在弗伦奇元帅离开联合参谋部,准备乘坐轿车前往军事码头时,上原勇作快步追出大门,在街道上拦住了刚刚发动的轿车。

“先生,你有什么事吗?”坐在副驾驶席上的副官探出脑袋问道。

“我有事要见弗伦奇阁下。”上原勇作快速的说道。

副官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坐在后座的弗伦奇元帅,等待对方的指示。

弗伦奇沉思了一会儿之后,打开车门走了下来,他来到上原勇作面前,问道:“上原将军,你还有什么事要找我?”

上原勇作迟疑了一下,最终冗长的叹了一口气,用一种无可奈何的语气说道:“元帅阁下,我希望您能郑重的考虑一件事。这场战争失败,并不是因为我们没有尽力,而是因为有太多不可预判的因素夹杂在其中,这当然也包括中国国力的突飞猛进。”

弗伦奇沉默了一会儿,凝视着上原勇作,好一会儿之后才开口说道:“上原将军,你到底要告诉我什么?你希望我考虑什么事情?”

上原勇作说道:“做为协约国的同盟之一,我希望元帅阁下能在战后继续给与我们日本人道主义援助。您应该明白,这场战争的再次失败,对我们日本国会造成多么严重的影响。我们国家必然会一蹶不振,自此之后几十年之内无法得到完全发展,还要忍受中国各种苛刻的条件。我们尽力了,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没有对不起协约国的其他盟友,战争的失败也不是我们所想要的结果。因此……”

弗伦奇抬起一只手打断了上原勇作的话,他之前还是有耐心听对方说话,也出于礼貌不愿意打断对方的慷慨陈词,可是说到最后面,他实在忍不住自己的情绪。他冷冷的笑了笑,用一种揶揄的口吻说道:“从政治角度上来说,贵国确实坚定不移的履行了职责。可是从军事角度上,我不得不说你们实在令我们太失望了。”

上原勇作脸色大变,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反驳。他原以为日本在这几年的军事行动上,没有功劳也应该有苦劳,倒头来却让这些英国佬批评的一文不值!

弗伦奇紧接着又说道:“从日俄战争到青岛战争,再到今天的战争,我们大英帝国给予你们日本少说也有几千万英镑的经济援助,其他物资、设备就更不用多说。可是倒头来你们在战场上把这些援助全部败的一干二净,现在居然还敢有脸向我们提出要求!”

上原勇作极力控制着情绪,好不容易才开口说道:“元帅阁下,战场的事情谁也无法做出定论。我们能做的已经全部都尽力了,无法打赢这场战争,责任并不全在我们日本国身上。之前最好的开战时机,反而是你们英国一直不愿意打破亚洲局面,天真的以为中国会安分守己。说到底,我们彼此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弗伦奇不想再多说什么,与其在这些事情上浪费心思,还不如抓紧时间去想想该如何让弗伦奇军团全身而退。为了应付欧洲和亚洲的战争,英国已经倾尽了许多心血,这些努力有很大一部分是得不偿失。纵然英国国力在强大,也不可能当作慈善家似的到处施舍于人。

上原勇作见弗伦奇要走,连忙上前两步拦住,他郑重其事的说道:“元帅阁下,请您认真的考虑,这不仅仅是帮助我们日本国,更是为了帮助协约国阵营的总体利益。如果我们日本国从此以后被中国压制,大英帝国的海外利益必然会失去一面屏障。”

弗伦奇略略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了上原勇作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你们的战争已经结束了,但是我们的战争还会继续下去。至于你所说的话,应该去找政治家们来谈,我是军人,我只负责我该负责的事情。”他说完,不再有任何迟疑,弯身钻进了轿车。

在随后的几天时间里,日本外务省最是繁忙,如今所有外交人员都把精力放在议和谈判上面。只是大家都知道,这次谈判绝对不会像第一次那么容易,甚至中国人或许还不肯接受投降。但是无论如何,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中国如果真要把日本赶尽杀绝,日本哪怕全民皆兵都未必打得过。

朝鲜南部的作战并没有因为春川会战结束而终止,趁着日军主力部队崩溃撤退之际,北方第一集团军各路部队发起了穷追猛打。各师师部下大的作战命令就是尽可能抓获俘虏。这些俘虏将会加重议和谈判桌上的筹码,中国势必要在议和谈判桌上获得更多的利益。

就在中日外交人员暗流涌动的时候,与此同时,昆明元首行营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这位客人是在六月二十五日抵达昆明,在此之前历经了足足大半个月时间的旅途辗转,一路上不可不谓是辛苦万分、其路漫漫。

当天下午,吴绍霆在办公室里接见了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对方进门时,只见身穿着一件既熟悉又怪异的服装,看上去很浓厚的汉服风格,但是上身的坎肩却又像日本男士和服。吴绍霆在心里暗暗想着:这应该就是琉球王国的民族服饰了。

来者正是已经王国大约四十年之久琉球王室嫡系,经过长达三个多月的联络,今日总算得到中华民国国家元首的接见,而这也意味着琉球王国有可能像朝鲜、越南那样复国。

“鄙人尚文泰,见过元首阁下大人。”

“尚兄这一路舟马劳顿,远到是客,请坐。”吴绍霆客气的回了一句。他对尚文泰并不算太了解,只知道琉球王国被灭之前一直是由尚氏王朝统治。

二人落座之后,尚文泰依然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全然一点没有王室的架子。

论年龄,吴绍霆要比尚文泰略显年轻一些,只不过他并不知道琉球王国的风俗习惯,也不好以王室身份相称呼,因此姑且暂用古时的礼貌用语代替。琉球王国几乎有一千三百年的历史是归属于中国的番邦国家,因此受中国文化影响非常深厚,相信对方应该明白道理。

“听说尚兄这一路南下可不容易,实在是辛苦了!”吴绍霆寒暄的说道。

“能够与元首大人见面,哪怕十万八千里之路途都值得。”尚文泰欠身说道,一副已经认定将吴绍霆当自家宗主的姿态。

“试问一句,琉球王国先王尚泰是你何人?”吴绍霆问道。

“正是鄙人叔公。然而我琉球国王国之后,叔公嫡系子孙大多被日本或拘谨或流放,如今早已音讯全无,甚至有可能被日本人秘密加害也说不准。家父当时正好留学清国,事发之后一直隐居在清国之内,只有偶尔才会乔装打扮返回琉球走动。三年前家父病逝在台湾,我们琉球王国尚氏王朝的血脉自此淡漠。”尚文泰哎声叹息的说道。

第1105章,王公联邦

“我知道了。这次请尚兄前来,实不相瞒正是有心协助琉球王国重新复国。我们中华民国绝不会像那些自诩发达的列强那样,只会仗势欺人,处处开辟海外殖民地,签订不平等条约。列强漠视人权和国家主权,我中华民国势必要反其道而行,为天下贫弱之民族伸张正义。”吴绍霆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故意摆出一副大义凌然的姿态。

“听得元首大人这番大义之言,鄙人感慨万千。若元首大人能帮助我琉球王国完成复国大业,鄙人愿意立下重誓,永世接受中华上国册封,甘为中华上国附属之国,绝不会再有任何异心。”尚文泰此次前来就是为了这件事,现在听到吴绍霆这么说,不管吴绍霆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只要能让自己登上王位,一切皆可让。

吴绍霆与一旁的几位幕僚对视了一眼,他当然知道尚文泰肯定会答应自己所有要求。只是现在值得担心的问题不是琉球日后给中国什么利益,而是琉球复国之后能否当此大任。因此按照他的计划,将会为琉球争取更多的国土。

沉默了片刻,吴绍霆接着又问了一句:“尚兄,倘使我能助你一臂之力,让琉球王国复国,那么复国之后你会如何安排琉球国内的日本和族?”

尚文泰仔细想了一想,随后说道:“元首认为该如何处置,鄙人谨遵元首的指示。”

吴绍霆暗暗叹了一口气,看来对方根本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他现在可不是让琉球王国表效忠,而是要试探尚文泰究竟是否有这个能力,成为中国在日本近海地区的一面屏障。不过他没有打击尚文泰,不管对方是什么货色,只要让自己提前知道底细,那就能顺理成章安排下一步的对策。

缓缓点了点头之后,他不打算再继续试探尚文泰,直接了当的说道:“我有一个设想,琉球不但要复国,还要扩大原本的国土和领海。”

尚文泰怔了怔,吃疑的问道:“元首大人,您的意思是……”

吴绍霆不疾不徐的说道:“我会逼迫日本将鹿儿岛南部群岛割让,这些岛屿全部并入琉球王国国土。”

尚文泰睁大眼睛,不敢相信的说道:“元首大人,这……鄙人可不敢有任何奢念。”

吴绍霆淡然的笑了笑,罢了罢手说道:“尚兄不必多虑,只要琉球王国能与我们中国世结友好,共同抑制日本的扩张,一切其他都好说。再者,尚兄难道不希望扬眉吐气,当年日本侵占贵国领土,如今贵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样才能在短时间之内快速恢复民族自信心,对于琉球王国复国之后的发展有必不可少的帮助。”

尚文泰心中自然乐意,当然他也明白吴绍霆的用意,于是再次欠身感激的说道:“元首大人体恤小国,实在让鄙人感激不尽。元首如何安排,鄙人一定谨遵其事。他日我琉球王国得以复国,一定甘为中华上国之前驱,共同戒备日本。”

吴绍霆点了点头,说道:“你明白就好。不过还有一点,琉球王国毕竟消亡有数十年之久,如今就连尚兄你也只是空有一腔报复,但周围欠缺许多亲信和臣属。就算琉球复国,可是国家政府与宗亲王室又该如何召集呢?”

他之前听情报局汇报,尚文泰如今只是普通庶民,身边并无亲信势力,平日也只是依靠往来那霸和台湾做一些小生意而已,而且这生意做得并不大,无论是家族还是产业都显得毫无生机。之所以找到这个人,无非是因为对方身上有琉球王室的血脉而已。

尚文泰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这正是家门不幸,如今我尚氏人丁稀疏,之前王国的老臣大多高年去世,而老臣们的子孙大多也毫无作为,一切都不过是为了苟且偷生、安享现状罢了。”

吴绍霆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考量的目光盯着尚文泰,冥冥之中仿佛就是在警告尚文泰,“如果你没能力做这个王位,那就只能让别人取而代之”。

尚文泰等了一会儿,见吴绍霆半天没有反应,只好赶紧又说道:“不过,鄙人最近多有关注南亚诸国的新闻,元首大人帮助越南恢复独立并且称帝建国,这其中多多少少有鄙人可以借鉴的地方。纵然鄙人羽翼未丰,可只要有中华上国的帮助,上国与鄙国建立亲密无间的合作关系,相信一定能解决很多问题。”

吴绍霆忽然笑了起来,随后反问道:“是吗?你难道就不想让琉球王国真正独立?”

尚文泰陪笑着说道:“任何事情都讲究循环渐进,只要元首大人认为鄙国条件允许,那鄙国自然会遵从元首大人的意思来行事。不过,既然鄙国奉上国为宗主,主臣关系本来就是一家之事,何必要分两家之言呢?”

吴绍霆抚掌而笑,说道:“尚兄口才了得啊。我心里有数了,过几日再与尚兄细细讨论。如今尚兄刚刚抵达昆明,一路上又是船又是车,颠颠簸簸十多日之久,不如暂且先去休息,等养足了精神才能更好的办事。”

尚文泰迟疑了片刻,仔细揣摩着吴绍霆的话,生怕因为自己刚才表现的不好而错失复国机遇。不过这个时候吴绍霆已经站起身来,摆出一副送客的姿态,他不好多做停留,连忙起身向吴绍霆躬身行礼,随后跟着侍卫长龙云离开了办公室。

来到走廊上时,尚文泰一时有些激动,忍不住向一旁的龙云问道:“还请教龙大人,元首阁下大人刚才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龙云看着尚文泰客客气气的样子,忍不住好笑,他说道:“尚大人不必多虑,等时候到时一切自有分晓。尚大人这边请。”说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带着对方从另外一个内部楼梯下楼去了。

一直等到六月底的时候,吴绍霆才再次接见尚文泰。

在之前的几天时间里,他与国策研究室以及总统府众幕僚详细讨论了关于琉球复国的计划,这将是中华民国在亚洲协助复国的第三个国家,从广义上来说这一举动会更加奠定中国在亚洲的政治影响,同时美化中国的国际性质。

因此,不管琉球王国是否还有以前的旧臣,又或者尚文泰是否还有自己的势力,吴绍霆都会想办法让这个国家重新复国。当然,做为接近日本的岛屿国家,琉球在政治和军事意义上都不亚于朝鲜的作用。可以说琉球王国将会成为中国在东南海域第一道屏障。

然而尚文泰毕竟没有一点政治基础,甚至严格的说都不算是琉球王室正统血脉,只不过尚氏王朝嫡系全部下落不明,只好将这位旁系的王室找出来顶替。再者,琉球王国的国家环境与越南、朝鲜都不一样,统治者的自身条件也有很大区别,这不得不让恢复国家主权的活动显得有些棘手。

吴绍霆预想是将琉球王国打造成王公联邦,几个岛屿各自分封一个王公贵族来管理,以中世纪周王朝诸侯国那样的体制奠定国家基础。这么做虽然会让导致政权不稳定,尤其是中华民国扶持的王室主权会被消弱,但这原本就是目的之一。

不管尚文泰是不是一个有能力的人,琉球王国在未来数百年之内都不能轻易脱离中国的控制。越南、朝鲜或许可以得到更为独立的发展,这些都在吴绍霆的预料之中。

可琉球王国决不能轻易成为真正独立的主权国家,中国需要利用琉球王国完成军事防御、经济贸易以及国际交通上的大发展,以及更重要的开拓国家领海范围。这样以来,就能将广褒的海洋资源囊括在手里。

关于王公联邦的国家体制,吴绍霆会先成立琉球王国中央政权,再以尚文泰国王的身份册封几个琉球、南鹿儿岛当地大户为国公,国公的封地除了外交和宪法主体之外,其余的权力皆为自治,包括军事权。

当然,考虑到日本在对琉球王国统治期间同化的过于严重,在册封国公人选的时候,必然要严格注意政治背景,决不能让日本人认为有机可乘。如果实在没有合适的人选,吴绍霆会通过其他手段,安排一些中国人出任琉球王国城邦的统治者。

反正尚文泰毫无根基,更何况之前的会谈中对方已经暗示可以仿效越南的方式,所谓越南的方式也就是越南政府雇佣中国人担任政府官员。

这样以来,反而更容易让中国控制琉球王国各项政治事务,同时也能更容易压制琉球国内的亲X日派势力。再者,因为各封地城邦拥有军事自主权,中国可以光明正大的在城邦培养效忠于中国的军事力量。

在与尚文泰见面之后,吴绍霆知道对方现在只会是唯唯诺诺,因此其他闲话都不多说,直接切入正题,把南京中央政府计划的琉球复国草案照本宣科的说了出来。

第1106章,弗伦奇军团撤退

听完吴绍霆的介绍之后,尚文泰陷入一阵沉思,随后小心翼翼的说道:“元首大人,我琉球小国,国土面积有限,若是还要分封出众多王公城邦的话,会不会显得过于捉襟见肘?”

吴绍霆说道:“琉球王国本来是由四座大岛和许多小岛屿组成,日后等我们跟日本国谈判结束,取得南鹿儿岛的屋久岛、种子岛和奄美岛的土地,主体上就会有六座大岛的国土面积。反正岛屿与岛屿之间有天然的隔阂,王公分封封底索性就以岛屿为限。”

尚文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现在他什么都没有,自然意味着也没有任何话语权,只能听之任之。他说道:“承蒙元首大人帮助鄙人规划国家大体,鄙人感激不尽,必当努力经营好国家,以报答元首的大恩大德。”

吴绍霆笑了笑,说道:“尚兄,你太言重了。我之所以这么做,主要还是担心贵国复国之后,国内的日本人与琉球人之间的矛盾激化。把政治区域划开,同时也能将人群分开,尽可能的减少摩擦产生的矛盾。”

尚文泰连忙应道:“元首大人深谋远虑,鄙人一定谨记在心。”

随后,吴绍霆又与尚文泰细细说了一些国公分封的问题,以及其他相关的杂事。

按照国策研究室制订的草案,琉球王国将会册封五位国公,其中三位为普通国公,另外两位则为世袭国公。当然,目前所谓的“国公”只是暂时的代称,笼统的指是有封地的王公贵族而已,至于这些正式的称谓和职位名称,到时候可由尚文泰亲自拟定。

复国之后的琉球王国国土,在获得日本割让土地之后会增加一倍之多。但之前的几个岛屿名称都将重新改名,目的就是为了消弱日本文化留下来的影响,改为宣扬中国文化。目前几个岛屿的名称已经都有了结果,除了琉球古都那霸的名称保留下来之外,与论岛改名魏北州,冲绳岛的两座小岛屿合称为秦西州,伊江岛改名为卫山州。

那霸为琉球王国中央政府所在地,卫山州因为地理面积相对较小,也属于中央政府直辖。魏北州、秦西州两处则为王公的封地。这些就是琉球王国旧有的国土范围。

至于从日本割让的岛屿更要改名,南鹿儿群岛当中的三座大岛,屋久岛改名为中山州,辖区还包括屋久岛以西海域内的所有小岛屿;种子岛改名为华表州,附属岛屿就是马毛岛;奄美岛改名为洛阳州,周边的几座小岛屿都归属在行政治理之下。

中山州和华表州属于最接近日本的地方,因此必然要安排重兵驻守此处。

吴绍霆还计划在这两个地方开设海军基地,与对马岛互为犄角,一旦日本日后有任何动作,中国都能在第一时间发起反击。

尚文泰在听完这些杂事之后,对于他来说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于是纷纷点头应诺赞同。他连国体政治都能忍让,难道还在乎一些行政区域划分和名称吗?他现在最关心的问题,还是自己什么时候可以登基称王,什么时候可以让琉球宣布正式复国!

在会谈结束之前,尚文泰最终还是按耐不住自己的期待心理,忍不住向吴绍霆询问了这些问题,当然都是用一种非常委婉的方式。

吴绍霆笑道:“尚兄,该来的总是会来的,不必着急。如今朝鲜战争业已接近尾声,但毕竟战争还没有正式结束。不过你放心,这段时间我会安排专员陪同你,专事负责复国的前期准备以及琉球政府的成立工作。”

尚文泰连忙点了点头,感叹的说道:“有元首大人这番话,在下心安理得了。一切单凭听从元首大人的安排,绝无其他贪念。”

商议既定,吴绍霆让邓铿安排几名总统府幕僚和特勤局警卫追随尚文泰,所有人事安排和任务活动都遵照草案步骤开始执行。他额外做出强调,最好能在两个月之内将琉球王国政府框架拟定,自己相信用不了多久琉球就能顺利复国了。

就在尚文泰、邓铿等人离去后不久,吴绍霆正准备与总统府的幕僚们一起起草关于琉球复国的独立宣言,然而这个时候办公室的房门又敲响了起来,门外传来王长龄的声音。

王长龄走进办公室,径直来到吴绍霆面前,压着声音说道:“元首,刚刚收到的情报,从海峡殖民地发来的消息。”

吴绍霆转过身来问道:“哦,什么情况?”

王长龄说道:“弗伦奇军团要撤军了。”

吴绍霆露出了一个冷冷的笑容,语气却是一种畅然,他说道:“是吗?这可是好消息!”

王长龄继而补充了一句,说道:“可是,情报上说,弗伦奇军团打算转战南亚,参加暹罗和缅甸的防守。”

吴绍霆冷冷哼了一声,讥讽的笑道:“弗伦奇大元帅还真是不死心啊。”

王长龄点了点头,说道:“确实如此,据说这个决定就是弗伦奇本人亲自做出来的。根据情报部门分析,英国人很有可能在七月七日这天宣布撤退,七月九日到七月十五日这几天陆续乘船经海峡殖民地,然后转移到暹罗登陆集合。到时候可能会兵分两路,一路参与德乌敦会战,另外一路则长驱直上驰援缅甸。”

吴绍霆将双手背负在身后,沉思着来回走动了一下。

“弗伦奇军团如今少说还有六万多人,而且少了日本军队的累赘之后,物资充足、后勤畅通,如果让他们先一步增援到南亚,只怕说不定会打出一些逆袭来。”

“是啊,他们从海上撤军速度很快,北方第一集团军还有四个国防师怎么也要在辽东和朝鲜多守一些时日,战争善后、威逼日本,肯定是来不及抽调兵力南下支援。到时候单凭我们南亚战场上的这些兵力,还真有些不够用。”王长龄忧虑的说道。

第1107章,预备针对

“既然是要从海上撤军,或许我们可以在中途发起一些突袭,纵然我们海军没有优势,可只要没有日本舰队的支援,中德两支舰队联手,还是能制造一些伤害的。”吴绍霆说道。

“我也有想过,可是……元首,弗伦奇军团很有可能还是会使用美国人的商船进行转移,抛开他们护送的舰队不算,我们真要从海上打击弗伦奇军团,免不了要袭击这些美国人的船只。到时候会不会……”王长龄担忧的说道。

“你说的没错。美国人认为我们中国在这个时候不方面多树敌,所以才会越来越露骨的同时做两头生意,这边跟咱们笑容相见,那边又帮协约国进行军事行动。这种两面三刀的家伙,迟早是要让他们尝到恶果。”吴绍霆脸色渐渐阴沉下来,声音同样充满了冷沉。

“元首,既然朝鲜战争和辽东那边都快结束战事了,我们手头上能空出许多资源,美国未必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强大,如果任由他们继续两面三刀,迟早会愈发猖狂。我想,我们理应给美国一点教训才是。”王长龄进一步的说道。

吴绍霆到现在为止都不能摸清楚美国政府的意图,虽然美国政府因为利益问题一再保持中立,可之前都不算是关键,谁也不知道在最关键的时刻美国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毕竟中国与美国目前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中国现在主要是从地理政治上进行扩张,基本上不会跟隔着汪洋大海彼岸的美国发生矛盾。

就算有矛盾,那也是协约国和同盟国两大军事阵营层次的矛盾。

“暂时还得忍一手,毕竟我们中华民国目前在亚洲的形象是反殖民反侵略,而不是跟列强一争高下。刻意的制造战争总是不好,对我们之前这么多年经营的形象太有反差,努力可不是用来浪费的。”吴绍霆缓缓的说道。

“那我们就眼睁睁的看着弗伦奇军团南下?这不是眼睁睁的看着南亚战场增添负担嘛!”王长龄略有急切的说道。

“我们跟美国暂时没有利益冲突,实话实说,这个时候就算跟美国开战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问题是,一旦美国正式加入这场战争,那可就是关系到协约国与同盟国阵营之间的对比。”吴绍霆摇着头说道。

“即便如此又如何,日本已经被我们打得落花流水、一蹶不振,投降是迟早的事情。美国远在大洋彼岸,他们参加必然要很长一段时间进行准备,那个时候我们说不定已经掌握南亚大局的优势,即便美国加入这场战争,协约国也无力回天。”王长龄郑重的说道。

“纵然欧洲战场的局势还算不错,可到底还没有到决定胜负的时刻,我们中国刚刚在亚洲打败了日很,美国却在这个时候加入协约国,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协约国失去日本会造成士气锐减,可当美国加入战场,协约国的气势必然会得以恢复,甚至会更加高涨。这反而不利于欧洲战场局势的发展,还会加重这场世界大战的负担。”吴绍霆分析着说道。

王长龄明白吴绍霆的意思,参加世界大战的都是国本不薄的几个国家,唯独中国才是最近几年才所有发展。只要世界大战整体规模扩大,战争所承受的负担就会加重,到时候势必是要力拼国本。中国在这个方面是绝对没有优势!

“只是,我们跟日本的战争都没有发展到那种地步,亚洲除了南亚英法殖民地的军事力量之外,放眼看去已经没有其他威胁。纵然美国参战,也不会直接发兵到我们亚洲来吧?”王长龄猜测的说道。

“这可不好说,毕竟美国在菲律宾是有势力圈的。另外,不管美国会发兵什么地方,总之从大局上来说都不会是好事。“吴绍霆深意的说道。

王长龄有些不太赞同,想要开口辩驳,但总觉得单凭臆测很难有说服力。

“不要以为我们在朝鲜打垮日本奠定了战争优势,我们就能盲目的耀武扬威。”吴绍霆看穿了王长龄的心思,忽然笑着说道。

“元首,您这么说,未免太妄自菲薄了吧。”王长龄有些郁闷的说道。

“要知道与日本这场大决战,是我们经过多年精心准备,趁日本人不备才能获得这样的胜利。日本之所以没有被逼到全民皆兵、举国参战的地步,这对于我们而言也是一种幸运,可见日本国内还是有很多心存侥幸的人存在。”吴绍霆依然笑着说道。

王长龄暗中嘀咕着:日本人哪里敢全民皆兵的参战,我们东亚经济复苏计划不正是为了打垮日本的经济,没有钱还怎么全民皆兵的参战?不过,他虽然心里这么想着,却没有把这发话说出口。

“一旦日本真要跟我们力拼到底,鹿死谁手真不好说。”吴绍霆用教训的口吻说道,他只是想让王长龄明白,如今全中国的老百姓都像是疯子似的,以为中国真的壮大了、无敌了,这是一种盲目的自信心,星斗小民们如此就罢了,当权者必须保证清醒的头脑。

“唉,元首,那美国这边到底该如何应对?弗伦奇军团又该如何破坏他们的转移?”王长龄叹了一口气,直截了当的问道。

吴绍霆沉思了片刻,不管怎么说,既然中日战争接近尾声,的的确确应该抓紧做好应付美国人的准备。不管美国会不会参加世界大战,哪怕是为了日后外贸市场的争夺,也一定要压制住这个地理政治极好的国家。

“明天召开军事会议,在会议再讨论这件事。总之,你把消息马上传到南亚战区司令部,让崇石那边做好准备。不管能否在海上拦截弗伦奇军团,我相信崇石那边是有能力应付这支援军。”吴绍霆不动声色的说道。

“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办。”王长龄点了点头应道。

第1108章,继续推进

转眼到了七月初,在联合参谋部解散之后,弗伦奇军团各师各旅都秘密接到了准备撤退的命令。但是对于英军各路作战部队而言,这种撤退绝不能明目张胆,否则很有可能遭到中**队的穷追猛打。

弗伦奇特意向下属的各师师长叮嘱指示,一定要利用日本士兵当作挡箭牌,英军士兵则借口各种作战理由,悄悄的向登陆点撤退。同时他与停泊在菲律宾的美国商船取得联系,让商船早早赶到各个登陆点,接应英军士兵上船。

最先有所反应的自然而然是开城方面,弗伦奇军团第一师以前后春川支援为理由,命令日军第九师团和第十九师团守住阵地,掩护英军部队转移。为了取信日本人,第一师甚至还留下了大批战略物资和武器装备,并且冠冕堂皇的说要轻装简行。

然而日军早已经预感到英军打算发起这场战争,可是无奈奈何又没办法挑明这件事。

自从春川会战失败之后,日军全线作战部队的精神状态早已脆弱到极点。他们意识到这场战争回天无力,而一旦真正的失败将临之后,在朝鲜的所有士兵都将面临极其危险的后果。毕竟日本之前出尔反尔,撕毁了已经签订的和约,要想再议和绝不会简单,而要想继续顽抗下去则只会意味着更多的死亡。

正因为如此,日军各路部队不约而同的都认为,在这个时候决不能点破这一层,否则军心必定迅速崩溃,不等中**队打过来,自己内部就已经先开始分崩离析。到时候中**队不费吹灰之力,足以横扫所有在朝鲜的日军,死伤必然会更为惨重。

开城的英军离去之后,并没有像之前所说的那样前往春川直接,而是直接经汉城到仁川登上了美国货船。

仅仅隔了一天的时间,辽东战场上的弗伦奇军团第四师、第五师和第六师同样开始着手撤退计划。东线战场上的两个师因为没有跟日军在一起,所以不需要任何顾虑,直接大摇大摆的从东港前线撤回到庄河,然后登船撤离。

西线战场上的第四师,则是趁着晚上悄悄的撤离,第五师团只到天亮后才发现几里之外的英军阵地空荡荡一片。第五师团总司令大谷喜久蔵忍不住感慨,这是什么样的动力才能让一万多人在一个晚上的时间里撤离的干干净净啊!

弗伦奇军团不告而别,顿时给这场波折起伏的中日战争划上句号。

纵然还留在朝鲜的日本军队自欺欺人似的保持着坚定信念,可基层士兵之间早已经露出崩溃的裂缝。这道裂缝就像是温室效应下的南极冰盖,在压力倍增之下越裂越开、越裂越大。只在三天之后,大部分基层士兵都丧失了继续作战的**,投降、求和、自杀的意愿充斥着整个前线。

中**队并没有因此而打算坐享其成,在春川的三十六师甚至还叫响了一个口号:“当初小鬼子诈降,让咱们吃了好一些苦头,今天他们大势已去,正是咱们秋后算总账的时刻。这次咱们就要一鼓作气打到釜山去,逼着小鬼子下海游回日本。”

这一番呼吁立刻引起了强烈共鸣,中国士兵们如今士气高涨到极点,面对日军剩下的残兵败将,在公是报仇雪恨、扬我国威的大好时机,在私则是收拾战功、补充战绩的冲刺阶段。在公在私都值得疯狂的追杀下去,给小鬼子致命一击。

因此在春川会战大捷的第三天,由三十四师坐镇春川,负责处理收拾战场残局、安抚民众百姓、拘押俘虏到集中营等工作,三十师、三十五师以及三十六师出春川出发,兵分三路向朝鲜南部推进,紧追着日军三个师的残部和撤退的十八师团而去。

与此同时,在开城的三十七师和五个海军陆战队旅,经过多次侦查确定英军师悄然撤离,外围阵地上只剩下日军第九师团和第十九师团。于是不等平壤下达作战指令,两路部队果断的发起反攻作战。

整个朝鲜战场再次由战略防守转变为战略进攻,其声势比起开战之处的进攻更要汹涌。

开城的反攻战仅仅进行了两天时间,起初日军两个师团还抱着逼死决心,坚守阵线一寸都不肯退让,反而打出了一种回光返照的气势,一度让中**队感到非常纳闷。可是这最终只是垂死之前的爆发挣扎而已,在空中火力持续轰炸之下,日军兵力不及,阵线上很快出现崩溃之处。从第三天开始,日军立刻显出疲软之态,三十七师发动总攻,直接摧毁了日军防守最强的主阵地,顿时彻底击溃日军的士气。

接下来几天的作战,完全是三十七师追着日军两个残破不堪的师团跑。

三十七师目标明确,一定要在五天之内兵临汉城城下,捣毁日军在朝鲜最重要的据点。

原本第九师团还打算利用三十七师激进的心态在中途设伏,哪里知道纵然设置好了伏击圈,三十七师竟硬生生的从伏击圈里撕处一道口子,反倒再次把第九师团打得四散而逃。

第九师团总司令川村宗五郎中将在伏击失败之后,仰天长叹,说道:“这是由下而上的军心溃败,军心已死,何以为战?”

他很清楚,纵然第九师团和第十九师团之前有过自欺欺人似的决心,可是因为春川战线的重大失败以及弗伦奇军团悄然撤军,在日军全体上下早已埋下绝望的种子。伏击战的失败,正是应证军心绝望最好的例子!这一战已经没有办法再打下去了,哪怕是自欺欺人的坚持都是徒劳无功。

七月五日,三十七师终于将战线推进到汉城,然而侦察兵前往汉城周边刺探时却发现,日军根本没有在汉城周围有任何布防行动。很快,中国士兵在短短两个小时之内,秋风扫落叶似的占领了汉城城外的所有乡镇村庄,并以这些地方建立起据点。

不过在如何进攻汉城的战术策略上,三十七师师部内却存在许多分歧。

有人认为日军已经如同丧家之犬,甚至仓皇之下连外围阵地都放弃了,可见城内的防守更是混乱不堪。这个时候正是进攻最好的时机,不应该让日军有缓过神来的机会。

然而另外一些参谋官则顾虑之前第九师团设伏之事,毕竟上一次绝地反击多多少少存在侥幸的成份,倘使这次贸然进攻汉城,遭到更严重的伏击,未必还能像上次那样逆袭成功。当务之急,应该等待后续重攻部队和装甲团赶到,稳扎稳打,不能在胜利前夕走错一步。

意见一时无法统一,三十七师之前一直是由蔡锷直辖,目前并没有设置师长之职,而是保持着参谋官联席制度,由副师长和师部参谋部共同决策作战计划。正因为如此,如今师部出现如此严重的分歧,自然无法做出最终的决断。

不过就在当天晚上,师部接到一则电报通知,海军陆战队第一旅和第二旅已经在仁川登陆,天亮之后即会从后方向汉城发起进攻。

之前在追击日军的时候,海军陆战队一直在侧翼担任掩护,可是很快又奉命协助工程队和民夫抢修铁路。直到三十七师在汉城外遭遇第九师团设伏那天,平壤直接传来命令,抽调两个旅从开城海域上船,奇袭仁川港,其余三个旅则继续担任抢修铁路的工作。

如今仁川港早已没有任何防备,弗伦奇军团虽然曾将这里做为重要的军事港口,可随着风卷残云般的撤退,这里几乎是在一夜之间真空了。海军陆战队第一旅和第二旅是在下午进行登陆,前后持续了十多个小时,才将所有部队送上岸。

仅仅休息了两个小时,海军陆战队立刻启程向汉城奔赴,抵达汉城是第二天傍晚。

海军陆战队与三十七师取得联系之后,决定趁着夜晚发动一轮试探性进攻。不管汉城里面是否有埋伏,在夜色掩护之下,一旦发现情况不对可以迅速撤退。

计议已定,夜袭在几个小时后果断展开。

尽管事实结果与猜测中的情况有所出入,日军并没有在城中设伏,但是却固守街道阵地,正面迎击中**队,死死不肯退让。因为日军参谋本部的朝鲜分布就驻扎在汉城之内,参谋本部的军官们绝不容许再向后撤退,要求全城士兵和日本平民参加防守战,誓死也要跟中**队拼下去。

中日双方都没有想到,汉城战役居然持续了足足十多天,直到议和谈判开始中**队都未能完全收复汉城。日本在汉城的平民足足有五、六万之众,虽然日本军队没有足够储备的武器,但一旦前线有士兵阵亡,他的武器立刻会交到下一个补充兵手里,然后继续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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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9章,一个不留

三十七师和海军陆战队几乎就这样陷入了日本军民的人海战术之中,这同时也是中国军队第一次接触到敌方全民皆兵的作战方式。不得不说,哪怕中国军队身经百战,比起那些动员起来的民兵要精干得多,可正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一拳难敌四手,每次进攻一段阵地都仿佛有杀不完的敌人,因此大大拖累了作战进度。

用枪械对阵还好,毕竟可以做到一个中国士兵换五个日本人头的比例。可一旦在冲击敌人阵地发生肉搏战时,情况就大大不妙。那些日本民兵拿着石块、刺刀、棍棒一拥而上,往往就是三五个人缠斗一个中国士兵,结果可想而知。

为了尽快解决汉城的问题,平壤前沿参谋部甚至专门召开了讨论会议。

许多参谋官都动议再次使用毒气弹,给日军一次性造成重大伤亡,这是对付人海战术最直接、最有效的办法。

然而目前中国军队已经从南北两个方向冲进城内,早已在汉城各个区域分散开来,一旦使用毒气弹很有可能造成友军误伤。再者,中国仅有的防毒设施全部用在春川战场上面,三十七师和海军陆战队这边可谓是一件装备都没有,因此风险实在过于太大。

不仅如此,从政治角度上来说也不太合适。毕竟中国已经占据上风,在这个时候继续使用毒气弹,必然会引起更强烈的指责和谩骂,同时还会让外界认为中国军队在汉城陷入了困难,不得不采取激进手段来解决问题。如此一来,原本是占了上风的优势,也会平白无故遭人质疑。

最终,蔡锷做出指示,让汉城的部队放缓进攻节奏,一时间拿不下汉城不要紧,战场上最重要的是赢得战争,而不是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他吩咐在抢修铁路的海军陆战队再调出一个旅支援前线,并且严令修筑铁路的工程加快,只要铁路打通,列车炮、重炮、装甲团都能快速驰援汉城,到时候哪怕硬碰硬也无所谓。

当然,在这段期间里,空中支援是不能少。所有飞行中队每天发动两次以上的空袭,重点袭击军营和物资仓库,尽可能破坏敌军少得可怜的战略物资。

就在汉城陷入僵持局面时,从春川出发的大军却是一路高歌猛进。

七月七日时三十六师先头部队已经横穿江原道,抵达忠清北道的忠州,在这里追上了一些日军残部,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全歼了这股敌军。击毙敌军六百余人,其余两千余人尽数弃械投降。由于先头部队兵力不充足,只能留在忠州看押俘虏,等待后续部队跟上来之后,才能继续发动追击。

朝鲜境内的战争总体上已经奠定大势,日军真正能负隅顽抗的决心并不多,更多的还是在等待着议和或者投降。而这一切都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对于朝鲜老百姓来说,战争自然越早结束越好,事实上无论中国军队如何不遗余力的去宣传,他们从来都没有认为中国军队是正义之师。在他们眼里,只不过是日军做为侵略者的形象更不好而已。

随着中国大军的优势越来越明显,朝鲜上上下下都知道战争快要结束了,这才是他们心里唯一所期待渴盼的事情。

弗伦奇军团的各路作战部队并不是全部都能全身而退,在辽东半岛和朝鲜的四个师,是因为有日本军队的掩护才能撤退的那么从容。可是在吉林省内的第二师、第三师却远远没有那么轻松,沙俄东方远征军团只知道劫掠、杀人,这大半个月的时间里甚至连一段防御阵地都没有修筑起来。

北方第一集团军三十八师在六月底时突袭了延边,成功收复了延边和珲春两地,也因此截断了英俄联军的退路。同样是在这段时间里,空中骑兵第一旅和第二旅在长春北部空降,与赶到的国防军第二师一北一南发起对长春的夹击。

弗伦奇军团第二师和第三师被硬生生的困在城中,而在吉林的沙俄军团则按兵不动,根本没有打算支援长春的意思。

到了七月上旬时,弗伦奇军团其他部队基本上完成撤离,唯独第二师和第三师被拖延在战线上,根本无法动弹。与此同时,三十八师从延边挥师北上,向吉林的沙俄军团发起进攻。就在三十八师抵达吉林郊区之后,吴佩孚从东港赶到师部,决定亲自指挥这次作战。

自从弗伦奇军团撤退之后,东港早已经安全,整个辽东战线都可以稍微放松一些。

吴佩孚召开战前会议,在这次会议上其他废话都没有多说,只做出两点作战指示,第一是全歼沙俄军团,第二是一个活口都不留。

沙俄军团在中国境内犯下的恶行如今传遍中国,甚至连欧洲一些大都市的报纸相继做了报道。不管西方人是什么态度,但在中国却是人神共愤的地步,尤其是那些死里逃生的吉林省同胞,不仅遭受巨大的心灵创伤,更是为了失去至亲而悲痛万分。

吴佩孚在从东港赶到三十八师师部途中,从军情处情报员那里了解到,根据一些粗略的推测统计,沙俄军团自进入中国境内这一个月的时间里,至少屠杀了一万人数以上的中国人,其中起码有四分之一是少年儿童。

这种惨绝人寰的屠杀行为,让吴佩孚彻底愤怒,他下定决心要让沙俄军团能走进中国,但一个也休想走出去。

绿魔行动虽然是打着向沙俄军团报复的口号,可不管怎么说毒气弹最终投放在春川,对沙俄军团没有造成任何实质上的打击报复。这次收复吉林,就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给沙俄军团直至沙俄国政府一个郑重的教训,那就是:今日中国非昔日可比,你若犯我,我必十倍奉还!

三十八师从延边一路走来,路上所见所闻都是沙俄军团留下的罪证,无论是军官还是士兵心中都憋着一股强烈的愤怒。今日听到吴佩孚做出的指示,这股愤怒马上化作动力,上上下下对吴佩孚的决定支持不已。

长春、吉林的反攻战很快打响,吴佩孚将两地战场合二为一,统称为长吉会战。

沙俄军团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不仅缺乏先进的武器装备,士兵素质更是良莠不齐。之前他们在对付中国地方军时还能有几分战斗力,但更多的也只是以多压少。

如今面对中国正规军,而且兵力是自己的两倍,顿时连一点反抗的力量都没有。

吉林的作战不到两天时间就告捷,沙俄没有修筑防御工事,就这么让中国军队长驱直入。随后三十八师立刻在城中展开捕杀行动,遇到不肯投降的沙俄士兵直接打死,遇到主动投降的则先收押起来,目的就是诱使其他沙俄士兵都来投降。

为了防止有漏网之鱼,吴佩孚还在城外建立警戒线,但凡遇到沙俄人直接击杀。

在长春的两个英军师比起沙俄军自然要更有战斗力,然而可惜的是,弗伦奇军团司令部一早就下达撤退的命令。如果没有这道命令,或许英军师会顽抗到底,必然会导致中国军队进攻重挫。正是因为这道命令,第二师和第三师上上下下都有所动摇,士兵们归心似箭,都期待着能安全撤离。

正是这种求生的希望,导致中国军队进攻的时候,英军火力处处畏手畏脚,战斗从一开始就变得极其不顺利。

五天之后,吉林城内的作战全部结束,沙俄军团全军覆没。三十八师击毙了超过四千敌军,另外俘虏了三千多人。就在宣布吉林城完全光复的当天晚上,吴佩孚下令将三千人的沙俄俘虏押至城外,全部斩首处死。

吉林城失守给长春的英军造成极其严重的心理影响,这意味着三十八师很快北上参与长春的围攻。英军深入中国境内,缺乏火力支援,物资弹药极其匮乏。在万不得以的情况之下,英军两个师最终决定在中国三十八师围攻上来之前突围。

之所以一开始没有选择突围,是因为考虑到延边失守,后退的道路被截断。从长春向海边转移路途遥远,只要中国军队紧追不放,必然会造成严重损失。不但如此,如今就连通讯设施都遭到破坏,长春这边已经没办法与弗伦奇军团总部取得联系,就算突围到海边也不知道有没有海军接应。

但是现在看来,总不能就呆在长春坐以待毙,哪怕这一路向西突围会损失很多士兵,也必须要改变目前的困境,寻找新的机会。

第1110章,摆架子

七月十六日,一封电报传到海峡殖民地狮城海军基地。

三天前刚刚返回狮城的约瑟夫少将接到电报,在看完之后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拿着电报的手渐渐失去力气,电报纸脱手滑落在地上。

一旁的罗哈德少校上前一步,忍不住问道:“将军先生,出什么事了?”

约瑟夫少将脸色非常痛苦,他嘶哑的说道:“弗伦奇军团第二师和第三师回不来了。”

罗哈德脸色瞬间大变,虽然这段时间狮城这边一直在讨论营救第二师和第三师的方案,可万万没想到这两个师连半个月都没坚持下来。他微微的摇了摇头,语气凝重的说道:“这真是不幸,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约瑟夫少将有几分懊恼,气愤的说道:“因为长春的通讯被截断,第二师和第三师无法跟我们取得联系,最后只能冒险选择突围。他们要是能再等几天,我们的舰队就开过去了,到时候哪怕用无线电也能联络。唉,真是……”

他想骂出几句,可倒头来又想责任并不全在第二师和第三师身上,他们只是被迫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而已。

罗哈德沉默了一会儿,安慰的说道:“将军,这次撤退本来就是一次冒险,既然是冒险就不可能毫无损失。这场战争我们已经尽力了,有些事我们应该尽早做好心理准备才是。”

约瑟夫缓缓的点了点头,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这样自我安慰了。过了一会儿,他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后面落座,然后对罗哈德说道:“少校,我希望你尽快启程前往曼谷。德里的代表这几天也会赶到那里,你的任务是做好接待工作。”

罗哈德疑惑的问道:“德里的代表?他们有什么事吗?”

约瑟夫沉重的叹了一口气,说道:“还能有什么事,这些穿白衬衫、坐办公室的人,自然是希望在事后耀武扬威一番,这样才能显得他们的存在性。哼,一群白眼狼!”

罗哈德立刻明白了约瑟夫的意思,他严肃的说道:“他们在这个时候来兴师问罪?”

约瑟夫点了点头,说道:“总之,你是弗伦奇军团的联络官,由你去应付他们是最合适不过。不过,我希望你能尽量把责任推到日本人身上,告诉这些白眼狼,就说是日本人的失误导致战略失败,所以我们才决定撤退。”

罗哈德犹豫了一下,说道:“可是,这么做似乎太过分了。”从小接受良好绅士教育的他,脑筋在这一刻就是转不过弯来。

约瑟夫坐直了身子,表情严厉的说道:“这有什么过分的?春川本来就是日本人镇守,他们在那里一败涂地,主力部队损失惨重,难道还指望我们来替他们收拾残局?就算你把日本人说的一文不值都合情合理,更何况现在是关乎到弗伦奇元帅是否能继续统领军团的问题,难道你想看到弗伦奇军团就此解散?”

罗哈德陷入沉默,脸色忽明忽暗,实在是难以抉择。

在他看来,春川失败的责任或许可以归咎于日军身上,但这场战争的失利却不能把所有责任都推卸在日本身上。

或许,从一开始战争就注定不会有进展,弗伦奇军团不是天神下凡,怎么可能迎着锐气正盛的中国军队并妄图在三、两个月的时间里扭转局面?

如果弗伦奇军团在战争之初决定采用保守的作战方式,那就是集中兵力与日军共同坚守朝鲜南部,必然能阻挡住中国疯狂进攻的步伐。

用拉锯战来消磨中国的意志,不单单是中国军队的意志,更是中国X政府乃至中国全体国民的意志。就像欧洲战争那样了,在一个防线上的进攻和防守能持续数年之久。

以中国这种泡沫式的军事发展,根本经受不住残酷拉锯战的考验。到时候自然会有中国人开始质疑,再从质疑到不信任,随后又从不信任到厌烦。

到了这个时候,才是真正开始反攻的大好时机!总而言之,弗伦奇军团的最高战斗目的不是攻城略地,不是教训中国人,更不是帮日本夺回朝鲜,而恰恰是在朝鲜牵制中国军力,让其无法一心一意开辟南亚战场。

可是弗伦奇元帅偏偏要出奇制胜,而且要以区区八万人的兵力执行战略进攻,并且还是分散到各个战场独自为战!

罗哈德暗暗叹了一口气,事到如今他自然不想再评价这场战争的得与失,弗伦奇军团在朝鲜的作战只能留有后人来点评了。

“将军先生,既然如此,我会尽量说服德里的代表。您说的很对,弗伦奇军团在朝鲜失败了,但我们接下来还有机会在南亚挽回尊严。决不能让那些政客们借题发挥。”

“你明白就好。你先回去准备一下,明天一早就出发。对了,在应付了那些白眼狼之后,你还要全权负责弗伦奇军团的接应工作,到时候我会派遣人手帮你的忙。”约瑟夫少将缓和了语气,认真的交代道。

吉林省的顺利收复意味着辽东战争接近尾声,在之前半个月的时间里,三个国防师已经将日军第五师团残部逼退到金州。目前日本第五师还剩下的作战兵力不足一万人,面对六万之众的中国国防军,已然败局已定。

经过长达一个月时间的多次联络,日本外务省总算得到中国外交部的回应。

从六月底开始,中国外交部每天最少要接到日本外务省的三份电报,每隔几天甚至还有通过万国邮政系统投递到南京总统府的正式外交信函。不过这些都被总统府秘书厅直接丢尽垃圾桶,日本之前议和出尔反尔,如果还能如此轻易的让日本讲和,中国外交部反而会没有面子,不管日本提出什么条件,这些条件都不会让中国满意,索性连看都不看全部处理掉。

这次中国外交部给出回应,也没有谈论任何议和的内容,而是言辞激烈的痛斥日本政府不讲用,既然如此战争不会轻易结束,势必要让战场上的日本士兵全军覆没为止。

中国军队在前线咄咄进逼的攻势充分应证了中国外交部的话,因此日本外务省一天比一天紧张,期盼能早点得到中国的原谅,正式进入和谈程序。

第1111章,意大利出兵

而这一切直到七月二十二日才得到改善,因为在这一天日本国内传出消息,时任内阁总理大臣的大隈重信于凌晨三点钟切腹自尽,同样是在这一天以死谢罪的还有前驻华公使日置义、参谋本部总参谋长大山岩,以及撤退到朝鲜大邱的第十八师师团长柴胜三郎。

这一系列军政大员的自杀,意味着日本军事派政客势力从此沉没。

就在当天下午,中国外交部主动联络日本外务省,约定月底之前在上海举行和谈前的接洽会。之所以称之为接洽会,只是给日本一个机会,至于是否和谈还要看接洽的情况如何。

为了让这次接洽会显得隆重,也为了进一步争取与中国和谈的可能性,日本政府决定派遣西园寺公望出任外交代表团主席,陪同前往的还有伏见宫贞爱亲王和闲院宫载仁亲王两位皇族将军。这可谓是日本明治维新以来,对外派遣的外交使团最高级阵容,甚至在与英国、法国等欧洲列强交涉时,都没有如此郑重。

在日本政府眼中,西园寺公望的资质和身份几乎可以与当年晚清时期的李鸿章相比。

毕竟西园寺公望是与伊藤博文齐名的明治九元老之一,虽然此行会让西园寺公望大感耻辱,可为了国家和民族的未来,也只能硬着头皮拖着老迈的身躯前往中国。再者,这场战争的失败已经意味耻辱,还有什么能比这更让人委屈呢?

至于两位日本皇族亲王,与西园寺公望相比反而没有任何可圈可点的地方,完全是为了衬托日本天皇对这次谈判的重视。

中国外交部在收到这份接洽会名单之后,不得不承认确实感到很有面子。

当初甲午战争中国战败,日本政府主动点名指姓的要李鸿章前往日本和谈,但这次中国一言不发,日本政府已经主动派出西园寺公望和两位皇族亲王前来,可见若不是实在走投无路了,也不会如此自甘委屈。

很快,中日外交接洽会的消息先在上海传得沸沸扬扬,随即又在整个中国引起不小的反应,纵然中国老百姓们对日本人的诚信仍然持怀疑态度,可战争终归不是好事,能够尽快结束那是最好不过。不仅如此,一些时政圈的人士都认为中国现在应该把精力集中到南亚,帮助周边小国独立复国,建立以中国为首的亚洲新势力。

舆论的声浪渐渐扩到全世界,中日外交接洽对欧洲战场的影响同样不小。

德国大军在巴黎与英法联军僵持了八个月之久,凡尔登战役到目前也没有任何进展。

如果从军事角度上来说,事实上德国军队已经处于一种疲惫之态,再也没有像之前拿下马恩河战役那样一路高歌猛进。相反,英法联军反而成功阻挡住德军的步伐,在军事实力上渐渐初露几分优势。

只不过对于外界那些不懂军事的星斗小民们而言,他们看到的仅仅只是德国攻占巴黎首都,几乎吞下了三分之一的法国领土,因此才会认为是同盟国占据绝对上风。

民间的意识最终会影响政治观点,所以在政治角度上来看,同盟国确实风头正盛。

然而,随着亚洲战场几经波折的局势最终一锤定音,整个欧洲政治层面再次遭到撼动。

而这种撼动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又体现在军事上,在巴黎和凡尔登两线上的英法联军士气受到严重的挫伤,协约国阵营之一的日本国居然被中国打败了,并且中国现在正在向南亚蔓延,法属殖民地早已经被毁,用不了多久就会轮到印度和海峡殖民地。

面对这样的大局影响,哪怕是最基层的士兵都会生出危机感。

相比之下,同盟国的士气却有整体上的提升,无论是奥斯曼土耳其还是奥匈帝国,尽管这两个国家参战的规模还不足德国的十分之一,而且之前的处境一直不太理想。但经过这次中国大获全胜的刺激之后,两个国家都得到了不少的鼓舞。

在这种浓厚同盟国占优的气氛熏陶之下,一直按兵不动的意大利终于做出了反应。

自欧洲大战开战以来,意大利虽然是同盟国阵营,可从始至终都没有参与任何军事行动,相反一直在协约国和同盟国两大阵营之间摇摆不定。如今的意大利在欧洲的国家地位是最弱小的一位,甚至可以说没有之一。在欧洲列强眼里,意大利的国家实力还不如塞尔维亚和土耳其,而且以大部分国土临海的地理区域,随时都能遭到英国海军侵袭,意大利是不可能经受住如此漫长的消耗。

所以对于意大利而言,他们首先要确定的就是不与英国为敌。

除此之外,意大利同样是需要快速发展,通过古老但有有效的殖民方式来扩大国家实力,但因为本身国力不济,这种殖民扩张的方式只能借助其他列强大国来得以实现。

这次欧洲大战,虽然危机重重,可却同样有很多机遇。正是意大利这种贫弱国家一赌国运最好的时候。

开战之前,因为德国先一步向意大利开出一系列条件,并且允诺提供一笔战争经费,故而先行宣布加入同盟国阵营。可与此同时,意大利并没有忘记暗中跟英法两国保持联系,向英法两国讨价还价。正因为如此这种投机行为,才让意大利从开战到今天都没有遭到战争影响,相反还得到英法两国积极的回应。

一年之前,德国开始与中国建立秘密合作。这是因为欧洲大战爆发一年之久,在此期间意大利竟然不发一兵一卒,这让德国感到非常失望。

威廉二世不仅渐渐开始忽视意大利,甚至还将原本打算资助意大利的战争经费转而资助到中国。这件事给意大利造成了非常严重的影响,再加上意大利与奥匈帝国存在长期已久的利益矛盾,当时意大利几乎已经决定向协约国倒戈。

只可惜就在意大利政府不断催促英法两国尽快落实优惠条件时,因为中日战争的爆发,英国不得不转而加大对日本的资助,以图帮助日本在最短时间里打垮中国,然后派遣舰队到地中海来参加欧洲大战。而这最终导致要暂缓与意大利的谈判,只希望能暂时让意大利保持现状,既不偏向同盟国也不偏向协约国。

意大利一下子被英国和德国两边漠视,举国上下显然一种非常尴尬的境地。

无奈之下,意大利政府只能选择继续保持僵持局面,一边甘愿在同盟国阵营里占一席之地,一边又不发兵参战,就这样继续观望。

当中国元首吴绍霆在一九一五年十二月三十一日发布震惊国际的“卅日通电”,宣布中国加入同盟国阵营,并以同盟国阵营身份向日本宣战之后,这对意大利造成了第二次冲击。

之所以说“卅日通电”能够震惊国际,是因为在欧洲战场陷入胶着战局之际,一个原本中立的国家选择站在同盟国一边,必然在气势和局势上极大的推动了同盟国一把。国际间的舆论一下子猜测纷纷,同盟国阵营士气也因此得到提升。

意大利原本认为德国无法赢的这场战争,可中国的加入以及军事评论员对朝鲜战争的分析,一下子让意大利之前的预判动摇了起来。自从开始,意大利渐渐减少与英法两国的沟通联络,转而再次向德国要求援助和一系列许诺。

恰逢那段时间里,德国利用空军严重破坏英法联军的后勤,进而在马恩河取得战略性的突破,因此更有信心加大对战争的投入。在一九一六年二月二十四日,威廉二世与维托里奥·埃马努埃莱三世秘密签署了一份协议,因为这天正是西方国家的复活节,于是这份协议被后世称为“复活节协议”。

这份协议里规定,德意志帝国将会提供一笔五年期的战争贷款计划,以及一笔十年期的经济建设援助计划。其中战争贷款计划是首开先例的“保率低息”贷款,也就是在保证恒定汇率的情况下,以最少的利息来贷款。

不仅如此,协议还规定战争结束之后,意大利可以分得法国领土北部阿雅克肖岛,以及在同盟国全体保护之下取代沙俄帝国在北非的所有殖民扩张特权。

之前协约国同样开出类似的条件,诸如贷款、减债和北非殖民等等,但一直以来都没有正式以条约的方式签署。不仅如此,协约国还忽视了意大利对梦寐以求的两个拓展方向的重视程度。其一正是临近意大利国土的阿雅克肖岛,其二则是隔着地中海的北非。

纵然沙俄默许意大利在北非分一杯羹,但终归没有威廉二世来的霸气,除了签订正式的外交协议之外,还在协议中用“全体同盟国阵营保护之下”的字眼,这就让意大利感到非常有安全感和信任感。

第1112章,和谈前提

在拿到这份协议之后,意大利上上下下最终下定决心,准备成立两大军团。一路从法国西南方向入手,直接发兵偷袭法国南部重镇里昂,破坏法国军队在南部的后勤基地。另外一路则经过奥匈帝国,协助奥匈帝国进攻塞尔维亚。

当然,按照版图利益的情况来分析,意大利自然不会长途跋涉的跑去帮助奥匈帝国对付塞尔维亚。只是在“复活节协议”结束之后,奥匈帝国又派来专使与意大利签署了另外一份合约,那就是战后重新界定意奥边界,只要意大利协助奥匈帝国征服塞尔维亚,之前的意奥边境矛盾皆可让步。

经过三个月时间紧锣密鼓的准备和策划,意大利在七月二十日不宣而战的向法国南部发起进攻。而这次进攻给协约国带来的打击自然是不言而喻,英法联军把注意力都放在巴黎和亚洲战场上面,因此这段时间几乎把意大利忘记的一干二净。

意大利在欧洲大战开始之前发布的言论:三国同盟只合适于战略防守。这句话已经表明了意大利的立场,也给协约国埋下了一个先入为主的观念。可没想到这个欧洲最弱小的国家居然敢在背后捅刀子,一时间让英法联军乱了阵脚。

里昂会战在四天之后爆发,法国大部分军队被德国军队困在凡尔赛,英法联军主力部队又在巴黎西南部,能够应付意大利军队的只剩下里昂地方驻军。可是兵力悬殊实在太大,哪怕法国士兵能一对二都不足以挡住意大利军队的进攻。

这场会战仅仅进行了十多天,严格的来说意大利军确实实力太差,几乎是里昂守军六倍之多的兵力,还有德国赠送的一批新式大炮,更重要的还是以“偷袭”的手段切入作战。结果硬是让里昂三个步兵团和两个后勤团拖了小半个月时间。

不过,由于无法及时调动援军,里昂最终还是落入意大利军队手中。

里昂失陷的消息一经传出,仿若是一枚重磅炸弹似的,在欧洲乃至全世界引起极大的风波。这匹隐藏许久的黑马,哪怕不是一匹好马,但终于在关键的时刻做出关键的事情,一举让这场世界大战倒向了同盟国一边。

英国政府最先震动,随即白厅和外交部受到一系列达官显贵的指责,很多人都认为白厅错在战略预测,外交部则错在效率不够全面。

正如一些不入流的军事家所言,亚洲的战略一开始就是失策,在中国南北战争的时候纵容吴绍霆政权,又在庆元会议事件时没能及时压制中国,导致中国瞬间崛起,直至威胁大英帝国海外利益的根本。

而这次意大利突然杀出,几乎可以认为是外交部的耻辱。原本意大利已经打算倒戈站在协约国这边,却没想到因为外交部的忽视,以及事后未能及时做出安抚,竟然导致意大利做出如此突然的举动。

八月一日,在各界指责的压力之下,英国外交部大臣爱德华·格雷被迫辞职。

同样是在当天下午,英国首相赫伯特·亨利·阿斯奎斯也引咎辞职。阿斯奎斯的任期原本就只剩下了四个月而已,若不是因为压力太大,他是绝不会在这个时候选择辞职,毕竟只要能咬牙坚持下去,自己的任期就是圆满的,名声也不会因此而败坏。

在很多年后,由后人撰写的阿斯奎斯传里却另有记载,阿斯奎斯的引咎辞职并不是为某些政客和重要军事官员背黑锅,相反是英国政府为了缓解国内基层矛盾。这也是为什么第一次世界大战能够继续拖延到一九一七年才结束的原因之一。

就是在这样的国际环境之下,中日双方的外交代表团从接洽转向了正式谈判。

对于日本议和代表团而言,无论是意大利参战还是英国政局波动,都为这次谈判徒增了许多压力。然而他们也隐隐约约感到很庆幸,看来协约国迟早是要以失败而告终,自己先一步选择投降,总比等到欧洲大战结束之后遭受同盟国全体剥削得要好。

中日议和谈判的会场是位于黄浦江北岸和平大饭店内。如今上海早已收回了所有租界,再也没有什么法租界、公共租界的称谓,之前一些用外国名人命名的街道全部改名。虽然从政治上来说,上海确实有翻天覆地的大变化,但并没有因为如此而丧失它原有的繁华。

吴绍霆将上海划为直辖市之后,在这座国际性的大都市上投入不小资源,力图保证上海国际金融中心的地位,同时也要在中国树立一座现代化城市的典范。

和平大饭店原来是由法国人经营,但是在中国参加世界大战之后,这里已经被强行转交到民族企业来接管。类似的事情南京中央政府做了不少,列强这些年在中国掠夺了那么多资源,如今中国人强行侵占外国人的资产,只不过是收回一些利息而已。

上海警察局在和平饭店门口驻扎了许多警力,因为自从日本议和代表团下船之后,许多热血的中国百姓都跑来向日本议和代表团示威。当然,名义上说是示威,实际上则是一种羞辱,让日本知道出尔反尔的后果,更让日本知道企图侵占中国的下场。

这七、八天来,几乎每天都有成群结队的示威人群围堵在和平大饭店门口的广场上,而且人群时时刻刻都保持着激动情绪,要不是考虑到和平大饭店是中国自己的财产,只怕早就向窗户上投掷石头了。

为了防止意外发生,只能派遣警察以及便衣特工在附近驻扎巡逻,维持秩序。不管怎么说上海都是国际化大都市,总不能因为战争胜利就忽略素质问题。

中日议和代表团在八月四日举行了第一次交涉会议,这次交涉会议日本方面没有太多发言权,中方代表顾维钧一上台就开始发表长篇大论。这番长篇大论并不是废话,主要内容是再次痛斥日本之前出尔反尔的恶举,随即又直接抛出议和的前提条件。

“所谓前提条件,不是正式和约内容,但却是进入正式和约内容必经之步骤。若此步骤无法履行,我们中方将不会再有任何继续谈判下去的打算,战争也绝不会就此结束。这是鉴于你们日本出尔反尔的预防措施,你们没有权力也没有理由反驳此事。”顾维钧声色举起的说道,说话时甚至还激动的伸出手指摇晃了一下。

会场没有声音,日本议和代表团一个个脸色难看,却都耐着性子不做任何反应。

“我南京总统府所提出的前提条件仅有一条,无他,只是台湾问题。台湾的渊源与归属问题我不想多作废话。七天之内,日方所有官方机构和军队全部撤离台湾,不必再搞什么一个月的交接时期,你们的人直接给我撤离,我方直接派人去接收,就这么简单!”顾维钧郑重其事的接着说道。

听到这里,日本议和代表团忍不住开始交头接耳议论起来,他们当然知道台湾必须归还给中国,但是像顾维钧这么草率的办法实在有太多纰漏。日本在台湾投入了那么多人力物力,还有许多日本产业在这里,既然不能从台湾继续榨取利益,总得把自己带过去的东西都带回来才是!

“至于你们日本侨民和日商资产,等我们南京中央政府接管台湾之后,会做统一处理。只要这次议和成功,中日再次建立外交关系,到时候会交由双方外交部来处理余下之事。总之,如果不能解决台湾问题,那所有问题都不能解决。”顾维钧补充的说道。

第1113章,台湾问题

顾维钧这番安慰的话,却并没有起到任何安慰的作用。

日本议和代表团的成员们不是傻子,自从中国宣布加入世界大战之后,在国内一系列的整顿耳熟能详。就好比他们现在所在的这座和平大饭店,当饭店门楼上高高悬挂着法国国旗,如今却换成了一面面的小彩旗。

中国在这场战争当中付出了许多,战争结束之后当然要得到汇报,哪怕换做是日本都会毫不犹豫的如此行事。

但是面对中国代表团如此强硬的议和前提要求,再加上来之前内阁会议早已确定台湾归属问题,日本议和代表团除了答应这个条件之外,基本上没有其他办法了。

虽然这些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在谈判桌上还没开始正式谈判,就已经在对方威逼的气势之下选择妥协,可谓是未战而挫锐气。可想而知接下来的谈判会多么困难,中国方面必然会提出更多超乎想像的条件。

当天下午三点钟,西园寺公望与中国外交部部长伍廷芳签署《台湾归还确议书》,并且规定从后天凌晨十二点开始计算时间,直到七天之后日本在台湾所有官方机构和军事人员撤离,届时中国即可派遣官员和军队收归台湾主权。

按照中国代表团的意思,在台湾主权没有正式收归之前,是不会与日本方面再做下一步接触。因此中日双方签署了这份“确议书”之后,双方便结束第一次会议,随即则是聚精会神安排台湾主权移交的相关事宜。

傍晚时,中国方面在和平大饭店举行了一场简单的发布会,公布中国严肃收回台湾主权的结果,并且预先通知关于台湾日后行政和管理问题。

消息一经传出,哪怕是晚上的时间,中国上上下下都为之振奋不已。

纵然台湾主权移交还需要几天的等待,但老百姓们在听说中国议和代表团“不拿回台湾不谈议和”决心之后,所有人都认为这件事是盖棺定论,日本人休想再有任何小动作。

对于任何一个中国人来说,如今不仅仅是贫弱民族大翻身,更是确定中国代替日本成为亚洲新兴列强。而这一切的功劳当之无愧要算在伟大元首吴绍霆身上,先是利用外交和军事双重手段收回青岛主权,又通过战争消除日本在满洲特权,继而就是香港、西藏、蒙古,今天轮到台湾,中国版图可谓是齐全了。

台湾的收回,不仅仅意味着中国版图恢复齐全,更重要的是让中国做好与世界列强争霸的准备。只有一个完整的主权国家才有资格向世界列强叫板,而随着中国在南亚和朝鲜推行的一系列反殖民侵略措施,中国已经成为一个向海外拓展势力圈的新兴大国。

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南京总统府没有闲着,在总统府的高官显贵们眼里,这次台湾的事情一定十拿九稳。英国人一去不复返,日本早已穷途末路,第二次议和如果都不珍惜,日本简直就是不自量力。

因此,关于台湾的行政规划以及地方政权建设问题,自然而然列入首要议程。

经过几次政府会议,又与昆明元首行营进行了多次联络,一份关于台湾省建制的草案总算浮出水面。国策研究室与总统府其他相关部门连夜赶工,认认真真的甄别草案漏洞之处,甚至连错别字一个都不放过。

经手此事的官员心知肚明,这将是自己载入史册的大好机会,纵然入不了国家历史,最起码也能在台湾地方历史上留下一记笔墨。

很快,一份最终草案发到昆明元首行营,只有经过元首吴绍霆签字确认,草案才能将“草”字改为“定”字。

吴绍霆对台湾问题同样关心入微,东南沿海门户重地,落入日本人之手已有数十年之久,不可不谓是中国第一等心头大患。如今台湾尘埃落定,不仅是解决了这个心头大患,更是使得国土完整,东南沿海有了一面战略要地,进可攻退可守。

在看到第一任台湾省省长名单人选时,吴绍霆微微皱了皱眉头,很显然南京总统府对这件事很是小心翼翼,生怕有任何越轨的嫌疑,因此没有给出确定的人选,而是让元首来从可选人员当中指派一个。

“张人骏,李厚基,朱执信?”他缓缓的念出了这三个名字。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隐隐约约猜出拟定这份人选名单的人应该是冯国璋。

冯国璋纵然行将就木,可对方与段祺瑞一样,都是一心一意为了北洋的血脉。只不过两个人的性格截然不同,也因此选择了不同的道路和方式。

不管怎么说,冯国璋肯定是希望北洋的势力能够壮大起来,就算不能壮大也一定要能够延续下去。故而在这几年时间里,冯国璋一直利用副总统和北洋公党党首的身份,尽可能的为北洋后辈们安排合适的位置,以此来保证北洋势力不会消散。

但冯国璋毕竟是一个有见识的人,他知道中央政府不是北洋当家,理所当然还是要考虑到真正当家人的看法。正所谓古往今来功高盖主者皆不得好死,当初北洋政府正是因为没能及时处理类似的问题,才导致时至今日天下易主。

从这三个候选人名字里不难看出,张人骏是前清的老官僚,与北洋几乎没有任何关系,仅仅是论资排辈以及政治能力上适合处理台湾问题;李厚基是北洋旧将,当年一直在福建任职,对台海方面或多或少有一些了解,由其担任台湾省长还能加强与福建的联系;至于朱执信显然只是为了顾及吴绍霆的看法,如果元首要安排自己的嫡系来接管台湾,当然不能违背这番意思,更不能因此让人以为冯国璋不把元首放在眼里。

再者,中央政府教育部原本还有一位教育大鳄蔡元培,朱执信南调台湾之后,这位教育大鳄正后能顺理成章的扶正上位。

将这份草案文件送到元首办公桌上的邓铿略微等了一会儿,他看到吴绍霆依旧是一副沉默不语的样子,于是试探的问道:“元首,您打算如何安排台湾的事?”

第1114章,预言

吴绍霆缓缓的吸了一口气,脸上仍然有几分持重之色,他说道:“台湾是东南沿海重地,也是日后我打算重点发展海军军事事业的地方,能够坐镇台湾之人无论政治背景还是处事能力都决不能差。正因为如此,我才觉得这不是一件容易决断的事。”

邓铿明白吴绍霆的意思,既然元首要重点发展台湾,那当然是不会让台湾大权落入外人之手。但发展台湾势必要找一个有能力又了解台海状况的人物,否则一味只求用人唯亲,反而还会误了大事。

“若元首有这样的担心,倒不如还是请张人骏赴台署理公务好了。纵然这位张大人是前清旧臣,可前清已经亡国数年,我南京中央政府大局在握,不必担心会有其他图谋。况且还能借此机会多培养一些可用的老派官僚。”他提议的说道。

“我之前虽然与张人骏有几分交情,但毕竟并不了解此人。更何况旧派官僚的作派我一向不喜欢,再加上此人自诩前清遗老,实在是难当重任。”吴绍霆缓缓的说道。

“如此说来,倒真是很难抉择。尽管李厚基是一个难得人才,但对方思想过于顽固,一味效忠于北洋政权,多多少少让人放心不下。朱先生一介文人,经营学问、治理教育还是不在话下的,但台湾……唉,朱先生必然难当此任。”邓铿无奈的说道。

吴绍霆陷入沉默,一时没有继续说话的打算,不过他在心里却在认认真真盘算着想法。

“士元,你在我身边已经快有七年之久了,总统府政务厅你打理的井井有条,如今是时候让你前去地方做事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再次开口说道。

“元首,您是让我去台湾?”邓铿脸色愕然的问道。

“没错,如今看来,能值得信任又能担此大任的人不多,你是我最信任的人,台湾交给你来的打理我放心。等台湾政局稳定之后,我还是需要你能兼顾中央这边的事务。总之,能者多劳,你可要辛苦了。”吴绍霆点着头说道。

邓铿想要开口推辞一番,可是又觉得这样太过见外,毕竟他很清楚吴绍霆十分重视此事,既然元首做出这样的吩咐,那就是对自己的信任。这不仅仅是政治上的信任,也是一种能力上的信任。如果还要推辞的话,显然会辜负元首一番心意,同时也过于显得妄自菲薄。

“我明白了,一定不负元首所托,稍后我会写一份关于台湾发展的计划书交由元首裁定,随后会尽快准备台湾省府幕僚的组建工作,只要日本方面处理完毕,就能立刻启程前往台湾接管政权。”

“很好,时间紧迫,在冗余的事情上一定不要多耽误,尽快做好准备。我会安排国X防部那边分配驻台军队的事情,可能不会在这几天就有定论,所以你在台湾的时候还是要多加小心一些。一旦国X防部这边安排妥当,我会让他们尽快赶赴台湾。”吴绍霆满意的说道。

当天下午,吴绍霆又与邓铿详细讨论了一些关于台湾建制的问题。

邓铿建议将基隆或者台北设置为中央政府直辖市,用以更直接的发展军事设施,以及在整个台湾设置一处政治军事中心。有了这样的核心城市,自然而然能起到典范作用。

不单单如此,邓铿还认为成立直辖市之后,依然可以将李厚基、朱执信甚至张人骏等人调往台湾,哪怕不让他们担任首要职务,然则出任直辖市市长、台湾地方防务军职还是绰绰有余,更能让这些人才发光发热。

吴绍霆很赞同邓铿的意思,不过具体设置直辖市的问题,还需要等邓铿前往台湾之后,进行一系列实地考察,确定哪一座城市更适合设置为典范代表,然后再行决定。

关于台湾省府组建,吴绍霆允许邓铿请李厚基、朱执信参与其中,如果人手不够也可以去请张人骏。他特别叮嘱邓铿,台湾毕竟是隔着一片大海的中国领土,自古以来又多遭变故,台湾地方民族情况以及日治时期遗毒的影响,都要小心翼翼的处理。

他建议在台湾组建新地方政府的时候,可以尽量拉拢台湾地方势力参与其中,另外要安抚好台湾原住民,划出自留区交给原住民自治。

邓铿把这些话都认真的记了下来,然后回去之后加以整理进自己的计划书。

八月十三日,日本驻台湾总督府全面撤离,连同台湾各县各镇的政府单位也一并迁离。

为了能在七天之内完成所有转移工作,台湾总督府不惜花钱雇佣中国和美国的货轮,把一应物件直接搬上船,纵然过程粗糙混乱也没有办法,只等到事情结束之后再慢慢整理。

反正台湾总督府的此次撤离,必然意味着从此关门大吉,原台湾总督府的官员往后有的是时间来处理这些琐碎之事。

不仅如此,但凡在台湾的日本重要产业,能迁走的全部迁走。日本人绝不会把这些留到日后中日外交部来协商解决,那就等于把日本资产平白无故的拱手相让了。当初中国国弱,所以打出了“弱国无外交”的言论,现在风水轮流转,轮到日本国弱,自然要有不能信任外交手段的觉悟。

位于台北的台湾综合银行在这几天里是最忙碌不过的,大批大批的金条、银条在军队的护送之下,送到码头运上货轮。这几乎是台湾二十年来所有的财产,当然除了相当一部分花销到战争上面,但余下的依然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一些日本侨民同样要在这段时间里承受尖锐的思想斗争,他们既然已经移民到台湾,在这里前前后后生活也有十多年的时间。如今中日战争日本失败,台湾要归还中国,他们究竟是继续留在台湾,还是随着官府返回日本本土呢?

可想而知,一方面是考虑到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另外一方面则是对国家政府的失望,再者日本目前经济状况堪忧,民不聊生、国债累累,如果就这样返回国内,最终将成为受剥削的苦力。然而留在台湾能生活的更好吗?

中国强烈的仇日情绪,很快会随着台湾回归而蔓延到台湾,留在台湾的下场自然只能是当作一个二等民、三等民之流。不过却好歹有几分希望,那就是有朝一日能彻底融入中国,享受中国国籍带来的特权。

在最后期限到来的时候,最终有一批日本侨民用各种各样的借口选择留下来。台湾总督府只顾着抢时间转移日本产业,对于这些侨民的管理松散了不少,甚至根本就没在乎这些侨民怎么回国、什么时候回国以及到底回不回国。

当天下午,邓铿来到福建厦门,在这里与南京总统府、南京国X防部以及福建省府的众多官员碰头。这些官员当中大部分是被推选出来赴台组建省府的成员,也有一部分是大陆这边派往台湾的常驻代表、观察员和联络官。

陪同邓铿一行人前往台湾赴任的,海军编制上是南洋舰队第三分队,陆军方面暂时只委派了南方第一集团军一个海防团和一个宪兵团跟随,至于日后常驻台湾的部队还需要一些时间另外安排。

邓铿在厦门码头的候船室内,与随行的官员进行了一次简短的会晤。

这次会晤主要是了解这些官员对台湾日后发展的看法,虽然大部分仅仅只是一言盖过,但最起码可以表露出一定的个人观点和习性。这对日后在台湾共同工作奠定基础了解,也让邓铿下船之后知道该如何着手分配工作。

到了傍晚六点钟整时,南洋舰队第三分队集合完毕,五艘中型军舰、八艘小型军舰,至于原隶属于分队的快艇、鱼雷艇等等全部取消编制。随同第三分队一同抵达港口的还有两艘中国邮轮,官员们和部分士兵登上邮轮,另外一部分士兵则分摊到各军舰上。

登船的过程持续了两个钟头,八点过后这支舰队才正式驶离厦门港口。

在码头上送行的人群,看着舰队越行越远,不少人发出了一声感叹。他们都知道舰队带走的是南京中央政府的雄心壮志,而带回来的则是中国版图终归完全。这是一项壮举,有幸能参与这项壮举的人,必然会在历史上留下赞誉之名。

“咱们中国终于走上强国道路了!”

“是啊,是啊,回头想想这几十年来真不容易。但是这最近的几年来却大有改观。”

“吴元首能够让咱们中国变得完整,真正又是开创了千古奇功啊。”

“这场战争为吴元首争取到了绝古超今的盛誉,等到战争结束之后,吴元首还会只甘心当这个元首吗?”

周围众人听闻此言立刻惊愕起来,目光纷纷投向了说这番话的人,只见对方是一个年近花甲的老人,表情是一副高瞻远虑的样子。大家相互对视一眼,都不认识这个老人的来路,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第1115章,新的议和

在台湾问题解决之后,上海和平大饭店继而恢复了议和谈判进程。

中日双方代表团在第二天早上召开了新一轮的谈判会议,就在之前的几天时间里,虽然大家都在关注台湾政权的转交工作,可核心人物私底下仍然还是为议和条款忙碌着。谈判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尽管中国取得主动权,可也必须知道日本方面的全部底细,只有这样才能制订足够利益的文本。

就好比二十年前的甲午战争,当清廷的议和代表团抵达日本之后,日本政府将一份已经翻译好的友好声明文书交给清廷代表。清廷代表没有仔细多想,直接把这份由日本人翻译成中文的文书一字不漏的用电报发回国内,并且还是使用大使馆级别的电报密码。结果可想而知,日本对照中文文书,一下子就破译了清廷大使馆的电报密码。

正因为如此,整个甲午议和谈判清廷代表几乎毫无秘密可言,慈禧交给李鸿章的议和底线全部让日本人得知。在随后的几天里,日本人非常精准的把握议和条件,让清廷失去了所有回旋余地。

纵然此时中国代表并不清楚日本的底线是什么,但是按照外交部分析和元首特别交代,有一些必要条件是必须达成。台湾只是其中之一,其余的则是在第一次议和谈判的基础上加以扩大。而问题就是扩大多少倍!

这一场的谈判会议上并没有进行多少新条件的讨论,仅仅是先确定第一次议和谈判的框架。中方代表换了一种方式来交涉,将议和分化为几个大块,其一是赔款,其二是割地,其三军事限制,其四是通商特权。

从框架上来看,这确实是一份正常的议和内容。虽然甲午战争时日本没有严格限制中国军事发展,但那是因为当时日本获得了朝鲜特权,不允许中国在朝鲜驻兵。这在当时已经可以算得上是军事限制。

日方代表象征性的争取了一番,尝试能够先发制人在大框架上减少压力,可毕竟这只是一份框架,还没有任何实质的条文内容。最终象征性的争取变得毫无意义,只能确定了这一份议和协议的步骤。

中午休息了几个小时,中日双方都需要时间来考虑接下来的谈判着手点。

到了傍晚时分用过晚饭后,这才紧接着召开第二场会议。这是中国方面故意安排的会议时间,晚上开会彼此都不想拖延的太久,因此自然会尽快确定条文,这样以来也省得大家做无所谓的争执和犹豫。

在这场会议上,中方代表总算开始切入正题,直接抛出了战争赔款的谈判。经过一番角逐,中方代表原本要在第一次议和时的八千万美元赔款上扩大到三亿美元,毕竟今昔非比往昔,当初八千万美元时是日本不珍惜,出尔反尔结果还是一败再败,理所当然要加重惩处。

但是如此庞大的战争赔偿经费,即便日本政府想要花钱消灾,然而以目前国内经济金融环境来看,根本是不可能偿还的清楚。毕竟现在日本政府不仅仅是要承担战争赔偿,还有之前欠下的各种外债,只怕未来一百年之内的大部分国库收入都要用来支付。

经过一番激烈的争论,日本一位财政代表非常无奈的说道:“如果中方承诺我们日本国分期八十年到一百年来偿还这笔债务,或许我们是可以答应的。但是未来的情况谁也不知道会怎么样,也许因为汇率变动,又也许因为国际政局变动,说不定反而会导致这笔拖欠过久的债务不了了之。总之,我希望中方能够慎重考虑。”

原本外交部副部长陆宗舆认为无所谓,就让日本欠中国八十年的债务,不急着在几年内就收回所有战争赔款。这八十年的时间,收利息都有赚头,何必还要同情一个出尔反尔的卑鄙国家呢?

不过经过中国外交部的内部交谈之后,考虑到中国正在秘密执行的“东亚经济复苏计划”,日本根本无力支付这么巨大的一笔战争赔款。索性先在战争赔款上让步,接下来再在其他方面多争取一些,未尝不是一件坏事。

于是,中日双方很快签订了第一份赔款协议,将三亿美元缩减到一亿八千万美元。

协议上规定,日本必须在一个月之内支付两千万美元的首期赔款,从次年开始每年偿还五百万美元,三十二年之内全部偿还完毕。每年的利息为四厘,在偿还期之内若有逾期,则按照月息三厘赔偿,并且采取利滚利的形式来计算,直到逾期款项和利息全部支付完毕。如果三十二年之后仍然无法还清债务,则剩下的尾款以同样方式计算。

首期赔款两千万美元以现金或者等价黄金、白银支付,所有分期付款的款项都以日本海关关税做抵押,到时候由中国派遣监税官常驻日本海关总部,负责整理和记录日本关税。

第二场会议结束时已经是晚上八点三十分,但是中国代表依然乐此不疲的抢时间召开了一场简单的新闻发布会,对外通告了战争赔款的相关内容。

中国外交部不仅是今天召开新闻发布会,往后只要每签署一份条约都会召开一次发布会,哪怕再晚也不例外。

此举的目的就是在针对日本之前出尔反尔,纵然大家都清楚这次议和基本上不会再有变卦,但中方偏偏要借此恶心日本人一把。先要让外界第一时间知道中日议和谈判的进展,同时把相关内容公诸于众,让全世界都知道日本的态度。倘若日本再出尔反尔,到时候全世界就是这次议和谈判的公证人。

之后几天时间里,中日双方一直就割地问题争执不休。

中方代表不仅要求遵照第一次议和时签署的协议,将对马岛划归中国所用,更是狮子大开口的要割掉长崎和福冈。当然,外交部很清楚日本是绝不会答应这个条件,他们只不过是先把要求抬高,然后再慢慢往下谈。

中日双方就这个问题讨论了两天时间,双方态度都很坚决,一步也不肯退让。

日本代表都是一副愤怒的情绪:你们中国还没打到我们本土上来,就敢割让我们本土?当初甲午战争我们也没这么无礼过!

到了第三天,中方代表装作被逼无奈的样子,只好先松口让步。随即提出了琉球王国复国独立,以及割让南鹿儿岛几座岛屿的要求。

这同样无法让日本代表接受,纵然南鹿儿岛地域没有长崎和福冈那么广泛,可毕竟是日本西南重要的海疆门户。同时如果失去南鹿儿岛,日本领海几乎要缩小四分之一。至于琉球的几座岛屿,不算上之前的殖民统治,这里已经被日本吞并四十多年了,琉球百姓几乎完全与日本同化,岂能说复国就复国?

顾维钧就此事在会场上大喝日方代表:“我中华民国奉行反殖民反侵略的对外国策,岂不说是琉球王国王室求助于我国,就算并不如此,当初你们日本违背公理和公义,前行出兵攻占琉球王国,今时今日我们中华民国也要代替琉球民族来讨一个公道!”

日本代表只当这番话是冠冕堂皇的言论,什么讨公道、什么反殖民反侵略,无非只是一个笼络人心的噱头而已。在当时激烈的争论环境之下,一些日本代表情急之下甚至高呼让冲绳岛全体居民公投,如果有足够票数支持复国,日本政府绝不干涉。

顾维钧冷笑的说道:“你们在琉球的移民有什么资格参与琉球王国复国的公投?总之,这件事是我们元首严肃交代下来,如果你们日本不接受,后果自负。”

十分钟后,这次谈判会议因为观点激烈冲突而被迫中止。

而从这一天开始,中方代表根本不急着恢复谈判,对此事一副不闻不问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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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6章,战场和会场

日本代表依然情绪上头,他们纷纷认为中国是欺人太甚,提出如此无理的要求,这是根本不能答应的条件。既然谈不拢,那索性就僵持着,倒要看看X中国军队是不是愿意为了无理的要求继续浪费物资、浪费生命。

不过日本代表很快就失算了,或许对于日本军队而言,因为听说已经展开议和谈判,所以在战场上的情绪越来越消极,只等着和谈结束收拾东西打道回国。可是对中国军队来说,在和谈结束之前是争功夺利最好的机会,趁着日本人士气低落、状态消极之时,多杀一个小鬼子就能多一份功绩,多抢一些战利品回国后就能多一份家产,何乐而不为?

尤其是三十七师和海军陆战队,因为被日军发动人海战术堵在了汉城城内,面子上一直过不去。哪怕是议和谈判开始之后,他们的攻势依然没有丝毫放松。随着另外三个旅的海军陆战队支援上来,再加上汉城城内的伤亡与日俱增,日军的顽固防线终于松动了。

正好就在议和谈判僵持的那几天,三十七师和海军陆战队旅配合铁路修好之后开上来的装甲团,一鼓作气将日军在汉城城内的防线全部摧垮。不仅如此,饱受郁闷之气的三十七师更是在城内大开杀戒,不管是日本正规军还是民兵,只要手里有任何类似武器的东西,一律开枪射杀。

于是在八月十八日这天,震惊中外的汉城大屠杀发生了。不过这次屠杀不像是之前的案例,受害者要么是朝鲜人、要么是中国人。而是彻底调转了人物身份,中国人疯狂屠杀日本人,仅仅这一天之内竟造成了八千人的死亡,其中只有三千人是士兵,四千人是日本侨民,余下一千不到则是分辨不清楚的朝鲜人。

三十七师企图掩盖这场屠杀行为,对外声称所有遇害者都是战场上的士兵,绝对没有任何俘虏或者平民。哪怕有平民,也是被日本军队强行武装起来的民兵,中国军队迫不得已必须下手。甚至还举出例子这些民兵是如何如何参与作战,如何如何是参与肉搏等等。

可是当时在汉城的不仅有日本人,也有许多英国、法国、美国等外国侨商在场。

这些外国人亲眼目睹了整个屠杀的过程,尽管中国士兵确实没有进行大规模集体杀戮,可从始至终都拒绝日本军民的投降,大军突破阵地之后,哪怕是那些放下武器、举手求饶的人都会直接杀死,而且还拒绝给日本伤员进行救治,从而导致许多伤员因此而死亡。

很快,三篇由外国人撰写的报道在几天后刊登在上海国际报纸上,正式揭露了汉城所发生的这一切。然而这些报道仅仅只引起了微弱的关注力,继而就被新的新闻代替,关于八月十八日那天发生的汉城大屠杀,最终只能留给历史学家去考证、去翻牌。

平壤前沿参谋部在接到这些消息后,蔡锷只是发出了一封言辞警告的电报,调回了几名三十七师的参谋官回来写检讨,却没有进行其他实质的惩治。并非蔡锷偏袒,也并非他受到同样的情绪影响,而是在他看来,既然日本采取动员兵战术,那就只能用残忍的伤亡情况来打击敌人。战场上本来就是残酷的,上了战场自然要承受伤亡!

日本议和代表团收到了汉城告破的消息,随同这份电报一起发来的,还有一些日本国内的报道,当然也有几篇摘录的上海国际报纸刊登的几篇文章,其中免不了就是中国军队制造屠杀的事件。

看完这些电报和文章之后,整个日本议和代表团都震动了。

一些年轻气盛的代表扬言要去质问中国代表团,但是却被老一辈的官员们拦了下来。

“没用的,既然战争没有结束,残酷的事情就有理由发生下去。”

“是啊,哪怕我们现在去找他们对峙,他们甚至都可以明目张胆的回应,这是故意安排的屠杀事件,目的就是打击我们议和的信心。”

“如果继续谈判继续僵持下去,往后可能还会发生更多的惨案。”

“我们来中国议和的目的正是为了保住这些士兵和平民啊!”

除了战场上的压力,日本国内的压力同样在煎熬着议和代表团的全体成员。

无数家庭期待着自己的亲朋好友能安全归来,日本政府同样再也受不住战场上的损伤。要知道现在每战死一个士兵,战争结束之后的抚恤工作就加重一分,老百姓的情绪也会更加低落一分。到时候直接会影响到战后的恢复建设,这跟赔钱给中国有什么两样?

因此,日本政府在十二个小时之内连发三封电报,督促议和进程不可僵持下去,尽快恢复议和谈判,尽快结束战争。

在这样内忧外患的情况下,日本议和代表团终于动摇了。傍晚七点钟紧急联络了中国方面,愿意就割地的问题让步,希望能立刻恢复谈判会议。

中国代表团这才不慌不忙的召集成员,走进了和平大饭店的会场,但是在南鹿儿岛的问题非但没有改变立场,反而变得更加强烈。如果日本不答应这个条件,谈判继续休止,战争继续进行,直到日本放下架子为止。

谈判会议一直进行到深夜十点钟,西园寺公望在万般无奈之下签署了这份条约。

他知道自己回国之后,必然会如同当年的李鸿章一样,受到国民千夫所指、忍受众多委屈和唾骂。他同样知道,自己这把老骨头能为国家所做的只有这些,让罪名横加到一人身上,换来大日本帝国东山再起的路基。

在这份协议上规定,对马岛和南鹿儿岛的两座大岛及其附属小岛屿全部做为战争赔偿,割让给中华民国行使主权。并且承认琉球王国复国独立,为日本当年犯下的侵略琉球罪行做出“诚恳”的道歉。

附属协议是关于国家领海的变更,因为对马岛和南鹿儿岛的割让,大部分周围海域都必须随同一起让出。不过这次会谈仅仅是做出概念上的领海区分,实际的领海问题还要等到日后以这份协议为基础,实地进行考量后再行确定。

虽然会议散场之后已经是凌晨时分,可和平大饭店的大堂外面依然聚集着许多记者。

他们一定要将第一手新闻记录下来,然后连夜赶工,明天早上就能见报。

中方代表也不会因为时间晚而放弃一贯作风,于是凌晨时照样召开了一场记者会。

第1117章,对日军事限制

经过汉城告破之后,接下来的谈判过程已经变得从速从简许多。

日方代表彻底失去了锐气,而且即便他们签署了前面两项协议,中国军队在朝鲜的攻势照样丝毫未减。各方面的压力与日俱增,除了尽可能的答应中国提出的条件之外,他们再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八月底之前,日本议和代表团在高度压力之下,与中国外交部签署了后两项协议,同时也在装订好的全文协议书上签字。

在后两项协议上,关于军事限制条约着重点名了日本海军和陆军的发展。

日本目前所拥有的两支舰队,第一舰队和南清舰队,其中所有超过三千五百吨位的巡洋舰,全部出让给中国。当然,协议签署之前中国方面企图强调用这些战舰充当战利品,可是在日本据理力争之下,最后改为“出让”,也就是以折旧后的价格抵消战争赔款首期需要支付的两千万美元。

日本代表团之所以愿意拿帝国海军开刀,一方面是西园寺公望希望借此机会彻底打垮军事派,另外一方面这批庞大的舰队已经成为日本帝国严重的财政负担。别说在整个中日战争中没有发挥多大的作用,哪怕战后建设恢复还成了一块重大的累赘。

不难想象,就算今天为了武士道的尊严保下这两支舰队,用不了多久日本大藏省也会把军舰分拆卖掉,换取必要的国库经费,同时减轻“不必要”的财政赤字。

战争已经结束,留着这些军舰完全没有作用,更何况中国真要继续进攻日本,就算有这两支舰队同样也无济于事。

因此无论是在公在私,还是其他种种原因,这两支舰队最终都是要处理掉。与其等到拖累出效果时再处理,还不如在这个时候直接抵消一部分战争赔款。

军事限制条约上,中国反而没有索要日本的战列舰,而是全部选择清一色的巡洋舰。

这是吴绍霆在与国X防部海军开会之后做出的决定,因为在他已经预示到,当中国第二代战斗机成功投入量产,笨重迟缓的战列舰必然会惨遭淘汰。更何况一艘战列舰的出让价格可以抵好几艘巡洋舰,巡洋舰的维护费用都比战列舰要少得多。

在历史上的日本海军部,曾经因为航空母舰和战列舰的发展而爆发过激烈的政治X斗争,两大派系为了争取海军经费投入自己意愿的项目上,几乎争的是头破血流。

吴绍霆正是为了防止这种内部分化,因此才以元首的权力来制订了中国海军的发展道路。他决定重点发展舰载航空技术,搭配战列巡洋舰和装甲巡洋舰的高机动舰型,组成以巡洋舰护航、空军主要火力打击的海军编队。

从此之后,中国海军将重点发展航空战列舰,毕竟这次从日本人那里获得军舰,足够支撑到第二次世界大战了。不得不说,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确实消耗很大,可一旦获得最终的胜利,一切付出都会得到数倍的回报。

关于这份《军事限制条约》,协议的内容前前后后忙碌了三天时间,才得意最终确认。

因为中国代表要详细等级日本舰队交纳给中国的军舰名称,以及这些军舰能够折算的实际价格。为此还特别聘请德国、美国、瑞士和阿根廷的顾问团,由他们这些第三方来公证这些军舰的价值。不仅如此,为了顾虑日本海军的情绪,协议附加条款特别规定,军舰只有顺利进入中国海军船坞之后才算交货,途中发生任何意外首要追究日方责任。

至于中国方面所选的军舰,到后来基本上没有在乎具体的舰型,只要符合吨位即可。

第一舰队的两艘“金刚级”战巡舰,金刚号,比睿号;两艘“萨摩级”防护巡洋舰,萨摩号和安云号。南清舰队的对马号,新高号以及和泉号。不仅如此,还有一九一二年时进行生产,断断续续直到一九一五年完成大部分工序,却最终因为经费问题而没有装备武器的几艘新式军舰,分别是严岛号战列巡洋舰、宇治号巡洋舰以及春日号重型鱼雷驱逐舰。

总计正好十艘军舰,尽管严岛号和宇治号没有装备武器系统,但以中国目前的工业技术,完全可以运送回国之后自行安装。

这十艘军舰按照登记的吨位,一共是六万三千五百吨。等到这批军舰送回国内之后,中国海军总吨位算上之前俘虏的日本第二舰队部分军舰,俨然已经超过了十五万吨。相比起一九一二年时统计的全国海军吨位,已经跨跃似的多出了十六倍。

虽然这些中国一直在加紧培养海军人才,可面对一下子如此庞大的军舰数量,多多少少有一些入不敷出的感觉。不过不要紧,哪怕是将军舰停在船坞里面,迟早有一天都会等到合适的人才前来驾驭。

至于军舰的交接工作,需要在中日双方正式停战之后,一个月时间准备,一个月时间运输,真正抵达中国预计会在十月下旬。当然这一切都是理想的预测,毕竟日本海军是否会轻易交出军舰还是一个问题,但相信最多只会拖延一段时间,该交出来的终归要交出来。

八月二十七日,中日和约正式缔结。双方在朝鲜的军队限定于早上七点钟时停止交火,所有日本军队向中国军队投降,然后赶往朝鲜南部港口城市集合,等待兵船接应回国。

中国军队则要求紧随日本军队撤退的步伐,收复所有朝鲜南部的城镇。

北方第一集团军以团为单位,分派到各城各县驻扎,维持社会秩序和治安。同时平壤前沿参谋部发布安民通告,要求中国各路部队严以律己,绝不可以扰民,一旦发生任何滋事事件,无论轻重一律严惩不贷。

朝鲜临时政府也发布了内容大致相同的通告,要求各县各城成立临时官府,尽力配合中国军方的维持活动,并且逐步展开民生恢复工作。

随着一系列战争善后措施从制订到颁布再到执行,中日战争真真切切的告于段落。

北方第一集团军暂时没有撤出朝鲜,不过东三省统帅部已经派人跟朝鲜临时政府做好协调,为了谨防再有变故发生,中国军队会在朝鲜继续驻留两个月。等到了十一月份之后,除了派驻部分士兵前往朝鲜租借给中国的军事基地之外,其余士兵会陆续返回国内。

朝鲜临时政府当然希望中国军队能继续停留一段时间,毕竟日本军队从朝鲜撤离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不仅如此,朝鲜各县各城经过战争的摧残,很多地方早已是混乱不堪,以目前朝鲜军队的兵力根本不足以维持全国上下的秩序。

九月初时,吴绍霆特意从昆明赶到广州,随行的还有一直留在昆明的尚文泰,以及从顺化北上到中国的越南女王阮灵芷。此次他动身来到广州,就是要接见朝鲜国王李熙,身为中国元首之前还从没有与李熙正式见过面,自然不能显得生疏了。除此之外,还将在广州举行中朝越琉四国首脑会议,届时将对外宣布一项重要的消息。

广州四国首脑会议从一开始就显得很低调,毕竟国内还沉浸在中日战争结束的欢喜之中。因为这次会议准备的较为仓促,会议前期的准备工作有所欠缺,所以会议的本身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反应。

吴绍霆也不希望把这次会议弄得沸沸扬扬,在他看来最重要只是会议内容。等到外界开始报道会议宣布的一些结果之时,他相信很快会引起敏感人士们的注意,也很快会在全世界各国政府引起一番轰动。

吴绍霆等人抵达广州是九月三日下午,他先去李熙进行单独会晤。李熙自然是一副感恩戴德之态,一见面就说了一番感谢中华友邦倾力协助朝鲜复国,还将之前曾对蔡锷说过那番话再次说了出来。吴绍霆只是说了一些官面上的话,比如中朝共进共退,真诚希望朝鲜尽快从战争中恢复过来,中朝协力面向未来。

随后,他又安排李熙与越南女王、琉球储君等人会面,三方仅仅是先打一个招呼,并没有谈论什么关乎国家大局的内容。

当晚吴绍霆没有前往吴公馆,而是来到了张家别墅,与数月不见的两位妻子见面,同时探望了一番自己的岳丈张直。晚饭就在张家别墅吃过,最后他还决定留在这里休息一晚,毕竟这么久未曾与妻子见面,纵然国家大事很重要,可家中细事同样不能忽视,今日既然来到广州理所当然要抓住任何机会与家人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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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8章,四国首脑会议

次日早上九点钟,四国首脑会议在吴公馆北厅召开。

参与此次会议的除了四国首脑之外,各国重要的政务官员同样到场。

纵然四国首脑会议前期一直处于紧锣密鼓的筹备,任何风声都很低调,可是依然有一些敏感的记者闻讯赶到现场。只是这次会议不同以往,在没有正式获得会议结果之前,是绝不会让外界知道任何关于会议的情况。

记者们被拦在吴公馆外面,只能翘首以盼等待会议结果,同时忍不住猜测纷纷。

早在几天之前,关于今天会议的主要内容已经提前通知到各国首脑那里,此时此刻到场与会者应该心里早有一些打算。不过会议在刚刚开始之时,吴绍霆还是很主动的强调了一番会议的两个议程内容,这是关乎四国未来发展共同的利益所在,同时也是保障四国于国际地位的重要途径。

第一议程比较简单,就是由中华民国、越南帝国和朝鲜王国共同支持琉球复国。

这不仅仅是发布一份支持声明就完事,而是要切实的提供一系列外交援助,同时通过比较特殊的政治手段,来加强三国与琉球王国的紧密联系。

“诸位都是掌握一国大权的精英人士,因此我也不必多说一些门面话。我们亚洲诸国原本是人类文明的先进代表,但正是从一个世纪之前被西方国家以枪炮强行入侵,改写了亚洲文明,改变了亚洲发展的道路。包括我们中华民国在内,都曾经遭到殖民入侵。因此,我想说的就是,不要以为现在各位相继复国就能平安无事,列强扩张野心不止,亡国之危就不能放松一刻。”吴绍霆郑重其事的说道。

虽然在座所有人都觉得这番话有道理,可这与琉球王国复国有什么直接联系吗?他们现在更关心的是采取什么样子的政治支持,以及何谓的“特殊手段”来加强联合!

不过,毕竟吴绍霆现在是亚洲首屈一指的巨头,大家只能在心中暗暗发牢骚,表面上却还是耐着性子点头附和。

吴绍霆自然不会说一些废话,他要告诉会场上的这些人一个道理,而这个道理必须是循环渐进的来表明内在涵义。他稍微停顿了一会儿,继而接着说道:“我的意思很简单,团结则能共同繁荣发展,分散则自取灭亡。中日一战,日本自此衰弱下来,可难保一个国家不会有突然跃进式的发展。再者,不单单是日本,不要以为太平洋广阔无比就能阻止来自大洋彼岸的威胁。我之所以说这些话,重在强调琉球王国的地理要素,在琉球王国复国之后,它将成为我们亚洲在太平洋东部最前沿的屏障。”

听到这里时,尚文泰稍微挺直了腰板,表现出肃然的态度。虽然他现在还仅仅是以储君的身份参加会议,但用不了多久就会登基称王,此时关乎到琉球王国的荣誉,自然要表现的更自信一些。

朝鲜国王李熙点头表现赞同,他向吴绍霆问道:“元首阁下,那按照您的意思,我们应该如何支持琉球国王复国,又如何支持琉球王国建立太平洋军事屏障?”

吴绍霆说道:“在建立军事合作体制之下,首先要巩固的是我们四国之间的政治基础。之前在发给诸位的议程通知上提到过,关于与琉球王国建立特殊的政治联合,出发点就是如此。所谓特殊的政治联合,是考虑到越南、朝鲜、琉球三国都是君主立宪制国家,又都是东亚文化,因此完全可以推行政治联姻,以此来加强相互之间的政治关系。”

他这个想法并不是空穴来风,也不是个人的一时心血来潮,而是要借助于几个国家相互通婚,达到加强亚洲国家紧密联合的结果。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甚至不是单纯的政治互通关系,更是一种文化融合。

之所以提出这样的“特殊手段”,其根据是参考欧洲中世纪神圣罗马帝国已经法兰克帝国的政治版图,也跟后世的欧洲联盟有异曲同工的性质。

吴绍霆想要建立一个以中华民国为核心的亚洲联合政权,最起码也要实现经济实体联合与政治实力联合。到时候所要强调的是“政权”概念,消弱的则是“国家”概念。只有一个庞大的亚洲联合政权,才能促使亚洲各国协调一致、和平友好的共同发展。同时也能尽早培养抵X制西方国家的文化堡垒和军事堡垒,在地缘政治取得足够的独立和自强。

而所谓相互通婚,实质上不是为了达到某种政治意图,仅仅是为了政治联合提供一个更容易磨合、更容易相互接受的背景而已。说的通俗一些,原本越南、朝鲜、琉球都是没有任何直接关系,在通婚之后就能建立一起一个类似大型家族性质的联合体,彼此之间有了一层最基础的合作支撑点。

现场的几位官员开始低声交流起来,对于吴绍霆的这种“通婚政治”有几分不理解,但借助古代各国之间通婚的先例,这种政治婚姻的目的还是显而易见。

吴绍霆等着众人先讨论一段时间,随后才继续介绍下去。因为琉球王国目前缺乏王室力量和国家行政能力,最重要的体现是在人员配置上面。毕竟经过这么多年的日本统治,琉球王国被同化的程度非常严重,故而单凭尚文泰极其单薄的家族势力,未必能有效的推行复国以及管理国家。

中华民国、朝鲜国王和越南帝国将会通过联姻的手段,帮助琉球王国优先建立一批贵族阶级,利用这些贵族阶级来帮助琉球王国催化政权的诞生。换句话说,就是先用联姻移民的方式奠定一批拥护琉球王室的人。

众人听到这里,觉得这的确是有利可图,打着共同发展的正面旗号,却是把自己的人安插到其他国家担当王公贵族。琉球王国纵然再小,也是一个主权国家,或多或少都能捞到一些利益。纵然真正无利可图,琉球做为太平洋东方的屏障,也关乎大陆地区的安全要素,这份唇齿关系总是要多加注意一些。

第1119章,贸易共同体

尤其是越南和朝鲜,从古至今都在承受外势力的威胁,早已经对外来势力杯弓蛇影。这次能在中国的牵线之下,以政治联姻的方式加强彼此的联系,不仅可以互结联盟,共同御敌,同时还能间接的提高自身的政治影响力。

要知道朝鲜、越南、琉球甚至中国都是新生的政权,一个新生政权最需要的就是得到更广泛的认可,而这次联姻就是向国内国外彰显自己法统的身份。

当即,众人纷纷表示赞同。就连琉球王国储君尚文泰都没有任何意见,他并非看不出来这种政治联姻以及让外国人来充当本国贵族,是对琉球王国的一种主权蚕食,可事到如今没有别的办法。之前吴绍霆已经解释的很清楚,琉球王国缺乏自己的力量,要想复国就必须借助外国势力。

对于尚文泰来说,他现在最关心的还是登基的问题,自己能从一个普通小老百姓变成一位执掌一国大权的国王,这已经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了。既然获得了,那肯定是要付出,否则天下第哪里会有那么多便宜事?

吴绍霆点了点头,对众人的态度表示赞许,随后说道:“这是政治上的支持,同时琉球王国复国之后,我还希望诸位能提供一些物质上的援助,帮助琉球王国尽快渡过脱离日本之后的经济困难时期,建立自己的经济体系。可以贷款,可以投资,也可以建立合作市场,总之大家力所能及的互相帮助,这才是我们四国凝聚力量的基础所在。”

这些事自然不算困难,越南和朝鲜纵然现在欠了中国很大一笔国债,可仍然有多余的民间资产可以动员起来。总之只要有利益,那就有市场,有市场就会有资产出入。

第一个议程结束之后,四国首脑共同签署了几份合作协议,包括联合贸易、无国界银行以及同等关税等内容。

当这些合作协议签署完毕时,已经到了中午十二点钟,于是会议暂时休息。

午宴同样是在吴公馆内举行,不过显得非常简单,并没有因为出席的客人是各国大员而铺张奢华。草草结束午宴之后,吴绍霆单独与越南女王阮灵芷交谈了一下。他希望阮灵芷能够放下个人感情,为四国同盟牵出一条结识而有力的线。

阮灵芷已经猜出吴绍霆的意思,对方是希望她能嫁给琉球国王尚文泰。这样一来,尚文泰可以获得越南国王的身份,而她也可以是成为琉球女皇,越南和琉球两国将会由此建立最密切的联合关系。在日后的发展角度上,甚至可以说是结合两个国家的资源来共同发展。

纵然阮灵芷心中渴望越南得到突飞猛进的发展,为此也可以牺牲一些个人利益,毕竟身为越南元首理所当然要以身作则。可是这件事实在太突然了,她需要一段时间考虑,因此并没有立刻给出答复。

吴绍霆自然理解,他只是郑重叮嘱了几句话,希望阮灵芷能仔细考虑清楚。

在他看来,阮灵芷与尚文泰的婚姻不仅仅是越南、琉球两个国家的关系加深,而是为四国联盟乃至亚洲联盟开辟一个重要的先河。只是打破各国原有保守思想最好的办法,更是有力的推进亚洲共同体建设的奠基石。

下午两点钟,四国首脑会议进入第二项议程,也是这次会议最关键的内容。

之前各国首脑都听说了会议议程的梗概,他们这些在中国扶持之下得以恢复主权的国家,对此自然而然充满极大的期望。因为第二项议程就是讨论成立四国贸易共同体和军事共同体的定案,贸易是国家经济发展的重要途径,对于贫弱的农业小国来说自然很重要,军事则是保证国家主权的根基,更是捍卫政权的直接武器。

越南帝国和朝鲜王国在本能上还是十分惧怕西方列强,中华民国或许有实力对抗这些西方国家,可是他们目前是没有这个能力的。不仅如此,在很多人看来甚至连中华民国战争外来入侵者,完成国家主权独立也是有几分投机取巧,是巧妙的运用了西方国家聚集精神在欧洲战场的时机,然后举全国之力对付日本一国而已。

至于琉球王国则更是如此,琉球王国不仅没有自己的军事力量,甚至连政治力量都要靠国外输送。因此这些亚洲小国都希望能得到一份安全保障,在中华民国牵头之下,成立有组织有制度的军事共同体,化零为整的来加强国土防御能力,绝对不失是一件好事。

“我们中华民国政府有一个设想,而且内部也进行了详细的分析、论证和预测,相信这将成为我们四国获得共赢途径最好的办法。”吴绍霆简单的说了一句开场白,然后对一名随员点头示意了一下。

这名随员立刻将早已准备好的几份文件送上来,分发到各国首脑手里。

众人开文件仔细阅读起来,吴绍霆则一旁做引导式的介绍和解释。

这是一份关于贸易共同体的详细计划,但大致上是从关税、银行、跨国贸易以及物流等方面来着手。主要就是协调这些方面的资源,达到能够降低各国之间的实际经济差距,形成共同进退的效果,同时还建立对外和对内两种不同的国际贸易态度。

所谓对内和对外两种贸易态度,那就是在四国联盟体系之内是一种态度,四国联盟体系之外的其他国家则是另外一种态度。

具体的来说,就是在四国联盟之内,将针对盟友国家的关税降到最低,提供最优惠的贸易政策和贸易环境,并且建立一套方便盟友国家的交通机制。

这些内容绝不是像列强入侵时签署的最惠国条款那样,而是一切要以可执行为方向、四国能够共同发展为目的。不会用什么“一部分地区先发展,再带动落后的地区后发展”来搪塞敷衍,所有的政策、环境、市场规划和贸易手段,都是为了推动共同发展。

事实上,这次提出所谓的贸易共同体,正是后世“欧洲联盟”最原始的合作方式。毕竟四个国家之间存在很大的经济差别,不可能一上来就推行货币共同体和市场共享,否则最终吃亏的反而是中国。

这种贸易共同体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一边共同发展,一边消弱四国之间的经济差异化。等到各国经济实体到了相差无几的地步时,就能推出下一步的共同体计划,完全开放市场、资源共享甚至发行共同体货币等等。

“所有的共同体计划都取决于我们之间相互信任,这也是为什么我要提出政治联姻的原因。有了联姻的关系,大家自然也会有最基础的信任。只要诸位能签署这份贸易共同体的盟约,我们四国不仅会极大的拉近距离,更会快速的凝聚生产力和扩大市场规模,最终得到的就是共同发展。”吴绍霆郑重其事的说道。

然而,毕竟每一个人的观点不一样,理解方式也不一样。

随后的几个小时里,各国首脑和官员进行了非常细微的讨论,把文件中提到的一些细节问题全部拿出来进行一一的分析。有的条款对越南有利,有的条款却对朝鲜不利,自然需要更深入的磨合才能明白过来。

但是在吴绍霆和中国国策研究室的官员详细陈述之下,三个国家的首脑渐渐释怀。总得来说成立这个贸易共同体是要承担一定风险,同时每个国家都要有所付出,不过只要能一起坚持共同体的运营和发展,最终大家都会获得不小的利益。

贸易共同体的实质就是扩大市场规模,一定程度上消除恶性竞争,同时建立共同体之内的无国界贸易,最大化的节省成本和国家负担。

最终,在略作修改和注释之后,四国首脑签署了这份贸易共同体的协议。

在附属条款上规定,中、朝、越、琉四国于九月一日在上海成立亚洲贸易中心,由亚洲贸易中心负责运营和管理贸易共同体的日常工作,逐步开始执行协议中的相关内容。此外,四国首脑还签署了第一份合资项目,由四国政府共同出资,在上海开发一栋地标式的摩天大厦,用以亚洲贸易忠心的办公所用,同时也可以是其他三国在上海领事馆的驻扎地。

此举不仅仅是为了彰显四国贸易合作的决心和印证,同时也是吴绍霆为了发展上海这个远东金融中心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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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儿童节快乐哦!】

第1120章,亚洲扩张

在决定了贸易共同体之后,紧接着是讨论军事共同体。

吴绍霆特别强调,虽然同样被称为“共同体”,但军事共同体与贸易共同体将会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形式和概念。

严格的说,吴绍霆在军事共同体上存在相当的私心。既然他可以大公无私的发起贸易合作,带动四国共同发展,但为了确保中华民国永远是“老大哥”的身份地位,理所当然要从另外一个方向来着手埋下伏笔。

他是靠军事起家至今,因此很清楚铁血强权的作用,自己放手让越南、朝鲜、琉球这些国家发展经济,但绝不会让这些国家自以为可以等到羽翼丰满之后向中国叫板。故而在这次军事共同体计划里,他在多个方面暗下限制,让中国优先获得军事上的发展,并为共同体成员国提供安全保障。

主要分为三个方面,其一是建立陆面和海上共同警备区,也就是指在共同警备区内成员国家可以联合布防。事实上以目前的军队实力,只有中国军队才有参与到共同警备区的能力,反而其他国家只能建立共同警备区,邀请中国军队来这里布防。

随同协议签署成立的共同警备区一共有五处,分别是朝鲜海峡警备区,鹿儿岛海峡警备区,琉球王国南部海域警备区,越南海域警备区,以及越高老边界警备区。越高老边界警备区是目前唯一的陆面警备区,简称为三界警备区。

第二个方面是集合四国军工业的生产力以及社会资源,在亚洲贸易中心的协调之下,用以合理规划发展四国军事力量,建立完善的军事资源分配体制。

当然,吴绍霆此举就是利用集中起来的四国军事资源,把这些资源大部分都转移到中国军事发展上面。他所要建立的亚洲军事体系,就是由中国突出发展军事力量,并逐步肩负其保卫四国的责任,将越南、朝鲜、琉球等国家本土军事力量弱化到只有内卫职能,好比未来的美国国民警卫队以及中国的武装警察部队。

也因此,共同警备区的体制非但不会消失,在日后还会逐步扩大区域面积和增加数量。

第三个方面是成立四国联合参谋部,这份参谋部的所有权力全部来自“军事共同体”的条约,与英日联军的参谋部不同,四国联合参谋部不仅仅是制订统一的战略计划,还将承担各国军队的内政工作。换言之,四国联合参谋部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四国最高军事管理机构,在特定的环境下其权力甚至高于各国自身的国防机构。

不过这种定型并非单靠一份条约就能完成,吴绍霆很清楚只要这些国家不买账,四国联合参谋部照样是形同虚设。所以说这需要一个过程来慢慢推广、慢慢加强联合参谋部的影响力,最终到达预想的效果。

为了综合各国地理因素,四国联合参谋部设置在台湾基隆,并且规范官方名称为“亚洲及太平洋地区军事联合参谋部”,简称“亚太联参”。

之所以不像贸易共同体那样声称是亚洲贸易中心,就是为了显得低调,不至于四个国家的军事力量就敢代表全亚洲。毕竟贸易没有直接的威胁性,但是在军事上过于嚣张总会树敌太多,因此才加上“地区”一词,掩饰这个组织仅仅是一个区域性的共同防御组织而已。

虽然这份军事共同体的条款多有不合适之初,可对于越南、朝鲜和琉球三国而言,早在复国之处就订下与中国的军事协作条约,再者以目前他们三国的国力,不借助中国的军队根本别想保住政权。越南国内大大小小的军阀处处都是,朝鲜的军队还得由中国来培训,琉球王国更是一无所有,除了跟中国合作之外,还能怎么办?

更何况,既然中国搬出了军事共同体和“亚太联参”,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将四国的军事制度对等化,让四国最起码在名义上表现的是平起平坐,这总是给足了面子。

于是,众人很快确定了这份军事共同体的计划书,四国首脑在计划书上各自签字。

按照计划书上的规定,四国军事共同体将于九月五日正式生效,这标志着亚洲新兴国家向一体化的政治体系过度,也意味着一种全新的军事同盟关系诞生。

散会之后,四国首脑各自返回招待所休息,吴绍霆在前往张家别墅的路上,向自己的幕僚询问关于明天早上新闻发布会的筹备情况。

“元首放心,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明天早上九点钟,省府大楼公共会议室。已经确定七十三家报馆的记者会到场。”

“很好,我相信这次新闻发布会一定会造成一记重磅影响。”

回到张家别墅,吴绍霆心情大好,虽然天色一晚不过还是与张小雅、冯雅楠一起调笑了几句家常话,随后还胃口大开的吃了一点宵夜。他知道这次四国共同体只不过是一个噱头,真正在幕后操刀的还是中国一国,但这将为亚洲共同体的建立划下一个起点,或许二十几年、三十几年之后,这个一体化的工程必然会实现。

他的目的并非是单纯的亚洲共同发展,虽然说“发展”确实包含在其中,但最主要的是建立一个以中国为核心的庞大政治集团。他要将中国打造成这个政治集团中的一颗恒星,其他成员国、附属国则是围绕恒星的行星甚至只是卫星。

世界正在发生变化,殖民或者入侵吞并不再是大国扩张的主流趋势,随着民族主义和主权意识越来越强烈,旧有的扩张模式必须改变。像是英国那样把殖民地散播在世界各地,看似统治权非常牢固,可随着科技快速发展,很快英国就会有鞭长莫及的困境。与其如此,还不如讲究地缘政治,将势力圈凝聚在一片区域之内,这就是亚洲共同体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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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1章,亚洲国际银行

翌日,吴绍霆来到广州省府会馆,外面的街道上早就等候了许多应邀前来的记者。

之前因为四国首脑会议的封闭性,很多记者只听说了会议,却不清楚会议内容,而这次中华民国元首亲自出席新闻发布会,不用多猜就知道肯定是对四国首脑会议进行总结性通告。不管会议的内容是什么,但吴绍霆元首如此郑重的组织发布会,这已经是一个大新闻了。

发布会开始之后,由广东省府机要文员进行简单的开场介绍,随后又由专门人员透露了四国首脑会议的部分内容。关于建立贸易共同体和军事共同体的部分,多多少少都有提及,但都只是官面上的介绍。

“四国贸易共同体不单单局限于目前四个成员国,在日后的发展中我们会积极吸纳更多的亚洲中小国家参与其中。”

“亚洲贸易中心的最高理想,是在亚洲各国人民之间建立不断的、愈益密切的、联合的基础,清除分裂亚洲的壁垒,保证亚洲各国经济和社会的进步,不断改善人民生活和就业的条件,并通过共同贸易政策促进国际资源市场的交换。”

“共同体计划不会针对任何其他非亚洲国家,我们的初衷仅仅只是团结亚洲所有国家,无论贫穷还是落后,以凝聚更多的力量从而达到共同快速发展的目的。”

“至于军事共同体,也绝非是为了排斥西方文明。只是我们亚洲自近代伊始,饱受强权国家的侵略和欺压,弱小的国家要想保证主权独立,就必须相聚在一起,紧密的团结起来。”

“这份军事合作只适用于战略防守,任何霸权主义的势力妄图发起入侵,我共同体必然集全力予以反击。”

“四国军事共同体的宗旨,是成员国在集体防务和维持地区和平与安全方面共同努力,促进亚洲及其东太平洋地区的稳定和福利。”

在一番着重介绍结束之后,一些迫不及待的记者立刻开始争抢发问。

新闻发布会现场一时显得很热烈,广东省府会馆方面只好临时改变发布会的程序,将记者提问提前,这样也省的等下元首讲话之后还会遭到记者追问。

不得不说,四国共同体计划的的确确是一枚重磅炸弹,很多敏感的人士意识到这将是亚洲发展的一种大趋势,同时也是一种全新的同盟关系。更有一些超前思维的专家甚至隐隐约约感觉到,这是一种变向的军政体制扩张。

当然,纵然大部分都知道共同体计划幕后隐藏着许多秘密,可并非所有人都能猜的准确。在他们看来,目前最关心的还是这个共同体计划未来的发展规模,究竟是否还会有更多的成员国加入,究竟是否与眼下正在进行当中的世界大战有关,又究竟是否会为下一次世界大战埋下伏笔?

“四国共同体绝不会干涉欧洲战争,它将是一个地区性防务组织和贸易发展组织,与协约国、同盟国没有任何交叉点。”

“我中华民国是这一系列计划的发起人,虽然目前我国属于同盟国阵营,但正如刚才所说的那样,共同体计划与欧洲战争没有任何瓜葛,这是绝不会有任何冲突的事情。”

“中国在南亚的战争将会继续,这是我们中国的事情,与共同体计划并无瓜葛。当然,不可否认,我们中国将继续推行反殖民反侵略的立场,在南亚战争中会帮助更多饱受殖民入侵伤害的国家,竭尽所能协助他们完全国家主权恢复和独立。”

“共同计划绝不会强迫任何国家加入和任何成员国退出,如果在我们中国帮助之下得以复国的国家,他们愿意加入共同体计划,我们会表示热烈欢迎。但一切都会遵守共同体计划的程序,包括审核和最终表决。”

基本上记者所提出的问题,中方官员都进行了正面回答,哪怕是一些极其敏感又暗示性极强的问题,也都不曾回避。

毕竟共同体计划刚刚成立,一定要表现出一种正直、正义的良性形象。只有这样才能在亚洲奠定基础口碑,日后更容易吸纳新的成员国加入。

在发布会最后,吴绍霆终于在众所瞩目之下来到会场。

不过之前该介绍的相关内容都已经介绍完毕,他此时出现的唯一目的就是为共同体计划推波助澜,并使得这份计划显得更有决心、更有魄力、更为正式。

他向在场的记者简单的说了一番话,大部分内容是冠冕堂皇的,比如强调中国发起共同体计划是为了推动亚洲全面发展,消除国家与国家之间的争执,通过贸易的方式来解决一些软性向的矛盾。

他还借此机会对南亚战争进行了一些解释:“战争的本身是一场灾难,但是战争的目的却是为了伸张正义。一方面我们中华民国遭受协约国的威胁在先,另外一方面我们中华民国也有责任帮助亚洲友邦完成反殖民反侵略的大业。”

短短几分钟的讲话,虽然内容华而不实,却依然成为记者们着重记录的段落。

事实上吴绍霆已经从这番话中透露出中华民国亚洲霸主的身份地位,而他也希望通过这次发布会把这个信息传递出去。当然中国决不能把话挑的太明,国际外交风云莫测,决不能增加陷入众矢之的的风险。

会议就此结束,吴绍霆带领众幕僚从容退场。

从今天开始,中国不仅要忙着南亚战争的事情,还要花费一笔精力用来处理中日战争善后问题,以及经营共同体计划。虽然朝鲜、越南、琉球王国在外交角度上已经具备独立主权,可事实上这些国家还需要中国更多的介入援助,帮忙组建国家政体和恢复民生。

几天之后,吴绍霆在广州再次召开了一次会议,邀请与会者都是参与共同体计划的官员,其中自然包括越南、朝鲜和琉球王国的代表。他在这次会议上郑重做出交代,共同体计划与各国战后重建的方略将会同时进行,并且尽可能为两件事制造更多的交叉点,这样一来不仅能提高办事效率,也能节省更多的资源。

其后的会议内容则大部分围绕亚洲贸易中心和亚太联参的组建上面,不过这次会议仅仅只是理论和政策性质的策划,具体组建工作还要等带各国选派出正式官员之后,再另外召开详细的会议。

预计详细的会议将会持续一到两个月之久,毕竟共同体体制内的各项规则都要重新设定,自然要动用很大的人力进行逐一的商讨。不过在每当敲定一部分内容,则会立刻开始执行这部分内容,争取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完成共同体计划的全部实现。

在这次会议上,四国代表还确立无国界银行的成立,由中国的共和银行、朝鲜的王国银行、越南的帝国中央银行以及琉球的国家银行共同出资。不过事实上朝鲜的王国银行根本还没有来得及诞生,仅仅是处于计划筹备状态,琉球的国家银行则是那霸的一家私人银行,预计在琉球复国之后担任琉球央行。

至于越南帝国中央银行,虽然在两个月前刚刚问世,可总体规模还没有仁化港的张盛霆商业银行大。目前以金本位发行的越南货币,全国总量值只有两亿八千五百万帝国币(国外称为越南元),其中百分之六十以上用来兑换民间的金银币和旧币,剩下不到六千万的资金储备。因此真正能够投资到无国界银行上的资金没有多少。

无国界银行的最大股东依然是中华民国共和银行,一共投入一亿两千万共和币的资产,占据银行百分之六十八的股份。朝鲜王国是以等价的白银直接入股,合计为六千万共和币。而琉球王国因为银行规模太小,本行出资五百万共和币,另外又向上海联合银行贷款一千五百万投资其中。

越南帝国中央银行与琉球的方法相同,本行出资一千万共和币,另外向广东联合银行贷款一千万共和币,同时还用一笔黄金白银兑换了一千万共和币。

无国界银行的总资本合计为两亿三千万共和币,计划在两个月之内将所有款项准备到位,并于一九一六年十月十日正式投入运营。银行的规范名称为“亚洲国际银行”,银行总部设置于上海,等到“亚洲贸易中心”的摩天大楼建成之后,总部办公地址迁入大楼之内。并且预计在年底之前,在香港、河内、顺化、仁化、平壤、汉城、那霸等地开设分行。

利用这次亚洲国际银行的融资,吴绍霆成功的将中国货币推向亚洲国际市场,不仅如此,这也正是贸易共同体的目的之一。他要将所有共同体计划内的成员国,全部向中国化过渡,把共和币打造成最稳定、最可靠的货币,把汉语发展为亚洲唯一主流的语言,把中国文化的影响力植入亚洲全部国家。

第1122章,航空战列舰服役

这次会议结束的第二天,吴绍霆吩咐随行的幕僚准备安排启程返回昆明行营的事务。

他在广州也逗留了十多天时间,与妻子、岳父以及一众亲友都有见面,尽管对家人多多少少有几分舍不得,可毕竟国家大事为重,南亚战场那边可松懈不得。

不过就在幕僚们积极安排行程的时候,吴绍霆的小舅子张志诚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总算及时的与吴绍霆见了一面。

半年前张志诚为了设计龙戟号舰载机驭风者,特意跑到山东青岛实地考察了一番,随后一直来往于广州与青岛之间,期间还特意出国去了一趟美国,亲自负责采购了一批原材料。七月份回国之后,他便一直留在青岛的德国工厂里面。

虽然驭风者战斗机是在广东兵工厂、黄埔机械公司以及马尾造船厂这三个工厂生产,但是这三个工厂只负责飞机的机身,至于飞机的武器系统,包括机关炮、特制鱼雷则全部在青岛德国工厂制造。

制造好的飞机送到青岛,张志诚就亲自指导青岛工厂把驭风者加工完整。

一直忙到九月初,张志诚这才从青岛匆匆赶回来,正好赶上与吴绍霆见面。

回到张家别墅,张志诚连衣服都顾不上换,见到吴绍霆之后自是一副得意的表情。

“志诚,你可算是回来了。听说这段时间你可是大忙人呢。”吴绍霆笑着打了招呼。

“唉,不得不说,这半年来可真是有生以来最忙的一段时间了。不过再怎么忙,也比不过震之你这位国家大元首忙了。”张志诚很随意的说道。

“说说吧,青岛那边忙得都怎么样了?”吴绍霆问道。他听说张志诚从青岛回来,就知道一定有龙戟号的最新消息。按照之前张志诚给出的预测,龙戟号应该在十月份就能正式投入服役状态。

“驭风者战斗机已经完成了第一批十六架生产,另外三个月前我在青岛收购了一家德国工厂,已经被改为青岛军械所,主要负责生产驭风者战斗机的机关炮子弹和航空鱼雷。”张志诚不疾不徐的说道。

“这么说,龙戟号已经可以服役了?”吴绍霆理所当然的问道。

他在心里推算着,龙戟号舰载量只有十架飞机,战舰本身在四月份的时候已经完成试航,就等着舰载机到位。如今既然第一批舰载机完成生产,那中国第一艘航空战列舰理应可以下水服役了。

张志诚毫不隐瞒的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没错,六天前龙戟号在胶州湾顺利完成第六次舰载机巡航测试。大前天我还在南京中华门,跟唐部长、程部长和萨部长他们商谈此事,现在工程上所有事情都结束,就等着把龙戟号送入编制了。”

吴绍霆沉思了片刻,中国拥有航空战列舰这的的确确是一个好消息,今后在制海权上自然会更进一步。至于航空战列舰的编队和服役问题,他回头会仔细考虑这件事,然后再与国X防部开会讨论确定。

张志诚等了一会儿,见吴绍霆一言不发,顿时觉得有些郁闷,于是主动的又说道:“震之,你肯定是没见过驭风者战斗机的,也不知道驭风者战斗机最引以为傲的特点。”

吴绍霆回过神来,笑着问道:“这倒还真不知道,你具体说说,驭风者有什么值得引以为傲的地方?”

张志诚脸上得意的神色再次浮现,沾沾自喜似的说道:“驭风者可以说是第二代战斗力当中性能最均衡的战斗机,舰载型号最大时速可以突破两百三十三节,是目前全世界巡航速度最快的飞机,而且要超过其他飞机十倍以上的速度。”

吴绍霆对此倒是不觉得有什么稀奇,要是第二代战斗机巡航速度还比不过木头飞机,那完全就没必要投入如此巨大的人力物力开发它了。

张志诚不等吴绍霆反应,迫不及待的继续介绍说道:“另外,驭风者可以携带威力更强的鱼雷。目前青岛兵工厂主要生产三种鱼雷,第一种是驭风者舰载型号鱼雷,第二种是驭风者陆航型号鱼雷,第三种海军标准鱼雷。”

吴绍霆问道:“怎么,驭风者已经有两种型号了?”

张志诚点了点头,笑呵呵的说道:“那是当然,舰载型号暂定为十六式,陆航型号暂定为十七式。目前陆航驭风者已经完成试验机的首次试飞,不过可能要等到明年才能投入量产。硬件上十七式会比十六式繁重一些,但续航能力和火力要有明显提高。”

吴绍霆已经猜出了这一点,舰载机要考虑航空战列舰上的起飞限制,因此要尽量从简从轻,陆航机相对就宽松许多,这一点从生产两种型号的鱼雷上就能推测出来。

张志诚又说道:“不过就目前而言,十六式驭风者已经很不错了,载重量突破七十五公斤,比第一代战斗机足足多了四倍。可以携带外挂油箱或者鱼雷,不过目前还是推荐使用鱼雷。因为外挂油箱的交替补油技术遇到瓶颈,飞机必须先用完内置油箱的油之后,才会转而使用外挂油箱的油,总之是比较麻烦。”

吴绍霆点了点头,无所谓的说道:“使用外挂油箱无非是为了增加飞机的续航距离,不过以目前我们中国第二代战斗机全面优势,在实战上几乎用不着额外的续航距离,已经足以打垮所有对手了。”

张志诚哈哈大笑起来,抚掌附和岛:“没错,没错,正是这个道理。”

吴绍霆伸手拍了拍张志诚的肩膀,赞许的说道:“龙戟号成功问世,志诚你功不可没啊。你必然将成为我们中华民国历史上首屈一指的工程师,名载史册、流芳百世这些都不在话下。稍后我会亲自安排,为你颁发大绶宝光紫龙勋章,以彰显你为中华民国做出的贡献。”

张志诚听到这里,也不客气,说道:“震之元首如此赞许,我日后必然要倾尽更多心力、做出更多贡献,方才能对得起这份荣誉。”

第1123章,增兵计划

吴绍霆点头道:“有你这句话,吾心甚慰,我中华四万万同胞甚慰啊。”

略微停顿了片刻之后,他又补充的问道:“另外,关于龙戟级二号舰盛唐号的相关准备工作进行的怎么样了?”

张志诚说道:“之前我之所以说这半年是我有生以来最忙的时期,其中就包括龙戟级二号舰的事情。唉,为了龙戟号我忙上忙下还出国一趟,不可不谓是劳累至极。这次回来还不是为了别的,正是为了盛唐号。大后天马尾造船厂王工程师等人会到广州,我会跟他们进行盛唐号的投产会议。”

吴绍霆微微的颔首,说道:“那么这次会议结束之后,最快什么时候能动工?”

张志诚想了想,然后说道:“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一个月之内就能动工。震之你不必太着急,既然我们现在已经掌握龙戟号的制造技术,盛唐号绝不会很难。只要资金充足,一年之内必然能让盛唐号下水。”

吴绍霆笑道:“这这是辛苦你了,忙过龙戟号又忙盛唐号。”

张志诚摆出一副能人多劳的表情,不过嘴巴上还是谦虚的客套了几句。

接着吴绍霆又与张志诚聊了一些关于猛虎式自行火炮的事情,目前自行火炮基本上完成定型,只不过因为制造工艺比较复杂,铺设生产线还需要一段时间。而且正是因为制造工艺非常复杂,成本也会比较昂贵,战场上的后勤维护同样不轻松。故而到目前为止,国X防部针对猛虎式自行火炮的运用还在论证当中,一旦不利于目前的战场环境,这种武器很有可能会被暂时冷冻。

吴绍霆知道这种事不能以一人之意来强行发展,然而不管是否能可以通过论证,这门技术总算掌握在手里。哪怕现在不行,等日后条件成熟了再投入实用也不迟。

张志诚邀请吴绍霆明天一早去兵工厂参观一下目前新式武器装备的实体,盛情难却之下,吴绍霆只好推迟返回昆明的时间。

第二天去了一趟兵工厂,对张志诚和德国工程师们的成果赞扬了一番,当天中午在张家别墅吃过一顿家宴,下午便登上火车返回昆明行营。

回到昆明的第一件事,吴绍霆立刻召开国X防部会议。

既然中日战争已经结束,台湾完全交接到手,在朝鲜的日本军队业已撤退了一大半,这场持续一年多的战争可谓尘埃落定。好在比预期的时间要短一些,也因此空出来的军事资源比预期的要多一部分。

这次国X防部会议的目的,就是重新分配中国的军事资源,不仅仅是把重心转移南亚战场,还要讨论是否可以让北方第二集团军继续进攻沙俄境内。

吴绍霆在听完国防官员对全国军事资源分析汇报之后,得知之前为中日战争准备的战略物资,目前还剩下大约三分之一左右。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通常为了应付一场战争,所准备的物资会保证战场前线维持三个月到六个月之久。

不仅如此,为北方第一集团军继续作战而向各种工厂下的订单,如今同样成为了空置资源。一方面是资金上可以缓和不少,另外一方面是工厂的生产力可以转向另外的方面。

昆明元首行营国X防部的官员幕僚们,早在吴绍霆还没从广州返回时,就已经开始起草讨论关于北方第二集团军的问题。自两个月前北方第二集团军高调出兵外蒙古,如今战事非常顺利,大军一路势如破竹,蒙古四盟叛军几乎没有任何兵法和战术,要么是深沟筑垒正面应战,要么是化整为零到处游击。

面对正面作战,再坚强的阵地都受不住炮群的狂轰滥炸,因此对于北方第二集团军而言,应付这样的敌人反而更为轻松。相比之下游击战术的的确确让人头疼,但好在蒙古平原广阔,很多地方一眼望去可到天际,视线上非常好,故而叛军士兵接近时很快就能发现。

韦汝骢针对叛军的游击战术,还特别制订了一套空中劫掠战术。所有战斗机和飞艇携带信号弹,一旦发现人数较多的叛军队伍,一边紧咬着不放,一边投掷信号弹指引方向。

既然蒙古士兵骑着马在地上跑来跑去,那就让空军战斗机在天上追击,倒要看看是马力速度快还是机器的速度快。

就在五天前从甘肃转发来的电报里提到,北方第二集团军已经击溃了蒙古叛军的主力部队,重兵正在向乌兰巴托包围。

事实上蒙古自宣布独立之后,内部矛盾重重,以藏传活佛为首的僧派一直试图掌握国家大权,而以四盟亲王为首的俗派则自居出兵出力,决不允许僧派坐享其成。正因为如此,“大蒙古国”经常会因为僧俗两派的政治争斗,导致各种各样的政治丑闻和政治分裂。

历史上的外蒙古是利用辛亥革命清廷覆灭之际,在沙俄帝国的支持下独立建国。可是一方面因为中华民国的成立,另外一方面又因为大蒙古国僧俗斗争越来越严重,为了解决外蒙古内部危机,藏传活佛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派人毒死了当年发兵独立的四盟亲王其中两位,也就是杭达多尔济与赛音诺颜部亲王那木囊苏伦,成功压制了俗世亲王派系。

但正是这次政治惨案,导致外蒙古基层势力更加松散会混乱,掌权派担心中华民国会趁虚而入,最终又在一九一五年六月宣布取消独立,改为外蒙古自治。为此,袁世凯还册封八世哲布尊丹巴为“呼图克图汗”,并赦免独立运动人士。然而外蒙古实际上仍然是独立状态,并且为沙俄所控制。

如今大蒙古国以为中日战争会拖延中国军力,故而从始至终都没有取消独立,依然是大蒙古国自称。但内部的政治分裂并没有因此而改变,相反由于“外患”的影响不大,“内部斗争”则愈演愈烈。

当北方第二集团军突然挥师北上时,腐朽的“大蒙古国”早已只剩下一副空皮囊,中央政治意见不统一,四盟叛军各自未战,就这样被北方第二集团军用两个师的兵力逐一击溃。

“之前韦总司令预计能在四十天能收复外蒙,不过进入高原地带之后,军队出现了超出预测范围的气候不适应,再加上为了应付叛军游击,因此前后有所延迟。”国X防部作战室参谋官殷承瓛介绍道。

“只要战局上占据优势就好,外蒙古地域广阔,需要更多的时间也是情理之中。不过,乌兰巴托的战斗什么时候开始,甘肃那边有确定的消息吗?”吴绍霆问道。他现在需要根据北方第二集团军的进程来决定北方战线的下一步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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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4章,大陆桥第三兵团

“现在还没有确切消息,不过从蒙古发到甘肃,再从甘肃转发到昆明,这期间必然是会存在一段时间的延迟,如果前线的战事一切进行的很顺利的话,说不定北方第二集团军现在已经开始进攻乌兰巴托了。”殷承瓛推测的说道。

“总之,北方第二集团军那边的消息一定要抓紧汇报,稍后你们发一封电报过去,把我的意思交代清楚。如果我们这边不知道他们的进展情况,根本不能讨论是否有进攻沙俄的可能性。进度上不要再拖延下去,中日战争既然已经结束,我们就要集中更多的资源来应付其他战场。”吴绍霆交代的说道。

“是,稍后我会吩咐通讯处。”

之后,会议又讨论关于南亚战争的情况。战情局分析了目前整个南亚战场的局势,缅甸的战事进度非常缓慢,但好在一切都向着有利的方向发展。主要是因为缅甸军队在战场上太过谨慎,无论是波刚为首的复国起义军,还是效忠于英属印度的缅甸旧军,缅甸人的战争素养和意识很落后,往往几千人的小规模作战都能耗上大半个月的时间,

负责缅甸军务的二十四师已经将战线推至东枝,不过因为兵力有限,又要协助波刚复国起义军进行扩军以及巩固占领区,所以在整体上仍然显得很缓慢。

在西藏和印度交界的锡金邦地区,印度在过去三个月的时间里集合了大约九万人的部队汇聚于此。当然,这九万人并不全是印度人,其中还有尼泊尔和孟加拉等地征召来的部队。不仅如此,这些部队也并不全是正规军,起码有四分之一是临时动员起来的民兵。

二十一师和二十三师曾经尝试过三次发动进攻,但由于地理原因以及兵力悬殊,这三次进攻全部以失败告终,甚至为此还造成了一定损失。面对这样的状况,两个师只好按兵不动,与锡金邦的敌人保持对峙。

而正因为这九万人的部队人种混杂、素质不均,即便兵力上比中国军队多出一倍,仍然不敢贸易发动反攻。更何况英属印度政府目前也负担不起庞大的军费,欧洲战场是一个负担,暹罗的战场是一个负担,缅甸方面又是一个负担。如果贸然的扩大升级战事,只会让这些负担重上加重。

就目前而言,南亚主战场还是在暹罗的德乌敦。

随着弗伦奇军团从朝鲜撤退,军团保留了五万左右的生力军抵达暹罗,德乌敦战场的压力越来越大。尽管弗伦奇军团暂时还在全军整顿阶段,并没有立刻投入德乌敦作战,但这支部队所带来的影响不可忽略不计。

德乌敦的暹罗军队因为援军的到来而生气高涨,中国军队则由于长期陷入德乌敦战场困境,渐渐透露出一股困乏之态。毕竟从越南一路打过来,几乎是风调雨顺、处处顺利,一下子突然遇到了阻碍,心情上理所当然会有创伤。

听到这里,吴绍霆沉思了片刻,随即说道:“我们在越南还有二十一师和二十五师两个师,之前是为了越南善后所以一直停留在河内和顺化。现在弗伦奇军团业已南下,如果越南这边没有什么特别的安排,可以抽调一个师增援到德乌敦。”

何福光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我们南亚战区司令部也做了这番考虑,决定增调二十一师前往德乌敦。但是即便如此,我们在德乌敦的兵力仅仅比暹罗军队多一点而已,一旦弗伦奇军团支援上来,倒头来还是会比我们多。”

顾品珍叹了一口气,说道:“做为进攻的一方,我们的部队理应比守军多出一倍才是。虽然从战斗力和军备上来看,暹罗军队大不如我军,可要想尽快取得德乌敦的进展,兵力依然是关键的要素。”

吴绍霆问道:“大陆桥第二兵团的筹备怎么样了?”

何福光说道:“师兰峰的司令部七天之前刚刚搬到河内,目前大陆桥第二兵团基层建设已经完成,但是部分军官和士兵还在调配当中,物资筹备上也有所欠缺。不过总得来说,一定是会在预期的时间之内准备就绪。”

吴绍霆沉吟了片刻,他当然知道做为进攻的一方部队数量一定要有优势,就算大陆桥第二兵团投入作战,等到弗伦奇军团整顿完毕,总兵力上依然不如地方。事实上这一点在中日战争时期已经体现了出来,最后若不是国防军增援,做为进攻的一方肯定不理想。

然而,国防军先是经历青岛战争,前不久又刚刚参加完毕辽东战争,全军将士需要一段时间的休息才是。纵然是精锐部队也要注意保养,更何况此时大刀阔斧的把国防军从北边调到南边来,单单是交通费用都足够再成立一个大陆桥兵团,这还没有计较时间。

“明年的国防预算现在还有多少空额。”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吴绍霆语气凝重的问道。

自从进入战争状态,中国的国防预算早已经是超支一年之多。不过这还算好的,比起欧洲大战的其他国家,尤其是塞尔维亚、保加利亚这些国力不强的国家,只怕军费的超支都有好几年以上了。

“预测还有一千五百万美元的空额,不过如果要拿出这笔钱来只怕会有点困难。”殷承瓛一边翻看文本资料,一边回答道。

“我计划再筹备两支部队,第二独立山地师和大陆桥第三兵团。”吴绍霆认真的说道。

“元首,可是大陆桥第二兵团已经把我们库存的武器弹药全部占用了。再成立两支部队,武器装备根本不够用呀。就算是从地方部队抽调兵员和资源,如今我们南中国各省大部分军用资源早都放在南亚战场上了,一旦筹建新部队武器装备还是不够用。”一名国防军官语气无奈的连忙说道。

“这次中日战争,朝鲜那边缴获了许多日军的武器弹药,可以把先运送过来。”吴绍霆不疾不徐的说道。虽然这么做会造成南亚战场后勤供应越来越复杂,毕竟枪型实在太多,但是战争到了如此地步,如果不能尽快占据优势,索要付出的代价远远会比后勤压力更大。

“元首,真有这个必要吗?这样一来可能会造成……”

“既然你们都已经说了,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兵力问题,那就有这个必要。我当然知道武器装备失去制式化会造成后勤负担,不过越南、高棉、老挝都有民夫可以征用,眼下我们只能用这种粗放的方式来填补战场的劣势。”吴绍霆大声的说道。

众人听到这里,自然不敢再说其他的话,想想元首所言很对,后勤压力是可以解决的,但如果兵力不足的话,南亚战争的问题却无法解决。

会场停滞了片刻,随后何福光开口问道:“元首,那这两支部队交给谁来筹办?”

吴绍霆沉思了一下,紧接着快速的说道:“第二独立山地师从黄埔一期、二期的军官里面挑,最好有在国防大学深造过的经历。至于大陆桥第三兵团让四川的王陵基来接手负责,兵员就从他四川的旧部和熊锦帆的部下抽调。”

副官们连忙将吴绍霆的话记录下来,等到会议结束之后再去通知。

众人相互对视了一眼,虽然他们觉得这并不是完美的解决方案,可一来元首心意已决,二来也暂时没有其他办法,只好默不作声认同了这一套方案。

吴绍霆又做了一些其他方面的强调,无论是第二独立山地师还是大陆桥第三兵团,所有筹备工作都要从速从快,既然兵员可以抽调现成的士兵,那就没必要再进行再次训练,只要把人调配齐全了就行。总之南亚战争一定要尽快取得突破,这不仅仅是为了打破僵局,更是要遏制敌人渐渐恢复过来的信心,为中国争取更多的国际政治分量。

第1125章,贸易中心制度

广州四国首脑会议的内容渐渐传开了起来,关于亚洲贸易共同体和军事共同体的计划,不由得引起西方诸国的当局人士大感耳目一新。

之前欧洲列强为了争夺殖民利益而互立阵营,如今在共同体计划面前显得是那么落后乏旧,不过从两者性质根本上来看,的的确确还是存在很大的区别。但不管怎么说,中国人想出了这样一套团结落后小国的办法,日后多多少少值得借鉴。

但话又说回来,亚洲小国团结起来共同发展,自诩为列强的西方国家来说同样产生一种威胁。日后西方国家结束战争之后,确立新的海外殖民扩张版图,可倒头来却发现亚洲这块肥肉已经彻底从嘴巴里吐了出来,而且还长出了硬骨头。

一根稻草容易折断,几百根稻草捆绑在一起,那就是一根大棒槌。

这不仅意味着西方国家无法再轻而易举把势力范围伸向亚洲,甚至还有可能遭到亚洲的反击。或许在短期之内军事上是不会有太大威胁,但随着贸易共同体的建立,一种全新的资本市场融合体系建立,这将会对西方资本市场早场多大的冲击?

别说越南、朝鲜、琉球这些小国家没有资本,蚂蚁多了同样可以吃掉大象。更何况四个国家的市场容积量合一,再加上政策法规的配合,往后西方国家哪怕最简单的“商品倾销”都会遭到严重的阻力。

这还仅仅只是没有发展起来之前的影响,一旦亚洲贸易共同体越来越壮大,越来越多的亚洲国家加入其中,实体市场则会变得更加巨大。到那个时候,亚洲贸易共同体不必再采取被动防守姿态,完全可以主动逆袭西方市场,用庞大的金融资本在西方市场投机、破坏、倾销乃至蚕食。

当然,能够意识到这一点的人并不在多数,尤其目前同盟国和协约国的战事依旧在继续。随着中国战胜日本,意大利出兵偷袭法国里昂得手,同盟国的声势日益高涨,相比之下协约国原本巍然不动的身躯终于出现松动。

欧洲的同盟各国只关心着如果在最短时间里压垮协约国,英法等国则愁眉苦脸的担心如何继续这场战争以及假设失败之后又该如何自处。核心人物的目光全部集中于此,根本没有人在乎几个小国家拼凑而成的共同体联盟。

目光长远并且看透亚洲与日俱增的威胁的人士,几番想要向外界传达自己的意思,提醒当局的政客们警惕亚洲贸易共同体的发展。可是他们的声音太小,根本无法传达到掌权者的耳朵,哪怕想要写文章发表在报纸上引起关注,报馆也绝不会拿欧洲战争的版面来换这种危言耸听的笔墨。

就这样,前期的亚洲共同体计划推行的非常顺利,也注定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战后得到空前的发展,一跃成为全世界新兴的资本主义商政集团。

到了九月下旬,亚洲贸易中心第二次全体代表会议在香港举行。

之前的第一次会议主要确定了贸易中心行政管理大纲,以及各国派驻贸易中心官员的名单。而第二次会议的内容,则是开始制订贸易中心的行政结构与部分职能部门的法规、职权。中国代表早在第一次会议结束后,就拟定了一份贸易中心行政结构的草案,可以说无论是发起贸易共同体还是组织代表会议,幕后的主要操控者还是中国一方。

经过长达六天的会程,第二大全体代表会议以少数项目修改之后通过了行政结构定案。

按照这份定案的规定,亚洲贸易中心主要分为六个机构,分别是最高理事会、贸易中心执行委员会、共同体议事会三大常务组织,以及亚洲国际银行、贸易仲裁院、中心审计部三大职能机构。

最高理事会是亚洲贸易中心最高决策机构,也是贸易共同体的唯一核心机构。由成员各国商务部部长组成,在商务部部长缺席的时候可由外交部部长代替,所有最高理事会的成员选举更替都依照成员国商务部部长发令执行。

贸易中心执行委员会简称执委会,负责执行亚洲贸易中心所有合法条约以及最高理事会的决策,处理贸易中心的日常事务,全权负责成员各国贸易行为的组织和管理,并且向最高理事会和共同体议事会提出进行定期汇报、建议。委员会的普通委员由贸易中心各部门部长出任,主席委员由成员各国首脑指派专员。

共同体议事会相对于贸易中心内部的议会,负责监督各职能机构、部门、人员的行为准则,拥有贸易中心内部的立法和财政审核权力,赋予职权机构或部门行事权,并承担行事权的解释。同时议事会享有针对执行委员三分之二票数的弹劾权,但惯例上一年之内只能发起一次弹劾行为。

议事会议员的席位每一届可以不同,由最高理事会经过讨论和分析实况来决定增减席位。不过理论上新的成员国加入只会增加席位,而不是减少或者保持不变。各国议员的人数也由最高理事会经过商讨决定,惯例是每四年确定一次议员席位,各国外交部部长可根据国内情况在惯例会议上发起讨论。

议员的任期为六年,由议员之间自行选举议长,议长享有议事会动议权和首席发言权。议长的任期为三年,可以连选连任长达三届。

事实上,议事会虽然具备议会的一些职能,但权力依然受到理事会的管制。

因此,在整个贸易共同体之内是没有真正公平、公正的相互制衡原则,一切都只不过是以理事会为首的政治活动而已。

亚洲国际银行的职责自然不必多说,正是负责贸易共同体成员国内的银行业务工作。但按照严格的规定,亚洲国际银行的服务对象仅限于贸易共同体成员国,目的就是为了使有限的资源更好的运用在贸易共同体之中。

亚洲国际银行行长由理事会投票任命,行长本身属于执委会主席之一,任期为六年,可以无限次受到投票连任,直至到达法定退休年龄。

贸易仲裁院是亚洲贸易中心执法机构,也是整个贸易共同体的仲裁职权部门,其职责就是负责处理贸易共同体成员国之间的法律矛盾,执行议事会已经通过的所有贸易法则、条约和政策,协调各国之间的律法问题。

按照议事会赋予的职权,仲裁院的权力只限于贸易共同体之内,并且所执行的法权仅限于与贸易相关的内容,但在惯例上仲裁院的法律地位将高于各成员国最高法院的法律地位。也就是说,但凡涉及到与贸易相关的法律,仲裁院的裁判为最高裁判。

之后几天的全体代表会议,则开始进行人事选举和任命,为此各国商务部部长都要抽时间到场参加会议。这使得原本看上去很低调的会议,一下子变得严肃和正式起来。也因此吸引了更多时政、金融版块的记者赶到会场采访跟进,不管亚洲贸易共同体是否引起欧洲各国的注意,但在中国依然是有很好的市场。

随着全体代表X大会的循环渐进,贸易共同体的轮廓越来越清楚。

第1126章,战列舰还是航母?

到了十月初,四国商务部部长正式确定理事会开始运营以及执委会的第一届人选,而顺带的也将上海亚洲贸易中心大厦计划签署下来。

上海亚洲贸易中心大厦预计由国际银行出资一千一百万美元,计划建设成一栋地下三层、地上二十二层的大型楼宇。预计工期为十四个月,所有设计全部聘请中国工程师完成,但考虑到建筑高层楼宇的技术问题,可能在施工方面还得聘请外国工程队。

建成之后的亚洲贸易中心将是整个亚洲乃至全世界最现代化的建筑,没有之一,也将是新时代高层楼宇的典范。

之所以要花如此巨大的资金打造一栋楼房,并不是因为中国或者其他国家爱慕虚荣。如果在四年前,吴绍霆宁可将大执政官办公室屈就在一座小侧院子里面,也舍不得浪费资金去盖一栋新的办公楼,那是因为当时的环境完全必要如此铺张浪费。

可是如今中日战争结束,中国确定亚洲新兴霸主的身份地位,如今就是要在一些非正面的事情上彰显自己强大的一面。亚洲贸易中心的建立,标志着中华民国从一个农业弱国向工业大国开始快速过渡,它的意义就是这样一个信号!

就在亚洲贸易中心进展的如火如荼之际,南京总统府海军副官程璧光奉命从南京来到昆明,于十月三日参加了昆明元首行营的国防事务会议。

这次国防事务会议之所以一定要邀请程璧光当场,正是为了商量关于龙戟号航空战列舰以及从日本获得十艘巡洋舰的服役编制工作。

在外界很多人看来,这件事其实并不着急,中国这几年来一直注重于陆军和空军的发展,尽管对海军充满了许多期望,可是却因为现实条件的困乏而无法得意实现。就在去年为了筹备辽海支队的编制,中国海军几乎投入了所有精英人力和优等资源,但事实证明哪怕是最精锐的辽海支队,面对强大的日本海军和英国海军都是如此脆弱不堪。

会议开始,程璧光的副官向元首行营的众官员介绍了目前中国海军闲置军舰的情况,这批军舰一共分为两批,第一期就是青岛战争俘获的日本海军第二舰队,虽然辽海支队编制时启用了其中几艘军舰,但仍然还有两艘战列舰和两艘巡洋舰处于停息。

第二批就是这次中日战争结束后,做为抵消战争赔款的十艘巡洋舰。时隔一个月的时间,中国已经从日本拖回了其中四艘军舰,另外六艘还在清理当中,预计下个月月底之前全部能够到位。

如今中国海军的情况就是,拥有先进并且数量众多的军舰,但是却严重缺乏能够操作这些大中型军舰的人才,以及完整由熟练的后勤维护系统。就连辽海舰队在役的几艘中型军舰,还是依靠德国驻青岛海军基地来协助维护。

听完这番海军概况汇报之后,吴绍霆问道:“之前青岛战争俘获的另外两艘战列舰,丹后号和石见号,目前情况怎么样?”

程璧光回答道:“马尾那边三个月前发来消息,这两艘战列舰全部修复完毕,不过更换了几座不符合我们中国炮弹系统的副炮。”

吴绍霆暗暗叹了一口气,三个月前才修复完毕,也就是说为了修复这两艘战列舰前后花去足足一年多的时间,这时间差不多都可以制造一艘全新的战列舰了。当然,他不是为马尾造船厂的效率感到不满,而是为中国目前的工业进度感到失望。不得不承认,中国在大型战舰的技术上非常匮乏,不仅是设备,还有人员的个人素养。

沉默了许久,他缓缓的开口问道:“程副官,你们海军部认为这两艘战列舰对于我中国海防事业有多大帮助?”

程璧光犹豫了一下,随后说道:“如果单纯是从目前军事直面上来说,这两艘战列舰的意义非常巨大。但是假如从海军实际需要的角度来说,其实这两艘战列舰可有可无。”

他这番话说得非常有力,并非是因为胸有成竹,而是下足了极大的勇气。

对于任何一个中国海军人来说,他们无时无刻不是想着恢复甲午战争之前的海军地位,自甲午战争之后,中国已经整整二十年没有战列舰。面对西方国家快速发展,海军吨位急速攀升,如果再没有重型军舰坐镇海疆,这个漏洞只会越来越大。

因此,如果换做是其他海军军官,在回答吴绍霆这个问题时一定会一口咬定战列舰对中国海防的重要性,而不是把话一分为二的说两头。

也就是说,程璧光说这番话,已经是违背了中国海军长久以来渴望的愿望,这是需要一种极大的勇气和魄力才能做出如此判断。程璧光对海军无比热忱,正因为如此他才不希望因为“愿望”的热潮而影响“实际”情况。

吴绍霆只是看了程璧光一眼,依然没有说话。

这时,何福光倒是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两艘战列舰的开销成本实在太大了,而且目前国际上的海军战术太过死板,一旦第二代战斗机能够通过战舰起飞,这种笨重的大型战舰实在是难以为继。除非有非常健全的编队,可如此安排的话反而会有更大的经费压力。”

会场上起了一阵短暂的议论,有人认为战列舰是海军发展的重要标志,也有人支持程璧光的观点,一时间没有明确的意见。事实上,在这个时候战列舰的是否启用确实陷入很尴尬的境地,要说作用和好处必然是有的,要说负担和累赘也是存在的,最终决策权还是要看元首是如何打算。

在沉思许久之后,吴绍霆终于开口做出了决定,他表情和语气非常坚定的说道:“把这两艘战列舰都卖掉吧。阿根廷、奥匈帝国、土耳其都可以,谁想要就卖给谁。”

听到这里,会场一下子没有议论声音了,只是很多人在心里觉得吴绍霆说这番话有些太随便了,就仿佛这两艘战列舰是一块烫手的山芋,巴不得早点甩出去。

然而,吴绍霆心里早就打定主意,之前之所以犹豫不决是因为考虑到如今才是一九一六年,正是战列舰投入使用的黄金时期,而这个黄金时期最起码还会持续十多年。不过他以超前的意识提前开发航空战列舰,其目的正是为了跨跃战列舰时期,直接进入海军航空兵种的时代。既然有这样的觉悟,那就要坚定不移的贯彻到底。

更何况,纵然海军航空兵种在一段时间内无法得到实战验证,但西方的军事科技学家们绝对不会全部是白痴。只要中国稍微开展一场军事演习,把航空战列舰推出去溜一圈,必然会引起不小的轰动,也会让全世界意识到全新的海战模式诞生。

他不在乎此举是否能够彻底撼动战列舰的地位,就像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日本海军为了战列舰和航空母舰争执不休,毅然建造了两艘大和级战舰。直到海战演变的太快,这才让忠于战列舰海军模式的人感到震惊,这也是为什么大和级三号舰“信浓”号建造一半时突然改为航空母舰的原因。

中国海军原本就落后世界一大截,现在不是计较海军规模的时候,而是考虑海军模式。既然在软件上落后,那必然就要进行跳跃式的追击。当世界诸国忙着钻进无畏舰、超级战列舰的开发和训练时,中国直接开始进行航空战列舰的运用和探索。

用不了多久,中国海军会在“质”的程度上完成超前发展,恢复并且稳固海军地位。

第1127章,建立太平洋舰队

吴绍霆现在没必要向部下们解释这一点,在这个时候他就是要拿出元首的权威下达命令,海军的发展必须按照自己制订的方向前进。

“战列舰出让所获得资金,三分之二用来投资龙戟级二号舰,以及全新的大型航空战列舰。另外三分之一就用来深造我国海军人才,单靠马尾船政学堂和南京水师学堂这些旧式学堂已经不足以解决我中国海军目前的需要,我们必须开设新的具有现代化理念、设备的海军学堂,扩大海军培养的规模。”吴绍霆掷地有声的说道。

“开设新式的海军学堂是好事,这一点部里也有讨论,只要资金运转的过来,年底之前就应该能有定论。”程璧光点着头说道。

“另外,龙戟号已经正式完成全部海试,目前正等待分配编制。再者既然中日战争结束,辽海支队的战略任务业已完成,这支临时性质的编队可以解散了。我计划将辽海支队的资源全部集中起来,围绕龙戟号成立一支全新的并且正式的舰队。”吴绍霆接着说道。

对于此项提议,在场众人没有太多的异议,毕竟中国目前拥有很多闲置的军舰,自然不能让这些军舰一直就这样闲置下去。龙戟号航空战列舰做为全新的海军舰种,也应该积极展开相应的战术探索活动才是。

“既然我们已经收复了台湾,又获得了对马岛以及军事共同体的海域范围,东部太平洋地区的海防责任由此增加。我们必须建立一支具备远程进攻能力的大型舰队,这不仅仅是为了巩固海防,更是为了彰显我们中华民国的军事实力。”吴绍霆郑重其事的说道。

“元首所言极是,如今当有必要。”

“二十年来我中华海军连被动防守的力量都不足,如今时运逆转,当奋发图强!”

“我中华民国必然要能捍卫领海海权的能力,此事大有可为。”

许多官员纷纷表示赞同,这件事虽然说没有紧急的军事意义,但却能在中日战争结束之后彰显足够分量的政治意义。

吴绍霆等到会场的议论附和声音消弱下来之后,用一种十分正式的口吻说道:“这支全新舰队的名称就定名为太平洋舰队。主基设于台湾,副基地设于那霸、对马岛以及部分朝鲜军事租界。关于编制的问题,海军部马上着手讨论和安排,尽快给我一份详细的报告。”

程璧光点了点头,应答道:“明白。”

吴绍霆接着说道:“太平洋舰队的性质将会区别于我们中华民国目前建制的三大舰队,北洋舰队、南洋舰队和长江舰队,严格意义上来说,都是属于近海海域的海军力量。但是太平洋舰队要具备长途奔袭作战的能力,在军事上更能体现攻击性。太平洋舰队的建立,必将成为我们中华民国海军发展的转折点!”

他的最后一句话给在场的所有人都带来不小的鼓舞,海军原本就是攻击性兵种,只可惜中国屡遭磨难,以至于制海权始终受制于人。今日得以重建海军雄威,恢复海军自信心,这当真将成为海军历史的转折点,也当真是大快人心的壮举。

接下来的会议,吴绍霆着重讨论了太平洋舰队的建制问题,他希望能集中全中国所有精锐人才就任这支舰队,也希望能在未来二十年之内,将太平洋舰队发展为三个舰群编队,其中将会有八艘以上的航空战列舰。

龙戟级战列舰只是第一代航空战列舰,它的科考价值要大于实战价值。

吴绍霆绝不会满足只能携带十架战斗机的航空战列舰,龙戟级战列舰很快会成为二线产品,主要用来进行实战训练以及销往国外。他要求海军部和海军工业部门在年底之前着手筹备更大型的航空战列舰计划,最少载机量要在四十五架以上。

他记得日本超级战列舰大和号在遭遇美军航母编队袭击时,后者一共出动了三百六十架战斗机,轮番轰炸了长达四个小时,这才将大和号击沉。如果没有足够的舰载量,根本无法发挥海军航空兵真正的威力,还不如循规蹈矩的发展战列舰。

会议结束之后,国X防部海军部立刻忙碌起来,中国海军好不容易迎来大发展的机会,自然上上下下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努力。更何况这还是元首亲自下达的指示,为了中国海军大业,那么穷尽所有都要全力以赴。

到了十月十日,尚文泰返回那霸,在中国军队的拥护之下宣布琉球王国复国。

琉球复国的准备已经不是一朝一夕,从西园寺公望率领的议和代表团发布道歉书开始,琉球上上下下早就笼罩在一股复国的气氛当中。不少琉球王国的旧人兴奋不已,一些冲绳县的地方大户也感到有机可乘,一时间支持复国的声音非常浓烈。

当然,在复国的洪流之下,依然有一些不识时务的反对派。这些人大部分是日本移民,他们在那霸地区生活已久,早就把这里当作是日本的领土,不管日本政府如何割让土地,他们打心底都要抗击到底。

尚文泰原本打算采取安抚,可是越是安抚,越是助涨了这些日本移民的情绪。无奈之下,他又威逼这些日本移民离开琉球国境,既然不喜欢琉球,那索性滚回老家去得了。可是这些日本移民的家园、财产全部在这里,自然不会任凭琉球人来霸占,于是不仅赖着不走,反对的声音依然不停息。

这下终于将尚文泰惹恼了,琉球王国有史可寻,日本侵略者霸占琉球国土,现在还有道貌岸然的站出来反对复国,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连日本政府都对当年的侵略行为道歉,区区几个星斗小民难道还能逆天了不成?

当即,尚文泰派出自己的亲信卫队,将这些闹事的日本人全部逮捕,次日一早就在王宫大门前集体斩首示众,罪名就是卖国通敌。据悉死于次役的反对者多达三百多人,自此之后不管是什么人,只要反对琉球复国着一律处斩。

就在这样血腥的弹压之下,尚文泰如愿以偿的登上了琉球国王宝座。

中国、越南、朝鲜、德国和美国都派遣使者到场观礼,并与琉球国王签订了外交备忘录,等到琉球王国完成国家建制之后,再正式建立外交关系。

两天之后,尚文泰郑重宣布将自己的族妹尚宁欢许配给中华民国元首之侄吴复甄,并下诏在吴复甄与尚宁欢成婚之后,册封吴复甄为中山亲王,世袭封底中山州。

这一手自然是吴绍霆亲自幕后操刀安排,虽然他将南鹿儿岛划归琉球王国所有,但这土地是中国挣来的,只不过是名义上为了增加琉球王国的国际地位才划出去。但实际上,真正能掌握实权的还得是中国人自己。

之前为尚文泰计划的王公联邦国体,正是为了今天的事情打下伏笔。

在琉球的六个州邦当中,自然必须有属于中国的一席之地。

第1128章,帝制苗头

至于尚文泰不仅没有任何怨言,相反还乐得其所。琉球王国复国之后几乎没有任何军事根基,中山州和华表州是从日本割让的两块土地,原本就不是琉球王国的版图,再加上与日本隔海能望的近距离,如果让中国将军镇守此地,反倒能保证琉球王国的北疆安全。

吴绍霆把这个消息早先告诉过吴复甄,吴复甄感到很突然,但同样明白自己叔叔的用意。不过由于目前德乌敦战役正在胶着状态,他一时半会无法抽身离开,只能回电报希望能将婚事容后一些时候。

琉球王国的情况不算太急,吴绍霆于是答应了下来,仅仅只是吩咐国策研究室,安排一些文职官员担任中山亲王的幕僚,先行前往中山州处理政务。毕竟中山州是日本领土割让的地盘,居民大部分还是日本人,肯定要先处理好基础行政的问题。

同样是在尚文泰宣布族妹婚约的这一天,朝鲜国王李熙在北京宣布另外一项重大消息。

李熙将庆献世子一脉的一位庶出女孩册封为仁慧翁主,许配给琉球国王尚文泰叔父尚庆为妻。这位尚庆年逾四十六岁,与仁慧翁主相差十一岁,不过双方都已经不算年轻,这份婚姻可谓是十分正常。

尚文泰向朝鲜国王许诺,他的叔父尚庆将获封为秦西亲王,仁慧翁主则为秦西王妃。并且他允许朝鲜王国派随行官员入驻秦西州,协助秦西亲王打理秦西州政务。

这两则消息很快引起多方轰动,所有人都知道这正是共同体计划的一部分,通过政治联姻加强各国之间的关系。在连续追踪报道几天之后,很多人不禁开始转而猜测,越南女皇与琉球国王的婚事什么时候可以确定。

尚文泰对这个问题同样十分关注,他如今已是琉球国王,可仍然孑然一身,原因不是别的,就是为了等待越南女皇的答复。

自从广州四国首脑会议结束之后,越南女皇的考虑到直到今天都没有结果。

中国方面也在派人前去催促,希望能尽快谈妥这件事,让四国关系更加牢固。

只是大家心里都很清楚,阮灵芷一位二十出头的妙龄少女,只怕心中早已经有自己的所属对象,一边是爱情,一边是国家利益,身为一国首脑自然难以抉择。

这件事到后来只能耐心等待,各方面索性不在有任何催促,只希望阮灵芷能自己把这个问题想明白。

共同体计划与太平洋舰队成为中日战争结束之后的两头重头发展事业,就在中国上上下下都为国家强盛感到欢欣鼓舞之际,之前从德国赶到中国执行“霍尔维格计划”的专家顾问们,再一次不遗余力的开始制造声势和气氛。

他们看准的并非是中日战争中国大获全胜的背景,恰恰是琉球王国复国以及共同体计划的一系列事件。在这次共同体计划当中,参与的三国全部是君主国家,唯独中华民国是元首共和制,这多多少少显得有些怪异。

这还不算,当接二连三的跨国政治联姻活动开始之后,其他三个君主国册封了一批贵族,这些贵族当中还包括不少中国公民。

中山亲王吴复甄只是其中之一,连同中国派往中山州的一批行政官员,全部被册封为贵族。在越南的帝国右相唐绍仪不仅身居要职,三个月前同样被越南女王册封为河内公爵。

不仅如此,之前朝鲜临时政府聘用的几位中国官员到现在仍然在任,这些官员也都得到朝鲜国王的封赏,获得朝鲜贵族的称号。

从表面上来看,这些是很正常的事情,就连大英帝国时不时也会册封一些外籍人士。无非是指获得封赏的外籍人士,一旦进入封赏国境内,就能享受所得封赏的待遇,而返回祖国之后则不再恢复普通人的身份。

但是德国顾问专家们却不会这么肤浅的判断事情,然而他们也不会一时急于求成,直接不顾任何反应挑明推行全新的政策。

趁着最近发生的一系列大事,德国人开始在中国推销一种公平对等原则,也就是说越南、朝鲜、琉球都给与许多中国人贵族待遇,中国也应该做出相应的回应,而不是一味自居上国,安然接受这一切。

乍得一看,这番言论就像是德国在谴责中国似的,但实际上这仅仅是一个铺垫。

就在德国人利用报纸、舆论以及外交政策在中国国内制造这种“公平”气氛时,中国外交部就此事突然召见了德国驻华大使辛慈,纵然德国现在是同盟国“老大哥”,但亚洲共同体计划与欧洲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在这个时候横插一脚究竟是什么意思?

再者,就算横插一脚也插得光明正大一些才是,德国人暗地里到处鼓吹的什么“公平”原则,这到底在暗示什么?

辛慈公使与中国外交部官员会面之后,却说这些是德国时政人士自愿的行为,与德国政府立场毫无瓜葛。

南京总统府顿时为此纳闷不已,不过好在没过多久,一份由外国专家部德国籍顾问发来的建议书被送到了昆明元首行营。

吴绍霆起初并没有关注国内的舆论动向,在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在亲自处理增兵暹罗的军务,甚至还动身去了一趟四川视察大陆桥第三兵团的筹备情况。直到这份建议书经过再三周折送到他面前时,这才对这些德国专家顾问们行为感到奇怪,也不由自主联想到第三次德国援助计划时附加的一系列条款。

之前德国专家顾问们曾经掀起过一场舆论声势,将吴绍霆的个人崇拜主义推波助澜了一番。当时吴绍霆虽然仔细思考过这件事,但不管怎么看都觉得这“不是一件坏事”,因此没有过多的干涉。

可是这次情况有所不同,德国人的动作太明显、太刻意,必然还隐藏着下文。

当吴绍霆看过这份署名为费恩·冯·赫奇特的《中国荣誉勋位改革建议书》之后,他的脸色立刻骤然生变,自己可不是愚蠢的人,虽然这仅仅只是一份无关痛痒的荣誉勋位问题,可背后却隐藏着一股极其巨大的政治影响。

因为在这份《建议书》里,费恩认为中国既然发起共同体计划,就应该将公平原则进行到底,以表明在这个共同体之内所有成员国是真真正正共同进退。因此,在其他三国都是君主制国体的情况下,中华民国即便要保证共和制,也应该在相关的荣誉体系上进行调整。

按照费恩的提议,中华民国现有的勋位制度应该仿效君主制国家,彻底更改为爵位制度。他还在文中举出多种例证,比如袁世凯颁布勋位制度,其根据就是参照君主制国家的爵位制度,再比如爵位制度在中国周朝时期就存在,既然中国人尊重传统文化,那就更应该推行这种荣誉体系。

不仅如此,费恩在文章最后还加以强调,无论亚洲还是欧洲,爵位制度有着长久以来的实践考证,还可以应付目前亚洲共同体之间荣誉差异化的问题。对于政治家们来说,这只是一次形式上修改名份而已,并不会引起任何的异议。毕竟“形式”就是“形式”,但文化底蕴却得到了一定层次的提高。

吴绍霆心里很清楚,既然将勋位制度更改为爵位制度仅仅只是“形式”,那完全用不着德国人来操心这个问题。既然德国人之前造势铺垫,现在又上书正式提出建议,可见德国人根本没有把这件事当作是一场形式。

换言之,德国人如此行为的动机,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要在中国推行帝制!

吴绍霆立刻联想到当初签订“霍尔维格援助计划”时的那些附加条款,霍尔维格要求由德国社会专家来协助中国完成社会意识形态的改造,而这改造的真正目的就是让自己当皇帝,世世代代成为中国的统治者。

袁世凯没能来得及称帝,难道这件事要落在我的头上了吗?

吴绍霆放下这份《建议书》,心里暗暗的念叨着。

第1129章,内幕

诚实的说,他很早就开始考虑过在中国推行独裁X政治,但是却从来没有想过独裁之后复辟帝制独裁X政治是中国当下环境的需要,必须有统一的政治思路和强力的中央政府,才能让中国快的从困境中走出来但复辟帝制,只能说是十足的权欲,一代人掌权还不够,非要子孙后代都掌权

他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样的人,国家交到儿子手里会变成什么样?关键是他觉得完全没必要走这条路,随着时代进步,中国民智渐渐开放,一旦和平年代将临,独裁X政治的市场就会彻底消失,到那个时候就算是皇帝还能有权力吗?如果说单纯一个皇帝的空头衔,为此却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和风险,值得吗?

可现在摆在面前的问题,不是他想不想称帝,而是德国人在推动自己称帝

有一点他想不明白,既然是社会意识形态的改造,为什么一定要改造成帝制?德国的到底在打着算盘?中国推行帝制对德国有什么好处?

想到威廉二世还专门派遣一批社会专家到中国来执行计划,吴绍霆越来越觉得德国隐藏的很深,这些人究竟想干什么?

就在这时,把这份建议书送进办公室的龙云忍不住开口问道:“元首?这件事……您怎么看?”他一直站在办公桌前面,脸上的神色显得有几分迫切

吴绍霆原本没有注意龙云的表情,他抬起头来微微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似的说道:“德国人究竟在搞什么鬼?这么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龙云说道:“元首,其实不是看这么做对德国有什么好处,而是对我们有什么好处才是”

吴绍霆怔了怔,他这时才看到龙云的神态,顿时心头的疑惑进一步:龙云为什么对这件事如此关心?他又为什么这样说?

很显然这份《建议书》在送进来之前,龙云是看过里面的内容

冥冥之中吴绍霆浮起一个大胆的念头,也许不单单德国人暗中怂恿帝制,或许就连自己的一众手下当中也有人希望改共和为君主制毕竟中国从封建王朝到共和国不到六年时间,很多醉心于封建时代政治制度的人,对君主制依依不舍、恋恋不忘

追随元首打天下,无非是想在天下平定之后荣誉加身、享受华贵而这也是为什么爵位制度比勋位制度吃香的重要原因,曾经出过力、卖过命的老臣子们,不希望只获得一个上流社会的头衔,他们希望自己成为中国内部的一种特殊荣誉人群贵族可以是上流社会,但上流社会不一定是贵族,一切都是追求特权,道理就是这么简单

虚荣心人皆有之,这没有什么好反驳也没有什么好羞耻哪个功臣不希望自己的功勋传芳百世?不希望子孙能继承自己的衣钵?不希望光宗耀祖?

然而,就吴绍霆本人而言,他对那些追随自己建功立业的功勋们,同样愿意这些人能过得好一些,付出就会有回报直截了当的说,就算他们想要获得爵位、获得终身荣誉甚至世袭荣誉都无所谓,但有一点却是自己的底线,那就是把荣誉和特权捆绑在一块,认为自己可以比别人高出一等,可以比别人活的优越

去年十二月份他在全国展开的整风运动,目的就是消灭特权阶级,这已经向外交反应自己绝不是一个纵容的人他用自己的权力来建立一个法治社会,虽然在建立的过程中依然采用的人治手段,但法治社会的目的是绝不会动摇

特权阶级的存在,是法治社会最大的诟病,要想完善社会体制就必须打击特权阶级

吴绍霆的原则就是如此,荣誉是荣誉,立下汗马功劳者自当享受一份荣誉但荣誉绝不是特权,哪怕现在要复辟帝制,也绝对不可能倒行逆施走封建专制那一套除非是现代化的英国君主立宪制,所用的君主体系只不过是一个荣誉称号、一个形式罢了

如果仅仅是这样的一套形式体制,他倒是不会在乎那么多,可问题是一旦这么做,自己手里的权力必然会松动,哪怕一时半会不会松动也会遭到万众质疑,比起现在任职元首来说要麻烦的多弄不好还会让手下的“功臣们”产生误解,认为可以从荣誉中获得特权

“志舟,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回元首,其实在下觉得德国顾问所言并无不妥,在共同体计划的四个国家当中,除了我中华民国之外,其余三国皆是君主制国家,这反而显得我们有几分特立独行当然,在下的意思绝对不是反对共和,只是觉得既然推行共同体计划,那在一定程度上四国应该达成默契和统一无论是勋位制度还是爵位制度,都只是国家荣誉机制罢了,无非是换一个称谓,实质上并无多大变化”龙云有条不紊的回答道

“你难道不觉得德国人热衷此事很有古怪吗?”吴绍霆不动声色的再次问道

“呃,听元首这么一点,确实有些奇怪”龙云颇有恍然的说道

“这个费恩是什么人?”吴绍霆问道

“是外国专家顾问部从德国聘请的医学专家,计划在南京集资开办一所西医大学,卫生署那边正在跟进此事”龙云回答岛

“哦,是吗?原来他只是一个医学专家,这就让人感到奇怪了”吴绍霆冷冷的说道

“元首的意思,这份《建议书》并不是出自费恩之手?”龙云立刻醒悟过来,连忙问道他当然很清楚,一个医学专家又不是社会学专家,就算是社会学专家像这种事情也轮不到对方来掺和,可见写这份《建议书》要么是受人指使,要么是代人而为

“德国处心积虑,之前在援助计划里面强行附加条款,要求协助我们中国完成社会改造,这次《建议书》十之八九与此有关到德国背后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我一时半会还想不通透你马上安排人去仔细调查,一定要给我弄清楚德国人的意图”吴绍霆命令的说道

“是,在下马上与王局长商量此事”龙云毫不怠慢的说道

吴绍霆再次陷入了沉默,将桌面上的《建议书》又拿了起来,不过并没有去看,只是若有所思似的在手里掂量了一下

龙云没有立刻离去,他迟疑了一下,随即又请示道:“元首,那……关于这份建议,您要不要做出指示?”

吴绍霆冷冷的瞪了龙云一眼,后者心头突然一堵,不由背脊发凉不过没过多久,吴绍又恢复平静,略作思索之后,他说道:“把这份建议书发到南京去,让甫公召开国会讨论此事,如果国会上下认为可行,那就按照国会的意思来办这种关乎国体的事情,纵然我是元首也不应该独断专行”

龙云不敢再有犹豫,连忙点头说道:“知道了”

就在龙云要退下去时,吴绍霆忽然又吩咐道:“发到南京时顺便提示一下,就说这份建议书我没有仔细看过,只知道是荣誉体制形式上的修改,既然是形式也就是可有可无之举,所以我不在乎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龙云心头震动了一下,立刻明白吴绍霆的用意,肃然应道:“元首放心,在下很清楚”

在龙云离去之后,吴绍霆依然思考着这次荣誉制度改革的事情

虽然他不希望有人趁着这次荣誉制度改革时搞一些小动作,之所以最终把这件事交给国会来判定,一方面是把不必要的嫌疑从自己身上推卸下去,另外一方面也能让世人知道国会还是有职权的当然,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原因,他真正的目的还是要试探一下南京中央里面究竟有多少人有这种“复辟”的想法

不管有多少人赞成这种荣誉制度改革,也不管这些人当中有多少是“明白的”,有多少是“不明白的”,或者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要想做出下一步的应对之策,必然要先了解局势的情况,吴绍霆就是要利用这次国会动议,来摸清楚南京中央大部分人的立场

不得不说,纵然吴绍霆现在独握大权在手,但在处理这件事上仍然不能掉以轻心,人心不可测,今日全国上下推戴万分,明日或许就会暴X动频频尤其在这种制度事情上,后果可谓是可大可小,弄不好自己真会步入历史上袁世凯的后尘

如果是他自己选择走到这一步,那倒是怨不得任何人,也不必有任何后悔可若是有人强加于自己,导致事情发展到失控的地步,甚至连事后的黑锅都全部推到自己身上,这种事可绝不会善罢甘休

不管这是不是一场阴谋,既然事情已经露出倪端来,那必然要多一份警惕之心

第1130章,改变困局

十月中旬,暹罗东部的德乌敦战役越陷越深。

弗伦奇军团在九月底时完成了全军整顿,并将军团现役的四个师伤缺人员全部补齐,正式向德乌敦开始进军。

随着弗伦奇军团的增援抵达,暹罗军队士气大振,使得德乌敦防线更加坚固。

中国方面除了在月内从越南增派了二十一师支援德乌敦之外,大陆桥第二兵团也处于作战前最后的备战状态,可是即便如此也无法改变战线僵局的情况。

从今年三月份开始直至今日,德乌敦战役前前后后已经进行了半年之久,尽管中国士兵保持着恒定的战斗力,可面对殊死顽守的敌军依然没办法取得进展。尤其是六月份到八月份这段时间,随着气温转热,南亚的高温X湿热天气让中国士兵苦不堪言。就算到了十月份,这种炎热的影响依然没有完全消散。

目前压在德乌敦的第一独立山地师、大陆桥第一兵团、二十一师、二十二师四支部队,所有前线指挥官对突破目前的困境全然是一筹莫展。

可偏偏南亚战争的这个环节非常重要,上面接连下达了许多命令,敦促前线尽快改变目前的战局。只是这些命令除了给所有将士们徒增压力之外,实在难以有任何效果。

这大半年时间以来,中国军队的阵亡人数累计已经超过一万人,这可是德乌敦战线敌我合计兵力的二十分之一,无论如何都不能算是一个小数目。至于受伤的士兵更是多不胜数,在补充兵力和后勤问题上成为了重大负担。

为了解决目前的困境,南亚战区总司令何福光与南方第二集团军总司令顾品珍二人,在十月十五日这天动身南下,从昆明抵达德乌敦前线亲自坐镇战事。

何福光和顾品珍在前往德乌敦前线的路上,已经听取了目前战况细节的汇报,因此抵达德乌敦东郊后没有像其他官僚将军那样召开会议,而是直接带领参谋官们去前线实地视察。一连视察了三天时间,几乎把长达十五里的火线全部走了一个遍。

回到战区前线指挥所之后,何福光这才派人将各路部队长官叫来会商。

“首先我要很严肃的说明一件事,一开始选择从德乌敦进行突破,这就是一个错误的战略决定。”在所有将领到齐之后,何福光郑重其事的说道。

大家听到这里,表情都显得惊诧起来。虽然当初选择进攻德乌敦并不是战区司令部命令下达的作战方向,只是考虑到中国兵力全部集中在附近,于是顺理成章的就近选择进攻德乌敦。然而大半年前决定发动德乌敦会战,战区司令部就算没有命令认可,却也是认同了这个战略方向。现在何福光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让人一下子感到似乎是要找人背黑锅似的。

看着众人惊愕和疑心重重的表情,何福光挥了挥手,沉着气说道:“我没有责怪任何的人意思,实践出真知,在没有切身实地的做出详细考察之前,任何臆断都是有风险的,这次我们被困在德乌敦是最好不过的例子。总之,日后千万千万要引以为戒,绝不可以以为之前的顺利就能永远顺利下去!”

“元帅教训的是,我等一定铭记在心。”

“确实是疏忽了。”

“总司令之言,不可轻忘。”

众人连忙点头附和着说道,但是大家心里还纳闷不已,为什么突然说选择德乌敦开战是错误的决定,若是因为现在的困境,半年前选择任何地方都有可能发展到如此地步。毕竟是事在人为,战场上风云莫测,马后炮可不是什么真本事。

李纯沉吟了一会儿,随后问道:“总司令,那接下来我们该如何行动?如今这里已成定局,既然无法突破,难道要选择撤退不成吗?”

何福光面无表情的说道:“发现错了,那自然要去更改,难道一错到底吗?”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不由自主的寻思着,难道真要撤退?

这时,不等众人发问,何福光紧接着又说道:“我在来之前已经通知元首,并且联络了北京军事管理局,月底之前空军陆战队会增援到我们这边。”

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说过空军陆战队在朝鲜战场上发挥的重要作用,大名鼎鼎的山地狼行动和市场花园行动几乎已经成为中国国防大学的军学教本,这是人类军事史上首次采用大规模伞兵部队执行作战,更是开辟了海陆空三栖兵种联合作战的全新战术模式。

伞兵能够支援南亚战场,必然能够制造一个突破口,最起码也能在敌后开辟战场牵制前线的敌人,彻底改变目前的僵局。

就在众人交头接耳议论时,何福光再次郑重的说道:“你们不要以为伞兵部队是为了德乌敦会战而来的,我必须下达一项命令,德乌敦会战从今天开始转为战略防守,我部不再有任何主动进攻的行动。”

山地师师长韩玉国忍不住问道:“大帅,难道就这么放弃了?”

何福光冷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有说放弃吗?我之前已经说过,知错就要立刻去改。我们之所以在德乌敦这里陷入困境,敌人的顽强防御只是其中之一,另外一点是周边地理环境实在不利于大规模的作战。也就是说,我们在这里投入的兵力越多,反而会困陷的越深。”

他说完,招了招手让自己的随员取来一份地图铺在面前的桌面上。

这份地图是再寻常不过的战场示意图,但是上面很多地方都经过何福光亲笔圈画和注释,早已经显得有些面目全非了。

众人立刻凑上来,仔细看着这份地图,等待着何福光来做进一步解释。

何福光一边在地图上指点,一边说道:“根据我这几天的观察,德乌敦南部和北部都是茂密的热带雨林,在这些茂林之中还有颠簸起伏的山区地形。我们的战场几乎只能集中在德乌敦东部这一比较拥挤又狭长的开阔地区。但是毕竟这块开阔地区面积有限,而且正迎对着敌军正面强硬防线,这才使得这大半年来我们都是在硬碰硬。”

对于何福光的分析,在场将领一点都不感到陌生,他们在德乌敦都有大半年的时间了,这些最基础的情况若是还不了解,那还真是白穿了这身军服。然而,就算如此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中国军队的战斗力、武器装备、空军支援,都比暹罗地方军具有两三个档次的优势,正面作战完全不是问题。

第1131章,开辟新战场

何福光看着众人的表情,因此猜出了他们内心中的潜台词,他加重语气说道:“你们不要以为这些问题不是问题,第一点,正是因为战场面积受到限制,德乌敦左右都是茂密丛林,做为进攻的一方我们战术受到非常严重的限制,只能单纯的采取攻坚战;第二点,难道你们没有发现,如果我们真有绝对的优势,为什么大半年以来仍然寸步难行?”

听到这里,大家这才有所恍然,正所谓事实胜于雄辩,既然战场上没有占据任何优势,那就意味着之前的想法全是错误的

何福光停顿了片刻,然后说道:“既然身处于困境当中,那我们就应该想方设法去变通我给你们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换一个战场不要以为转移战场对我们来说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相比之下,目前敌人的兵力比我们略多一些,我们转移方向,他们同样要紧追而来,到时候主动权就在我们手里,而敌人就被动的由我们牵着鼻子走”

“原来如此……”

“可是,万一敌人趁我们转移时,直接进攻高棉或者老挝,那该怎么办?”

“是啊,围魏救赵,英国人也会懂得这一招的”

“这就要看我们如何转移了你们不会傻到十万人的部队一下子全部转移?只有傻子或者疯子才会如此行动我之所以要求伞兵部队来支援,就是希望利用伞兵部队的机动性先为我们开辟的战场,吸引敌人的注意力一旦敌人有心理负担时,他们的战略节奏就会很容易露出破绽”何福光不疾不徐的说道

只听到这里的时候,在场的将领们都明白接下来的内容了

整个转移将会是循环渐进,而是就算是开辟战场,未必一定就要抛弃德乌敦战场

既然德乌敦战场环境过于狭小,反而让敌人发挥出集中作战的优势,那索性就分散战场,将敌人的军事力量强行拆分,然后再逐一击破即可

也就是说,德乌敦将会继续作战,但主力部队会分批次的开始转移到的战场这样一来既不用担心敌人会反守为攻,同时还能找到的战局突破口

接下来的会议,何福光具体交代了自己的计划等到伞兵部队抵达南亚战区之后,他会命令伞兵部队在万象集合,然后空降到暹罗北部较大的城市班旺沙蓬,并且占据这里为根据地,吸引德乌敦的暹罗主力部队分兵援助

一旦暹罗主力部队开始分兵,德乌敦会发动一次试探性进攻,尝试着突破敌人防线当然这仅仅是为了试探,也就是点到为止的作战方式如果能突破那就发动总攻,如果不能突破也无妨,接着只要展开第二阶段战略转移即可

有了这次试探性进攻,德乌敦方面肯定会不敢掉以轻心,以为中国主力部队还会继续尝试从德乌敦突破正好可以利用这次进攻的掩护,悄然无息的开始转移部队,向班旺沙蓬方向前进班旺沙蓬周围地形开阔,后方又连接着好几个城镇的公路,只要能占领这里,就能快的拉开一道战略纵线

不过在此之前,何福光还是着重强调,目前弗伦奇军团增援德乌敦,以至于敌军数量过我军,在伞兵部队没有抵达之前,一定不能掉以轻心未来半个月内尽量采取战略防守和炮兵对战,以士兵修养为主要任务,同时后勤部队开始为转移做预备工作

这一切的前提就是军事保密,绝不能让敌人提前洞悉中国方面的意图

从十月底到十一月初,德乌敦的战线气氛一下子降低了好几个等级,中国军队不再主动出击,暹罗军队和弗伦奇军队则保持小心翼翼的态度如果是在以前的时候,弗伦奇元帅肯定会仗着军队数量过中国方面,大胆的发动一次反攻奇袭,可是经过朝鲜战争的失败之后,他不得不保持低调的态度,只是循规蹈矩的坚守阵线

而这一切正好为中国军队下一步的作战计划提供了足够的时间和理想的空间

空骑兵第一旅、第二旅以及刚刚完成训练的第三旅,于十一月三日抵达昆明,又经过五天时间的转移来到老挝万象集合第一旅和第二旅在中日战争中建功立业,同时也负伤累累,之前的两个月时间一直在休整和填补伤缺人员

经历过这场惨烈又持久的战争洗礼之后,这支当初热血沸腾的年轻部队彷佛成熟了许多,他们不再考虑如何满腔热血的执行作战任务,而是精算于如何在每次作战任务中生存下来总得来说中日战争的阴影还没有彻底抹去,许多士兵依然感到有所疲惫

倒是近成立的第三旅,全旅上上下下全是初出茅庐的兵,对于前不久享誉全国、轰动全球的中日大决战,一直怀着一股激动的憧憬因此在来到万象之后,无论什么事第三旅都表现的非常积极

空勤部队在南方第二集团军后勤部队的协助之前,早在伞兵部队还没到达之前,就已经在万象建立了一座临时空港空军陆战队的大部分飞艇经过长途奔波抵达南方,同时南方两个集团军司令部也抽调了一批空艇前往万象集合,协助这些空骑兵展开行动

尽管南亚战区司令部在之前下达军事保密的命令,可是万象如此大规模的行动还是难以做到密不透风,毕竟整个老挝沦为占领区才不久,当地人人心难测,要想把建造空港这么大的工程保密下来,真正是困难重重

不过当空骑兵抵达万象之后,所谓的军事保密已经没有其他意义

英国人在中国国内不可能没有间谍,空骑兵又是兴兵种,自然容易引人注目,如此劳师动众的军事调动,轻而易举就能探知到相关消息

再者,南亚战区司令部在这个时候还巴不得让敌人感到紧张,不仅能够分散德乌敦战场的压力,同时还能为部队转移提供掩护

弗伦奇军团在收到这一系列情报之后,当即就意识到情况不对劲但是通过目前的观察,军团参谋部一时半会无法做出明确的推测万象距离暹罗北部地区非常近,以中国空骑兵的机动能力几乎可以覆盖整个暹罗,所以根本没办法知道这支部队的进攻地点

参谋部甚至还担心,或许中国人正是故意在万象集合,并且搞出一副声势大动的样子,目的就是吸引德乌敦这边分出部分兵力北上应付一旦德乌敦分兵,在万象的空骑兵完全可以乘坐飞艇直接南下德乌敦,空投在德乌敦后方,配合正面部队发起强攻,一举拿下德乌敦

正是在这种“不确定”的因素下,弗伦奇军团一时半会无法做出决断,只能按兵不动

不过这个消息已经在第一时间发到曼谷,提醒暹罗方面尽快安排北部布防

第1132章,转折点之战

然而对于弗伦奇军团的犹豫,最终为中国军队制造了一次空中大偷袭的好时机,至于暹罗方面的北部布防几乎只是一纸空谈,因为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十一月五日,空骑兵在万象集合的第三天,南亚战区司令部授权的作战命令正式下达。

空骑兵第一旅和第三旅接到通知,于当天下午开始进行临战准备。次日凌晨三点钟,士兵们纷纷登上飞艇,分批次向着班旺沙蓬上空飞去。抵达班旺沙蓬东北郊区时,天色已经泛亮,飞艇停泊在比较合适着陆的地点上空,空骑兵们一个个鱼贯而出,在天空绽开一朵朵白色的小花。

整个长达一个小时的空投过程当中,中国军队没有遇到任何抵抗。

在完成陆面集合之后,第一旅和第三旅分别从东西两个方向开始进攻班旺沙蓬。

之前因为老挝全境的沦陷,暹罗方面在北部与老挝接壤的地区布置了一些兵力。但这些兵力早在二十三师南下时被击溃了一次,如今重新完成布防也变得脆弱不堪。

更重要的是,严格的来说班旺沙蓬不是暹罗北部边疆地区,因此附近的驻兵仅仅只有几百人以及一些武器不全的民兵。

面对装备精锐的中国正规军,班旺沙蓬防御力量可谓是形同虚设。仅仅用了三个小时的时间,中国军队就完全占领了班旺沙蓬,整个进攻的过程之中几乎没有发生多少交火。

拿下班旺沙蓬之后,空骑兵没有继续向下一步目标进攻,而是积极的在周围设置防御,同时派出宪兵在城内维护秩序、弹压民乱,避免在敌人驰援过来的时候,发生里通外敌的情况。接下来他们主要的任务,就是接应后续部队,以及其他后勤部队和战略物资,俨然摆出了一副打算长期作战的态势。

班旺沙蓬陷落的消息在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传到曼谷,曼谷这才紧急的把消息转发到德乌敦。英国在南亚的发展都偏向靠南的地区,尤其是暹罗,北部地区几乎可谓是蛮荒,除了一些必要的交通设施之外,可谓是没有任何现代化的建设。而暹罗南部不仅靠海,又与海峡殖民地有接壤衔接,故而成为殖民统治者重点发展的区域。

班旺沙蓬是暹罗北部少有的几座较大城镇,然而正因为这里陷落了,要想把消息传递出去就必须跑到更远的地方发送电报,这才造成了战况汇报严重的延误。

德乌敦汇集了暹罗全部的主力部队,这个时候也只能依靠从这里分兵前往北部支援,否则单靠民兵和预备兵根本不可能阻挡中国空骑兵的进攻。

弗伦奇军团目前接管了德乌敦战场的全部军事管理权,在接到曼谷转发来的消息之后,弗伦奇元帅紧急召开军事会议,商议该如何应付目前的战争局面。他们已经掌握了另外一条重要的情报,那就是在中国最新成立的大陆桥第二兵团,原本计划增援德乌敦战场,然而上个月月底时先头部队却从越南向老挝前进。

这份情报配合目前班旺沙蓬沦陷的消息,唯一的解释就是中国决定开辟第二战场,大陆桥第二兵团正在前往新战场。

面对这样的局势,弗伦奇军团决不能坐视不理,一旦中国军队利用暹罗北部公路发起快速进攻,用不了多久就会进逼到曼谷,并且一定还会想法设法破坏德乌敦战场的后勤供应。到时候德乌敦照样会失陷。

军事会议最终确立抽调弗伦奇军团第四师与暹罗军队第十二兵团,即刻动身前往隆塞。

隆塞位于班旺沙蓬南方大约三百公里的地方,并不是一个设施完善的城镇,但是却是接通班旺沙蓬公路的必经之地。德乌敦方面的援军要趁着中国军队在班旺沙蓬忙着筹备后勤之际,快速行军赶到隆塞设防,否则一旦失去塞隆这个交通要地,中国军队接下来的进攻路线会变得多样化,向西、向东、向南都有可能,到时候防守会更加被动。

然而,弗伦奇元帅实在低估了中国空骑兵的作战效率,也根本不了解伞兵部队的作战风格。或者说从中国开辟新战场之际,这场战争的被动方面与主动方面将会彻底扭转过来,并且从此以后固定不变。

空骑兵之所以在占领班旺沙蓬之后没急着展开下一步作战行动,等待后续物资和兵力只是次要的因素,以伞兵作战的特性根本就不必在乎后续兵力和物资。

他们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为了迷惑敌人,让敌人以为这边是在等待后续兵力。

当德乌敦的援军轻装简行,日行百里的疯狂行军,匆匆忙忙赶到塞隆的时候,这些士兵根本没有料到塞隆早已经变成一个大型埋伏圈。

就在德乌敦援军抵达塞隆的前一天,中国空骑兵第一旅和第三旅轻松的空降到塞隆周围。中国军队以团为单位,在塞隆西北、正西、西南、正南四个方位埋伏下来,在等到敌人援军进入塞隆后,他们也没有急着发动进攻,因为这些敌人只不过是先头部队,既然精心布置这么大一个包围圈,目的就是要钓上一条大鱼。

两天之后,德乌敦援军的后续部队陆续赶到,虽然部队依然没有全部到齐,但精锐部队弗伦奇军团第四师已经进入埋伏圈,这也就意味着大鱼上钩。

就在当天傍晚,空中骑兵第二旅在隆塞东部空降,将隆塞与德乌敦方面的交通线彻底截断。此时赶到隆塞的英国、暹罗援军全部都是轻装简行,不仅没有携带足够的武器弹药,甚至连最基础的口粮都没有太多。

第二旅截断了隆塞与德乌敦的交通线之后,隆塞的军队哪怕在兵力数量上比空中骑兵三个旅要多一倍,可火力和物力则全然不及。

不仅如此,第二旅刚刚落地不久,立刻就趁着夜色打了一场伏击战,歼灭了一股正在连夜赶路的德乌敦援军,摧毁了一批敌军的后勤物资。当残兵败将把这个消息传到隆塞时,整个隆塞还没开战就已经陷入了一阵恐慌之中。

失去物资,截断后路,这是军中最忌讳的事情。

这些长途跋涉赶了七八天路的士兵,早已是人困马乏,现在又遭受如此剧烈的精神折磨,险些就要崩溃下去。

然而不等隆塞的敌军自行崩溃,就在第二旅完成首次伏击的三个小时后,早已埋伏许久的第一旅和第三旅正式向隆塞发动进攻。战场上不会有任何怜悯之心,就是要在敌人心慌意乱之际,不给任何喘息机会的发动突袭,势必要一鼓作气全歼了塞隆的全部敌军。

战斗从凌晨一直进行到次日中午,枪声、炮声几乎没有停止过。

隆塞没有坚固的防御工事,这里的军队也没有时间修筑任何阵地,就这样眼睁睁的让中国军队冲杀进来。弗伦奇军团第四师试图在一些重要位置设防阻挡中国的攻势,起初还起到一定效果,可是直到天亮之后,高强度的作战消耗实在太快,第四师上上下下的弹药出现严重匮乏,战斗力急速锐减。

到了晌午,城内守军的阵线全部崩溃,士兵们只知道逃跑,根本无心再战。然而连日的长途跋涉行军,到现在几乎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

到了下午,中国军队彻底占领塞隆,全歼了弗伦奇军团第四师,宣告隆塞大捷。

这场战斗的大获全胜,改变了暹罗作战长达半年之久的僵局局面。中国军队的攻势从这一天前开始发生重大转折,无论是在之前的德乌敦还是在之后的暹罗北部地区作战,战况开始越来越顺利,而暹罗守军自此之后再无抵抗的锐气。

对于弗伦奇军团而言,他们转战到暹罗的第一战就损失了一个师,不可不谓是出师不利。隆塞的失利就像是一种可怕的传染病,疯狂的侵蚀着弗伦奇军团与暹罗地方守军的心理,一股巨大的阴影自此诞生,而且直到几十年之后都挥之不去。

德乌敦上上下下士气大跌,曼谷更是人心惶惶。因为整个暹罗北部地区已经没有多余的兵力阻挡敌人,这一路下来直到曼谷可谓是无兵可守。一些大户人家和英国殖民者们对军队的信心严重下降,早早的开始打点行装,把能转移的东西都先转移到海峡殖民地。

第1133章,体制争议

隆塞大捷传到中国国内时,已经是十一月中旬。

虽然比起前不久中日战争大获全胜来说,这次胜利看似颇有不起眼,但是终归是中国军队在国外的一次胜利,自然而然会引起一番欢呼。

与此同时,南京雨花台国会大厦就“勋位”改制“爵位”的讨论,前前后后持续了一个多月时间,论证会议开了七八场,考证会议也开了十几二十场。国会议员就这个问题争执不休,大致的声音分为三派,有人赞成,有人反对,有人无所谓。

然而总体的来说,选择保持中立的议员实际上同样是支持改制,反正不过是一个称谓而已,袁世凯颁布的勋位制度还没有爵位制度显得好听。

反对派一直将“爵位制度”与君主国制捆绑在一起,认为这明显是一次有预谋、有动机的政治行为,是阴谋家试图颠覆共和国大体的一次试探。这部分议员基本上全是之前同盟会和进步党的知识分子,情绪激动之时甚至声泪俱下的痛诉不止。

支持改制的一派人数不少,大部分是旧官僚、资产阶级和大地主。至于他们这些人支持理据不想反对派那么单一,可谓是各有各的说法。有人站在国际形势的角度,认为为了更好凑近共同体计划的发展,应该在荣誉制度上达成四国一致;也有人拿出周王朝典故,推说爵位制度是中国几千年的传统,再者“共和”一词也是源自周王朝,根本无甚不妥。

从整体上而言,国会大部分议员是支持改制,然而因为反对派的人数也不算少,投票的话未必有绝对胜券,而且反对派的理由又太过托大,这种“反X共和”的罪名可不是什么人都当得起的。更重要的是,做为元首嫡系党派,国民共进会的大部分议员是保持中立,因此谁也猜不透元首的意思是什么。

故而,整个国会讨论直至今天,都无法确定最后的定论。

时至今日,国会的一些重量议员不得不私底下聚集在一起,商谈这件事幕后究竟是什么情况。元首再三强调这份《建议书》他没有仔细看过,显然强调的过分了就变得此地无银三百两,可话又说回来,这份《建议书》到底还是德国人写出来的,目前国内叫嚣改制的舆论也都是德国人在幕后煽风点火,很难让人相信这件事只是一个简单的改变形式。

恰逢这天是公休日,北洋公党议员李基时、虞奢、李近章三人乘坐轿车先前往了总统府,与副总统冯国璋会见了一面。然而当他们来到总统府时,却被秘书处告知副总统去了中华门南区,好像是去见参议院议长岑春渲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李基时等人立刻意识到,副总统必然同样是在关心荣誉改制之事。

如今能够决定国会是否通过这项动议的人,并不是冯国璋,而恰恰就是岑春渲。

岑春渲现在是国民共进会的总理,又是参议院议长,更是与元首同一阵营的官僚代表。岂不说手里掌握着国会不少的票数,他本人所代表的意见,恰恰能反应元首的真实意图。

国会为了这件事已经争执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该表态的都已经表态了,反而关键的一派却迟迟没有表态,岑春渲所隐晦的态度究竟是什么?不管这件事成或者不成,多多少少应该给一个反应才是。

李基时等人商议了一阵,随后决定立刻赶往中华门南区,去岑春渲的府邸上拜访一番。哪怕冯国璋不在那里,他们也要好好询问一下这位举足轻重岑大人的意思。

决定下来之后,三人离开总统府,驱车前往中华门南区。

来到岑春渲公馆大门口时,只见院子里面果然停泊了几辆轿车,这些轿车上面都有总统府的标识,可见副总统冯国璋果然是在这里。

李基时等人经过一番通报,被一名管家带引来到公馆客厅稍等了片刻。

随后岑春渲的私人秘书何维钧从二楼匆匆赶到楼下,客气的与众人打了招呼。

“两位李大人,虞大人,今日何以得空来拜会岑先生呢?”何维钧笑呵呵的问道,当然这是明知故问。

“自然是关于国会近期的事情。恰才我们看到副总统大人的专车泊在院内,敢问甫公阁下现在是否正在府上?”李近章文绉绉的问道。

“是的,正因为甫公阁下与云公正在会谈,所以先由在下招呼诸位大人,稍后云公一旦有空必然会第一时间来相见。诸位,先这边请。”何维钧保持着笑容,带着三人穿过大客厅的走廊,来到一旁比较独立的小客厅。

李基时三人虽然很想知道冯国璋与岑春渲到底在谈什么,但碍于身份原因,很多事情只能先放在心里。他们跟着何维钧来到小客厅后,在何维钧的招呼下各自落座,紧接着自有仆人送上热茶小吃。

何维钧向管家吩咐了几句话,他人于是没有再离去,一直陪在李基时等人左右。

起初众人只是嘘寒问暖的说了一阵门面话,可是耐不住李基时性子有些着急,很快就把话题内容转到最近国会内部的争议上面。

“何先生,敢问甫公与云公今日会面,是否同样是在讨论此事?”李基时问道。

何维钧沉默了一会儿,想到这件事已经不是什么非公开的秘密,再者稍后岑春渲肯定会亲自接见众人,或多或少都会提及与甫公会谈的内容。想到这里,他不打算多隐瞒什么,微微的点了点头表示承认,却没有说话。

“关于勋位改制爵位,如今国会上上下下僵持不化,只等着云公表明立场方可决断下来。着实不知云公对此事的意思究竟是什么?”李基时迫不及待的问道。

“诸位大人,其实有些话云公不说,在下就更不方便插嘴了。不过有另外一件事在下倒是可以提醒一下诸位大人,如今在我们眼前的问题,已经不单单是勋位改爵位这么简单,而是为什么会闹出这件事来。难道,诸位大人就没有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何维钧不疾不徐的说道,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还故意加重了语气。

李基时、虞奢、李近章三人顿时齐齐一怔,相互之间立刻交换了一下眼色。

当然,他们自然不会对此事一无所知,但是按照目前可以查找的根据,归根结底还是为了共同体计划的需要。不过此时听到何维钧如此强调的说话,可见事情绝非这么简单。仔细想一想好像也是,无非是一个形式问题,何必要搞得如此劳师动众?难道荣誉体制不统一还办不成共同体了不成?

如果否认了这个理由,对于他们来说并非没有第二个理由,这第二个理由几乎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只是却决不能随随便便说出口。改荣誉制度是假,改国家体制才是真?

第1134章,另一个理由

虞奢表情显得很严肃,他故意压低声音向何维钧问道:“何先生如此说来,此事必然另有隐情,可话又说回来,兹事体大,难道元首就没有察觉分毫?反而还任由事情发展下去?”

李近章附和着说道:“是啊,这可不是小事,弄不好要出大乱子的。”

何维钧苦闷的笑了笑,不置可否的说道:“元首的心思我们谁都猜不透。但就这次事件而言,起因根本不在元首身上。元首身在昆明,心系南亚战事,哪里有闲工夫里会这种问题?即便有什么出人意料的想法,以元首的做派也不会急于在这个时候表现。”

众人对这番话听得很明白,何维钧的意思就是如果元首正要推行帝制,那也是在南亚战争结束之后才会考虑。这番话是很有道理的,毕竟战争才是目前中国的首要大事,如果国内政治局势突然发生大变动,势必会影响到战场的局势,弄不好原本胜利在握的战争一下子逆转过来,到头来吃亏的不仅仅是中国,连元首自己都有深受牵连。

退一步来讲,一旦南亚战争大获全胜并最终决定定局,到那个时候元首的声望会更加膨胀。国内的崇拜愈发狂热,中国的发展也得到了稳定和保障。借着这股大好形势的东风再来捣鼓“国体”的事情,反而会成功率会更高一筹。

就算不成功,元首也能集中精神调遣兵力镇压反对势力,最终稳固自己的统治权。

总的而言,元首现在确实没有可能也没有理由做这种事!

李近章忽然说道:“难道说,这件事真的只是德国人在幕后搞鬼?”

李基时与虞奢对视了一眼,不得不说他们现在能想到的只有这一点,现在的问题就是德国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旁的何维钧露出了一个笑容,缓缓的说道:“诸位大人,现在你们应该知道甫公与云公正在谈什么了吧。”

李基时点了点头,表情认真的说道:“看来,这真是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问题。可既然是问题,总该要解决。元首把这件事交到我们国会来处理,自然是希望我们国会能给出一个结果,可眼下这件事到底该如何收场?”

何维钧不动声色的说道:“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几分钟过后,二楼书房传来声音,冯国璋与岑春渲的会谈结束了。

于是何维钧带着李基时等三人又来到大客厅,正好与下楼的冯国璋、岑春渲碰面。

如今冯国璋的身体大不如前,不仅要拄着拐杖,一旁还要有侍从搀扶着,整个人的神态早已失去当年的锐气,一眼看去只剩下一副老态龙钟,唯一保存下来的气势单单只是那一双还有光泽的双眼。

冯国璋和岑春渲看到楼下大客厅的李基时三人,两位政治老手当然猜出对方来意。

来到大客厅后,李基时等人连忙上前行礼问好,冯国璋、岑春渲也都略略回应了一声。

“三位,这是来拜访云公的吗?”冯国璋声音有几分嘶哑,向着大客厅的人问道。

“之前我等去过总统府,原本是要找甫公的。后来听说甫公来了这里,心想这件事肯定与云公也有关系,最起码云公能帮上大忙,所以这才冒昧登了云公的府邸。”李基时一丝不苟的欠身说道。

“你们是为荣誉改制争论的事情而来吧。”岑春渲好整以暇的问道。

“实不相瞒,正是此事。不管如何,国会上上下下为此事已经争执了一个多月,这件事早该有一个定论了才是。”李近章说道。

冯国璋与岑春渲对视了一眼,两位老人的表情没有太多变化。

“云公,这件事迟早是要公布的,索性就先告诉他们吧。”冯国璋缓缓的开口说道。

“也好,也好。”岑春渲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来看着李基时等人,说道,“刚才我已经与甫公谈过了,这件事确实不能再拖下去。所以我们已经决定在下一次国会会议上发起最终投票,决定通过这一次动议。”

李基时、李近章、虞奢三人面面相觑,虽然他们是支持通过荣誉体制改革议案,毕竟做为北洋公党的官僚阶级,多多少少对一些封建传统的东西还是有几分迷恋。可是他们总觉得这件事有些突然,云公怎么会突然选择赞同通过?那早之前为什么还要犹豫?真有必要考虑一个月之久,又或者是另有目的?

虞奢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开口问道:“甫公,云公,这件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出现了这一节?”

有了人带头,李基时也跟着问道:“是啊,听说这件事是德国人闹出来的,他们的居心究竟何在?咱们中国的事情轮得到他们来插一手吗?”

岑春渲说道:“元首那边已经安排人来调查,不过在事情没有清楚之前,我希望诸位不要到处乱说话。总之,既然只是形式问题,无伤大雅,眼下同盟国阵营在国际声势蒸蒸日上,我们还没必要跟德国人闹出什么裂痕、什么矛盾,所以既然他们要折腾,那索性就迁就一下。毕竟万事以大局为重。”

冯国璋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总之如何应付事情,我们中国人自然有自己的分寸,这次德国人折腾的事情大体上不算什么麻烦事。倘若他们因此以为可以得寸进尺,那就大错特错了,一个主权国家的原则和底线是决不能迁就了。到时候如果他们还敢乱来,那我们也只能以事论事了。”

虽然这番道理总觉得有些冠冕堂皇和敷衍,但李基时、李近章三人仔细想一想,这也是一个无可厚非的理由。既然改变荣誉制度无伤大雅,而且又爵位制度有理可证、有史可鉴,算不上什么大逆不道。

真要是革掉全部封建的东西,中国目前比爵位制度影响更深的东西多了去,根本不可能一网打尽。

再者,此事既然是德国人一再推波助澜,从外交角度上也不应该盲目排斥。世界大战刚刚形成优势的局面,总不能因为一些小问题就闹出内部矛盾。在这个时候尽可能避免与德国发生冲突,大家可都翘首以盼世界大战胜利之后重新奠定世界版图利益。

李基时略带怅然的问道:“甫公,云公,那……这事情就这么决定下来了?”

岑春渲说道:“没错,到时候大家按照自己的意思投票就是。按照目前国会上上下下议员们的态度,通过这次动议应该不难。至于那些坚持反对的人,由得他们去,就这么点事他们也休想闹大。”

李基时连忙点了点头,说道:“在下明白了。”

告辞之后,李基时三人乘坐同一辆轿车,驶出岑春渲公馆大院后,他们忍不住又发起了牢骚。归根结底这件事还是有太多疑点没有弄清楚,尤其是他们刚才在岑春渲面前,没有问出元首的态度到底是什么样。

虽说对于元首来说,这个时候不合适搞这种动作,但究竟元首心里有没有想过?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也决定着中国的未来,以及他们三个人以后前途的发展方向。

当然,这个问题考量着元首本人,同样也考量他们三个人。如果真有一天要推行帝制,他们是支持还是反对呢?

“看来,咱们是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了。”虞奢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

两天之后,国会大厦再次召开动议大会,这已经是数不清楚第几场的会议了,但对于一部分人来说他们很清楚这是最后一场会议。参议院议长和众议院议长一起宣布发起投票,以国会最原始的方式来解决目前的争端。

当这番话宣布出来之后,几乎所有议员心里都很清楚,如果不是有了已经确定的结果,两位议长根本不会发起投票。不管是反对派还是支持派,既然坐在眼下这个大厦会堂里面,就应该有政治博弈的觉悟,无论胜负都要遵守规则,哪怕事后闹情绪也不能改变决议。

第1135章,改制

经过长达四个小时的票数统计,当天下午公布了票数结果,超过三分之二的票数赞成通过更改国家荣誉体制的动议。随即会场上爆发了一阵喧闹声,一些情绪激动的反对派议员暴跳起来,声称这是一个“毁灭共和”的开端,还盲目指责投赞同票的议员有复辟野心,根本不配担任共和国的国会议员。

只是闹归闹,谁也不能质疑国会票选的合法性,少数服从多数是国会最基本的规则,如果要反对或者要质疑,那就是对国会制度的挑衅。身为国会议员自然不会与国会制度过不去,最终这件事只能进入正常程序,由中央政府开始执行议案。

到十一月二十二日,前后仅仅用了两天不到的时间,南京总统府即颁布了一套详细的爵位制度。毕竟爵位制度在中国延续了几千年,什么文本资料、什么礼仪搭配、什么规章解释全部都是现成的。再者中华民国的勋位制度原本就有严格的参照性,几乎只要把一些字眼略作修改即可完成。

袁世凯颁布的勋位制度在很大的程度上照顾了前清贵族,因此可以说勋位制度反而是满清余孽之物。修改之后的爵位制度,尽管给人们的影响有几分封建,可毕竟是中华文明传承下来的东西,从文化角度上来说更合适中华民国。

按照新的爵位制度说明,之前的大勋位原本对应的是亲王级别,不过因为“亲王”显然太过露骨,于是修改为“一等公爵”,参考的就是英国爵位中的“大公爵”。但凡获得一等公爵者,会象征性的赠予以地区名称为前缀的封号,也就是传统中所谓的封地,比如洛阳公爵、南京公爵、雨花台公爵之类。不过这一切都只是象征性,并不代表真正可以行使封地权。

只有一等公爵才会有这样的前缀封号,以彰显爵位等级与普通公爵的区别所在。

勋一位修改为“二等公爵”,当然这只是官方上的用词,平常的时候就以“公爵”称呼。

勋二位修改为“侯爵”,勋三位修改为“伯爵”,勋四位修改为“子爵”,勋四位修改为“男爵”。这就是六等爵位,所享受的待遇除了配发绶带、勋章、礼服、手杖以及每年的象征性奖金等等之类之外,其他一切都只是形式,并没有真正的爵位特权。

至于之前已经授予的勋位人士,这段时间总统府勋位管理局会派人联络,逐一更换对应的爵位奖励,并且在报纸上刊登公告消息。

中华民国荣誉体制改革的消息很快传遍开来,不过并没有引起想象中的轰动和关注。

小老百姓们对这些事情几乎毫不关心,那些站出来发牢骚和指点的人,大多是一些比较刁钻的知识分子,而且人数根本算不上多,反应根本算不上激烈。

整个事情就这样一带而过,相比之下老百姓们更关心战争的消息。即便吴绍霆当政以来大力提倡教育普及,可中华民国基层百姓多数仍然是文盲,故而更容易吸引他们的是一些简单的东西,打胜了,或者失败了,然后考虑对自己的影响。

这次荣誉改制之事,表面上看似波澜不惊,可事实上已经在相当一部分官僚心中留下了重笔,不管这次荣誉改制意义如何,也不管台上幕后的真实意图是什么,总之一切绝不会空穴来风。德国人也好,元首也好,这仅仅只是开始。

关于这次国会动议的前后经过,特勤局早已经详详细细的记录了下来,并且交给中央情报局分析科进行了一系列清点和分析,很快就有一份汇总报告送到了昆明元首行营。

吴绍霆在看完这番报告之后,陷入了一阵冗长的沉思状态,他确实没有料到国会里面居然有这么多人会支持荣誉改制。虽然这些人的理由看上去正儿八经,毫无任何不轨之念,可他不是傻子,这帮几十岁的大老爷们能混到国会这个老油条汇聚的地方,自然会有最起码的政治目光,随随便便都能看透荣誉改制幕后的意味。

送来这份报告的人是王长龄,他在等到吴绍霆看完之后,上前一步问道:“元首,您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吴绍霆微微叹了一口气,冷静的说道:“这件事暂时就先这样,不过国会里面的那些持反对意见的议员要好好盯紧了。本来这不是什么大事,可一旦让一些阴谋小人横加一笔,那到时候可就变成麻烦事了。”

王长龄点了点头,说道:“我已经都交代下去了,特勤局和政治监察部都会跟进。”

吴绍霆随即又问道:“让你们调查德国人到底在搞什么鬼,可有什么进展?”

王长龄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不避讳的说道:“元首,这些德国人真是让人搞不懂。他们在私底下串联的活动从来不做掩饰,但很多人只不过是听从吩咐行事,至于目的就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

吴绍霆微微皱了皱眉头,那些德国顾问们都是专家人才,自然不会自发的掺和政治活动,必然是有上一级给他们下达指示。他当即直接的问道:“是谁在指示他们?”

王长龄说道:“目前我追查到的组织就是德国顾问团,说来奇怪,我们的人在试探他们的底细时,这个组织的管理层几乎没有任何隐瞒,直接告诉说他们所接受的命令是德国外交部直接下达的命令,还说与大使馆没有任何关系。不仅如此,当询问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时,他们也直接回答是为了遵守第二次对华经济援助的附属条约,帮助我们中国进行社会改造。”

吴绍霆脸色立刻显得不耐烦起来,他冷冷的说道:“说来说去,终归还是一些废话。”

王长龄无奈的说道:“确实如此,这等于是绕了一个圈。不过我发现德国人似乎对这件事的态度很较真,而且在某些方面甚至不隐瞒自己的行动方向,这一点值得注意。”

吴绍霆现在主要考虑的还是德国人在幕后的动机是什么,至于他们怎么做,这些都是可以轻而易举就能发现的事情。再者他知道德意志民族是一个古板、恪守规则的民族,哪怕几十年之后同样如此,所以有些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理解。

“总之,他们有第一次、第二次,肯定还会有第三次,之前只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小动作,可迟早有一天他们会来真格的。”

“元首,您的意思是我们一定要看紧?”王长龄问道。

“这一个多月你们都没看出什么效果,还真指望德国人能透露出什么破绽吗?他们把改造我们中国社会体制当作是一项外交任务,而且当初在签订援助计划合约的时候,我们也首肯了他们的行动。所以对于他们而言,目前所做的一切都能顺理成章、顺其自然,越是这样,我们越难提前预测。”吴绍霆语气认真的说道。

“那我们该怎么办?”王长龄脸色有几分忧虑。

“现在没有办法,只能等着他们的下一步。不过德国人继续这么折腾下去,迟早会把咱们中国折腾出大乱子。当务之急,还是这场世界性的大战快点结束,等我们以战胜国的身份拿到该有的好处之后,到时候就可以开始筹备跟德国划清楚界限的事情了。”吴绍霆表情坚决的说道。他既然要让中国成为世界列强,那自然不可能永远给别人当小弟,纵然跟德国不会有利益上的冲突,但也不希望发生政治或者外交上的不愉快。

第一次世界大战彼此都有利可图,故而一拍即合。但战争结束之后,欧洲的事情归欧洲人来管,亚洲的事情归亚洲来负责,大家浸水不犯河水。至于中国借贷的外债,自然会按照规定的日期来偿还,当然如果是纯粹的“援助”那就是另外一码事。

王长龄缓缓的点了点头,但是却没有多说话。这种国际间的政治干系还轮不到他这个战情局局长来掺和,自己能做的无非就是搞搞信息破坏和监听监视而已,终归只是奉命行事。

停顿了片刻,吴绍霆看了一眼王长龄说道:“事情就先这么办,德国人那边你就不要多去盯梢了,我估计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关键还是要看好咱们中国国内的动静,省的一些刁钻之徒借机闹事,我可不想平白无故的被人泼一身污水。”

王长龄郑重其事的答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1136章,大局已失

自从进入十二月份之后,打破僵局的南亚战争可谓是一路高歌。

隆塞大捷奠定了中国军队占据优势的一面,同时也给敌人造成极其严重的信心打击。

何福光果断下令德乌敦战线的军队开始向北方转移,尽管目前德乌敦因为派出援军,而导致城内的兵力有所减少,可对于中国军队而言,这里依然是一个短时间内无法逾越的障碍。索性按照原计划行事,绕开这个地理环境不利的地方,转战北方与空骑兵、大陆桥第二兵团会合,然后长驱南下直捣曼谷。

对于弗伦奇元帅而言,他的职业生涯和军中大权正在经历最严重的考验。

塞隆作战失利对他的打击非常沉重,刚刚整顿完毕的第四师居然连两天时间都未能坚持,直接被兵力数量少于己方的中国军队打得落花流水。

做为暹罗目前最具战斗力的军队,连弗伦奇军团都不能扭转局势,更别说那些只能参与防守战的地方军队,暹罗的前景由此可见一斑。

弗伦奇元帅很清楚,接下来他面临不将仅仅只是负隅顽抗的战场作战,同是还要投入精力应付政治场上的作战。因为经过塞隆一战之后,他已经可以确定英国军队在正面战场上失去所有优势,相反中国军队士气高涨、兵力充足,这个极大的落差是不可争辩的事实。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不是积极布置城镇防守,再怎么防守也抵不过中国军队铺天盖地的强攻,最终不仅无法坚守阵线,甚至还会导致全军覆没。

结合同时期欧洲主战场的情况,英法联军正遭受三面围攻,意大利虽然是一个不足轻重的国家,可突然发起的偷袭进攻还是占尽了前期优势。对于意大利军队来说,他们不需要争取太多的战场优势,现在掌握的这些已经足够了。

无论是英国还是法国,持续长达两年之久的高消耗战争,早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的境地。

既然连欧洲主战场都无法照顾全面,怎么可能还有心思顾虑到南亚战场?

因此,哪怕弗伦奇元帅不是一个政治人才,但这个时候失去祖家的军事支援,继续作战只会一败涂地,还不如通过政治手段来获得弃车保帅的效果。

对于英国政府来说,南亚战争无非是要保全香港和印度这两个地方,香港由于地理原因最终不得不放弃,可对于英属海外最重要的殖民地印度来说,哪怕是拼尽最后一兵一卒也一定要坚守到底。

可目前印度政府为了应付南亚战争,不仅军事资源分散的到处都是,人力资源同样是一盘散沙。与其在无所谓的继续消耗下去,还不如先放弃暹罗、缅甸,在必要的时候甚至都可以放弃海峡殖民地。把驻守在这些地方的精锐部队全部调回印度,至于暹罗、缅甸方面则交给地方政府自行处理,或可暗中支持进行长期的游击战。

事实上,弗伦奇元帅的的确确是一个具备长远战略目光和大局观的人,他知道中国军队试图将战火推向整个南亚大陆,纵然中国军队这一路上的进攻总体上是顺利的,可是却有一项不可忽视的限制因素。

南亚大陆不仅是热带地区,而且整个次大陆的地理范围足有小半个中国之大,再加上海峡殖民地的海域分布,战略纵深不可不谓之开阔。

中国军队在短短半年的时间里占领了越南、老挝、高棉,目前又将战火推进到缅甸和暹罗,以及印度北部边疆地区。而以中国目前的兵力数量来说,这一切进展的实在太快,兵线的距离实在拉得太远,后勤的压力也因此越来越沉重。

对于中国军队而言,这几年军工业的突飞猛进发展自然是值得骄傲,几乎所有前线作战部队都会配备各种炮兵部队,而在南亚战场上炮兵无疑是一支最昂贵的部队。大炮的保养,炮弹的保养,运输力度,炮弹供给等等,注定是会是拖累战场进度的罪魁祸首。

弗伦奇元帅目前考虑的思路,就是尽可能避免常规作战,改为更为持久、更为难缠的游击战。用落后的打法来消耗中国军队的战斗力,精锐部队则尽快转移到印度修养。

一旦弗伦奇军团从暹罗撤退,其他印度部队也从缅甸撤退,将暹罗和缅甸大片疆域出让给中国,中国要么选择继续快速向印度突进,要么选择放慢进攻步伐巩固占领区的统治。

如果是前者,中国军队必然会遭受后方游击队不间断的侵扰,导致的就是后勤负担越来越严重,最终则会影响到前线作战部队的失利。如果是后者,要在热带雨林里面收拾游击队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必然要花费很长的时间才能彻底平息地方军化整为零的作乱,直至得以巩固地区统治权。

而就在中国巩固后方区域的时候,印度方面不仅收回了所有主力部队,同时还获得了一段弥足珍贵的喘息机会。即便之后中国军队还会调集兵力来进攻印度,印度方面以逸待劳,更是做好了决一死战的所有准备,必然会拼尽全力拖垮中国的攻势。

除了考虑这些战略目的之外,弗伦奇元帅同时也开始琢磨着如何结束南亚战争。

印度拼死决战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最后决定,更何况印度只要拼尽全力来应付中国,最终照样会拖累欧洲主战场。毕竟英法联军有相当一批军事物资是由印度承担,印度总不能不分担负担反而还牵累祖家吧!

归根结底,保全印度的目的是为了保全欧洲主战场。

然而弗伦奇元帅很清楚除了跟中国玩命,单凭现在印度的兵力以及兵力素质,根本不可能阻挡中国大军的进攻。

因此,只要具备一定程度战略大局观的人就会意识到,印度现在既不能丢失也不能玩命。利用缅甸、暹罗甚至海峡殖民地的地盘,换取的就是拖延南亚战争的时间,同时也是在换取一次结束战争的契机。

当然,这契机仅仅是对弗伦奇元帅一个人而言,他相信无论是英国祖家还是英属印度政府的文职官员们,都不会赞同自己的这个想法。这也是为什么,对他而言这同样还是一场政治场上的战争的原因,自己不仅要对付本国的那些官僚阶级,还要利用政治手段诱使中国放弃进攻印度。

当弗伦奇把自己的部署计划告诉手下的部将们,就连部将们都感到无比吃惊,哪里会有把殖民地拱手相让的道理,那之前几十年的海湾扩张岂不是化为乌有?英国之所以被称为世界列强,全部是因为拥有众多的海外领土,放弃这些海外领土无疑就等于消弱国力。

第1137章,放弃南亚

不过弗伦奇没有给部下们任何反驳的机会,直接用军事命令强压下去

如今他个人的心里压力和政治压力都已经到达非常沉重的地步,现在自己所做的事情是自己能做的事情,也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

在交代任务的参谋会议上,他几乎没有多做任何解释,唯一能够说出口来的就是“不计代价保证印度安全”,而这个理由让弗伦奇军团的所有参谋官都接受了毕竟参谋部的高级军官们还是有头脑的,虽然他们情绪上反对不战而退,但理性上很明白继续战斗下去的后果,弗伦奇军团总不能全部客死他乡

参谋会议的气氛很压抑,几只烟斗喷着陈闷闷的烟雾

弗伦奇元帅眉宇间拧着严重的“川”字,他用低沉嘶哑的声音说道:“根据最情报,德乌敦东边的中国军队已经陆续开始转移了这对我们而言是一次好机会,我们要趁着中国人转移之际部署撤退计划”

一名参谋官犹犹豫豫的问道:“元帅,可是……我们该怎么向暹罗军交代?”

听到这里,其他人也都露出了愁容,好歹暹罗政府上上下下都是站在英联邦立场上,他们奋勇作战倒头来却被英国抛弃,传出去只怕会让多殖民地心寒不已

弗伦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表情略有几分无奈,但语气却坚定不移,他说道:“我会亲自跟他们谈,但不是现在到时候无论他们怎么选择,我们都无法再去干涉不过有一点,无论如何我们必须拉拢一支信得过的暹罗军队,即便再我们撤退之后,他们也会义无反顾的阻击中国军队”

英国军官们面面相觑,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显出“这不可能”的意思

弗伦奇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虽然他心里同样没有底,可这不能改变自己已经决定下来的计划他接着用吩咐的口吻说道:“从明天开始,后勤部队陆续分批次向曼谷转移,伤兵和预备役部队紧随其后我要求其他部队在德乌敦坚守十天以上,然后陆续撤退情报单位会密切关注中国军队的动向,用一句中国话来说,我们现在要学会见缝插针”

因为缅甸的局势已经非常混乱,因此从暹罗到印度的陆面交通已然不安全,弗伦奇军团的撤离唯一的办法只能采取海上转移不过正是因为这样,才会出现另外一个问题这时,一名后勤军官十分为难的说道:“元帅,之前我们弗伦奇军团与美国商船队的合约在上个月的时候已经到期了”

弗伦奇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明知故问的说道:“什么意思?”

后勤军官说道:“之前白厅与美国签署的航运支援条约,合约期只有半年的时间上个月二十二号这份合约已经到期了,我们现在已经没有足够的海上船只帮助军团完成转移”

另外一名军官说道:“狮城海军基地那边也没有足够的运兵船,约瑟夫将军的舰队只有五艘登陆船,其中一艘在朝鲜战争时负伤待修单靠这支舰队的运输力,只怕最快也要半个月以上的时间才能完成转移任务”

弗伦奇捏紧了拳头,忍不住大骂道:“这些白眼狼,拿了我们那么多好处,居然一点都不留情面为什么上个月没有人告诉我这件事?”

后勤军官顿时语塞,他原本以为弗伦奇元帅是知道这份合约的,毕竟当初与美国人签订合约都是高层在一手经办现在可好,弗伦奇元帅肯定是把这件事忘记了,可若要解释又该怎么开口?支支吾吾半天,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弗伦奇当然不会因为这件小事责怪部下,他沉思了片刻,随后说道:“到达曼谷之后,征用所有可以使用的民船,我们一定要在月底之前全部撤回印度”

听到这样的话,在场军官们神色都不好看

如今弗伦奇军团已经打算抛弃暹罗,为了掩护弗伦奇军团撤退,还要牺牲很多地方军队,现在又要征用民船,这简直是让英国的声明一败再败要知道曼谷早已混乱不堪,英国侨商、地方贵族都在等待船只转移,身为军人不能保证人民财产的安全,反而还要强征民船来为自己所用,这传出去当真是一次极其重大的信誉危机

可是在这一刻谁都没有站出来提出反对,因为所有人很清楚,弗伦奇元帅之所以说出这样的话,那是已经抱着坚定不移的决心如今他们能做的也只能暗暗祈祷,希望事情不会发展到那么糟糕的地步

“到了曼谷之后,让罗哈德去一趟昆明”沉默了一阵之后,弗伦奇再次开口说道

“什么?元帅,昆明,您确定是昆明?”

“这是……这是要做什么?”

“我要跟中国人谈判”弗伦奇不动声色的说道

“谈判?元帅,我们没有这个权力,这种事情应该是由外交部或者其他政府部门来负责,这么做风险实在太大,不管是德里方面还是伦敦方面,一旦他们知道我们私底下与敌人谈判,弄不好是要触犯军法的”一名少将神色激烈的说道

“先让罗哈德去,等我们撤回印度之后,我会亲自向德里方面做出解释”弗伦奇大声的强调说道

所有军官们的脸色都露出了为沉重的忧虑,之前是擅自撤退,随后又要破坏英联邦的信誉,紧接着还要私自与中国人谈判这些事情每一件都可大可小,虽然说德里方面全权委任弗伦奇军团接管暹罗防务,若是以战略撤退为理由尚且情有可原,甚至强行征调民船也是出于军事上的需要

可是私下与敌人谈判这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稍有处理不慎甚至都可以被判处通敌之罪不仅如此,就算上面没有人追究法责,但弗伦奇元帅私自安排的谈判也很有可能会被外交部否认,到头来只是一场空谈不仅如此,关于这一点中国人也会很明白,在没有正式外交的许可之下,他们怎么可能会随随便便接受谈判?

“元帅,看在上帝的份儿上,这件事一定要从长计议就算您可以向上面解释,但上面未必会接受,倒头来不仅没有任何效果,甚至还有可能导致无妄之灾呀”

“是呀,何况我们现在去跟中国人谈判什么?议和吗?还是休战?”

“不管是谈判什么,都是无稽之谈,这件事不能乱来”

军官们众说纷纷,比起之前的事情来说,私下谈判这件事显然太过严重,不仅严重而且很有可能是毫无作用,这就等于平白无故多添一份风险,只有疯子才会如此做事

弗伦奇吸了一口气,拿出全身的力气吼道:“你们难道都愚蠢到如此地步?我们既然选择撤退,那就意味着这场战场已经没有取胜的可能,继续消耗下去的意义是什么?我们保全印度的意义又是什么?我们是军人,虽然失败是耻辱,但也绝不能因此而不顾大局”

全场一下子肃静了下来,大家都很吃惊的看着弗伦奇

虽然在这大半年的时间里,他们见过这位长官发过无数次脾气,可是显然这次是最严重的一次自弗伦奇军团建立以来,他们便一直追随弗伦奇左右,自然了解弗伦奇的雄心,若不是真到了无可选择的地步,必然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而既然弗伦奇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也意味这是目前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大局,你们知道什么是大局吗?我们大英帝国已经守不住南亚了,难道还要继续做一些无意义的事情吗?不管欧洲战场是什么情况,在这里,南亚战场只能放弃,你们明白吗?这样一来或许还能为欧洲战场争取持续的时间,如果我们要拼到底,最终不仅不能帮助欧洲战场,反而还会成为累赘”

弗伦奇原本不打算在这个时候做解释,但自己的心情非常糟糕,只能把该说的话发泄似的说出来他甚至不指望部将们能理解自己,完完全全只当作是一番发泄

军官们终于被弗伦奇的这番惊醒过来,并非他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只不过为了军人的荣誉和大英帝国的荣誉,迟迟不肯接受这个现实罢了事到如今,连最高军事长官都彻底下定决心看穿了目前的现状,难道还能自欺欺人的坚持下去?

哪怕军官和士兵们都不怕牺牲,可这种牺牲能换来什么?最多只有两到三个月的时间而已,到头来在伤亡惨重的情况之下,战争反而会加艰难

众人只能暗暗的在心中叹息,谁也说不出多余的话来

第1138章,出兵沙俄

就在南亚战场的局势变得微妙起来时,在蒙古的北方第二集团军却正式接到命令,向新西伯利亚出征。早在两个月之前,北方第二集团军已经轻松攻克了外蒙古库伦,并逮捕藏传活佛哲布尊丹巴和叛变的四盟亲王,宣布解散亲王的领地和军队,并在第一时间将这些人押送到北京进行软禁。

之前虽然国X防部已经开始讨论关于北方战线的延伸问题,甚至还放出了消息会命令北方第二集团军继续北上,按照原计划出兵沙俄。但是由于中日战争结束之后,需要一段时间来调整军事物资和人员配备,包括善后、抚恤、重建等问题,一下子让国X防部忙得不可开交,不得不延缓了关于北方第二集团军的最终决议。

不过,对于北方第二集团军而言,他们也不急着这么快出国作战。

外蒙古不比内蒙古,这里的政治环境和民族状况非常复杂,尽管镇压了四盟亲王叛乱并且逮捕了活佛哲布尊丹巴,可民族隔阂性依然使得许多本地人仇视中国。

韦汝骢很清楚,如果不能彻底解决外蒙古的政治问题,北方第二集团军的后方得不到稳固,即便出兵沙俄也会发生种种问题,这是非常冒险的事情。

因此在完成外蒙古主权收回之后的这两个月时间里,韦汝骢将北方第二集团军各师的兵力部署在中俄边境地区,库伦留下一个师镇守,并积极的与地方政府、中央政府协调工作,安抚和威压外蒙古各部。

在军队的积极帮助之下,中央政府与地方政府很快达成一致,建立外蒙古崭新的行政秩序,逐渐恢复民生建设。中央政府甚至在短短两个月内下拨了一千万的经费,帮助外蒙古与内蒙古通过合作建设的方式,消除两地地域性的分歧,加强汉蒙之间人民的关系,意图尽快让外蒙古融入中华民国的政治环境之下。

韦汝骢还向中央政府递交了一份《蒙古开化建议书》,提倡尽快在蒙古地区普及国民教育,鼓励蒙古人学习汉人文化知识,并主张奖励蒙汉通婚。因此来达到尽快消弱民族隔阂性的目的,并且让汉文化在蒙古地区更加根深蒂固。

而就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北方第二集团军通过积极的加强蒙汉关系,不仅帮助外蒙古建立了一套忠于南京中央政府的行政系统,还极大的促进了中国士兵与外蒙古当地的感情。甚至因此还招募了一批蒙古侦察兵加入集团军序列,吸纳了一批蒙古军官进入集团军随营学堂学习。

这也为即将出兵沙俄打下了极其良好的政治与环境基础。

之前蒙古之所以叛乱,还是仗着背后有沙俄撑腰,可是现在发现中国实在强大的太多,倒头来都能反攻沙俄了。

于是之前的希望全部化为泡影,相反中国对蒙古地区除了加强政治统治之外,也制订了许多民族自治和改善民生的政策,让许多蒙古人民看到了未来生活的希望。

至于出征沙俄,韦汝骢一直没有宣传这是一次入侵行为,而是将中日战争时期的沙俄军团屠杀中国国民的事情翻来覆去强调,只说这是一次报复行动,同时为了拱卫国家疆土的安全向列强示威。归根结底是为了国家和人民的安危着想。

借此进而又做了另外一番倡导,不管外蒙古之前是什么态度,如今既然已经回归祖国的怀抱,那蒙古人民就是中华人民,日后不管有谁欺负蒙古同胞,南京中央政府都不会坐视不理。就像这次出征沙俄的目的一样,哪怕今日不能报仇,明日也会报仇。因为中华民国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如此宣传造势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蒙古人民有安全感,认为北方第二集团军驻扎在外蒙古不是为了镇压和提防蒙古人民,而恰恰是为了保护他们。除此之外,也间接的在蒙古人民心中留下一个印象,那就是这次出征沙俄也是为了巩固边疆安全,是正义化的出征,并非是狂傲自大的侵略。

正是在这样的舆论宣传之下,北方第二集团军上上下下获得了一定程度的民心基础,而这份基础就是出征沙俄最好的后勤资本。

等到十二月十二日国X防部正式命令下达时,北方第二集团军不仅等齐了足够的军事物资、军用经费,更是修建了一条库伦连接北京的交通线。这条交通线上连接了电报线、电话线,沿途建立是十三座兵站,从军用方面来说大大提高了通讯效率和后勤运输力,从民用方面来说也改善了蒙古大部分地区的生活条件。

因为经过未来几年时间的发展,交通线上的十三座兵站渐渐演变成建设兵团,倚靠着这十三个现代化的据点,周边地区先是形成了原始市集,后又快速的发展为商业圈,大大的提高了蒙古人民的贸易力度。

中央政府也利用这十三座兵站推行了一系列政策措施,以及将国内其他省吸收的投资经费统一、集中的运用在兵站周边地区。包括新的住房建设工程、现代化畜牧业以及教育业等等。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之后,于库伦开办的北方工业大学、于锡林郭勒开办的蒙古师范大学,将会成为蒙古地区最享誉盛名的高等学府,经过二十年的发展之后,这两座大学的实力几乎与北京大学齐名。

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之下,韦汝骢在连续召开了七天军事会议之后,终于制订了出师沙俄的战略方案。到了十二月二十三日,北方第二集团军几乎没有任何宣告,直接跨过中俄边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突袭了乌梁海地区。

乌梁海三部原本是属于清政府的领地,然而在一九六零年和一九六九年沙俄政府通过《北京条约》、《乌里雅苏台条约》将乌梁海三部划归为保护区。再到中华民国成立之初,随着沙俄策划外蒙古施行独立时,进一步加强了对乌梁海三部的统治,通过在短时间之内快速移民的方法,将乌梁海地区迅速的沙俄化。

第1139章,收复乌梁海

南京中央政府成立之后,由于乌梁海地区实在过于偏远,因此最终没有规划在“预估收回”的国土范围。不过随着中国对外发起的战争越来越顺利,对于这些历史领土的收复可能性越来越大,最终还是成为不成文的计划。

这也是为什么中国制订出兵沙俄的方向,是新西伯利亚方向的原因。不管是否能够打到新西伯利亚,但最起码能够收复乌梁海地区,哪怕战事发生僵持的情况下,通过谈判也能让沙俄政府乖乖归还这些原本属于中国的历史国土。

对于韦汝骢而言,北方第二集团军出兵乌梁海,名义上是进攻,实际上就是要收复这些地区。他已经有很清晰的战略思路,第一步占领乌梁海地区之后,立刻开展肃清工作,将所有沙俄人全部驱逐出境,并且以南京中央政府的名义宣布乌梁海光复。

随后全军以乌梁海为根据地驻扎下来,一边恢复乌梁海的政治建设,一边放缓进攻步伐、休整全军。这并不是因为北方第二集团军不敢贸然出征沙俄,事实上拿下乌梁海已经算是正面进攻沙俄,因此没有什么不敢之言。

之所以休整全军,是韦汝骢考虑到沙俄温带大陆性气候的原因,如今正值寒冬之际,即便中国士兵之前在蒙古生活了一段时间,但也不能轻易适应沙俄国内干冷气候。在这样的严寒环境之下,集团军的很多武器装备使用困难,无法发挥应有的优势,强行进攻就算能够打下新西伯利亚也会损失惨重。

除此之外,沙俄地域广阔,北方第一集团军就算能够快速深入敌境,但迟早会陷入兵线太长的困境之中。要想真正确立战争优势,那就必须很好的控制战场规模和节奏,务必做到步步为营、处处扎根的地步才行。

从长远的角度出发,该忍的时候还是得忍。再者拿下乌梁海地区已经算是初步胜利,给沙俄政府造成极其严重的心理负担,没必要急于一时求成。

等到三、四月份开春之后,不仅天气气候好转过来,乌梁海地区的统治权也得到巩固,正好可以放手的向新西伯利亚发起进攻。

经过十天时间的行军,北方第二集团军先头部队总算抵达阿泰斯乌梁海南部,趁着雪夜发动了一场偷袭。如今沙俄正处于内忧外患的境地,欧洲战场毫无建树,而且还拖累了许多经济、军事上的资源,国内暴X乱纷纷,沙俄军队只能四处奔波镇压农民起义。

尽管因为之前北方第二集团军高调姿态收复外蒙古,让沙俄不得不咬着牙关调集部队驻守边疆以备不测。可是之后两个月北方第二集团军一直按兵不动,再加上南亚战场局势变化莫测,导致沙俄当局误以为中国会集中兵力应付南亚,不会出兵沙俄。

更重要的是,沙俄政府深信有天时状况的庇佑,任何军队都休想冒着俄罗斯的寒冬进军,想当年连拿破仑的大军都遭到寒冬的重创,更何况是“自以为是的中国军队”。

因为即便有几支军队驻扎在边疆,可几乎没有任何防备,甚至连巡逻队都开始偷懒。

中国大军一路走来,有几次就是从沙俄哨兵站附近经过,这些哨兵站要么是没有发现,要么就是被侦察兵偷袭消灭。直到先头部队向阿泰斯乌梁海发起进攻时,驻在乌梁海地区的边疆部队才反应过来,可是一切为时已晚。

当沙俄军队用最快的速度赶到阿泰斯乌梁海,整个城市与附近所有的乡镇全部被中国军队包围。不仅如此,两个X中国步兵团正埋伏在西北方向,专门等待沙俄援军的到来。这些沙俄士兵还没反应过来,部队全部进入了中国士兵的包围圈,接下来就是一场名副其实的围歼战,短短三个小时之后,这支沙俄部队全军覆没。

随着北方第二集团军后续部队源源不断的开进,沙俄军队仅仅只集合了不到一万人的小型兵团,而且由于编制问题,这支兵团存在很严重的内部混乱。于是到最后,眼睁睁的看着中国军队完全占据阿泰斯乌梁海,而沙俄军队只敢在三十里外修筑防御工事,没有一个指挥官敢主动发起进攻。

很快,在占据阿泰斯乌梁海之后,韦汝骢没有让部队闲着,他将集团军司令部直接设置阿泰斯城内,然后分派了一支部队前往西北方向与沙俄军队对峙,主力部队则马不停蹄向北挺进,争取在一个月之内收复乌梁海另外两部地区。

韦汝骢在阿泰斯城内宣布一项命令,解除沙俄政府在乌梁海的所有法令,一律改用中华民国法令行事。这也就意味着消除沙俄政府推行几百年的农奴制度,彻底讲究人人平等。不仅如此,尤其乌梁海地区的沙俄地主害怕战乱,早在进攻开始的前几天就纷纷逃跑,于是中国军队轻而易举的收缴了许多土地。

在中国军队的扶持之下,阿泰斯乌梁海的一些旗籍官员组成了临时地方政府,按照韦汝骢的吩咐把没收的土地进行均分。当然,所谓的均分目前仅仅只是打出口号,毕竟因为乌梁海地区人种混杂,不可能所有老百姓都分一块地。

临时地方政府先把好消息放出去,用来安抚地方民心,然后开始设置户籍制度,优先恢复原属于中国的蒙古旗籍身份,然后再登记愿意加入中国国籍的沙俄人。

沙俄政府的腐败统治早已经丧失民心,尤其是中下阶层的劳动人民,不仅付出超出常人的劳动力,倒头来却连一顿饭都吃不饱。在听说中国军队废除所有沙俄法令,以及均分土地给老百姓,不管是以前的蒙古旗籍还是沙俄人,都此都高兴万分,纷纷表示愿意支持临时政府,也愿意服从中国军队的管理。

在连肚子都填不饱的时代,什么国家大义、民族自尊全部是废话。更何况沙俄老百姓们虽然落后,可还是知道是谁造成了这一切,恰恰就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和国家政府。这些全部拜布尔什维克党人四下走动宣传所赐。

到一九一六年一月二十日,北方第二集团军司令部最主要的工作已经不在战场上,而是在如何安抚占领区的老百姓。前者是因为沙俄军队完全不堪一击,当中国主力部队进攻时,沙俄军要么抱头鼠窜、要么退避三舍,根本不敢正面交手,之前在阿泰斯乌梁海郊外的伏击给沙俄边防军造成极其严重的心理阴影。

至于后者,是因为集团军司令部与临时政府万万没有想到,乌梁海地区的沙俄人会如此热情,对于临时政府散布出去的消息居然信以为真,更是翘首以盼的等待实现。

韦汝骢之前的计划是尽可能的驱逐沙俄人,将乌梁海恢复到清朝时的样子,大不了等战争结束后再从国内移民过来。他原本以为战争吓跑了那些大地主、大贵族阶级,那些中下阶层的老百姓会跟着他们的“老板”一起走,就算有人响应也应该只是少数。

为了让沙俄人明确知道中国对乌梁海地区的态度,他还故意只挑选旗籍人组成临时政府,同时也优先恢复旗籍家庭的资产,目的就是告诉沙俄人,中国军队只会先保障华夏同胞的利益,什么时候轮到沙俄人那就不好说了。

但是只能怪沙俄政府统治的实在太黑暗了,跟着临时政府这些沙俄人多多少少还有一些希望,跟着沙俄政府那是什么希望都没有。

就安抚地区民政工作,韦汝骢召开了一次军政会议。

第1140章,布政

在会议上,乌梁海临时政府代办宾塔·吉尔泰向韦汝骢汇报了目前城内城外的情况,他用极其生疏的汉语说道:“自国军收复阿泰斯城之后,这十天时间里,城中陆续汇集了大约八千左右的流民,其中大部分是沙俄人,也有少部分是近两年被沙俄从外蒙古强征而来的苦力。除了阿泰斯城外,附近的小村庄、镇庄都有流民的踪迹。”

韦汝骢之所以委任吉尔泰出任临时政府代办,除了对方是蒙古旗籍之外,最重要的是吉尔泰家族世世代代学习蒙汉两文,其曾祖父在鸦片战争之前还是清廷委派驻乌梁海的通商官员。听完流民的情况,他皱着眉头问道:“哪里来的这么多流民?他们都没地方住吗?”

吉尔泰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些流民大部分都是农奴、苦力,早就是身无分文,而且之前国军收复乌梁海时,附近的大地主、大贵族们强迫农奴组成自卫军上前线,但可笑的是发给这些农奴的武器只有棍棒、农具之类。他们当然不可能用这样的武器作战,所以趁着出兵之时一哄而散。现在战争结束了,他们无家可归,只能到处游荡。就算有人可以返回之前容身的小房子,可没有钱、没有食物,回去了也没有办法活下去。”

吉尔泰的儿子乌日塔娜舜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在担任父亲的助手,他接过话来继续说道:“这些流民听说我们会均分土地,还听说中国军队会安抚平民,所以都抱着等待分田地的心情来城里面游荡。当然,就算他们知道一时半会儿不会分土地,也会继续留在城里,因为外面有流言说我们会赈济灾民,给他们分发免费的食物。”

韦汝骢问道:“之前地方政府没有储备的公粮吗?”

吉尔泰无奈的摇了摇头,苦恼的说道:“哪里还有什么公粮?不仅是我们乌梁海地区,其他地方也一样,官家只知道巧取豪夺,公粮全部变成私粮。就算有这些储备粮草,这几年也都被征调到前线当作军粮了。”

韦汝骢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再次问道:“那之前地区政府就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乌日塔娜舜回答道:“这几天临时政府一直在清查无主的资产,包括土地、房屋、金银等贵重器具,只有在乡下的一些大户人家的仓库里面找到少量的粮食。还有一些没有逃走的大户,目前我们还没有去查。”

韦汝骢果断的用命令口吻说道:“去查,所有地主、大户的粮食全部充公。我会委派一支宪兵队协助你们。把现在所有能收集的粮食都统一分配,然后在城内和城外开设粥厂,每天定时定量分配食物给流民,务必要把他们安抚下来。”

吉尔泰脸上渐渐露出为难的样子,他说道:“将军大人,就算我们收集地主们的藏粮,这些粮食也绝对不够赈济。再者,一旦赈济的消息传播出去,会有越来越多的流民涌进城内。到时候不仅场面会更加混乱,粮食也会消耗的更快。”

乌日塔娜舜说道:“是啊,将军大人,除了粮食的问题,另外还有住宿问题。这些流民根本没地方住,整日都是聚集在一些牲畜棚、破房子或者小巷子里面,每天都有人冻死。而且自从城中有了流民,治安问题也每况日下,几乎治无可治。”

韦汝骢陷入了沉默,他当然知道这是一个严重的问题。此时想来,在占领乌梁海之初就应该下狠心,用枪炮强行驱除这些沙俄人离开。可最终因为一丝的恻隐之心,以及觉得这批人力可以加以利用,所以到底是没有采取强行手段。现在想后悔也来不及了,流民太多,一旦采取强行手段很有可能引起暴X乱,而且还会显得中国军队和临时政府不讲信誉,对往后作战实在大有不利的影响。

过了许久,他再次开口,向在场的所有人问道:“大家都说说,现在有什么解决问题的办法。总之人既然都在城内,我们不可能再驱逐他们,你们都仔细想一想。尤其是临时政府的官员们,不管你们以前有没有从政的经验,既然今天你们当职,就应该拿出行政人员的思维来探索解决之道。”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拼命的思索对策。

几分钟后,一名军官说道:“或许我们可以先再次对外宣布,阿泰斯城不再登记户口,拒绝无籍流民继续进城,先控制流民人数,然后再慢慢调整赈济的问题。”

然而另外一个军官说道:“这是治标不治本的事情,再者,我们怎么拒绝流民进城?单单登记户口又没办法查证户口。”

先前的军官想了想,说道:“可以给所有已经登记的流民派发临时身份证明,凭借身份证明领取赈济粮食。在城内城外的巡逻队、岗站,可以经常抽查过往平民的身份证明,不管是没有携带、弄丢了还是没有,一律遣送出城。其实只要宣布凭借身份证明来领取赈济口粮,那些没有身份证明的流民也不会再轻易进城了。”

又有人质问道:“但这也只能保证城内,城外那些乡镇呢?”

那军官继续说道:“目前我们只能先保证城内的稳定,这总比城内城外全部混乱要好。更何况我们首要的任务就是建立一片安定的后方地区,先从城内开始,有了立足点就能慢慢向外面的乡镇推行。”

众人觉得这样的解释还算有道理,虽然大家感到效果不怎么好,但最起码会有效果。

乌日塔娜舜在这个时候也提出建议,说道:“关于安排住宿的问题,最近几天我也在仔细思考。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先把那些逃走的大户人家、大地主的庄园、贵族们的别墅全部收集起来,改成廉价公寓,安排流民们住进去。到时候可以在周围设置岗哨看守,以防流民到处走动,之后还可以直接把赈济粥厂设置在附近,即方便又能控制粮食的流量。”

大家听到这个提议,显然更为靠谱,于是纷纷点头赞同。在之前中国南北内战时,无论是北方军队还是南方军队,每当占领一个城市都会积极拉拢当地的资产阶级、大商户和大地主之类,如果说要想取得稳固的统治权和快速的战后恢复,这些大户人家的帮助非常重要。

然而在沙俄的情况不一样,尤其是乌梁海地区。

北方第二集团军是本着收复乌梁海,那些沙俄大户根本不会站在中国这一边,就算向中国点头哈腰的示好那也只是暂时的。国家区别和民族区别是最大的障碍,因此决定了这些沙俄大户的忠诚度根本不可靠。

于是留着这些隐患,倒不如全部扫清,能征用的一律不放过。与其保护一批没用大户人家,还不如把大户人家的财产分给基层老百姓,多多少少可以争取一些正面想象,并且赢的一份民众基础。

没过多久,吉尔泰又说道:“既然我们要安抚这些流民,有一点千万不能忽视,那就是不能让这些流民觉得有政府养着就可以高枕无忧。毕竟这些流民当中也有刁民,总以为我们临时政府要争取民心,所以处处耍无赖。关键的是,付出了就要有汇报,我们给他们食物,他们也必须承担一些义务。”

韦汝骢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他之所以留着这些流民,目的就是要征用他们的劳动力,天底下可没有白吃的午餐。赈济本国的老百姓那是政府义务,但政府可没有那么高尚的道德和多余的资源去赈济别过的老百姓。

第1141章,欧战大局

“你说的有道理,我们没理由白养着这些人。除非等到他们真心实意归顺中国之后,否则一切都要付出必须的代价。”他赞同的说道。

“没错,更何况只有让这些人获得工作,他们才会觉得生活有依靠,不仅会对临时政府感到放心,也会解决他们未来生活上的难题。”一名后勤军官点头附和着说道。

“前线还有战事,可以组织这些老百姓帮助输送物资、修筑公路和其他方面的工作。一旦乌梁海三部地区全部光复,到时候还可以开设一些工厂,招募这些人入职。关于田地分配的工作也可以解决部分人口就业问题,这方面可以参照我们中国的土地租售制度。”韦汝骢恢复信心的说道。

所谓中国的土地租售制度,就是广东军政府时期颁布的土地改革制度。把一些无主的田地重新丈量,由政府提供农具、种子和前期的经费,招募失业的百姓负责耕种,前五年收取五分之一收成抵充还款和租金,连续耕种五年之后土地便彻底归农民所用,日后只需要交纳大约十分之一或者二十分之一(随每年不同的经济状况)的农业税即可。

具体实施还会细化到分配土地的质量,比如好的田地收取的租金要多一些,坏的田地则前期补助的多一些等等。

经过一番详细的谈论,韦汝骢最终采取了好几项措施,包括“身份证明”,“廉租公寓”以及“土地租售制度”等等。他要求临时政府做好相关的安排,如果赈济的粮食不够,则拨出军粮继续维持状况,毕竟北方第二集团军第一阶段只需要收复乌梁海三部即,随后会有几个月的休息时间,军粮消耗可以适当的控制。

同时,他还命令对外进行宣传,就说阿泰斯目前接纳了足够数量的沙俄百姓,由于粮食和物资的匮乏而不能接受更多,从即日起没有身份证明的流民将被驱赶出城,并无法领取救济口粮和安排廉租公寓。

在这份宣传后面,他还故意强调如果沙俄老百姓希望得到稳定的生活和属于个人的土地,那就协助中国军队打下乌梁海另外两部地区。只要中国军队光复更多的城镇,就能拥有更多的资源来安置更多的无辜百姓。

这是一个软硬兼施的办法,一方面可以告诉目前已经登记户口的流民,他们能够得到身份证明是一件难得的事情,应该好好珍惜;另外一方面则是挑拨沙俄老百姓与沙俄当权者的矛盾,事实上这种矛盾已经存在了不是一天两天,更不是中国军队随随便便的一次舆论煽动就轻而易举的成功,关键还是沙俄百姓对皇权的痛恨由来已久,再加上那些革命份子长年累月的四处奔波走动,如今中国只不过是做了一件顺水推舟的事情罢了。

除此之外,韦汝骢还要求临时政府尽快制订详细的土地分配计划,要想彻底控制这些沙俄人,单靠许下承诺、给予期望是不行的。既然要做那就做的彻底一些,把具体分配土地的政策直接颁布出来,等到乌梁海地区全部平定之后,马上开始按照这套政策执行。

沙俄老百姓获得了土地,他们就有理由、有动力来捍卫自己的财产,在他们眼里是中国人解放了他们,给了他们生存的条件,就算这些人是外来的入侵者,可为了能够活下去、为了子子孙孙都有衣食保障,当然要向暴X政发起反抗。

在接下来的五、六天时间里,随着乌梁海临时政府迅速有效的执行安抚策略,整个乌梁海地区的流民情况得到了快速的改善。流民们被安排到了廉租公寓,哪怕很多人没有床位,但只要有一张不是那么薄的被子照样能够凑合过去,这总比要露宿街头好得多。

赈济粥厂也如期开设,在城内城外流民聚居地一共开设了三十三处粥厂。粮食都是从地主、大户家里强行拖出来的,这些之前还是生活优越的人家,转眼间倾家荡产。

对于临时政府和集团军司令部来说,他们不指望这些地主阶级能帮忙建设,更希望这些无法控制的人群赶紧滚蛋。至于之前在城内资本家们的几家工厂、纺织厂等产业,大不了由临时政府接管,然后重新引进原材料并且从流民中招募劳动力恢复生产。

为了合理的运用这些流民劳动力,韦汝骢还提前安排了工厂招聘,虽然这些招聘的工厂目前都不存在,但先给这些流民一个工作职位不仅能起到极大的心理安抚,更能有效的控制人群,省的流民无所事事养成不好的习惯。

不过在众多的招募人力活动中,还是有一些可以立刻投入劳作,那就是成为民夫队协助中国军队作战。集团军司令部不会白用劳动力,甚至还开出一定的福利待遇,比如在工作时意外受伤或者被敌人击毙,都会给其家庭相应的补贴。所有民夫包吃包喝,每天还有五毛钱的工资,当然是用共和币结算。

北方第二集团军针对唐努乌梁海和阿尔泰诺乌梁海的进攻作战,前后一共进行了十五天时间。阿泰斯乌梁海距离另外两部乌梁海的本来并不算太远,可是因为天气寒冷,再加上人生地不熟,导致进攻的步伐放缓了许多。

然而,好在沙俄军队的顽抗根本不足为道,当后续部队渐渐赶上来后,唐努、阿尔泰诺两地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

到了一个月底,中国军队完全控制了乌梁海三部地区,溃逃的沙俄军队全部撤入新西伯利亚,除了被动的防守之外根本没有任何反攻的打算。乌梁海地区的成功收复,不仅对中国当局带来了新一轮的欢呼,同时对整个沙俄政府造成极其严重的影响。

当沙俄政府听说中国军队突然不宣而战,原本混乱不堪的政局顿时更加混乱。随着中国军队在占领区开展的平均地权、安抚平民的友善政策渐渐传来,沙俄国内中下阶层的反应愈发强烈,不管是知识分子还是农奴,他们以此为对比,对沙俄政府的无能、残暴和腐败绝望到极点,再也不对沙皇政府抱有任何希望。

这种反差带来的效应不仅迅速,而且情绪化极其浓烈,沙皇在剥削人民,反倒是侵略者在解救人民,这是一种多么可悲的局面。

趁着中国大军入侵引发的一连串沙俄政治波动,俄罗斯社会工党加紧策划革命行动,从一月底开始便在彼得格勒扩大宣传力度。尽管工党内部存在一定的分歧,以马尔托夫为首的资产阶级改良派一直反对伤害俄罗斯资产阶级利益,但这股孟什维克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撼动列宁为首的布尔什维克。

正是因为社会工党的频繁动作,使得沙俄政府愈发感到无力,内患的程度已经到底不可想象的地步。

为了确保能够阻挡中国军队的继续北伐,沙皇尼古拉二世决定将欧洲战场的军队撤回国内,并且以最快速度赶往新西伯利亚支援前线。

当这个命令一经传出之后,立刻对欧洲战场的局势造成转折似的影响。

协约国原本已经陷入非常严重困境,时至今日法国领土已经沦陷了三分之一之多,而长达三年的财政赤字让法国政府根本无力继续作战。现在又收到这样雪上加霜的消息,哪怕英法联军根本不在乎沙俄军队的作为,可沙俄军队的撤军无疑造成了一种士气上的打击。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相信,协约国阵营将无法赢的这场战争。

第1142章,南亚议和

这种理念不仅弥漫在国家政府之间,更是像梦魇一般在协约各国军队中扩散。

为此,英国首相不得不连续召开外交会议,一边鼓励协约国阵营继续坚持作战,一边又在私底下商讨解决问题的办法。而摆在他们面前的解决途径彷佛并不多,国家议会早就开始蔓延着一股尽快结束战争的气氛。

除了沙俄撤军之外,在一月中旬印度发回的一封电报内容对英国政府的重创同样不轻。

弗伦奇军团已经从暹罗撤回到印度,弗伦奇元帅本人详详细细的制作了一份报告书,将南亚的局势进行了深刻分析,并得出一个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结论,那就是南亚战争除非举印度全国之力对抗中国之外,几乎没有其他得胜的可能性。

并且弗伦奇元帅在这份报告书里还提出一个建议,以出让暹罗、缅甸两地为价码,尽快与中国议和,结束南亚战争。这是减轻欧洲战场负担最好的办法,也能消弱与中国的矛盾,迫使同盟国之一的中国提前结束世界大战。

至于沙俄方面,既然尼古拉二世已经决定撤军回援国内,那就索性由沙俄军队牵制中国在北方的战线。以沙俄国土面积和国家实力,理应可以将拖延中国军队足够的时间。

就在弗伦奇发出这份汇报书的同时,还没有等到国内的答复,他已经秘密派遣使者前往中国商议停战的事情。

尽管这种做法在印度引起了许多争议,很多知道内情的高层官员纷纷不满,但考虑到印度的处境也只好默许了弗伦奇的做法。

英国政府在阅读过弗伦奇元帅的这份报告之后,起初非常震惊和震怒,认为弗伦奇元帅是犯下极其严重的畏敌罪行。可是随着法国战场前线发来的种种战报,不少议会大臣都感到恐慌,随即对弗伦奇元帅的报告进行重新的考量和论证。

摆在这些政府高官面前的局势前景非常不妙,中国还在源源不断的向南亚战场增派兵力,越南也在积极组织军队蠢蠢欲动,而英国方面却已经没有更多兵力支援南亚了。考虑到印度殖民地的重要性以及它的安全,在必要的时候放弃缅甸和暹罗并非不可以。

另外与中国达成停战协议,从实际战略意义上确实有很大的帮助,但从协约国国际外交政治上却又有另外的不利影响。这势必会让协约国其他成员国认为,英国已经没有能力再应付中国,也意味着这场战争开始迈向失败的终点。

这正是另外一次对全体协约国士气的打击!

一月二十九日,中国已经进入农历新年前夕的节日气氛当中。

就在这一天,吴绍霆于昆明元首行营接见了弗伦奇军团外联官罗哈德少校。

罗哈德少校前前后后经过了十多天的时间,这才以外交人员的身份被中国军队送到昆明。之前还在南亚战区司令部待了两天,被中国特工审问了长达十四个小时。原本吴绍霆对此事根本不知情,不过后来在王长龄的汇报时才知道这个消息,然后安排了这次会面。

吴绍霆自然是不会轻易相信什么“弗伦奇军团的外交人员”,更不会相信通过这种非正式渠道见面的议和谈判。不过随着弗伦奇军团从暹罗撤退,中国大军已经兵临曼谷城下,战场上早已确定了足够的优势,他不在乎英国人会耍什么花招,相反倒是想借此机会试探一下印度方面的虚实。

双方在元首行营小型会议室见面,除了罗哈德之外还有两名随员,不过特勤局只允许一名随员跟随罗哈德进入会场。

罗哈德在会议室稍等了片刻,随后吴绍霆与七、八名政府幕僚一同走进了进来。

不等对方起身行礼,吴绍霆雷烈风行的向罗哈德说道:“坐下吧,罗哈德先生。时间紧迫,我不想在这里浪费过多的时间。”

罗哈德只好坐了下来,这样开门见山的对话实在让他显得很被动。

吴绍霆没有落座,只是站在会议室另外一边,背负着双手用审视的眼光看着两名英国人,略等了一会儿之后又开口说道:“说说吧,你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罗哈德调整了一下坐姿,他实在不习惯在谈判的时候对面是站着审视自己,随后说道:“正如之前我向中方官员交代的那样,我是奉弗伦奇元帅的命令,希望能与贵国达成停战协议。虽然这不是一次正式的外交会谈,但我相信这次会谈结果依然能够得到有效的执行!”

吴绍霆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戏谑的说道:“是吗?弗伦奇元帅居然还兼顾外交权力?我凭什么相信你们军团可以执行停战谈判?”

罗哈德保持着自己的耐心,说道:“弗伦奇元帅目前是南亚最高军事长官,他虽然没有外交的特权,但却对外交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当然,如果元首阁下您认为战争可以继续下去,让更多无辜的人陷入战乱之中,直至达到您心目中的结果,我相信这场战争最终会演变成一场极其严重的灾难。”

吴绍霆故作好奇的问道:“是吗?这么说,如果我不接受停战,你们英国人会拼尽全力顽抗到底,甚至不惜一切代价扩大战争规模,直至造成两败俱伤的境地?”

虽然对方没有这么说,不过从之前那番话的口气和暗示里,不难想象就是这样的意思。

罗哈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依然用那种一丝不苟的语气说道:“虽然现在看来,贵国的军队占了优势,你们每进一步,我们只能后退一步。可一旦我们到了退无可退的时候,我们就会拼尽全力顽抗到底,甚至不惜做到以二换一的战场伤亡。到时候就算贵国仍然侥幸获得胜利,我相信这也是一场刻苦铭心的战争,而你们胜利之后也未必能得到应有的利益。”

吴绍霆哈哈大笑起来,他毫无顾虑的说道:“连二换一这么悲壮的决心都下得出来,你们大英帝国还真是看得起我们中国人。不过话又说回来,既然你们现在还能退,那我为什么不继续前进?就算真到了你们退无可退的地步,你怎么知道我就没信心让这场战争大获全胜?你们打算二换一,我偏偏要你们四换一,倒要看看伤得了谁的元气。”

他故意这么说,目的就是要让罗哈德知道中国现在是有实力的。

当然,他同样很清楚,一旦英国和印度决心拼死一战,到时候自己是绝对做不到四换一的伤亡对比,甚至很有可能只是一比一的伤亡。毕竟英国和印度上下一心,再加上英国不像暹罗、缅甸那样,一旦有了亡国的危机感,必然会是全民皆兵,倒头来当真是一场极其困难的作战。

事实上,在“亚洲战略”的计划当中,吴绍霆从始至终就没打算拿下印度。

首先一点是拿下印度没有任何好处,印度受英国文化侵略太严重,根本不会心甘情愿成为中国的附属国,随着时间的推移,真正的反殖民反侵略运动会愈演愈烈,到时候印度迟早还是要独立的。

其次中国一旦在亚洲扩张的太过分,必然会引起世界各国列强的警惕。明明吃不下的东西非要硬塞着吃下去,到头来体重过胖反而没办法利索的施展拳脚。

之所以要进攻印度,只不过是遵照与德国的约定,在南亚分散英国的注意力,为欧洲战场争取最大的帮助。吴绍霆最终目的是为了世界大战能够大获全胜,而中国在世界大战中付出的努力,必然会赢的战争结束之后和平谈判时的高级地位。

“元首阁下,您应该是一个明白人,您对战场的估计实在太乐观。不管怎么说,我是带着一份真诚前来与您会谈,并且期望能借此进入正式的停战谈判。中国发动南亚战争的最终目的我虽然不知道,但能确定一点那就是印度绝不在贵国的目标范围之内,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就已经达成了一个共同点,元首阁下何不听听我的谈判意见呢?”罗哈德脸色渐渐有些不好看,面对咄咄逼人的吴绍霆,他只能认为中国人实在太狂妄了。

然而让他更苦恼的是,自己并不确定中国人的狂妄究竟是虚张声势还是真有资本!

第1143章,双方算盘

“你带着一份真诚前来与我会谈,呵呵,那真是太好了。我不希望让你们西方人认为我们中国是野蛮的国家,在接见特派而来的使者时表现的很无礼。之前的话,仅仅是我个人对这次会谈表示质疑,但我绝不会因为有这份质疑而阻止你说话。那好,我现在倒是愿意听一听,弗伦奇元帅打算如何跟我们和谈?”

吴绍霆一边说着,一边慢条斯理的走到会议桌另外一端落座下来,这个动作显然已经是在暗示罗哈德自己已经改善了态度。

罗哈德再次调整了一下坐姿,他脸上的表情渐渐从之前义愤填膺的状态恢复平静过来。微微吸了一口气之后,他用不疾不徐的口吻开口说道:“弗伦奇将军希望能够通过一种外交的方式,化解大英帝国与贵国之间的矛盾。或许我们可以换一个角度来说,从元首阁下您建立南京中央政府开始,我们大英帝国从来没有敌视过贵国,相反积极的与您建立外交关系,希望能够恢复远东地区的局势平静。”

吴绍霆没有表现出任何认同的样子,虽然从外交政治上来说,英国与中国确实进一步加深彼此之间的利益冲突,仅仅是希望维持远东局势的现状。但如果追究细微的话,以英国疯狂的海外殖民行为,中国要想获得完全的国家主权独立,迟早是要与之一战。租界倒是小事,但是西藏和香港的问题却是大事。

因此,在他看来罗哈德的这番话完全是毫无道理也没有意义的话。

他嗤之以鼻的反问道:“是吗?你们大英帝国暗中支持日本出兵青岛,随后在中日战争中也不断援助日本,这难道还不算是冲突吗?”

罗哈德早就料到吴绍霆会这么质问,于是说道:“元首阁下,我们大英帝国与日本是协约盟友国,在整个协约国的大局立场上,我们支援盟友国是合情合理。更何况在青岛战争之前,当德国将青岛主权交还贵国政府之后,我们大英帝国已经没有再继续要求日本进攻青岛。青岛战争的爆发是日本单方面的行动。”

关于青岛战争的外交内部,吴绍霆比罗哈德清楚的多,当初还是自己亲自前往英国公使馆游说朱尔典采取中立态度。但所谓的中立态度也仅仅只是表面功夫,英国该支援的物资军火一件都没有落下。

“你不必再跟我说这些废话,我不希望听什么道理或者解释,我现在只想听弗伦奇元帅的议和谈判计划。”他懒得跟对方继续争论这些没有意义的话题,他知道罗哈德是想先消弱中英两国的矛盾,然后借机增加几分谈判的筹码。不过自己没有那么愚蠢,所谓的矛盾最终是以利益联系在一起,谈判的筹码也由不得对方来做主。

“只要元首阁下愿意停战,弗伦奇元帅愿意促成大英帝国政府承认越南、琉球、朝鲜的国家主权,同时也承认中国对暹罗、缅甸、高棉、老挝等国家的保护国身份。”经过之前一系列的交谈,罗哈德已经知道吴绍霆是一个难缠的角色,要想耍嘴皮跟对方讨价还价弄不好还会让对方不耐烦,因此他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将自己的筹码全盘托出。

按照罗哈德意思,只要中国同意与英国政府议和,英国政府就会承认中国在南亚的势力范围。这事实上正是一种殖民地争夺失败之后的退让,也意味着在缅甸和暹罗的战争将会没必要再继续下去,这几个南亚国家直接划为中国的利益势力圈。

吴绍霆不是一个战争狂人,尤其是这几年连续发动对外战争,反而让他渐渐意识到战争所承受的巨大国力消耗。在保证获得利益的前提下,能够避免战争自然还是要尽量避免。不得不说,如果大英帝国只能用缅甸、暹罗等国家来交换停战,这笔买卖还是值得商榷。

毕竟中国军队原本就没有打算攻克印度,在南亚的所有军事行动就是为了扩大利益圈。

现在不用打仗就能获得之前的利益目的,何乐而不为?

与其浪费那么多资源在发动战争上面,还不如集中资源用在战后势力圈的巩固,以及国内的工业建设上面。这样以来反而能让中国在一定时间里获得双倍的发展速度。

不仅如此,吴绍霆已经开始警惕同盟国“老大哥”德意志帝国的野心了,一旦德意志帝国获得第一次世界大战的胜利,其国内的欲望膨胀必然会上升到另外一个层次。未来全世界的格局以及发展趋势,那是无法预料的。

再加上德国最近在中国暗中进行的小动作,使得吴绍霆越来越怀疑德国对中国的居心。

因此,吴绍霆打心底并不希望德国能够“轻易的”赢得这场战争。

一旦中英达成议和,英国就能集中更多的资源和精力来应付欧洲战场,哪怕现在欧洲战场的局势已经一边倒,但多多少少都能给德国造成更多的损失。

世界大战发展到现在这个阶段,他宁可让欧洲越来越乱、越陷越深,反正亚洲局势已定,中国最主要的利益收入囊中,没必要再过多的为欧洲的情况操心。如今中国为同盟国阵营做出的贡献已经非常巨大了,在亚洲击败第一个协约国国家,在南亚牵制了英法势力,如今在乌梁海地区更是逼迫沙俄从欧洲撤军。

无论是从战略还是政治的角度,这些都已经是大大推动了同盟国的进展。

这一切虽然是吴绍霆所想,但如果真的那么容易就能实现,自己还用得着花那么大的心思发动一场接着一场的战争吗?

“罗哈德先生,你从始至终都说是代表弗伦奇元帅来跟我谈判,不过在我看来,最终的决定权似乎不在弗伦奇元帅手里,我凭什么要相信你或者弗伦奇元帅呢?”吴绍霆冷冷的笑着反问道。

“我相信尊贵的元首阁下是有先见之明,既然能够让贵国获得如此巨大的利益,贵国理应拿出一定的魄力来承担风险才是。弗伦奇元帅目前已经将南亚的情况向伦敦进行了详细汇报,身为前线最高指挥官,弗伦奇元帅的分析一定会引起广泛重视,只有这样战争才不会显得盲然。”罗哈德郑重其事的说道。

“我怎么会知道这是不是你们串通好的缓兵之计?我为什么要去冒这个风险?现在战场上的局势对我们非常有利,我中华大军攻克暹罗、平定缅甸只不过是时间问题。我有能力打赢这场战争,何必还要承担风险?”吴绍霆讥笑着说道。

“元首阁下,弗伦奇元帅需要的是一份停战协议而已,纵然缅甸、暹罗已经在贵国军队的掌握之中,但毕竟还不能完全控制这些地方。一旦您愿意签署这份停战协议,到时候一经公布出来,暹罗、缅甸都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剩下的战争完全可以因此而得到避免。纵然到时候弗伦奇元帅返回,又或者我大英帝国不肯承认这份议和协议,但对南亚诸国的地方政府而言,他们已经没有再坚持反抗下去的理由了。”罗哈德正色的说道。

第1144章,蒙古铁路计划

吴绍霆仔细思索了起来,罗哈德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弗伦奇元帅与中国私下议和,先将生米煮成熟饭一旦双方公布了停战协议,从政治角度上来说,就是大英帝国政府宣布放弃缅甸、暹罗以及其他已经被占领的殖民地如此一来,对这些殖民地的本地人而言,只能说是一种被抛弃的感觉

不管英国政府是不是承认这份协议,在这份协议公布出来的这段时间里,这些殖民地政府会认为已经失去英国政府的支持,完全没有必要在继续作战下去中国军队只需要趁势接收殖民地,加强对所有占领区的统治巩固和培养傀儡等到大英帝国正式外交辞令下来时,一切为时已晚,中国早就成功完成了这些地区的控制

不过吴绍霆仍然没有放下疑心,他微微的哼了一声,揶揄的质问道:“你们弗伦奇元帅真有这样的魄力,这可是叛国通敌的大罪”

罗哈德表情严肃的说道:“弗伦奇元帅之所以这么做,自然还是为了大英帝国的根本利益我希望元首阁下您能了解我们目前的处境,至于弗伦奇元帅的责任,他本人非常清楚,不过这与您没有任何关系”

吴绍霆眯起了双眼,冷笑着说道:“如果与我没有任何关系,那我该怎么确定弗伦奇元帅不是别有用心?要知道,签署这份停战协议对你们大英帝国会有影响,对我们中华民国同样有所影响,这可是一把双刃剑”

罗哈德只感到心中有一股躁动,虽然他在来到昆明之前已经做好了所有心理准备,但对于中国元首吴绍霆的估测还是失准了在他看来,对方简直是一个滴水不漏的人物,不仅所有的谈话都充满咄咄逼人的语境,是事无巨细全部考虑的周全,实在是让自己感到一点保留的余地都没有

“元首阁下,能说的话我已经全部都说出来了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获得而不付出的事情,利益和条件已经全部摆在了您的面前,关键就在于您是否愿意相信我们的诚意”罗哈德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现在能做的事情已经不多,能够做出的承诺也不多,只能用这种豁出去的口吻来回答吴绍霆的质问

“哈哈”吴绍霆笑了起来,他果断的站起身,准备退出会议室

看到这一幕,罗哈德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难道吴绍霆还真是不吃自己这一套?

不过就在吴绍霆刚要迈步走出会议室时,他突然留下了脚步,回过头来对罗哈德说道:“你可以在昆明留上几天,等我考虑清楚之后自然会给你答复”

罗哈德稍微松了一口气,只要对方能够认真的去考虑那就最好不过了,一旦中国军方综合对比目前南亚战场的进度,自然而然会加大议和的可能性毕竟战争没必要继续下去,摆在大家面前的利益是已经确定的事情

乌梁海三部地区总算赶在农历年到来之前恢复了一定社会秩序

北方第二集团军在乌梁海北方的野外布下防线,谨防沙俄军队会寻找机会发动反攻而在乌梁海地区之内,随着临时政府和集团军司令部颁布的一系列安民政策,尽管还是处于战争时期,但各大城镇早已看不见战争的恐慌,一切仅仅只是像发生过一次经济萧条事件而已,之前战火留下的硝烟一扫全无

韦汝骢知道乌梁海地区的老百姓没有过中国年的概念,不过这也倒好,省的中国军队和临时政府为老百姓的年庆祝而劳神伤力

对于乌梁海临时政府来说,目前首要的工作还是稳定占领区的秩序,加大对流民的控制力度,把人力资源掌握在能够驾驭的范围之内为此,不少老弱妇孺依然被拒绝发放身份证明,只能等待被驱逐或者自行离开

经过集团军司令部和临时政府的多次会商,最终确定乌梁海三部地区的行政制度

唐努、阿泰斯、阿尔泰诺尔三地合为一个行政级别,暂命名为乌梁海边疆特区,之前阿泰斯临时政府荣升为乌梁海特区政府,负责全权管辖三地的所有民政工作

就在三天前,张盛霆北方事务公司的业务团抵达阿泰斯,在这里开设了一个办事处,负责招募一批工人前往蒙古参与铁路建设蒙古铁路计划早在两个月前便开始草拟方案,这条铁路虽然耗资巨大,但是却具备军事、政治和民生三方面的重要意义,因此哪怕向国外贷款也要尽快落实下来

蒙古铁路北起库伦,衔接呼和浩特,然后与北京铁路完成对接预计工程时间需要八个月到十四个月,关键就在于能否合理的安排乌梁海的沙俄劳动力

一旦这条铁路线正式开通,中国对蒙古地区的统治将会加稳固,同时军事运输、民生发展都会随之提升好几个档次

整个铁路工程由中央政府委派给张盛霆北方事务公司全权负责,而因为项目庞大,需要足够的资金依赖,需要获得当地百姓的支持,因此张盛霆北方事务公司将整个项目分拆,采用官商合作的方式,每个地区的地方政府和地方商人负责承包一段铁路的运营

但经营权全部归张盛霆北方事务公司负责,倒不是因为张盛霆公司要一家独大,而是避免各段落出现恶性竞争,导致铁路运营混乱每年铁路经营所获得利润,都会如实向所有股东汇报,并且第一时间分派红利,绝不会亏待这些参与铁路建设的人和单位

如今库伦出发点向南一百公里的铁路段已经募集资金,基本上是张盛霆北方事务公司占八成股份,而这也是张盛霆公司在整个蒙古铁路项目中仅有的一次大规模投资一切准备就绪,聘请德国工程师为主设计,中国亦派出七、八名理工大学的毕业生,美其名为工程师助理,跟随德国工程师认真学习铁路勘测、设计等工作

另外一方面在阿泰斯设置的办事处也紧锣密鼓的开始招募工人,为了生存,报名者自然络绎不绝再加上韦汝骢之前原本就搞了几个空头的招聘单位,签下了不少工人,现在正好转给北方事务公司这边用工

“张盛霆北方事务公司是元首开办的公司,是我中华民国第一大企业,合法用工,合理用工,绝无违反《劳工法》之事”

“所聘工人包食宿,包来往路费,一日三餐,一周三次荤食蒙古牛羊多,肉食多得吃不完,所以大家放心,管保好吃好喝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对不对?”

“每周结算工钱,起薪十二块到二十四块不等,只要干的好就能赚大钱,多劳多得”

“只要完成这次铁路工程,参与修筑铁路的人能够优先获得中华民国身份证明,享受与所有中国人一样的福利待遇我们中国没有民族歧视,没有国别偏见,只有宣誓加入中华民国,那就是堂堂正正的中国人”

“中华民国身份证明要比乌梁海临时身份证明可靠、有用,一旦拿到正式身份证明,你可以在中国获得一份稳定的工作,在这里买房子定居,娶妻生子,成为一个不受压迫、剥削并且个人资产受到国家保护的自由人没有农奴,没有奴隶,没有种族等级,一切按劳分配,一切以法制为基础”

在阿泰斯城内各大招工地点,时时刻刻都有人拿着大喇叭做着宣传,用工协议和工人待遇用中汉蒙三种语言清清楚楚写在告示上,张贴在最显眼的地方

乌梁海的沙俄流民大部分是流离失所的农奴和无产阶级者,在沙俄国内恰恰是这些人群还处于民智混沌的阶段,在他们思想里面没有太浓厚的国家概念,没有强烈的民族精神,从出生的那一刻就在为填饱肚子而奔波劳累

第1145章,沙俄二月革命

如今虽然在中国的监管之下,日子过得并不算很好,也没有临时政府宣传的那么美满,但总比之前几年餐风露宿、饥饱不匀的日子要好的多,最起码有了一段稳定的工作,可以不必担心被饿死或者被冻死。

在很多沙俄人眼里,沙皇政府是坏的,而中国纵然不好但也不坏。在这样鲜明的对比之下,当然会有很多人愿意到中国谋生。

因此这次铁路工人招募工作从一开始就引起了广泛注意,很多沙俄人都是冲着能够优先获得中华民国正式身份证明而来。虽然这是背叛国家、背叛民族的事情,可对很多人而言,这种背叛恰恰是为了解脱。

短短的几天时间里,北方事务公司办事处已经招募了将近九千名额。

随后总公司开始派遣车队赶往乌梁海,陆续将这些工人运送到库伦集合。

沙俄主力军队经过半个月的时间,终于从欧洲撤回到国内。不过这支军队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内赶往乌梁海,相反立刻经过分拆,被派往全国各地镇压罢工运动。

从一月底开始,俄罗斯国家社会工党已经确立发动大罢工运动,彼得格勒只是罢工运动的汇集中心,而其他各城各市也都有布尔什维克分支机构领导各自的罢工运动。

面对腐败到极点的沙皇政府,面对无法保证国土安全、保障人民最基础的生存条件,甚至穷奢极恶的发动对外战争的情况,沙俄人民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残暴的政权。反正付出了劳动会挨饿,那索性什么都不做了,用鲜血来向当权者发起最严酷的示威。

这股浪潮在一月底爆发,转眼间到二月份时扩大到数倍的规模。

彼得格勒的大街小巷全部都让游行的工人站满,各式各样激动人心的口号震天动地。

撼动沙皇政权的“二月革命”正是揭开所有帷幕,轰轰烈烈的登上了历史舞台。

面对全国各地近乎疯狂的罢工游行活动,地方政府和资产阶级立刻意识到事件的严重性,这不仅威胁到地方政权的安危,更是直接损坏了资产阶级的利益。不管是开明的资产阶级还是保守的资本官僚,在这一刻纷纷团结在一起。他们立刻向沙俄政府递交措辞强烈的建议书,要求沙皇政府允许资本家参加政治,并改革国家迂腐的局面,缓解国内各阶级的矛盾。

然而尼古拉二世从一九零五年到一九零七年已经残酷镇压过多次资产阶级革命,时至今日依然不希望国家大权旁落到这些资产阶级人士手里。他不仅错误的分析了国内的形势,认为只要能够打压资产阶级就能控制罢工人群,殊不知罢工行动根本与资产阶级没有任何关系,甚至根本不符合资产阶级的利益方向。

面对国内资产阶级的强烈要求,尼古拉二世用更为强烈的口吻进行威胁,如果资产阶级妄图干扰国家政权,那他将下令解散国家杜马会议。

“杜马”一词,是俄文(дума)音译,意为“议会”。沙皇俄国原是封建专制国家,1905年爆发革命运动后,沙皇尼古拉二世为缓和政治危机,于同年9-10月间宣布召集“国家杜马”,赐予一定权力。1906年和1907年,产生了第一、第二届国家杜马,但随后不久就被解散。后来又产生了第三、第四届国家杜马,其权力都不大,但名义上是国家的议会。1917年十月革命胜利后,苏联建立了“议行合一”的苏维埃制度。1993年,俄罗斯又恢复“国家杜马”的称呼。

资产阶级在沙皇的强硬态度之下,除了愤怒和无奈之外,其他的也只能忍气吞声。他们手里没有实际权力,而国家杜马是资产阶级与行政衔接的唯一机构,如果沙皇真的解散国家杜马,那沙俄上上下下的资产阶级人士当真是一无所有。

工人罢工切断了资本的运作,解散国家杜马那是销毁资产阶级最后一丝筹码,倒头来原本是掌握国家大部分财富的人群,反倒会一贫如洗。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他们可不敢铤而走险的宣布这一步。

事实上,历史上的“二月革命”前后一共持续了三个月之久,从一开始的工人游行罢工到资产阶级示威,再到后来的武装起义,直接导致沙皇遭到禁卫军的劫持。当时沙皇确实打算从前线调回主力部队,可惜革命发生的实在太快,他的命令还没有下达出去,禁卫军的叛乱已经占据上风。

正因为如此,沙皇才被迫宣布退位。

可如今由于中国军队在去年十二月份横插了一脚,导致沙皇提前调回主力军队返回国内,俄罗斯的历史从这一刻开始走上了岔路。如今全国上下仅仅还处于工人罢工阶段,可沙皇立刻命令从欧洲撤回的主力军队进行强硬镇压。

从二月下旬开始,起初轰轰烈烈声势浩大的“二月革命”,一下子演变成一场残酷的军事清洗活动。被分配到全国各地的沙皇军队,陪客当地警察、军警残酷镇压革命起义。尤其是全国罢工总动员的中心彼得格勒,将军一万人的沙皇军队荷枪实弹开进城去,几乎没有任何示警,就向游行的人群发动袭击。

全国大罢工的行动一下子遭受严重撮镇,但是革命的生命力是顽强的。在遭到武装镇压的一开始,工人全部是四散而逃。可到镇压继续进行下去时,那些看上去懦弱的人们一下子觉醒过来,愤怒、求生欲望、对沙皇政府彻底失望,这些情绪扭曲在一起,终于化为一场疯狂的反击行动。

工人们拿起锄头、铁锤、铁铲,不顾生死的向沙皇军队发起袭击。

然而这种原是落后的反击方式,除了制造更多的自身伤亡之外,根本没有对沙皇军队形成任何阻碍。

但是工人们还是义无反顾的前进着,向着枪口炮口发起一次又一次冲锋。

彼得格勒、伏尔加格勒、西伯利亚甚至莫斯科,处处都有这样近乎自杀式的反击。

虽然工人们在付出许多牺牲之外,没能够重创沙皇军队,可是这股用鲜血和生命来交换生存权的革命活动,却深深的给许多人带去了震撼。无论是资产阶级还是大地主,又或者稍微有一些良知的官僚,他们在面对这场风暴时,都露出了同情和悲恸。

工人们只不过是为了饭碗,革命的目的无非是为了改善国家环境,从十年前直到今天,沙俄革命者通过各种方式想要到达改良诉求的目的。非暴力的,暴力的,请愿的,请求的,可是这些种种手段,都未能得到沙皇政府的真正重视。

深居在冬宫的沙皇贵族们,只知道牢牢的把大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却没有考虑世界变革的大趋势和国内近乎崩溃的社会秩序。

第1146章,三股势力形成

工人们为什么在面对枪炮时依然选择前进,是因为他们已经绝望了,对沙皇政府的绝望,对以往所有革命手段的绝望,对生存下去的绝望。然而在这些绝望中间仍然保留着唯一一丝的希望,那就是希望自己的下一代能够活的更好。

他们愿意用这种流血牺牲,来向沙皇政府发起最后的控诉,哪怕这是以卵击石!

虽然沙俄国内上下对工人暴力反抗沙皇军队的行动愈演愈烈,对革命派的同情心理也越来越广泛。许多警察、士兵甚至那些刚从欧洲回来的沙皇军队,纷纷开始露出动摇的心态。

从二月下旬开始,参与镇压工人运动的军队逐渐开始尽量避免与工人发生冲突,除了莫斯科之外,其他城市的伤亡有明显下降。

甚至保卫冬宫的沙皇禁军部队都开始向着革命,他们在私底下集结,讨论现状、痛斥现状。到了三月一日这天,所有的中下级军官发布了一份联合请愿书,希望沙皇能够体恤国内民情,接受资产阶级政治改革。

正是这份联名请愿书,立刻让尼古拉二世感到恐慌起来,他万万没想到革命分子竟然渗透到自己眼皮底下。他不清楚禁卫军中到底有多少革命人士,更不清楚禁卫军是否会做出更激进的行动。在这样的心理之下,他只好先采取安抚手段,郑重其事的对军队下达命令,所有士兵原地待命,停止与工人发生冲突,同时也要求工人们停止暴X动,等待国家召开相关会议,讨论政治改革的具体事项。

然而,在暗地里他急匆匆的派出自己的亲信,将莫斯科周围忠于沙皇的军队全部集合起来,并且以各种理由将参与联合请愿的禁卫军军官调职。正如所有遭受革命之前的君主那样,尼古拉二世骨子里是绝不容忍皇权旁落,因此他一如既往的选择采用欺骗的手段,先转移所有人的视线,再渐渐消弱国内的矛盾。

三月上旬,几天前还是内乱不止的局面,随着尼古拉二世发布的命令竟然一下子缓和了不少。几乎就是在同一天的时间里,全国各地的斗争活动开始收敛,无论是工人还是士兵全部自觉的停止了对抗。

当尼古拉二世收到这个消息之后,为自己的计划再次得逞感到心满意足。可是他根本没有发现,这次他错了。短暂的停息并不意味着结束,甚至这种平静都算不上是革命者们需要休息一口气。因为在这场已经进行两个月的革命运动当中,革命者们清楚的认识到,他们不仅仅要争取工人和社会中下阶层的老百姓站在自己这边,更要争取士兵支持他们的行动。

面对残暴和出尔反尔的沙皇政权,妥协和退让不会再有任何意义。

相反,只要让尼古拉二世真正意识到危险时,这个暴君才会知道让步。

而这次革命绝不会再因为尼古拉二世所谓的“妥协”而结束,革命者们一定要团结在一起,使用真正的武装力量来完成革命的目的。

趁着尼古拉二世沾沾自喜、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国家社会工党与其他劳动代表的党派纷纷开始奔走,向地方军警进行游说,争取更多的武装力量加入革命阵营。

与此同时,原本支持君主立宪的资产阶级政党社会革命党,暗中与社会工党的孟什维克派取得联系。双方进行了简单的几次会议之后,达成一项共识,那就是为了确保资产阶级的利益,以及在日后对抗“不确定反对势力”,需要尽快成立一支代表资产阶级利益的武装。

不过社会革命党和孟什维克派并不是像布尔什维克派那样,利用教条似的革命理论宣传,来拉拢地方部队加入革命阵营。这些资产阶级手里掌握着不少国家财富,他们打算直接从国外购买军火,组成武装商团,名义上是保卫工厂和资本势力圈,实际上就是在蓄养自己的武装力量。

而社会革命党和孟什维克派的这一做法,在某种程度上正好迎合了尼古拉二世。

既然武装商团的目的是保卫工厂,那自然是站在反对罢工的一边。让这些资产阶级去镇压工人罢工,不仅可以避免沙皇政府与工人阶级的矛盾,还可以达到双方制衡的效果。

因此,尼古拉二世非但没有阻止资产阶级发展私人军队,相反还进行了许多鼓动。

尽管许多保皇派的王公贵族们向尼古拉二世发出严厉警告,一旦资产阶级有了自己的武装力量,那沙皇政府必然会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控制这些闹事分子。资产阶级虽然不像工人那样情绪激动,甚至还与工人阶级存在严重的矛盾,可如果事情不能像预料中的那样发展,到头来反而养虎为患。

“有哪一个政权会轻易让民间发展私人军事?”

“要么他们是土匪,要么他们就是军阀,我们不可能寄希望于他们安分守己。”

“军事大权是最危险的权力,它能帮助我们稳固国家统治,也能颠覆我们的统治权。”

面对这些危言,尼古拉二世确实犹豫了起来,可是最终还是没有理会。

他并不是完全丧失了警觉,沙俄国内发生的革命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做为一个国家的君主,自己当然知道什么东西是最让自己害怕的。可是他现在不得不赌一把,因为目前沙俄国内的许多军队已经不可靠,而国家财政也不足以在培养一批新的终于沙皇的军队,如果没有资产阶级的这支第三势力搅乱国内的局势,只怕国内所有矛头都会指向自己。

沙俄的局势一日不如一日,尽管资产阶级不是一个很好的盟友,但却是一个目前还能利用的棋子。尼古拉二世不希望资产阶级能做出什么惊天地的事情,毕竟资产阶级发展起来,后患同样很严重。他仅仅只是希望能暗中操控国家矛盾的走向,挑起资产阶级与工人阶级的矛盾,让这两个群体互相争斗,为沙皇政权争取更多的时间。

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之下,沙俄国内渐渐形成了三大势力,分别是:以尼古拉二世为首的沙皇王公贵族,开明贵族与资产阶级改良派,以及国家社会工党的布尔什维克党。三方势力相互之间都希望彼此能够牵制对方,王公贵族想要捍卫沙皇政权,保住国家统治地位;改良派一方面要求瓜分政治权力,另外一方面也遏制工人罢工;而布尔什维克派在二月革命爆发之后,终于确定要推翻沙皇政府,建立属于工人和无产阶级的新政权。

这正是沙俄历史发展走向岔路之后最显著的表现,一场复杂而又旷日持久的角逐正在拉开帷幕,这也将为日后的俄罗斯变革以及世界大局的改变产生意味深远的影响。

资产阶级改良派在探索改变国家政治的道路时,免不了要积极学习国外革命的方式。

比如成立商团武装,正是从日本、中国以及美国南北战争的案例中获得的经验,没有一支效忠于改革的武装力量,就没有足够的话语权。中国的百日维新失败了,但十多年后的南方武装革命却成功,甚至只用了短短几年的时间就将中国发展到与世界列强争霸的地位,这就是最典型的速成法。虽然现在看上去显得太晚,但只要还有一线机会就不能轻易放弃。

不过沙俄资产阶级改良派目前的处境仍然欠缺决心和魄力,毕竟在他们当中还有一批沙皇政权的开明贵族,他们最终想要达成的效果是改良,而不是革命!

第1147章,社会革命党来访

沙俄资产阶级改良派趁着国内的局势稍微稳定之际,立刻派遣多名代表赶赴国外,有人前往美国,有人前往中国。这些代表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向资本主义国家订购军火,顺便寻找可以借鉴的政治改革方案。

而从这次派出代表出国开始,就连沙俄国内最弱势的资产阶级改良派内部也分裂出两个派别,亲华与亲X美。毕竟这些代表是分批出国,因此每一批代表接触到的只是一个国家的信息情况,纵然回国之后相互对比,也只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所有的政治争斗最终都是权力斗争,不管是亲华还是亲X美,不管中国和美国在各个方面上是否有互补不足的地方,他们都必须坚持自己的立场,诋毁和否认对方的所有说法,尽一切可能取代对方在资产阶级势力中的主导地位。

在三月中旬的一天,俄罗斯社会革命党组织部部长亚历山大·费奥多罗维奇·克伦斯基带领他的考察团抵达北京。此次他是以商务洽谈为名义与中国方面建立联系,不过在此之前的联络电报里面,还是隐隐约约暗示了一些自己的其他意图。

因此当克伦斯基一行人走出北京火车站时,北京大本营早已派遣一众官员等候迎接,整个派场看上去像模像样,可谓是给足了对方面子。

负责招待工作的正是北京大本营秘书长张孝准,三天前他收到来自沙俄的电报之后,已经提前与中情局、国防X部以及总统府外交部进行了电话商谈。

南京总统府一直以来都没有忽视对沙俄国内局势的关注,尤其是中情局派遣了大量间谍在沙俄境内活动,早已将目前俄罗斯的处境分析的一清二楚。

对于外交部来说,这是一次挑起沙俄内战,并且借此内战机会将中国的势力渗透到沙俄国内最好的机会。再没有什么手段让一个国家自己从内部崩溃显得那么有利可图,不仅可以节省军事上的消耗,更能在最短的时间之内拉近中俄关系,化敌为友只是其次,重要的则是要化敌为“主”。

难得沙俄社会革命党抛弃成见,主动来找中国商量解决沙俄国内矛盾的帮助,尽管社会革命党目前在沙俄国内政治上显得最为弱势。但话又说回来,只有最弱势的政治团体才能更容易的控制,同时只要花费不多的投资,就能从他们身上获得最大的利益。这一切都符合经济投资的条件。

更重要的是,社会革命党代表的是资产阶级利益,从大局阵营上与中国是一致的。资本主义国家不帮助“资本主义”扩大势力圈,难道还去帮助苏维埃不成?

在火车站门口一番寒暄之后,张孝准邀请克伦斯基等人上了轿车,车队浩浩荡荡的向北京大本营方向前去。到达北京大本营,安排好这些沙俄人下榻的招待所,张孝准没有急着与克伦斯基商谈正事,只是让对方好好休息,晚上会在大礼堂设宴招待。

对于克伦斯基等人未来几天的行程安排,张孝准没有做严格的计划,只是安排了几名特勤人员和大本营的文职人员随时陪同克伦斯基。无论克伦斯基要去哪里,只要不是设有安全等级的地区,一律都安排车辆带引参观。

当天下午,克伦斯基还真是一时兴起,乘坐北京大本营的轿车去参观了紫禁城和位于郊区的中国长城。一直到晚上七点钟,车队才姗姗的返回大本营,而此时大礼堂早已经准备妥当,无奈正主居然久久不到,张孝准和一众政府官员只能闷声闷气的等候。

不过在克伦斯基等人走进大礼堂时,张孝准、黎元洪等人还是热情的迎接。这让克伦斯基感到非常诧异,在从郊区返回的路上,看着天色越来越暗淡,他原本还很担心错过了晚宴的时间,以至于会引起中国方面的不满,毕竟他可不想让对方认为自己是在摆架子。

然而没想到,中国这么多官员在等候了一个多小时之后,依然以高涨的热情来接待,这真正是让克伦斯基一行人感到了深厚的友善态度。也正因为这件事,在克伦斯基心中留下了根深蒂固的好印象。

事实上这只不过是一种再简单不过的外交手段而已,张孝准、黎元洪这些高级官员面对克伦斯基的迟到,当然会感到非常生气。但是即便如此,在利益的面前有很多东西都不是那么重要。就像甲午战争时期,即便中国战败,在议和谈判时日本方面依然对中国代表客客气气,无非就是希望获得更多的好处。

于是第二天一早,克伦斯基迫不及待的希望跟与中国方面建立谈话。

张孝准安排北京大本营的外务官员,在正式的会议室里进行了第一次商务谈判会议。

这一天的内容几乎没有涉及的太多,单纯的就是莫斯科和彼得格勒多家企业的老板,联合向中国采购一批军火,大约是步枪六千支、轻机枪一百支、重机枪十支,配套子弹五百万发,可分为一年之内交付齐全。

严格的说,单单从克伦斯基需要的这批军火数量上来看,根本算不上是一个大客户,订单总金额还不到八十万共和币,除掉成本之后的利润仅仅只有十多万左右。这十多万的利润当中,又有大约十万左右要用在招待克伦斯基等人身上,所以可以说几乎是没有什么赚头,也完全没有必要用如此高规格来接待这些人。

尽管如此,张孝准非但没有故意坐地起价,还在原本八十万共和币的总订单上,额外多提供了一千支步枪和五门迫击炮,附带赠送五万发子弹和一百发炮弹。他之所以没有采取打折的方式,而是选择追赠军火,其一是显得优惠,其二则是希望能让沙俄社会革命党发展更多的军事力量。

面对中国方面如此热情的附赠,再加上昨天一天的盛情招待,克伦斯基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当天中午就正式签订了这份订单,并把中国方面的态度以及商务进展消息第一时间发回到俄罗斯。

而这一点,正好决定了亲华派势力在社会革命党占据大头,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当克伦斯基与中国签订合同时,远赴美国商谈的代表还在远洋货轮上,等他们登上美国国土时,已经没有多余的资金再让他们签署另外一份订单了。

当天下午,张孝准就带领克伦斯基等人前往军火库,参观库存的商品武器。

北京大本营的军火库库存量还算不错,中日战争结束了大半年时间,北方的军务得到良好的整理和发展。张孝准告诉克伦斯基,只要款项到账,第一批军火三天之内就能发送出去,如果沙俄那边急着需要这批军火,中国甚至可以派遣飞艇加急运输。

克伦斯基对中国的服务态度非常满意,表示日后社会革命党一定会优先与中国建立贸易合作关系,同时也希望借助这次机会加深中俄之间的联系,减少彼此之间的矛盾冲突。

又过了一天之后,张孝准邀请克伦斯基来到长安街最正宗的茶楼品尝中国茶。

一行人抵达华盛茶楼,茶楼方面早已经接到通知,早早做好了迎接准备。

张孝准与克伦斯基来到二楼的小包间就坐,至于其他随员则分配到外面的大堂。小包间里面除了他们二人之外,就只有两名高级翻译人员在场,这让刚刚落座不久后的让克伦斯基立刻感到有几分异样。毕竟克伦斯基也是一个政客,他当然知道今天不会是喝茶这么简单。

第1148章,暗示革命

“克伦斯基先生,尝一尝地地道道的中国茶吧,可能口味一时还不适应,权且当作尝鲜好了。”张孝准亲自操作茶具,为克伦斯基沏上一杯茶。

“中国茶享誉世界,能够喝到这样正宗的茶,真是我的荣幸。”克伦斯基端起茶杯,学着中国人喝茶的样子慢慢的吸了一口。

“我很高兴能与克伦斯基先生成为朋友,但是在真正成为朋友之前,我不得不向您讨教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这个问题在这两天一直困扰着我,如果无法从您口中得到正式的答复,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我们的关系。”张孝准模棱两可的说道。

“请问张先生,究竟是什么问题呢?”克伦斯基端正态度,语气认真的问道。

“您应该很清楚,中俄两国目前还是交战状态,你我各处同盟、协约对立阵营,严格的来说我们之间不应该有任何来往,更别说军火上的交易关系。”张孝准不疾不徐的说道。

“我很明白。不过张先生您应该知道,我虽然是社会革命党成员,当我们这些党派几乎没有太多的政治权力,仅仅是出于维护资产阶级利益的需要而筹建的民间组织而已。这次采购军火主要是用以私用,绝不会牵涉到俄国与中国的外交政治方面。”克伦斯基脸色有了一些变化,他连忙解释的说道。

这个时候,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对中国人的了解实在太少。如果说张孝准是在签订军火协议之前讨论这个话题,那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毕竟两国还处于交战状态,哪怕乌梁海的战斗已经休止两个多月时间,但依然不能改变敌对的关系。

可是,昨天的军火贸易谈判进行的非常顺利,甚至都可以说不算是谈判。中国方面直接给出了一个让人满意的价格,随后还破天荒的附送了一批军火,简直顺利的让人难以想象。

现在看来,昨天的顺利确实太过诡异,而他自己也万万想不通为什么要在签署完毕合同的第二天才摊牌。

张孝准微微的笑了笑,好整以暇的端起茶壶为克伦斯基的茶杯注满茶水,然后说道:“并非是我不信任阁下,可是万一发生了我们中国出售的军火倒头来杀害我们中国人的情况,那可真是一件遗憾而又滑稽的事情。因此,我希望克伦斯基先生您现在能理解我的心情。”

克伦斯基沉默了片刻,然后以西方人思考方式,直接了当的询问道:“我能够理解您的心情,但是我却不明白为什么您一定要在签订贸易协议之后才告诉我这件事呢?”

张孝准摊开双手,同样用一种很直接的口吻说道:“克伦斯基先生,既然你们要到中国来寻求军火贸易,就算我们官方部门不接受,您也会与民间的军火商合作。考虑到必然的结果,我们宁愿通过这次官方的合作,来进一步改善中俄之间的关系。”

克伦斯基怔了怔,他这次除了订购军火之外,原本也打算跟进一步拉近与中国的关系。毕竟沙俄国内目前内患严重,如果中俄矛盾继续激化,反而会不利于国家的发展。虽然中国收复了外蒙古,也强行占领了乌梁海地区,但严格的说这些都只是中国在收复历史版图而已。既然没办法阻止或者讨回来,大可卖个人情不去计较得了。

让他感到又惊又喜的是,张孝准的这番话意思再明白不过,看来中国方面也希望改善中俄目前的关系。社会革命党如果能在对外战争的谈判上取得进展,说不定就能以此机会来在获得更多的政治权力。

克伦斯基露出了一个笑容,欣然的说道:“原来是这样。其实这次来到中国,我同样抱着能够改善中俄关系的期望。对于之前我们两国之间的矛盾冲突,或许可以通过其他方法来逐渐改变,如果张先生您也有这样的期待的话,我很愿意能与中方进行更深入的会谈。”

张孝准忽然收敛了一下脸上的表情,若隐若现的露出几分严肃之态,他说道:“事实上在我看来,真正阻碍中俄关系发展的原因并不在我们中国这边,而恰恰是俄国沙皇政府现在的顽固不化。我相信,即便我与克伦斯基先生您在这里商谈的再好,你们的沙皇也绝不会接受这种会谈方式。”

克伦斯基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他立刻问道:“张先生,您的意思,只要吾皇还在位,中俄之间就无法取得进一步交流吗?”

张孝准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说道:“这些事情不是我说的算,我只是想告诉克伦斯基先生您,我们愿意跟您交谈,但是由于你们沙皇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让我们缺乏信任感。”

克伦斯基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担心,张孝准的话给足了自己面子,也暗示只有自己才能成为中俄友好关心的切入点。可问题是,沙俄资产阶级目前没有任何政治权力,国家杜马形同虚设,仅仅是给资产阶级代表们一个说话的地方,至于这些话是否能被付诸实际,还得看沙皇的最终决定。

不仅如此,他隐隐约约感觉到张孝准的弦外之音,还包括赞成推翻沙皇政权的意味。如果镇是如此,那这就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社会革命党和孟什维克虽然都支持资产阶级革命,但只是想像英国那样建立君主立宪制。一旦真要彻底推翻沙皇政权,只怕社会革命党和孟什维克内部会再次分裂,资产阶级原本不强大的实力必然会因此更加弱化。

微微叹了一口气,他用一种忧虑的口吻说道:“张先生的话,让我感到无比荣幸和受宠若惊。只是,如果没有吾皇陛下的恩准,我们社会革命党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的。”

张孝准煞有其事的眨了眨眼睛,有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说道:“哦,哦,克伦斯基先生,您的话应该说反了才是。正是因为有贵国沙皇当政,所以资产阶级人士到现在才毫无作为,相反在革命的洪流之中,你们的地位越来越弱,反倒是让那些无产阶级人士占据绝对的上风。请原谅我这番话说得很冒昧,可这的的确确是一个事实,您是一个聪明人,不应该不知道其中的道理,又或许是不愿意相信这个道理罢了。”

克伦斯基脸色变得更加深沉起来,资产阶级这么多年来企图发动政治改革,倒头来终归还是失败,就算是傻子也明白真正的阻力来自何处。

就在这时,张孝准接着说道:“没有武装的革命最终都不会长久,或许这一点克伦斯基先生您早有预料,所以这次才来到中国商谈购买军火。当然,就算有了军火也必须有统一的革命阵线以及革命决心,否则只能成为被人利用的棋子。”

克伦斯基对张孝准的这番话很是敏感,他其实早就应该想到,这些年沙皇一直在把国家杜马当一颗棋子,从来没有真正打算赋予国家杜马实权。也就是说,资产阶级这些年一直努力想要改变沙俄的困境,最终受到了沙皇政权的阻碍。

“唉,”克伦斯基摇了摇头,无可奈何的说道,“您或许不知道我们沙俄国内目前的处境,有很多事情并不像我们想象那么简单!”

“君主立宪制又或者是共和制,其实只不过是一个国体形式罢了。对于克伦斯基先生以及社会革命党来说,你们现在最主要的目的还是获得执政权。只有这样才能完成沙俄国家自上而下的改造。所以,无所谓君主是否存在,只要这位君主能够接纳你们参与政治,这才是最关键也是最不可缺少的条件,您说是吗?”张孝准进一步暗示的说道。

第1149章,定局南亚

“您的意思,是威逼吾皇禅位?”克伦斯基压低声音问道。

“哦,我的朋友,虽然我认为我们的关系发展的很好,但毕竟打交道的时间太短。我只是说出我们中国式的政治改革途径罢了,至于您刚才的那番话,是您个人的理解。”张孝准意味深远的笑着说道。

克伦斯基当然不是傻子,刚才张孝准的话明明就是这个意思,之所以否认还是为了避开干涉俄国内政的嫌疑。不过他不得不承认,以尼古拉二世横行霸道的做派,自然不会让执政权旁落,资产阶级要想参政完成国家政治改革,尼古拉二世确实是一个坚硬的障碍物。

沉默了一会儿,他又联想到张孝准一开始所说的那番话,中国方面认为沙皇是阻碍中俄关系改善的一堵墙。结合刚才的话,不难理解中国是希望尼古拉二世退位,由资产阶级另立新的君主推行君主立宪制。

不管是从外交角度还是国内政治纷争上,在资产阶级参政、中俄外交关系改善、沙俄国体改革等等方面,中国的态度与社会革命党的利益简直是不谋而合。

克伦斯基对这次能够到访中国感到很幸运,尽管中国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但最起码在现在这个阶段是存在共同的利益。

“真的很高兴能与您谈话,我希望从今天开始,中国方面能更了解我们沙俄帝国。两国之间矛盾只要有任何解决的途径,我们沙俄帝国都会不遗余力的去争取。”许久之后,他郑重其事的说道。

“我同样很高兴能听到您这么说。我相信今天是中俄关系的一个转折点,只要克伦斯基先生您真的愿意争取,我们中国绝对不会拒之门外。”张孝准笑着说道。

“那么,日后我们一定能够建立更密切的联系了?”克伦斯基问道。

“这是当然。如果贵党真的下定决心进行一场大变革,我们中国方面一定会鼎力相助。”张孝准意味深远的说道。

“您的话让我感到很欣慰。”克伦斯基颔首应道。

茶会结束之后,张孝准、克伦斯基等人返回北京大本营。

接下来的几天已经没有太多正务需要处理,张孝准也没有太过频繁的跟克伦斯基接触。

南京总统府外交部早先就给出一个很明确的提示,俄罗斯毕竟是协约国成员,要想与俄罗斯建立更密切的关系,前提就是俄罗斯宣布退出世界大战。外交部希望这件事能由俄罗斯社会革命党来完成,只要社会革命党迫使沙皇政权做出这样的决定,那就意味着中国与社会革命党之间真正存在共同利益。

之前所提及的什么中俄关系改善、俄国内政改革、俄国资产阶级参政等等,这些实际上是社会革命党的利益所在,对于中国来说只不过是一个共同的意向罢了。

没有共同的利益,中俄是永远不可能走到一块,这就要看社会革命党是否有这个觉悟。

在克伦斯基临行前的两天时间里,黎元洪特意来到北京大本营,为其引见了几名进步党和国民共进会的党政人员。双方在一起交流了一些政党之间的心得,中方人员间接的向克伦斯基透露了关于党派该如何发起斗争的方式,只要能够拥有足够的武装力量,以及给国民大众美好的许诺,这个党派就能轻而易举的成为执政党。

同时,黎元洪还特意带来几分国外的报纸,上面分析了世界大战目前的局势环境,以及各参战国国民对战争的厌倦。最后他还非常直接的告诉克伦斯基,世界大战无论谁胜谁负,沙俄既然已经从前线撤军,已经形成了十分严重的影响。若是协约国胜利,沙俄捞不到任何好处,若是同盟国胜利,沙俄反而还会受到牵连。

听到这里,克伦斯基完全明白了中国方面的意图,虽然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但毕竟黎元洪所说的话很有道理。既然沙俄已经从前线撤军,哪怕协约国侥幸获得这场战争的胜利,英法两大霸主都只会埋怨沙俄作战不利、擅自撤军,绝不会多给任何便宜。

他告诉黎元洪,等到返回俄国之后一定会将此次中国之行详细的进行讨论,并且表示会主动保持与中国方面的联络,一旦有任何进展就在北京与沙俄方面开始交涉之际,关于南亚的“议和”谈判也稍微有了几分进展。

吴绍霆将罗哈德少校留在昆明长达一个月之久,不过这一个月的时间里还是让罗哈德与印度方面保持联络,省的印度方面还以为自己不屑之下处决了来使。

在之前的一个月时间里,吴绍霆并不是纠结于考虑“是否议和”这个问题,他的主要精力全部放在情报部门对印度方面虚实的侦查,确保这次真的是弗伦奇元帅下定决心要停战。他从始至终还是保持着怀疑态度,毕竟弗伦奇元帅派来使者进行谈判实在太突然了,在很多事情上都欠缺合理的解释。

直到三月下旬的一天,在印度的情报人员监听到几份德里与伦敦之间往来长途电报,证实了弗伦奇元帅与英属印度政府都已经认为南亚战争无法胜利,利用各种理由来劝说英国政府选择与中国议和。

虽然有了这几分监听电报依然不能百分之一百确定真实性,但对于吴绍霆而言这已经足够了。正如罗哈德所说的那样,只要中英议和谈判的消息放出去,整个南亚都会为之震动,到时候就算弗伦奇军团有什么阴谋诡计也大失人心在先。而中国玩弄舆论的手段那是老手,不想让这件事曝光都不行。

到了三月二十二日,大陆桥第一兵团、第二兵团会师曼谷,第一独立山地师、二十一师和二十二师则开始向缅甸方向转移。

毕竟曼谷是暹罗的政治、军事中心,哪怕暹罗军队一路溃败下来,但在这里依然聚集了十多万的大军。很多人都认为南亚战区司令部是在冒险,单靠两个大陆桥兵团就敢强攻曼谷,实在是太过托大。

然而何福光从来就没打算依靠军事强攻来拿下曼谷,不管元首行营是否与英国人在谈判停战,按照他的战略规划,只要能在第一时间拿下攻克缅甸全境,暹罗自然而然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这种孤立无援不单单是战争层面上,从政治、贸易和交通上全部都是,缅甸是暹罗与印度之间唯一陆地连接地,东边的高棉、老挝早就被中国占领。

一旦缅甸失陷,中国就从地缘上完成了对暹罗的大包围。

到时候用不了多久,曼谷人心惶惶、士气不振,物资短缺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岂不说中国可以抛出中英议和的消息,就算没有这码事,曼谷也会不攻自破。

大陆桥第一兵团和第二兵团目前的任务就是围困曼谷而不强攻,顺带巩固暹罗已经占领地区的治安。战争都进行了这么久,他们不在乎多消耗下去,胜利是早晚的事情。

当何福光将他的战略设想汇报到元首行营的当天,吴绍霆不仅立刻批准了这套方案,认为应该将主力部队尽可能都转移到缅甸战场,在占领缅甸之后顺便进一步威胁印度。除此之外,他同样是在这一天再次接见罗哈德。

罗哈德在昆明的这一个月时间并不好过,印度方面一直在催促自己尽快促成谈判,可惜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他连多见吴绍霆几次面都不容易,更别说谈判进展了。希望能第一时间与中国交流意见。

第1150章,递交投降书

今天吴绍霆破天荒的要求会见罗哈德,这让他总算是长长舒了一口气,不管结果是什么,总比没有结果的要好。

这次会见安排在元首办公室,吴绍霆在等到罗哈德到来之后,没有任何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如果弗伦奇元帅真有诚意与我们进行停战谈判,那就先达成一项前提条件。我没有其他太多的要求,唯一的前提条件就是大英帝国承认在南亚战败,弗伦奇军团与英属印度政府向中国递交投降书。”

罗哈德怔了怔,一时间竟然无话可说。他万万没想到煎熬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到头来却是等到这样一个要人命的勒索。虽然停战议和是弗伦奇军团在被逼无奈的情况主动提出来,但这并不意味着弗伦奇军团要向中国投降。

在前往昆明之前,弗伦奇元帅与英属印度政府好不容易达成一致意见,这次谈判是以出让海外殖民地为代价,换来的是双方等待的谈判地位。换言之,中国既然获得了想要的利益,凭什么还要求以战胜方的姿态来谈判?

这场战争并非不能继续下去,只是从长远角度而言,尽快结束战争反而会更有利一些。

按照吴绍霆提出的所谓“唯一的前提条件”,那就是表明英国在南亚已经毫无战斗力,是以一个失败者的身份向中国乞求和平。这一点是无论如何都不允许,谈判能够给双方都带来应有的利益,那就应该平等的谈判。

“元首阁下,你这么做未免太过分了。我们大英帝国只是希望能化解与中国的矛盾而已,并不是意味着我们无法继续作战下去。如果您是诚心刁难,大不了就不必再谈,我们大英帝国和印度哪怕是战到一兵一卒也绝不容许羞辱我们的尊严。”罗哈德义愤填膺的大声道。

“是吗?议和是你们先提起的,谈判也是你们主动找上门,没有投降书怎么可能会有议和?难道你们的本来目的就是缓兵之计,为你们下一步的军事部署争取充足的准备时间?”吴绍霆冷笑着质问道。

“我们只是希望能建议一个平等的议和关系,因为在我们对战场的分析推测之后,所得知的是这场战争将会陷入一种两败俱伤的困境。为了中英两国能够共同避免这种大规模的消耗,所以才提起议和谈判。”罗哈德郑重其事的说道。

“错,这场战争绝不会是两败俱伤,最多是大家拼尽元气,不过最后的胜利依然是在我们中国这边。所以你们才会提出议和,避免到时候遇到失败的局面,以至于动摇了你们大英帝国在海外殖民地的根基。”吴绍霆气势凌人的说道,他早就摸清楚了英国人的底细。

正如弗伦奇元帅所盘算的那样,南亚战争最终会陷入一场旷日持久的消耗战,当中国逼近印度本土时,印度必然会全民皆兵拼死顽抗。但是一旦印度决定如此作战方案,不仅会连累欧洲战场,同时自己也不能百分之一百保证挡得住中国的强势入侵。所以,哪怕消耗再长的时间,中国军队依然会占据上风,只不过要付出惨重的代价罢了。

“元首阁下,您这么说就未免太小看我们的实力了。总之让我们向中国投降是绝对不可能的,如果元首阁下一定要放弃摆在面前炙手可得的利益,选择一条玉石俱焚的道路,我们弗伦奇军团和所有南亚殖民地必然奉陪到底。到时候就要看看谁才是得不偿失!”罗哈德情绪越来越激动,他强调的说道。

“是吗?玉石俱焚这个词你都说得出口,真是让我大感意外。那好吧,既然谈不拢,那就没必要再谈,我们战场上再见。”吴绍霆十分果决的说道。

罗哈德身躯震动了一下,他没想到自己等了一个月,到头来却等到这样一个结果。

他一时半会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难道自己真的就要这样离开?回到德里告诉弗伦奇元帅谈判失败?这可是寄托者许多将士们希望的一次谈判,他竟然搞砸了!一种失魂落魄的情愫在心头涌动,后悔、失望和无助一下子笼罩了整个人。

过了很久,罗哈德在缓缓的站起身来,他暗暗叹了一口气,事已至此总得显出军人的骨气来,难不成还要向这些黄脸猴子乞求和平吗?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吴绍霆突然再次开口,有一种意味深远的口吻说道:“罗哈德先生,我真的为你感到担心。在之前的一个月里,弗伦奇元帅辛辛苦苦、费尽口舌跟你们英国政府争论,说不定好不容易已经说动了英国国会,结果却是一场失败的谈判。你猜猜看,弗伦奇元帅心情会是怎么样,你们英国政府的心情又会是怎么样!”

罗哈德身形僵持了起来,他这才明白为什么吴绍霆会把整个会谈拖延一个月之久,原来对方早就在算计这次谈判了。是啊,弗伦奇元帅承受着万般压力,先是说服英属印度政府,这段时间又忙着劝说祖家,这可是承担着上军事法庭的责任来维持这场议和谈判。

也就是说,弗伦奇元帅早已经是骑虎难下,如果现在谈判失败,不仅之前的一切努力付诸东流,更会对政治、外交甚至军队上上下下造成极其严重的士气创伤。

他几乎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就算自己现在返回德里,有可能经过几场争吵之后,最终还是会接受中国开出的条件,因为英国和印度已经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地步。

他忍不住在心里暗骂道:这些卑鄙的东方阴谋家,他们永远都是为算计别人而活。

“元首阁下,看来这一切早就在你的预料之中了。”罗哈德冷冷的说道。

“罗哈德先生,我们中国索要的无非是一个形式,毕竟同盟国和协约国的战争还没有结束,若是简单的与你们平等和谈,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只有你们承认在亚洲战败,我们中国在这次世界大战中的任务也就顺理成章的完成了。”吴绍霆平静的说道,丝毫不理会罗哈德愤怒的目光。

“可是这对我们大英帝国来说,于情于理同样说不过去。”罗哈德无力的反驳道。

“总之,罗哈德先生,我的条件已经很清楚。如果大英帝国向我中国递交投降书,南亚战争就此可以结束,我保证在停战有效期之内,不会对印度和海峡殖民地采取任何军事行动,也不会再直接军事介入欧洲的战争。你可要想清楚,这是解决亚洲问题最好的机会,关键就看你们这些绅士们是否愿意放下姿态。”吴绍霆用一种威严的态度说道。

罗哈德沉默了,他当然知道吴绍霆的话意味着什么,这是摆脱同盟国亚洲成员最好的机会,不仅能保证印度的安全,更能大大减轻欧洲战场的压力。毕竟之前白厅一直在担心,从日本那里获得六万吨位的军舰之后,中国下一步会不会派兵进入欧洲参战。三个月前发生的进攻沙俄更是让欧洲局势大震,不难想象中国要是打通沙俄这条线,进入欧洲易如反掌。

可是即便如此,他现在也没办法回答吴绍霆,这件事已经超出了自己的底线,只能先与德里取得联系,获得最终肯定之后才能做出答复。

吴绍霆自然知道罗哈德现在的处境,他淡然的笑了笑,恢复一副轻松自若的神态,说道:“你可以继续在昆明多留几日,好好考虑清楚再给我答复。这段时间你也可以联络德里方面,如果你实在做不了主,那就由你们弗伦奇元帅亲自做主。”

罗哈德深深吸了一口气,最终无奈的点了点头,一言不发的离开了元首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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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份时脚底板长了一个鸡眼,结果没去理会化脓了,最近动手术割掉这块肉,终于感受到古代“凌迟”之苦,痛不欲生,身体状况欠佳。可能错别字多了一些,段落内容会有一些病句,还望各位大大海涵海涵!】

第1151章,殖民计划

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罗哈德一直在积极与德里方面联络,将吴绍霆提出的条件原本的做了汇报,然后就是焦急的等待。他甚至不难想象,德里方面在接到这份电报之后,很多人都会雷霆震怒、暴跳如雷,不仅如此,也必然还会有之前原本赞成议和的人,现在受到情绪的刺激,立刻表示继续作战到底。

只是,纵然是在等候答复的这段时间,中国军队在缅甸的作战依然未曾停息。

随着二十一师和二十二师加入缅甸作战,之前一直进展缓慢的缅甸战场,一下子变得如火如荼起来。越来越多的缅甸地方军倒戈起义,在上缅甸以小规模游击作战的波刚将军,也一反常态发起好几次针对大城市的总攻。

在三月二十七日这天,波刚将军的起义军与二十二师联手,成功攻克缅甸中心城市密铁拉。当天下午三点钟,波刚将军在中国军方的授意之下,宣布成立缅甸共和国临时政府,并自任命为临时政府主席,正式通电全国,宣称“缅甸脱离英国殖民统治,自今日起成为主权独立国家”。

缅甸共和国临时政府成立的消息,在缅甸以及整个南亚地区引起了广泛反应。

许多民族独立运动人士都感到信心大增,在中国的帮助之下,短短三年不到的时间里先后已经有四个国家完成独立。这不仅提高了中国在亚洲的声威地位,更是极大的推动了“反殖民反侵略”浪潮的扩大化。

甚至就连印度内部都出现一些要求主权独立的声音,这正是英国政府感到最害怕的事情,一旦这种念想如同传染病似的扩大开来,日不落帝国最终还是要落下帷幕。

面对越来越失控的南亚局势,德里方面深刻认识到如果和谈继续拖延下去,他们手里的筹码就会越来越没有价值,到时候中国要么不再接受和谈,要么会开出更多的条件。万般无奈之下,弗伦奇元帅只能选择退让,决定接受向中国递交投降书的要求。

三月的最后一天,昆明收到德里的正式回复,弗伦奇要求罗哈德立刻准备议和条约,并且尽快签订下来。至于递交投降书会在停战之后的半个月内,弗伦奇亲自抵达昆明向吴绍霆转交。不过在议和条约里面明确规定,中方无条件释放所有战俘,包括道格拉斯·黑格元帅,并且英国政府不向中国提供任何战争赔款和其他不平等条约。

罗哈德在三个小时后带着这份议和条约找到吴绍霆,而吴绍霆的效率也不低,在简单的看过议和条约之后,仅仅做了一些细微的措辞更改,便立刻签署了下来。

在吴绍霆修改的部分当中,明确注明英国政府不向中国支付战争赔款等内容,仅仅只局限于亚洲战场的适用范围。他的意思很简单,现在中国可以什么都不要,但一旦欧洲大战结束之后,协约国全体战败了,到时候中国再以战胜国身份参与同盟国列强的瓜分。

和约签定的第二天早上,印度政府先行通电全亚洲,宣布英国在南亚战败的消息。

当天下午,昆明元首行营紧随其后发表了一份通报,表示已经接受英国投降,并下令南亚战区司令部终止所有进攻行动,各路部队转入维护占领区秩序的任务,在西藏的两个师后撤三十里,进入边防警卫状态。

不到十二个小时的时间,南亚诸国轰动不已。原本还在负隅顽抗的暹罗彻底失去信心,暹罗国王向大陆桥兵团递交投降书,下令曼谷守卫部队向中国军队投降。

在缅甸忠于英国的地方军队也纷纷宣布独立,在各自占据的区域建立军政府,转眼间整个缅甸就形成了军阀割据的局面。

分散在南亚诸国的中国各路军队欢欣鼓舞,他们不仅是为战争结束而感到高兴,更是为打败了不可一世欧洲头号列强英国而感到振奋。

当消息在中国国内传开之后,国民们再次受到一次巨大的情绪鼓胀,虽然经过中日战争之后,很多人已经认定中国早已经是与世界列强齐头并肩的强国,但这次逼迫英国政府递交投降书,不仅是证实了这一点,更是让中国获得了长治久安的政治地域。

整个中国不再有任何租界和割地,之前清政府赔偿出去的东西,如今也都陆续收了回来。南亚战争虽然是一场侵略性的战争,但从政治意义上来说,同样是加强了中国南疆领土的安全性,截断了西方列强妄图从南亚大陆入侵中国的通道。

中国的报纸不遗余力的开始宣传造势,为新生的南京总统府和伟大的元首带来崭新的中华时代感到兴奋不已。除此之外,南亚战争的结束,意味着中国目前的对外战争基本上告一段落,包括沙俄方面也只是僵持,没有再继续向北方渗透。

不少资本家和经济学家开始抛出预测,中国在经历了长达三年的对外战争之后,不仅成为亚洲唯一的霸主,更将以战胜国的身份迎来国内经济规模的大幅度跃进。整整三年的战争已经消耗了太多国力,但付出总会有汇报,因为这些消耗奠定了未来发展的优越环境和国际政治基础,等到战争结束,中国的发展一定会是质的飞跃。

这件事确实是吴绍霆关心的一点,中国的军工业在这几年时间有突破的发展,但很多民用工业依然相对于落后。而且中国工业普及率并没有预想中的那么强大,所以在战争结束之后,他会利用这段和平时间加快国家整体的发展节奏。

不过在正式制订国内发展的细节计划之前,摆在吴绍霆面前的还有另外一项工作要优先处理,那就是关于对暹罗和老挝的殖民统治。

由于亚洲共同体计划一开始就打出了“反殖民反侵略”的口号,因此中国即便获得了对南亚的控制权,也不能如此明目张胆的推行殖民政策。

在昆明元首行营召开的“南亚国策会议”上,国策研究院的顾问以及总统府的外交官员们,前前后后提出了许多吞并暹罗和老挝的对策。事实上,老挝的情况要比暹罗好得多,因为到目前为止老挝依然是归属在暹罗的统治之下,老挝的国民早已经失去国家的意识。而中国完全可以借口无法帮助老挝组建合适的政府,因此只好代为治理。

吴绍霆对老挝的处理方案表示赞同,他决定将老挝分成七大行政区,行政级别暂定为“邦”,也就是故意取消老挝“国家”的概念,这七个邦拥有独立的司法、立法和执法等权力,在未来的发展中也会获得更多的主权,当然,除了军事和外交永久属于中国掌握之外。

其中三个邦由当地的名门望族出任总督,但这些老挝籍总督在就职仪式上必须宣誓效忠中国,并承认是中国X政府的下属官员,同时与中国中央政府高级官僚的子女通婚,以此加强中国与老挝之间的民族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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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2章,规划南亚

另外四个邦则由中国委派总督,所有总督都授予一等公爵的爵位,而公爵前缀称呼正好是所在“邦”的名称这是中国荣誉制度改革之后,一等公爵第一次有实际意义的封地,并且从此以后也成为一种惯例,中国在海外的领地享受真正的爵位封地

除此之外,吴绍霆决定将老挝改名,以老挝中古时期的王朝名称“澜沧王朝”为依据,将老挝正式易名为“澜沧联邦”他还要求在澜沧联邦的宪法里面,必须明确做出规定和注释,称澜沧联邦是名义上的合众联邦国,但中央政府的行使权力由中国中央政府代替

在中国委派澜沧四位总督人选上,吴绍霆也拟好了名单,分别是为:占巴塞总督李纯,受封为占巴塞大公爵;色贡总督吴复甄,受封为色贡大公爵;琅南塔总督顾品珍,受封为琅南塔大公爵;沙里武耶总督朱培德,受封为万象大公爵,他也是唯一一个与封地名称不同的海外大公爵

按照中华民国《宪法》附属海外领土修正X法案,所有在海外任职的总督极其附属官员,均是文职身份,在军事方面只享有地方卫队、宪兵部队和警察的调动权,其余扩编、练兵、预备役部队以及驻地兵营全部归属国防X部直辖监管

不过考虑到非常时期,所以这项法案暂时不予执行,所有总督在上任之后仍然可以保留军职,直到战争结束之后再酌情另外安排

澜沧联邦的成立不算什么难事,哪怕中国在老挝没有驻扎多少兵力,可是失去暹罗和英国两大靠山,老挝上上下下都还指望着有人能来主持大局,总不至于让黎明百姓饿死因此对于昆明元首行营的安排,他们只能逆来顺受,甚至还能强颜欢笑表示支持

然而在暹罗的问题上却显得要棘手许多,不仅因为暹罗本身就有一定的军事实力,而且在此之前还是一个统一的国家版图,既不能扶植军阀制造分裂,又不能明目张胆的宣布废除暹罗国号,实在是难以下手

如果中国真的要强行吞并暹罗,势必会引起暹罗地方军的顽抗,一旦镇压作战不能在短时间之内取得成效,到时候事情就会越闹越大,外界舆论就会抨击中国的入侵行为倒头来只会平白无故的多增风险,这是得不偿失的事

经过好几天的连续会议,吴绍霆总算找到了一个折衷的解决办法,他决定将暹罗按照澜沧联邦的方式分解整个国家

既然暹罗看上去是一个完整的国家,有着坚不可摧的统一政治,那中国就要针锋相对,利用各种手段专门来打击暹罗优势的地方,直至所有优势全部消失殆尽

吴绍霆计划给予暹罗一个整体国家的名义,并且推行诸侯联邦制度,扶持拉玛六世为暹罗国王,然后将暹罗全国分化为十一个亲王封地和七个诸侯城邦,由拉玛六世的兄弟、子女分别获得亲王领地,另外则安排七个大贵族世袭诸侯爵位,并获得城邦的统治权所有亲王封地和诸侯城邦都拥有一定独立的主权,也就是类似古代“国中国”的情况

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消弱暹罗中央政府的权力,使得所谓的中央政府仅仅是一个较大一点的独立城邦而已而且中国又是扶植却克里王朝的血脉宗亲出任十一个亲王封地的领袖,不仅消弱了政治影响,让暹罗方面容易接受,除此之外还在一定程度上拉拢这些暹罗皇室成员,让这些皇室成员拥有自己的势力圈和利益

按照吴绍霆的设想,他就是要让暹罗皇室宗亲相互之间产生矛盾,从而达到相互制衡的效果是人总会有私心,而面对权欲的私心自古以来过所有道德底线,甚至连家常伦理都可以不顾一旦这些亲王的势力得到巩固,并且拥有自己的力量,任何想要试图侵犯自己利益的人,都可以毫无顾忌的视为敌人,哪怕对方是父亲、儿子又或者其他亲戚

中国方面所要做的,就是均衡这些亲王的势力,让他们不至于太过强大又或者太过弱小,并且通过各种政治手段加强彼此之间的关系毕竟亲王数量越多,能够拉拢效忠于中国的几率也越大,同时相互之间制衡的程度也越强

在七个诸侯城邦之中,吴绍霆安排两个城邦由中国将军担任诸侯,分别是:德乌敦城邦总督韩玉国,受封为德乌敦一等大公爵、德乌敦世袭侯爵;乌通城邦总督黄毓成,受封为乌通城邦一等大公爵、曼谷近畿世袭侯爵之所以有两个爵位,前者是中华民国授予的对等爵位,而后者则是暹罗国王赐封的诸侯城邦爵位

除此之外,吴绍霆还以协助缅甸和暹罗复国之后的经济建设为理由,建议缅甸和暹罗将南部部分领土出售给中国,换取一笔复国建设经费,从而达到尽快恢复国家基础建设的目的虽然这只是一份建议,但中国在派出外交专员进行交涉时,却以帮助复国的名义,措辞强硬的要求缅甸、暹罗必须接受这个建议

缅甸目前是军阀割据,波刚在密铁拉成立的中央政府能够直辖的地区少之又少,为了解决财政问题,他只能顺理成章的接受中国的建议反正南部地区他管不了,倒不如用这些不在权力之内的地方交换一笔经费,既能维持中央政府的运营,还能消弱南方的军阀

至于暹罗在被中国强行划分为亲王诸侯联邦之后,中央政府的集权能力大不如前

何况失去英国这座靠山之后,暹罗财政赤字极其严重,国王甚至连大臣的薪金都发不出去当然,这其中原因不单单是因为失去英国的资助,同时也有“东亚经济复苏工程”暗箱操作,临门一脚的将暹罗经济命脉封死

这就是之前制订的以经济为切入点,继而掌控暹罗和老挝国家大权的计划

在内外各种压力之下,拉玛六世只能签署了这份丧权辱国的条约

关于缅甸和暹罗出售的国家领土范围,是西起缅甸丹老东至暹罗的攀武里,以这条横切面的线为界,以北的地区属于缅甸、暹罗各国,以南的地区则全部归属中国总得来说,缅甸仅仅出售了两万平方公里的陆面国土,暹罗则出售了八万平方公里的陆面国土

这部分地区是南亚次大陆与马来亚对轨接壤的地方,是兼顾孟加拉湾、泰国海湾以及南沙海域的重要海上交通拦截线获得了大约十万平方公里的国土,就能轻而易举的将势力渗透到马来诸岛,以及为广阔的印度洋和澳洲

第1153章,南洋特别行省

在购买这两块土地时,中国方面还是很注意国家形象,尽可能避免引起外界舆论的鼓噪,利用所有亲华的南亚媒体对外宣传,中国此举仅仅是一种商贸交易,用以缓解缅甸和暹罗的财政危机同时还称,中国并不是慈善大国,也没有那么雄厚的财力援助太多国家,之前对越南、琉球、朝鲜等国家的援助,已经让国家财政承担了巨大压力,所以现在只能采取另外一种方式来帮助暹罗、缅甸

缅甸和暹罗出让的国土,将以出售地区的地产均价为参考,合计总金额大约是四亿三千五百万共和币中国将在三年之内分十二批次支付清楚,所有拖欠的部分愿意承担利息

事实上,缅甸和暹罗两国政府就算拿到这笔钱,最终还是会交还给中国因此两国所要购买的工业、农业设备以及民生基础建设工程,百分之九十以上将会委托给中国商人来负责而且这区区四亿共和币对于巨大的财政漏洞而言,根本是杯水车薪,到头来依然还要继续向中国贷款

而中国也不会像之前所说的那样,因为支援了很多其他国家,所以暂时没有多余的财力支持缅甸、暹罗当缅甸、暹罗的财政大臣抵达中国后,中国官方银行、民营银行、合资银行的代表排成长队去推销自己的贷款业务,巴不得这些国家能贷多的钱

既然是通过“合法途径”购买到手的领土,就像美国购买阿拉斯加和夏威夷一样,吴绍霆不必再费尽心思去想着如何统治这些土地,因为它们已经是中华民国的领土他宣布将购买到手的土地合并为一个省,亲自定名为“南洋特别行政省”,成为中华民国第三十八个省级行政单位

由于地理原因和国际政治影响,吴绍霆宣布“南洋特别行政省”暂行半军事化管理制度,省府设置特别行政首长一职,统管全省民政和军事大权同时在地方共设五个总督府,代替地方政府,总领地方政务和军务,相当于市级的特别行政首长市级以下的县、镇行政单位,才设置县镇两级政府,协助总督府处理政务

吴绍霆任命何福光为“南洋特别行政省”第一任特首,受封为南京一等大公爵五位总督分别是:南京总督师景云,北京总督萧耀楠,广州总督陈炯光,天津总督王陵基,武昌总督莫擎宇这些总督所获得爵位,与他们所任职总督府的地名相同,除了在南亚战场的几位将军之外,其他尚在国内的人选要求一个月之内南下赴任

同时,他还拟定在暹罗海湾的阁沙梅岛开设海军基地,另设一名海军总督不过海军总督只负责海军基地的军务,民政事务不再其职权范围之内

国策研究室的一名顾问希望将阁沙梅岛也改换名字,并且提议从元首的名字中取一个字,索性就叫霆岛海军基地随同岛名定为“霆岛海军基地”,总督自然也叫“霆岛海军总督”这件事吴绍霆略作一番推辞,最终还是通过了提议,不管是沽名钓誉还是耀武扬威,对他而言一座小岛屿的名字不足轻重

在未来的几年时间以及后世的历史记载中,人们普遍的认为澜沧联邦、暹罗王国以及南洋特别行省笼统的归纳为中华帝国X主义的象征和根基

而在这些地方出任总督的中国官员,逐渐发展成为真正的实力派官僚集团,澜沧联邦的四位中国总督被称“北四督”,暹罗王国的两位中国诸侯被俗称为“中二督”,南洋特别行省则被称“南洋五督”或“南五督”

这十一位总督奠定了第一批中国海外殖民地的基础,也为中华帝国X主义的发展起到不可磨灭的重大作用甚至大部分史学家们都认定,中华帝国X主义就是从十一位总督就任开始形成,当然,也有人认为是从越南张盛霆公司开始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中华民国经过短短六年时间的发展,从一个落后的农业国家一跃发展成为施行“帝国X主义”的大国,这不得不说是重要的世界历史转折点

四月七日,弗伦奇元帅从德里抵达昆明,正式向中国递交了南亚战争投降书

虽然这份投降书仅仅只是形式,但对于中英双方而言都有不同凡响的影响作用中国再一次于战场上击败了欧洲列强,并且因为这份投降书而宣告南亚战争结束,使得长达数年的战争总算告一段落

对英国而言,尽管利用这份投降书,摆脱了南亚战争消耗的困境,也使得中华民国提前结束世界大战的任务,大大缓解了欧洲战场的压力但不管怎么说,这终归是一场失败的战争,不仅丢失了南亚几乎所用的殖民地,还背上了战败的耻辱

只要消息传遍欧洲各国,相信对协约国的士气影响依然不小

不过事到如今,再考虑这些事情也无济于事,欧洲的战争依然还得坚持下去,否则失败的后果将会带来为严重的灾难

英国递交投降书的消息很快在亚洲传开,对于那些坚定不移站在反殖民反侵略阵线上的同仁们而言,击败世界头号殖民大国英国的消息,无疑是让反殖民反侵略事业进入全的高潮阶段,亚洲诸国对建立和发展崭的主权国家信心大增

与此同时,英国在亚洲的战败果不其然的给协约诸位国带来严重的士气打击

英法联军内部矛盾重重,塞尔维亚饱受着奥匈帝国、意大利以及土耳其三国的围攻,其他国家也面临严重的战争经济危机事实上这股战争经济危机已经不是片面的存在协约国阵营,长达三年的大规模战争,平均每天都会数以万计的伤亡

大量的人口流失,土地荒芜,工厂生产压力激增,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民生产业停滞或者发展缓慢,民间的负担早已无比沉重整个欧洲正处在于一种社会萧条的状况,如果战争继续持续下去,无论是协约国还是同盟国都将付出惨重的代价

当然,在这个时候任谁都不会轻易停战,正是因为他们已经付出了太多,所以那些高高在上的政客们,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取得战争胜利之后的收获上面这是一场拼国本的战争,拼的就是对方的国本,只要能够坚持到最后的胜利,丰盛的战利品将会弥补所有战争消耗,并且还能带来为优越的发展空间

然而,对于吴绍霆来说,中华民国的根基实在太浅,能够击败日本已经是侥幸在南亚发动的侵略战争基本上是趁着英国将注意力放在欧洲才得以成功,至于北伐沙俄那完全就是一次虚张声势的行动罢了

如果中国真的继续参加世界大战,只怕等不到这场战争结束,国家已经陷入崩溃了

可以说,中国对外发动的所有战争基本上是以战养战,先是利用占领区的资源维持军队,随后又是在“东亚经济复苏工程”上收获多少用多少到目前为止,南京总统府的财政赤字依然支了大约两年的税收

总统府之所以能够维持运转,大部分资金还是从张盛霆公司的盈利上分担而来

因此,这次与英国在南亚议和,对吴绍霆而言确实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到了四月十五日,缅甸、暹罗、西藏等地的军队基本上完成收兵,英国方面也早早的遣散了大队民兵以减少财政支出南亚的局势在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里,从先前的激烈交战中彻底走了出来,除了国际政治势力格局发生改变之外,一切重回归于平静

根据南京总统府国防X部的规划,南方第二集团军的防区将会扩大到西藏、澜沧联邦和南洋特省,每个地区驻扎大约一个师的部队规划完成之后,二十师为西藏常备师,二十一师师部设于河内军事管制区,负责河内和澜沧联邦防务,二十二师和二十四师驻扎在南洋特省,二十三师驻在高棉,二十五师返回昆明镇守云南

暹罗、缅甸的军务则全部交给三个大陆桥兵团负责,总共十四万人分布在两国要害地方当然,考虑到缅甸是一个主权国家,再者又有南洋特省在南边协助军务,所以大部分兵力依然屯驻在暹罗境内

第1154章,五年裁军

通常在战争结束之后,国家都会进行适当的裁军,一方面是缓解国家财政的预算,另外一方面则是需要释放劳动力。不过考虑到同盟国和协约国之间的战争还没有结束,国防X部暂时没有打算在南亚进行裁军,仅仅是先制订好了五年裁军计划。

在这份计划当中,国防X部预计在世界战争正式结束之后,将全国军队进行第二次整顿。早在南京中央政府成立之初的军事整编会议上,吴绍霆就已经拟定了一份裁军计划,不过因为当时的国内政治环境的原因,不得不拖延再三。

如今世界大战奠定了中华民国的大国地位,中央政府的声威与日俱增,是时候开始执行这套裁军计划。中国三大武装军事力量,除了国防军之外,共和国精英师和共和国卫队全部进行大规模缩减编制。

由于之前南亚战争组建大陆桥兵团时,所有兵员基本上都是从国内各省共和国卫队抽调,而抽调之后的缺员又没有补充,所以共和国卫队在一定程度上已经得到缩减。至于共和国精英师,目前是中华民国的主力部队,虽然不能一下子全部削减,但按照吴绍霆的计划,将会陆续从精英师中抽调精锐兵力,转化为国防军。

总的而言,共和国精英师的总编制将缩减到四十万人,保留两到三个老字号的集团军序列即可;而共和国卫队的总编制则缩减到二十万人,做为各省谘议局有权调动的兵种,这支部队自然是越少越好,从国防角度上将完全退化为预备役部队,等到时机成熟之后,国家会直接取消预备役兵制,所谓的预备役和民兵全部编入共和国卫队序列。

调整比例之后,国防军会渐渐取代精英师的地位,成为中华民国主战部队。到时候国防军总兵力从现在的四个师九万人,扩编到十二个师三十一万兵员。

等到全国军队编制都完成缩减,驻外部队也会进行相应的调整。

正如其他殖民国家那样,一旦被殖民地区的政治、经济和民生稳定下来,双方同化的程度越来越高,驻守部队自然而然会再三缩减。

中国除了在南阳特省、对马岛以及乌梁海省的驻兵会尽量保持现状之外,包括三个大陆桥兵团在内,大部分军队都会逐步进行裁军。

在第二次全国军事整顿完成之后,国防X部会颁布全新的军事命令,这项命令将规定只有国防师的编制是二万五千人以上的大型整编师,共和国精英师则修正为一万四千人小型师,而共和国卫队甚至可以能会取消师、旅的等级,只以团、营为主要单位。

反正一旦遇到大规模战争,共和国卫队基本上会以补充兵的身份填补到前线主战师,实在不行则成立临时的师级单位指挥作战。真的轮到共和国卫队上阵杀敌时,要么是战况一片大好,要么是恶劣到极点,无论是哪一点都不会计较是否缺乏常备师的战术训练。

四月下旬,吴绍霆正式下令撤销昆明行营,带领行营的官员乘坐火车准备返回南京。

在途径广州的时候,他稍微停留了数日,与两位妻子在张家别墅小住一阵。在此期间,他顺便也关注了一下关于“龙戟级”二号舰的进展,两个月前盛唐号的论证和投产计划全部完成,如今广东、福建和青岛的工厂都在忙碌着准备原材料和组建工作小组。

根据广东兵工厂的计划,五月中旬盛唐号就能正式开工,明年年初应该就能下水服役。

不仅如此,就在盛唐号完成所有动工前的准备工作之际,关于新型航空战列舰的发展计划也搬上了预案。虽然新型航空战列舰在造价上非常巨大,目前海军根本没有任何预算,但制造计划书并不需要太多费用,遵照元首的命令,当然要尽快落实方案。

由于张志诚目前正在青岛主持开工会议,所以新型战列舰的计划书是由广东兵工厂总办助理孙靖安向吴绍霆汇报的。孙靖安告诉吴绍霆,张志诚将新型战列舰计划设置代号为“新长城计划”,目前已经完成第一阶段方案探讨,并且模拟出假象设计图。

吴绍霆仔细研究了这份假象设计图,不得不说张志诚所模拟的设计图实在太过前卫,不仅远远超出了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化航空母舰,甚至可以说具备一种未来科幻的色彩。

也许是因为张志诚过分理解了吴绍霆的意思,吴绍霆强调要打造一艘舰载量充足的航空战列舰,因此他设计的新型航空战列舰拥有两座大型的飞行甲板,舰桥位于两座飞行甲板的中间。一眼看过去,就好像是以舰桥为中心,两座飞行甲板如同收起来的翅膀似的。

分列左右的两座飞行甲板并没有连接起来,彼此之间留有一道大约十五米左右的空隙。

舰桥上半部分凌驾在两座甲板的空隙之上,下半部分则连接着两座船舱并且直接入水。而位于舰桥的正前方,有一座紧贴着水面的下沉式次甲板。

孙靖安介绍道:“这个下沉式次甲板设计之初原本是打算提供给海军陆战队集合时使用,也就是说这艘航空战列舰还兼顾着庞大军事运输的作用。不过后来考虑到航空战列舰吨位过大,吃水太深,用来提供海军陆战队来执行任务有太多麻烦的地方,毕竟没办法靠近近海浅水的区域。”

吴绍霆点了点头,他说道:“航空战列舰自有它的战略任务,决不能跟运输船混为一谈。”

孙靖安接着说道:“正因为如此,后来临时做了修改,我们计划将下沉式次甲板用来做为潜水艇的补给站。而且这艘大型航空战列舰的船身下方有很多多余的空间,这些空间全部是在基础物资估算完毕后留下来的空白点。只要经过改造,航空战列舰同时也能成为潜水艇的移动基站。”

吴绍霆微微皱了皱眉头,潜水艇母舰的概念并不算稀奇,别说在未来二十一世纪早已经是业内耳熟能详的名词,其实早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末期就已经诞生了诸如此类的想法。

虽然说,这艘新型的航空战列舰非常前卫,可从战略角度上来说,是否需要具备多种海军功能还有待考证,更何况照如此情况发展下去,这已经不是一艘单纯的航空战列舰了,而是一座切切实实的大型海上移动基地。

“这件事还待进一步考证,毕竟我们中国海军目前还没有配备潜水艇,对这方面甚至一点经验都没有。短期之内只怕还没办法往这方面发展。”他若有所思的说道。

“元首所言极是,此事确实需要从长计议。”孙靖安连忙点头称是。

“那么,在这艘航空战列舰建成之后,它的舰载量能够达到什么程度?看这份模拟的设计图似乎可不小。”吴绍霆略微停顿楞了一下,然后又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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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5章,大型航空战列舰

“在假象的情况之下,新型航空战列舰可以搭载我们中国空军目前所有的机型。”孙靖安立刻回答道。

“是吗?”吴绍霆忍不住打断了对方的话,他追问道,“悍将式轰炸机也可以?”

“A16式飞机所有型号都可以。”孙靖安确定的点了点头说道,“不过因为悍将式和铁马式飞机过于庞大,所以如果要配备在航空战列舰上的话,最多只能安排三十三架左右。而驭风者舰载战斗机的话,最多可以安排九十七架以上,预计可以达到一百架。”

“一百架?这得需要多大的动力才能带动如此庞大的战舰。”吴绍霆惊叹的说道。

他知道二十一世纪美国最先进、最大型的尼米兹级核动力航空母舰,于二零零九年下水服役的“乔治布什号”才有一百架战斗机的舰载量。没想到张志诚口气这么大,在没有核动力的年代里,竟然也敢制造这么大型的航空战列舰。

虽然他确实叮嘱过,希望新型的航空战列舰在舰载量上有所突破,那这只是相对于袖珍式的第一代航空战列舰而言。他所期望的舰载量无非是四十架到五十架而已,从没想过居然会高达一倍之多。

“动力方面之前确实是一个难题,不过经过我们的设计和理论试验之后,还是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孙靖安镇定自若的说道。

“是吗?说说看。”吴绍霆问道。

“元首,其实您应该已经看出来了,这艘新型的航空战列舰原本就是由两艘大型军舰的船身合并而成。因此,每一座船身都具备一座大功率的涡轮推进器,再加上舰桥下方的连接船身同样具备一座中型的推进器,也就是说,这艘大型航空战列舰一共有三座推进器。根据我们利用有效数据的模拟,除了在起航的时候需要多几艘扫海舰拖拉之外,平常的巡航不成问题。”孙靖安有条不紊的说道。

“是这样吗?三座推进器,那消耗一定不小。这岂不是会影响续航能力?”吴绍霆略有担忧的问道。

“新式航空战列舰的总体使用面积超过十八万平方米,正如在下刚才所说的那样,所有物资预计都达到标准,在没有补给的情况下,这艘战舰可以自行续航长达四十天的时间。而且战列舰本身还有空置的空间,基本上可以用来改装为任何舱室,根据作战任务的需要,也可以携带更多的燃料物资。”孙靖安微微笑了笑说道。

“原来如此。”吴绍霆缓缓的点了点头,虽然听孙靖安这么描述,这艘航空战列舰似乎没有任何瑕疵,不仅完美而且实用。但这些数据全部都是模拟和推测出来的,真正会是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

“不过,由于这艘新式的航空战列舰实在过于庞大,可能在投产阶段需要花费很多时间和经费。”孙靖安补充的说道。

“经费的问题你们不必担心,到时候只要把详细的预算提交上来,我会想办法处理的。关键是这艘新式的航空战列舰一定要物尽其用,真正能够提前我们中国海军航空兵种的优势。到时候你要仔细跟张志诚谈一谈,尽可能拿出更实际的数据,海军部那边也要加紧战略战术层面的论证。”吴绍霆交代的说道。

“是,在下记得了。”孙靖安连连点头应道。

三天之后,吴绍霆带着两位妻子告别了张家别墅,启程继续上路前往南京。

抵达南京时已经是四月底,南京总统府早早的派人来到火车站等候迎接。当吴绍霆一行人走出火车站时,没想到除了官方的迎接人员之外,还有数不清的南京市民夹道欢迎。学生团体、市井百姓、学者专家,他们全部是自发赶到火车站满怀热忱的等候元首到来。

事实上,为了保证元首的安全,特勤处并没有透露任何总统专列到站的时间。

国民大众们还是因为今天早上突然看到总统府有动静,派出大批宪兵和特勤特工清理火车站周围街道,于是这才猜出是元首返回南京了。消息就在这一瞬间传开,短短半个小时之内人民就不约而同的动作起来,民心高涨的凑到火车站外围,希望能够为伟大的元首吴绍霆接尘祝贺。

不单单是南京总统府的官员们感到吃惊,就连吴绍霆本人也万万没有料到火车站会是这一幕。学生团体高举着赞美伟大元首的旗帜,齐声呐喊“欢迎元首回来”;普通民众虽然没有学生团体那么有秩序,但是却一点没有收敛满腔热血的情怀,更有甚至直接大呼“元首万寿无疆”、“元首万岁万岁万万岁”之类的口号。

面对澎湃如同巨潮的欢呼声,吴绍霆在走出火车站大门的一瞬间竟然不自觉的迟疑了几分,看着欢欣鼓舞的国民群众,一时间竟有一种无限慷慨。他知道这绝不是南京总统府刻意安排的,因为不符合特勤处的安保规章,老百姓们竟有这样自发聚集、假道相迎的热心,可见自己在中华民国的声望真正是根深蒂固。

尽管南京总统府成立之后的几年时间里,吴绍霆一直在拼尽国力的发动对外战争,事实上对国内的建设工作投入的少之又少。严格的来说,因为长达三年的对外战争,导致中华民国经济体系承受着极其惨重的负荷,尤其是农业,许多农民依然是处于饥寒交迫的生活困境。如果是在几十年前或者几十年之后,必然会有蜂拥而起一批又一批的起义者,尝试着推翻穷兵黩武的南京中央政府。

不过,好在中华民国处于清末过度的时期,人民百姓承受的仇恨全部转移到清政府身上,再加上南京总统府最大化的利用社会舆论和国际声势,让中央政府时时刻刻都处于正义化的形象当中,老百姓们都只认为中央政府是在做一件为国为民的大好事。

不可否认,这三年来的对外战争的的确确是为国为民,如果不能奠定中国在亚洲的霸主地位,日本、英国、法国、沙俄这些老牌列强们迟早是不会放过中国这块肥肉的。只有拥有安定的国际环境,才能拥有安定的国家发展。

如今,三年的对外战争总算活得了最终胜利,不仅巩固了中国在国际的地位,更是打垮了周边所有具有威胁的国家。那些普通老百姓们只需要知道中国赢的战争胜利,从此国家就会强大起来;而稍微有些见识的人则不难想象,战争结束之后中国必然会迎来一次空前绝后的大发展,最终会改善中国各个方面的情况。

因此,人们才会感到如此欢欣鼓舞,无论是为了国家还是为了自己的生活,这一切都是吴绍霆元首创造出来的机会。

面对眼前这一切,吴绍霆心里很清楚,在所有赞誉和鼓舞的背后还有另外一个意义,那就是全国上上下下四万万同胞对自己的期望。老百姓们可以为了完成对外战争而勒紧裤腰带,现在战争结束了,战利品不应该只是国家独享,而是要给所用付出过的国民大众平分。

他暗暗的下定决心,自己一定要大有一番作为,好好修生养息,大力恢复并发展国家实力,让中国越来越强大,让所有中国人的生活越来越优越。

返回久违的总统府,吴绍霆好好休息了一天,为了应付对外战争,这三年来他几乎没有给自己任何假期,哪怕是所谓的假期时间也都要兼顾着许多公务工作。先是在奉天,后又在昆明,辗转了中国南北多处,如今战争结束,总该让自己养足精神,才能应付接下来的庞大国家发展工作。

然而第二天一早,吴绍霆就风风火火的召开中央政府全体工作会议,先是听取了中央政府在这三年对外战争期间所做的各方面统计,民生、财政、能源、环境、人口等等,几乎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这些看似杂碎的事情,但事实上对日后发展都有极其重要的影响,国家政策的颁布就要依据这些数据来判定。

会议进行了一整天,吴绍霆基本上了解了目前国内的现状,散会之后他与几位部长又进行了部门职能会议,听取各部门对处理目前问题的建议。

当太晚上他一直熬夜到凌晨三点钟,把各部门汇总的建议整理清楚,然后思索该如何制订一步确定的国家发展计划。

中央政府全体工作会议一直持续了小半个月,而这小半个月里吴绍霆几乎每天都没有睡足六个小时,但是他依然感到精力充沛,因为有很多自己充满期望的事情正等着处理。

国家元首有如此热忱,各部门上上下下的官员当然也不敢怠慢。

一时间,南京中央政府全体官员进入一种最高效率的工作状态,几乎可以说成为了中华民国建国以来最具勤政代表典范的一届中央政府。

第1156章,七年发展计划

经过上下齐心协力的工作,中央政府终于制订了一套详细的七年发展计划。

这份七年发展计划主要涉及四个重点内容,分别是从工农行业、地方民政、国防军事以及对外国际政策四个方面着手,通过统一并且协调的政治思路来引导全国上下进入大规模的发展阶段。中央政府预计在这个七年发展计划里投入三亿共和币,除了维持政策执行之外,大部分则用来兴建现代化的工农业项目,甚至连军事开支都占不了多少。

按照“七年发展计划”的内容规划,吴绍霆决定再次下调农业、工业的税率,因此来鼓励工农行业振兴发展。在这次下调税率的政策上,农业征税从之前的十二分之一下调到十五分之一,工业则由十分之一下调到十二分之一。

不仅如此,吴绍霆还以元首的名义向各省地方政府发布通知,要求所有省府和市府的行政单位,全面落实鼓励本省工、农业的发展工作,通过政策奖励、银行贷款惠利、引进外资以及社会性质的鼓励等方式,限期一个月之内制订详细的方案,并尽快公布出来。

他希望通过政府的正面引导,为民间的发展创造更多的空间和积极性,等到民间工、农业有了一定程度的发展之后,反过来就能减少官办企业的社会负担。

在民生保障方面,中央政府还公布了一系列控制物价上涨的政令,通过对中央银行流通货币的严格控制,保证共和币在国际市场的稳定,又以高强渡的法令限制投机倒把活动,最大化避免战后发展期间出现经济泡沫。

吴绍霆之所以很关注流通货币这一项,正是考虑到二十一世纪天朝政府滥发货币,导致人民币不断贬值,中央政府不仅借此掠夺了人民大众的财富,还导致一系列通货膨胀。虽然说这未必是唯一的原因,但绝度可以算得上是主要原因之一。

他要求共和银行以科学、严谨的态度,管理好中国流通货币的运营情况,为中国发展奠定良好的金融环境。

在所有政令当中,南京中央政府的惠利政策全部集中在实业上面。一个国家要想发展,一定要脚踏实地的发展实业,而不是走投机取巧的路线,把希望寄托在一些漂浮不定的行业上面。因此,在未来七年的发展过程中,中国的金融业和部分风险投资行业几乎没有太大的进展,所有社会资源都会有效的运用在实业上面。

为了缓解裁军之后劳动力松动的情况,南京中央政府拟定了十三个大型国家工程项目。

其中包含有在成都、昆明、云南、汉口、广州五个城市兴建现代化城乡结合系统,尽快推进这五个地方完成全面城市化的过度。在这个系统里面,不仅有现代化保障房屋、城乡公路以及城乡共同市场之外,更是专门设置了统一的对外市场代办机构。

这个代办机构由省政府直辖,属于政府事业单位,专门负责为本省多余的商品寻找对外销售的出口。之所以由省政府直辖,就是希望能有一个以省为片区单位的市场规划,城市与城市之间可以通过代办机构第一时间了解彼此市场,甚至还能更有效的获悉外省甚至外国的市场现况,从而达到彼此之间互通有无的效果。

只要能让商品流通起来,就能避免商品囤积从而创造利润,有了利润就代表有可观的市场,有了市场也就意味着能够向前发展。而省政府直辖的代办机构从中也能获得不错的抽成,不仅为民间带来商机,也为国家收入做贡献。

另外一方面,在省政府直接管理之下,还能有效的监控代办机构的办事效率,不至于消极怠工或者贪污腐败,把原本是帮助老百姓的事业发展成鱼肉老百姓的深渊。

除了城乡结合系统项目之外,吴绍霆特别叮嘱的水利大坝工程同样搬上了议程。

南京总统府根据元首的指示,经过十多天的论证和初步考察,终于通过了在七年发展计划之内兴建三座大型水电站,分别是三门峡水电站、龙羊峡水电站和丹江口水电站。

如今水电站已经不是什么新兴科技工程,早在十九世纪八十年代法国就成功建造了一座水电站,而中国最早的水电站则是在一九一二年完工的昆明石龙坝水电站。

不过,这次预计兴建的水电站全部将是库水量超过二十亿立方米以上的大型水电站,因此不仅需要庞大的工程经费,也需要可以配套的水电机器。全国大部分科研机构会在这份计划正式确立之后,立刻着手研究新一代的水电机器,无论是中国科学家还是外国科学家,都将利用这次大型水电站的项目得到一次极大的科技推进机会。

根据目前中国国内状况的推测,这三座大型发电站前后可能需要二十年的时间才能竣工。时间长并不算什么,在三座水电站开工的时候,不仅可以减少失业率,还能提供各种各样的工业发展。等到三座水电站全部竣工之后,华中地区、华北地区和中原一带的电力问题可以得到完全的解决。

有了充足的电力能源,自然也能带来相对应的其他行业发展,比如可以加快城市化建设,也可以加快机械化农业的运用,与电相关的广播、电影等等产业都会大幅度的推动。有了电力能源,就连最基础的人民生活都会得到很好的改善。

在水电站计划之外,探讨已经长达数年之久的长江大桥工程,也出现在这次十三个国家项目的名单上。吴绍霆拟定在七年之内修成两座长江大桥,其一是武汉长江大桥,其二是南京长桥大桥。

这两座长江大桥并不是单纯衔接长江两岸那么简单,而是连接南北双方的经济命脉,同时更有利的贯彻南北交通的联络能力,消除国家内部隔阂,弱化地域性的经济差异。长江大桥的历史功绩必然会成为世纪壮举。

总得来说,十三个国家大型工程项目将会成为“七年发展计划”之中的主体部分,是南京中央政府直接斥资投入发展的实际效果,也是带动“七年发展计划”积极向上的助推剂。

当十三个大型工程项目公布出来之后,无论是政府官方的顾问机构,还是民间的专家学者,全部都认定这绝对是振兴中国的奠基石。从经济角度上来说,这些大工程会极大的拉动内需,改善市场环境和民生基础;从科技角度上来说,也会带动一批先进科学技术的改进或诞生;从社会角度上来说,也是缓解三年对外战争造成国内影响最好的途径。

第1157章,亚洲局势

五月上旬,吴绍霆在南京又召开了亚洲共同体的临时动议会议,四国首脑全部如约抵达南京参加会议。

在这次会议上,吴绍霆发起的主要动议内容是吸收缅甸、高棉加入共同体阵营。尽管中国是共同体计划的龙头国,理论上来说这次动议只不过是走走形式,其他三国首脑根本不敢违悖其意。然而这次动议依然遇到了一定阻碍,使得整个会期持续了七天之久。

之所以发生严重的争议,是朝鲜和越南考虑到缅甸、高棉目前的国情,就这样贸然的加入亚洲共同体,只会拖累其他成员国的发展。当然,严格的来说拖累的是资源共享,缅甸、高棉利用亚洲共同体其他成员国的优势,可以以付出更少的代价活得更多的发展,因此对其他成员国来说很不公平。

不仅如此,缅甸目前是军阀割据的局面同样值得担心,在没有完整的国家主权之前,怎么可能加入共同体共谋发展?万一这届政府一不小心让其他军阀推翻了,那岂不是直接破坏共同体的内部章程?

虽然越南国内同样有许多军阀,可毕竟与缅甸的情况不一样。因为越南的所有军阀全部都是中国一手扶持起来的,而缅甸的军阀有相当一部分是之前效忠于英属印度政府的将军,因此两个国家是没办法相提并论。

至于高棉王国,国内穷苦不已,几乎都到了连常备军都无法维持的地步。国家整体水准十分落后,又缺乏足够的珍贵资源,除了共同体其他成员国集体进行资助,否则很难能够跟上发展的脚步。

言而总之,就是缅甸和高棉的情况实在太差,无法迎合共同体计划全体利益的原则。

然而,对于吴绍霆而言,他心里很清楚高棉王国和缅甸共和国对共同体计划的帮助。亚洲诸国实在太过于落后,遭受了西方入侵一个多世纪之久,要想彻底摆脱西方国家的歧视,就必须紧密的团结在一起,共同发展,共同防备,聚少成多,从而达到强国强民的效果。

这正是吴绍霆希望尽快拉拢缅甸和高棉加入共同体的主要原因,虽然这两个国家综合实力相对而言较为落后,但所谓“拖累发展”是指延缓原计划的发展速度而已,并不是指共同体成员国停滞发展或者发展逆退。

在他看来,发展缓慢总归还是在前进,既然要真心实意发展共同体计划,必然是要不计较过多的成见,而是以一种更为长远的目光来审视未来的利益。

毕竟亚洲共同体现在还很脆弱,各国经济的发展可以暂时放在次要位置,最主要的还是尽快让共同体显得更为强大,避免让西方国家得到警觉之后采取各种手段进行遏制才是。

南京动议会议上,吴绍霆竭尽所能的阐述高棉王国和缅甸共和国加入共同体的未来利益,只可惜最后仍然遭到理事会的怀疑。到了最后,他不得不动用外交手段向朝鲜、越南施压,这才迫使他们在这方面略作让步。

动议会暂时只通过了高棉王国加入共同体,而缅甸共和国由于缺乏稳固的政权,让很多成员国失去最基础的信心,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轻易通过。更何况共同体计划原本就有最基础的规章制度,并不是所有申请国家都能随随便便成功加入,若是在成立之初就破坏了所制订的法规,那共同体计划还有什么意义?

吴绍霆最终没有再继续强求,毕竟他对缅甸共和国也没有足够的信心,索性就先让高棉王国加入共同体,这样反而还不会给亚洲共同体造成太大的影响。

就这样,高棉王国做为第五个成员国,加入了亚洲贸易共同体和军事共同体。

五月十一日,南京总统府收到了一封来自乌梁海的紧急电报。

这份电报先被秘书厅派送到外交部,伍廷芳、陆宗舆、陆建章和顾维钧等人先后看过这份电报,意识到这是一件不可轻视的外交事件。众人紧急的会谈了一阵,然后由顾维钧和陆建章二人带着电报来到总统官邸,与元首协商此事。

吴绍霆刚刚与高棉王国的外交大臣会晤结束,在送走客人之后,还没来得及坐下来,陆建章和顾维钧二人就急匆匆的走进办公室。

“朗斋,你们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吴绍霆回过身来问道。

“元首,沙俄那边来了一封电报,是莫斯科发来的。”顾维钧神色带着几分凝重说道。

“哦?也对,这段时间太忙了,都快把北方的事情忘在脑后了。”吴绍霆恍然过来,他走到大总统办公桌后面落座下来,调整了语气说道,“是什么内容?”

“尼古拉二世希望能跟我们议和。”陆建章上前一步,一边说着一边把电报原件递放到吴绍霆的办公桌上。

“是吗?这是一件好事。北边我也正考虑停战,总之收回了乌梁海,北方第二集团军算是完成了战略使命,外兴安岭和海参崴这些地方可以通过谈判再解决纠纷。总之,现在既然我们已经占据优势,那就没必要跟尼古拉二世客气什么。”吴绍霆不疾不徐的说道,一副吃定沙俄的态度。他拿起桌面上的电报单子看了一眼,内容只不过是一些官腔官调的外交通知,具体议和自然是需要另外安排进行。

“元首,话虽是这么说,但真要与沙俄议和的话,只怕外交谈判上要多加小心才是。之前我们已经收到风声,德国方面对南亚停战的事情似乎颇有微辞,如果我们再跟沙俄议和的话,可以说已经完全退出了这次世界大战了。”

听到这里,吴绍霆脸色骤变起来,他之前自然早有预料同盟国会对中国与英国议和的事情感到不满,正因为如此,他才刻意要求英国向中国递交投降书。这就表示英国承认与中国的战争已经失败,中国并不是结束战争,而是完成了一场胜利的战争。

仔细想来,如果在这个时候跟沙俄议和,多多少少都会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感觉。

就算尼古拉二世愿意向中国递交投降书,甚至承认占领区是归还给中国的领土,但情况也已经不能像中英议和那么容易让人接受。

不过话又说回来,吴绍霆之所以要跟英国议和,摆明就是要脱离世界大战,让欧洲的协约国阵营尽量消耗德国的实力。如今德国对这件事很有意见,可在他眼里,中国已经完成了应尽的职责,而且国家根基早已不允许战争继续下去,凭什么还要将战争进行到底?

当初在布置亚洲战略的时候,他已经跟德国大使辛慈说得很明白,中国能做的就是在亚洲牵制敌人,分散俄国、英国和法国的注意力,可从来没有承诺过一定要打到欧洲去。

“不管德国人是什么态度,这是我们中国的事情,他们没有权力干涉我们的对外策略。沙俄那边没必要再继续打下去,更何况我们也迫使沙俄从欧洲撤军,无论是政治还是军事上都完成了预期的目标。”停顿了片刻之后,吴绍霆表情严肃的说道。

“元首,您的意思,就是不必理会德国方面?”陆建章试问道。

“没错,没必要再看他们的脸色。我们的战争已经结束,中国短期之内也没有能力出兵欧洲,就这样!”吴绍霆果决的说道。

“我们外交部同样是赞成这一点,不过话又说回来,纵然国际外交以利益为重,可从这方面来说我们与德国之间仍然有一些共同利益,并不方便立刻就翻脸。或许这件事我们应该寻找一个折衷的办法。”陆建章迟疑了一下,随后小心翼翼的说道。

吴绍霆沉思了一下,他现在很不想对德国恭恭敬敬,弄得就好像中国是德国的小弟似的,更何况中国在外交上越是退让,越是无法彰显大国的身份,相反越是会让德国得寸进尺。不过这个时候还是不能太意气用事,他问道:“若是如此,你们有什么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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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天搬家咯,陌生环境不太适应啊,内心纠结无比】

第1158章,莫斯科来电

陆建章与顾维钧对视了一眼,陆建章上前一步的说道:“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与沙俄秘密达成停战协议,对外只是称中俄双方进入对峙。”

顾维钧点了点头,附和着说道:“元首,其实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既能给沙俄留几分面子,又不必让其他同盟国感到忧虑,我们今后跟沙俄方面谈判时还能以此做为筹码,正可谓是一举多得的好事。”

吴绍霆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说道:“你们说的都很有道理,可是你们似乎只考虑到我们中国和德国的心态,却忘记了沙俄心里的盘算。”

顾维钧和陆建章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不过他们毕竟是搞外交这一块的专业人士,经吴绍霆这一点拨之后立刻明白了过来。很显然,吴绍霆的意思是担心沙俄会趁机横插一脚,明知道德国对停战的事情不满意,故意大肆宣扬,试图在停战之后还能挑起同盟国内部矛盾的激化。虽然说,这个想法显得有些不切实际,毕竟沙俄怎么可能自找麻烦?沙俄真要是把中国惹毛了,中国索性撕毁条约,继续北伐进攻,到时候吃亏还是沙俄自己。

可以说,这是对沙俄和中国双方都存在风险的事情。

然而正因为都具备风险因素,这就要考虑中国有没有必要去冒这个险。

就算尼古拉二世没有这个打算,但每个国家都会存在反对派、阴谋家之流,谁也不敢保证居心叵测之徒会不会故意从中捣乱。

到时候中俄双方原本打算秘密议和,经过曝光之后不仅不能降低对外界的影响,相反还会让同盟国更加猜忌。同盟国和协约国成员相互之间秘密进行勾当,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若是这么说,确实会有几分为难之处,但或许可以好好向德国方面进行一番解释。”陆建章若有所思的说道。

“向德国解释?我们为什么要向德国解释?”吴绍霆冷冷的说道。

“可是,元首……”陆建章立刻露出几分为难的样子。

“跟沙俄那边没必要暗中谈判,该怎么谈就怎么谈,谈完之后第一时间公布消息。”吴绍霆突然话锋一转,声色俱厉的说道。

陆建章和顾维钧大吃一惊,怎么谈来谈去一下子又回到了出发点上面?他们之所以如此郑重的前来找吴绍霆,就是希望这件事能够尽量不会招惹德国,没想到元首的态度截然相反,挑明了就是要跟德国正面作对。

不过看到元首如此郑重其事的姿态,二人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吴绍霆调整了姿态,一副严肃的面孔说道:“原本很简单的事情,如果真要弄得那么复杂,到头来只会自讨苦吃。我们现在有理有据也有声势,凭什么还要去看德国人的脸色?他们算什么?只不过出于战略的需要给我们提供了援助,我们为了参加世界大战所付出的代价,早已经超过他们给出的援助了。”

顾维钧和陆建章都知道这个道理,自古以来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德国之所以援助中国,无非是希望中国能牵制协约国在远东的势力。而中国三年对外战争的的确确做到了这一点,并且还是超出了德国所预计的效果。

也就是说,这从始至终就是一笔买卖,德国出钱中国出兵,大家在一定程度上一拍即合,而在一定程度上获得了共同利益。现在不能说中国亏欠德国什么资金,因为中国在战场上因为全部做出了汇报,最多只能说是一个“人情”。而在国际政治上,“人情”往往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任谁都会选择忽略不计。

吴绍霆停顿了一下,随后紧接着又说道:“与其把事情弄得那么复杂,索性就摊开来说。如果德国人真的要计较这件事,那好,让他们提供军舰、提供军费、提供技术培训,再给我充足的时间训练海军,到时候让我进攻欧洲绝无二话。”

陆建章犹豫片刻,说道:“那,元首,这件事……就这么办?”

吴绍霆大声的说道:“这件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德国人如果让我们给一个解释,那就实话实说的告诉他们。”

陆建章只好说道:“我明白了。”

顾维钧想要开口补充一些什么,不过看到现在这样的气氛,决定还是忍下来。他当然不会违背吴绍霆的意思,无非只是想多劝说一下,看看能不能适当调整温和的外交政策,能避免造成国际矛盾就尽量避免。

吴绍霆说道:“关于和沙俄谈判的事情,在谈判之前做好一定的前期工作,多拉拢社会革命党站在我们的立场上。至于议和的条件很简单,除了承认乌梁海、外蒙古是属于中国领土之外,还要将之前外兴安岭、海参崴等中国历史疆土归还,并在今年年底重新测量两国边疆地区,设置全新的界碑。”

如果说索要海参崴有几分欺人太甚的味道,但是对于外兴安岭的大片疆域确实势必再度,哪怕最终谈不拢也要通过战争把这片土地收复回来。

当年沙俄利用《瑷珲条约》强行掠夺外兴安岭,这是清朝留下的烂摊子之一,中华民国必然要全力以赴的恢复国土完整。

《瑷珲条约》又称《瑷珲城和约》,是沙皇俄国和清朝黑龙江将军奕山于1858年5月28日(咸丰八年四月十六日)在瑷珲(今黑龙江省黑河)签定的不平等条约,该条约令中国失去了黑龙江以北、外兴安岭以南(即外东北)约60万平方公里的领土,是中国近代史上一次性割让领土最多的条约。《瑷珲条约》当时未经清政府批准,但后来在《中俄北京条约》中被确认。

陆建章点了点头,郑重其事的说道:“元首放心,以目前的情况,我们很有信心完成这次议和谈判,一定不辱使命。”

吴绍霆欣然的说道:“很好。你们放心的去办,同盟国阵营内的事情我亲自来处理。”

虽然陆建章、顾维钧多多少少仍有几分担心,不过既然元首都说自己亲自处理,可见还是有信心处理好这些外务。当即他们没有再多说什么,告辞离开大总统办公室,回到外交部办公室开始准备与沙俄联络的事宜。

第1159章,沙俄首都沦陷

事实上,早从四月份开始,乌梁海方面就与沙俄社会革命党保持着紧密联系。

随着克伦斯基从中国访问归去之后,他对中国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革,一直在党内和沙皇贵族之间吹嘘着中国在亚洲重要的地位和影响。

他不仅认为沙俄应该仿效中国来完成资产阶级革命,推行君主立宪制,保证资产阶级的利益,同时尽快推出一系列资产阶级新政,缓解国内国外的矛盾局势。

对于中国以最优惠的价格出售一批军火给社会革命党,这一点确实引起了党内资产阶级人物们的好感。但做为社会革命党另外一派,青壮贵族们却还是对中国保持着戒备之心,毕竟中国大军压在乌梁海,收复了外蒙古不说还侵占了沙俄辛辛苦苦拓展而来的国土,实在是让人可恨可气。

四月和五月这两个月的时间里,克伦斯基把精力投入在两件事情上,其一就是积极训练武装商团,其二则是尽一切可能消除中国的负面影响,希望能够让党内上上下下都接受与中国合作的想法。

严格的来说,北方第二集团军早已经没有任何军事行动,甚至连之前预计开春之后继续北伐的战略布置都暂时搁置。集团军司令部对外声称是与克伦斯基建立良好联络关系,暂时取消所有进攻计划,当然实际上还是南京总统府急于发展国内,所以下令尽可能中止战争。

不过,集团军司令部的这份对外声称,在某种程度上就是在抬高克伦斯基的身价。

中国方面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们就是要扶植克伦斯基为中国的代言人,让外界都知道只有克伦斯基才能说服中国停战,如果沙皇政府不肯给与克伦斯基足够的政治地位,中俄之间的战事还算没完!

然而就在克伦斯基满怀信心的到处奔走之际,酝酿已久的“二月革命”再次爆发。

布尔什维克党经过一个月时间调整革命策略,积极拉拢了许多士兵、武装警察加入革命阵营,使得原本单纯的工人罢工运动一下次升级为武装革命。就在四月底的一天,布尔什维克党集中了所有革命精锐力量,在彼得格勒发动了一场最大规模的起义行动,而从这一天开始,“二月革命”武装起义阶段正式拉开了帷幕。

彼得格勒成为布尔什维克的主战场,很多沙皇军队和地方军队都被革命分子策反,在起义行动开始的几个小时里,沙皇军队一盘散沙,而革命士兵和工人们则团结一致,很快就形成了压倒性优势。

整个起义持续了七天之久,布尔什维克领导着革命士兵和工人历经千辛万苦,总算完全占领了这座大城市。驻守在彼得格勒的沙皇军队仓皇而逃,损失极其惨重,大部分士兵要么叛变、要么当逃兵,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首都彼得格勒沦陷的消息在一天之后传到莫斯科,沙俄政府闻讯震惊不已!尽管沙皇尼古拉二世正是因为担心彼得格勒不安全,所以这几年一直都住在莫斯科,可毕竟彼得格勒是法定的帝国首都,它的安危对整个帝国都有举足轻重的影响。

不仅如此,对于这次工人发动的起义显然已经超出所有的预料,沙皇政府已经意识到几十年来的俄国革命发生了重大变化,革命者不再是单纯的游行、罢工,而是拿起了武器走上战场。有了武器的革命活动那就是一场战争,布尔什维克不宣而战夺得了彼得格勒,这不是先发制人这么简单,而是带来了全国性的震动作用。

革命往往都是一股火焰,这股火焰如果控制的不好,不能在第一时间内扑灭,那就会如同决堤之洪流、脱缰之野马一样,转瞬之间就能席卷全国上下。

彼得格勒只是一个突破口,它让全国所有对沙皇政府不满的人看到了希望,在未来几个月内必然会有无数仿效者发动起义,并且这些人都会采取武装暴X动的形式。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更多的城市遭到沦陷,到时候才真正是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正是因为这件事,才最终让尼古拉意识到问题严重性,不得不立刻与中国取得联络,商谈停战议和的事情。他希望能尽快抽调在乌梁海附近的军队返回国内,集合足够的兵力镇压这场武装起义。

而沙俄目前国内的处境早在彼得格勒起义发生之前,就已经让中国特工获悉。

之所以是在起义之前,是因为中国特工经过大半年时间的潜伏,好不容易混入了布尔什维克派内部,对彼得格勒发动武装起义的消息了如指掌。

中国情报部门认为这是激发俄国内部矛盾的一次好机会,因此没有把这个消息提前透露给沙皇政府,甚至还暗中资助了一些布尔什维克人士,帮他们牵线搭桥策反士兵。

到了五月十五日,就在沙皇政府一边忙着镇压国内起义,一边苦苦等待中国消息之际,中国方面自然而然顺水推舟,在回复电报中提出沙皇政府必须给予资产阶级人士参政的机会,并且点名要求只与克伦斯基谈判。

尼古拉二世迫于无奈,只好宣布释放政治权力,让出由皇族成员掌握的内阁三分之一席位,正式任命克伦斯基为外交部部长,并惺惺作态的邀请国家社会工党总理马尔托夫担任工商部部长。他要求克伦斯基再次赶赴中国,尽快谈妥中俄停战议和的情况,同时也希望借助马尔托夫在国家社会工党的身份,缓和国内武装起义的气氛。

就在这份政治命令下达之后,属于社会革命党的沙俄开明贵族立刻组成请愿团,在内阁新上任的几位资产阶级部长支持之下,向尼古拉二世提出了一份国家改革的建议书。请愿团详细陈述了各国革命的始末,认为沙俄皇家政权目前正处于矛盾最尖锐的地步,要想保存沙皇尊严,就必须真心实意的开放政治、释放权力,推行立宪民主制度。

在这份建议书里面还提到,沙皇要想尽快化解国内危机,唯一的办法就是推行帝国议会和杜马合二为一,并且赋予帝国首相更多的权力,颁布对工商农行业的优惠政策,并且派出代表前往彼得格勒与革命分子谈判,尽可能向工人阶级妥协。

起初尼古拉二世根本没有把这次请愿行动放在眼里,他一如既往的刚愎自用,自己之前就看不起这些所谓的开明贵族,现在同样也不会采纳所谓的“唯一办法”。

不过没过多久,就连沙皇政权中的几位元老亲王也都找上门来。他们言辞激烈的向尼古拉二世告诫,帝国走到今天已经危在旦夕,如果再不进行改革,国家迟早要沦落到其他人手里。不管怎么说,想要死死掌握大权的人,往往就是被手里的权力所拖累。之前或许可以用一些手段来敷衍革命,可是现在连士兵都站在革命一边,帝国还能拿什么去镇压革命?

“火已经烧到眉毛了,这次革命与之前的大有不同,如果一味的采取欺骗、讹诈和镇压的手段,只会让这股火焰越烧越旺。如今俄罗斯的人民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甘愿忍受剥削,时代变了,人心变了,所以我们也要变化才能适应这个时代。”

“从两个月前开始,冬宫禁卫军已经被迫调换了三个营的兵力。吾皇,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革命分子已经渗透到我们身边,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置我们于死地。”

“你是宁可抱着皇冠毁灭这个国家,都不愿意放开手里的包袱吗?”

面对王公们的责问,尼古拉二世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之所以刚愎自用正是因为从始至终认为皇权是至高无上,可是当原本应该站在皇权这边的王公大臣们突然一反常态,向自己说出如此严重的言论,这就意味着自己已经失去了可以依靠的势群体。

要知道,沙俄帝国现在已经没有百分之百忠诚的军队,尼古拉二世手里更是没有多余的筹码。如果自己依然要我行我素,连这些王公大臣们的面子都不给,到头来很有可能会遭到王公大臣的围攻,甚至还会被逼迫着让出皇位。

在万般无奈之下,尼古拉二世最终只能选择接受王公大臣们的意见,他召见了自己的弟弟米哈伊尔大公,希望由米哈伊尔大公出面主持沙俄帝国的政治改革事务。

然而,尼古拉二世在位期间几乎没有做过什么正确的选择,偏偏在选择米哈伊尔大公出国帝国首相之后,由这位弟弟代为完成了一次尼古拉二世在位期间最明智的选择。

第1160章,彼得格勒的动态

就在五月二十日,米哈伊尔大公宣布就任帝国首相的第二天,他破天荒的立刻又紧接着宣布辞职,随后推荐由尼古拉二世的叔叔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大公继任帝国首相。

在沙俄上层社会当中,所有人都知道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大公是罗曼诺夫王朝末期难得一见的人才。在一九一五年之前他担任俄军最高统帅,在西线给德国制造了非常严重的压力,可惜任职不到一年的时间,好大喜功的尼古拉二世一时兴起,决定亲自指挥俄军作战,就这样解除了尼古拉耶维奇大公的职务,也因此为沙皇帝国的覆灭埋下了祸根。

米哈伊尔大公虽然与兄长尼古拉二世的关系不错,而他本人也不算是什么开明贵族,不过自己却是有自知之明。他很清楚沙俄帝国目前面临的危机,而自己的能力又泛泛不济,让自己来主持国家政治改革,只怕最终只会让国家越陷越深。

于是,他索性不去接受这个烂摊子,把帝国首相的位子让给更有贤能之才的人来接任,不仅能博一个知人善用的好名声,更不必负担太多的责任,真正是一举两得。

再者,他也真心希望能由一个强力的人物来领导沙俄帝国走向繁荣富强,一改旧制带来的余孽和社会崩溃。这样总算能保全罗曼诺夫王朝的名份!

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1856年11月18日~1929年1月5日)俄国骑兵上将,俄军统帅,大公。又称小尼古拉。俄国末代沙皇尼古拉二世的叔父。毕业于尼古拉工业学校(1873)和总参谋部军事学院(1876)。1877~1878年俄土战争时期,在其父所任巴尔干战区俄军总司令的参谋部工作。后任禁卫军骠骑兵团长、旅长和骑兵师长。1895~1905年任骑兵总监。1905~1914年任禁卫军司令和彼得堡军区司令。在1905~1908年期间曾兼任国防委员会主席。第一次世界大战初期(1914~1915.8)任俄军最高统帅。

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临危受命,他风尘仆仆的从叶卡捷琳堡赶到莫斯科,正式接任成为新一届的帝国首相。当尼古拉耶维奇大公出任帝国首相的消息传开之后,给资产阶级改良派以及王公大臣们带来了一剂不小的鼓舞,他们都对这位奇才抱有极大的希望,也由衷的认为这位肩负重任的首相会给沙俄帝国带来崭新的未来。

这个新的人事调动不仅给保皇党和资产阶级带来极大的振奋,同时也给参加彼得格勒起义的革命分子造成一定影响。

罗曼诺夫王朝长达三百年的对沙俄统治,很多封建的思想早已遗毒人心,真正能理解无产阶级革命的人根本只是少数,大部分人还是为了填饱肚子而发动暴力反抗。尽管尼古拉二世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国民大众,但这次从莫斯科传来的消息,却是真正显出了沙皇对改革的决心,哪怕这种决心是迫于无奈。

尼古拉耶维奇大公之前一直担任俄军最高统帅,在很多士兵心目中的地位非常尊高,这次由他来出任帝国首相推行政治改革,多多少少给全国上下带来几分信心。正是因为如此,彼得格勒的革命势力一下子动摇了起来,既然有了改革的希望,很多人自然不愿意在像武装起义时流血牺牲。

一时间,沙俄国内的革命气氛出现了僵持状态,之前其他城市还打算酝酿发动起义响应彼得格勒的革命行动,现在只能暂时放缓计划,等待国内局势的转变。

不过,布尔什维克派的革命活动家们态度非常坚硬,而以他们为首的所谓“先进工人阶级团体”则表现的同样坚定不移。他们四下奔走,发传单、进行演讲、口头表达,将无产阶级革命的伟大之处全部阐述出来。

就在彼得格勒被占领之后的第三天,国家社会工党内部开始发生聚变,以列宁为首的苏维埃政治势力正式衍生而出。苏维埃势力开始制订无产阶级政治纲领,以及彼得格勒范围之内的独立政府框架,从另外一方面来说正是在向共产主义方向实际过度。

五月二十一日,就在尼古拉耶维奇大公就任帝国首相的第二天,列宁在冬宫宣布苏维埃政权的国民政令,表示革命政权将会坚决执行“解放农奴”、“建立以工农和革命士兵为代表的议会”、“结束所有对外战争”、“恢复民生”以及“改善税政以减轻人民负担”等等承诺。

不难想象,此举的目的正是为了针对沙皇改革,但是布尔什维克派依然心有顾虑,他们对外仅仅是称革命政权,但却没有任何实际上的成立新政府的打算。而由于尼古拉耶维奇出任帝国首相带来的革命力量动摇,布尔什维克内部也渐渐出现裂痕。

有人认为彼得格勒胜利之后没有得到全国上下广泛的响应,革命政权的安全性十分堪忧;也有人坚持咬定沙皇改革是又一记谎言,应该集中力量将无产阶级革命推向全国。概括的来说,有人担心革命不会成功,而有人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而夹在这些革命政治家们中间的普通民众,只能是更为彷徨无措。老百姓们想要过上安安稳稳的日子,之前革命家们宣传只有革命才能过上好日子,可现在连革命家自己都不能确定之后的道路会是什么样子,老百姓们还能去相信谁?

六月二日一大早,陆建章侍从处先去总统官邸通报了一声,一个小时之后他带着一份文件匆匆的来到大总统办公室,见到了元首吴绍霆。

吴绍霆最近小半个月来一直都在关注中央政府政策的推行工作,对外交上的事情并没有太多重视。在他看来,目前值得关心的外交工作就只有与沙俄的议和谈判,不过以沙俄国内目前的局势来说,这次谈判基本上不会有任何为难之处,所以没有什么好不放心。

如今,陆建章是全权负责筹备与沙俄交涉的外务工作,当他让侍从处前来通报时,吴绍霆就知道一定是关于沙俄方面联络的最新进展。

陆建章走进大总统办公室之后,吴绍霆正在看一份地方省府送上来的政策跟进汇报,他没有抬起头,直接向陆建章问道:“朗斋,沙俄那边有什么新消息?”

陆建章不疾不徐的说道:“上个月彼得格勒让社会工党发动武装起义占领了,沙皇已经调集了十二个团的兵力,正在向彼得格勒前进,不过情况不容乐观。因为当初参与彼得格勒起义的人当中就有不少帝国士兵。”

关于彼得格勒的消息,吴绍霆早就已经知道了,在他现在听来,陆建章所说的这番话里,只有沙皇派遣军队试图镇压彼得格勒才是唯一的新消息。他微微的点了点头,放下了手里的文件,然后说道:“且不管沙俄打算怎么处理彼得格勒的事情,社会工党可不是一群乌合之众,他们可不会轻而易举就被镇压下去。那么,首都没了,沙皇现在只能待在莫斯科了?”

陆建章应道:“是的,事实上莫斯科现在也不太安全,之前还曾经传出有一些下层贵族试图刺杀尼古拉二世,另立新君与彼得格勒方面谈判。不过好在尼古拉耶维奇大公就任帝国首相之后,很快安抚了莫斯科周边的人心,同时还让尼古拉二世自行软禁在克里姆林宫中,以消弱沙皇政权的内部矛盾。”

吴绍霆之前曾经派人打听过关于尼古拉耶维奇大公的底细,不过得到的消息很有限,大部分仍然只是沙俄贵族之间流传的小道内容,无非都是一些吹嘘之词。即便是在一九一五年时沙俄参加世界大战,他也没听说过这位被称为“奇才”的皇叔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但是此时此刻,他听说刚刚上任不久的帝国首相要求沙皇自行软禁,立刻意识到这位奇才皇叔还真不是浪得虚名。

第1161章,尼古拉耶维奇

尼古拉二世可以被定性为昏庸无能又自以为是的君主,如今若不是因为国内局势已经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必然不会轻易放权。而他的皇叔尼古拉耶维奇大公自然深知这一点,所以要想真正完成沙俄帝国的政治改革,第一步就是要彻底“废掉”尼古拉二世,否则一旦他刚刚扭转国内局势,这位侄子肯定又会跳出来试图夺权,到时候不仅会使得改革胎死腹中,更是会造成沙皇政权彻底失去希望。

这就跟“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道理一样,要想真正完成政治改革,就必须将所有直接的、间接的、潜在的威胁全部摒除,只有这样才能放开双手大展拳脚。

“这么说来,尼古拉二世已经被架空了?”吴绍霆若有所思的问道。

“架空应该算不上,事情发展到今天这样的地步,倒不如说是众叛亲离。无论是莫斯科还是彼得格勒,几乎再也没有人愿意相信尼古拉二世,如今他能够保住自己的皇位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陆建章笑着说道。

“走到今时今日的地步,也是他自找的。不过现在看来,由尼古拉耶维奇大公主持沙俄政权,或许会给沙俄国带来一线生机。尼古拉耶维奇上任已经有半个月的时间了,他最近可有什么大的动作吗?”吴绍霆若有所思的问道。

“是的,元首,五天前莫斯科已经公布了第一阶段政治改革措施,确定在一个月之内召开帝国宪政大会,重新确定帝国宪法。元首,这是克里姆林宫发布的改革通电译文,除了帝国宪政大会之外,还有一些其他的即时生效法令。”陆建章一边说着,一边将带来的文件递到吴绍霆面前。

吴绍霆从陆建章手里接过这份文件,带着几分兴致打开来过目了一遍。

虽然尼古拉耶维奇公布的即时生效政令显得老套缺乏新意,但几乎每一条政令都是俄国国内争议已久的内容,包括宣布“人权平等”、“解除所有农奴身份”、“撤销重复、无用以及滥立的苛捐杂税”等等。

这些公布出来的政令,目的自然而然是为了争取工农阶级的谅解,因此来化解沙皇政权与百姓之间的矛盾冲突。

不过,沙俄国内大部分人的目光终归没有在乎这些短时间内难以实施的政令上面。无论是资产阶级人士还是开明贵族,又或者是知识分子和部分革命活动家,他们最关心的仍然是帝国宪政大会。

只要能真正确立民主制度,其他一切都可以从长计议。人们相信尼古拉耶维奇是一个真正的实干家,绝不会利用这最后的机会来欺骗全国人民,因此帝国宪政大会必然能够成为沙俄政治改革重要的转折点。

“也就是说,七月份之前就会召开帝国现正大会了?”吴绍霆轻描淡写的问道。

“没错,尼古拉耶维奇大公广邀全国各地的代表前往莫斯科,甚至还专程派发了一封邀请函给彼得格勒的社会工党。”陆建章加重语气说道。

“是吗?这倒真是一件奇事。”吴绍霆喃喃自语似的说道。

“在下也是这么认为的,根据我们的推测,尼古拉耶维奇大公或许是在耍手段而已,有可能是软硬兼施,也有可能是故作姿态。”陆建章点着头附和着说道。

吴绍霆之所以说这是一件奇怪的事情,正是结合了目前莫斯科调动军队针对彼得格勒的消息。尽管尼古拉耶维奇大公表面上果断下定决心,甚至咬着牙关不顾广大地主阶级的利益宣布无条件撤销农奴制,而调集十二个团的兵力前往彼得格勒的军事命令,显而易见只是他假借沙皇之手下达出来的。

沙皇早已经失去所有人的信任,就连禁卫军都不肯听从他的命令,又怎么可能调动十二个团的兵力去镇压彼得格勒?稍微明白事理的人都能猜出来,镇压彼得格勒起义的军事行动还是由帝国首相亲自授权。

这正是让人感到匪夷所思的事情,莫斯科这边的王公大臣都希望能够彼得格勒方面和谈,哪里知道众目所瞩的尼古拉耶维奇刚上台不久,依然要选择跟革命势力势不两立,真正是在走一条极具风险的道路。

“一边是在全国上下邀请代表参加宪政大会,一边又是调兵遣将围堵彼得格勒,胡萝卜加大棒,看来尼古拉耶维奇大公果然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吴绍霆缓缓的感叹道。

“确实如此,若尼古拉耶维奇大公成功扭转了沙俄国内的局势,只怕日后肯定会是一个让人头等的政治人物。”陆建章带着几分忧虑的说道。

“你说的很对,一个精明的领导者肯定会想法设法带领国家走向繁荣昌盛的道路,一旦沙俄成为强大的国家,对我们中华民国的影响可不会小。不过,眼下我们没有办法理会这件事,毕竟尼古拉耶维奇能否成功扭转沙俄局面还是一个问题。当务之急我们要弄清楚的是,这位沙俄救星的政治立场究竟是什么?”吴绍霆表情严肃的说道。

要说担心沙俄强大,他当然不会忽视这个问题,就像中国有了他吴绍霆一样,如果尼古拉耶维奇是沙俄的“吴绍霆”,倒头来不仅会带领沙俄发展壮大,甚至还有可能否认中国在乌梁海、外蒙古以及外兴安岭等地区取得的统治权。

不过,从短期看来,尼古拉耶维奇就算再有本事也不可能立刻就处理完毕国内的事情。

更何况尼古拉耶维奇也不可能真正具备吴绍霆那种时机和运气。第一次世界大战马上就要结束,世界新版图已经得到确立,到时候沙俄的情况必然会引起欧亚两大洲的各国关注,到时候要想轻易完成国家改革那可不容易的事情。

退一步来说,哪怕因为历史得到改变所以还会继续持续一阵,但沙俄也不会像中国那样让各国列强疏忽大意。最起码现在中国腾出了精力,完全可以死死盯紧沙俄,谨防沙俄帝国发展的太过迅速,以至于影响到中国的利益。

所以,面对俄罗斯国内的局势,中国有充足的时间来应付这些事情,没必要急于一时。

陆建章明白吴绍霆的意思,他说道:“根据国策研究室和中情局政治调查部的分析,尼古拉耶维奇很有可能将会力挺资产阶级的改革方式。从这一点我们也能推测出,为什么他会在帝国宪政大会召开之前,调集兵力压在彼得格勒附近。”

听到这里,吴绍霆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他深以为然的点着头说道:“就是这个道理,没错,就是这样。看来尼古拉耶维奇是一个有先见之明的人,布尔什维克党可是非常可怕的一种政治意识形态,一旦让他们形成气候,整个世界的格局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1162章,正式国谈

陆建章脸上露出几分疑惑,身为外交人员,他当然会用心去钻研各国政治动向,对于布尔什维克人的主张自然多多少少是有所了解。不得不说,他认为布尔什维克党人提出的某些社会改革很有新意,尤其是社会主义的普及化和劳动者的人权利益,以及通过武装斗争彻底消除阶级隔阂的存在。

当然,做为出生在资本主义家庭和国家的他,同样也认为布尔什维克党的理念太过激进,完全不顾社会其他阶层的利益,只是渴望一竿子打死所有对立阶级,建立一个没有隔阂的社会体制,甚至都不提出一些循环渐进、慢慢过度的办法,实在是让人感到诧异。

但是在没有经过任何实践的情况之下,谁也说不准布尔什维克所代表的“主义”会发展成什么样子,可为什么元首刚才的那番话,却显得好像已经认定布尔什维克会掀起一阵狂风巨浪似的。元首究竟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态度?

“元首,您对布尔什维克的政治主张了解吗?”陆建章犹豫了片刻,小心翼翼的问道。

吴绍霆抬头看了陆建章一眼,他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问,说实话自己也不想多做解释。

“他提出的革命主张我当然有所了解,只不过很多东西太不切实际,总想一步登天,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人类历史是需要一步一个脚印的前进和发展,任何步骤跳跃过去都会导致根基不稳,最终只能沦为一场空谈而已。”他模棱两可的说道。

“我知道了,不管怎么说,等克伦斯基来到南京正式我们谈判时,我们倒是可以从他的口中了解一些更详细的情况。”陆建章不再在这个问题上多关注下去,转移话题的说道。

“克伦斯基已经确定来南京的行程时间了吗?”吴绍霆问道。

“是的,昨天刚刚收到乌梁海转发来的电报,克伦斯基以沙俄帝国外交部部长的身份,决定在六月六日抵达南京与总统府协商停战议和之事。电报发出的时候,相信他本人已经在南下的路上,我已经安排外交部派遣人员到北京等候迎接。”陆建章点着头说道。

“嗯,克伦斯基到南京之后,一定要好好跟他谈一谈,不仅要解决我们中俄战争的问题,同时还要尽可能的跟克伦斯基一派达成合作关系,借机把我们的势力渗透到沙俄国内。”吴绍霆认真的交代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最近这两天我正在跟张盛霆北方事务公司交谈,只要我们能够克伦斯基达成合作共识,我们可以通过北方事务公司向沙俄出售军火的方式,帮助社会革命党建立更强大的军事力量,从而巩固其在政治上的地位。甚至在必要的时候,还能扶植社会革命党完全成为帝国议会中的第一大党,彻底取代皇族官员在政府的掌权席位。”陆建章有条不紊的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吴绍霆思考了一下,他当然没有忘记利用世界大战最后的机会发一笔战争横财,欧洲还在僵持着,而中国如今已经置身事外,完全可以扮演“中立国”来向前线发售军火。沙俄从西线撤军之后,到现在都没有宣布退出世界大战,而沙俄国内动荡不安的局势,完全可以当作中国发战争横财小试牛刀的切入口。

“可以这么做,不过在正式谈判之前,我们对克伦斯基一派人的看法还是要保持观望态度,只有等这次谈判结束之后,我们才能知道社会革命党是不是我们合作的对象。”

“元首的意思,我明白了。”

“你先去安排吧,关于谈判的计划尽快交给我过目就好。”

“是。”

中国与俄国谈判议和的消息最终还是不胫而走,毕竟南京总统府从一开始就没有严格管制这方面舆论,按照吴绍霆的吩咐,谈判议和的事情自然是不能遮遮掩掩。于是,顺其自然之下,各大报纸自然而然还是争相报道进展。

对中国而言,这是一个好消息,俄国主动向中国提出议和,这就证明俄国已经不是中国的对手。中国利用这次战争成功收回了北方历史疆土,不可不谓是大快人心,也不可不谓是进一步巩固了北疆国土的安全。

然而这个消息并不只是带来单方面的影响,正如半个月前顾维钧、陆建章找到吴绍霆时所说的那番话一样,做为同盟国成员之一的中国,私底下进行局域性的议和,完全不顾同盟国整体阵营的利益。

从中国在南亚战场与英国议和之后,德国就密切关注中国外交上的一举一动。南亚战场的议和或许可以得过且过,毕竟中国从越南一路强攻,几乎颠覆了英法两国在南亚的所有殖民地。可是沙俄这边几乎没有什么大规模战事,除了收复外蒙古之外就是乌梁海的小规模作战,前前后后的总体伤亡情况甚至不超过三千人。

尽管沙俄最终还是从西线撤军返回国内,可这次撤军的主要原因并不是因为中国的进攻,相反是因为沙俄国内的局势聚变。

总而言之,德国认为中国进攻沙俄的力度完全不够,中国应该继续发动进攻,不仅是为了牵制沙俄,更是要寻找机会突破沙俄国境,把战场直接连接到欧洲。

德国对中国这样的期望看上去过于疯狂和托大,毕竟以中国的实力直接参加欧洲主战场的战争实在太过困难,别说国内经济支撑不起,如此长途的跨国陆面兵线,后勤都没有任何保障,更别说面对欧洲主战场的大规模消耗了。

事实上,德国之所以有这样的要求,同样是在提防中国利用欧洲大战的机会,躲在亚洲自顾自的快速发展。倒不是因为中国这几年的情况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而引起了德国上上下下的担忧。而恰恰是因为德国制订的“霍尔维格计划”的需要,德国必须将中国的国家实力掌握在自己能够控制的程度。

德国希望中国通过持续的战争来消耗国家实力,不仅能为同盟国阵营争取更多的战略优势,也能防止中国利用亚洲的环境私自发展。

因此,当中俄议和谈判的消息刚刚初露倪端之际,德国大使馆立刻将这里的情况汇报到德国本土,辗转十多天的时间往来联络,德国外交部对此事非常重视。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中俄议和谈判正式确定下来之后,德国外交部再也不能坐视不理,他们决定向中国施压。

第1163章,软硬兼施

六月五日,就在克伦斯基到达南京的前一天,德国大使辛慈带着强硬的态度来到南京总统府,要求会见元首吴绍霆(W)

总统府外交部这段时间同样没有闲着,他们早就知道德国方面的态度,因此从始至终都在尽量缓和两国之间的矛盾今天辛慈大使特意来到总统府,其目的自然不言而喻秘书处派人去通知了总统官邸,可吴绍霆根本没心思去见辛慈大使,他固然知道自己就算见了对方也只是说一通废话,这种事情交给外交部去处理就好了

伍廷芳、顾维钧等人接见了辛慈大使,推说元首吴绍霆昨天前往镇江视察政务,要晚上才能返回总统府,所以有什么事情只能先与外交部交谈

辛慈大使自然不清楚吴绍霆是否在南京,但是他还是感觉到南京总统府的敷衍态度

在与中国外交部交涉的时候,辛慈措辞十分强烈,认为中国在这个时候如果与沙俄议和,不仅是放弃了趁虚进攻沙俄的大好机会,是对同盟国阵营的一种变相背叛

一开始就把这么大的一个帽子扣在中国头上,伍廷芳、陆宗舆、顾维钧等人都感到颇有压力,也意识到辛慈大使这次有备而来他们没有与辛慈大使发生激烈的言语冲突,只是保持着平和的态度,将沙俄与中国目前的情况分析的清清楚楚

“沙俄已经从西线撤回主力部队,怎么能说我们中国没有任何做为呢?沙俄撤军,意味着欧洲西线战场全面解散,这对你们德国来说可是解决了一块心头大患”伍廷芳用一种持老的语气说道

“我们中国能做的已经全部都做了,你们总不指望让我们打到欧洲去”顾维钧反应最迅,不等辛慈大使把德国的意图表露出来,抢先一步先堵住这句话

“辛慈先生,我们中国没有像你们德国那样雄厚的工业实力,这三年的对外战争已经让我们国家财政负担极大,我们的国民百姓也都为了这场战争而生活的极其艰难三年前我们元首向您做出的承诺,如今全部已经付诸行动,并且还获得了非常好的效果接下来的战争,我们只能通过其他方法来支持同盟国阵营了”陆宗舆慢条斯理的说道

中国外交官员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如同连珠炮似的抛了出来,辛慈大使立刻觉得有些招架不住,不过他在来之前已经很清楚中国会这样来应付自己接下来,他便用一种语重心长的口吻来说道,打算从利益的角度来鼓动中国终止与沙俄议和谈判

辛慈大使指出沙俄目前国内混乱的局面,中国完全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扩大自身在亚洲的势力圈还说同盟国虽然掌握了大局优势,但并没有完全压倒协约国,因此中国如果能够再接再厉出一把力,争取给协约国制造多的压力,反而还能让这场战争尽快结束,也能让中国尽快获得战胜国的多利益

这些话对中国来说完全是一些陈腔滥调,哪怕中国现在跟沙俄议和了,只要世界大战是同盟国获胜,中国依然可以获得战后的利益分配再者,现在继续入侵沙俄所带来的利益,还不如停战议和之后安心发展国家获得利益多,同时还能兼顾倒卖军火的商业活动,何必还要费神费力的去发动战争?

于是,不管辛慈大使怎么说,中国外交部早已经拿定主意,这不仅仅是外交部的意思,是元首吴绍霆特意交代的意思

说到最后激动之时,顾维钧大声的向辛慈说道:“中国现在已经没有一分钱的军费,难道让我们的士兵饿着肚子打仗?拿着没有子弹的枪去送死?如果贵国一定要让我们中国继续出兵,那好,只要贵国承担我们的所有军费,我们大不了就拼上一拼”

面对中国方面如此坚定不移的回应,辛慈大使知道这件事没办法取得进展他心里很是懊恼,暗暗的还埋怨中国是过河拆桥的白眼狼可是即便在心里责骂的再厉害,也不能改变既成的现实

最终,辛慈悻悻的说道:“中国态度实在让人感到太失望我相信我们德意志帝国一定会将这件事如实的向其他同盟国成员汇报,等到欧洲战争结束之时,我们德意志帝国可没办法再保证中国能够获得多的利益了”

这种威胁显然只是片面的,别说中国已经尽力了,战争结束之后如果德国敢违反当初的承诺,削弱给中国的战胜国待遇,倒头来只会让原本已经确立的国际利益版图再次陷入混乱中国一定会记恨在心,到时候弄得反目成仇,任谁都不会好过

事实上,就算德国真的要这么做,对于中国来说损失也不会太严重因为三年对外战争这段时间里,中国想要获得的利益早已经握在手里中国目前可没有像英国那样在全世界开辟殖民地、圈化势力的野心,唯一想要争取的就是亚洲霸主地位,以及在亚洲版图不可动摇的利益圈子

所谓期待获得世界大战结束之后瓜分战利品,中国无非是计划趁机在英国、法国等工业大国大捞一笔工业设备,或者抢夺一些先进的军舰、武器装备以及战略资源等等当然,哪怕这些东西拿不到手也无妨,反正陆军兵器的科技方面,中国已经取得了世界先进的地位,至于海军军舰也从日本那里获得了不少

再者,中国海军早已确定向海军航空兵的方向发展,航空战列舰等项目国外是没有的,还不如自己在国内安安心心的钻研这方面

因此,对于辛慈大使的威胁,伍廷芳用一种娴熟而又老套的外交说辞应付了过去:“如果贵国一定要这么认为,我们中国只能深表遗憾,同时也为贵国不明智的决定感到担心我们中华民国是主权国家,该不该继续发动战争或者该不该停战议和,这是属于我们中国内政,辛慈先生应该理解才是”

辛慈大使无奈之下,只好悻悻离去,他知道自己能做的有限,一旦中国下定决心要与沙俄停战议和,德国根本是没办法横加劝止这次外交事情已经给德国一记警告,中国自诩羽翼丰满,很显然是打算不认德国这个“老大哥”了,从现在开始德国国内一定要做好两手准备才是

次日上午,俄国外交部部长克伦斯基带领一种议和代表团随员,乘坐着渡江小轮抵达南京南岸南京总统府的陪同人员从北京开始就一直跟着克伦斯基,直到今天抵达南京之后,总统府照样又派出了另外一批官员前来迎接,一时间表现的非常热闹,再一次让克伦斯基感到中国官方对自己的重视和热情

上岸之后,换乘早已准备好的车队前往总统府,先在总统府的招待所下榻休息

这次议和谈判的行程虽然很急切,但也不急着这几个小时的时间再者克伦斯基深刻认为中国是友好的态度,一定会与自己达成这次议和

当天傍晚,吴绍霆亲自主持了一场接待宴会,总统府上上下下的高级官员全部到场,一下子让克伦斯基的面子增添不少光彩这次宴会上没有交谈任何公事,吴绍霆纯粹是跟克伦斯基嘘寒问暖的套近乎,会厅一派歌舞升平,彷佛中俄之间是“打虎不离亲兄弟”的世交友邦,根本不存在爆发战争的事情

这让克伦斯基以及议和代表团进一步感受到中国的友好,也暗暗在他的心中奠定了一个想法,沙俄正是需要与这样的邻邦友国建立长期友好的合作关系,甚至还要仔细考虑是否加入亚洲共同体计划

宴会散去之后,吴绍霆亲自陪同克伦斯基来到招待所,与其郑重的握了握手之后这才结束了今天的招待活动

中俄正式议和谈判的时间定在六月七日下午两点钟,早上的时间一方面是给刚刚参加完宴会的沙俄代表们缓冲休息一下,另外一方面则是中国代表团做好谈判前的最后准备

吴绍霆亲自来到外交部召开了一场会议,他在这场会议上一反之前与沙俄代表团相见时的友好态度,声色俱厉的做出了一系列严格交代

“之前《瑷珲条约》的所有内容,一律都要争取回来,不仅如此,只有沙俄承认乌梁海地区与外蒙古是我中华民国永久国土,议和谈判会议才有最基本的前提条件总之,即便今时今日沙俄国内动荡不安,此次谈判我们占据优势,但也决不能掉以轻心诸公务必要全力以赴,为我大中华民国争取应有的利益,为我大中华民国恢复大国地位竭尽所能”

第1164章,章太炎直闯总统府

这一番官腔官调的话,虽然听上不出任何新意之处,但是却能十分鲜明的表达吴绍霆的立场。之前与沙俄代表团的欢声笑语只不过是一记障眼法,在吴绍霆眼里中华民国的国家利益才是至高无上,甚至为了达到这个利益,必要时还能耍一些手段。

外交部的众官员得到吴绍霆这样明确的指示,一个个心中都有了明确的目标,他们纷纷郑重其事的向吴绍霆做出承诺:

“此次谈判,绝不让步!”

“我等一定不负元首所托,缩回中华民国营有之疆域,万死不辞。”

“众志成城,全力以赴,一举拿下此次谈判,请元首等候我们的好消息。”

“很好,”吴绍霆欣然的点了点头,鼓舞的说道,“此事一成,诸公必会名垂史册,成为我中华民国流芳百世的大功臣。”

会议结束之后,吴绍霆便返回总统府官邸忙着处理国内七年发展计划的事务。

刚到晌午的时候,官邸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声,从大总统办公室里都能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嘶吼怒骂的声音。吴绍霆不禁有些奇怪,是什么人敢如此大胆,竟然直闯总统府官邸,还如此嚣张的大吵大闹,要知道总统官邸位于总统府内府,难道这一路上的警卫就没有横加阻止?

他立刻站起身来,大声的向门外唤道:“怎么回事?去出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官邸大院如此放肆,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一名在门口侍候的侍从官急匆匆的沿着走廊跑了出去,几分钟后又同样急匆匆的跑了回来,他神色堪忧的向吴绍霆汇报道:“元首,是国学院的章太炎在外面闹事,警卫处已经上前阻拦了,不过这章太炎似乎是下了决心要硬闯进来,现在正跟警卫处的士兵争执不下。”

吴绍霆立刻皱起了眉头,他倒不是因为一介文人竟然敢跟荷枪实弹的警卫发生争执感到不解,而是对章太炎怎么突然如此大张旗鼓、横冲直撞的跑来找自己感到疑惑。他素问章太炎在汉学学术界的名声,对其在历史上的事迹也多多少少有所了解,可自己与对方素无瓜葛,到底是什么事一下子惹恼了对方?

当年袁世凯意欲立孔学为国教时,章太炎确实站出来抨击反对,甚至还因为袁世凯的政治野心曾冲进总统府乱骂一通、滋事闹事,结果不得不让袁世凯将其软禁了起来。

但这些都是因为政治意见不同,如今袁世凯已死,吴绍霆在国内国外深得民心,章太炎凭什么还要反其道而行之?再者,就算对方看不惯自己的独裁专X制,早些年有更好的机会来闹事,为什么偏偏要等到今时今日正是自己威望最高的时候才来呢?

吴绍霆沉了一口气,问道:“他究竟为什么是大吵大闹?”

侍从官一脸无奈之色,叹息道:“警卫处也没弄明白究竟怎么回事,章太炎操着一口浙江话,说话又快,外面的人根本听不懂。看那样子,就像是发了失心疯似的。”

寻思片刻之后,吴绍霆闷声闷气的说道:“你去通知警卫,让他进来。”

侍从官有些疑惑不解,连忙请示道:“元首,要不然先让特勤局的人带他到警务处,等问清楚原由再说?”

吴绍霆摇了摇头,他说道:“这章太炎既然能从总统府大门口直闯到这里,可见这人是没人敢招惹的。我听说他是学术界的泰斗,以前也是上海响当当的革命人士,他的名声和地位都不小,招待不好这个主儿,只怕省不了日后要多麻烦。”

侍从官犹豫了一下,最终只好说道:“那,卑职这就过去通知。”说完,便转身离去了。

几分钟后,院子外面的大吵大闹声越来越近,当章太炎在特勤局和警卫处的众人簇拥下走进总统官邸时,嘴巴上仍然没有闲着,该骂什么就骂什么。然而,事实上周围的人只是从对方的态度上才猜出来是在骂人,但究竟骂的什么根本听不懂,那语气和语速就像是脱了保险的机关枪一样,简直别听洋人的语言还困难。

一番周折,章太炎总算被带到了吴绍霆的办公室。

吴绍霆倒是一副客客气气的样子,站起身迎到门口,询问道:“太炎公这是怎么了?何人惹得太炎公如此动怒?来人,赶紧准备消暑的冰镇凉茶来,让太炎公冷静冷静。”

然而这番客气的话,章太炎非但丝毫不领情,竟然直接脱口骂了一句:“娘希匹,吴绍霆你少惺惺作态,我不吃你这一套。”

周围的人脸色尽皆大变,特勤局的特工们一个个怒目相瞪。元首吴绍霆现在是中华民国最受人尊敬的领袖,就算不顾及元首的身份,也要想到元首废寝忘食为国为民操劳不已。现在倒好,章太炎横冲直撞不说,又不说明什么原因,就这样毫不讲道理的辱骂元首,简直就是无理取闹,除了疯子真想不到还有什么人能这么做。

有几名情绪激动的特工都在心里暗暗想着:要不是这里是总统官邸,一定把你这个疯子拖出去暴打一顿,叫你还敢无端生事!

吴绍霆好歹是什么场面都见过,此时此刻依然能沉得住气,只是换了一种比较冷静的语气问道:“太炎公,有什么事情您就不妨直说,我吴绍霆并非圣贤,难免会有做错事情的地方,只要太炎公能颠簸指正,吴某一定虚心接纳。”

章太炎冷冷的哼了一声,不顾场合和身份,大大咧咧的走到大总统办公室小客厅,在长藤椅上落座下来,那姿态就好像是老师来到学生的家里准备训话似的。坐定之后,他双手抱着胸前,冷冰冰的说道:“你堂堂一国之元首,却对国家之事挑三拣四,但凡不是什么有利可图的事情,一律只会搪塞敷衍,倒是对发动战争、对外掠夺、推行不仁不义的霸权主义十分在行,难怪有人在背地里会指责你是一个战争狂徒。”

吴绍霆缓步走到章太炎面前,故作深沉的说道;“太炎公,我吴绍霆所做的任何事都对得起国家和人民,若太炎公是想批评我发动的对外战争,这件事我不会做任何答复。无论是好是坏,终归还是要留于后人来评价。纵然吴某受人误解,战争狂徒的罪名我也愿意一力承担,但求为中华民国百年基业打下这一基础,再多的诋毁我都能一笑置之。”

章太炎冷笑起来,讥讽的说道:“你倒还真是往自己的脸上贴金,你以为你刚才所说的话是在辩解吗?哼,这只会让我更看不起你。在你看来,只有发动战争、打下国家百年基业才是头等大事,殊不知贤明之领袖,但凡国内之事,事无巨细都是头等大事才是,哪里像你只求着武功盖世,不顾文治之绩!”

吴绍霆脸色微微变化,心中隐隐约约明白了章太炎的意思,他不动声色的问道:“太炎公的话自有其道理所在,但这道理并不足以服众,既然事有巨细之分,那自然也有主次之别,岂能什么事情都一视同仁?不过,且先不管此事如何,太炎公若有什么提议或者不满的地方,把话说的更明白一些,对你我都有好处,何必还要转弯抹角浪费时间呢?”

就在这时,一旁一名官邸幕僚忍不住附和的说道:“就是,浪费元首的时间,可不知道要延误多少国家大事,单单就招待你已经算是不顾文治之绩了!”

第1165章,教育文化

听到这里,章太炎脸色立刻大怒,忍不住跃起身来,那样子就仿佛要动手打人似的。

“好的很,好的很,你现在倒是赖到我的头上来了。那我今天就把话给你挑明,当初你在广东为了沽名钓誉,设置什么国学院,招募天下国学大师以资助他们完成学术钻研。之后又为了蛊惑人心,推行什么三年义务教育,还信誓旦旦说要大举教育改革,你能说的出口,却一个都没有做到。看看现在,中国的教育是什么样子,现在的国学院又是什么样子?”

章太炎气势汹汹的说完这番话,情绪激动不已,整个人的胸口起伏就像是翻滚的波浪似的。他说完之后,两只手插腰,怒目直瞪着吴绍霆,等着对方给自己一个交代。

吴绍霆总算明白了章太炎的来意,心中稍微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对方是文化学者、国学大师,自然希望能将自己正在研究的东西发扬光大。或许这几年南京中央政府确实忽视了许多文化事业,毕竟打起仗来消耗的实在太大,政府的经费经常是东拼西凑,为了战争的大局自然而然要放弃一些其他的事业发展。

除此之外,即便是现在战争已经结束了,吴绍霆在制订的七年发展计划当中,大部分也只是用来直接改善民生和拉动内需,反而忽视了文化事业的发展。可能正是因为如此,才使得章太炎心中不满。

这件事虽然看上去只是一个单独的个案,但吴绍霆却总觉得章太炎只不过是文化分子的代表。因此总得来说,这件事不可小视,文化分子在政治场上还是能发挥不小的作用,得罪了这帮人肯定不会有什么好果子。

单单一个章太炎就敢直闯总统府来闹事,谁知道全国四万万人口当中不会有第二个、第三甚至第十个“章太炎”?

吴绍霆微微吸了一口气,换上一副平静的态度,不亢不卑的说道:“太炎公原来是为了这件事而来,您这又是何必呢?只要太炎公托人带一封建议书来,吴某一定亲自处理这件事,今日弄得如此大动干戈,实在大有不该。”

章太炎没好气的说道:“大有该?你现在才知道大有不该?你若真能看得进去我的建议书,我又何苦会闹到这里?你真以为我吃多了撑住了吗?”

吴绍霆暗暗寻思:难道之前章太炎真的提过意见,然而我去忽视了?

想到这里,他也不打算继续跟章太炎纠缠下去,只是说道:“不管如何,这件事我必然会给太炎公一个交代。如今战争已经结束,我们的外交部又正在跟沙俄人谈判议和,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中华民国一定会迎来一次空前的大发展。这其中当然少不了在文化方面的投入,我泱泱大国五千年的文化传承一定会越来越繁荣。”

章太炎一点都不给吴绍霆面子,依旧我行我素的说道:“我不会听你说这些教条式的言论,总之,你今天就要给我一个交代,否则这件事我就闹一个没完。别说是满清鞑子的天下,如今已经是共和民主,国家是全人民的,不是你吴绍霆一个人的,咱们这些小老百姓的话也是要当家作主的。”

吴绍霆有一些哭笑不得,心中更有一些恼火,不过还是耐着性子说道:“政策之事岂能是一朝一夕就能制订出来?若真是如此儿戏,这还要什么中央政府?太炎公,您今日把这事情都直接闹到我面前了,于情于理我都不会不闻不问,只请你放心,关于文化教育方面的投入发展,我在一个月之内拟定详细方案并公诸于众,您看如何?”

章太炎不客气的说道:“你说来说去,最终还是要打发我离去,哼,哼,你真以为我是那么好打发的吗?”

旁边的几位总统府幕僚都忍不住了,元首已经这样做出承诺,章太炎居然还登鼻子上脸了,实在是不识抬举。他们纷纷指责出声,看上去只不过是相互之间发牢骚,可声音的音量却不小,摆明就是要让所有人都听到。

“不懂国家大事却来教训国家大事,真是不知所谓!”

“他就是一个书呆子,一个狂生。要是让他来制订国策,我倒要看看一天之内如何拿出一套方案来。”

“这能一天之内制订方案,那他就是当世独一无二的能人了!”

“就是,就是,纯粹是无理取闹。”

“你们都先退下。”吴绍霆突然开口,对这些幕僚下达命令。

幕僚们一个个脸色不好看,却只能无可奈何的退出办公室。

吴绍霆这时再转向章太炎,不过先前一直彬彬有礼的态度发生了改变,他拿出国家领袖的威严,肃然的说道:“太炎公,我敬重你是名家学者,所以才处处忍让。你要我今天给你一个交代,我已经给你做出承诺了,一个月之内解决你的问题。如果你一定要让我今天把这件事处理清楚,我可以很清楚的告诉你,任何一个国家的领导人都不可能做到。我可以当你是一时闹情绪不记在心上,但你还是不依不饶的话,我只能说你是无事生非!”

尽管章太炎性格直燥,又有一股典型的文人狂傲,但是他并不是真正的疯子,脑子还是很清楚的,因此对吴绍霆等人的话自然是听了进去。他不懂政治,当然不能盲目的去指责,否则不仅不能达成自己的目的,反而还会被人贻笑大方。

现在吴绍霆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章太炎如果还要继续追究下去,倒头来吃不了兜着走的肯定是自己。

轻蔑的“哼”了一声,章太炎一副舍我其谁的表情,大声的说道:“吴绍霆,你欺我不懂政治,可以,但是你欺骗不了全天下人的眼睛。今日我来找你的目的无他,你也清楚是什么,好在让你把话放了出来,那我就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咱们大中华的文化传承在你眼中是小,在我们这些穷酸书生眼中是大,总之,你自己看着办!”

吴绍霆平静的说道:“我放心,我自然说到做到。”

章太炎也不再多说废话,鼻子向头顶一翘,昂首挺胸一副胜利者的姿态迈步走出大总统办公室。刚刚来到走廊,看到先前去准备冰镇酸梅汤的侍从官正端着餐盘站在那里,刚才因为里面的争吵声,侍从官也不好进去,只好就站在门口等候。他大步流星的走过去,毫不客气的抓起一碗酸梅汤一饮而尽,痛快的舒了一口气,甩着袖子离去了。

幕僚们纷纷的回到办公室内,却看到吴绍霆正在办公桌的书堆里翻找文件。

“元首,你章太炎是出了名的章疯子,这次他连总统府都敢横冲直撞,要是不加以管制,日后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是啊是啊,简直是莫名奇妙,简直是荒唐至极。”

吴绍霆没有抬头,依然自顾自的翻找文件,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说道:“你们都说了,这章疯子连总统府都闯的进来,这天下还有什么事情他做不出来?这种是清流,你惩治他反而还助涨了他的名气,史书会记载某年某月某日章疯子因直谏触怒某人,结果被某人横加报复。倒头来惹一身麻烦的还是自己。”

“可是元首,这也太便宜他了吧。”

“总之,”吴绍霆意味深远的说道,“这章疯子只是从方式上让人无法接受,但他的目的并不坏,终归是为了国家发展。你总不能说这样的人是坏人吧?我身在这个位置上,能担得起多少期望,就担得多少责任。是责任,我必然要负责到底。”

在场的人听到这里,顿时从内心中发出了一种感慨,他们这才知道身为国家领袖需要的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和魄力。以国家为重,个人荣辱可以置于其次,但凡是为了国家发展的需要,哪怕忍辱负重都是毫无怨言。

只能说,元首在这个位置上已经有了超出常人的人性觉悟,这是一种哲学的观念,也是一种政治活动家的自我升华。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觉悟,也只有真正的伟人才会有这样超出常人的世界观。

一时间,众人对元首吴绍霆的钦佩之意更进一步。

过了一会儿之后,吴绍霆总算找到了自己需要的那份文件,他打开来仔细看了一遍,然后对幕僚们吩咐道:“关于文化教育方面的发展事情,你们立刻给我着手安排筹备。另外,在三天之内安排一次教育文化部的工作会议,由我亲自主持,既然章太炎如此隆重的提到此事,索性就一步办到位好了。”

众人信心十足,振奋的答道:“是。”

“我们马上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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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端午节,各位大大吃一个好粽子,过一个快乐的传统节日,在此送上祝福,呵呵!!】

第1166章,签署和约

中俄议和谈判的会议很快就进入了正规,从六月七日下午的初次碰头会一直到六月十三日的协议推定会议,期间中俄双方确实发生过一些争执,但总体而言一切都还算顺利。之前中国方面的热情外交显然发挥了不少作用,让克伦斯基在议和条款上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让步。关于中国提出的大部分议和条件,克伦斯基和他的代表团基本上全部同意,但是却额外的在外兴安岭的测量新国土边界问题上,做出了一些争取。

测量新国土边界将不会采纳之前《瑷珲条约》的概念式方式,也就是以什么什么为界限,这个界限以南归谁、以北归谁。因为这样的概念式方式只会让两国边疆问题陷入模棱两可,甚至还有可能成为长此以往的隐患问题。

中俄双方在外兴安岭的国土划分,双方将会派遣外交特遣团抵达当地,按照议和谈判会议上的地图疆界为准,通过实地考量来设定新的界碑。

此举虽然过于麻烦,但毕竟是长治久安的办法,省的日后中俄两国会在外兴安岭的土地问题上发生局部冲突,影响两国的外交关系。

而就在关于外兴安岭的国土划分谈判上,克伦斯基唯一坚持将外兴安岭北边的乌第河划归为俄国领土,其余部分则全部归属于中华民国所有。

严格的说,克伦斯基的要求并不算完全过分,因为早在清朝康熙皇帝与沙俄签订的《尼布楚条约》时,乌第河到外兴安岭这段土地属于待议土地,并没有任何明确的规定归属问题。也就是说,乌第河原本就在中国历史疆土之外,而且无非是几百公里的土地,在这方面争执下去只会浪费时间,而且还会显得中国咄咄逼人。

毕竟在日后与沙俄的外交活动上,中国还要尽量拉拢克伦斯基一派,这个时候索性就送一个人情给克伦斯基,暂时把这件事给议定清楚好了。

到了六月十五日,中国外交部代表与沙俄议和代表团正式签署了议和条约。

在这份条约里面,沙俄承认乌梁海三部、外蒙古是中华民国的领土,也承认中国军方在乌梁海地区采取的民政安抚政策,即只要在乌梁海登记身份证明的沙俄人将被视为脱离沙俄国籍,成为中华民国合法国民。另外外兴安岭除北部乌第河之外,全部归属于中华民国领土,在疆界上就以乌第河为横向标准,设定为最新的两国边境。

除此之外,紧挨着中国黑龙江省的沙俄国土,同样将遵照昔日《尼布楚条约》规定,承认以珲春周边地区的土地,包括海参崴、纳霍德卡、斯帕斯卡达利尼等地区,全部交还给中华民国政府。

从地图上来看,就是将沙俄在东方的一角全部挖掉,自此之后沙俄不再与朝鲜接壤,也将丧失部分日本海的海权。

做为附加条款,克伦斯基要求中国方面不准强迫沙俄递交投降书,这次谈判议和是本着平等友好的身份关系,目的仅仅只是为了化解中俄双方的矛盾冲突。除了在条款中规定的土地问题之外,沙俄帝国也不会再提供其他方面的赔付,比如战争赔款、军事限定等等。

至于两国通商往来的事情,可以在基于友好关系的出发点上,另外签订互惠同等的通商条约。反正现在沙俄帝国与中国接壤,相互之间开通自由贸易不算什么坏事,也不会因为地域的原因而造成不平等的状况。

对于这一点提议,中国方面经过几个小时的商讨之后,最终同意了下来。

反正因为与沙俄议和的事情,已经弄得同盟国阵营内部风声四起,虽然奥匈帝国、意大利和奥斯曼土耳其等国家并没有太过看重,一方面是因为骨子里仍然看不起东方国家,另外一方面则是中国能做的已经做了,在南亚打败了英国,在朝鲜打败了日本,为欧洲战场争取了不小的帮助。

只不过因为德意志帝国的从中影响,导致这些国家不得不对中国产生一种偏见。

如今中俄议和的事情低调处理,未尝不是一种缓解同盟国内部压力的办法。

在签订完毕协议的当天傍晚,吴绍霆再次在总统府举办宴会,热情的招待克伦斯基等众人。议和的事情尘埃落定,中俄双方总算可以名正言顺的化解冲突,这对吴绍霆和克伦斯基二人来说都算是了却一份心病。

放下了这份心理包袱,这次宴会上大家都十分尽兴。

就在宴会中途,克伦斯基还特别提出与吴绍霆单独会晤,不过这次会晤并没有交谈任何正式的事情,只是克伦斯基向吴绍霆亲自了解一些关于亚洲共同体计划的事情,包括共同体计划的宗旨以及未来发展的走向等等。

吴绍霆对此倒是多藏了几分心思,毕竟亚洲共同体计划是以中华民国为核心,整体计划的利益最终是汇聚到中华民国身上。因此关于亚洲共同体的内容是有可能不可告人的内幕,他当然不会什么事情都说出来,甚至连一些原本是半公开的官方介绍都尽量含糊其辞。

他不是傻子,克伦斯基既然如此有心的来找自己打听亚洲共同体计划,那自然意味着沙俄帝国对这个计划有几分兴趣。不管沙俄帝国在打什么算盘,在中国没有打下亚洲共同体牢固的基础之前,任何不在计划之内的国家都是一种威胁。

如今的世道可不是什么和平发展的时期,任何试图分裂本国利益的行为,都是会被视为敌对甚至极有可能引发战争。

吴绍霆并非没有想过真正意义上的扩大亚洲共同体,到时候为了应付西方列强的威胁,尽可能的团结亚洲各国是在所难免,哪怕像日本、印度以及沙俄帝国都是可以争取。只是目前而言,他更看重的是如何利用沙俄帝国国内混乱的局面,借机从沙俄帝国内部搜集利益,并沙俄帝国无暇对外拓展之际,尽可能的抢占亚洲势力版图。

假如让沙俄帝国加入亚洲共同体,从而让沙俄帝国借助亚洲共同体发展起来,到时候不仅有可能会让这些老毛子反客为主,更是直接导致中国丧失了获得更多利益的机会。

因此,在这个时候他不希望沙俄干涉亚洲共同体,仅仅只是碍于双方融洽的关系上,略作寒暄似的介绍了一下。

克伦斯基虽然隐隐约约感觉到吴绍霆在亚洲共同体计划上面的保守一面,但也没有太过多想什么,他之所以要询问这方面的内容,只不过是希望能从中找到一些共同的利益点。再者,他现在对亚洲共同体计划也没有确切的概念,就算吴绍霆向自己做出详细的介绍,自己也没办法立刻进行决定。

宴会结束之后,中俄双方的官员都已经尽兴,大家相互打了一声招呼,然后就各自返回休息处,结束了这一天的活动。

从第二天开始,吴绍霆便将所有精力放在文化教育建设工作上,不管章太炎的态度是如何,既然自己已经郑重其事的向对方做出口头承诺,身为国家元首就要去履行这个承诺。不仅如此,这既然原本就是国家事业,理应要尽心尽责,没有雄厚文化教育基础的国家,即便有再强的工业基础都只是一副空架子。

就在章太炎大闹总统府的当天晚上,大总统办公室的幕僚们就开始积极奔走,与新闻、文化和教育等方面的职能部门进行联络,开始起草相关的预算预案,并且重新统计全国上下的教育资源,将中国目前的文化教育事业现状拟出基本的框架和基础情况。

第1167章,文化发展

虽然说这些信息并不算实际上的发展行为,但对制订相关的发展计划有举足轻重的意义。如果没有这些参考信心,谁能说得清楚中国文化教育事业处于什么阶段?谁能说的清楚未来发展文化教育需要重视什么地方?

这是一个极其庞大的调查工程,当大总统办公室下达命令之后,中央政府立刻开始执行这项命令。就这样从中央到省府,从省府到市府,从市府到其他地方政府,一场覆盖全国的文化教育大发展进入前期预热状态。

尽管之前中央政府颁布的“七年发展计划”已经让所有地方政府满负荷运行,可章太炎事件传开之后,各地方政府都很清楚这件事的严重性,这不仅是元首拿自己的尊严荣誉来办事,更是关乎到元首的手腕魄力。如果这件事办不妥,元首一怒之下肯定会严打严惩,因此哪怕忙到废寝忘食的地步,也必须咬紧牙关坚持下去。

正是因为这次全国范围的文化教育统筹工作,使得所有地方政府都显出了兢兢业业的工作态度,也让全国人民看到了一个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政府。老百姓们渐渐意识到,黑暗的旧社会正在消失,一个崭新的、先进的、与世界列强并驾齐驱的文明国家正在凝聚成型。

到了六月二十二日,全国的文化教育调查历经千辛万苦,总算汇聚到中央政府。

吴绍霆就在这一天召开了中央政府文化教育相关部门的全体官员工作会议,就全国开展的调查汇总信息组织讨论和分析。

根据这次全国普及调查的情况来看,中国百分之六十八的人口处于教育匮乏状态,而几乎所有省市的文化发展水平都属于十分落后的阶段。也就是说,拥有五千年文明传承的中华民族,如今基本上是属于文盲性国家,所谓五千年的文化底蕴到经过清朝统治以及清末半封建半殖民时期的摧残,早已经退化到惨不忍睹的地步。

在这次调查过程中,一些别有用心的省市还特别安排了道德品性的测试,虽然这份测试严格的来说不属于全国范围,但也能算得上是抽样调查。根据这些稀少的信息显示,很多中国人已经完全失去最基础的“道德”观念,为了生存、为了更好的生存、为了贪得无厌的生存,人们早已经把道德底线越拉越低。

不得不说,这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文化教育和道德是相辅相成的关系,因为落后的文化教育环境,衍生出没有道德观念的人生观,长此以往下去就将成为民族性根深蒂固的恶习,甚至再像扭转回来都十分困难。

吴绍霆在听完官员们的汇报之后,陷入了冗长的沉思,这件事使得他联想到二十一世纪的中国道德状况,不敢搀扶老人,不敢见义勇为,人们之间越来越陌生,各扫门前雪,甚至还变态到巴不得别人遭到天灾人祸。

这就是没有科学、素质的文化事业和教育事业造成的恶果,也是陈陋旧社会长期以往积累下来的腐败气息。纵然国家再富有、再强大,但民族性已经脆弱到极点,别所到时候迎接一场战争,哪怕是一场稍微有点规模的文化入侵就能摧毁整个中国的民族性。

民族性是一道无形的壁垒,只要它越是强大,国家整体就越有韧性,哪怕外来势力入侵到只剩下一省一城,全民族依然会众志成城的顽抗下去。

这个时候他倒是有些想要感激章太炎了,要不是章太炎疯狂的举动,吴绍霆或许还不会有这样的觉悟。中国要想全面发展,很多事情都必须立刻着手去办。像文化教育方面的工作,更是要尽快落实,从而弥补近代中国造成的文化教育断面,让中国重新走上文明强国的道路,避免重蹈历史的覆辙。

这次讨论会议一直进行了四天,前后开了十二场会议,中央政府终于开始起草相关的政策文件。根据文化教育部官员的总结,要想在目前状况的中国大力提高文化教育事业,不仅要抛开门户之见引进西方先进的教学理念和文化拓展思路,更是要准备充足的发展经费,毕竟文化教育事业并不是纯粹的盈利事业,它所创造的真正利润将会以无形资产回馈到社会,因此这实际上是属于国家的一种投资方式。

教育部部长蔡元培认为,要发展文化必先发展教育,有教育才能有文化,同时国家通过各种方式来鼓励民间自行发展文化教育,从而到达发展的广面和普及化,双管齐下才能获得最好的效果。

有鉴于此,吴绍霆将自己酝酿许久的一个想法公布了出来,他决定筹备五千万预算经费,在中国建立两套教育系统,其一是民办教育系统,其二是官办教育系统。虽然听上去并没有任何新意,甚至还有点陈腔滥调。但是他知道,官办、民办教育一直都只是嘴巴上说说,没有哪一届政府真正重视过,而自己要做的就是把这个简单的方法付诸实际,组建一套有效率、有作用的教育产业链。

在吴绍霆的设想之中,他计划以官办教育来负责小学和中学两个阶段,而民办教育则集中在高等学府方面。当然,这只是一个规划性的计划,并没有严格设置限定,民间教育资源同样可以量力而为,选择承办一些中小学;而官办教育也未必不能涉足高等学府,比如目前国内几所重点大学,基本上全部都是官办。

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吴绍霆希望通过官办教育来执行惠民政策,以国家财政补助的形式,优先让国民大众打下基础学识,大幅降低文盲率。至于高等学府在目前阶段并不鼓励人人都就读,只安排那些有继续深造决心的人接受这方面教育。

按照这样的预想,官办教育的费用会很便宜,而民办教育的费用会很昂贵,毕竟民办教育也考虑盈利性来维持学校的运转。

发展都成熟阶段的时候,官办教育仅仅是一种基础教育系统,教育模式算不上出色也算不上坏,也就是中规中矩的样子,只有官办高等学府会在教育部直接管辖之下与时俱进。相反,民办教育会形成一种自我演变的体制,在教育部监督下的自由经营时期,民办教育会形成一种良性竞争,正所谓优胜劣汰,民办教育只能不断的改良自身教育水准才能生存下去。

最终,民办高等学府将会成为中国高等教育的中坚力量。因为有了竞争,各大高校会通过改善学校环境、聘请优秀教员、提高学术科研的力度来增加自身核心竞争力。而且在大量培养出优秀人才之后,也会冥冥之中形成一种社会财富。

吴绍霆不希望中国教育像二十一世纪那样走向教条式,他可以接受在小学、中学开设所谓的“美化统治者”的课程,但是大学一定要坚持自由化。也就是说,他在学生思想不成熟的时候给予一次灌输“美化统治者”的机会,但当学生们成长、成熟之后,也要给予他们选择是否坚持这种思想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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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具啊,搬家之后新房子没有小区光纤,电信说要重新派人安装,但一直没有后续消息。今天是用笔记本偷了一个没密码的无线网上传文章,如果出现断更还请各位大大见谅,纯粹是网络问题!】

第1168章,详细布置

因为他不能预计每一届政府是否真能做到为国为民着想,一旦出现了一届腐败的政府或者昏庸无能的领袖时,就需要人民有足够思想做出决断,站出来推翻这个腐败的政府或者逼迫其下台。

除此之外,高度自由化氛围的大学能够最大化的发挥学术研究的效率,不仅能提高文化教育的规格,还能造就更多具备逆天才华的人才。

以上这些就是教育体制的硬性发展方向,官办和民办两大系统都要共同发展。

在这两项发展计划之外,吴绍霆还强化落实了扶助教育事业的金融政策,比如提供助学贷款、开设教育储蓄基金、优化民办教育投资贷款等等。中国大部分人口成为文盲的重要原因之一,那就是很多穷人读不起书。

尽管在早期的时候,吴绍霆已经制订了助学贷款和教育储蓄这些项目,但是在贯彻实施上存在一定的难度。不管怎么说,如今旧事重提的目的就是希望能够将这些项目发展的更好,对教育的帮助更多,能从真正意义上帮助国人解决读书难题。

至于在文化发展方面上,虽然按照蔡元培的意思,只要教育发展的好,文化水准也能跟上去。但是教育所产生的文化效应仅仅是一个国家文化的一部分,要想让文化事业得到全面的发展,自然而然要花费更多的功夫,投入更多的资源,从而达到更广泛的文化效果。

在这个方面,吴绍霆与参加会议的众多专家、学者进行多方面的探讨,决定先由中央政府着手抓几个重点发展,然后以这些重点发展来带动全国文化事业的普及和提升。

其一是发扬考古行业,中央政府设立国家考古研究所,一些重点大学也开始考古学专业,引进国外的考古经验,来组建中国近代第一批考古产业。考古的目的不仅仅是研究文物的文化价值,同时还能起到探索更完善的古代历史层面,丰富历史文化,另外也能保护中国本土的古董文物,省的让那些外国列强骗走。

其二是学术、艺术的鼓励和振兴,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都要制订相关的鼓励政策,多创办和发行文化艺术方面的刊物,所有大报纸也要不定期的开设相关的专栏,丰富国民大众的视界,增加更多提高文化的途径。

其三是规划中华法定传统节日,诸如端午节、重阳节等等,并且通过各种方式来培养这些传统节日的文化气氛,让国民不仅能记下这些节日,还要让他们感到这些节日都属于中华民族的重大节日。

其四是设置权威的国学地位,以国学院为主要单位,中央政府划拨更多的资金,吸纳更多著名的国学学者加入国学院,并运用政治手段来提高国学的附加值,比如国画、毛笔字等含金量等等。此举的目的就是尽可能提高国学在中国国内乃至世界的地位水平,从而彰显国学的文化效应。

其五是配合官办教育机构,推广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这一点是吴绍霆单独特别做出的指示,他决定在日后所有官办的小学、中学都保留部分古代科举的惯例,一个是“举孝廉”,另外一个是“时评”。

当然,这些内容自然不会是照样全搬,所取的只是目的,形式上必然会有更改。他规定但凡有孝廉品性的学龄人,在经过举荐和考核之后,可以免除所有费用就读官办小学和中学,并且由国家承担在读书期间的所有生活费用。“时评”则是指在地方拥有良好声誉,公认具备有过人的特性,比如有什么小发明创造之类,经过举荐和核查之后,同样可以享受国家的教育补贴。

这两个项目不止是在入学之前,哪怕是在入学之后有诸如此类的突出表现,同样可以享受国家补助的待遇。

不过,为了防止有人弄虚作假、徇私舞弊,吴绍霆还制订了一套严酷的法令,但凡发现违规造假骗取国家资源者,轻则罚款十倍学费,重则处以牢狱之罚。而所参与其中的官员,一律免职入狱,并永世不被官方机构录用。

这五点内容就是中央政府重点着手的文化发展项目,虽然这些对文化发展来说仍然只是表层次的皮毛,但其目的是起到引导作用。中央政府能做的很有限,关键还是要政府与民间共同协力才行。

到了六月底,这套方案总算水落石出。

吴绍霆亲自参加了文化教育发展政策的新闻发布会,这次大手笔、大规模的文化教育发展很快在国内掀起了一股震动。前有七年发展计划,现在又有文化教育方面的大投入,足以彰显在三年对外战争结束之后,元首吴绍霆对内发展的雄大决心。

然而没过多久,针对这次文化教育的发展外界渐渐传出来一些异样的声音。

不知道是什么人挑起了这个头,有人开始质疑保留所谓的“举孝廉”和“时评”制度,结合前不久刚刚发生过的国家荣誉改制事件,让人总感觉到吴绍霆隐隐约约是在做着什么铺垫准备似的。很快,这股声音越来越明显,更多阴谋论者加入其中,一个个煽风点火,各种理论所得天花乱坠,总而言之就是认为这种方式颇为不当。

更有甚者,直截了当的指出元首吴绍霆有称帝的野心,认为这件事绝非偶然,既然前面有荣誉改制的先例,那么这次利用所谓的文化教育发展计划做掩护,搬出一些封建时代的旧有传统来兴风作浪,谁敢保证以后还不会有其他的动作?

尽管说三人成虎、人言可畏,但元首吴绍霆的声誉早已今非昔比,老百姓们不管什么国家制度,只知道元首当政解决了许多生活问题,降低了税负、提高了福利,这可是一百年来难得一见的肯为国家百姓干实事的领袖。对于他们来所,就算吴绍霆当上皇帝又如何?一个填不饱肚子的共和国家,难道能比一个吃饱穿暖的君主国家要好吗?

不过,这件事最终还是传到南京总统府,秘书厅派人将消息汇总起来递交到侍从处,很快就送到了大总统办公室的桌案上。吴绍霆在听闻了这个消息之后,心情一下震怒起来,虽然身为一个国家领袖应该懂得控制个人情绪,但是在这件事上却实在难以噎下这口气。

在没有办事之前有人直闯总统府提意见,在办完事情之后又有一些刁钻的小人恶意中伤。当然,如果单纯是刁钻的小人话,吴绍霆倒是可以忽略不计,自己完全没有必要理会这些人。可问题是,一般的阴险小人根本不敢在这个时候公然指责中央政府,显而易见,这肯定不是空穴来风的事件,

吴绍霆意识到国内隐隐约约还藏着一股反对势力,这些人巴不得兴风作浪来影响中央政府的权威,以及他个人的统治地位。面对这种只是为了单纯政治目的的反对派,他绝对不会姑息养奸,一定要深究到底,趁着这些人得势之前彻底扼杀他们。

当即,吴绍霆找来了中情局所有高级官员,向他们下达命令,立刻调动所有可以使用的情报资源,追查究竟是什么人在制造这样的言论。

第1169章,新的格局

众官员接到这项命令之后,都感到情况很严重,这种严重一方面是站在元首的角度,另外一方面则是站在外人的角度。前者自然不必多说,既然都能让元首雷霆大怒,可见不是一般的事情,而后者却是外人感到元首对此事颇有重视,或多或少都觉得其中有内幕,难道说这些谣言真的说中了一些内容,所以才让元首感到愤怒?

当然,身为情报部门的官员,他们接触的政治内幕多得去,不管元首是否真的想要称帝,与他们本身的关系并不太大。在这一行业能坐到现在这个位置,最基础的条件就是需要有足够的政治忠诚度。

不过为了让元首能知道这件事的潜在影响,情报分析部主管陈振还是向吴绍霆提示了道:“元首,这件事总归来说只是微乎甚微的一小部分人在作祟,这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天底下少不了有几只害群之马。只是,为了这件事如此劳师动众,并非我等不愿意,倒是怕事情传了出去,会让很多人对元首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在场的所有人听完这番话,都知道陈振想要说什么,有几个官员还点头附和了起来。

吴绍霆当然也是明白这一点的,无非是生怕外人以为这是“欲盖弥彰”,他正色的说道:“外人对我的看法固然重要,但是这些害群之马显然是有备而来,否则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怎么可能形成这样一股歪风邪气?我势必要追查到底,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在搞鬼。我既然能站在这个位置上,就不怕别人说三道四,可是一旦这些人得寸进尺,耍出一些更下作的手段,到那个时候可不单单是个人荣辱的事情了。”

陈振问道:“元首,这件事背后真的有人?”

吴绍霆严肃的说道:“我也只是猜测,所以才让你们去调查。我不希望等到事情闹大之后才做出反应,后知后觉是从政者的大忌,凡事一定要有防患于未然之心。”

另外一名官员点了点头,郑重其事的说道:“既然如此,我等一定尽快完成任务。”

吴绍霆接着说道:“你们担心这件事会让不知情的人误会,说实话,这一点确实不得不小心。但是话又说回来,你们是干什么?你们是干情报工作的人,隐蔽行事是家常便饭,要不然我又何必来找你们做事!”

陈振连忙说道:“元首教训的是,我等一定不负所托,竭尽所能办好此事。”

从这天开始,中央情报局部署在全国各地的情报站开始忙碌起来,他们不仅要追查元首交代下来的任务,同时还要监测民间舆论的动向,针对每一次攻击中央政府或者元首的言论进行时刻跟踪分析,了解这些言论对民间的影响力,从而规划安全等级。

当然,重点工作依然是在追查之前的造谣者,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水如大川,要想找到是谁泼出来的,那简直比大海捞针还要困难。不过情报人员自然有一套办事方法,他们先从那些信从这些言论的人下手,对这些人进行密切的监视,全面调查他们的背景。既然这些人相信谣言,那自然有不安分的原因,要么他们就是主谋,要么主谋就在他们身边。

经过几天时间的忙碌,中情局总算找到了一些头绪,在他们入手调查的几十个对象当中,有八个人是中华革命党的党员,另外五、六个人则分别与这八个人是认识的,当然至于认识的关系程度还有待追查。

虽然这算得上一条线索,但仍然很难有精准的证据,毕竟中华革命党一直以来都是反对党身份,只不过势单力薄所以没什么做为和影响。另外这八个党员以前都是同盟会在地方的骨干成员,属于那种激进的政治活动者,之前还一直反对荣誉改制,现在反对“举孝廉”和“时评”教育手段也很正常,这暂时不能说明他们是有阴谋的行为,或许仅仅只是跟风。

一九一七年七月份,世界格局隐隐约约出现了一种僵持。

自从中华民国先后与英国、俄国议和之后,可以说是彻底脱离了世界大战的战场,仅仅是保留着一个同盟国的名份而已。只是,这看似与大局并无直接联系的事情,却间接的给欧洲战场带来了重大的影响。

英国从南亚战场上抽调了全部的战略资源,转而投向法国正面战场上面。这一举虽然有几分强弩之末的虚张声势,但不可不否认,时至七个月之久德国主力部队仍然被困在巴黎,未能再向西边挺进半步。至于做为“奇兵”的意大利,除了发动突袭抢占了里昂之外,也没有任何其他的做为,甚至即便有多余的兵力继续组织进攻,也装出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只是一味的巩固占领区,并在占领区内大肆掠夺,就好像他们的战场就局限于此似的。

至于塞尔维亚战场上,同盟国的三支大军疯狂的进攻之下,终于显出了防守松动的状况,但严格的来说同盟国军的进展依然不算有效率,哪怕塞尔维亚一直处于被动防守状态,也能继续坚持七、八个月之久。

因此,同盟国在声势上获得的绝对优势,但却没有办法全部转化为战场上的优势。总体而言整个欧洲战场还是处于一种僵持状态。军事时评家们都看得出来,事实上造成这样局面的原因,中国与英、俄议和是重要因素之一,但另外一个不可忽视的原因那就是长久以来的大规模作战,使得同盟国和协约国双方都陷入了资源困乏状态。

正因为如此,同盟国和协约国双方都无法组织像之前那样有效率的作战,哪怕协约国处于弱势,但凭借战略防守的姿态还是能跟同盟国拼上一拼。相反,同盟国却因为战斗力锐减,而没有能力去跟对方硬拼。

当然,如果中国能够在亚洲将英国、俄国牵制的更久一些,同盟国还是有很大的机会发动一次破釜沉舟似的总攻,趁势彻底击溃协约国的主力防线,那么剩下的作战就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不必再担心有僵持的局面。

直到这个时候,西方国家才真正意识到中华民国这个东方“落后”国家的举足轻重,没想到最终能够影响整个世界大战局面的人竟然是这个不起眼的国家。

可惜事情已经成为定局,中国签订了两份停战和约,彻底置身于战争之外,以中国目前的态势显而易见是不可能再重新发起战争了。

然而,这种僵持实际上对协约国来说仍然是不利。目前协约国整体采取的是战略防守,这种战略部署的目的就是希望能够吸引同盟国的进攻,继而达到快速消耗敌军的目的。可是正因为同盟国阵营的内部情况同样不明朗,因此无论是德军还是奥军、意军,基本上都大幅缩减了主动进攻的力度。

也就是说,同盟国与协约国现在都进入了一种消极的防守作战状态,双方都没有足够的力气发动一场可以摧毁对方的作战。如果单纯就这样消耗下去,做为主力部队的英法联军很快就会因为战略资源慢慢消耗完毕,最终导致连战略防守都无法进行下去。

毕竟英国从南亚抽调的资源十分有限,南亚大部分殖民地全部丧失,跟中国又打了一年之久的作战,英屬印度政府剩下的物资也不多。一旦在缓慢的对峙过程中用光了物资,英国、法国再也没有办法从海外争取到更多的援助,等待他们的就是弹尽粮绝的局面。

相对而言,同盟国虽然也面临战略资源紧缺的情况,但比起协约国来说,他们的状况显然要好很多,绝对能够比协约国坚持的更久。

第1170章,国际利益的诱因

这场战争如果继续僵持下去,不出五个月的时间,必将以协约国主动投降而告终。

这原本是欧洲各国普通老百姓所期待的情况,在他们眼里,不管是谁胜利,只要能够尽快结束这旷日持久的战争,让亲人们平安归来,让生活的负担释放下来,哪怕是敌人获得胜利都无所谓。欧洲人已经彻底被这场战争折磨到近乎疯狂的地步,骨子里对当权者不顾人民百姓生活问题早已产生了一股痛恨,一些激进分子甚至还巴不得自己国家战败,然后趁机推翻这个残暴不仁的政府。

可是,对于一些远在大洋彼岸的国家来说,他们对这场战争还意犹未尽,因为这场战争带来的巨大利益一直吸引着无数投机者,如果战争能继续持续下去,他们所能赚取的利益则会更多一筹。人总是有贪得无厌的心理,尤其是那些前期投资失败的国家,好不容易赚回了本钱,怎么也要多捞一些利息才是。

美国在战前购买了大批协约国阵营的战争债券,可惜协约国从一开始就显出了颓废之势,仅仅不到两年的时间日本就被击败退出阵营,随后又传出中国加入同盟国阵营的惊人消息。可以说,从一九一五年开始,美国政府已经意识到前期投资的重大失败。

起初,美国人还打算扭转这种失败,可是到了一九一五年下旬,在协约国阵营上的投资越来越困难,甚至还导致国内许多银行因为资金无法周转而破产。再加上中国与德国合作制订的“东亚经济复苏计划”,其中一部分还邀请到美国的商人财阀参与,一下子扭转了美国国内对整个欧洲大战的感观。

尽管当时美国政府还在苦苦坚持,但民间的私人财阀则已经渐渐开始见风使舵。这些民间资金汇总起来,决定在一些稳定的商贸项目上投入大资金,同时也通过中立国瑞士的牵头,在同盟国阵营购买了大批银行债券。

美国私人财阀的这一行动,不得不说挽救了许多同盟国的金融业,这也是为什么现在同盟国的资源会超过协约国的重要原因之一。

当然,转向投资同盟国只是一小部分资金而已,毕竟经过前期投资协约国的失败,给美国很多商人的信心造成严重的打击,所以在欧战后期他们宁可真正扮演中立的角色,也不会轻而易举的倒向任何阵营。

这也是为什么美国只购买同盟国的银行债券,而不购买同盟国国家发行的战争债券原因,就是为了掩护他们投机的身份,希望在协约国和同盟国之间都能建立贸易合作。

从一九一六年上旬开始,美国开始加大军火贸易的力度。就目前而言,军火贸易是最稳定的投资项目,只要战争一天没有结束,军火市场一天就不会关门。

只是,军火贸易考验的是国内生产力,所以美国政府一开始并没有把重心全部放在这方面,为了赚取更多的利益,选择了在协约国和同盟国之间的政治投资。很显然,政治投资收益虽然丰富,可惜风险实在过大。

在吃了亏之后,美国这才又转回军火贸易的老本行。

之前参与政治投资失败的大财阀们,为了填补这笔损失,他们咬紧牙关在国内一下子扩大了六倍之多的军火生产线,更疯狂的是整个扩大生产规模的工期仅仅用了半年时间。不得不说,这次美国军火商人们是下了血本。

但毕竟军火贸易的收益是稳定的,而且在改变了对欧洲大战的策略之后,美国不再只顾着协约国一边,同时也利用瑞士的名义公司与同盟国建立贸易合作,真真正正建立了两头的战争贸易关系。

事实证明,改变投资策略之后的美国果然从之前的亏空中恢复了过来,这也最终导致美国没有卷入这场世界大战,而是“地地道道”的做了一回“中立国”。

经历这场欧洲大战的投资风波,美国政府并没有因为挫折而变得更坚强,相反显得越来越混乱起来。政府与私人财阀之间出现很多矛盾,导致从一九一六年下旬直至今日,美国政府的外交政策一直摇摆不定。

政府与商人之间的分歧围绕在欧洲战争的持续利益方面。政府认为战争发展到今天已经没有办法再继续下去,而应该尽快促成欧洲和谈,然后介入欧洲战后重建的市场。但是私人财阀却咬定之前的投资失败是必须挽回回来,这才符合商人的利益,如今既然军火贸易市场趋于稳定,那就应该继续下去,至于战后重建的利益那是另外一件事。

美国政府希望欧洲战争结束,私人财阀却希望欧洲战争继续下去,这种尖锐的对立意见让美国陷入了一种踌躇难定的地步。

但是如果事情继续僵持下去,美国政府依然没有办法说服私人财阀支持官方的外交政策,相反私人财阀还会采取他们一贯的作风,抛开美国政府不理,以私人力量来干涉欧洲的战争局势。当私人财阀的力量过于强大时,他们的能力事实上已经超越政府。

关于从欧洲战争中获取利益的问题,不单单只有美国这一个国家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刚刚从战争中脱身离开的中国,同样有一些掌握着流动资金的商阀蠢蠢欲动。这些商阀自然是收到了中央政府的风声,元首吴绍霆鼓励民营军火商向国外出口军火,潜台词就是希望国内的军工商人能够抓住机会,趁着欧洲战争还没有结束之前,好好的赚一笔。

但是对于中国来说,如今介入军火贸易实在太晚了,别说美国那帮人早就在欧洲垄断了大部分大客户,再者欧洲战争已经进入末期,各个参战国没有像之前那样财大气粗。与其说是抓住最后的机会赚一把,还不如说是在剩菜剩汤里找一些骨头罢了。

因此,对于中国的军火资产阶级而言,除非欧洲大战能够再坚持一年时间,否则根本没必要花那么大的功夫去开辟这个远程的、拥挤的市场,完全就等同于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正因为如此,这些中国商人为了利益,同样是希望欧洲战争能够延续下去。

七月十日,掌握着中国主要工业生产力的几位核心人员,通过各自的关系总算来到了南京总统府,就欧洲战争的事情决定与元首吴绍霆认真的谈一谈。这几位工业生产力的核心代表人物,正是依附中央政府的几大政治家族的成员。

为首者是秘书厅总秘书长于孜县,而他的另外几个身份是联合银行两广区大股东、桂林南方工业集团大股东以及张盛霆越南公司股东之一。桂林南方工业集团成立不过两年时间,是广西于家汇集本家的所有资产组建的核心家族产业,它名声并没有多响亮,但是却是仅次于广东盛业重工的南方第二号工业产业。

桂林南方工业集团简称为南工,这两年一直在帮助盛世腾龙公司代理生产盛世系列轿车,同时也承担了M1916式战斗步枪和部分第一点五代战斗机的生产订单。然而南工最主要的军火产业还是步枪翻新,大批旧式的汉阳造步枪翻新过后,直接可以销售到南亚。

真正让南工成为仅次于盛业重工的原因,还是因为在最近半年的时间里,中国开始铺设无线电系统,于是由南工承接了广西、广东、福建南方三省的第一批无线电塔基的建设、运营以及周边业务拓展等工作。目前这三省主要城市和重要设施就都已经覆盖无线电信号,除了军用通讯之外,还开设了民用广播项目。

中国第一家广播公司“时讯南方”广播公司正是南工集团全资的子公司。可以说,正是因为新无线电技术的广泛运用奠定了南工的实力地位。

跟随于孜县一起来到总统府面见元首的,还有江浙沪三省工商外贸联合会主席张念恩,以及直隶武备总局总长冯世友。前者是商务部部长兼常务厅总长张謇的侄子,后者是副总统冯国璋的族亲,基本上当地举足轻重的政商人物。

第1171章,投机主义

吴绍霆当然不是一个喜欢攀亲带故的人,但是既然都是有背景的人,而且之前预约时也说是有十分重要的正经事,他终归还是要给几分面子来应酬一下。

三人被带到大总统办公室旁边的客厅等候了片刻,吴绍霆这才从容不迫的走了进来。

一番寒暄之后,吴绍霆不疾不徐的落座下来,用一副平易近人的态度向于孜县问道:“于先生,究竟是什么关于那方面的重要事情,一定还要你亲自来跟我谈呢?”

于孜县微微笑了笑,稍微整理了一下言语,然后说道:“总的来说,今日叨扰元首阁下的事由是关乎我们中国在国际贸易市场利益的事情,因此时间紧迫,所以我们只好亲自来见元首,把这件事说的更清楚一些,以便元首能尽快定夺。”

吴绍霆缓缓的点了点头,说道:“国际贸易可都是大笔买卖,我们中国要想快速发展,这方面必然是不容小视的。于先生你具体说一说,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事情。”

于孜县与冯世友、张念恩二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于孜县进一步的说道:“元首,我们中国既然已经脱离了欧洲大战,做为局外人,您认为我们应该希望这场战争结束呢?还是希望它继续进行下去?”

听到这里,吴绍霆立刻就猜出了于孜县的意思,他在心里暗暗寻思起来:中国新兴的资本主义势力既然有如此大的口气,都敢去干涉西方列强的战争来从中谋取利益了。

他倒不是认为这些人自不量力,毕竟有这样的想法意味着中国资本主义步入一种较为成熟的阶段,不再是单纯的寻找既有的市场,而是想法设法去刻意创造一个市场。可是话又说回来,就算有这样的觉悟,可以中国资本主义目前的条件,根本没有足够的实力来干预欧洲战局,弄不好还会反噬其身。

“于先生,您这话的意思莫不是想组织国内的资本在欧洲捞得更多一些?”调整了一下坐姿,吴绍霆用极其认真的口吻问道。

“元首,咱们中国好歹是参加过世界大战,但是我们付出的与预期所得的利益肯定是不符合的。再加上目前我们跟德国闹出了一些外交矛盾,欧洲战争结束之后德国十之八九会否认原本属于我们中国的战胜国利益,甚至还有可能直接来找我们中国的麻烦。也就是说,如果欧洲的战争现在结束了,对我们中国是不利的。”于孜县连忙解释道。

“这倒是一个新鲜的说法。”吴绍霆若有所思的说道,他觉得于孜县说的有道理,岂不说欧洲战争结束是否对中国有利,但是如果是对中国不利的话,那就另当别论。然而在沉思片刻之后,他又说道,“可是就算如此,我们中国也没办法左右欧洲战争的进展,要知道这不仅仅是需要强大的政治力量,还需要雄厚的资本。我敢肯定,以中国目前的情况,这两点都是不具备的。”

“元首,”这时,冯世友小心翼翼的插嘴说道,“如果我们中国跟美国合作呢?”

“跟美国合作?什么意思?”吴绍霆脸色一变,严肃的追问道。

“元首可能有所不知,美利坚国内目前也在考虑继续在欧洲战场盈利的事情,很多美利坚的军火商都不希望这场战争就这样结束,所以从一定程度上来说,这一点与我们不谋而合。既然有共同的利益,或许我们可以走到一块,毕竟单凭美利坚一边来干涉欧洲战争,不仅不容易,更是要承担过多的风险。”冯世友详细的说道。

吴绍霆这段时间一直忙着国内发展的事情,对于国际上的信息倒是没有花太多心思,不过如果真要了解这些事情也不算难,只要让外交部给自己一份相关的评估报告,一切就了如指掌。他当然不会不相信冯世友的话,这些人既然来找自己,肯定是有备而来,说不定他们准备的还远远不止这些。

“拉拢美国?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更何况单单我们跟美国建立联络,说服跟他们合作也需要不少时间,或许我们还没有谈妥,欧洲战争就已经结束了。”吴绍霆轻描淡写的说道。

“元首,实际上,这段时间我们已经在跟美国人会谈了。关于美国国希望拖延欧洲战争的消息,就是美国代表告诉我们的。”张念恩说道。

“你们居然已经跟美国人谈上了?”吴绍霆脸色瞬间一变。

张念恩也感到自己说话太贸然,一时紧张了起来。

于孜县连忙开口圆话的说道:“元首切勿多虑,这件事并非是我们刻意跟美国人会谈,之前是因为一桩与美国签订的军火贸易,才碰巧听说这件事。毕竟这对我们来说是有利可图的事情,所以就进一步跟美国方面保持联系了。”

吴绍霆表情依然保持着严肃,他说道:“我不管这件事你们是怎么勾搭上的,但我要告诉你们的是,这件事绝非是一件小事,如果你们是让利益冲昏了头脑才做出这样的决定,那我可不会轻易放过这件事。”

冯世友赶紧说道:“元首千万不要误会,我们当然是经过深思熟虑才有这样的计划。正如刚才所说的那样,欧洲战争一旦结束对我们来说是不利的,相反如果战争能够继续下去,别说一年的时间,只要有八个月的时间就足够我们大赚一笔。”

吴绍霆没有再说话,他表情阴晴不定,陷入了一阵冗长的沉默。

他不得不即刻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中国和美国如果能达成合作,利用各种手段挑起协约国和同盟国的矛盾,让欧洲战争继续持续下去,倒头来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呢?参与战争的国家会越来越脆弱,人民负担越来越沉重,弄不好还会爆发足以影响全世界的革命浪潮。

中国和美国确实可以在欧洲崩溃之前大捞一笔,可严格的说,中国的收益比不过美国,却要承担比美国更多的风险。毕竟中国现在还保留着同盟国阵营的身份,万一操作不当,到时候战火还会烧到中国头上,那就是抓鸡不成反蚀把米。

除此之外,整件事存在太多不确定的因素,岂不说中美两国是否能够策动欧洲战争延续下去,如果因为操作不当而败露这个阴谋,到时候中美两国必然会成为欧洲公敌,这一点风险已经十分巨大。再者,欧洲参战国的承受力有多少谁也不清楚,万一这些国家承受不住继续作战的压力,到头来的结果还是停战议和,那中美所付出的努力全部白费。

而最让人不可琢磨的是,就算中美两国成功挑起了欧洲战场的烽火硝烟,可根据历史经验来分析,很多国家会因为国力急剧衰弱而爆发革命。新政权代替旧政权,新局势代替旧局势,到时候欧洲的政治模式对中美两国的影响是什么,谁也说不清楚!

第1172章,中国官僚资本主义

当然,有这么多风险自然也有相对于的报酬。

中国做为后来发展的国家,当然希望那些老牌列强互掐直至一起衰弱下去,这样一来中国介入世界版图的可能性就会越大。同时利用欧洲战争继续持续下去,中国不仅能发一笔战争横财,还能趁这个空隙肆无忌惮的发展,这是绝佳的机会。

“你们现在跟美国人谈到什么程度了?”许久过后,吴绍霆突然再次开口。

“我们并没有交涉的太深入,主要还只是表达彼此对欧洲战场的看法而已。不过美国人似乎对拉拢我们中国参与其中很有意愿,这段时间一直在催促我们给出确定的答复,看看能不能进行下一步的对话。”于孜县说道。

“你们可以继续跟美国人谈,但决不能轻易表达我们中国的态度。至于怎么谈,那就要看你们的能耐,总之不要给出任何确切的辞藻,尽可能的模棱两可或者含糊不清。”吴绍霆不疾不徐的说道。

于孜县等三人面面相觑,他们当然明白吴绍霆的意思,元首的就是希望在这件事上小心处事,尽可能在获得把握的情况下再放开手行动。

“元首,可是如果我们没有明确的态度,美国人怎么可能轻易相信我们?到时候我们根本没办法与美国人深入交谈此事了。”于孜县担忧的说道。

“我说过,该怎么谈是你们的事情,我只要求不要留下任何把柄。现如今有些事可以做,有些风险则要尽量避免。相比之下,我宁可不要这份利益,也不愿意去承担这么巨大的风险。我们中国不像美国,他们有地理优势,也有雄厚的国力,事情一旦败露,欧洲人肯定会先拿我们开刀。到时候就算赚了钱也没地方花。”吴绍霆郑重其事的说道。

“可是,元首,这件事只要运作的好,我们未必不会成功……”冯世友说道。

“我且问你,你们谁担得起这个责任!我不管你们多有把握,可是如果发生了意外,是不是你们在承担这个责任?你们有承担这个责任的能力吗?”吴绍霆厉声打断了冯世友的话,咄咄逼人的喝问道。

于孜县、冯世友、张念恩三人立刻噤声不语,他们面对吴绍霆如此严肃的质问,当然不敢轻易的接话。不过从这方面他们也看得出来,元首对这件事的态度不是一般的谨慎,几乎都超过了三年对外战争时期做出的所有决定。

他们不是傻子,当然明白这件事所带来的风险,不过风险与收益往往都是成正比,如果这次事情做成功了,不仅可以最大化的消弱西方国家的国力,同时还能最迅速、最有效的提高中华民国在全世界的实力地位。一句话,到时候那就是亚洲新兴列强与欧洲老牌列强完全颠倒过来,这可是一件多么令人激动的壮举?

这时,吴绍霆调整了一下语气,情绪渐渐缓和下来,他说道:“我知道你们的用心良苦,也知道这件事所带来的重大利益,可是,如果没有这个金刚钻就不要去揽瓷器活。国际投机主义本来就不是什么正经事,所以一定要尽可能的小心应对。我没有要求你们立刻停止这件事已经算是不错了,至于你们跟美国人怎么谈,必然是要多动动脑子,一旦发现事情不对,我们必须马上抽身而出。”

于孜县连忙点了点头,他说道:“元首教训的是,我等明白了。”

冯世友也说道:“那……那我等就遵照元首的指示来办事……”

吴绍霆再次强调的说道:“总之,你们不要抱着一定要达成这件事的心理来做事,说不定有意种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我会派人跟进协助你们,一旦国际上有什么风吹草动,也会第一时间安排你们脱身。”

于孜县说道:“元首放心,我们一定小心行事,绝不留下任何把柄。”

吴绍霆微微的点了点头,说道:“行了,你们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于孜县等人自然知道这是送客的意思,他们不敢多做打扰,立刻起身告辞离去。

从大总统办公室出来之后,于孜县等人沿着走廊出了官邸,又向秘书厅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三个人脸色十分凝重,一个个都是心神不宁的样子。

走了一阵之后,张念恩一时忍不住,忧心忡忡的说道:“现在该怎么办才好?元首让咱们含糊其辞的跟美国人谈,可咱们早已经跟美国人表态了,说是能够谈成这件事的。这下可好,咱们不仅在元首这边坏了事,接下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向美国人解释。”

冯世友叹了一口气,深沉的说道:“你现在还担心去向美国人解释?都是你个大嘴巴,偏偏要说咱们私底下跟美国人已经开始会谈了。现在让元首起了疑心,元首肯定会派人查下去,到时候让他知道咱们已经跟美国人表示承诺了,那还得了?弄不好是要出人命了!”

张念恩听完冯世友的话,立刻反应了过来,掌权者最忌讳的事情就是有人在背地里搞小动作,尤其是那种跳开所有程序跟外国人进行正式会商的事情。外交向来是主权国家重要权力之一,岂能任由不相干的人在幕后乱来?

要说,这种事可大可小,真要闹大了说不定一个“叛国罪”、“欺君罪”之类的大帽子就扣到头上来了,到时候就算是天王老子都救不了自己。

想到这里,他立刻感到一股毛骨悚然,心中懊恼不已。

于孜县阴沉脸色,他的心情和脸色一样不好,之前为了帮张念恩打掩护,自己向元首撒了谎,以元首的精明迟早会发现这件事,到时候自己可以吃不了兜着走了。

“于先生,那,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咱们好歹是想为中国尽力谋一些利益,岂料弄的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了。唉!唉!”冯世友连声叹息的说道。

“是啊,是啊,于先生,您到底说说,咱们总得做点什么吧。”张念恩也连忙问道。

“现在还能怎么做?元首只要稍微派几个特勤局的特工来调查一下,咱们跟美国人所谈的事情就会全部揭穿,到时候可少不了要吃苦头。”于孜县不耐烦的说道,早知道当时就不应该自作聪明,把事情的实情全部告诉元首好了。

冯世友和张念恩心头齐齐一震,连于孜县都无计可施,可见这次真的把是请闹大了。

“当务之急,”好在这个时候,于孜县再次开口话了,“我们还是要先跟美国人那边撇清关系,直接告诉他们这件事突有变化,我们暂时不能直接参与其中。然后再想办法换一种方式跟美国人继续跟进,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机会。至于元首那边,我看还得找时间再去一次,咱们要主动承认错误,以元首的大人大量,应该不会为难我们的。”

“于先生,可是这么好的一次大赚一笔的机会,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的错过了?”张念恩又有一些不甘心起来。

“真要是那么好赚,我们会惹上这么多麻烦吗?钱一辈子都能赚,何必急于一时?”于孜县没好气的训斥道。

“是,是,于先生教训的是。”张念恩连忙应诺的说道。他知道自己确实太心急了,不过自己在三人当中年纪最轻,性子冲动也是在所难免。

就在吴绍霆送走于孜县三人之后,他立刻找来王长龄和王云,吩咐他们安排人手去介入与美国人私下会商的事情,同时也要加紧对国际相关情报的搜集工作,时刻注意美国与欧洲之间的关系变动。

尽管他不希望在这个时候承担太多的风险,可如果真有机会大捞一笔,哪怕只是跟在美国屁股后面捡一些零头碎利也可以,关键就是这件事中国绝不能做出头鸟,弄不好成为全球公敌,那自己这些年付出的努力可都要付诸东流了。

对于他而言,这次在欧洲的投机行动是可遇不可求,自己不会强求能达到什么样的效果,最多只是跟风而为。当然,如果真让中国遇到了这样一个机会,他也不会轻易错过,毕竟这件事带来的效益实在太大了。

第1173章,上海阴谋

上海的发展越来越令人赏心悦目,在这短短的几年时间里,南京中央政府充分证明了,哪怕脱离洋人的投资,中国人自己也能将这个远东金融中心经营的有声有色。外滩的洋楼没有再继续增加,相反却是一栋一栋有中国特色的小高层建筑;黄埔江面上也没有洋人的炮舰杨武杨威,而是一艘艘国内国际航线邮轮来来往往。

被政府报道的沸沸扬扬的世界第一摩天大楼亚洲贸易中心,两个月前完成了所有设计和规划,如今早已经打好了地基部分,六支工程队轮流开工,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都进行的热火朝天。这一栋大楼的成功施工,标着中国在亚洲独一无二的地位,而当它落成之后则更能彰显中国为亚洲核心大国的身份。

总的来说,上海在蒸蒸日上,而它所代表的远东金融中心的地位非但没有下降,反而越来越具有重要性。

然而,就在这座华丽的城市之中,依然潜伏着许多不安分的因素。

这天傍晚,一辆小轿车沿着霞飞路开到尽头,转弯之后来到了最新命名为绍霆路的一条宽阔街道上。这条路之前一直是法租界的交通主道,后来X经过整顿和扩建之后,陆面变宽了一倍,周边的房屋也经过了两次翻新。

轿车停在绍霆路中段的一栋法式公寓大门口,前车门打开走下来一名青年,这名青年快步来到后车门前,伸手拉开了后车门,客客气气的将坐在后车座上的客人迎了出来。后车座上的客人是两个外国人,从其中一人提着的公文包纽扣上可以看到日耳曼风格的雕刻。

“先生们,这边请。”青年用憋足的德语说道,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带着两位洋人走进了法式公寓大门。

公寓一楼的门厅里早就等着另外几个人,当他们看到青年带着洋人走进来后,马上堆上笑脸迎接上去。青年向两位洋人做了介绍道:“威尔曼先生,这位就是廖仲恺廖先生,这位是孙先生的秘书胡毅生先生,也是浙江谘议局议员胡展堂先生的弟弟。”

在门厅里等候迎接的众人当中,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廖仲恺。

他带着笑容向威尔曼二人点头示意,然后说道:“能够见到威尔曼先生实在是荣幸至极,希望今天面对面的会谈不会让威尔曼先生您失望。”

威尔曼笑了笑,用不太熟练的中国话说道:“见到您我同样很高兴,我也很期待我们能够达成共识。”

廖仲恺对之前带引两位洋人的青年说道:“志清,你先去二楼准备一下,我和威尔曼先生先到客厅里稍等一会儿。”

这青年正是蒋志清,他点了点头,然后又很有礼貌的向威尔曼说了一句失陪,这才迈步前往公寓的二楼。

廖仲恺、胡毅生等人将威尔曼请到一楼的小客厅里落座,在正式会谈之前,他们还有一些问题必须先跟威尔曼了解清楚。为了准备这次会谈,廖仲恺等人煞费苦心,还特意邀请了好几个懂得德文的亲信翻译到场,生怕一些生僻的措辞会弄不明白而造成误会。

一番简单的寒暄之后,廖仲恺用一种很认真的口吻问道:“威尔曼先生,之前与您的通信当中,您曾经提到关于中华民国国体改革的问题。事实上,就这个问题我一直感到很困惑,孙先生也感到很一些地方不能理解。今日好不容易能与威尔曼先生见面详谈,我希望威尔曼先生能够告诉我们,贵国对我国国体的看法究竟是什么。”

廖仲恺与威尔曼建立联系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虽然一开始双方都没有任何开诚布公的意思,但是随着国际形势以及中国中央政府曲折的变化之后,德国下意识的开始在中国寻找其他可以支配的势力,于是顺理成章的与中华革命党走到了一块儿。这一切,都是因为中国元首吴绍霆的国际政策所致,无论是德国还是中华革命党,他们都对当局的很多外交政见不满意,因此就促成了今天双方的正式见面。

不过早在中华革命党认识威尔曼之前,他们已经看出德国在中国刻意制造的一些舆论。中华革命党虽然只是一个小党,可毕竟还是一些成员在中央活动,所以看破德国的所作所为并不是什么难事。他们感觉到德国似乎是在中国国内散播一种迷信般的东西,比如个人崇拜主义,又比如带有封建色彩的荣誉改制。

中华革命党不得不认为,德国似乎有意识的在为吴绍霆称帝铺路,只不过这些都只是纯粹的猜测,为了搞清楚德国真实的意图,所以廖仲恺在这次见面之初,决定好好试探对方的态度,看看中华革命党和这位德国社会主义专家是否能够走到一块。

威尔曼的真实身份是德国外交部派遣到中国的监督员和联络官,主要负责的就是引导执行“霍尔维格计划”的专家小组活动。可以说整个计划一开始进行的很顺利,用不了多久就能按照预定的效果完成中国的社会意识形态改革。只可惜中国的这位元首有自己的一套心思,在亚洲打赢了几场战争之后就得意忘形了。

这使得德国外交部不得不更改策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中国脱离德国的控制。既然现在的元首是一个危险分子,那就只能消灭这个危险因素,另外培养新的代理人。事实上,这也属于“霍尔维格计划”的一部分,通过各种手段来达到控制中国的目的,如果最终无法如愿以偿,也必须彻底摧毁中国的国力,让中国无法得到发展。

这次与中华革命党的会面,对威尔曼来说就是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新代理人。

然而他其实对选择中华革命党并不满意,这个政党实力太过薄弱,而且几乎已经没有任何人心基础。再加上他很了解孙中山的为人,以孙中山的革命理念是不可能接受德国在中国的社会改造。可是在这个时候,中国国内仅仅也只存在中华革命党这一支反对派势力。

而且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正因为中华革命党过于弱小,德国才更容易取得对方的信任,并借机掌控这支力量,培养成为专心一意为德国效力的代理人。

既然是第一次见面,威尔曼当然不会把一些事情说得太直白,总之他在来这里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策略,无论如何先稳住中华革命党,哪怕采取欺诈的方式都无所谓,政治本来就是一种尔虞我诈,到最后中华革命党能够掌权,他们自然会明白跟德国合作的好处。

“廖仲恺先生,您所说的是贵国国体?这与我们德意志帝国有什么关系呢?”威尔曼故作不解的反问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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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4章,中华革命党的态度

“哦,是这样的,我似乎听说贵国对君主立宪制十分热衷,或许还希望利用这种国体制度来影响我们中华民国,不知道有否有此事?”廖仲恺心中微有疑惑,不过他还是进一步的再次问道对于他们来说,国体是大事,任何事情都必须先以国体为基础,所以廖仲恺并不怕把事情说的直接一些

“如果我没有理解错误的话,我认为这不是一个问题廖仲恺先生,我们德意志帝国是君主制国家,身为德意志帝国的臣民,我对吾皇的尊敬发自内心,我对吾国的忠诚绝不动摇我们的思想观念可以用忠君报国来形容,这只是我们日耳曼民族对国体的看法,即便来到任何国家也都是如此”威尔曼故弄玄虚的说道

廖仲恺与胡毅生对视了一眼,显然他们没有从威尔曼的这番话中找出重点,只知道对方是在以一个德国人的角度来评价德国的君主制,这完全与中华民国毫无瓜葛,不知道德国人对中华民国国体的看法

“威尔曼先生,我们尊重世界上所有主权国家的国体,不管是君主制还是总统制,又或者是内阁制、议会制以及其他为特殊的国家制度不过,假如威尔曼先生要将德意志帝国的那一套内容强加在我们中国身上,很抱歉,我只能说这是一种对我们国家的不尊重”过了一会儿之后,胡毅生换了一种方式开口说道

“如果你们是担心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我们德意志帝国绝对是尊重中国的你们也应该很清楚,在所有与中华民国建交的国家当中,是我们德意志帝国最先将外交关系升级为大使,难道这还不够表明我们德意志帝国的立场吗?”威尔曼笑着说道

“能听到您这么说,我感到很欣慰,也表示非常感谢我衷心的希望外面的传言全部是子虚乌有的,我们中华民国是共和制国家,现在是,以后也是这是我们几代人共同努力才获得的成果,也是现代主权国家最好的发展趋势”廖仲恺郑重其事的说道

“请你们原谅,对我不方便发表任何意见”威尔曼耸了耸肩膀说道

廖仲恺只当威尔曼是因为德意志帝国是君主立宪制的原因,所以威尔曼才不情愿多做评论,这一点他是能够理解的在解决了最基础的国体问题之后,他随后又向威尔曼询问了关于德意志帝国对中国目前当权的中央政府的看法

对于这一点,威尔曼倒是觉得有些话要说出来,他道:“不得不说,在几年前我们曾经对吴绍霆元首充满了友好和期待,希望他能带领中华民国走向繁荣富强的国家,希望他能在国际外交活动上做出一定贡献或许廖先生和胡先生会认为,吴绍霆元首确实让中国改变了许多,不仅通过战争获得了多的国土疆域,也在一定程度上奠定了国际地位,可是难道你们没有发现,这一切来的实在太迅了?甚至迅的有些夸张”

胡毅生问道:“威尔曼先生,您的意思是……”

威尔曼轻轻咳嗽了一声,摆出一副教授专家的模样说道:“先生们,难道你们还不明白吗?没有任何一个政权可以真正在这么短的时间取得如此迅的发展,换一种说法就是,任何一种乎想像的跳跃发展都是不符合科学的坦白的说,中华民国目前的盛世只是一种假象,它繁华的表面下已经堆积了许多漏洞就好比一座摩天大楼,我们可以在最短的时间里盖起来,但它却会因为没有打牢根基而存在很严重的风险”

胡毅生和廖仲恺再次对视了一眼,他们觉得威尔曼的这个比喻很容易理解,同时也认为这番话很有可能就是真的吴绍霆带领中国发展的实在太迅,可国家基础到底有多牢固,谁也不清楚或许这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原来如此,事实上我们中华革命党也一直很担心这个问题,我们中国人民目前的情绪太过浮躁了,这股民族自信心在瞬间不知所谓的膨胀起来,有太多不可理喻的地方这就好像是一个泡沫,内部是空心的,外层是脆弱的,真不敢想象这个泡沫如果破灭的话,会是一场多么可怕的灾难”胡毅生煞有其事的说道,说完这番话之后他还得自己做出的“泡沫”比喻感到很满意,脸上不知不觉露出一副沾沾自喜的样子

“是的,就如同您所说的这个道理,任何根基不稳固的膨胀,如果不尽快制止,必然会带来一场巨大的灾难就像是泡沫崩溃那样,整个中华民国都会被打回原形,而且要比膨胀之前还要付出惨重的代价到时候贵国要想重振作起来,绝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一点从日本国的情况就能看出来了”威尔曼煞有其事的附和说道

“没错,没错,三年前日本还是亚洲唯一的列强国家,他们甚至有过乎想像的战争野心和侵略性的外交手腕,可是现在呢?一旦他们的信心和野心突然被击破,这种逆差所造成的影响实在太可怕了”廖仲恺感叹的说道

“就是啊,几个月前我还去过日本,如今的日本与之前简直是天壤之别,政治混乱、民不聊生,他们的国家和民族基本上都遭到了致命性的打击,就连他们国家的大部分人都认为要想重恢复国家和民族的自信心,最少也要五十年之久的时间才可以”胡毅生缓缓的摇着头说道,脸上露出几分堪忧的神色虽然他是在说日本,可担心的是日本的灾难会凌驾到中国身上,到那个时候中国会需要多久才能恢复过来?六十年还是八十年?

“很显然,你们是明白日本国发生的事情而我想要说的是,做为中华民国的朋友,也做为中华民国的赞助国,我们德意志帝国不希望看到贵国走上这一条道路我不会说我们德意志帝国有多么高尚,说一句坦白的话,我们德意志帝国能够资助中国发展,目的也是希望能够到时候获得一定的收获,当然,这些收获全部会基于平等、合法的基础可是如果中华民国继续这样毫无顾虑的走下去,我真担心这条道路终点是什么景况”威尔曼故作叹息的说道,他的这番话看上去是开诚布公,实际上只不过是最简单的一种耍诈手段而已,目的无非是希望尽快取得廖仲恺等人的信任

廖仲恺和胡毅生虽然不是什么精明的政客,但是他们也知道国际外交上最基础的道理,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德国赞助中国当然是希望能够获得回报他们现在得到了威尔曼“坦白”的答复,心中这一结很容易的就放松了下来

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威尔曼的这番话也解释了德意志帝国为什么会跟中华革命党取得联系,原因就是中华革命党是反对派,双方都有共同的政治利益

“也就是说,威尔曼先生对我们元首的态度是持有怀疑的,对吗?”停顿了一会儿,胡毅生再次直截了当的询问道

第1175章,沙俄两大政权格局

“我想,这是显而易见的。中华民国的国家大权全部集中在贵国元首一个人手中,也就是说使得中国走向一条极其危险的道路的人,也就是贵国元首。之前我已经强调过这一点,如果胡先生和廖先生想要得到我的确认,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们,贵国元首的所有政策,尤其是国际外交政策,已经是在伤害中德之间的友谊。”威尔曼换上一副严肃的样子,语气十分认真的说道。

“您说的很对,我们中华人民是最重视文明礼仪,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们决不能因为一个人的思想观念而破坏我们国家和民族的整体利益。”胡毅生点着头说道。

“能听到这句话,我表示很欣慰。看来,我们已经达成了应有的共识。”威尔曼露出了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说道。

就在这时,从小客厅外面走进一人,通知廖仲恺说二楼的会议室准备完毕。

廖仲恺立刻站起身来,十分客气的请威尔曼移步到楼上。威尔曼当然知道他已经得到了中华革命党的初步信任,在稍后的会议上很快就能进入策划一场政治阴谋的行动。

众人纷纷跟随廖仲恺、胡毅生和威尔曼向楼上去,在上楼梯时威尔曼还询问一下关于孙中山的消息。廖仲恺告诉威尔曼,孙先生现在还不能参加这次会议,不过今天到场的全部是中华革命党核心成员,事后也会有专人将会议内容通知孙先生。

威尔曼心中虽然有一些不满,这次他到访就是抱着与孙中山直接对话。不过他表面上依然装作一副若无其事,一切只要能够顺利进行,到时候这位孙先生肯定还会露面了。

于是,德国方面与中华革命党第一次正式交流会议,就这样在上海的夜色中展开。中华民国的政治场上渐渐又一次凝聚起乌云,一场逆流的风波在被人忽视的角落里形成。

七月十五日一大早,吴绍霆刚刚从二楼卧室洗漱完毕来到楼下,一等侍从官龙云便急匆匆的找了过来,将一份从乌梁海转发而来的文件递到吴绍霆面前。

吴绍霆打开文件看了一眼,这是关于沙俄帝国宪政大会的详细内容汇总,他若有所思的说道:“六月底召开的帝国宪政大会,前后进行了十二天,七月十三号就正式结束,这还真是开的有模有样啊。”

龙云补充的说道:“这份电报是昨天晚上发到的,秘书处先送到了外交部那边,外交部的那些人连夜进行了讨论,今天早上才送过来。”

吴绍霆放下了手中的文件,饶有兴趣的向龙云问了道:“是吗?外交部那边讨论出什么结果吗?他们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

龙云说道:“刚才我去外交部时,伍部长说沙俄帝国可能会爆发一场很严重的内战。因为就在两天前我们的国际情报来源表明,彼得格勒的布尔什维克党开除了所有前往莫斯科参加帝国宪政大会的党员,彼得格勒下定决心要把革命进行到底,他们认为这次尼古拉耶维奇大公召开的宪政大会依然是封建王朝欺骗人民大众的一次行动。”

吴绍霆提起了精神,认真的问道:“是吗?布尔什维克党开除的那些人当中都有谁?”

龙云想了想,说道:“名字倒是没怎么记住,沙俄人的名字都挺长的。不过我知道国家社会工党应尼古拉耶维奇大公的邀请,一共有十二名代表前往了莫斯科。这些代表大部分是孟什维克派,还有一个人是普通的工人代表。”

吴绍霆默然思索了一会儿,他不难猜测,社会工党里面的孟什维克已经被全部扫地出门了,这对布尔什维克党人来说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坏事。好的一面是布尔什维克党全面掌握了国家社会工党的大权,在今后的发展和斗争运动之中有统一的思路和统一的行动,不会再被反对派的声音干扰和影响。

而坏的一面是,虽然孟什维克派是少数派,但是他们代表的是与资产阶级改良派、开明贵族之间的联络,原本国家社会工党与社会革命党之间的矛盾可以经过调解而缓和,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还能形成共同的利益(反对沙皇独裁政权)。但布尔什维克派的如此决定,意味着彻底跟社会革命党决裂。

从此以后,社会工党将会站在尼古拉耶维奇大公为首的君主改革派一边,布尔什维克派则要同时面临与这两股势力为敌的压力。

不仅如此,正因为孟什维克向着资产阶级改良派的利益,他们手里是掌握着一批实质的实业资源。如果布尔什维克能够很好的运用这笔实业资源,他们的发展必然会更加迅速。而现在他们断绝了与孟什维克的关系,孟什维克自然不会再为社会工党着想。

布尔什维克不仅是要孤军奋战,而且还要通过所谓的“无产阶级革命”来从“无产者”和“有产者”等人的手里吸收社会资源,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稳固政权。也就是说,革命领导者必须成为最大的资产阶级才有足够的力量来完成“无产阶级革命”,至于革命成功之后,这种现象会不会结束还是一个问题。

只能说,无产阶级革命必须承担一次巨大的历史使命的考验!

“外交部分析的没错,沙俄帝国的内战马上就要来临了。”在沉思许久之后,吴绍霆喃喃自语似的说道。

“元首,沙俄帝国如果爆发内战的话,对我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龙云说道。

“确实如此,再没有什么比投机一个国家的内战更有赚头了。之前列强一直在投机咱们中国的内战,从我们中国捞取了不少利益,今日总算是风水轮流转了。”吴绍霆颇有感悟的说道,停顿了一下之后,他又向龙云问道:“另外,外交部那边对沙俄帝国的这次帝国宪政大会有什么评价吗?”

“伍部长那边倒是没多说什么,他只说根据文件上记录的内容,这次帝国宪政大会就是一次确定绝对君主立宪制的国家代表会议,虽然沙俄帝国早几年前已经对外宣布是君主立宪制,但事实上还是沙皇独揽国家大权。这次宪政大会通过了国家政治制度,确定了内阁议会制度,还确定了新的选举法案,规定只要是沙俄帝国的国民都拥有选举权。”龙云把自己知道的内容说了出来。

“还有其他的吗?”吴绍霆一边点着头一边问道。

“其他的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了,他们通过的新法案全部是削弱君主权力,把国家统治权集中在内阁和议会上面。”龙云想了想之后说道。

“看来,这次沙俄国是走上了一个历史转折点了。”吴绍霆意味深远的说道。他知道沙俄的历史已经彻底改变,就像世界大战的历史被改变一样。这究竟对中国来说是不是一桩好事,还有待历史的进一步检验才能得知。不过,他私底下还是希望沙俄不会因为这次政治改革而走上一条快速富强发达的道路,否则中俄毕竟为亚洲霸主一位发生冲突。

“希望这一切都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龙云自然是明白吴绍霆这句话的涵义,他顺着吴绍霆的口气说道。

“被开除出社会工党的孟什维克有什么反应吗?”吴绍霆又一次问道,他对这些人还是有一些兴趣,纵然他们只是一股脆弱的政治势力,但终归是有头有脸的一派,说不定日后还能加以利用。

“倒是没有更多的消息。”龙云摇了摇头说道。

“你等下去一趟外交部,让外交部注意观察沙俄国内的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孟什维克派的政治意图,第二件事是莫斯科与彼得格勒两个政权在沙俄国内各自的影响力有多大。顺便让外交部派人到沙俄去见一见克伦斯基,只要沙俄完成政治改革,并且愿意退出世界大战,我们中华民国愿意与他们的新政权建立外交关系。”吴绍霆交代的说道。

“是,我这就去。”龙云说完,转身离开了大总统办公室。

第1176章,调查

几天之后,外交部再次派人来到大总统办公室,将沙俄帝国目前最新的情况做了汇报。

自从七月十三日沙俄帝国宪政大会结束之后,沙俄国内的资产阶级与开明贵族信心大振,这些全力拥护新的帝国政府。不仅如此,尼古拉耶维奇大公还曾经单独召集了参加帝国宪政大会的各党派势力领袖,与他们进行了一次半公开的会谈,会谈的内容是确立帝国政府针对彼得格勒社会工党政权的态度。

因为是半公开的会议,尼古拉耶维奇也是下意识要让外界知道帝国政府针对革命党的态度,因此中国情报单位很容易就了解到这次会谈的详细内容。

在尼古拉耶维奇的动员之下,资产阶级政党、开明贵族以及保守派贵族一致认为,既然彼得格勒的工党不肯接受宪政大会的政治改革,毅然要将无产阶级革命进行到底,那么帝国政府应该团结所有武装力量,消灭这支顽固不化的革命势力。

事实上尼古拉耶维奇一早就看出布尔什维克的威胁,这些打着消灭所有阶级、为无产者革命为口号的反叛分子,单单从他们口号当中就能看出一股邪恶的气息。人类历史发展今天怎么可能没有阶级斗争,又怎么可能革掉资本主义的命?这简直是一种邪教式的恐怖组织,帝国政府就不应该跟这些人谈判。

会谈结束之后,尼古拉耶维奇并没有急着公布政令,而是紧锣密鼓的开始集结兵力。

由于帝国宪政大会的召开,以及内阁和议会制的确立,之前一直存在动摇的俄罗斯军队很快稳定了军心。尤其是那些刚从西线战场撤退回来的主力部队,他们本来就对尼古拉耶维奇表示尊敬,现在既然由尼古拉耶维奇就任帝国首相,那么应该给新生的政府一些信任。

之前尼古拉耶维奇已经调动了十二个团的兵力前往彼得格勒,而现在他又集合了莫斯科和沙俄北部的主力部队,重新整编为二十七个师的兵力。他打算以这二十七个师为骨干,一举打垮彼得格勒的布尔什维克分子。

中国外交部除了搜集到这些消息之外,还粗略的统计了一下沙俄国内对两个政权的支持情况。自从宪政大会顺利召开,沙俄北部和中部的大部分地区很快安分下来,只有东部和南部的一些城邦还在蠢蠢欲动。

主要是因为布尔什维克党一直在东部和南部地区活动,煽动这些的人民支持无产阶级革命。而恰好中国占领乌梁海地区之后,让南方的许多沙俄国民认定帝国政府的昏庸无能,于是坚定不移的拥护彼得格勒的革命政权。

就这样,沙俄帝国正式陷入了两个政权公开对峙的阶段,无论是帝国政府还是革命政权,他们都在不断的发展自己的势力,希望能够获得俄罗斯的最终统治权。只是无论是在国际外交上,还是国内的政治局面上,以尼古拉耶维奇为首的帝国政权依然是象征着法统身份,对于布尔什维克的看法大部分是认为是叛乱分子,也有少部分认为是一种新兴的革命理念。

彼得格勒掌握着将近三十万的兵力,其中十八万是受到感召的正规军士兵,另外五万是布尔什维克自行组建的革命军队,剩余的则是被动员武装起来的民兵。

在收到尼古拉耶维奇召开各政党会议的消息之后,布尔什维克派立刻意识到彼得格勒正在遭受威胁,有先见之明的革命领导者马上派遣亲信成员前往南方和东方,试图在莫斯科向彼得格勒发动总攻之前,发展第二、第三甚至更多的革命根据地,并且组织更多拥护革命党的武装部队。

有鉴于此,吴绍霆在了解清楚沙俄国内的情况之后,他马上吩咐外交部和国防军工业司分别派遣专员前往沙俄,先莫斯科政府和彼得格勒政府同时兜售军火物资。

当然,在官方面上是保持跟莫斯科方面的合作,至于与彼得格勒的贸易则要进行严格的保密,甚至还要通过第三方来打掩护。这种军火投机的事情绝不能做的太明显,弄不好必然会同时得罪两头的客户,到时候不仅不好收场,还会影响国际军火贸易的口碑。

除了应付沙俄方面的国际外交事务,吴绍霆同时还要兼顾中情局的调查以及于孜县、冯世友等人的高风险投机事件。之前于孜县又回头找过吴绍霆,将与美国人真实会谈的进展重新交代了一遍,还说他们已经按照元首的吩咐,再次跟美国那边解释清楚。

对于这件事吴绍霆非常生气,立刻破口训斥了于孜县一顿,他倒不是因为于孜县欺骗自己而感到生气,如果只是一般的小事,自己大可看在对方主动承认错误网开一面,但显然这件事并不一般。于孜县、冯世友、张念恩三人背着政府私底下向美国人做出承诺,这已经是把中国的意图暴露了出来。

哪怕现在又反悔了,可对于美国人来说他们还是知道中国曾经想参加这个计划。更严重的是,吴绍霆根本不知道于孜县等人与美国人会谈的过程到底怎么样,是否真的已经做到严格保密,如果会谈的过程出了任何闪失,导致中美的阴谋泄露了出来,那吴绍霆所担心的事情最终就发生了。

这可是非常严重的外交灾难!

“你把我的话当什么?你真以为我们中国是美国,你们这些手里掌握着资本的人就能反了天吗?”吴绍霆当时气呼呼的吼道。

于孜县年过半百的人了,站在盛气凌人的元首面前就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小孩,只是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美国是美国,他们的中央银行都是私人的。我们中国是走资本主义路线,但绝不会因为这样而让你们以为有了钱就有权!你可知道国际外交上的风云莫测,你可知道你们走出这一步会让整个国家陷入什么样的危机?感情不是你们买单,你们倒是可以肆意挥霍了是吧。”吴绍霆咄咄逼人的继续训斥道。

整个总统官邸都能听到这震怒的斥责声,就连局外人一时间也提心吊胆,走起路来都必须小心翼翼,生怕元首的怒火会迁怒到自己头上。

“我告诉你,我们中国绝不会走美国人的路子,他们要让财阀商人凌驾在中央政权之上那是他们的事情。只要我吴绍霆一天是元首,商人就是商人,我可以保证你们的利益,但你们要是敢乱来,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元首,这次……这次确实是卑职僭越了,请元首息怒,卑职一定铭记此次教训,绝不敢再有一下次。”趁着吴绍霆喘息休息的时候,于孜县连忙插嘴求饶道。

吴绍霆沉默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但是他脸上的怒容却丝毫没有消失,如同猎鹰一把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于孜县。单单这股沉默的杀气已经让于孜县心中发抖不已,背脊上情不自禁的流出一层冷汗。

过了几分钟,吴绍霆抬起一只手,伸出手指头指了指于孜县,冷冷的说道:“今天的话我不是说给你一个人听,你明白吗?”

于孜县当然知道吴绍霆的意思是什么,既然吴绍霆都说的很明白,资本主义国家只是政治路线,但绝不代表资本主义就能掌握国家大权。今天的这番话正是要告诉所有与中央政府有关系的官僚资本主义,任何越权的事情中央政府都会严肃处理。

“请元首放心,卑职……卑职明白。”

“去跟美国人谈,把这件事给我料理清楚。哪怕做不成这笔买卖,也绝不能让我们中国陷入危机之地!”吴绍霆最后交代道,然后大手一挥让于孜县退下。

于孜县赶紧逃似的离开了大总统办公室,心中暗暗庆幸,最起码元首仅仅是骂了几句,倒是还没有责罚自己。

就在于孜县离开后不久,吴绍霆又让侍从官赶紧去将王长龄找过来。

半个小时后,王长龄从中华门驱车来到了南京总统府,在大总统办公室见到了吴绍霆。

“元首,有什么吩咐吗?”王长龄走进办公室的大门口立刻问道。

“你马上派一队人给我监视好于孜县、冯世友和张念恩他们,不单单是他们三个人,但凡跟他们三个人有联系都有给我做好记录。”吴绍霆冷着脸色下达了命令。

“是,元首。可是,这究竟是什么事?”王长龄有些奇怪的问道,不管怎么说于孜县是岑春渲的心腹,岑春渲可是国会举足轻重的人物。按道理说,于孜县与元首的关系也不浅,怎么元首突然会下达这样的命令,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吗?

“他们跟美国人私底下有一些活动。这些活动已经直接威胁到我们国家的安全,虽然他们已经知道悔改,但是我担心会出什么纰漏,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件事非同小可,必须多一个心思。”吴绍霆简单的说道。

“竟然有此事?我明白了。”王长龄点头说道,他知道事情如果不是很严重,元首犯不着如此兴师动众。

“对了,”停顿了一下,吴绍霆又问道,“上次让你们追查造谣的事情,有什么进展吗?”

“倒是有一些消息,不过仍然不能确定!”王长龄说道。

“具体说说看。”吴绍霆问道。

“最近我们发现上海那边的中华革命党与德国人有往来,我们现在只知道这个德国人名叫威尔曼,是德国派遣到驻华大使馆的民政顾问,据说他在德国是担任慕尼黑大学的社会学教授。当然,其他的底细我们正在了解当中,不过还需要一些时间。”王长龄说道。

第1177章,中华革命党和德国

“这么说,上次造谣的事情真的与中华革命党有关系?”吴绍霆冷着脸问道。

他原以为中华民国现在发展壮大起来了,革命一派早就已经知道功成身退,该是还中国一个太平的时候了。然而却没料到,这些职业革命家还真是把革命当饭吃,无时无刻不希望中华民国的天下闹出点乱子,然后再推波助澜、兴风作浪,这些人究竟是要把大好的中国折腾成什么样子才算满意?

“严格的说,目前我们没有直接证据表明是中华革命党人制造的这件事。虽然说在参与扩散谣言的过程中,确实发现了几个中华革命党籍的成员,但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他们有可能只是在听说了谣言之后,认为这个谣言是有道理的,所以才跟风而为。”王长龄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实事求是的说道。

他看得出来,似乎元首对中华革命党别有看法,就好像是存在一种私仇似的。

当然,如果说是几年前发生在广东石室圣心大教堂的爆炸案至今还留下阴影的话,这是情有可原的。可是他经常觉得,元首对中华革命党的敌视远远不止是私仇这么简单,里面好像还有许多其他的背景。

他本来是可以顺着元首的意思,随随便便的说几句话把这次调查的黑锅扣在中华革命党身上,这样不仅能够给元首一个报仇的借口,也能让自己表现的更灵活一些。然而,话又说回来,如果造谣的事情背后真有一股势力在隐隐作祟的话,他没有调查清楚就草草结案,弄不好还会出大乱子。

吴绍霆默然了许久,突然再次问道:“这个威尔曼很显然是有背景的,我倒是想知道他怎么跟中华革命党人勾当上了。”

王长龄说道:“我们调查过,通过上海邮政系统我们了解到,之前中华革命党组织部部长廖仲恺与威尔曼有过信函往来。不过上海邮政系统的档案储备不太全面,我们现在还没弄清楚第一封信是谁寄出去的。除了函件来往之后,他们也通过电话和电报。之前威尔曼一直是在南京和北京两头活动,前不久才刚刚去了一趟上海。”

吴绍霆脸色渐渐凝重起来,他已经意识到这是一个不小的问题,自己之前因为世界大战的立场而得罪了德国人,现在德国人突然跟中华民国政治界唯一的反对党走到这一块,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其中的端倪才是。

“总之,这件事很不正常,我才不相信威尔曼和中华革命党仅仅是什么学术上的交流,他们背后一定有阴谋。”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吴绍霆眯着眼睛仿若自言自语似的喃喃说道。

“元首放心,我已经派人在跟进此事。另外我们也通知了德国情报站尽快搜集关于威尔曼本人的背景信息。中华革命党的党部以及他们党内的几个核心人员,我都备注为二级戒备人物。一旦他们有任何风吹草动,我们第一时间就能知道。”王长龄带着自信的口吻说道。

“戒备人物等级制度”是中国三大情报部门共同设置的监控体系,一共分为五个级别。而第二级别已经算上很严重的军事级别,包括二十四小时跟踪监视、在认为重要的嫌疑场合安装窃听器、监听所有通讯内容等等,并且所有外勤探员在认为必要的时候,可以实施秘密逮捕的行动等等。

不得不说,如果要执行第二级的人物戒备,不单单要消耗非常多的人力资源,而且一旦事情被暴露了,则有可能引起社会大众普遍的震动。所以说,通常只会选择一些外籍人员或者有可靠证据的目标来行动。

吴绍霆当然知道这件事的负面印象,但是他没有任何犹豫,一旦德国人真的开始跟中华革命党合作起来谋划政治阴谋,这可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他之前之所以没有把中华革命党放在眼里,是因为这支政党在国家发展过程中已经失去了所有势力和声望。可是如果有另外一个国家在背后扶植,那情况有大不一样了。

正如当年中国南北内战时那样,南方政权也是依靠外国人的扶植才能击败北洋政府。这件事一旦操作不当,颠覆南京中央政府都是有可能的。

“就这么办,我不希望这些人闹出什么乱子来。我们中国好不容易有了今时今日的国际地位,而我又要集中精力尽快充实国力,谁要是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捣乱,那就是国家和全民的敌人,死不足惜。”吴绍霆语气十分凶狠的说道。

“元首说的对,那些惟恐天下不乱的阴谋家是最可恶,有多少就该杀多少。”王长龄深以为然的点头附和道。他是很认同吴绍霆对国家做出的贡献,虽然三年对外战争让中国吃尽了苦头,可正所谓苦尽甘来,如今中国发展不仅奠定了良好的政治和国际外交环境,更是坐拥了更多的发展资源。

可是说,三年对外战争是付出,而现在就是为了收获的时候。那些反对党哪怕是在对外战争时期站出闹事都可以,却绝对不能在现在这个大发展环节捣乱,那真正是天理不容。

“老王,我想听听你对这件事的看法,之前对教育改革造谣的人与这次德国和中华革命党之间有没有联系。”缓缓吸了一口气之后,吴绍霆让自己的脸色恢复平静,他同样用非常平静的语气问道。

“元首,这件事我确实有一些猜测的看法,只是完全是臆测,几乎没有任何根据。”王长龄有几分迟疑的说道。

“我就是希望听听你主观的意见,有时候办案就要靠直觉。说说吧。”吴绍霆说道。

“我认为这件事有两个可能,从目前我们侦查到的线索来看,不像是中华革命党刻意策划的行动,以他们以往的办事方法,他们宁可大张旗鼓的去造谣,吸引外界的注意力,也绝不会偷偷摸摸的行动。因为他们的目的就希望能够通过打击中央政府来提高自己的声望,如果自己不站出来做事,外界怎么会知道是谁在打击谁呢?中华革命党又怎么从中获利呢?”王长龄不疾不徐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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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8章,告一段落

吴绍霆缓缓的点了点头,他认为王长龄的这番话还是很有道理的,这就跟二十一世纪的某些过气的明星似的,只能通过制造绯闻来提高自己的名气。中华革命党几乎都快被人们遗忘,人们或许认识孙中山这位大人物,但是却根本没听说过中华革命党。

之前荣誉制度改革,再到现在的教育制度改革,中华革命党只有抓住这个机会,将里面的一些文字内容扩大化,才能算是向中央政府发动攻击。而好不容易得到一次攻击中央政府的机会,反过来如果不抛头露面,那一切又有什么用?

“这么说,造谣的事情与他们没有直接关系?”吴绍霆深沉的问道,他脸色显得很认真。

“按照我个人的推测,应该与他们没有直接关系,只能说中华革命党是一群跟风的人。不过,换一个角度来说,他们也有可能是推波助澜的人。”王长龄点着头说道。

“你分析的很有道理。”吴绍霆说道。

“元首,我这个想法的完整推测是这样的,也许整件事只是一个偶然事件,并没有任何势力故意制造了这起谣言,完全是民间一些好事者无事生非放出了一些风声。而中华革命党的这些人恰好得到了这个风声,再经过他们添油加醋、摇旗助威,这才形成一股小型的歪风邪气。”王长龄完整的说道。

对于这一点,吴绍霆虽然露出了一些赞同的表情,但是却没有再表达任何定论。

哪怕这些话说的再有道理,也只不过是一个人主观的推论,在没有实际证据之前只能做为参考而已。再者,他依然认为这件事不太像是一次偶然事件,哪怕是中华革命党推波助澜也是需要一段预热的时间,但是这件事实在太快了,教育制度改革刚刚公布没多久就有人开始散播谣言,刻意而为的痕迹显得十足明显。

如果说单纯是一次巧合,这是很难让吴绍霆相信的。

沉默的一阵之后,吴绍霆看了王长龄一眼,轻描淡写的问道:“你说过有两个猜测,那么第二个猜测是什么?”

王长龄于是说道:“既然第一个猜测是偶然事件,那么我另外一个想法则是继续从有人蓄意而为的角度来考虑。我推测这件事可能与德国人有关系,而这恰好可以证明为什么德国人威尔曼会跟中华革命党走到一块。也许散播谣言的就是德国人,他们要么发现中华革命党有推波助澜的作用,要么是故意认为应该扶植这个工具,最终就跟中华革命党见面会谈了。”

吴绍霆仔细想了想,然后说道:“你这么说倒是更有道理。无论如何,德国人有动机来对付我们,也许正是因为他们在看到散播谣言之后,中华革命党跟风最快也最有力,所以才主动跟他们开始接触。”

王长龄没有肯定吴绍霆的推测,他只是说道:“不管原因是什么,现在德国人与中华革命党碰头了,多多少少与先前造谣的事情是有关系。也不管是直接关系还是间接关系,只要推测是属实的话,我认为他们很快还会有下一步的行动。这也是为什么我会直接下达命令采取第二级的目标戒备,我很担心他们会乱来。”

吴绍霆暗暗叹了一口气,他没想到战争结束之后中国仍然会面临多事之秋,或者说事故从来就没有中止过,只不过自己寄予太多的希望,所以现在又有了一些失望。不过不管怎么说,他大风大浪一路走过来,什么事情不能应付?

这时,他转念又联想到了德国“社会意识形态改造计划”,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荣誉制度改革其中就有一批德国顾问专家的身影。如果中德关系继续保持良好的话,照社会意识形态改造的趋势,德国十之八九是要在中国打造帝制。

他虽然不知道中国推行帝制之后能让德国获得什么好处,不过现在看来,推行帝制的势头显然又成为了德国对付中国的一个武器。

正面的社会意识形态改造计划,自然是让中国走上一个稳定的君主制国家。而负面的社会意识形态改造计划,则是强迫中国改制之后,再倒过来支持那些共和民主的斗士来打击帝国政府,就这样继而引发另外一场内战革命。

吴绍霆不得不感叹,看似刻板和顽固不化的德国佬,却有这样阴险毒辣的一面。

“这件事确实不能小瞧了。现在有些麻烦了,又要处理于孜县、冯世友那边弄出的事情,又要提防中华革命党这边。如果让德国人知道我们打算跟美国人合作,只怕会掀起更大一波风浪了。”他多有顾虑的说道。

“元首,话虽然是这么说,不过换过来想的话,如果我们跟美国人合作,成功消弱了欧洲人的实力,到时候德国可就没办法干涉我们中华民国的内政了。”王长龄提议似的说道。

“任何事情都是有风险。当年我之所以敢发动对外战争,是看准了欧洲大战西方列强无暇顾及我们东方。可是现在不一样,世界大战眼看就要结束了,而且这件事的性质也完全不同。如果操作不当,我们中国可没有实力与全欧洲国家为敌。”吴绍霆认真的说道。

他当然不是没想过跟美国人合作,利用第一次世界大战把欧洲彻底办踏实了,可以说这几天自己脑海里一直在盘算着这个问题。可是正如他之前对于孜县等人所说的那样,风险实在太大了,大到中国完全没有能力承受下来。他在心里告诫自己,国家的命运确实需要博弈,但可不是像这样博弈!

“元首所说的有道理,是在下欠缺考虑了。唉,现在的情况确实让人感到忧虑啊。”王长龄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

“战情局那边的事情都跟紧一些,你跟王云那边多联络一下,总之先把你们手头上的事情做好,其他的事情暂时用不着你们来操心。”吴绍霆说道。

“是。”王长龄肃立答道。

在接下来的半个月时间里,南京总统府表面上平静无奇,各部各司仍然为着“七年发展计划”和“文化教育改革”忙碌着。但是核心领导层却在为新的国际外交问题和国内政治安全感到担心,情报部门在奔走在全世界重要的政治城市,时时刻刻注意着最新的内部消息;针对中华革命党的跟踪调查也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在普通人看不到的一面,事实上中国已经陷入了一种遭到严重威胁的境地。

第1179章,台湾海军大学

七月中旬的一天,南京中央政府决定将国防X部更名为国土防卫部,虽然在简称上依然是国防X部,但这么做却是另有目的。吴绍霆希望通过将中国最高军事指挥部门改名,来增添中国军事的对内保障意义,而非是主张对外扩张的军事意向。

虽然这么做的实质影响并不大,但最起码在官面文章上还是有一定作用。

没过多久,刚刚完成更名换牌的国土防卫部就向总统府送来了上半年军事发展汇报书。

在这份汇报书里,吴绍霆主要看重的是以龙戟号航空战列舰为首的太平洋第一舰队顺利完成编制,舰队驻扎在朝鲜济州岛,每个月将例行进行八到十次的日本海巡航检防,主要巡防的地点就是对马岛、琉球王国北部以及台湾附近。

虽然太平洋第一舰队完成了编制,但事实上战斗力仍然相当落后,因为太平洋第一舰队的现役海军官兵缺乏营有的大型舰艇操作经验,每次舰队出海时行动起来都很迟钝。海军部本打算将舰队司令部设置在台湾,但就是考虑到要让舰队尽快熟练朝鲜、日本附近的海域地形,所以才临时改设在济州岛。

不仅海军部对太平洋第一舰队寄予厚望,就连吴绍霆本人同样希望这支舰队能成为中国近代海军的转折点。在太平洋第一舰队成立后的一次执行巡航任务时,吴绍霆还特意赶到上海为舰队举行服役仪式,并且深刻的告诫舰队总司令萨镇冰,一定要好好操练这支舰队,尽快让海军人员与舰队达成协调的素质。

为了加大培养海军人才,海军部还提请在台湾开办新的海军学院,在这份提请里面海军部的官员们认为,既然中国有陆军大学(并入国防大学),那也应该有一所海军大学,不仅能够扩大海军的教育规模,也能使得海军和陆军显得平等。

经过会商之后,吴绍霆亲自批准了这份提请,他决定由中央政府拨款、海军部直接负责,在台湾基隆开办一所国立海军大学,其规模和教育模式完全仿照目前的国防大学,开设文化教育和军事教育两大类别,前者每年有定额对普通国民招生,旨在培养海军文职人员;后者则是严格的军事将领教育,从各地现役海军官兵中招生,基础要求是上尉军衔,并在正规部队服役三年以上。

海军大学的招生还开创了历史上首次跨兵种招生通道,陆军、空军、宪兵以及现役警察人员都可以通过这个途径报名入读海军大学。其要求比正常招生要更加严格,不仅要通过前期的政治背景考察、文化程度认定,还需要直属上司以及最高上司的双重推荐。

跨兵种学员的学制长达六年,其中两年为预科补习,在正式完成预科补习之前还不能算百分之百进入海军大学,一旦预科补习成绩不合格依然会退回原来单位。

除了太平洋舰队成立之外,国土防卫部军事工业管理司还递交了明年国防预算的一份军备采购计划,在这份采购计划当中,除了常规的军事物资之外,比较引人注目的就是第二代战斗机的正式投入服役。

军事工业管理司收到参谋总部的最终指示,由参谋长共同论证并且决定,向全国所有生产第二代战斗机的工厂分三批次采购第二代战斗机,合计为九百五十八架。其中海军航空兵为一百五十八架,预计将组成四到六艘航空战列舰的需要,当然还是会有多余的飞机留作训练和预备所用。

剩下的八百架则全部属于空军所有。根据空军各部在战争结束之后做出的详细统计,目前中国空军战斗机一共有一千一百三十架,第一代战斗机为五百一十一架,第一点五代战斗机五百九十九架,第二代各种型号训练机为二十架。等到明后两年采购的第二代战斗机全部收货之后,空军将会彻底退役所有的第一代战斗机和部分第一点五代战机。

不仅如此,在新式战斗机的投入服役时,空军还将成立对应的战术飞行队,除了之前的拦截队、侦察队和强击队之外,应运而生的专业轰炸机大队、运输机大队以及海岸巡防队都已经在详细起草和编制的过程中。

虽然说,空军人才的培训比起海军要简单迅速的多,但是随着第二代战斗机的服役,一所露州航校显然不足肩负空军培训的任务。而且之前露州航校设计完全是匹配第一代战斗机的训练,充其量也只能用在第一点五代战机上面,学校的规模太过局限,像悍将式空炸鸡以及铁马式运输机连起飞降落都很困难。

新式飞机当然需要新式的航校,甚至连全国各地的机场都要经过彻头彻脑的改建。

空军部代理总司令李胜如刻意等了一段时间,等基隆国立海军大学的事情过去十多天之后,才将开设新式空军学校的呈请上报到国土防卫部办公厅,由办公厅转交到总统府。

吴绍霆看过这份呈请之后有几分哭笑不得,他当然不会因为李胜如刻意等了几天就不把这件事与海军大学的事情牵扯到一块,如今国内处于大发展阶段,海陆空三大军种都希望能扩大自身军种的势力,真不知道该不该说是跟风而为。不过严格的来说,无论是海军大学还是空军新式学校,这两个项目的的确确是有必要性。

最终,吴绍霆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召开了一次短暂的讨论会议,确定在南京开设中国空军第二所专业学校,不过在规模和教育模式上面还是略逊于国防大学和海军大学。新的空军专业学校被定名为“国立南京高等航空专门大学”,学制设为三年,招生学员必须经过露州航校培训,或者是各省陆军中学、讲武堂以及普通高级中学毕业生。

南京航空专门大学分为两大学院,其一是军航学院,其二是民航学院。当然,考虑到实际的需要,前者的招生规模要远远超过后者的招生规模。

之所以开办民航学院,自然是为了鼓励和发展民用航空技术的应用。吴绍霆已经打算在世界大战结束之后,由张盛霆公司出资成立中国第一家民航公司,而在这家正式的民航公司成立之前,则由交通部负责成立一个前身的代办公司,负责先行运营飞艇航线。等到民航公司落实之时,再将前身公司收纳合并。

吴绍霆很清楚,不管是客运飞机还是客运飞艇,在短时间内是很难让民众接受和适应的,毕竟民智初开的人们对天空的畏惧根深蒂固,而且空中运输的费用不菲,根本不是普通老百姓消费的起。但是他之所以毅然要成立民航公司,关键不是用来载客,而是开辟空中物流系统,帮助民间商户运输物资,同时提高邮政来往的效率,这一部分内容当然也属于民航事业。

有了空中物流,中国各省各地的联系会更加密切,尤其对南亚殖民地的发展大有帮助。不仅如此,快速的物流也能帮助很多企业提高工作效率。换句话说,当其他国家的企业还在走路的时候,中国的企业已经在飞了。

随着海军大学、南京航空专门大学的相继批准建设,吴绍霆正好趁着这次军事学院扩充之际,拟定了一份关于军事教育和民用教育的规划书。

他决定严格规划军事学校和教育学校的管理方式,所有军事学校由国土防卫部直辖,所有公立学校由当地教育部直辖,所有国立学校由中央教育部直辖,只有这些官方直辖的学校,毕业证书才是由教育部或者国土防卫部颁发。不过正如同之前颁布的教育改革方案,国家鼓励民办高等学府,也就是说民办高等学府的教育证明由该校颁发。

这样一来不仅赋予了民办高等学府更多的教育价值,也为其提供了更多的竞争条件。

民办高等学府会通过提高自身办学素质,来增加本校教育证明的价值,从而扩大、稳固学校在社会的声誉。

吴绍霆制订这样规划的目的,只是希望由国家来控制国民的基础教育,一方面可以中规中矩的保证中、小学的教育质量,为国民打下普通文化的基础,另外一方面则是尽一切可能保证高等教育的自由化,重视人格和素质的教育,让中国的高等教育更有张力、更有弹性,所培养的人才都具备创造性思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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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更改为国土防卫部,是因为国防X部是敏感词,每次上传都要修改,实在太麻烦,所以索性改一下。】

第1180章,黄浦大饭店

同时在所谓“毕业证书”上面,国家则是尽量弱化这种“文凭教育”的模式,甚至趋向于发展为“文凭”仅仅是一个教育的“初步证明”,而并非是教育的“唯一证明”或者“头等证明”(W)彻底避免二十一世纪那种根深蒂固似的应试教育

当然,为了避免民间滥用高等教育的自由化,通过开办垃圾大学来牟利,吴绍霆要求国会制订相关法律,规定教育部虽然不管辖民办教育,但是却有监督民办教育的权力,还鼓励学生自发成立学生会像工会那样来参与监督校方一经查证垃圾学校欺诈学生钱财,直接按照公务员收受贿赂、挪用X公款之性质处理,过三十万者立处死刑

在这项法律条文后面,吴绍霆还亲自加以批注,但凡中华民国存在,此项法律永久有效并不得改他在向国会做出解释时说,自己并非是无视人权和法律精神,而是以一个人的人权来侵犯千千万万学生的人权,这样的罪行属于十恶不赦,自己正是因为重视多数人的人权,所以才附加这样的批注

国会两院对这要的决定仍然感到很难接受,可是目前两院议长都是站在元首这边,而且元首的权力现在正是鼎盛时期,想要反对都很难何况吴绍霆此举对教育犯法的监管力度非常重大,赢的了一大批教育人士的赞同,这些刷笔杆子的人随意发表几篇赞颂的文章,立刻就能引起社会各界的跟风附和

最终,国会只能通过了这项法案以及吴绍霆的单独批注,不过也有人认为数十年之后肯定还会有人来推翻这项法案的

至于在军事院校的规划上面,吴绍霆统一全国所有军事院校,无论是之前的地方讲武堂、陆军小学、陆军中学等等,也不管这些学校规模大小,一律归属于国土防卫部国防教育司直辖并且将全国军事学校划分为三个级别,陆军小学、陆军中学、士官学校以及所有军事预备学堂,都属于初级学堂;云南、武昌、奉天、天津四处讲武堂,黄埔军校,保定军校,江南水师学堂、马尾船政学堂、露州航校等等属于中级学堂;国防大学、海军大学、航空专门大学、南京参谋指挥学院、中央炮兵学院、国家安全专门大学以及国土防卫部内部专修大学七所大学为高级学堂

初级学堂的门槛最低,但凡有志向参军者几乎都能报考,所培养的对象就是士官中级学堂有一定要求,有的需要服役经历,有的需要政治背景考核,还有的需要各种推荐,总之大部分生源是从初级学堂范围内招手优秀学员,所培养的对象自然是中下级军官

按照吴绍霆的规划,初级学堂其实也算是中级学堂的一个门槛,同时要想进入中级学堂所有报考要求必须严格执行,因为一旦进入任何中级学堂的大门,名义上已经是一名军官尽管是学员身份,国土防卫部依然会给合格入选学堂的学员颁发“准尉”军衔

而高级学堂的学员一般自身已经有军衔,不过如果是中级军官向高级军官进修的话,则会由国土防卫部颁布“准将”军衔

的军事教育和民事教育规划于八月一日正式公布并实施,这看上去只是教育改革洪流中的一部分,但是却蕴含了吴绍霆对两大教育系统的重视和精心策划他相信自己的规划一定会使得两大教育系统发挥的有效率,为中国长治久安进一步奠定基础

八月三日晚上,上海,黄浦大饭店第三楼靠近角落的一间客房里面

登记这间房间是一名瑞士籍国际贸易商人,不过此时此刻待在房间里面的两个人,却哪一个都不是瑞士人他们两个都是来自德国,并且在德国官方机构担任官职

奥德温冯李斯曼是德国外交部远东特派员,他的主要工作就是在东亚地区从事谍报和联络工作,跟他在一起的是德国驻上海领事馆的安全副官兰德尔

兰德尔显得有些不耐烦,时不时的掏出自己的怀表看一看时间,显然是在等待另外一个人到来不过李斯曼倒是显得态度井然,他常年从事特殊工作,早已经养成良好的职业素养

“威尔曼那家伙怎么还没有来?他明明知道最近中国安全部门在追查我们,凡事都应该尽快处理才是,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失去时间观念,实在是太不负责任了”兰德尔重重的合上了怀表的表盖,气呼呼的说道

“兰德尔,不要这么急躁,说不定威尔曼先生正为了保险起见,所以才要多绕几条道路他是一个聪明人,比我们知道该怎么应付现在的情况,总之,我们稍安勿躁耐心等待就是”李斯曼若无其事的说道

“不得不说,我越来越讨厌中国了这些白眼狼,忘恩负义的黄脸猴子,拿了我们德意志帝国那么多好处,现在倒头来却想着对付我们得意地帝国我早先就说过,东方人心思诡秘,诡计多端,跟他们合作还不如跟非洲的土著部落合作”兰德尔情绪用事的说道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的?我想,当初那些政客们之所以选择投资中国,无非是希望他们能在亚洲牵制部分敌人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事实上中国人已经做了他们应该做的事情,他们打败了日本人,又逼迫俄国人撤军,还在南亚小小的折腾了一下要我说,他们回报的远远出我们所投入的”李斯曼不疾不徐的说道

“哦,天哪,你居然有这样的想法?”兰德尔很诧异的看着李斯曼说道

“呵呵,兰德尔,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你完全没必要用这样的眼神看好国际外交政治上的来来往往无非就是这么一些勾当,我只不过是把话说的直白一些罢了”李斯曼一边笑着一边轻描淡写的说道

兰德尔沉默了一下,他当然知道李斯曼所说的话是对的,不过身为德意志帝国的国民,理应应该站在祖国的一边,不管是什么时候,也不管是什么事情

“照你这么说,现在反而是我们在逼迫中国了?”顿了顿之后,他再次开口说道

“你应该知道,政客们永远都希望只用一块钱换一千块钱,哪怕是一块钱换五百块钱都觉得太少太少这种政治场上的利益往来,不是我们日常所经历的那种不过你我应该不要理会这种事情,总之只要完成自己分内的事情就可以了”李斯曼说道

“唔……你说的没错,那些官场上的事情由不得我们”兰德尔微微点了点头说道

就在这时,房门有规律的敲响了

兰德尔和李斯曼都打起了精神,双双站起身来兰德尔走到门口,故意用带北方口音的法语问道:“外面是谁?”

一个低沉的声音回答道:“是我,威尔曼”

第1181章,目标在美国

兰德尔立刻打开了房门的一条缝,果然看到威尔曼拿着自己的帽子站在门外。他在确定门外来人之后,将房门拉得更开一些,并且闪身让对方走进来。

威尔曼进屋之后,他缓缓的吐了一口气,说道:“先生们,真是不好意思,我在路上耽误了一会儿,不得不说中国的特工非常敬业,我摆脱他们很花了一点时间。”

兰德尔关上了门,耸了耸肩膀说道:“哦哦,果然跟奥德温所说的一样。现在中国当局已经注意到我们,我们日后展开工作只怕会非常困难。”

李斯曼说道:“先生们,先坐下来再说吧,如今的局势我们大家都很清楚,再说这些无所谓的话很没有意义。”

威尔曼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自顾自的先落座了下来。兰德尔和李斯曼也都跟着落座。

李斯曼向威尔曼问道:“先生,中华革命党那边的联络情况怎么样了?”

威尔曼表情很严肃的说道:“中华革命党与我们想象中的还是有一定差距,他们现在虽然急需外界的力量来扶持,可是他们的领导人和核心人物全部都有坚定不移的政治理想。这几天我与他们连续会见了四次,到现在都没能见到孙中山。而且我多方试探,他们是无法接受我们德国对中国社会意识形态的改造。”

兰德尔紧蹙着眉头问道:“这么说,跟他们没办法达成完整的合作吗?”

李斯曼插嘴说道:“可是,就我所知,目前在中国也只有中华革命党会反对中央政府。”

威尔曼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尽管中华革命党有一些不听话,但是无论如何也是我们目前最理想的合作伙伴。就算这些人有坚定不移的政治理想,只要我们略微耍一些手段,还是可以很容易控制他们的。”

李斯曼赞同的说道:“这倒是一个办法。”

这时,兰德尔显得有几分不耐烦,他说道:“可是你到现在都没能见到孙中山,我看我们的计划肯定会因此而延缓,这可不是什么好事。现在中国人已经觉察到我们的行动,我很担心他们会不会采取强硬的手段来对付我们,到那个时候别说要颠覆南京中央政府,只怕连我们自己都自身难保了。”

威尔曼不疾不徐的说道:“有些事情是急不来的。如果南京中央政府真的想对我们下手,他们早就动手了。当然,我们也不能排除他们会突然采取行动的可能。关键是与一个新的势力合作,总得需要一段时间来摸清楚对方的底细和做事风格,更重要的是进一步取得对方的信任,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对症下药来掌控他们。“

他在这一行已经干了很多年,该怎么做当然会有自己的分寸,自己这个时候反而觉得兰德尔是一个不够稳重的角色,就算到时候除了篓子,最有可能也就是一个急性子的家伙。

停顿了片刻之后,他又补充的说道:“不过你们放心,中华革命党现在同样希望能够壮大自己的实力,之前他们跟日本合作,可惜日本被打得一败涂地,而现在我们德国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中华革命党最终仍然会向我们妥协的。”

兰德尔刚想在说些什么,不过想了想之后还是算了,事情都到这一步,就算进展慢了一拍也没有办法,难道现在还能放弃不干吗?

李斯曼倒是没有多说什么话,时而仔细在听别人说,时而又是一副沉思之态。

过了一会儿之后,威尔曼转向李斯曼,问道:“奥德温先生,外交部派您到上海来,是不是希望由您来协助我们制造针对南京总统府的舆论声势?”

李斯曼摇了摇头,颇有深意的说道:“外交部派我到上海来关键的任务并非是协助威尔曼先生您办事,但是上面要求我尽可能的配合你们的行动。至于我的主要任务……不妨直说吧,上面对中国发起的亚洲共同体计划很感兴趣,希望让我能够了解这方面的详细内容。”

不等威尔曼发问,兰德尔倒是诧异不已的抢先问道:“都这个时候了,外交部的那些老爷们居然还有心思理会这方面的事情,我们应该专心致志想办法对付这些黄脸猴子的中央政府才是,要让他们彻底知道我们的厉害!”

虽然威尔曼同样对此感到很奇怪,当务之急他们连中华革命党的应付都比较棘手,哪里还有多余的人力物力心力去关心其他事情?不过他却没有多说什么,毕竟外交部吩咐的事情肯定有他们的道理,而自己也插手不了李斯曼的工作。

他当然关注过亚洲共同体计划的情况,德国军事情报局之前已经做过一定的调查,无非是一群亚洲落后的小国家发起的联盟,那些小国家基本上都指望中国能够为他们提供更多的经济和军事上的保障,可是却不知道中国根本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大。

李斯曼看了一眼兰德尔,又看了一眼威尔曼,他知道两个人都不明白自己任务的性质。

微微吸了一口气之后,他不疾不徐的说道:“事实上,外交部的胃口可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小,他们不仅要对付中国,更是想要称霸整个亚洲。”

听到这里,威尔曼立刻明白了过来,他说道:“你是说,上面希望通过研究亚洲共同体计划的内幕,尝试着控制整个亚洲共同体?”

李斯曼笑了笑,点着头说道:“没错,就是这样。不过威尔曼先生你放心,我刚才已经说过,在力所能及的时候我同样会配合你们这边的行动。”

威尔曼凝神思考了一阵,随后喃喃自语似的说道:“真是让人诧异,真是太让人诧异了。那些官僚们居然真有这样的野心?我们的德意志帝国连在中东和非洲地区的利益扩张都无法做到根深蒂固,现在这个时候却还打着远东的主意,真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这简直是近乎疯狂的决定。”

兰德尔看着李斯曼,感叹的说道:“奥德温,还是你说的没错,这些政客都是疯子,有全世界最疯狂的投机者。”

李斯曼笑道:“我想,这件事你们没必要感到惊讶。如果我们真的能够顺利控制中国,那么控制亚洲共同体也仅仅只是一个时间问题罢了。”

威尔曼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有道理。”

李斯曼转而问道:“威尔曼先生,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威尔曼平静的说道:“依然是按照原来的计划行事,不过,我觉得现在应该可以派人去美国了。我认为中国驻美大使宋教仁是一个关键,这个人一定能帮助我们彻底击垮吴绍霆的政权。路途遥远,现在开始联络正好可以保证我们的计划进度。”

兰德尔说道:“我会把这件事转告辛慈大使,他会安排专员前往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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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挪用X公款”四个字都被和谐了,实在是太可怕了。新的一个月开始,希望各位读者大大能够给一些月票撑撑门面,也希望能给一些打赏来撑撑门面。炎热夏季多注意避暑,预祝各位大大暑假好好畅玩哦。另外,推荐一部最近看的电影,《悬红》,内容轻松也有一些意义,有空大家一定去看看,薛凯琪和杜汶泽主演的。我挺喜欢薛凯琪的,呵呵!!!】

第1182章,上海阴谋

几天之后,中华门国土防卫部战略情报局总算在德国本土取得了重大的情报突破。

欧洲长期的战争造成大量的财政消耗,无论是英国、法国还是德国,国家内部的经济早已脆弱不堪。财政越是紧蹙的时候,国家腐败的情况就越是严重,人们要么是失去安全感,生怕战争会摧毁自己所拥有的一切,要么是对政府当局感到失望透顶,决定不再为国家着想而先保证自己的利益。

正是因为在这样的氛围熏陶之下,中国派驻德国的情报机关总算找到了突破口,利用重金贿赂了一批德国中央政府的官员,一层接着一层的建立起一道关系网,又从这道关系网里面梳理出有价值的情报信息网络。

虽然说说前前后后投入了将近几百万美金,又耗时长达三个月之久,但是做为回报的情报信息却是价值斐然。

当中国驻德国情报站将消息紧急发回到国内的当天,仅仅间隔了一个钟头的时间,战略情报局局长王长龄就带着这份整理好的文件,匆匆忙忙驱车前往南京总统府。为了保证文件的安全,他甚至还多派了两辆宪兵车前后护卫,生怕德国情报单位获悉消息会设伏拦截。

当然,这仅仅只是王长龄为了保证这份文件的重要性而做的万全准备而已,并没有任何情报显示德国人已经获悉中国截获德国重要情报的预警。由此可见,在王长龄看来,这份文件足以决定中国与德国之间矛盾的胜负关键。

抵达南京总统府之后,由于之前没有进行提前通报,王长龄并不能直接前往总统官邸。

但是王长龄只告诉秘书处,事情非常紧急,无论元首现在在做什么,自己必须第一时间面见元首。秘书处自然看得出事情的严重性,马上派人到总统官邸通报,中间能省的程序全部省略。正好吴绍霆并没有处理什么要紧事情,听到通报后,立刻派人去将王长龄请进来。

快步穿过总统府大院来到官邸,王长龄在大总统办公室见到了吴绍霆,还没等自己的脚步站定就迫不及待的说道:“元首,德国情报站发回来消息,我们知道德国人的阴谋了。”

吴绍霆从大总统办公桌后面站起身来,凝神问道:“是吗?消息属实?”

王长龄立刻说道:“我们的特工潜入德国外交部机要室,在机要室内应的帮助下,亲自检查了一批准备即刻送往销毁的高机密电文原件。不仅如此,我们在德国内政部也得到内容大致相同的线报,可以确定这些情报的可靠性。”

吴绍霆没有再多说什么,他直接伸手向王长龄索要那份从德国传过来的文件。

王长龄从公文包里掏出了文件,双手递了过去,同时心中满怀期待的等待着元首下一步的反应。虽然中国现在洞悉了德国的阴谋诡计,但这并不能表明有十足把握对付德国,毕竟两个国家还是有一定实力差距,最重要的是德国是先手一步,中国现在还算很被动。

吴绍霆接过文件,打开来仔细看了一遍,这份文件记载了很多内容,大部分是电报原件翻译过来的消息,也有一些是官方档案。他花了十几分钟看完了这份文件,在看的过程当中眉头越皱越紧,心头的阴影也越来越沉重。

这份文件当中记录的电文,大部分是德国本土与德国驻华大使馆的电报往来,其中提到了德国对中国中止参与世界大战的明确态度,德国皇帝威廉二世亲自认定中国已经背叛了同盟国阵营,也将中国元首吴绍霆划为欺世盗名的大骗子。

同时,在文件里也首次提到了关于“霍尔维格计划”的名词。严格的说,德国第三次对华援助计划只是“霍尔维格计划”的一部分,虽然现在仍然不是很清楚“霍尔维格计划”的整体思路,但可知道德国想要通过“霍尔维格计划”来控制中国的政权,干涉中国内政,直至让中国成为德国的一个附庸国。

除此之外,就在今年四月份,德国外交部成立了一个专门针对中国的外务部门,代号为“上海小组”。正是由这个“上海小组”部门精心策划了一个试图颠覆中华民国政权的计划,德语直接翻译过来叫作“上海行动”,但是中国战略情报局却另外翻译为“上海阴谋”。

“上海阴谋”主要的手段就是通过各种援助和造势,逐步扶植中华革命党成为中国影响力最大的政治派系,最终取代吴绍霆政府组建全新的中国中央政府。至于德国人采取什么样的手段来执行这个计划,在文件中没有太多的描述,不过却提到煽动全中国人民反对吴绍霆。

“看来,德国佬是铁了心要置我们于死地了。”放下手中的文件之后,吴绍霆冷冷的说道,他在说话的时候,脸上闪过一丝阴冷凶狠的表情。

也许在德国人眼里,是中国先忘恩负义在先,所以才会“逼迫”他们走上这一步。

可是在吴绍霆看来,这显然是德国人的片面之词,德国的野心是在得寸进尺,从一开始只希望中国能牵制远东的敌人,到现在甚至狂妄到要掌握中国政权,除了说这是近乎疯狂的野心之外,真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解释。

最终是德国人要扩大海外利益,所以才编出一系列冠冕堂皇的谎言来构陷中国。如果单纯只是构陷的话,吴绍霆还是有一定的耐心和容忍,德国吃不到葡萄难道还不让他们说葡萄酸吗?可是现在情况完全不一样,德国不仅说葡萄酸,还要连葡萄树都一切砍掉,这就是彻头彻脑的霸权主义思想。

“洋人终究是不可靠的,他们给了我们一个铜板,现在要让我们还他一根金条,简直就是欺人太甚。”王长龄义愤填膺的附和道。

“这件事我们决不能坐以待毙,更不能善罢甘休。我们中国为了参加世界大战已经付出了够多的代价,德国那点小恩小惠我们早已经偿还清楚了。可是现在德国人摆明了要跟我们中国为敌,我们中国人对付敌人就不应该心慈手软。”吴绍霆冷冷的说道,语气中已经透露出一股强烈的杀气。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这对吴绍霆来说是一个很简单的原则,也是必须要遵守的原则。

“元首,我现在有证有据,完全可以采取行动将这些人一网打尽。国际间谍的罪名,就算德国人知道是我们做的,他们也不敢声张。”王长龄立刻建议的说道。

“行动是要行动,但不是这么行动。就算我们处理了这一批人马,他们一定还会派第二批人马来,这是迟早的事情。就目前而言,我们和德国都是同盟国阵营,很多事情不方便撕破脸,所以不管是我们还是他们,都会憋着这件事,采取暗地里的行动来对付彼此。”吴绍霆缓缓的说道,他现在考虑的是如何彻底把这件事办的干干净净,让德国再也不敢来招惹中国,否则这件事永远不会有一个尽头。

“元首,你的意思是?”王长龄问道。

第1183章,部署反击

“要么不做,要做就做的连根拔起。”吴绍霆严肃的说道。

“要不然,我们连中华革命党的人也都处理掉,留着这些人迟早是一个祸害。再者他们跟外国人暗地里勾结,这本来就已经是一个重大的罪名,足以一棒子打他们起不了身。”王长龄进一步的说道。

“中华革命党同样要收拾他们,但是毕竟孙中山的名气很大,现在我们掌握的资料又不能直接公开,否则我们在同盟国的利益就无法保证。咱们辛辛苦苦参加世界大战不就是为了拿战胜国的战利品嘛,若是因为中华革命党而失去了这些东西,那就不太划算了。总之,只要我们好好监控,中华革命党在短期之内是不会有什么气候的。”吴绍霆意味深远的说道。

“可是,要是这样的话,我们到底应该怎么做?”王长龄疑虑的问道。

“所以我才在想,究竟怎么样才能一次性把德国人的问题彻底解决好。”吴绍霆一边说着,一边缓缓的走了几步,脸上满是沉思的表情。

王长龄暂时也不说话了,同样开始思索吴绍霆提出的问题。

几分钟后,大总统办公室外突然传来一个侍从官的声音:“特勤局局长王大人请见。”

吴绍霆暗思:王云那边也有消息了?他立刻吩咐道:“让他进来。”

没过多久,独臂的王云迈着沉稳的步子走了进来,他在看到王长龄之后,向对方点头示意了一下。吴绍霆问道:“有什么事吗?”

王云说道:“元首,中情局那边有发现,我们的情报员截获了一通从黄浦大饭店打到上海德国领事馆的电话,监听到消息似乎德国人要派一名资深的外交专员前往美国。”

吴绍霆心头一震,他第一个想法是德国人知道中国与美国合作准备投机第一次世界大战的事情,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所担心的大麻烦终于还是发生了。他马上追问道:“他们派人去美国做什么?什么时候出发?”

王云回答道:“暂时还不能确定,不过从监听到的一些谈话当中,德国人似乎是要针对我们驻美大使馆采取行动,具体是做什么很不好说。我已经统治外交部,让他们联络驻美安全官员,加强我们大使馆的安全工作。”

听到这里,吴绍霆一下子幡然醒悟过来,如果德国人是要找中国驻美大使馆,那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与中国驻美大使宋教仁取得联系。他现在可以更加确定所谓的“霍尔维格计划”是什么了,正如同自己之前所猜测的那样,德国要在中国制造自己称帝的气氛,然后再利用宋教仁和中华革命党的革命声势来推翻自己。

一旁的王长龄听完王云的话,他倒是没有吴绍霆思索的那么深,只是奇怪的问道:“他们去找我们驻美大使馆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是想探查我们跟美国人合作的证据?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可就太危险了。”

王云点了点头,附和的说道:“确实如此,不过说来奇怪,德国人怎么好像对我们的状况如此了解?看来我们要好好进行一番内部调查了。”

吴绍霆缓缓的摇了摇头,深沉的说道:“他们未必是知道我们跟美国人合作的事情,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而美国那边也不可能不做好保密措施。德国人去美国是另有所谋。”

王云和王长龄几乎是异口同声的问道:“究竟是什么事?”

“他们打算做什么?”

吴绍霆当然不会将宋教仁赴任之前自己写给对方的那封信的事情说出来,他也相信这件事德国人是不知道,“上海阴谋”仅仅是想利用宋教仁和孙中山两个人的革命名气罢了。他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说道:“德国人可能是要找渔父回来。”

王云诧异的说道:“找宋先生?”

王长龄忽然意识到什么,他脱口而出的说道:“难道……德国人是要请宋先生与孙先生出来一起反对元首?这一招可真是太狠了,德国人是要将我们中国打回大革命时期的状态,弄不好还会发生军阀割据的情况,实在是……实在是太可恶了!!”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甚至是咬牙切齿的状态。

他万万没想到德国人竟然狠毒到这种地步,不仅要干涉中国的主权内政,甚至还居心叵测到要让中国发生历史逆退,回到中华民国最黑暗最痛苦的那段时期。要知道中国人民为了渡过这段艰难困苦的时期,举国上下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又有多少仁人志士献出了生命。

中华民国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时今日的国际地位和国内发展,老百姓们期盼已久的稳定和平环境总算到来,岂能任由外交阴谋家们干预其中、从中作梗?

听了王长龄的话,王云也感到很愤怒,他说道:“元首,这件事决不能就这么算了,一定要给德国人一点颜色瞧瞧。他们一直把我们中国当附庸国来看待,还真以为他就是天下霸主似的。我们能打赢日本人、英国人和俄国人,对付区区德国人也不在话下。”

虽然吴绍霆知道王云的话只是一时情绪用事,但是他却从这番话里面得到了一些启示。如果中国还是要顾着同盟国战争利益,从而一忍再忍,倒头来一定会让德国人得寸进尺。现在德国之所以敢如此大胆的策划颠覆南京中央政府政权,原因就是他们从始至终看不起中华民国。他这么多年的努力,不仅仅是为了让中国获得亚洲霸主的地位,更是要让西方列强知道东方国家不是好欺负的。

就目前而言,欧洲人对亚洲人的看法仍然有偏见,哪怕是英国、法国这些吃了中国败仗的欧洲国家,他们打心底里也根本不认为中国是一个强大的国家,只不过是利用欧洲大战的契机,趁着西方没有办法顾及到远东,这才能够投机取巧的打赢了这场战争。

要想彻底解决德国人的问题,吴绍霆必须下定决心跟德国来一场决意生死的较量,决不能让德国认为中国是好欺负。在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跟美国人合作未必不可行,虽然太过冒险,可一旦成功那就能彻底解决欧洲对亚洲的所有偏见,并且让欧洲各国的整体实力最大化的消弱,继而亚洲可以趁着这个空隙得到大力发展。

“元首,现在我们有德国人密谋的证据,还需要再等什么?”过了一会儿之后,王长龄见吴绍霆一副沉思的样子,忍不住再次开口催说道。

“我们有证据?那我们还等什么,马上可以安排逮捕行动了。”王云也跟着说道。

“派人去执行秘密逮捕,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一定要做到滴水不漏。另外,马上让外交部安排一下,让陆宗舆出任新的驻美大使,紧急调宋教仁回国。”沉默许久之后,吴绍霆雷烈风行的下达了命令。

“元首,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样做会不会太低调了一些。”王云试探的问道。

“是啊,我们要做的就是给德国人一个教训,警告他们不要乱来,做事太低调了只怕德国人不会长记性。”王长龄也说道。

“你们难道不会用用脑子,一旦德国方面发现他们的人一下子全失踪了,难道还不会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吗?之所以要做到滴水不漏,就是要让德国人只能干瞪眼,明知道是我们中国安排的行动,却拿我们没有任何办法。”吴绍霆用教训的口吻说道。

听到这样的解释,王云和王长龄才算明白过来,他们立刻点头应诺下来。

这时,吴绍霆又补充的交代道:“你们赶紧派人到美国去,让他们时时刻刻跟着渔父,要严格的保证渔父不受任何人的干扰,对此还可以制造一些障眼法,不要让外国人知道渔父回国的确切时间和行程。等渔父回国之后也要安排的保密一些,并第一时间统治我。”

“是,美国方面就由我们战情局来负责。”王长龄说道。

“特勤局和中情局这边会处理上海阴谋,请元首放心,我们一定给德国人一点颜色瞧瞧。”王云也跟着做出了承诺。

第1184章,破坏行动

外交部很快接到总统官邸派发下来的命令,如果说这份命令的前面没有加“紧急”两个字,整个外交部上上下下是绝不会认为是什么特殊情况,只当是国内已经安定,元首打算请宋教仁返回国内主持民主政治的建设工作。可正因为有了“紧急”这个前缀,并且在文件下方还额外附加一定要严格保密这份人事调动命令,由此可见事情绝不会简单。

虽然目前中华民国的各项大权基本上都由元首亲自掌握,能够真正了解政府机密也只有元首身边的一个小圈子而已,的但是外交部多多少少还是很清楚目前中国对国际外交的态势,这次紧急调换美国大使,说不定正是与德国关系出现裂痕有关。

但是不管怎么猜测,终归还是要执行元首的命令。陆宗舆几乎连适应的时间都没有,当天下午就开始整理行李,又先派人即刻上船前往美国做好接应工作。可怜他这位副部长在任上做的有声有色、颇为滋润,一下子又要跨跃整个大洋彼岸前往美国,实在是太突然了一些。

与此同时,国土防卫部和特勤局也紧锣密鼓的展开行动。

两个情报部门先将最近调查的“上海阴谋”资料汇总,把所有目前已经知道参与这次阴谋计划的外籍人员全部整理出来,包括照片、背景、特点等等,每一个人物一张卡片。

这些资料统一被送到中情局外勤特工处。外勤特工处连续召开三次任务会议,将上面的命令分配到各个小组负责。接到任务的特工小组又开始进行实际的策划,包括什么时候动手、怎样动手以及善后工作。

而在随后的几天时间里,上海、南京、镇江、北京甚至香港、广州等地,都被一层秘密行动的黑幕所笼罩。中国特工锁定了目前情报所掌握的所有德国间谍人员,包括大学教授、领事馆官员、伪装成国际商人的人,虽然中国情报部门不能确定是否是全部的“上海小组”成员,但有多少就处理多少,相信如此大规模的扫荡,绝对能够挫败这次阴谋,就算还有一些成员没有被发现,也会在发觉事情不对劲之后,主动选择撤退。

中国情报部门的反击行动拉开帷幕之处,德国方面虽然敏感的意识到情况不对,可最终还是没有确定是怎么回事。任何国家的外派情报人员,尤其是在执行特定任务的时候,定期都要向主管人员做汇报。而当德国在中国的一些情报人员突然无故缺勤,甚至是情报人员找不到接受汇报的主管,这一切看上去当然不正常。

没过多久,德国派驻在中国各地秘密单位进行了一次汇总,发现并不是只有自己这里发生异样状况,就连其他地方的秘密单位遭遇到同样的事故,要说不是遭到有针对性的打击,只怕再也没有其他更好的解释了。

在南京的德国大使馆收到消息之后,立刻意识到德国在中国的部署计划已经泄密,几乎不必调集情报分析人员来推测事情的原因,摆明了就是中华民国政府在背后捣鬼。可是这件事德国大使馆又不能明摆着去向南京政府质问,毕竟颠覆一个国家政权的阴谋,换在任何国家、任何场合都是要被当作敌对行为。

这件事一直持续到八月下旬,德国大使馆在确定已经有超过二十二名德国人员失踪之后,辛慈大使不得不下达了紧急命令,暂时撤销所有对华的秘密行动,并着手安排剩下的“上海小组”成员脱身。

就在这天晚上,德国外交部远东特派专员奥德温·李斯曼匆匆忙忙的来到大使馆,一副满头大汗的样子跑进了辛慈大使的办公室。

辛慈大使正在与幕僚交代一些事情,对于李斯曼如此莽撞的冲进来不得不说是有一些生气,可是他很了解李斯曼,对方向来是遇事不惊的性格,然而此时此刻却如此慌张,可见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

当即,他马上让幕僚们都退出办公室,自己单独接见了李斯曼。

等到其他人离开之后,李斯曼迫不及待的说道:“辛慈先生,出大事了,我刚刚收到消息,威尔曼先生昨天在来南京的火车上失踪了,我们的人在南京火车站没有接到他。”

听到这个消息,辛慈大使大吃一惊,威尔曼是整个“上海行动”的总负责人,而且有着良好的外交掩护身份,再者以威尔曼的为人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会小心翼翼,尤其是这段时间风声这么紧,威尔曼针对意外发生应该早有准备,怎么偏偏还是出了差池?

“你确定?会不会是记错了车次?”辛慈大使强调的问道。

“这种低能的错误我们绝不会犯的,先生,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现在威尔曼有可能已经落到中国人手里,更坏的可能那就是已经遇害了。”李斯曼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

“这不可能,难道你没有派人跟着威尔曼吗?”辛慈大使再次问道。

“兰德尔那边派了两个人,我这边派了一个人,一共三名保镖人员。兰德尔的人是伪装成威尔曼的学生,我这边派去的人是担任隐形保镖,而且他本人还是军事情报局的人。隐形保镖的身份一直很保密,我们伪装的也很好,因为他有墨西哥血统,他手里的护照还是美国护照。”李斯曼大声强调的说道。

“你告诉我这些,能说明什么吗?”辛慈大使没好气的说道。

“我想告诉您的是,中国人就算知道整个上海计划,也不可能知道这个隐形保镖的身份。可问题是,偏偏是连这位隐形保镖在内,他们四个人全部都失踪了。”李斯曼说话的时候,忍不住还捏紧了拳头。

“可是这一切还是发生了,究竟是怎么回事?”辛慈大使神情失落的说道。

“我前天已经派人联络国内,我自己也亲自到万合堂打听了消息,据说中国情报机构有可能已经渗透到我们德国情报机构总部里面,甚至还说中国人已经搞到了一份非常重要的加密文件。虽然我没办法去证实这些消息,但是我想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我们的隐形保镖也会暴露。”李斯曼一边说着,一边有些急躁不安的走了几步。

“什么,你的意思,是我们德国本土有人泄露了机密?这怎么可能!”辛慈大使不敢相信的摇着头说道。

“不止是泄露了普通的机密,很有可能是十分重要的机密。我说过,除了这个解释,我想不通还有什么其他的理由。我们的隐形保镖就连威尔曼本人都不知道他的身份!”李斯曼认真的说道。

辛慈沉默了一阵,他知道自己不能接受这个解释,但也没必要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下去。就算真是因为国内泄露了机密,这件事自己现在也无暇理会。身为驻华大使,他现在最关心的问题是如何处理与中国的关系,很显然中国是发现了什么事情,这才采取大规模的反击行动,以现在国际外交的环境来看,德国还不宜与中国翻脸。

正因为如此,他十分担心就这个问题该如何与中国方面进行交涉。

第1185章,中美会谈

不过话又说回来,德国在中国的情报人员发生事故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如果中国当局真要就此事来追究德国方面的责任,只怕早就应该派人来追问了。可是直到今天,中国依然只是采取暗中的手段,甚至可以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实际的证据证明这一切是中国当局所为,由此不难推测,中国同样不希望把这件事闹大。

或许这是一个机会!他暗暗的想着。

等待了一会儿,李斯曼向辛慈问道:“先生,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辛慈深沉的说道:“这件事可不好办,我们德意志帝国与中国的外交关系已经走到一个非常严峻的地步。接下来的任何风吹草动,都有可能造成极其严重的外交灾难。”

李斯曼想了想,他知道辛慈大使只是一个政客似的人物,很多事情没有及时处理的意识,当即他提议的说道:“现在看来,上海计划必须暂时搁置,至于什么时候重新启动,那就得等国内的消息。当务之急,我们首先要保证的是我们的外请人员安全撤离,再不能有意外发发生了,否则我们的损失会非常惨重。”

辛慈大使在这方面还是能够理解的,每一个情报人员出事,不仅造成德国情报资源损失,一旦这些情报人员是遭到逮捕,很难保证严刑逼问的情况之下不会透露更多的情报信息。所以现在一定要尽可能的保证牵涉其中的人员尽快撤离。

他毫不犹豫的说道:“我当然知道,我当然会安排,可是我认为现在还是要揣摩好中方的外交态度,看看他们究竟是有什么打算。毕竟……”在说到这两个字的时候,他刻意加重了语气,“毕竟我们现在也不能百分之一百的确定,这件事中国所为。至于我们精心布置的上海行动,如果就这么搁置下来,那前期的准备全部都付诸东流,不仅如此,还会失去对付中国最好的机会。”

李斯曼郑重的说道:“都到这个时候,就算没有证据证明是中国当局所为,但是只要稍微动一下脑子就知道这件事也只有中国人才会得益,除了他们还会有谁?在情报工作里面证据并不是最主要的东西,先生,我们现在不能再冒险了。”

辛慈说道:“那你说怎么办?威尔曼人已经不见了,你叫我怎么向国内交代?”

李斯曼有些生气,他说道:“现在是关系你的政治前途的时候吗?你必须清楚,现在是我们德意志帝国面临多么巨大的威胁。我们不知道中国人还知道些什么,更不能知道他们以后会知道些什么。你现在是远东地区最高长官,你要把这里的实际情况向国内汇报,并要求国内开始进行严格的内部调查才是!”

辛慈脸色很苦恼,他并非是在考虑自己的政治前途,而是对这次无妄之灾落到自己头上感到很不满意。上海行动明明是由威尔曼负全责,他在这次任务当中仅仅是提供一些外交掩护罢了,就是因为威尔曼失踪,远东地区乱的一团糟,按照程序就必须由自己来担任远东地区所有公务的负责人,也意味着上海行动的烂摊子得由自己来收拾。

收拾好了没有功绩,收拾不好还会背黑锅,这对于一个政客来说真正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可是在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他让自己冷静下来,现在姑且不去理会中德关系的问题,哪怕这件事不是中国人所为,中德之间外交裂痕也不会改变。

至于如果是中国当局真的了解了上海行动的内幕,但现在又没有直接撕破脸,可见中国对德国还是有几分顾虑。一次任务失败了不要紧,只要调整好内部的情况,可以再发动第二次行动。用中国的俗话来说:吃一堑长一智。等到第二次行动时,肯定不会再像今天这样轻而易举就让中国发觉!

“我知道该怎么做,我会安排好所有外交命令。总之,你也尽快撤离,不过在此之前我希望你就呆在大使馆内,我很担心我们的敌人会不会采取进一步的行动。”调整好情绪之后,他终于用一种平稳的口气说道。

“我知道,因为我已经发现最近有人在跟踪我。另外,先生,如果我是你,我会主动前往中国外交部,去质问他们为什么短时间之内会有那么多德国籍人员无故失踪。”李斯曼表情认真的说道。

“什么意思?”辛慈有几分诧异的问道。

“我们必须拖延时间,利用这件事来拖延时间,这样才能有充裕的时间来安排转移。”李斯曼煞有其事的说道。

“我明白了,我会尽快安排的。”辛慈点了点头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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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六日在中华民国政府档案中不得不说是一个重要的日子,与之前七月份在德国进行的一系列谍报活动相比,被称为“中德谍报大战”事件显然要比发生在今天的这件事逊色许多。但是不得不过,中德谍报大战为今天即将发生的事情打下了一个重要的基础,如果不是因为中国情报人员了解到德国居心叵测的阴谋诡计,或许吴绍霆是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在这一天,吴绍霆正式邀请美国驻华大使赖茵施与大使馆商务参赞杰克逊来到总统府,进行了一次严格保密的会谈。而这次会谈的内容,名义上主要是关于中国与美国建立紧密的商贸战略合作,而实际上则是在商贸合作的前提之下,开始首次以外交的方式商谈关于投机世界大战的行动。

在此之前的一个多月时间里,中国的态度变化莫测,似的美国方面一直举棋不定。然而对于美国私人财阀们来说,他们是绝不会轻易放弃这次投机计划,再加上他们通过各种方式打听到中德关系的破裂,因此更是加紧对中国官方人员的引诱,希望能够说服中国参与到这次重大计划当中。

事实上,不管是美国政府还是美国私人财阀,他们对待中国的态度虽然与欧洲国家颇有相似,认为中国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落后国家。而之所以迫切希望拉拢中国参与投机计划,则是出于从两个方面来考虑。

第一是之前不少美国私人财阀参与了震撼西方国家的“东亚经济复苏计划”,这个庞大的经济工程牵扯到欧洲、北美洲、南美洲众多国家参与其中,而这个计划的成功实施,同样也为这些国家赚取了极大的利益。同时也在这些国家当中留下了一定的口碑,那就是:中国是一个可以四两拨千斤的国家。

换句话说,中国是有相当丰富的投机经验,哪怕这个国家实力不雄厚,但也能保证整个投机计划进行的滴水不漏。

其次则是美国别有私心的考虑到,一旦整个计划出现纰漏,导致欧洲国家知道这件事的内幕,而中国做为一个亚洲国家,又是同盟国的身份,一边与德国出现烈火呢,一边又是协约国的敌人,到时候必然会成为首当其冲的报复目标。

在美国看来,利用中国的仇恨转移,足以让美国获得更多的安全性。到时候美国完全有充足的时间来调整外交,化解与欧洲各国的矛盾冲突。

除了这两个主要考虑的方面之外,另外还有一些细碎的条件。正是因为中国实力薄弱,在这次投机活动当中付出的资源有限,一旦事情成功,当然也只能分到一个小部分甜头,美国则是顺理成章的获得大利益。也就是说,对于美国而言,拉拢中国参与计划是一件绝对有利的事情,无论从任何方面考虑都没有不妥。

第1186章,华盛顿计划

至于吴绍霆最终下定决心与美国合作,自然是因为在德国的情报单位搜集到“上海阴谋”的惊天消息。他知道,如果不能一次性打垮欧洲人,这些自以为是的白种人早晚还是要向中国下手。这次能够破坏他们的“上海阴谋”,完全是因为世界大战造成德国政局内部腐败,可是谁敢保证一旦战争结束之后,德国有了更多的精力和资源来针对中国,到那个时候中国还能招架的住吗?

现在不是他想承担这个风险,而是外来威胁逼迫自己不得不做出这个决定,中国要想成为世界级的强国,那就绝不能永远被动的受制于人,相反还是要掌握应有的主动权。

经过八月上旬的前期联络,美国方面总算确定这次中国当局是下定决心参与他们的计划,因此美国外交部立刻成立了一个专项小组,全权负责与中国会商的工作。而发起这次计划的美国各大财阀,则为这次投机行动取一个代号,定名为“华盛顿计划”。

在美国历史的发展进程之中,发生在一九一七年的“华盛顿计划”与几十年之后陆续出现的“芝加哥计划”、“曼哈顿计划”以及“阿波罗计划”并称为美国历史四大转折点。虽然后三者全部是科学技术上的重大突破,但“华盛顿计划”则完全代替了美国参与第一次世界大战获得利益,奠定了美国未来半个世纪的经济基础。

赖茵施和杰克逊是早上九点钟来到总统府,经过一番周折之后,吴绍霆在总统府官邸副楼的特勤局高级会议室接见了他们。副楼的高级会议室可以说是整个总统府保密措施最严格的会议室,整个会议室几乎没有任何装饰品,甚至也没有太多的装修,看上去就像是光秃秃的毛胚房。

这么做的目的,正是为了减少在装修过程中存在的安全隐患,也方便在检查时可以一览无余的发现所有死角。不仅如此,高级会议室的这幅模样,从另外一个方面考虑,那就是特勤局将等到科技足够发到时,再直接进行高科技安全材料的装修。

一番寒暄之后,吴绍霆很客气请赖茵施和杰克逊落座。

中方参与这次会商的除了吴绍霆本人之外,还有顾维钧、陆建章以及于孜县三人。

不难想象,这几个人将会成为“华盛顿计划”的核心人物,也将成为中国资本主义参与世界大战投机活动的代表人物。

“大使先生,参赞先生,对于这次会谈,不得不说是经历了许多波折,但不管怎么说,我们所期待的外交会晤总算是得以实现了。”吴绍霆不慌不忙的说出了自己的开场白。

“元首阁下最终促成了我们这次会谈,我相信在我国和贵国的外交历史上,这一定会留下非常重要的笔墨。”赖茵施呵呵笑着说道。

“我也希望如此。那么,关于这次会谈的内容,我相信你我都很清楚是为了什么。既然贵国政府委托大使先生和参赞先生来参加会谈,可见我们是没必要拐弯抹角。”吴绍霆在闲话过后,直截了当的切入了正题。

“我赞同您的说法,无论是商业还是外交,我相信再没有什么能比有效率更让人感到欣慰了。”赖茵施点了点头说道。

吴绍霆与顾维钧、陆建章、于孜县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这意味着从接下来的谈话开始,中国和美国将展开一场全人类的大投机,而这其中所包含的政治机密是可想而知的。

短暂的停顿了之后,吴绍霆带着一丝镇定的微笑说道:“大使先生,之前在长达一个多月的前期交涉过程中,你们美国方面已经说出了一个名词,好像叫作华盛顿计划,对吗?”

赖茵施毫不掩饰的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做为合作伙伴,这个代号当然应该让元首阁下知道。这就是我们整个商业活动的计划名称,今后也将成为保护秘密的行动代号。”

吴绍霆继续说道:“之前你们也说过,对于这次中美商贸战略合作,贵国从政府到民间企业都充满了信心。我很好奇,华盛顿计划是如此庞大的巨额投资,更要承担超过经济损失之外的许多风险,包括不堪设想的政治风险。那么,大使先生,你们究竟打算怎么做来规避这些风险?”

赖茵施笑了笑,他当然知道吴绍霆想问的是什么,无非就是美国会如何操作这次投机计划,他说道:“元首阁下请您放心,我们已经有了详细而且周全的办法。关于华盛顿计划的中心思想,自然是想尽办法诱使这次欧洲大战继续延续下去,因此我们的外交人员对欧洲的现况进行了一次全面的调查。”

吴绍霆微微点了点头,顺着赖茵施的话问道:“哦,是有关什么方面的调查?”

不等赖茵施回答,一旁的商务参赞杰克逊立刻说道:“这是一次协约国和同盟国两个方向的战争意愿调查。”

听到这里,吴绍霆也不知道是该嘲笑还是该无动于衷。战争发展到今时今日,欧洲各国的意愿自然而然是尽快结束这场战争。事实上,中国的情报单位同样在搜集欧洲各方面的情报素材,对欧洲各国上到政府下到黎明百姓都有一定的了解。协约国之所以坚持作战下去,无非是希望能增加议和谈判的筹码,不至于让战后的赔偿过于惨重。而同盟国则是看到胜利在望,一直在集中一鼓作气的力量试图彻底击垮协约国。

而这两方面的意图,正是造成战争收尾困难的主要原因!但用不了多久,协约国和同盟国都会发现某个不期而遇的交叉点,然后相互给彼此一个台阶下来,最终走入议和谈判的会堂。其实不必有任何疑虑,这个交叉点迟早都是会出现的,而且这个时间再怎么延迟也不会超过四个月。

尽管他心中有这样的想法,不过在寻思一阵之后,还是没有直接点破,而是继续问道:“那么,先生们,贵国在这次大范围的调查当中获得什么样的结果?或者说,你们又从调查结果中想到怎样继续投资欧洲的途径?”

赖茵施不动声色的说道:“元首阁下,我相信您对欧洲局势的了解也不少,很清楚欧洲各国目前的状况。但是我要说的,协约国和同盟国依然僵持不下,归根结底的原因是他们都知道一旦战败之后的后果是什么。换言之,没有人愿意输掉这场战争,两大阵营仍然对坚持下去抱有最后一丝希望。”

虽然这是一通废话,但吴绍霆还是附和的点了点头,他说道:“我赞同你的观点。”

赖茵施继而又说道:“华盛顿计划最主要就是利用协约国和同盟国现在的心态。此时此刻,他们各自都有一些希望存在,而我们要做的,就是给他们更多的希望。”

吴绍霆脑海中微微闪过一丝灵光,他隐隐约约从赖茵施的这番话里找到一些线索。

很显然,这是一个正常顺序的推理思路,协约国和同盟国需要什么来维持战争,那么华盛顿计划就给他们什么。

第1187章,风险投资

“那么,贵国具体的打算是什么?”他问道。

“当务之急自然是要扩大协约国和同盟国两大阵营的希望,不过这是需要精心的安排一场下意识的外交行动,从而让协约国和同盟国都能还原到均等实力的地步。这么做的目的,当然是希望欧洲各国的政客们下定决心继续这场战争,一旦统治阶层有了信心,他们必然会将这层信心传递到国民大众之间,毕竟谁也不想输掉战争,那些反战的声音是因为这些人认为已经无法赢得这场战争了。”赖茵施有条不紊的说道。

“我明白大使先生的意思,可是你所说的给他们带来希望和信心,我想不通中美两国该如何通过外交活动来达到这样的目的。”吴绍霆说道。

“在回答元首阁下这个问题之前,我郑重的希望能够得到元首阁下的一个认同。”赖茵施忽然严肃起来,用很郑重的口吻说道。

“你需要我认同什么?”吴绍霆感觉到对方的语气有些不对劲,他凝神问道。

“之前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而元首阁下也应该赞同这个意思,那就是只有让协约国和同盟国还原到实力均衡的地步,这场战争才能继续下去。”赖茵施再次强调的说了一遍。

听到这里,吴绍霆已经完全明白赖茵施的意思了,对方既然再三强调需要均衡两大阵营的实力,那就意味着要加强一个方面,同时又消弱另外一个方面。

“好吧,我认同这一点,那么你们打算怎么做?”他平静的问道。

“是这样的,总体上来讲,协约国目前处于劣势,而且劣势的痕迹已经越来越严重,相反尽管同盟国虽然也显出疲惫之态,但无论如何仍然是占据着绝对的上风。不过,如果在这个时候,贵国宣布退出世界大战,在一定程度上对同盟国的声势会造成不小的影响。”赖茵施循环渐进的揭开了华盛顿计划的神秘面纱。

吴绍霆立刻皱了皱眉头,中国到现在最期待的就是同盟国战胜协约国之后,瓜分协约国在世界版图的所有利益,现在倒好,美国一句话就要让中国直接退出同盟国阵营,那之前三年对外战争所付出的努力岂不是大打折扣?

不等吴绍霆有任何表态,一旁的杰克逊补充的说道:“当然,元首阁下完全可以抛出与德国存在矛盾的理由,这样就能正大光明的退出这场世界大战。”

吴绍霆当然有自己的一套想法,事实上退不退出同盟国阵营,在关键的时候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反正中国通过三年对外战争确定了在亚洲的霸主地位,哪怕同盟国战胜之后获得瓜分世界利益再大,既然要参加这次华盛顿计划,该舍弃的总得舍弃。三年对外战争的努力打折扣也罢了,只要能在华盛顿计划中获得更多的利益那就能弥补过来。

但是说到要以与德国出现矛盾为理由来退出世界大战,这一点却是可大可小的事情。

虽然说,中国参与华盛顿计划的的确确是因为与德国矛盾正趋于激化,为了防止欧洲国家继续干涉东方国家爱的内政,中国必须借助华盛顿计划一次性打垮全欧洲。但是如果把这件事摊开来说,无疑是直接撕破脸得罪德国,更重要的是公然以这个理由退出同盟国阵营,势必还会造成同盟国全部成员国的仇视。

退一步说,就算中国可以完全不顾虑与同盟国的外交关系,可一旦华盛顿计划出了纰漏,别说事成之前发生了泄露,哪怕是计划得到完整的保密,可最终的结果并没有成功消弱欧洲各国的实力。到那个时候,中德之间的仇恨破土而出,从台下搬到台面上,德国还不调转头来集中精力来对付中国?

简而言之,一旦中德之间撕破了这层窗户纸,对中国来说将承受更多的风险压力,甚至还有可能把一部分原本属于美国的压力都转嫁到中国身上。

这可不是一件公平的事情,也绝不会是一件符合中国利益的事情。

“大使先生,我认为如果需要我们中华民国退出世界大战的话,可以用很多其他的理由来进行,没必要强调我们中华民国与德国之间的矛盾。更何况,我不清楚我们中德之间的小问题在贵国眼里是如何理解的,我也不希望因为事情不清楚而过于恶意的造谣。”吴绍霆调整了一下坐姿,摆出一副强势的态度。

他故意掩饰中德矛盾,只说这是一个小矛盾,一方面是要试探美国人到底知道多少内幕,另外一方面也是希望外界不要过于乱猜。

赖茵施沉默了一下,他在用西方人的思维来思考吴绍霆刚才的话,随后又与杰克逊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先是一阵疑惑,随后又渐渐反应过来。

这时,杰克逊接过话来,对吴绍霆说道:“元首阁下,或许您没有明白我们的意思。在这个时候,只要同盟国阵营内部先发生矛盾,这才算是消弱同盟国的实力。相对而言,贵国早已经结束了世界大战的作战行为,哪怕现在宣布退出,对于其他同盟国阵营来说,无非只是少一个争抢战后利益的人,他们反而还会高兴。”

赖茵施接过杰克逊的话继续说道:“没错,现在我们要想削弱同盟国的整体实力,那就必须让外界意识到同盟国国内出现了很严重的矛盾。中国只是其中之一,另外意大利和奥匈帝国的矛盾同样是我们需要利用的地方。”

吴绍霆眯着眼睛反问道:“那你们可曾知道,如果要这么做的话,我们中华民国将会承担多少不必要的风险?”

赖茵施笑了笑,说道:“元首先生,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平白无故就能弄到手的。如果谁都不愿意承担风险就想白活利益,哦,哦,我的上帝,那这种事情我真愿意时时刻刻都有,我也愿意我们美利坚能够义无反顾的参与其中。”

吴绍霆很讨厌这种陈腔滥调,不过他还是耐着性子问道:“就算如此,那接下来你们会怎么做?你们美国总应该有所表态,而不是只顾着保持中立的身份展开贸易活动吧。”

赖茵施依然笑着,说道:“这一点请您放心,只要元首阁下您答应这一个条件,其他的事情就全部交给我们美国来处理。从此以后,中华民国是真正的置身于世界大战之外,以中立的身份展开军火贸易或者其他方面的商业行动,而我们美国则正好相反。”

吴绍霆疑惑的问道:“什么意思?什么叫正好相反?”

赖茵施说道:“届时,我们美利坚合众国会制造一些外交借口,然后宣布加入协约国阵营,这样以来就给了协约国足够的底气继续打赢这场战争。”

吴绍霆怔了怔,他万万没想到美国人会有这样的打算。

世界大战的历史原本已经发生扭曲,本来美国不用再参加这场战争,可是资本主义为了获得更多的利益,居然在世界大战快要结束之时又用自己国家来当一块巨头,狠狠的砸进了这滩汪洋大海里面。

吴绍霆不得不承认,由资本家们掌控的国家实在有太多匪夷所思的内幕,在这些人眼里永远只有利益,而不会在乎全人类的发展。真是太可怕了!

但是现在可不是他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毕竟自己与美国人有着同样的利益交叉点。如果说,美国真的要加入协约国阵营,以此来搅浑这滩浑水,这场战争有八成的希望确实可以继续下去。并且,考虑到美国人的这一举动,中国选择退出同盟国阵营也确实有必要,省的在中美合作上面会有太多的不方便。

第1188章,美国参战

“你们要加入这场战争?这是为什么?”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吴绍霆认真的问道。

其实这个问题对于他来说有几分多此一举,因为自己已经猜出一些大概。先不说所谓的冠冕堂皇的“消弱同盟国、增强协约国“的理由,只说美国之前购买协约国的大批战争债券,这些债券依然有效,若是有机会兑换出来,那当然是最好不过。

除此之外,德意志帝国的“全球政策”同样对美国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若是说之前,德意志帝国的“全球政策”还没有普及开来,仅仅是在欧洲和非洲等地区推行这种强权扩张主义,这对美国是没有多大的影响。可是从德国在中国所采取的一系列霸权政策来看,美国外交人士不难意识到,德国是真正要把这个强权扩张主义推行到世界各地。

与其坐等德国形成巨大的威胁,还不如趁机主动出击,针锋相对的对付德国。

然而,对于吴绍霆来说,他现在不仅仅要弄清楚美国方面的所有意图,更要知道美国加入协约国之后会怎么做,只有这样才能确保中国在“华盛顿计划”中不会遭到出卖或者莫名其妙的损失利益。

“相信这个道理,元首阁下您是很明白的。只有一个新的势力加入协约国,才能给协约国从上而下的信心,让他们保持继续作战的希望。支持协约国不想削弱同盟国那样简单,毕竟协约国上上下下早就已经陷入对战争的绝望气氛中,我们不只要策动协约国的统治者,更要给协约国的士兵、民众都带来鼓动。”赖茵施缓缓的说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想不明白,到时候你们会怎么样来发展战争商机。如果我没猜错,贵国的军火商人们现在看中的就是两头牟利的方式,如果你们加入协约国,那么在军火外贸上面肯定要有所限制才是,否则很容易就会让人发现破绽。”吴绍霆说道。

“这方面其实很简单,我们早已经在瑞士、芬兰等国家秘密建立了海外公司,到时候军火贸易完全可以通过这些海外公司来运营,不仅如此,做为合作伙伴,贵国同样可以在这方面提供不小的帮助。当然,贵国所提供的帮助,我们必然会安排合情合理的回报。”杰克逊接过话来解释道。

吴绍霆缓缓的点了点头,若是单纯通过海外公司来对同盟国和协约国双方出售军火,这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毕竟商业间谍只要稍微进行深入调查,就能查出海外公司的货物来自哪里。就算到时候美国有自己的一套说辞,但对于协约国、同盟国双方来说,都算是彻底留下了一个根深蒂固的投机印象。

当然,这一切该怎么操作,他知道美国不可能把所有事情都告诉自己,而自己也理会不了这么多对方的事情。事实上,如果美国真的要加入协约国的话,已经解决了很多中国后顾之忧的问题,比如美国会有任何变卦,又或者让中国当替死鬼之类的。

一旦美国加入协约国,那世界大战顺理成章就会继续打下去,也没有人在乎中国在这个时候选择退出同盟国阵营的事情了。

只是,摆在吴绍霆面前的又有一个新问题,他问道:“大使先生,我必须再问一个问题,我希望你能诚实的回答我。按照华盛顿计划最初的设想,如果这场世界大战成功继续下去,那美国政府最终希望哪一放获胜?”

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但是赖茵施却从中听出了另外一层意思。

吴绍霆明知故问的目的,就是要给美国方面一个提醒,同盟国胜利之后中国完全可以获得更多的利益,现在如果变成协约国获胜的话,美国政府该如何保证中国的利益不会受损。

“元首阁下请您放心,既然中美合作,自然而然是一次双赢的合作。不管是哪一方获得这场战争的最终胜利,贵国既然置身事外,在政治上的影响当然不会太大,而在实际获利方面却保证能够有令人满意的地方。”赖茵施煞有其事的说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想我们已经达成了初步共识。”吴绍霆缓缓点了点头说道。

“能听到元首阁下这样的答复,我表示非常欣慰。”赖茵施笑着说道。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时间里,中美双方在会议室里展开了细节上的讨论。

华盛顿计划是一个庞大而且复杂的计划,之前吴绍霆与赖茵施所谈的内容,仅仅只是中美双方就合作意愿的前提罢了。当谈话进入具体细节上面是,顾维钧、陆建章等人与美国大使、商务参赞二人都不敢掉以轻心。既然是合作,那就要划分清楚很多条款,就像拟合同一样,双方几乎到了分寸必争的地步。

第一次会谈,中美双方确定了正式合作的关系,同时也商讨出开始执行计划的时间。

中国答应美国,会在一个月之内宣布退出同盟国阵营,但前提是美国必须预先将一批价值三千万美元的军火物资转送到中国,由中国代为保管。这批军火在正式投入欧洲市场之前,就是美国抵押给中国的“人质”,一旦美国有任何反悔或者违反合作条约的情况,中国将毫不犹豫的没收这批物资。

至于美国方面,则从八月底开始就着手与协约国展开密谈,向协约国放出相关的小道消息,并在中国宣布退出同盟国阵营之后的十五天之内,正式与协约国建立战略外交X合作关系,

这次会谈并不是华盛顿计划的全部,只是由于时间的问题,只能先谈到这里。

赖茵施与顾维钧在会谈结束之后,约定第二次会谈定在三天之后。虽然说现在双方为华盛顿计划要赶进程,但如果中美双方过度频繁会见,很容易引起国际间谍的注意。

在接下里的半个月里,与美国人继续接洽的事情吴绍霆全权交给顾维钧、陆建章等人来负责,至于他还有其他重要的公务需要处理。不仅仅是安排如何脱离同盟国阵营,包括前期的舆论铺垫以及宣布退出之后的政治手段,这些都要详详细细的进行考虑。除此之外,他不会把所有心思都放在华盛顿计划上面,只能说华盛顿计划的主体依然是美国,中国在这个计划当中扮演的角色无非是一个参与者、协助者而已。

八月二十二日,蔡锷总算处理完东三省和朝鲜的所有军务,从奉天返回到南京。

吴绍霆在当天下午接见了蔡锷,并与蔡锷讨论了目前民国政权所受到德国威胁的情况,也隐隐约约提到了一些关于华盛顿计划的事情。

在此之前,蔡锷虽然人在东三省并来往于朝鲜、琉球两地,但是对德国的情况仍然有一定了解,毕竟战情局与统帅司令部都有相互共享的情报来源。关于德国人的“上海阴谋”,他一直都思考相对于的解决办法。

这次吴绍霆提到退出同盟国阵营,蔡锷对此一时间没有立刻表态,他知道中美正在进行某些密谈,而这次中国退出同盟国阵营肯定与这件事有关。但是他考虑的角度不在国际外交政治上面,仅仅是这件事在应对德国威胁的方面是否有利。

吴绍霆对蔡锷说道:“国际外交政治才是真正的风云莫测,几年之前中德关系非常好,转眼之间却又是矛盾重重。终归还是一句话,我们要完整的主权,德国则想要更多的霸权,这就是中德矛盾的根本原因。”

蔡锷微微的点了点头,他说道:“这一点并不难理解。只是元首,这次我们跟德国闹僵了,又与美国合作,但美国向来是一个重商主义的国家,他们唯利是图,只怕弄不好我们中国反而还会被美国人出卖。”

吴绍霆说道:“你说的这些我并非没有想过,我一直很担心美国人的投机思想,在他们眼里不会有百分之一百的盟友,永永远远只会考虑利益问题。但是不管怎么说,现在既然要跟德国决裂,单凭我们中国一国之力还是很有几分困难。难得现在与美国有一定的利益共同点,自然而然要先跟美国人合作。”

蔡锷沉思了片刻,随后说道:“即便如此,我们也要小心翼翼才是。我很怀疑美国人的心思,或许一旦这次合作计划出现什么闪失,美国人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把责任推到我们中国身上,到时候可就不好办了。”

吴绍霆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用一种高瞻远虑的语气说道:“我现在最担心的倒不是计划出现什么闪失,毕竟真要是出了什么闪失,对美国人也是一种重创,我想他们在利益面前是不会轻而易举的让这次计划泡汤的。要知道这次计划的投入也不小,若有闪失,美国的损失也一定会很惨重。”

蔡锷点头表示认同,他没有说什么,而是知道吴绍霆还有下面的话,于是等了一会儿。

“我现在最担心的,”顿了顿之后,吴绍霆再次开口说话道,“那就是我们中国退出了同盟国阵营,而且还是以与德国有矛盾的理由来退出,到时候势必会与整个同盟国阵营发生纠纷。更何况我们之前在南亚得罪了英国人,只怕到时候一定是两头不讨好了。”

“其实,”蔡锷若有所思的说道,“元首有这样的顾虑,终归还是担心我们中国实力不济,无法在外交政治上面与西方列强博弈。说到底,如果我们中国有足够的实力,根本不必顾虑这么多,要摆脱德国就摆脱德国,说不定还能因此而让协约国感到欣慰,从而化解我们与协约国之间的矛盾。”

“你说对,正是因为我们中国实力不济,同盟国看不起我们,协约国也看不起我们。就连美国无非是因为有共同利益才走到一块。可是,话又说回来,一个国家的国力,可不是嘴巴上随随便便说说就能提高的。我制订的七年发展计划,仅仅是发展国力的第一步,甚至还需要下一代的努力才能完全加强我们中国的国力。”吴绍霆深沉的说道。

“若是这样的话,或许可以制造一个假象来迷惑西方人。”蔡锷忽然说道。

“制造一个假象……?松坡兄,你这是什么意思?”吴绍霆有些疑惑不解的问道。

“如果按照我的意思来办的话,我们可以举行一场大型的阅兵仪式,向全世界列强展现我们中华民国强大的军事力量。”蔡锷解开谜底的说道。

吴绍霆思索了一下,古往今来的阅兵大多都是为了向外界宣传本国的军事力量,以此来威慑那些潜在的敌人。当然,他相信中国现在的军事实力并不弱,就算排不上全世界前十强,最起码也能进十五强。更何况中国的军事科技技术可以说已经到达世界先进的地步,航空战列舰、第二代战斗机以及其他许多已经研究成功的技术,这些足以震撼世界。

当然,如果单纯是考虑技术保密的话,完全是没有这个必要的。

毕竟中国的很多技术是与外国合作的,尤其是德国,基本上中国研发的军事技术大部分都与德国共享。相信各国的科技间谍也都早有窥探。

中国实力真正虚弱的地方,是国民经济基础以及教育方面的落后。也就是说,中国在战略、战术上完全可以与列强一拼,但是却没有足够强大的后勤基础保证持续的作战。

通过一次大阅兵仪式来向外交展示中国的军事力量和军事素质,正好可以掩盖后勤虚弱的一面,而尽可能的展现具有优势的一面。

再加上蔡锷所说的制造一个假象,阅兵的时候完全可以虚张声势,甚至可以将中国目前还没有研制成功或者不实用的一些武器也拿出来充门面,目的就是要让外国人误认为中国有很强大的科技力量,哪怕不能对外发动战争,保卫国土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倒真是一个办法,松坡兄,对此你有什么计划吗?”吴绍霆问道。

“这也只是我刚刚想起来的一个念头,至于具体计划可能还要从长计议。不过既然是为了制造一个声势,让西方列强不敢小视我们中国,那我们一定要针对一些弱势的地方加以宣传。比如我们中国的海军,再比如后勤供应。”蔡锷提点的说道。

“海军倒是没什么问题,毕竟太平洋舰队有模有样,完全可以参加阅兵。但是你所说的后勤供应能力,这该怎么体现?”吴绍霆问道。

“我们可以让一些后勤运输车、运输飞艇和运输快艇参与阅兵,展现我们更先进的运输能力。”蔡锷想了想之后说道。

“这样的话……太片面了一些,后勤不是单单只有运输这么简单。”吴绍霆喃喃自语似的说道,他知道西方列强不是傻子,后勤运输能力仅仅只是一个侧影,完全不能从中看出后期保障力量的方面。

“总之,这件事只要元首下达命令,我一定会与国土防卫部那边详细磋商细节问题,尽量最到最好最有效果。”蔡锷说道。

“好,你先去办,这件事总归是不会有坏处的。”吴绍霆深深的点了点头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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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更新要减少一些了,这本书应该快到结尾,所以得构思一下新书的内容。不得不说,大军阀这本书是我写过最长的一本书,写到末尾难免会有一些心神力疲,希望各位大大能够包含一下。也希望各位大大能继续支持!】

第1190章,军事博览会

吴绍霆仔细斟酌了一番,最终说道:“就选在台湾吧。”

蔡锷笑道:“元首真是打算大动作的干一场了?”

吴绍霆点了点头,郑重其事的说道:“要么不做,要做就一定要做到让列强知道我们的决心。在台湾举行阅兵不必遮遮掩掩,该怎么宣传就直接了当的宣传,所有措辞要求通俗易懂,就是要让全世界的人们都知道我们中国有能力恢复主权,也就有能保证国家主权不受侵犯,甚至还有能力对外扩张。”

蔡锷用同样郑重的口吻说道:“有元首这样的决心,这件事就好办多了。元首放心,我会安排好所有细节,务必举办一场震惊环宇的大阅兵。”

吴绍霆笑道:“有松坡坐镇,我岂会不放心?”

随后,蔡锷又向吴绍霆介绍了关于军事展览会的情况。对于这一个创意,吴绍霆感到很欣慰,也感到非常有可行之处。全世界有各种各样的盛会,但是在军事方面的会展则是寥寥无几。中国这次办一场官方的军事展览会,可以说是奠定了军事博览会的基础,也开创了军商合作的新方式。

“不错,这个想法很好,如果这次展览会办的很成功的话,以后可以固定一个周期,定期举办一次。我们完全可以把这个军事展览会打造成世界级的军事贸易盛会,不仅是向外界展示我们中国的军工业技术,更是要为我们中国的军火商业拓展销售渠道。”吴绍霆一边点着头一边深以为然的说道。

“既然能得到元首的首肯,此事必然大有可为。”蔡锷客套的说道。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次军事博览会又该如何展现我们中国的后勤实力呢?”吴绍霆转念想到这里,随即立刻问道。

“在这次军事博览会上,我打算安排一些先进的后勤科技技术对外展示,同时还将公布一系列改良的军用成品。通过这些侧面的影响,来彰显我们中国的军事后勤保障能力,让西方人知道我们中国其实是有能力开展持久战的。”蔡锷解释的说道。

“是吗?前不久中华门那边送来的国防科技汇总文件,似乎没有提到这方面的内容,我们中国现在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后勤科技技术,又有什么改良的军事成品?”吴绍霆问道。

“上次那份汇总好像是海军部准备的,自然而然是以海军的汇报为主。再者后勤科技技术和改良军用品严格的不算是常规军事汇报的范畴,所以一直以来没有得到总统府这边的重视。我也是前几天刚回到南京时才得知这方面的汇报。”蔡锷简单的说了一下。

“原来如此,那你说说吧,都是一些什么样的成果。”吴绍霆一边点了点头,一边问道。

“南工那边正在研发一种军用工程车,基本上已经完成模具定型,到时候可以提前展示一下这一辆工程车。据介绍,这辆军用工程车可以用来铺路架桥,大大缩短了工时,同时还能参与排除地雷的战术任务。”蔡锷于是说道。

“有这种事?南工那边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吴绍霆奇怪的问道,一般来说他对工业机械化的东西都很感兴趣,不过可能是南工不像广东兵工厂那样,张志诚是一个热心的人,巴不得把自己的研究成果第一时间宣扬出来。

“可能是工程车还没有完全研制成功吧。不过没关系,就算没有研制成功,反正摆在展览会上也不会有人知道,无非是虚张声势罢了。”蔡锷笑着说道。

“你说的对。”吴绍霆点头表示赞同。反正没有研制成功不代表没有技术,只要技术在手里,一样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再者通过这次博览会招商引资,还能吸引国外资本投入发展研究,反而能够加快研究效率。

“另外盛世龙腾公司也开发了军用卡车,上个月已经定型,只不过缺乏资金投入生产,而目前我们国土防卫部也没有这份预算,所以军用卡车一直处于冷冻状态。到时候正好可以通过军事博览会向外界推销一下,看看能不能引进一笔订单。”蔡锷继续说道。

“这是好事,如果中华门那边有预算,还是要先准备一批军用卡车。之前我们的军用机车严格的说都不算是卡车,哪怕是用来运输士兵都显得马力不足。另外,之前我们给国防军配备的机车是戴姆勒公司的吧?”

蔡锷略略思索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戴姆勒公司只怕还打算长期跟我们合作,算了吧,现在我们中国有自己的工业技术,完全可以自给自足。盛世龙腾公司的卡车一定不能就此埋没下去,在这次博览会上面,让他们好好打点一下门面,把这口气挣出来。”吴绍霆再次说道。

“这方面我会安排的。除了工程车和卡车之外,其他的一些机械化科技技术还在排列安排,暂时没有确定下来。另外,在军用品方面,我们安排了代替罐头的压缩饼干,新式陆军背囊、装备袋等等,还有一些新的战地医疗技术。”蔡锷接着说道。

“很好,这些你稍后整理成详细的文书交给我。”吴绍霆也知道自己不可能让蔡锷把所有军事博览会的细节都告诉自己,毕竟这个博览会仅仅还只是一个构思,还有许多东西需要慢慢琢磨。他也只想了解一些比较突出的地方而已,通过这次军事博览会,把中国的军事优点放大,再把添油加醋的拔高一些弱项,实在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好的。”蔡锷点了点头。

会谈结束之后,蔡锷没有多留,即刻返回中华门国土防卫部开始布置相关的工作。

而吴绍霆则召集了国策研究室和外交部的众多幕僚,开始起草关于退出同盟国阵营的相关文书,这是一件不容小视的事情,任何措辞都有可能影响中国在欧洲人的形象。

不仅如此,在商讨相关文书结束之后,吴绍霆还召集了王云、王长龄等情报单位的主管官员,向他们吩咐今后针对欧洲的情报工作,尤其是要在正式退出同盟国之前,把常驻欧洲的各个情报站进行重新安置和转移。

进入九月份之后的中国,一直都在为华盛顿计划紧锣密鼓的准备着。这是一场决定全球各国命运的大事,一旦成功就能顺利的改写亚洲未来的发展道路,也会彻底在欧洲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就在九月十一日这一天,王长龄匆匆的来到总统府会见了吴绍霆,告诉吴绍霆宋教仁的船只已经抵达日本,有可能七天之后就能到达中国。

吴绍霆这段时间一直忙着处理华盛顿计划,那么是空闲多余的时间也得用在发展国内的各种事务上面,几乎已经把宋教仁的事情抛诸脑后了。当初德国人秘密制造“上海阴谋”事件,为了谨防德国方面利用宋教仁来颠覆南京中央政府,他这才紧急命令宋教仁回国。不过经过“上海阴谋”之后,吴绍霆已经下定决心进行一次大手笔的回击,所以宋教仁这个时候回不回国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这件事先前倒是忘记了,不过无妨,渔父兄回来终归是一件好事,我会另外再安排一下。”吴绍霆缓缓的点了点头说道。

“元首,宋先生回来了,当真不能随随便便安排。您一定要造作打算才是。”王长龄看得出来吴绍霆对这件事缺少准备,忍不住加强语气提点道。

他是从事情报工作的人,当然知道宋教仁在中华民国政治界的影响是什么,也知道吴绍霆与宋教仁各自代表的立场。不得不说吴绍霆与宋教仁依然是两类人,甚至可以说,如果真正能威胁到吴绍霆统治地位的人,放眼中国也只有宋教仁一人了。

之前吴绍霆委派宋教仁出任美国大使,其目的就是要让这个威胁远离自己。可是现在宋教仁回来了,该怎么安排当然不能再随心所欲,一旦有什么处理的不恰当,必然会引起宋教仁的反对。而宋教仁一旦站出来反对吴绍霆,那就是国民共进会的内部问题,也会造成外界其他政治势力蠢蠢欲动。

要知道,如今宋教仁的号召力可远远要比中华革命党厉害,更何况宋教仁在地方依然有不少实权势力的支持,真要掀起风浪来一点都不难。

“我知道。”吴绍霆平静的说出了这句话。

事实上在这个时候他已经在思考自己的人生处境,到底是中华民国需要吴绍霆,还是吴绍霆需要中华民国?正如同在南北战争之初那样,他曾经雄心壮志的许下诺言,要为中华民国谋福利,要为中华民族谋福利,而不是因为个人权欲所以才要走独裁这条道路。

他相信,宋教仁是信任自己的,或者说也只有宋教仁才是唯一理解自己的苦心。

无论是在国会,还是在北洋公党,很多人之所以支持吴绍霆走独裁的道路,完全是出于个人利益的考虑。而只有宋教仁是相信吴绍霆是要采取中央集权来更好的为国家带来发展,这是一种本质上的区别。

吴绍霆现在考虑的,那就是自己究竟是不是违背了当初的志愿,又或者是不是背叛了宋教仁对自己的信任?而要考虑这个问题,那自然得想清楚“权力”这种东西是否真的那么重要,对自己来说是否真的恋恋不舍。

他必须好好的考虑清楚这件事,也要郑重的理清楚头绪,自己绝不能因为成为掌权者而失去了理性。

“元首,那你可有什么打算?”王长龄迫不及待的问道。

“这件事我还要考虑考虑,我也不可能现在就想清楚这个问题。总之,渔父兄那边你照看好一点,切莫让闲杂人等有机可乘,明白了吗?”吴绍霆强调的说道。

“是,我知道了。”王长龄点了点头说道。

第1191章,发布会之后

九月中旬,与美国约定的时间总算到了。

在这一天早上,南京总统府召开了一场颇有规模的新闻发布会,广邀了各国各界的新闻记者到场,同时也邀请了所有在华的外国大使馆人员以嘉宾身份出席。

中国外交部为了今天的新闻发布会已经费了不少心血来筹备,不仅要求做到全面和周到,更是要小心翼翼的处理同盟国和协约国双边的外交关系。纵然协约国已经与中国断交,但在中国还保留着外交代办机构,在今天之前,中国外交部这边还特意加强了与协约国留守外交人员的联络,暗示了一些颇有深意的消息。

虽然说,因为之前战争的原因让协约诸国与中国站在了敌对的位置,但是战争只是政治目的,而只要是政治就一定有其他的翰旋办法。更何况中国在奠定亚洲霸主地位之后,已经主动放弃了继续参与世界大战的争斗,相反与俄国还建立一些暧昧的关系。

不仅如此,再加上美国早先在欧洲的活动,以及这段时间帮助中国牵桥搭线,协约诸国在华的外交代办机构基本上已经知道中国的意图。不得不说,对于目前而言的协约国来说,缺少一个敌人自然要比多一个敌人好。更何况这次中国的变节算得上是窝里反,还能给同盟国阵营带来极大的冲击,理所当然要给予支持。

至于中国与协约国之前的恩恩怨怨,可以等欧洲大战结束之后再从长计议。反正当务之急最重要的是扭转战局,取得最终的胜利才是要紧。

而做为同盟国的几位大使,同样从各自的情报单位获得相关信息,知道今天南京总统府召开的新闻发布会将会宣布一条对同盟国不利的消息。尽管这是一件让同盟国阵营痛恨的事情,可让人无奈的是,他们也没办法阻止这件事。

德国之前试图在中国制造“上海阴谋”,这段时间里这件事早已经传开了。正所谓无风不起浪,南京总统府之所以要走这出这一步,当然是有原因的,现在对于同盟国来说已经完全没有挽回的可能,而其他国家自然也不能把这件事推卸在德国身上。

南京总统府召开的这此新闻发布会可谓至关重要,各国记者纷纷赶来参加,距离正式召开的时间还有五分钟,整个发布会现场就已经座无虚席,甚至有的记者还带了副手,只能站在一旁静静等候。

总统府四面都由警卫队重重保护,手持自动步枪,荷枪实弹,如同标杆站立在各个哨口,威风凛凛。协约国的记者,光是进入招待会现场就惊出了一身冷汗,这些警卫的士兵不仅训练有素,手中的自动步枪更是惊人,似乎与之前的“绍霆”式自动步枪大有不同,独一无二的流线型外壳设计,颇具科技感的枪身,人体工程学的结构,显然中华民国政府绝对不会无的放矢,这把新式的自动步枪的科技含金量绝对不低,有心的记者甚至悄悄记录下来,等到回国的时候作为重要情报报上去。

总统府警卫队的装备全部是国土防卫部批下来的最新式自动步枪M1916式,这支步枪到现在还没有投入量产,仅仅是生产了一批试用型号。蔡锷是故意将这批新枪提前装备到今天的场合,目的不言而喻是为了向外交炫耀,中国有能力立刻将枪械更新换代。

在各国记者纷纷坐下后,吴绍霆才准时入席,陪同他的是外交部部长伍廷芳和副部长顾维钧。三人入席后,吴绍霆先是环顾四周,表情严肃而肃穆,居中而坐,伍廷芳和顾维钧两人同时表现出高度的认真和严肃,分坐吴绍霆的左右两边,三人一出场,就表明了,这是一场严肃而又重要的记者招待会。

三人落座后,吴绍霆表情肃穆的道:“我代表国民政府正式宣布退出同盟国,国民政府即刻起,不再是同盟国成员。”

吴绍霆此言一出,全场一片哗然,所有记者纷纷交头接耳,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虽然暗地里已经听到不少中华民国与德国之间的明争暗斗,但是这些小道消息不能完全相信,再者在获得战争优势的情况下选择退出同盟国,实在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不知情的记者,一时间有各种猜测,但是更多的则是渐渐幡然醒悟,原来外界散播的中德矛盾消息居然是真的,不仅如此,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严重的内部冲突,才会迫使中国做出这样重大的决定。

在场的做为嘉宾的各国外交人员反应并没有像那些记者那样激动,毕竟实现他们听说了一些消息,显然只不过是证实这些消息罢了。就算是同盟国的几位大使,目前也仅仅是阴沉着脸色,一副无动于衷的态度,单单从表面上来似乎是颇有郁闷之气,可谁也不敢确认这些心里在盘算着什么。

中国自从年初相继与英国、沙俄议和之后,基本上已经置身于世界大战之外,对欧洲主战场的影响已经没有多大作用。所以在这个时候选择退出同盟国,除了在情绪上造成各国外交人员的不满之外,严格的来说也算不上有太大的其他影响,无非是一个新闻界的重磅消息罢了。除此之外,如今在同盟国各国来看,他们在这场世界大战里即将获得胜利,中国的退出的实际上对他们来说,可以算是一个好消息,反正战争胜利之后,在整体的利益划分之时就少了一个,这样平分到同盟国的各国的利益就更多了一点。

不过对辛慈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中国现在宣布退出同盟国,无疑于就在对全世界说,中国是跟德国闹矛盾才不得已退出同盟国的,辛慈眼睛一转,给边上德国的一个记者使了个眼色。

一位年轻人的德国记者站了起来,丝毫没有因为没被允许就站起来而感到有任何不安,可能也跟他本身就是德国的情报人员有关系吧,“尊敬的元首先生,我是《柏林日报》的记者,您能说一下贵国为什么现在选择退出同盟国吗?您不觉得贵国这样的行为是对同盟国的众多国家的不负责任吗?”

说完那位记者就坐了下来,期间还跟辛慈得意的交流了一下眼神。

听完年轻记者的话,底下一片哗然,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确是在场的所有国家的记者和大使们都想知道的。

吴绍霆又站了起来,威严的看了一眼在座的众人,眼光还特意在辛慈的身上多停留了一下,有种摄人心叵的感觉,“大家恐怕心中都有这个疑问吧,那好,今天我就明确的告诉大家,国民政府退出同盟国,是因为同盟国中有国家在我国一心抗战的时候竟然想着干涉我国内政,支持我国国内少数的反动份子,妄图破坏我国国内的稳定和谐!”

吴绍霆隐晦的将德国的“上海阴谋”表达了出来,但是相信凭着在场各位的情报资料,这已经是说的很清楚了。吴绍霆的话无疑像是一枚炸弹一样,立马引起了底下更大的讨论。

而此时最高兴的是,协约国的几个大使们,中国的退出,虽然对他们没有什么特别实质性的好处,但是给本来已经疲于迎战的协约国一记强心药,战争的局势会因此扭转多少,他们无法想像。

甚至有的协约国成员国家的大使还在心里盘算着把这个消息传到本国国内,然后附带建议让自己的国家跟中国达成合作,以便以后的战后重建,甚至可以将中国争取到协约国来。

杰克逊更是欢喜,没想到吴绍霆竟然这么直接的说出了中国退出同盟国的原因,也就宣告了中德关系,就此断的体无完肤了,“华盛顿计划”有了一个好的开头了。

最难堪的就是辛慈大使了,像是当众被人打脸一样,没想到一直被认为是德国鼓掌之间的玩物的中国竟然有胆子公然反对德国,背后肯定是有人支持,除了美国没有其它国家有这样的实力了,辛慈大使的脸色冷峻。

各国大使都是各怀鬼胎,不过吴绍霆已经管不了这些了,剩下的那些旁敲侧击的问答都是外交部部长伍廷芳回答的,作为最高领导人只要表明核心的立场观念这已经足够了。

新闻发布会结束了有八天了,这八天里,对于中国退出同盟国的决策,各国都适时的改变了本国的战略。

美国跟中国的一起合作的“华盛顿计划”在中国的充分合作下很快就达成了很多有利于中国的条款。

“元首,阅兵式定在明天开始!”蔡锷拿着一叠文件站在吴绍霆的面前。

“呵呵……好啊,这次拿点看家的本领来,上次在新闻发布会上,我的明确表态得罪了德国佬,不过却让美国佬心花怒放,不过这也助长了他们的骄傲之气,听下面的人说,这次合作虽然达成了不少对我们有利的条款,但是美国佬的态度十分傲慢,可能以为我们是想抱他的大腿呢!”

吴绍霆最烦的就是这种在国际交往中以高姿态看人的行为,弱国无外交,今天的中国已经不是当年了,卯足了劲,吴绍霆就是要让那帮老外看看X中国现在的实力。

“美方的承诺给的担保物资,第二批已经运到了,估计明天也能到天津港了!”

蔡锷心中有几分欣慰,这一次计划的成功,不但改写了世界历史,更是给中国的发展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大好契机。

“直接运到台北,争取明天阅兵式上能见到一些!”

吴绍霆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九月下旬的台北已经不算太热了,这时的台北已经聚集了来自各国的各种人员。

在让各国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中国宣布退出同盟国的没多久,就立马宣布要在台北举行阅兵式,而且竟然还是海陆空三大兵种的复合型阅兵式。

消息一传出,就在各国中间引起了轩然大波,对中国能在战争结束这么段时间里就能在收复不久的台北举行盛大阅兵式,各国都感到震惊。

而对这次阅兵式目的的猜测更是五花八门,其中传的比较厉害的就属说中国为了展示军备力量以威慑新得到的殖民地,还有就是说中国是为了证明自己离开同盟国不是自身实力不行等等。

可是不管各国怎么猜测都只是猜测而已!

八点十八分,随着礼炮响起,五十六门礼炮交替鸣放。在礼炮声中,国旗护卫队官兵在阅兵式中第一个出场,踏着礼炮声护送国旗至台北的小天安门广场升旗处,进行升旗仪式。

伴随第一声炮响,国旗护卫队官兵们托枪从台北人民英雄纪念碑出发,到达国旗杆基座后列队站好、放下枪。这时,最后一声礼炮刚好结束,护旗行动全程的时间共四分二十秒。

国旗护卫队行进过程中将迈出正步七十七步,寓意“从1840年至今年经历七十七年的不平凡甚至坎坷历程,中华民族不畏艰难,满怀信心,走向未来”。

【杯具啊,电脑硬盘坏了,去修电脑的时候,那人还拍着胸脯说可以保留硬盘里面的所有东西。马德碧,今天拿电脑时,系统被重装了,硬盘被革新了。我原本还有几万字的存稿,打算写新书时还能继续更新,或者在完本的几天里来一次爆发。现在这几万字的存稿没了,又得重新写。今天先抢时间赶了这章出来,可能会有一些病句错别字,还望见谅。更杯具的是,花了几年时间收藏的古装成人x电影也没了!】

第1093章,欧洲新局势

吴绍霆站了起来,踱走两步,回头脸上也是很严肃,“渔夫兄,独裁我还好是会坚持的,这是当下中国必须要走的一条道路,另外请渔父兄放心,我这么做没有丝毫的私心权欲,只是根据眼下中国的国情做出的选择,南北战争到现在,各大势力集团都还有点各怀鬼胎,不独裁,很容易就会造成动乱,何况我们还要抵抗国外各个势力的虎视眈眈!”

“那第二个问题呢?”宋教仁似乎不是很满意吴绍霆对第一个问题的回答,因为每次吴绍霆都是这样的话,可是无论他怎么说,还是会坚持独裁,这和宋教仁倡导的民主政治从根本上有冲突,可是宋教仁并没有直接提出反对,因为提出来只会引起争吵,还不如求同存异,以促发展。

“第二个问题嘛,除了阅兵式我还给那帮外国佬准备了一份大礼,明天还是在台北,将会有场军事展览会召开,介时会有大量的国产军事产品展出,在眼下的世界格局中,军事力量才是话语权,我想只要我们展示了自己强大的军事力量,即使有人相对咱们中华民国有异心的话,他也只能想想!”

吴绍霆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就在台北盛大的中华民国阅兵式举行之后,各国都在纷纷研究中国的武力装备,又传出惊人的消息,台北博物馆将会进行一场军事博览会,而在之前没有任何消息说台北会召开军事博览会。

其实这是吴绍霆故意安排的,弄出一幅这只是中国临时兴起才举办的一场军事博览会,并没有完全展示中国的全部军事力量,而让其它有心之人对真实的中国军事力量保持一种神秘感,从而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刚参加完阅兵式的国外媒体和政府的官员还有情报人员,听说有场军事博览会在台北召开,在阅兵式的强大视觉效果的影响下,军事博览会并没有多少宣传,来的人并不比阅兵式的少。

其中最让吴绍霆感到欣慰的是,这次军事博览会还有个主要目的就是就是为国内好多家军事武器还有后勤保障设施找到投资商和购买商,而这次阅兵式强大的效果让也引起了美国等几个强悍实力国家的大资本家的注意。

在战场上战机是稍纵即逝,而这个道理同样可以用在商场上,那些资本家都是长毛比猴子还要精明的主子,一看到中国有这么强大的军事后盾,立马就利用自己的关系很快派人向中国有关方面试探可有合作的机会。

这样这次军事展览会的效果就更加完美了。

想要别人来求你合作,那唯一的办法就是展示自己的强大的实力,所以这次吴绍霆也让相关部门拿出了看家的本领。

这次军事展览会,实际上是分两个展馆的,一个是陆军空军的展馆,一个是海军的展馆,陆军空军展馆就设在台北市博物馆,而海军展馆则是设在台湾海峡。

陆军空军展馆展出的主要是现有的和正在研究的陆军空军的作战武器和后勤保障,当然在蔡锷的授意下,主要侧重于后勤保障,毕竟后勤方面和各大军火商合作的机会多一点,而武器方面核心技术中国不会跟人合作的,这样会受制于人不说,还有可能会造成中国的一些技术被外国窃取,甚至还会根据技术研究出专门对付中国的武器,那就得不偿失了。

一开始就计划好了,这次展览南工的军用工程车是展览的一大亮点,这种军用工程车可以用来铺路架桥,大大缩短了工时,同时还能参与排除地雷的战术任务,不过这只是个模型,技术上还有不少缺陷,不过用来展览已经足够了,不过是拍拍照,大家看看而已。

盛世龙腾公司开发的军用卡车,更是深受大家喜爱,巨大的车内空间,强劲的马力,防弹玻璃等等,不仅是运送士兵和军用物资的良好交通工具甚至还可以作为高层领导巡查战场的战车,一经展出,就有好多国家的相关人员就跑到后勤处询问购买事宜,这样盛世龙腾公司一下子就把资金缺口给补了上去。

而空军则是展示更多的则是战斗机。中国目前有第二代战斗机,也就是金属战斗机,”悍将“式轰炸机,”铁马”运输机,以及“驭风者”舰载机。这些都是在阅兵式中展示过实力的,各国官员尤其是军事官员看着都流口水,谁他妈的没事说中国没空军啊,这些是什么?

不过这些战斗机除了现在市场能够买到的中国会出售以外,其它的中国坚决不会卖的,不是有钱不想赚,虽然能展示出来这么多,但是中国本身在战斗机领域还是有点捉襟见肘的,这次会这么大血本的展示,也是为了吸引其它国家前来合作。

事实证明吴绍霆这个做法是对的,至少美国大使杰克逊,已经代表美国向中方提出了将飞虎队教练还有后勤组派往中国学习,其实大家都以为战斗机的的核心技术掌握在技术开发的工程手上,其实这点是错误的,只有切实接触到飞机的人员,才知道飞机真实的利弊在哪,如何才能改进,美国飞虎队教练的到来一方面能够发现中国第二代战斗机的利弊,还可以帮助中国培养出更杰出的飞行人才,因为他们才是真正的空中雄鹰。

另外就是单兵作战武器,这次阅兵式中中国的特战队员也是首次亮相了,他们的装备当然会引起大家的格外关注,这次展览会展出了特战队员的单兵作战武器有,新式的单兵夜视仪,简易榴弹炮,新式自动步枪M1916式,虽然还没有投入生产,但是特战队员已经装备了,高纤维防弹衣,这个技术中国现在处于世界领先水平,还没有哪个国家能对一个士兵也这么大关照呢,可是在吴绍霆看来,这些特战队员都是国宝级的,他们的安全才是最为关键的。

剩下的就是陆军作战类兵器了,都是阅兵式中展出过的,不过吴绍霆在这又耍了个聪明,美国送过来的抵押物资,这次也出现在军事展览会上了,其实参加展览会的很多人都知道这是美国的武器装备,但是中国敢名目张胆的展览出来,足以说明美国肯定跟中国有某种协议,但是他们却没法查证,美国也只能吃个哑巴亏,毕竟此时他们站出来说什么,只会影响他们“华盛顿计划”的实施。

在军用品方面,主要安排了代替罐头的压缩饼干,新式陆军背囊、装备袋等等,还有一些新的战地医疗技术,更是让参加展览会的人羡慕的还有美女战地救护人员,一个个飒爽英姿,更是烽火狼烟的战地中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海军这边主要是由中国海军有太平洋第一舰队组成,包括一艘“航空战列舰”航母,虽然是一艘只能能舰载10架飞机的小航母可是在海上这可是一座能够移动的军事基地,打击力不可谓大。其余的大部分是战列巡洋舰和装甲巡洋舰,都是日本投降时签署的战利品,不过现在已经挂上了中国的国旗。

本来海陆空三军大阅兵已经让各国目瞪口呆了,没想到中国还能如此迅速的组织一场军事展览会,更是让各国实在是震惊万分了。

如事先预料的一样,这次军事展览会不但起到了让同盟国不敢轻易动中国的威慑作用,也顺利的将中国的军事产品推向了世界,订单从全球各地飞来。

由于这次军事展览会的效果如此之好,中国决定将这样的军事展览会定为四年一次,为打造全球性地的军事贸易盛会做了一个很好的铺垫,各大军火商都已经联系好四年后的再一次展出事宜了。

阅兵式和军事展览会结束以后,除了德国其他的国家都已经通过各种方式向中国表示了友好相处的态度。

美国所有担保物资全都到了中国,以中国名义建立的几家大型的海外贸易公司顺利成立,名义上这些公司是在战争中给全球人民提供重要的物资供给,实际上就是主要想同盟国几个主要的成员国提供军火,本来也有一些协约国的协约国的订单的,可是协约国很大的市场都是美国的,碍于“华盛顿计划”中国没有过多的向协约国倾销军火。

1917年10月24日,南京总统府内外像往常一样忙碌一片。

特勤局局长、中央情报局局长,王云迈着矫健的步伐,一直断手空荡荡的袖子在空中飘荡着,王云不像往常那么严肃,这次脸上竟然带着难以捉摸的笑容。

经过侍从官的一番通报,王云进了吴绍霆的办公室。

此时吴绍霆正在处理几次改革的文件,这几次改革至少从现在汇报的成果来看,是很不错的,证明了当初吴绍霆的选择是非常正确的。只要这些改革的顺利实施了,达到预期目标,那中国的整个综合国力又会上一层了。

“元首,好消息,美国对德国开战了,已经正式加入协约国了!”王云一进办公室就很兴奋的对吴绍霆说到。

“真打起来了?”吴绍霆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很兴奋,但是作为元首他没有过多的表现出内心的兴奋。

“美国借口德军勾结墨西哥妄图将美国西部还给墨西哥,今天上午十点整,正式向德军宣战,并正式加入协约国!”

王云作为情报局局长,对这些消息更是过眼不忘,虽然内心很是激动,但还是一脸严肃的对吴绍霆汇报到。

“呵呵……只要打起来就行,管他借口是什么呢。”

吴绍霆意味深长的说到,说着就站了起来,示意王云坐下。

“美国这次已经彻底陷进了一战了,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有更大的主动权。”吴绍霆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元首的意思是?”

【昨天的一章在公众章节,最近为了赶回稿子,脑袋太糊涂了,还望各位大大见谅。另外新书已经在准备当中,愚客我只会写历史,虽然写的不好,但爱好在这里,所以还是会继续坚持下去。】

第1094章,突破口

王云有点不解的看着吴绍霆,实在看不同吴绍霆在想什么,按理说自己搞了这么多年的情报,揣测别人的心思,应该是自己最擅长的,可是为什么看不透吴绍霆在想什么。

“你知道美国为什么会参加战争吗?”吴绍霆盯着王云问道,王云是自己的心腹,南征北战这么多年,王云也成长了不少,现在正好可以考考王云,虽然他知道不少“华盛顿计划”的内容,不过那些很多都是官方场面的,想问问王云看得有多远。

王云想了一下,“欧洲战场上战争已呈相持状态,同盟国和协约国相持不下当然协约国的势力可能还要差一点。在此之前,美国通过对双方出售军火等战争物资,大发横财。同时,美国也向战争双方提供了大量的贷款。其中英法最巨。如果英法战败,贷款的偿还将是个问题。同时,美国的参战将会给其带来相当可观的战争赔偿,无论是殖民地还是国际地位,都获益不菲。所以,美国的参战,都是从他的利益方面出发的。”

王云分析完之后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吴绍霆,吴绍霆只是自顾自的喝茶没有说话。

“你说的都是场面上能看到的,不过分析的很全面也很对,只是遗漏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吴绍霆放下茶杯,慢悠悠的说到,说着还拿出了一幅图,是一幅世界时局图。

图中熊代表俄国,虎代表英国,青蛙代表法国,鹰代表美国,太阳代表日本,肠代表德国。

“元首,这幅图已经是很早的了,现在的局势已经大大不同了,你为什么现在拿出来呢?”王云不解,这副时局图曾今是唤起广大中华儿女振兴中华民族的斗志的一枚利器,可是现如今这副时局图已经不再能够反应现下的全球时局了,吴绍霆现在把这个拿出来有什么意义呢。

吴绍霆笑笑,我跟你打一个简单的比方吧,“这个动物世界里,食物链有3层,最底层的是一群食草动物,牛!第二层是些杂食动物,阿猫阿狗的都在此列。运气好的时候吃肉,运气不济的时候吃草。

食物链的最顶端有四大动物:分别是,美国狮子,俄国北极熊,欧洲比较特别不是一个,是一群猎狗,中国更特别,本来是头吃草的牛,但是天赋异禀,是为神牛,牛起来的时候食肉动物都不敢惹它,可是一旦柔弱起来会成为大家的美食。”

吴绍霆说完又喝了一口水,王云若有所思,吴绍霆现在这个解释,不但看清了世界的大体时局,更是鲜明的指出了中国现在的处境,是一只正在起来的神牛,神牛起来的面临着很多的压力,所以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不然很有可能会再次成为别人的猎物。

“此次“华盛顿计划”对中国来说其实是危机的,有危险也有机遇。”王云说出了一个事实,脸色并没有一开始进来的时候那么轻松了。

吴绍霆看了王云一眼,笑了笑,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作为一个情报人员,每天都应该是有种危机意识,千万不能因为一点胜利就冲昏了头脑。

“但是还有一种动物,超越了所有的群类,高高在上,它是一只吸血的蝙蝠。这只蝙蝠很厉害,爪牙众多,什么虱子,跳蚤阿都是它手下。即便是很牛的食肉动物,都无法保证不被它的爪牙咬上几口,吸点血出来。而且这蝙蝠一旦咬了你,会传染很多病菌,什么拜金病,经济危机啦,什么贪婪成性、道德沦丧啦。”吴绍霆接着说到。

“那这蝙蝠又指什么呢?”王云想了一下,没有想通。

吴绍霆笑笑,“这只蝙蝠就是游离在国家之上的投机资本,就是贪婪的资本主义大集团。

“欧洲猎狗本来很强大,吃得牛都不敢反抗,蝙蝠也很满足,在猎狗的淫威下,它想吸哪头牛身上的血,谁也不敢拦它。喝不掉的血献给猎狗,日子过得也不错。”吴绍霆说到这时,眼里露出凶狠的目光。

王云则没说话,继续听着吴绍霆的解释。

“世界上本来没有狮子的,由于猎狗群不懂得什么近亲不能结婚之类的道理,整出个怪胎,跑到新大陆,就成了后来的狮子。”王云听了吴绍霆的说法,差点笑了出来。

“后来欧洲狗窝里内讧,一通乱掐,狗群分裂了,实力不行了,猎狗们也变瘦了,牛也吃不动了,美国狮子趁势发了,把原本猎狗控制的牛群都抢了过来,蝙蝠见异思迁,也就跑美国身上了。而且通过自己的病毒征服了狮子,狮子其实在听它的指挥。狮子让其他3头大动物吃了不少苦头,俄国本来是吃肉的,也都没办法在美国的淫威下被蝙蝠吸血,更别说其他的牛了。”

这是对一战开始时美国的政策最形象的描述了。

“那中国牛呢?”王云想知道吴绍霆对先在的中国的看法。

“中国本来是牛群里领头的,曾经威风过一阵,但是后来有点衰,被虱子跳蚤咬的够呛,体力也下降了不少。虽然不至于被吃掉,也被蝙蝠吸了不少血。在牛群里没了威信。要想重回威信,就必须要求中国在接下来日子里快速恢复体能!”

这也是吴绍霆为什么要一切为经济发展服务的主要原因。

“元首的见解真是独特啊!”王云这句不是马屁,而是由衷的说到的。

王云合上面前的笔记本,“其实眼下是这样的,欧洲猎狗们多少有点亲戚,原来狮子还给欧洲分一点肉,犒劳它帮着围捕牛群,但是到后来美国自恃身强力壮,根本不把欧洲放在眼里,居然开始让蝙蝠吸它身上的血。这样下去日子怎么混呢?风水轮流转,美国狮子因为吃牛太猛,被踢了几次,又因为感染了很多蝙蝠传染的疾病,体力不济,但是仍是想着当老大,只好继续让猎狗们继续撕咬,这样蝙蝠就能继续吸他们身上的血。”

“那邻近的呢?”王云想着既然吴绍霆是从整体上来看全球的时局,当然不能忘了中国附近的。

吴绍霆看了一眼时局图,继续说到,“俄国北极熊其实态度很明确,无论谁是狮子它都会想着办法放倒狮子,的目的是不再让蝙蝠吸自己的血,自己想养牛就养牛,不想养牛就吃掉。这才是熊的生活。而我们则可以放倒美国狮子重回头神牛的地位,再找几条义犬保护牛群,也就是现在我们的殖民地。

吴绍霆说完了,长嘘了一口气,自己也是最近才把这些关系理清楚的,这次美国参战了,自己的梦想更近了一步了。

“元首,听你这么说,其实最关键的是资本,而我们现在的主要力量也是发展资本,最终达到,我们让蝙蝠想去吸谁的血,就是谁的!”王云接着吴绍霆的话说到,看来他已经充分理解吴绍霆的意思了。

“对,资本,这才是关键,现在的美国参加一战,其实就是在抓紧机会让他的资本利益最大化,而我们要做的也是让我们的利益最大化。”

吴绍霆狠狠的说到,说着还用拳头捶了一下面前巨大的红木办公桌。

“可是目前我们只有一个华盛顿计划能够利用是不是太少了一点。”王云有点担心吴绍霆是不是太自信了,仅凭着一个“华盛顿计划”就想东方神牛崛起起来,有点吃人说梦的感觉。

“当然不会这么简单了,华盛顿计划只是一个突破口,而我们最重要的就是利用好这个突破口,现在协约国和同盟国的主要矛盾都是战争,而我们则不同,我们是发展经济,所以我们跟他们下从这点上没有一点冲突,如此这般我们就有了大好的市场,再加上国内的生产力跟上去,等他们反应过来,已经不是我们的对手了。”

吴绍霆仿佛看见了最终的胜利一般,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

“元首说的是,不过眼下我们还得一步一个脚印,慢慢来。”王云眉头紧皱,虽然知道这是一条康庄大道,可是其中肯定还需要一番周折。

“恩,先解决稳定再说,我要见孙文!”

吴绍霆盯着王云的眼睛说到。

“元首,你要见他?”王云有点不敢相信的问到,实在想不到,怎么一下子元首就要见中华革命党的领袖了呢。

“对,能办到吗?”吴绍霆有点蔑视的眼神,其实他是故意的,王云是个血性汉子,自己一个眼神,肯定会让他办事效率提高不止一倍的。

“保证完成任务!”

王云看着吴绍霆的眼神,感觉自己的能力被怀疑了,立马站起来斩钉截铁的说到。

“好,等着你的好消息!”

吴绍霆拍拍王云的肩膀,笑眯眯的说到。

中国国内紧张的发展着经济,而世界局势,随着美国的加入,同盟国和协约国发生的扭转,协约国渐渐搬回局势,德国主力部队在巴黎僵持,奥匈帝国和意大利联军在塞尔维亚僵持。意大利是加入同盟国,并且突袭了法国里昂。

战争没有了结束的势头了。

第1195章,生意问题

一九一七年下半年,欧洲战场的战争逐渐从死气沉沉的状态复苏过来。不得不说美国的实力着实强大,哪怕美国人暂时没有直接出兵,但一加入协约国之后带来的声势,立马改变了两大阵营之间的局势。不仅如此,美国以所谓的盟约价格出售大批钢材、粮食、军火给协约国,帮助协约国恢复了一定战斗力。这对于僵局状态的战场来说,真真正正是一剂猛药。

就在十月底,英法联军在巴黎组织了一场大规模的反击战。这是继年初僵持状态以来,协约国做出的第一次主动大反攻。反攻将战略纵身推进了十里左右,德国主力部队在第一线的阵地几乎全面崩溃。

不过德国并没有因此而撤出巴黎,他们依然顽强的进行反抗,最终稳住了巴黎城区的占领地形。但是正是因为这次大反攻,使得整个同盟国不得不改变自己的作战方略,采取更为保守作战的方式,总得来说还是让两大阵营陷入了对峙的场面。

而这种对峙的场面是中国不愿意看到的,没有战争,哪来的消耗,没有消耗,中国和美国组建的海外贸易公司如同虚设一般,不仅资本主义的扩张会陷入一种缓慢的状态,华盛顿计划的推进进城也会变得更加具有风险。

这种情况也是美国所不愿意看到的,就在一九一七年圣诞节的前夕,赖茵施,美国大使,华盛顿计划中与中国的联络者和杰克逊,驻华大使馆商务参赞,华盛顿计划中负责中美货物运转,再度访华,秘密会见了宋教仁,华盛顿计划中中国的主要负责人。

吴绍霆将华盛顿计划交予宋教仁负责,并在上海设立一个秘密的特别行动处,主要负责这次华盛顿计划的统筹工作。

其实将特别行动处设在上海,对吴绍霆来说是个艰难的决定,本来召回宋教仁,初衷是为了将宋教仁留在自己身边,以防国外有心之人利用宋教仁来违抗自己的统治,但是召回之后,吴绍霆反其道而行之,不但没有架空宋教仁,而且委以重任,并把宋教仁调离南京国民政府,这样一来宋教仁也可以大胆的统筹华盛顿计划的事宜,不必担心吴绍霆会有什么变化,当然吴绍霆这么做,也有自己的考虑,宋教仁一直都是民主的卫道士,要是留在自己身边,难免两个人会有一点意见上的冲突,这是吴绍霆所不愿意看到的。

选择上海的主要原因,这里是中国的经济发展核心,选择上海能够很好的利用华盛顿计划的优势辐射到整个中国的经济发展,华盛顿计划的强大需求正好可以刺激中国国内的生产不断扩大,一时间以农副产品等第一产业的中国经济,开始慢慢向以钢铁煤炭等第二产业逐步倾移,还有就是上海是远东金融中心,其金融影响力甚至超过了东京,在上海统筹华盛顿计划的则可以扩大中国在于远东地区的影响力,带动中国周边地区的殖民地的经济也快速发展,因为中国不担心他们的发展会对中国造成多大的威胁,反而他们会成为护卫中国的“义犬”。

这天上海街头洋溢着过年的喜庆,随着中国国内的不断稳定,经济发展水平的不断提高,人民的生活质量也不断得到提高,难得在世界各国还在水深火热的战争中保持这股浓郁的过年气氛。

天空中飘着一些零碎的小雪,路上行人不多,一辆黑色的盛世龙腾公司的轿车缓缓驶过。自从台北的军事展览会召开之后,盛世龙腾公司的轿车已然成为中国主流轿车的行列,比起外国轿车来质量几乎相当,但价格却便宜不少。这辆轿车稳稳当当的停在了中国设在上海特别行动处新黄浦路十三号丽华大厦的后门。

杰克逊跟赖茵施在几个穿黑色西服的保镖引导下进入了这座“华盛顿计划”位于上海特别行动处,在那里宋教仁已经恭候多时了。

“赖茵施大使先生,杰克逊参赞先生,欢迎你们的到来,宋某有失远迎还请两位见谅!”宋教仁是个谦谦君子,虽然这次会面彼此都是为了扩大双方利益的争斗,可是宋教仁还是表现出中国人特有的好客之道。

“宋先生,能再次见到你真是荣幸之至!”赖茵施一上来直接给宋教仁一个拥抱,表现的也很是热情,不过西方人的热情,真的只是表面功夫罢了。当然,他也是知道宋教仁在美国出任三年的驻美大使,这套西方的礼仪应该早就适应了。

跟杰克逊简单的握了一下手,宋教仁就示意两人坐下,复古的厅堂,四下没有任何遮掩,这样也避免了隔墙有耳。

“宋先生,在美国多年,这次又能跟宋先生一次合作华盛顿计划,看来宋先生跟美国真是有不解之缘啊!美国人民非常喜欢您,有机会我希望宋先生还能到美国担任外交大使!”杰克逊用最近刚学会的还带着一点上海味的普通话说道,长期在中国生活,杰克逊还是学会了一些的普通话。

“参赞先生,我在美国只是为了工作而已,而现在跟美国合作也是为了工作,为了我的国家,还有四万万辛苦的中华儿女罢了,至于美国人民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们还是说正事吧!”宋教仁委婉的回绝了杰克逊所谓的好意,也非常耿直的表明了自己的的态度,直接了当的进入正题。

“好,宋先生既然这么说,那我就直言不讳了,为什么你们中国不遵守事先的约定,不光向同盟国倾销军火,同时还私自大量的出售生活用品!”赖茵施多年的外交经验,当然知道先发制人,一上来就对宋教仁发难,将大帽子先扣到中国脑袋上再说,要是宋教仁一解释,那接下来的事情就会变成赖茵施跟杰克逊两个人一起谴责宋教仁代表的中国了。

按照华盛顿计划一开始的核心内容,中国只是辅助美国向欧洲进行资本销售,可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显然脱离了美国人的预料。中国国内萌生的本土资本主义,一方面接手美国军火商的代理工作,向欧洲进行分销活动,另外一方面还在积蓄本土的资本力量,做着自己的生意。更让人忍受不了的,那就是中国的资商们还是利用美国辛辛苦苦建立的销售渠道来销售自己的商品,这不是欺人太甚吗?

“大使先生,请你注意你的言辞,我不清楚我们到底违反了哪一条约定,倒是你们擅自调整你们的战略计划,将整个欧洲战场又一次带入了僵持的局面,影响了我们事前约定的军火交易,致使我们整个军火交易量大量下降,甚至还一度提高我们军火的交易的成本,导致我们海外的贸易公司,急剧受损!”宋教仁当过多年的外交大使,而且还是跟美国打交道的,当然熟悉美国人的一贯作风,很有力的将皮球又踢回给了美国,并用严厉的态度来反映出中国其实才是受害者。

“调整战略计划,那是我国的内政,你们干涉不了,可是你们借着我们提供的渠道销售你们自己的生活用品,并且事先没有跟我们商议,就是你们违反了华盛顿计划的约定,我希望贵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赖茵施严词驳回了宋教仁的说法,并很有力的提出了这次来的目地,就是要让宋教仁代表中国向他们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可是说是解释,更重要的不在于解释的本身,而在于解释之后的后果。

“大使先生,如果按照你的说法,那我们的海外贸易公司销售什么东西,也是我们的内政并不需要你的插手!”宋教仁很聪明的抓住了赖茵施的一个话柄,以彼之道还之彼身,也把问题转移了,因为中国的确在海外贸易公司成立的时候,就将自己的生活用品倾销给同盟国。

在起初海外贸易公司成立的时候,中国就派出了情报人员做了海外调查,本来是准备调查在哪些地方设立海外贸易公司能够保证物资的相对安全,不过调查人员却发现了意外的收获。长期的战争已经造成了,整个欧洲的生活物资极度匮乏,甚至有些地方的比较高的官员都只能按量供给每天的食物,而此时他们手上却握有大量的硬通货币——金子,但是金子不能吃啊,整个欧洲的物价也是随着战争的不断进展物价也不断飞涨,这样一来,实际上生活用品相对于军火贸易的风险是更低,利润更高。

而且更为关键的是,宋教仁跟吴绍霆一起研究过,要是单纯的只是出售军火的话,美国可能以此要挟中国,因为要是让其它国家发现中国退出同盟国并成立海外贸易公司兜售军火,那么中国这种大发战争横财的野心就昭然若知了,这样会引起世界各国的仇恨,那样一来中国很有可能会遭受新一轮的分刮。

而美国在这之前很聪明的玩了一招金蝉脱壳,加入了协约国,虽然出了很少的力,但是却有力的规避了,大发战争横财被发现的危险,即使被发现了,他们也有很好的借口,碍于美国的实力,世界各国也不得不相信他们的借口,这样一来所有的责任都落到了中国的身上。

所以宋教仁跟吴绍霆商议,根据情况适时的兜售不同的商品,就现在双方又一次陷入了僵持阶段,但是中国的海外贸易公司却还是忙的不可开交,战争的局面稍微缓解了,欧洲各国都忙着休养生息,尽快的恢复实力,以便应对新一轮的战争。

此时,生活用品的需求量更大,在欧洲市场上,中国制造已经漫天飘飞了,甚至成了当时权贵们炫耀的资本了,因为不是只有钱就可以买的到,由于欧洲市场的需求量实在过大,国内的生产力即使加上殖民地还是不够,海外贸易公司的走货量也有限,所以买到中国制造的商品,需要依靠很强的关系。

由于退出同盟国之后,中国一直保持着中立国的身份。欧洲各国,无论同盟国还是协约国为了能从中国这边得到充足的后勤供给,都主动向中国示好,以减免关税,免费提供场地,外交豁免等等诱人的条件吸引中国的海外贸易公司在他们国家,进行贸易。就连一开始生气中国弃自己于不顾的德国,也主动跟中国攀上了交情。

长期的战争,德国的国力已经是相当的空虚了,这个骄傲的猎狗,在这个时候也不得不选择以低调的外交姿态来处理国际关系。

一时间,虽然欧洲各国虽然彼此之间争斗不断,但是却对中国又有全新的认识,最起码不是以前那种看不起!这是美国不愿意看到的,自己想出的计划,铺设的道路,到后来大部分的好处却让中国得了去,美国怎么会心甘呢。

这也是赖茵施跟杰克逊,这次怒气冲冲上门质问的重要原因。

“大使先生,我想我们应该静下心来,慎重并且仔细的考虑一下这个问题了!”宋教仁看着两个美国佬的脸色很难看,一时谈话陷入了僵局,这也是自己不愿意看到的,毕竟现在还没有到跟美国撕破脸皮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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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前两章,只能说抱歉。大家可能没写过小说,当要把同样的内容写两遍时,人的心情是很乏累的。而且在电脑坏的那两天,我同样再用朋友的电脑码字,结果硬盘被格式了,前面的稿子与我新写的稿子中间断了一节。我现在还在准备新书,所以心力有限,一些章节写的仓促了一些,十分抱歉十分抱歉。我后面会尽量冷静下来好好写!】

第1196章,马来半岛

宋先生,我想你该明白,我们的华盛顿计划本身就是本着互惠互利的原则的,可是贵国只是一味的想着自己的利益而不顾盟友的利益,这样做是不是有违你们东方人一直宣扬的仁义道德呢?”不得不说,杰克逊真是一个可怕的中国通,在自己的掌握的所谓的证据或者说是把柄,已经站不住脚的情况下,就开始谈起了感情,甚至将整个中国推向了道德的边渊

当然,谁都明白,甚至在华盛顿计划的和约上都注释的清清楚楚这个计划根本不是互惠互利,在很大的程度上美国只是在利用中国罢了

宋教仁笑笑,他很清楚杰克逊的意思也知道他这么说的目的,“参赞先生,在您看来,中国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周到的,有对不起朋友的?还劳烦您给我指出来,我们好尽心改正,要知道我们中国是非常需要像美国这样强大的朋友的”宋教仁又一次把皮球成功的踢了回来,只要杰克逊接话,指出了中国的不对,那又一次陷入了华盛顿计划中中国不销售军火,反而销售生活用品的的纠缠中去了,而且宋教仁故意说中国需要美国这样强大的对手,其实也是在暗示现在的美国同样需要中国这样的盟友,否则今天他们就不会直接登门造访了

外交事业,是个心思缜密的辩论,抓住自己的论点始终不放,然后让对方被自己牵着鼻子走,这样就赢了,宋教仁这点做的很完美

“呵呵……宋先生果然名不虚传啊,今天我们是来解决问题的,我想知道的是中国对于此时的态度和下一步的做法”赖茵施从事中国大使很多年,深知中国人都是吃软不吃硬的,如果今天自己不做出退步,那只有一个结果,就是无休止的争吵,最终还有可能是美国败阵那自己今天就白来了

“很简单,中国古往今来都是礼仪之邦,所以不会对不起朋友的,我们的政策是根据贵国的政策的变化的,你们迟迟不动,搞得整个欧洲战场一片僵局,欧洲人都在家里喝咖啡,我们的军火还卖给谁啊,我们只能卖咖啡豆了,所以只要贵国尽快的将整个欧洲战场激活起来,那我们的合作就会一直这么顺畅的走下去”宋教仁把一开始赖茵施扣在中国头上的大帽子又扣到了美国的头上,表明中国这么做纯属无奈之举,又表示了中国继续合作的决心,可谓滴水不漏啊

“好,既然有宋先生这句话,那我们会向我国的高层反映的,我们会及时的调整我们的作战计划的”赖茵施没有办法,只有找个台阶赶紧下了

“好,期待我们的合作一直愉快”宋教仁轻描淡写的将这次冲突一笔带过了

“好的,不过宋先生,在下还有一个比较私密的问题还要请教先生”赖茵施想了想,作出犹豫的状

“大使先生但讲无妨”宋教仁看赖茵施犹豫的样子,做了一个让赖茵施畅所欲言的动作

“据我所知,宋先生在中国国内,应该是德高望重,而且能力出众,本来屈身美国大使已经是很屈才了,现在被召回国内就连一个虚妄的职位都没有,宋先生难道不感觉有点委屈吗?”赖茵施一副很关心宋教仁的样子,说着竟然还有点伤心状

宋教仁心里咯噔一下,原以为美国这次派他们两个来,只是为了质问中国在欧洲市场上大肆出售生活用品的事情,没想到他们竟然居心叵测妄图挑拨他跟吴绍霆的关系

幸好,在这之前,宋教仁已经跟吴绍霆就这个问题做过交流了,吴绍霆本来想给宋教仁一个内阁副总理的位置,可是宋教仁却主动拒绝了,他认为此次跟美国合作的华盛顿计划,事关重大,要是真的出现了纰漏的话,如果宋教仁身上有能代笔国家的职位,那事情败露就直接将中国推倒了风口浪尖,可是宋教仁身上连一个能代表的国民政府的职位都没有的话,那即使事情败露,也可以把一切推向宋教仁,说这只是他的个人行为,并不代表中国的态度吴绍霆为宋教仁这种牺牲小我保全大我的精神很是感动

“谢谢大使先生的关心,在下并不需要什么虚妄的职位,因为我有一个终身坚定的职位”宋教仁面不改色的说到

“是什么?”杰克逊刚等宋教仁说完,就迫不及待的问到,好像对于这之类的八卦杰克逊很是感兴趣

“我是个中国人”宋教仁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的说道

一九一八年的春节对于经历过战火洗礼过的中国是奢侈的,可人们都尽情的享受着这个奢侈因为三年对外战争总算结束,再加上去年年中元首颁布的“七年发展计划”以及其他一系列国内发展项目,多多少少给中国带回了几分生气

离春节还有三天,古城南京里面的年味已经很浓了,就连平时给人不苟言笑的感觉的总统府也都张灯结彩了

吴绍霆坐在自己宽大的办公室里面,此时的南京已经是很冷了,壁炉里熊熊的燃烧着他正在看有关亚欧空中大陆桥的铺设草案,虽说是草案,其实只是关键的问题还有待商议罢了,其他一系列的细节以及交通部那边建立公司的筹备问题大致上都已经落实完毕

吴绍霆眉头紧锁,草案所反应出来的问题,都还是比较棘手的

国土防卫部部长蔡锷,这几天进出吴绍霆的办公室次数十分平凡,今天他又像往常一样拿着一叠文件来了,不过这次的神色没有开始几天那么冷峻了

这几日蔡锷除了关注一战中的各国之间的局势发展,主要精力还是放在中国内部的及周围的各种势力的发展情况现在欧洲各国都在忙于战争根本无暇东顾,而美国不但忙于一战,至少现在还是中国的盟友不会对中国有所行动,倒是周遭的这些国家才是真正要防御的,所谓的千防万防家贼难防的道理就在于此的

侍从官已经习惯了这几天蔡锷不断到吴绍霆办公室来了,都免去了通报

“元首,马来亚和狮城以及东南亚华人独立运动有了的进展了”蔡锷一进门就很兴奋冲吴绍霆说到,说着还将一叠资料放到吴绍霆的面前

早年去年十一月份时,正是因为中国在台湾举行的独一无二的大阅兵,以及首开先河的军事博览会,让全世界认识到了一个崭中国马来半岛的原住民以及侨居在此的华人,意识到这是一次宣告独立,建立一个属于马来人民的自由国度的大好时机

当然,说是为了自由,然而实际上仍然是马来半岛当地一些有实力的势力,希望能够将自己的势力扩大的多,直至越英国殖民地,成为真正握住马来半岛主权的角色

而在他们当中,华人随着中国国力的攀升,以及常年经商积累的资本财富,从而获得越来越高的社会地位因此这些侨居马来半岛的华人也形成了一种膨胀的权力野心,希望推翻英国的殖民地,建立一个的政权

虽然马来半岛的原住民是希望获得独立的主权,而华人仅仅是需要一个独立的政权,这两者有着鲜明的差别因为华人势力还是希望能像高棉、暹罗、老挝那样,将马来半岛的独立政权归属在中国的庇护之下,成为中国的附属国

但是即便如此,两大势力在眼下依然有共同点,那就是必须先推翻英国殖民者的统治

于是在十一月下旬,马来半岛的两股势力组成一个秘密的团体,并以团体的身份与中国建立联络希望通过中国的力量来赶走海峡殖民地的英国人,协助马来半岛的独立

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南京总统府的国策研究室和国土防卫部就在紧急的筹备此次计划直至过去了两个多月之久,双方一直在联系

“哦?这么快就有的进展了?”吴绍霆拿起蔡锷放在桌子上的资料,仔细流阅起来

马来亚和狮城有将近一百八十万的华人,占马来亚和狮城居民人口的百分之七十以上,是马来亚和狮城最大的族群马来亚和狮城是中国之外唯一以华族人口占多数的国家这些华人都是早期的贸易等商业活动到了马来亚和狮城的,这些人主要是来自广东、福建、海南等中国东南沿海省份

虽然马来亚和狮城只是一个很小的国家,甚至连中国的一个大型城市的规模都比不上,可是它却是一个拥有重要战略位置的国家

马来亚和狮城扼守于马六甲海峡,而马六甲海峡是世界有名的黄金水道,按照目前的世界经济的发展趋势,马六甲海峡的重要性会一步一步提高的,而能够掌握马六甲海峡,就成功了掌握了各大洲国家跟亚洲交往的要塞,这样就可以顺利的牵制各个国家,各国也不敢对中国轻举妄动

而且马来亚和狮城本身就是一个临海国家,能够掌控住马来亚和狮城,就能掌握南亚最重要的马六甲海峡,这对于在南亚海域以及太平洋制海权上争夺中是如虎添翼

而马来西亚地处太平洋和印度洋之间北与泰国接壤,西拼马六甲海峡,东临中国南海,南品柔佛海峡与马来亚和狮城毗邻光是从马来西亚的地理位置就可以看出,马来西亚重要的战略位置

“元首接下来我们该采取什么措施?”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蔡锷心里也在盘算着该怎么办了

“何崇石他最近在忙什么?”吴绍霆没有急于回答蔡锷的问题,反而反问蔡锷何福光是南方第二集团军总司令,吴绍霆的亲信,鹰派人士

“何司令目前在昆明司令部负责南亚殖民地区的管理”蔡锷在这之前就想到了吴绍霆会让何福光负责这件事,毕竟只有他的势力离那里最近

“那就让这小子负责这件事,你说我们是把他们发展成我们的殖民地好,还是支持当地的华人建立政权比较好?”吴绍霆表现的样子有点纠结

“我认为支持华人建立政权比较好”蔡锷想都没想就直接回答到,其实也不算没想,他在吴绍霆问这个问题之前蔡锷已经想过很多遍了

“哦,这么肯定说说你看法”吴绍霆也没想到,蔡锷竟然这么笃定,当然跟自己的想法也是不谋而合

“原因有三点,第一中国已经正式宣布退出一战了,现在再要把马来西亚跟马来亚和狮城发展成为中国的殖民地,无疑于变相的又发动了一次战争,这样跟之前中国宣布退出一战的决策相冲突,无疑于自己打自己的脸”蔡锷说完第一点然后看了一眼吴绍霆

“来来,坐下说,你说的很对接着说下去”吴绍霆听完蔡锷说完第一点就很满意

“第二点,眼下我国的主要矛盾是借助一战这个契机大力发展经济,而经济发展的前提是稳定,所以一切破坏稳定的举止都是不明智的,长期的战乱,咱们应该以休养生息为主不应该在此时再发动一轮的战争”

听着蔡锷的解释,吴绍霆频频点头

看吴绍霆很肯定自己的想法,蔡锷又进接着说下去了,“第三点,马来西亚和马来亚和狮城作为中国的南大门,要是能支持他们建立独立主权,而又是华人政权领导的国家,要比直接发展成中国的殖民地,作用要大的多,作为一个独立主权的国家,如果任何一个国家敢对他们有所企图,中国都可以以维护亚洲的稳定而出面干涉,可是要是殖民地的话,毗邻国家还有美国等,就会想方设法的将这块殖民地从中国势力范围内划分出去,这样一来即使中国很轻松的将马来亚和狮城和马来西亚发展成为自己的殖民地,那将带回来的是无休止的麻烦,可是扶持华人政权,我们既可以享受相当于殖民地好处,又可以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岂不好?”

蔡锷说完,看着吴绍霆,等吴绍霆的反应

第1197章,会孙中山

蔡锷说完,看着吴绍霆,等吴绍霆的反应。

“你说的几点我都赞同,看来你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不过你有没有想过这这样一个问题,现在我们支持当地华人建立了政权,不过可能他们会因此感激我们,加上我们都是炎黄子孙,可能会有一段时间听我们的话,但是等他们翅膀硬了,很自然的就会离开我们,要知道国家之间不是私人感情,永远是国家利益高于一切的,而这个跟殖民地就不一样了?”吴绍霆眉头还是紧皱的,但是眼神已经放松了好多。

蔡锷听了吴绍霆的话,也陷入了深思,一开始自己判断形势的时候,只是从目前的形式来看的,吴绍霆则不但考虑到现在的,还看到了未来的局势发展,这点实在是自己所不足的。

“那元首的意思呢?”蔡锷一下子很矛盾了,但是既然吴绍霆竟然看到了问题,肯定就会想到应该解决的方案。

“让何福光秘密给马来西亚和马来亚和狮城的华人力量提供帮助,最终让他们建立独立的华人政权国家!”吴绍霆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样,拍板说到。

“那以后的问题呢?”蔡锷纳闷了,这吴绍霆说的跟没说一样的,既然现在选择这么做,那刚才的担心,压根就是多余嘛。

“呵呵……把我的意思告诉何福光,我相信他肯定有办法解决的。”吴绍霆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元首,你不会是想武力控制这两个国家吧,那这样跟殖民地没有多大的区别啊?”

蔡锷有点担心的说道,先不说何福光是吴绍霆的亲信,而吴绍霆也是一直要走独裁的道路,单单是何福光南方第二集团军总司令的身份,如果让他负责这件事情,至少一般人看来,中国是想武力控制马来西亚和马来亚和狮城。

“我可没这么说,我的意思是让何福光支持当地的华人势力建立华人政权的独立主权国家,而何福光可以受他们的邀请帮助维护他们的国家的稳定,然后顺便建立两个比较大的海外军事基地,维护整个亚洲的和平!”吴绍霆面带微笑,样子有点狡诈的感觉。

“海外军事基地?”蔡锷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样,脸上的表情一下子疏松了好多。

海外军事基地,实际上从本质上来说是一种扩张行为,但是说法就不一样了,巧借一下名目,就会变成维护某地区和平稳定的正义之举了。在马来亚和狮城和马来西亚建立中国的海外军事基地,一方面可以保持在这两个国家中国的优势,另外还有效的防止了这两个国家以后可能会翻脸不认人,还有就是世界各国知道中国的目的,可是他们却什么话都说不了。

“对,我们还可以建立一条从南亚殖民地,向欧美等国家输送商品的便捷通道,而我们的军事基地名义上就是保持这条通道的安全的。”吴绍霆看了一眼桌上的亚欧空中大陆桥的草案,这样一来还可以给亚欧空中大陆桥的建立做了一个很好的预热。军事基地以后的更大的作用也是维护亚欧空中大陆桥的顺畅,甚至可以尝试在整个亚欧空中大陆桥的建设过程中,将中国的军事基地铺设到全球当中去,不过目前中国还是没有这个实力的。

“元首,说的是!那我这就去办!”蔡锷的激情又一次被调动起来了,吴绍霆的这个解决办法,至少目前来看是最好的。

“恩,去吧!”吴绍霆,又拿起了桌上关于亚欧大陆桥的草案。

一个麻烦解决了,需要解决更多的麻烦来保持这个麻烦解决的优势,说不上是不是恶性循环,因为这样才是发展。

王云这几天一直没敢去找吴绍霆,因为吴绍霆让自己找到孙中山,可是自从“上海阴谋”败露之后,中华革命党的活动少了很多,一下子都潜到了水底下了。

在“上海阴谋”败露之后,吴绍霆让手下人秘密对德国在华的间谍进行了一次清洗,虽然这次事件并没有牵涉到中华革命党的人,可是颇为心虚的中华革命党的人还是将自己的活动全都转为隐秘状态,甚至连党部都不知道迁到哪里去了。

作为中华革命党的总理孙中山的行踪自然不可能那么容易被探寻到,何况孙中山已经转变了自己的政策,不在一味在国内发表各种不痛不痒且毫无作用的演说了。

有了上次德国的经验,孙中山决定到国外去寻求帮助,可是在欧洲转了一周,欧洲各国都在忙于战争,根本没有时间管中国的事,跑到美国也是一样的答案,何况中国的经济实力飞速的发展,国际地位也不断的提高,谁也不愿意为了一个什么实力都没有的中华革命党去得罪国民政府的。

孙中山在国外也是碰了一鼻子的灰,眼下一年一度的春节临近,而且国民政府除了对德国间谍进行了一次清洗,并没有对中华革命党有太大的动作。孙中山也决定回国,跟中华革命党的主要领导人,一起商讨一下,下一步中华革命党的主要行动规划。说是行动规划,其实也就是几个人一起在那大谈自己的理想,一点真实的实力都没有。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中华革命党竟然将这次会晤地点直接设在了南京,更是找了一家比较高档的商务会所,搞得像一家商业公司年会一样。

不过就算计划的再周详,也没有逃过王云的眼睛,好长时间都没有找到孙中山的行迹了,作为中央情报局的局长王云有种被羞辱的感觉,甚至连整个情报局的人都有这种感觉,早就憋着一口气要找到孙中山了。

经过的周密的部署,终于在这天中华革命党主要成员会晤的当天,将所有中华革命党的所有份子一网打尽了。

整个南京一下子都沸腾了,安静了好几个月的南京,一下子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整个南京城都开始奔走相乎了,更是有心人士将事情歪曲成了,吴绍霆集团要彻底独裁中国,大力捕杀反对独裁的爱国人士。

一时间,中国支持民主的广大份子,都表示出来强烈的抵抗,甚至有唯恐天下不乱的份子,开始策划起义叛乱了。

王云一找到孙中山,就将孙中山送到了南京总统府。吴绍霆已经在那里等他了。

“王云!这是怎么回事?”吴绍霆在刚见到孙中山时,立刻大怒的向王云质问道。

王云一直对孙中山大有不满,自己的一条胳膊在北京被炸断,这件事就与孙党有关系,因此耿耿于怀,所以在找到孙中山时候,故意制造了一些意外,让孙中山上车的时候磕了一下头,现在额头上还包着纱布。

“元首,孙先生上车时不小心撞了一下。不过在下已经派医生处理伤口了。”王云不带任何感情的说道。

“中山先生不好意思,这些人都是粗人,未能照顾好孙先生,实在是抱歉,还望中山先生不要见外!”吴绍霆微微屈身,有点歉意的说道。

“吴震之,你好歹是一国元首,中华民国的宪法可不是为你一家制订的!”孙中山横眉冷对,一副大义凛然,带着几分愤怒的口吻说道。

“呵呵……中山先生误会震之了,您这番话说得就有些莫名其妙了。”吴绍霆微笑的说到,似乎并没有因为孙中山强硬的语气而受到任何干扰。

“哼,吴绍霆少在这惺惺作态了,你做的事情别以为我不知道,要是你自己想当皇帝实行独裁专制,我孙文就算是死也不会同意的,就算我一个孙文死了,也会有千千万万个孙文站起来的,你的日子不长了!”孙中山也不客气,直接破口说道,这让吴绍霆还真有点佩服。

他当然没有直接质问吴绍霆称帝之事,而是用一种假设的口吻来说话,这就是一个职业演说家的厉害之处。当然,关于吴绍霆称帝的事情,他也是在之前听德国人造谣的,再加上之前荣誉制度改革,使得他很容易就信以为真了。

其实按道理说,孙中山除了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拥护者以外没有任何真实的实力,不像宋教仁有一定的资本主义权贵的支持,还有一部分有实权的官员和将军,可是孙中山给人的感觉总是很自信,似乎什么都没放在眼里一样。

这点令吴绍霆的这个所谓的对手都感到不解,难道支撑孙中山这强大自信的,就是他的信仰,民主共和的信仰?

“看来,中山先生对震之的误会还真的很深啊。”吴绍霆这次找孙中山过来,就是为了跟孙中山好好聊聊,毕竟孙中山也是一个单纯的理想主义爱国人士,吴绍霆觉得他们之间应该有很多话题可以聊的,当然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化解孙中山跟自己的矛盾,应该是化解中华革命党跟国民政府的矛盾。中华革命党作为目前中国唯一的反对的,虽然没有军事力量和实权资本家的支持,可是还是有一定的群众基础的,要想保持中国稳定发展的大趋势,任何一股反动力量都不能有的。也只有这样,才能体现元首制狂热的一面。

可是要让吴绍霆下令彻底铲除中华革命党,孙中山始终大师级人物,吴绍霆实在有些投鼠忌器,可是不铲除中华革命党又不断的给你找麻烦,这就像青春期的孩子碰见了好说话的父母,父母迁就孩子,可是孩子却得寸进尺一样,前段时间的“上海阴谋”就是很好的例子,着实有点让人头疼。

孙中山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脸上还是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在文人的脑子里面有着这样一个观念吧,宁可站着死,不可跪着生,所以在孙中山看来,吴绍霆现在对自己的态度这么温和,无非是想用他的糖衣炮弹让自己同意他的独裁吧。

“吴绍霆,事到如今,你有事说事,不用拐弯抹角了,还有我是中华革命党的总理,你已经抓到我了,还请不要为难那些革命党员!”孙中山想起了一起跟自己被抓的战友,虽然是求情,可是口头上还是很强势的,不为五斗米折腰,虽然穷酸,但是还是有骨气。

“放心,其他中华革命党的成员都得到了好生招待,不过现在还不能放了他们。”王云刚才汇报的时候的吴绍霆已经意识到了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的,只怪当初自己没有表达好,自己只是想见孙中山,并跟孙中山好好探讨一下中国的发展问题,可是王云竟然误会成自己要对中华革命党下手了。

“你果然是一个独裁主义的残暴统治者!”孙中山听到吴绍霆不可能放了自己的战友,一下子怒气更大了。

第1198章,安抚

“中山先生,难道震之在你眼里真的那么不堪吗?如果我现在要是放了中华革命党的成员,他们肯定会想法设法的救你的,我的本意只是想找你聊聊,可是却被下面的人误解成我要对中华革命党下手,要是现在误会还没有化解的情况下,现在要是放了他们指不定会惹出什么乱子来呢,你也不想看见刚刚稳定一点的中国在发生一点动乱吧,何况眼下的中国真的遭受不起任何动乱了,不是吗?”

吴绍霆说不上是气愤还是委屈了,孙中山眼里吴绍霆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只会玩弄权势的小人了呢,自己做这一切可从来没有任何私心啊!

“这……”孙中山也意识到自己考虑的有点片面了。

“中山先生,从你弃医从文的那天开始,你就开始为了中华民族的复兴而奔波,你一颗爱国之心,感人肺腑,震之对于您的事迹也是深受鼓舞的!”吴绍霆清楚对于孙中山这样的人要想跟他谈论任何问题,必须先拉近彼此之前的距离,要是彼此之间的距离近了,那才能真正的可以掏心挖肺的交谈,而拉近距离最好的方式就是奉承一般,不过吴绍霆说的是发自内心的。

孙中山除了一直坚持的宣扬他民主的观念以外,还是一个很纯粹的爱国人士,而且吴绍霆相信之前的“上海阴谋”肯定是中华革命党中一些有心之士参与的,跟孙中山的本人无关,即使就算有关,吴绍霆也能理解,毕竟孙中山在国内没有任何可以威胁到吴绍霆的实力,只好寻求国外的帮助,但是这么做的最终目的还是要促进中国的复兴发展。出于这一点,吴绍霆觉得自己没有任何追究孙中山责任的理由。

“震之,我想你应该明白一个道理,几十年来,一代又一代的中国人民浴血奋战他们为的是什么?是民主,是自由,而你现在推行的独裁专制就是在窃夺广大人民的胜利果实,收手吧,不然你会被历史所唾弃的!”孙中山听吴绍霆的语气一直这么好,加上吴绍霆表现的更多的是对自己的敬重而不是责怪,他的语气也变好了好多,开始想劝吴绍霆放手了。

“中山先生,你说的是,可是你知道吗?眼下我如果收手了,整个中国将会怎么样?是你来领导这个国家,还是渔父兄?或者是其他人,而中国又将走哪条路?是继续独裁?是民主共和?还是再次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吴绍霆心中大喜,只要孙中山愿意跟自己交谈,自己才有可能让他理解自己,并最终能说服他。因为孙中山跟宋教仁不一样,孙中山背后没有实力,中华革命党之所以一直锲而不舍,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孙中山的个人魅力,感染着一帮人愿意为了孙中山赴汤蹈火。而宋教仁则不同,其中最关键的问题就是宋教仁某种程度上有点类似于傀儡的味道,他背后的虽然有股势力一直支持着宋教仁,可这股势力是想通过支持宋教仁最终为自己攫取更大的利益,所以面对宋教仁的时候,更多的考虑应该是宋教仁背后的势力集团。

“走民主共和,谁领导我不管!哪怕是你,只要走民主共和的道路,我都支持!”孙中山想了一会儿很坚定的说到。

孙中山最担心的问题是,别人会想是自己想谋取更大的权势才会不断反对吴绍霆的领导的,所以他断断不会提出自己领导等雷同意思的话的。

“那请问中山先生,怎么样的民主共和才是你希望看到的呢?”吴绍霆承认自己是一个强权主义者,可是他并不认为自己是一个独裁主义者,现在如果孙中山能提出适合眼下中国国情的民主政治的方式,吴绍霆不是不可以考虑的。

“多党X执政,议会决策,人民选举,宪法为尊……”孙中山好像事先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一样,滔滔不绝的说个不停。

吴绍霆一边听着,一边喝完了茶杯中的水,可是孙中山还是没有要停的意思。

吴绍霆只好打断了,“中山先生,你说的都是你的理想,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您真觉得你说的在眼下的中国能实行吗?先不说外面有强敌欧美国家虎视眈眈,虽然现在他们一直忙于大战,可是战争总有结束的那一天,等到战争结束了,他们还是会对我下手的,因为东方早就在他们心中形成了一种财富的象征了,凭着资本主义贪婪的本质,他们是不会放弃的。就算是我们国内,各大势力还是纵横交错,我背后有着我的势力集团,你有你的支持对象,宋教仁也有他身后的势力集团,而他们为什么支持我们?因为我们代表的是他们的利益,支持我们是为了让他们自己的利益最大化!你说多党X执政,议会决策,虽然听上去的确很诱惑人,可是你想过没有,如果我们背后支持彼此的势力之间的利益发生了冲突,会有什么现象?他们很多人手上都有军权的,一旦利益发生了冲突,会流血的,那最终受害的还是人民,你想想这跟北洋军阀之间的混战格局有什么区别!”

吴绍霆尽量让自己的措辞得体,也把如果推行了民主可能会带来的弊端描叙了一下,孙中山听着面色沉重,吴绍霆的一顿反问,的确引发了孙中山的思考。

“那也不可能完全要广大的人民群众诚服在你的独裁统治之下!”孙中山没有很好的措辞来反对吴绍霆了,至少他觉得吴绍霆刚才说的,都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我从来没有想着要当皇帝,然后一直统治着整个中国,可是就目前情况来看,我只能推行元首制,而所谓的元首制无非是中央集权,其实在我看来同样也取决于我们怎么去看,要是我是一个昏君,一个暴君,那我推行的独裁,当然是残暴的,可是我是这样的一个领导人吗?中山先生你看看从我当上元首那天起,我做了一件对不起人民的事吗?我管理的国家发展的如何?并不是我吴某人吹嘘炫耀,如果没有我,我想今天的中国应该没有这样的国际地位吧!”吴绍霆一脸自信的说道,自己只是阐述一个事实,可是事实已经足以让人艳羡。

在吴绍霆的领导下,中国顺利的退出了一战,伴随着各种大幅度的改革,第一个七年计划的推行等等,整个中国山河内外都是一片生机勃勃之状,只能说这是吴绍霆不可埋没的功劳。

“你的意思是中国要一直走你的独裁道路了?”孙中山听着吴绍霆对自己的功绩的描叙,虽然是有点无可辩驳的意思,可是吴绍霆要以此为借口,一直推行他的独裁专制,孙中山是万万不会答应的。因为推行民主共和孙中山不管别人怎么看,他已经把这个当作自己的人生理想了,而吴绍霆现在这么做,就是要毁掉他的理想。

“我说了,只是暂时,这是国情决定的,你放心,只要国家稳健的发展,人们的中心都转移到如何发展国家的综合实力上去了,而不是想着争权夺利,我自然会改变执政策略的,请记住在下一句话,权利永远是属于人民的!”吴绍霆坚决的说到,孙中山也感觉到了吴绍霆的决心了。

“我怎么能相信你?”孙中山长期跟这些权势打交道,早就看清了这些权势的嘴脸,当面满嘴应承,转身就都抛到脑后了,所以他现在也不会轻易相信吴绍霆的话了。

“我需要你的帮助!”吴绍霆一字一句的说到。

“我是不会为你的独裁政权服务的!”孙中山以为刚才吴绍霆说的那么多,只是为了让自己给他的独裁政权服务呢,一时更是气愤,站起来准备要走了。

“中山先生,留步,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要你担任教育部的部长,主管教育,目的在于你要将民主共和的思想传输给下一代,只有这样,以后任何人要是想搞一人独裁,都不会成功,要使民主共和的观念深入人心!”吴绍霆看见孙中山要走,赶紧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孙中山听了吴绍霆的解释,渐渐明白了,原来吴绍霆用心良苦啊,他们这一代人,都是从权势斗争中长大的,要是让他们猛地一下子放弃权利,是不可能的,可是下一代是干净的,只要下一代能够坚持民主共和,那中国的民主才会持续不断的发展下去。

当然,除此之外或许还有更多合适自己的地方,中华革命党必然需要一个发展的机会。他与吴绍霆实际上没有太大的冲突,政治观念不同可以慢慢感化,更何况吴绍霆已经说出了一些自己想要的话。

看来自己需要重新考虑一下与南京总统府的关系!

第1199章,新年与春夜

中华革命党的事情解决的不算圆满,本来中华革命党发现这么多高层领导被捕之后,有的选择了出走国外,有的选择了拼死一搏了。可是让人没想到的是,经过一下午之后,中华革命党的总理出任了中华民国的教育部部长,这让大家都很意外。

就连本来准备从上海准备急返南京准备质问吴绍霆的宋教仁都觉得吴绍霆这个做法实在是明智之举。

不过吴绍霆集团内部却有不少不满之声,只是都被吴绍霆给压了下去。

临近除夕了,吴绍霆已经好久都没有和家人一起聚聚了,正好解决了一个大难题,吴绍霆决定今天早点回家了,何况张小雅已经怀有身孕了。

吴绍霆刚回到家,家里人就通报了,张小雅眼睛失明了,在佣人的搀扶下出来了,而冯雅楠比张小雅出来的更早。

“呵呵……小雅,雅楠!”吴绍霆把手上的公文包递给随从的秘书,就迎了上去。

“震之,你今天怎么回来了这么早呢?”冯雅楠走在离张小雅后面一步的位置,她是个传统的女孩,虽然有着显赫的身世,但是在她眼里张小雅是大自己是小,所以尊卑一定要分的,本来这句话自己要说的,可是张小雅开口了,冯雅楠只好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只是默默的看着吴绍霆,眼里满含爱意。

“我回来早还不好嘛,来让我看看我儿子!”吴绍霆说着将头贴到张小雅的隆起的肚子上,没有了在办公室里面的那副威严,更多的是父亲的慈爱。

“怎么样?这臭小子今天乖不?”吴绍霆半蹲在张小雅面前抬头问张小雅。

“你看你,说了多少遍了,都还没有生下来,你怎么知道是小子呢,也许是个女孩呢!”张小雅看着吴绍霆可爱的样子有点像小孩子一样,一点也不像当年驰骋沙场的威武战士,有点嗔怪到。

“哎,我吴绍霆的后代,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肯定都是人中吕布,女中花木兰的!”吴绍霆一脸自信的说到,说着在两位夫人一起朝正厅走去。

“你这是夸自己呢,还是夸姐姐肚子里面的孩子呢?”冯雅楠听着吴绍霆的有点不对劲,接过嘴说到,说着连同着佣人一起大家一起爽朗的笑了起来。

“都一样,都一样……”

一行人,到了正厅,佣人已经准备好了晚饭,虽然很简单,但搭配的却很合理。

一家人终于在团聚在一起吃个饭了,饭桌上气氛很融洽。

吃完饭之后,吴绍霆又看了一会儿公文,就准备到张小雅的房间睡觉了。

到了房间张小雅还没有躺下睡觉,依偎在被窝里,靠在床档上。

“小雅,你怎么还没睡呢?熬夜对你肚子里的孩子不好呢!”吴绍霆语气里有点责怪的关心。

“震之,你过来,我想跟你说说话!”张小雅说着示意吴绍霆到自己床边做。

张小雅跟吴绍霆是属于那种在战火中自由恋爱成长起来的一对恋人,所以无论吴绍霆的身份是什么,他跟张小雅之间永远都是平等的,不存在什么附属问题。

吴绍霆平时工作那么忙,今天好不容易早点回来,张小雅当然想跟吴绍霆好好说说话,自从吴绍霆的地位慢慢变高,张小雅跟吴绍霆能够交流的时间就少了好多。

“对不起,小雅,最近比较忙,没顾的上你,你不会怪我吧!”吴绍霆一开始听张小雅要跟自己谈谈很惊讶,但是一想又觉得自己有点对不起张小雅了。张小雅为了跟自己在一起,为自己放弃了太多的理想,自己真不知道该拿什么来补偿她。

“瞧你说的,男子汉大丈夫本来就应该是以事业为重,何况你身上还肩负着振兴中华的重担子,我能理解你的!”张小雅莞尔一笑,虽然张小雅已经是大着肚子了,可是这么一笑,依旧是那么迷人的。

“可是,就是苦了你跟宝宝了!”吴绍霆伸手将张小雅零落在面前的头发捋到耳朵后面去,动作很温柔。

“震之,我问你一个事,你必须老实回答我!”张小雅很感动地位如此尊贵的吴绍霆到如今还能这么对自己。可是等吴绍霆的手刚拿开,张小雅就很严肃的说到。

“怎么了?”吴绍霆很少见张小雅严肃的样子,不知道这次又是怎么了。

“你是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张小雅很严肃的问到。

“这个问题,我不是回答过了嘛,男孩女孩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吴绍霆很奇怪张小雅为什么现在又纠结这个问题,以张小雅的见识和学识,肯定不会跟一般女性一样的,可是现在怎么跟一般女性一样,问自己这样没有营养的问题呢,不管男孩女孩现在已经在你肚子里了,吴绍霆喜欢不喜欢都是吴绍霆的骨肉啊,何况吴绍霆自认为不是那种有重男轻女思想的封建人士,张小雅这么问吴绍霆,有怀疑吴绍霆的意味在里面呢。

“只有一种情况!”张小雅好像对这个问题很是上心一样,颤抖着手要去抓吴绍霆的手,探索了半天,还是吴绍霆主动把手交到张小雅手上的。

“小雅,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吴绍霆相信张小雅不会无缘无故的纠结这种问题的,肯定是发生什么事了。抱着张小雅,一边抚摸着张小雅的后背让张小雅平静下来,一边问到,怀孕的最忌讳的就是情绪激动。

“震之,我只能给你生一个,所以剩下的要靠雅楠妹妹了!”张小雅的语气有点无奈,甚至还有淡淡的忧伤,不是自己不能给吴绍霆生,因为自己失明了,孩子多了,她压根照顾不过来,或许有人会说,不是还有佣人嘛,可是在张小雅的心里,母亲才是孩子的最好的老师,要是一味的让佣人或者奶妈带孩子的话,加上吴绍霆的孩子身份肯定不一般,很有可能纵容了孩子很多不好习气,而且他们彼此的年龄也不算小了,高龄生育对孩子也是不好的。

“你担心的就是这个啊!”吴绍霆听了张小雅的解释,释然一笑,或许在吴绍霆看来张小雅的担心并不是什么问题吧,他自认为还是年富力强,精力旺盛的。

“所以,从今天开始你只能到雅楠妹妹房间去睡了,而且虽然我看不见,但是我的心是亮的,你有点刻意的躲着雅楠妹妹,可是我也能感觉的出来,雅楠妹妹是真心对你的,你不能辜负了人家!”张小雅说着就要赶吴绍霆走了。

“嘿,我还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吴绍霆看着张小雅坚决的样子,搞了半天是要自己出去睡啊,还真没见过有妻子把丈夫赶到别女人房里去。

可是冯雅楠是别的女人,一场政治联姻,或许牺牲最大的就是冯雅楠吧,想到这里吴绍霆真有点感觉对不起冯雅楠了。

冯雅楠房里的灯还是亮着的,应该还没有睡吧。

吴绍霆敲门,“雅楠,是我!你睡了吗?”

“震之啊,没有呢!”风雅楠开门很快,穿戴整齐,显然还没有打算睡的意思。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呢?”吴绍霆扫视了一下房间,冯雅楠身上穿戴整齐,连首饰都没有下下来,床也没铺,显然还没有睡的意思。

“哦,正准备睡呢!”冯雅楠有点紧张的说到。其实冯雅楠说谎了,每次吴绍霆回来基本上都会在张小雅房间休息,可是冯雅楠也希望有一天吴绍霆能到自己房间来,可是很少,所以每次冯雅楠都是等到张小雅房间里的灯灭了才睡,就是担心有一天吴绍霆到自己房间来的时候,自己不会睡着了,今晚也是一样。

“那准备一下,我们睡觉吧!”吴绍霆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直接进入主题了。

“等一下,我去打点水给你泡个脚吧,这样睡起来也舒服一点!”还没等吴绍霆阻止,冯雅楠就转身离开了。

不一会儿,冯雅楠就打了一盆水,吴绍霆只好由冯雅楠摆弄着坐到了床边。

冯雅楠用很生硬的动作帮吴绍霆脱了鞋子,开始帮吴绍霆洗脚了,样子有点紧张。

“雅楠,让你受委屈了!”看着冯雅楠低着头,很细心的帮自己洗脚,想想冯雅楠可是冯国璋的掌上明珠,从小过的是养尊处优,锦衣玉食,奴仆成群,可是现在却甘心为自己低头洗脚,实在是有点为难她了。

“能为你为你洗脚是我的荣幸,只怕你连洗脚都不让了!”冯雅楠说着豆大的泪水就往洗脚盆里掉。

“雅楠,你怎么了,怎么哭了?”吴绍霆看着冯雅楠很伤心的样子,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忙弯腰拉起冯雅楠坐到自己身边。

“我怕……”冯雅楠一边哭着一边说到。

“你怕什么?”吴绍霆还没见过几次风雅楠哭呢,很紧张的一边帮冯雅楠擦拭脸上的泪水,一边说到。

“我怕你会不要我,会嫌我多余!”冯雅楠终于将自己心里压抑了很久的话说了出来。

本来当初的政治联姻,就是为了借助冯国璋的势力,可是现在吴绍霆已经达到了权利的高峰了,那就谈不上借助冯国璋的势力了,冯雅楠自然自己这个附属品可有可无了。

“傻丫头,我怎么会不要你呢,你怎么会多余呢,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媳妇啊,又不是我买的一件衣服,怎么会说不要就不要呢,你看小雅都给我怀了孩子了,你也要加油了哦!”要不是今天张小雅一定要吴绍霆来冯雅楠房间睡,吴绍霆还没有发现自己竟然忽略了这么严重的问题,抛开一切政治因素不谈,冯雅楠能这么真心实意的对自己,自己又怎么能辜负她的一片浓情厚意呢。

虽然不知道冯雅楠是受什么刺激了,可能是自己平时的态度吧,也可能是看张小雅都怀上了自己的孩子,她还没有把,但是不管怎样,吴绍霆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对不起这两个深爱自己,自己深爱的两个女人。

“你真不会不要我,不会嫌弃我?”冯雅楠其实是相信吴绍霆的,可是女人的习惯就是这样,加上冯雅楠压抑了好久都没有表达了,还是纠结在这个问题上。

“当然不会了,我不但不会不要你,我还要跟你生很多小绍霆呢!”说着吴绍霆把冯雅楠拥入怀里,倒在了床上。

第1200章,预备还政

春节最大的好处,就是大家终于可以找一个相同的借口到一起聚聚了。

1918年,年初三的时候,南京总统府就很热闹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不过要仔细看一下就会发现,这些人无论当中的哪一个放到下面去,都是能抵挡一方的大佬。

光是从来的人中不难看见这次是整个中国的主要势力霸主都在这了,不过他们还是明显的分成了几股势力的。

冯国璋领导的北洋公党的一帮人围绕在冯国璋的身边;梁启超领导的进步党一行人围绕在梁启超的身边;岑春渲身边则是国民共进会的成员;另外宋教仁的身边也是站着一些实权的官员;最尴尬的应该是孙中山了,身边都是像廖仲恺等没有真正实权的官员,不过孙中山脸上一点自卑的表情都没有,反而很是自信的样子。

等了一会儿,侍从官就过来将众人引进了里面的会场。

众人坐下没多久,吴绍霆就跟秘书团的几个人一起出现了,众人都站起来了。

“诸位请坐!”吴绍霆示意了一个坐的的手势,众人就随后做了下来。

“这大过节的还把诸位惊扰了,绍霆实在有点过意不去,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诸位都是肩负国家重任的,所以舍弃小我的道理诸位比我更了解,但还是要震之还是在这里给诸位拜个晚年!”吴绍霆说着站了起来微微屈身,算是给在场的大小官员拜年了。

“震之,客气了,我等肩负中华荣辱理当如此!”冯国璋在国民政府是元老级别的,地位很是尊崇,又是吴绍霆的叔父,这种情况下,他的态度很是重要,既然他都表态没关系了,众人自然不敢对吴绍霆在正月初三就召集这么多人开会,有什么异议了。

“感谢诸位理解,那绍霆就进入正题了,此次这么匆忙召集各位有三件事情要跟诸位商议,第一件事第一个七年计划已经有了一个好的开始了,跟大家汇报一下成绩,并请诸位给下一步的工作计划提出宝贵的建议;第二件事就是商议一下国民政府的权利分配问题;第三件事就是大家好久都没有在一起好好聚聚了,大家联络联络互相交流一下心得,不然天涯各方,难得聚首啊!”吴绍霆简单的把这次召集大家的目的跟在场的众人做了一个简单的汇报,其实另外两件事情都是为了第二件事做陪衬的,真正的目的就是在于分配国民政府的权利,这一点是最核心的。

第一件事情,由财政部部长宣读了去年的整个国民经济的收支情况,虽然才是七年计划实行的第一年,可是有欧洲整个市场的庞大需求,整个国民经济受到了很大的刺激,迅速的发展。无论是农产品的出口,还是工业产品的销量都是大幅度上升,加上适时的改革措施的推行,整个国民经济态势一直保持稳健的增长。

仅1917年一年的时间,国民政府的财政收入就增长了204.7%,可是也发现了一定的问题就是城市居民的可支配收入却只增长了82.6%,农村居民的收入只增涨了40.5%,居民收入的增涨滞后很容易造成其在国民收入中的比重不断下降。而在原有的税收基础上实际上公民的收入并没有跟整个经济提高的相同比例的增涨,所以在财政部专家的建议下,今年将大幅度的推进减税政策,以进一步提高居民收入,刺激消费,一战迟早都会结束的,所以扩大内需,才能保障国民经济的持续稳定快速增长。

这第一件事算是解决了,紧接下来的第二件事,还没提出来的时候,吴绍霆就能感觉下面有很浓的火药味了,毕竟是头一次整个中国所有势力在一个台面上对话,在这之前吴绍霆也是内心也是很忐忑的,毕竟之前吴绍霆就已经认识到,这群人很多都是从军阀混战中走出来的,他们对权力的渴望要比其他人要强烈的多,而且几乎把权力当成了他们赖以生存的根本了。

当然他们当中从一开始就抱着一颗为了国家、为了民族、为了人民而宁愿肝脑涂地的,例如宋教仁、孙中山等。

而让吴绍霆敢把国民政府权力分配这件事拿到台面上来讲的信心就是,无论这群人是何种目的在这里,他们的都有一点可以确定的,他们都是爱国的,希望中国不断繁荣富强,有了这个基础吴绍霆觉得很多事情都能解决了。

吴绍霆面色沉重的站了起来,该来的总会来的,“诸位,从1840年鸦片战争开始,晚清政府的昏庸无能让我国饱受西方列强的凌辱,在座的有经历过那段岁月的前辈,他们比我更了解那段艰难的岁月,中山先生领导的辛亥革命成功的推翻了腐朽的晚清政府可是中国又进入了军阀混战的时代,这些都是国内的,直到今天西方列强还没忘了对我国的觊觎之心,可是如今,国内一片祥和,西方列强自身难保,中国能走到今天实属不易,我代表广大的中华儿女谢谢诸位的努力!”吴绍霆说着深深的鞠了一躬,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谢谢……谢谢……”吴绍霆一连说了几个谢谢,才把掌声平息下去,其实台下的人不但是给吴绍霆鼓掌,也是为他们自己鼓掌,短短的几十年中国能走到今天,他们付出的努力都有了回报,是该为自己鼓掌的。

“可是,中国是大家的,不是我们的,权力是人民的,不是我们的,所以我想说的是,诸位我们再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建立一个真正的从根到顶的平等自由的中国!”吴绍霆等大家安静下来了,终于说出了今天的真实目的。

果然事情没那么简单,吴绍霆的话音刚落,台下就开始的议论,有支持的,也有反对的,支持的是宋教仁、孙中山等,反对的倒是吴绍霆的几个心腹,还有北洋公党的人。

“诸位静静,静静!请听绍霆说完,我现在说这个,只是为了给大家提个醒,让大家有个心里准备,真正做到还权于民,我们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现在跟大家说这个,就是为了让大家在以后的工作中刻意的去注意一点!”吴绍霆开始说这个的时候,就是试水的,要是台下对自己的提议没有明显的反对之意,吴绍霆就会顺水推舟来一个大的“还权于民”的改革,可是台下有明显的反对之意,吴绍霆就只好给大家一点时间了。

“震之,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这是要卸磨杀驴吗?我们辛辛苦苦为了国家打拼了一辈子,现在国家富强了、稳定了,就用不到我们了,就想把我们这些老家伙一脚踹开吗?我可告诉你,我们从踏上战场的那一天开始就是过着刀口上舔血的日子,我们可什么都不怕的!”第一个站起来反对的竟然是副总统,北洋公党的总理冯国璋,而且言辞激烈,甚至充满一种威胁的意味,就连吴绍霆都没有想到,一向与自己站在一起,并且政见保守的冯国璋竟然也会这么反对自己。

其实这不能怪冯国璋的莽撞了,北洋公党本来就是从北洋军阀混战中走出来的,他们相对于其他人更明白枪杆子政权才是硬道理,他们才不会管什么民主主权呢,认为只要自己不愧对人民就好了,权力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上的比较好。

“震之,说的对,无论怎样我们国民政府能走到今天是依靠人民支持才有今天的,天赋人权,国家不是我们几个人的,而是广大中华儿女的!”宋教仁抢在了孙中山的前面站了起来,支持吴绍霆了,说的也是孙中山想说的话,孙中山就没站起来了。宋教仁面带微笑眼神里充满了对吴绍霆的敬佩,没想到吴绍霆真的能说到做到,推行民主。

可是宋教仁站起来支持并没有缓和矛盾,反而更激化了矛盾,一时间,整个会场陷入了更大的争吵了。

“诸位!诸位!请听我一言!”吴绍霆没想到这件事会引起这么大的争论,幸亏是提前打了预防针,要是就在今天宣布的话,可能会引起更大的矛盾,就连冯国璋都不顾身体的跟自己叫板了。

众人静了下来,看吴绍霆的反应,冯国璋眼里透着让吴绍霆趁早打消念头的希望,而宋教仁和孙中山之流,则是眼里透着鼓舞和支持。“我今天请大家来,并不是要让大家卸职的,国民政府还需要大家,人民还需要大家,我只是对我们政府未来的发展做了一个定位而已,这个定位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罢了,我只是提前说出来了,至于大家所担心的一旦放权会威胁到自己的自身安全问题,我吴某人今天可以在这指天对地发誓,这种情况绝对不会发生,因为人民的选择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大家为国家为人民作出的贡献,国家和人民是看在眼里的,绝对不会辜负大家的,人民主权的国家,这是历史的选择也是人民的选择,而我们要做的就是领导人民,更好的往这条路上走!”

吴绍霆对会场难以控制的场面也是很气愤,没想到大家还是对权力这么热衷,吴绍霆也在心里问自己,自己真的愿意这么做吗?奋斗了这么久,要的不就是挥斥方遒的权力吗?为什么已经到手了却拱手送出呢,今天这么做到底对不对?

第二件事,并没有得到圆满的解决,甚至还造成了一些反对派的危机意识,这是吴绍霆不曾想到的,也是吴绍霆不愿意看到的。

各怀心思,吴绍霆给来的官员准备了一场宴会,而这次宴会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安排了一桌一桌的,而是自由酒会的形式,目的就是为了让大家能够有更好的交流,一方面可以化解刚才引起的不愉快的气氛,另一方面则可是帮助大家增进一下彼此的感情,顺便给大家一个互相交流的空间,这些人都是中国举足轻重的人物他们彼此的相处的和谐对中国的稳定至关重要,可是吴绍霆最担心的就是这群人还是像往常一样的,分派而立。

这种情况是吴绍霆最不希望看到的,历朝历代最忌讳的就是党派之争,吴绍霆之所以今天会在众人争得面红耳赤的时候,还举办这个宴会,就是为了告诉众人,自己不喜欢这个党派之争,虽然互相势力能够彼此牵制,可是难免有摩擦,但最后为摩擦付出代价的就是国家和人民。

宴会并没有多大的精彩,平庸的结束了,也就是说吴绍霆今天的做法并不成功,可是吴绍霆也从中吸取了更多的教训和经验,为自己下一步计划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第1201章,拜年

次日一早,吴绍霆就带着冯雅楠拿着礼物一起到了冯国璋家,冯国璋是冯雅楠伯父当然也是自己的长辈,虽然自己贵为元首,但是这些必须的礼数还是要有的,何况今天自己还有重要的事呢。

“震之,给伯父大人拜年了!”一见到冯国璋吴绍霆就很恭敬的给冯国璋做了一个拜年的姿势,当然没有下跪,只是深深的鞠了一躬。

“呵呵……难得,元首来给我这个糟老头子拜年,实在是老头子惶恐万分啊!”冯国璋的语气里还透露着对昨天事情的不满。

“理当如此!理当如此!”吴绍霆当然知道冯国璋还在为昨天的事情生气,自己说的时候还给冯雅楠使了个眼色。昨天晚上吴绍霆已经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冯雅楠讲了,冯雅楠当然是支持吴绍霆了,何况冯国璋虽然是个性子比较耿直的老人,可是也是个性情中人,对冯雅楠更是宠爱有加。

“比附,你看绍霆都登门赔罪了,你就别摆着张臭脸了,现在是过年呢,而且又在家里不要为那些政治上的事情闹得不愉快了。”冯雅楠虽然在吴绍霆面前言听计从,那是因为在她看来,丈夫就是自己的天,说什么就该是什么,可是到了冯国璋这就不一样了,谁让冯国璋那么疼冯雅楠呢。

“哎哟,这嫁出去的女儿就是不一样啊,胳膊肘往外拐的真厉害啊!”冯国璋一直那冯雅楠当自己的闺女看得看冯雅楠都出面说话了,脸色也缓和了好多,其实他也就是面子上拉不下来罢了。

“哪有什么外人啊,都是自家人!”冯雅楠竟然有点小调皮的样子。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了顿饭,席间吴绍霆跟冯国璋都很自觉的只谈风月,不谈国事。

吃罢饭,冯国璋就邀请吴绍霆到书房坐坐,该来的总会来的,冯国璋看得出来吴绍霆今天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昨天的事情来的。

“震之啊,你知道我昨天为什么那么极力反对你吗?你以为我这把老骨头依旧在乎那些虚名吗?”冯国璋躺倒在躺椅上,每况愈下的身体,让这位曾今驰骋沙场的威武大将军都变得老态龙钟了。

“震之知道,北洋一脉是你终生守护的对象,可是震之真的没有瓦解北洋势力的意思。”吴绍霆特意强调的自己跟冯国璋的关系,以震之自称,无非是想表明一下自己跟冯国璋始终是一条战线上的,而冯国璋一直以来就力图抱住北洋的血脉势力。吴绍霆以为自己昨天的说法可能让冯国璋误会自己要对北洋势力下手了,恰好北洋一脉的实力都是有很大独裁思想的北洋军阀。两下一结合,难免会让北洋公党产生误会。

“呵呵……不错,这些年北洋公党的势力是越来越不如从前了,可是不是我老头子吹牛,就凭现在的你还不可能动的了北洋公党的!”冯国璋语气里透着不是威胁的意思,可是也是话里有话,吴绍霆眉头紧锁,可是想不出冯国璋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按理说,冯国璋是不会倚老卖老,依靠北洋公党的实力跟吴绍霆作对的,而且他刚才的话也已经证明了这一点,可是事实上,他已经做出了对吴绍霆很不利的事情,这又作何解释呢?

“震之不明白您的意思?”吴绍霆想了半天还是没想明白冯国璋这么做的意义何在,只好直接问了。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想到了“还权于民”,你要知道至少从北洋开始,各大军阀不断混战,处心积虑的都是想坐上你现在的这个位置,可是你现在坐上了,不过屁股还没坐热你就想放弃了,这是为什么?”冯国璋没有直接回到吴绍霆的问题,反而反问吴绍霆,他想知道吴绍霆内心的真实想法,这样他才能做出更好的选择。

“伯父,您应该清楚,之所以我现在还在坚持独裁,那是因为现在还需要独裁,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如果我要是再施行独裁的话,那就会遭到更多的抵抗,与其这样,还不如我趁早表示不一直坚持独裁的决心,这样会避免很多麻烦,也有利于国家的发展,这些都不是我个人意愿能够决定的!”吴绍霆尽量让自己的观点很客观,但是冯国璋还是听出了吴绍霆语气中的无奈,以他对吴绍霆的了解吴绍霆是一个强权主义者,对权力的渴望并不比任何人弱,甚至还要强上几分,可是却甘心的放弃独裁了。

“你说的抵抗是宋教仁和孙中山等人吧,你要是担心他们,我劝你大可放心,孙中山压根就没有什么势力,至于宋教仁他固然有一定的支持,可是他所谓的支持无非是一些需要多花点功夫整治的家伙,只是时间上的问题罢了!”冯国璋说着,眼睛里露出凶狠的目光,这种目光只有久经沙场,经历过生死锤炼过的人才会有的。

“不不……你误会了,别说我说的抵抗压根不是他们,即使有也仅一点,最重要的抵抗是人民,是历史的发展潮流!”吴绍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给冯国璋听,才能让冯国璋明白这个道理,可是这些句句都是吴绍霆的心理话。

“迂腐,你难道没听过,历史是胜利人写的吗?”在冯国璋看来,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本以为吴绍霆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没想到他也会被这样的问题困扰。

“历史是人民写的,是后人写的!随着经济文化的不断发展,人民的思想水平,也会不断提高,渴望自由平等的心情也会越来越强烈,到时候一个独裁的政府肯定是人民所不愿意看到的,违背了人民的意愿,到最后肯定是会被推翻的,还不如顺应民意,提早做出准备!”吴绍霆觉得这样的解释才是比较合理的,总不能把自己二十一世纪的结局拿来说吧。

“呵呵……未来是你们年轻人的,我们这些行将就木的人,已经没必要掺和那么多了,可是办事要有个程序,懂得分寸,你知道吗?要是在昨天我没有站出来极力反对你,你知道后果会是怎样吗?”冯国璋似乎并不在意吴绍霆选择走什么样的道路,反而很在意吴绍霆怎么去走这条道路。

吴绍霆陷入了沉思,自己之前还一直都有点小埋怨冯国璋呢,为什么到了关键时刻不帮自己一把。

“昨天要不是我站出来反对,而是别人站出来反对,后果最严重的就是会发生兵变!”冯国璋威严的说到。

这不说还好,一说吴绍霆后背直冒冷汗,冯国璋并没有危言耸听。昨天如果换成是别人不管这个别人是谁,哪怕不是直接站出来反对吴绍霆,只要随便大声明确的说一声,真的有可能造成兵变。

原因很简单,昨天在场的无非三种人,支持独裁,支持民主,保持中立。可是保持中立的毕竟只有蔡锷等少数,大多数都是态度鲜明的,肯定有人跟冯国璋的想法一样,或者说冯国璋说出了一部分人的想法应该就是支持独裁的,也就是认为自己的权利被剥夺了的人。而他们是不允许自己的权利被剥夺的,为了捍卫自己的利益,他们肯定会采取行动,加上他们又都是握有实权的,所以他们采取的行动不可能那么简单的。支持民主的当然是不允许有这种情况发生,肯定会极力阻止的,这样一来两帮人就会发生冲突,这个冲突还不是在会场上那样唇枪舌剑,而是会场下的流血事件。

保持中立的为了维护国家稳定,也会出面制止的,这样一来中国将又会陷入混战之中,这个后果是吴绍霆怎么也不想看到的。

冯国璋在此时站了出来,极力反对吴绍霆效果就不一样了,一来冯国璋说出了支持独裁者的想法,支持独裁的者认为已经有人替自己说话了,当然没必要继续纠缠了,二来支持民主的虽然听到了冯国璋的反对意见,碍于冯国璋是绝对的元老,又是元首的伯父他们肯定也就不会有所动作了,元首已经表态支持民主了,元首的伯父反对,这个应该是他们私下可以沟通的,这样就更没中立者什么事了。

“谢谢,伯父及时挽回了震之犯下的错误!”想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吴绍霆真心感谢冯国璋能及时制止自己,果然姜还老的辣啊。

“我也只能做这么多了,你要清楚一点,你是元首,当真的要做出什么重大的决定的时候而且还是关乎很多人利益的决定,不要猛地的就去实施,要事先了解下各方面的情况,提前打个预防针,让他们心里都有谱,不会让他们以为你要对某些人下手,像昨天那样突如其来的大会,只能是惊喜,不能惊吓!这也是我唯一生气的地方。”其实冯国璋说的是真心话,吴绍霆要做这么大的决定,竟然连他事先都不知道,这实在有点说不过去了。

“是……这是我的疏忽!”吴绍霆起初想,就这样大家摊开来谈,本以为这样大家都不会私下通气,能得到最真实的答案,可是事实证明吴绍霆的想法是错误的。幸亏有冯国璋啊!

紧接着两个人又聊了一些关于如何处理这方面的事情,冯国璋甚至还允诺了吴绍霆帮忙说服北洋公党中的一些重要的人物,这让吴绍霆很是感动,时机成熟,还权于民就可以正式实施了。

吴绍霆一次“还权于民”的试水之后,幸亏在冯国璋的斡旋之下才没有酿成大祸,不过吴绍霆也很聪明的选择了,将一些脾气比较火爆的,实力强大的官员暂时留在了南京,表面上说是为了配合“华盛顿计划”的实施一些具体的事情需要商议,加上他们的家眷或多或少的都在南京,他们虽然不是很愿意但还是留了下来。

第1202章,大陆桥计划

接下来的几天,这群人一方面跟着宋教仁一起不断的开各种会,实际上是宋教仁的委婉说说罢了,另外一方面吴绍霆也亲自跟这些逐个谈心,这群人也就慢慢的明白了吴绍霆的心迹,至少表面上是接受了吴绍霆的提议。

忙碌了好多天,费尽了心机。终于将这菩萨可以安心送走了。

这天吴绍霆正在办公室内休息,外交部部长伍廷芳就急匆匆的来找吴绍霆了。

“元首,俄国不愿意为亚欧的空中大陆桥提供支持,久谈不下!”伍廷芳作为外交部部长,而亚欧空中大陆桥的铺设主要是和外国合作,所以主要的谈判工作都交给了伍廷芳,可是没想到第一站的俄国竟然遇到了这么大的阻力。

“俄国不愿意?”吴绍霆陷入深深沉思,俄国在这个节骨眼有什么好的反对理由,亚欧空中大陆桥对俄国没有多大的坏处啊,何况俄国本身还处在农奴经济为主的时代,他们的主要经济产品依旧是农产品,欧洲市场那么大的需求,建立亚欧空中大陆桥不是可以迅速的将俄国的农产品输送到欧洲市场,换取大量的外汇来发展俄国国内的工业嘛,权衡利弊俄国没有任何反对的理由啊。

“也不是完全不愿意,不过他们提出的要求实在是让人气愤!”伍廷芳改变了说法,赞成与否和合作要求不能达成一致意见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这么说来,俄国本身不反对亚欧空中大陆桥的建立,可是由于双方的合作条件不能达成一致,这才没有同意,这样一来事情就还还有转机。

“他们提出了什么要求?”吴绍霆心想可能是俄国的要求比较敏感伍廷芳不敢擅自作主罢了,吴绍霆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只要俄国的要求不是太过离谱都能接受,至少要给亚欧空中大陆桥的铺设开一个好头。

“他们要求亚欧空中大陆桥在俄国境内的都由俄国掌管,我国无偿提供财力和技术支持!”虽然俄国不是这么直接说的,但是伍廷芳随便一推敲俄国的意思就是这个。

“痴人说梦!俄国佬还真敢想,我们的劳动成果就凭着他们一句话就是他们的了!”吴绍霆听了俄国的态度,一下子很是气愤,自己本以为俄国顶多是要求中国提供巨额的财力支持,没想到俄国竟然想着空手套白狼,这种事情都想的出来,可见俄国的野心是多大,难不成之前还没有把他们打怕,现在还在这得瑟!

不过吴绍霆少说了一个原因,那就是亚欧空中大陆桥目前的建立的主要目的是配合华盛顿计划的,虽然亚欧空中大陆桥最终的发展方向将是,亚欧之间一个便捷的通商、通行、通邮的快速通道,可是目前建立的主要责任还是为了配合华盛顿计划的,可是华盛顿计划是见不得光的。如果让俄国掌管了在他们国家境内的亚欧空中大陆桥的中转站,那中国的秘密就无疑于直接展示在了俄国面前,这是吴绍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接受的,所以吴绍霆才会大发雷霆。

“元首,依你看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伍廷芳知道吴绍霆是不可能同意俄国的提议的,可是俄国的态度很是坚决,这样一来双方只能久持不下了,可事先商定好的亚欧大陆桥的铺设计划总不能因为耽搁太久吧。

“靠近俄国的有我们哪些势力?”吴绍霆静了一会儿冷峻的说到。

“目前有韦汝骢将军的第二集团军在乌梁海主要负责乌梁海、外蒙古军务和建设,海上就是太平洋第一点舰队已经回到济州岛进行整顿了。”伍廷芳知道吴绍霆的脾气,肯定不会在这种问题上跟俄国妥协的,所以在来之前就把靠近俄国的主要军事力量给弄清楚了。

“电令韦汝骢让他将他的人向俄国集结,注意不要主动发生冲突,但是要保持随时准备开战的势头,电令太平洋第一舰队,继续北上逼近俄国,保持随时开战的准备!”吴绍霆看了一眼地图狠狠的说到。

“元首真打算跟俄国开战,这跟之前的我们订立的和战协议不符合啊,何况我们已经正式退出一战了,这样一来,我们不等于又重新加入一战了?”伍廷芳原以为吴绍霆只会叫靠近俄国的两股力量展示一下军事压力就好,能为自己在谈判桌上争取一点谈判的筹码,可是看吴绍霆的架势,压根就是准备开战了,伍廷芳有点担心,现在开战对中国的负面影响太大了,很有可能将之前的所有努力都付诸东流了。

“呵呵……谁说我要开战了,我要的就是这种即将开战的效果,不然外国佬们都还以为我们都是中庸之道,不敢将他们怎样呢!”就连伍廷芳都被吴绍霆刚才展示的气势给误会了,那他的决心传到下面去,肯定是同样的效果,就连自己国家的人都会误会,吴绍霆不怕俄国人以为自己是在做做样子。

俄国在欧洲战场并没有吃到多大便宜,吴绍霆相信俄国不会蠢到让自己腹面受敌。

“那假设发生矛盾呢?”伍廷芳还是有点担心,毕竟利用军队来威慑一个国家并不是一个特别好的选择,要是双方一个小矛盾,战场上变化多端,真打起来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这就要美国佬去努力了,我会让渔父兄跟美国方面交涉的,比较这次亚欧大陆桥的建设事关华盛顿计划的实施的,不能仅仅是我们出力的!”吴绍霆可没想着什么苦都是自己吃,美国站在后面只是鼓鼓掌加油一下就可以独占这么大便宜的。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个道理美国佬应该明白的。

虽然美国已经加入了协约国,可是在战前它向各国兜售军火,跟很多同盟国之间还是有点关系的,加上本身强悍的实力说话还是很有份量的,美国站出来说话,自然能很好的解决一定问题。

“其它国家的态度如何?”吴绍霆自信俄国的反对只是时间问题,而且能很快解决,想了解一下其它国家的情况,以便做出很好的判断。

“其它国家倒是没什么异议,不过都是要中国提供财力物力的支持,可是整个欧洲战场都在混战过程中,如果建机场的话麻烦很大。”伍廷芳跟其它国家交涉的时候,加上中国是中立国的身份,很多问题都能解决,可是欧洲国家都不能提供财力物力支持,所有的都由中国负担的话,那将是一笔巨额的投资,而且这笔投资在战争中是有相当大的风险的。

“不碍事,我们投资就我们投资吧,找一下国际红十字会的官员,争取能跟他们合作,在每个机场的附近建立一个国际红十字会的救援站,钱还是我们出!”吴绍霆说着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伍廷芳听完就明白了吴绍霆的意思,不得不佩服吴绍霆的大智大谋。跟国际红十字会合作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借助国际红十字会的名号来美化亚欧空中大陆桥,这样一来亚欧空中大陆桥就变成了一个国际性的互助救护的一个爱心措施了,就算中国要向各国派出军队也可以说是为了保护国际红十字会人员安全,各国虽然有异议,可是也没有办法,这样一来国际是社会非但不能说中国有变相侵略的嫌疑,还会对中国提高中国的国际形象有很大的帮助,对建立中国的世界霸主的地位有很大的帮组。

吴绍霆一个简单的动作竟然将一个很小的措施的作用放大了不止一倍,这一点让伍廷芳不得不佩服。

两人又讨论一点关于细节方面的东西,伍廷芳信心倍增的离开了。

经过多方斡旋,亚欧空中大陆桥各大中转站同时开工动土了。

【最近新书准备的很顺利,但旧书却越来越没有心力,毕竟写的太久,神已经大部分转移到新书上面了。主要是确实没写过三百万字这么多,实在掌控不好,还望各位大大海涵海涵!】

第1203章,一战预测

美国想扩大自己在一战中的利益,就不得不让一战继续下去,而且本以为只要战争的势头还在,无论是协约国还是同盟国都会大肆的购买武器,可是没想到中国却在半途中利用海外贸易公司大量的倾销中国自己的日用品,而整个欧洲对日用品的需求要比对军火的需求还要大。

在整个欧洲购买力一定的情况下,美国的武器出售急剧下降。俗话说舍得孩子套不着狼,为了能把军火贸易的数额迅速提升,美国不得不调整战略,在1918年初就开始激烈的追击德国军队,德军被美国逼急了,采取了自杀式反击,一时间整个欧洲充斥着德国敢死队员的人体炸弹。

甚至出现在了各大协约国的国内,一时间,整个欧洲充满了恐怖主义的气氛,而协约国为了狠狠打击同盟国这股惨无人道的进攻方式,都迅速调动力量,瞬间,整个欧洲战场更是狼烟四起。

亚洲这边,新加坡和马来西亚的华人独立运动,在何福光的秘密支持下,很快就取得了成功,仿照中国的模式,也成功的建立的华人政权。

而何福光则是顺理成章的在当地建立了军事基地,并开辟了一条从南亚殖民地到马六甲海峡的商品运输通道,依靠水路可以向欧洲输送大量的商品,同时监管了过往马六甲海峡的来往船只并维护航道的安全。

商品运输通道的建立非但没有遭到当地人民的反对,反而得到了极大的支持,因为整个商品通道盘活了沿途的所有的经济,东南亚地区本身就是以农业为主,而商品运输通道的建立恰好给整个东南亚农产品提供了大量的市场需求,整个东南亚的经济都受到了很大的刺激,迅速的发展起来。

经济发展起来了,人民的生活水平得到很大的提高,对政府的信任度也很大的提高了,各个国家内的都变的稳定多了,国家政府对中国的感谢更是大增,何福光的军事基地非但没有遭到沿途各个国家的阻拦,反而得到了很大的支持。

就这样一个立体的防御发展体系在东南亚建立起来了。

蔡锷在吴绍霆办公室汇报完新加坡和马来西亚的华人运动的结果,一脸的成就感和满足感,同时还有从心里对吴绍霆的佩服之情,能有这样结果全是吴绍霆善谋的结果。

“恩,终于有了一个好的开始!”吴绍霆也是很满足的喝了一口茶,可是感觉吴绍霆还是话里有话,似乎并不满足现在这个状况。

“元首,听你的意思,似乎你还有更大的抱负?”蔡锷心中一惊,自己越来越看不透吴绍霆了,很难想象现在的吴绍霆还会有什么动作,吴绍霆的野心到底有多大。

“你认为一战还可能持续多久?”吴绍霆若有所思的问到。

“不清楚,可是按照目前的情势发展下去,最迟在5年内就会结束!”蔡锷综合一下目前的局势和各国国力的状况,然后很保守的说到。

“长了,顶多还有两三年一战就结束了,你完全可以看一下,目前在一战中受创最小的是美国,只要美国坚持不下去了那么一战肯定就会提前结束了,欧洲其他国家,其实早就没那个精力去维持继续的战争了,战争之所以迟迟没有结束,就是大家还在互相崩,崩人民的承受度,只要哪个国家人民坚持的久那么这个国家就能够在这场战争中获得胜利。”吴绍霆说完又站起来看地图了,这副地图吴绍霆已经看了千遍万遍了,可是他还没看厌,中国想在世界各国中鼎力出来,就必须要了解世界各国的势力情况,发展自身实力,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元首分析的有道理,可是从目前的势头来看,美国并没有打算这么早的结束战争啊?”蔡锷有点不解吴绍霆说的这些很多前提都是美国结束战争,可是蔡锷也是参与华盛顿计划的,美国的狼子野心蔡锷又不是不了解,而且据说自从知道中国利用华盛顿渠道倾销自己的农产品美国也在计划着利用瑞士等其它中立国的身份开辟更多的通道,按照这样的趋势美国怎么可能放弃一战呢。

“呵呵……难道在你看来这所谓的商品输送通道的建立只能在战争中使用吗?”吴绍霆看了一眼蔡锷,然后向后退了几步,目的是为了让自己能更加清楚的看到地图。

“难道还能作为其它用途吗?”蔡锷有点不解。

“在我看来资本发展有三大条件,第一个是生产力,第二个是生产关系,第三个就是市场了,美国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一群欧洲怪胎的后代,能从殖民地迅速走到世界级强国,他们可是比谁都精。他们的那帮专家可从来不会让他们的国家走路都只看眼前的这几年的路,我也是最近跟我们的几个专家一起探讨才得出的结论。美国的华盛顿计划其实只是一个简单的幌子,美国是想通过华盛顿计划为自己的世界市场先做好一步铺垫,就是为了先在欧洲打开市场,等欧洲整个市场的大部分都美国占领了,他们哪怕现在即得的利益失去了很多,可是从长远看还是占便宜的。”吴绍霆自从知道了美国的真实目的之后,吴绍霆有种被利用的感觉,不过现在讨论这些已经晚了,如果现在中国单方面毁约的话,到时候肯定会招到美国的报复,何况这对中国也是一个良好的机会,虽然这样一来可能让美国变成一家独大。

“那我们应该怎样应对?”蔡锷眉头紧皱,这几次跟吴绍霆的谈话,发现吴绍霆总能不断的给自己惊喜,可是又无形中给了自己很大的压力。

“攘外必先安内!”吴绍霆淡淡的说了一句。

“元首的意思是?”蔡锷有点不解了。对于吴绍霆独裁的事情蔡锷一直保持着中立的态度,可是前段时间对于吴绍霆能够对孙中山的主动示好,还有正月初三的那次大会,蔡锷都能感觉到吴绍霆有心推行民主,对于这点蔡锷还是很高兴,至少在蔡锷的心里只要是中国人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就该和和睦睦睦的能不发生冲突就是最好的。可是吴绍霆现在又说出了“攘外必先安内”的话,蔡锷有点不解了,吴绍霆难道之前所有的动作都只是表面功夫,其实真正的是为了让其它几个推行民主的力量放松警惕,然后抓住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但是吴绍霆把这些告诉自己干嘛?自己虽然跟吴绍霆的交往很是频繁,可是自认为自己不是吴绍霆集团的人,吴绍霆告诉自己这些有什么目的,难道是为了拉拢自己?蔡锷在心里告诉自己,自己终身的追求就是以强大的国防防止强国的侵略,这只是一个单纯的爱国目的,自己不能参与任何政治活动,而对于吴绍霆的独裁活动,自己也只是保持中立,就算吴绍霆告诉自己任何有关这之类的关键事情,自己都会保持一个中立的态度。

蔡锷握着拳头在心里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吴绍霆也看出来了蔡锷心中的想法,可能是误会自己了。

“呵呵……你什么都好就有一点一直没有太大的改变。”吴绍霆没有急于跟蔡锷解释,反而先找起了蔡锷的问题。

“元首请说!”蔡锷的语气变得很冷,似乎不愿意跟吴绍霆多说了,在蔡锷看来要是跟吴绍霆说的过多的话很有可能被吴绍霆说服,即使不被说服也可能跟吴绍霆发生冲突,蔡锷可不想自己被吴绍霆利用。

“很简单,你认为是一个强大的中国有竞争力一点还是一个强大的亚洲有竞争力一点?”吴绍霆看着地图,慢悠悠的说到,语气里透着很浓的霸气。

“元首的意思是?”蔡锷更加糊涂了,难道吴绍霆竟然有心将整个亚洲发展成中国的殖民地?

吴绍霆没有说话,慢悠悠的喝了几口茶,没有急着说话,“一开始我以为只要我们中国足够强大就可以了,可是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与其建设一个强大的中国,还不如建设一个强大的亚洲,这才是我的攘外必先安内!”吴绍霆将自己的攘外必先安内,用最简单的话解释了一下。

蔡锷听到吴绍霆的解释,感觉自己脸有点发烫,自己误会了吴绍霆了,没想到吴绍霆一直是在为了国家还有人民着想的,可是自己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蔡锷有点自责。

“元首,你所谓的安内是怎么安内?”蔡锷很纳闷,现如今的亚洲的局势,除了俄国,其它国家对于中国来说并没有多大的挑战压力,可是要想俄国也听从中国的,那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再次开战,用武力彻底将俄国征服。

“我暂时没有成型的理论,可是我知道一点就足够了,国家之间的合作与冲突都是取决于一个原因的,那就是利益,只要利益到位了那合作就没有问题了。”吴绍霆一脸自信的说到。

第1204章,对俄军贸

亚欧共同体的建设最重要的一个国家谈判就是俄国,所以这两者之间当然有联系而且联系还是很密切的。

国家之间的博弈就像下棋一样,牵一发动全身。这个道理王云还是明白的。

“元首,你的意思是我们能借助这次机会,促进亚欧共同体的成立?”王云还没等吴绍霆指责自己,就赶紧补充道。

吴绍霆本来很失望,王云看问题竟然这么肤浅,可是王云后一句话又让吴绍霆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那你说,是一个具有强大的军事力量的和明智领导人的沙俄容易控制,还一个虽然有强大军事力量,可是领导人却沉迷于权欲之中,并且容易动摇的沙俄容易控制?”吴绍霆说完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的有点欠考虑了,这不是看不起王云的智商嘛。

“当然是后者!”王云倒没有介意吴绍霆的问法,想都没想就直接回答到。

“好,我们干涉沙俄内政,那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选择支持对象呢?”吴绍霆继续问道。

“按照元首刚才的意思,我们要支持尼古拉耶维奇!”王云没有过多的考虑,因为刚才吴绍霆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列宁能领导一个布尔什维克推翻沙皇政府占领了沙俄的首都,自然有过人的实力,支持列宁,到最后列宁成功了,很有可能就会脱离中国的控制,甚至还有可能成为中国北方一股很有威胁力的力量,支持尼古拉耶维奇就不一样了,本身沙皇的权利已经急剧下降了,现在只要中国出面帮一把,沙皇政权翻身还是有很大可能的,这样一来中国就是雪中送炭了,比起在列宁那边锦上添花来说效果肯定要好很多。

而且刚才听了吴绍霆的意思,似乎对这个尼古拉耶维奇并没有多好印象,架空了尼古拉二世的权利,光是从这件事上来看就可以看出他是一个权利欲望很足的人。

所以综合所有的论据,王云认定吴绍霆一定会支持尼古拉耶维奇了。

吴绍霆听了王云的话笑笑,没有急于给予肯定或者否定,“孟什维克本怎么一下子就加入了社会革命党的,就算被工党清洗了,可是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加入了社会革命党的,他们之前可以算的上是死对头啊。”吴绍霆想到了自己忽略一个重要问题。

“听说是社会革命党中一个叫克伦斯基促成的。”王云当时也是随便的看了一眼情报中有这么一条,但是跟中国的关系不是很大,王云也就没有太上心了。

“好,就这个人了!”吴绍霆下定决心的说到。好像伯乐看见千里马那般欣喜。

“元首要支持这个人?”王云有点不相信的问到。

“对,克伦斯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跟我们中国还是有一定的缘分的,你想想看哈,克伦斯基能说服一个保守派接受以前的政敌,又能让一个自己以前的政敌这么快就加入了自己的组织还能很快就同意他们的主张,你不觉得这个人很有实力吗?”吴绍霆不打算说克伦斯基以前的事迹了,光是这件事就能看出克伦斯基在沙俄政坛上有足够高的地位,本身也是有很很谋划的一个人。

“可是,元首你选择支持一个这样的人,不担心到后来他会倒戈吗?”王云还是不明白吴绍霆怎么会选择一个这样有谋略的人去支持呢。

“你要认清一点,我们不可能在沙俄建立一个傀儡政府,我们本身没有那个实力,我们顶多是帮助沙俄建立一个亲华政府,在一些大的问题上能跟我们保持一个步调就可以了。”吴绍霆打消了王云的一个雄心。

王云也觉得自己想的有点天真了,在一战中中国跟沙俄已经交过手了,就连战争都没能解决的问题,怎么可能通过支持一场政变就能改变呢。

“不过在这之前我们可以通过一些手段,在沙俄榨点血来。”吴绍霆自认为自己可是从来都不做赔本买卖的。

“怎么榨法?”王云听到有中国好处的事情,就不自觉的兴奋了。

“军火交易啊,哪有打战不要军火的。”吴绍霆随意的说到,美国不是老抱怨自己的军火倾销量过少嘛,现在正好有机会能扩大美国的军火销售了。

“明白了,我这就安排谈判!”王云终于找到了方向了。

“别急,动手之前还需要详细的了解情况!”吴绍霆担心王云一时冲动,反而会弄巧成拙,毕竟干涉别国内政的事情,还需要步步为营的。

王云很快就派了中情局几名王牌特工分别前往了莫斯科还有彼得格勒,一方面为了探听两地的主要政治情况,另外一方面也是为了详细的了解一下两座城市的情况,为了以后能够建立比较好的军火倾销基地而服务。

按照吴绍霆的意思,做生意嘛,不能厚此薄彼,所以沙俄两边的政府的军火生意都是要提供的,这样一来两边的军事力量才能有个相当,战争也会不断持续下去。

莫斯科这边是尼古拉耶维奇领导的原沙皇政府,由于经历了一战的洗礼,沙皇政府的整个军队相对而言比较劳顿的,加上本身的装备的军事器材都是很落后的,急需大量的军事武器的补给。

可是沙皇政府并不是像想象中那么富有,一时无法购买大量的武器。经过双方协商,沙皇政府决定用他们手上大量的资源换取武器。

可是运输资源需要相当大的运载量的交通工具,所以在双方协商下,由中国修建一条从中国东北到莫斯科的铁路,一方面为了运送沙俄境内的大量资源,另外一方面也是为了加强沙俄和中国境内的联系,实际上按照尼古拉耶维奇的想法是为了让中国直接派兵帮助他铲除布尔什维克在彼得格勒的势力。

可是蔡锷直接回绝了,要知道沙俄偏北,整个天气情况十分恶劣,压根不利于中国士兵作战,而且大规模派兵干预别国内政对中国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好处,很有可能白忙活一场,而且成本巨大,何况中国要干的是让沙俄内战继续下去,一方面能消耗沙俄的国力,另外一方面中国可以利用双方战争,倾销军火谋取贸易。

之所以会直接选择动北,而不是外蒙古,有几方面的原因:第一,东北本身有良好的工业基础,从沙俄运来的大量资源都能就地利用,减少了不少运送的成本;第二,东北有蔡锷的北方第一集团军的主力雄踞在那,能够有效的保证了这条资源运输通道的安全,甚至能够对沙皇政府有任何异心都能做出及时的反应;第三,东北有长期跟沙俄打交道的背景,能方便双方的交流;第四,东北的农业基础比较好,仿照欧洲战场的做法,中国不但可以向莫斯科倾销军火,还可以向莫斯科倾销农产品。

彼得格勒方面,列宁的主要的支持力量是新兴的工人阶级,本身就是没有任何权利的一个阶级,力量薄弱,能够如此顺利的占领沙俄的首都彼得格勒,主要是因为沙皇政府跟人民的矛盾太过激烈,他们趁虚而入罢了。

可是为了稳固他们的势力,列宁领导下的布尔什维克也在强力的发展自身力量,所以军火对他们来说,也是极缺的。

虽然彼得格勒的苏维埃政府知道中国是在两方面赚钱,可是不得不答应中国方面的军火交易,因为没有强大的军火支持,苏维埃政府简直是风雨飘摇的。

不过,吴绍霆的意思是支持克伦斯基建立亲华政权,那么在军火贸易过程中对莫斯科的侧重更大一点。

很快,在几个王牌特工的帮助下,在莫斯科和彼得格勒两地都建立了比较完善的军火销售体系。

表面上这些公司还是跟在欧洲一些的贸易公司一样,主要负责的是农产品的销售,但是私下还是军火的销售。

克伦斯基目前担任的是沙皇政府的外交部长,特工也表明了中国有意支持沙皇政府重新夺回在国内的权利,克伦斯基是个比较有战略眼光的人,很快就要求中国组织一场谈判。

克伦斯基的谈判目的很简单,他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知道中国支持沙皇政权的意图,所以他想让沙俄的利益最大化。

中国则料到了克伦斯基肯定会要求谈判的,虽然这是外交事件,可是中国没有派出任何外交官,则是直接由蔡锷出面跟克伦斯基谈判。

谈判的地点就设在中国的漠河。

彼得格勒的苏维埃政府不知道怎么知道了这次谈判,列宁更是清楚这次谈判如果顺利的话,沙皇政府肯定能得到中国的大力支持,那样一来苏维埃政府更是命悬一线了。

为了阻止这次谈判,列宁命令手下布尔什维克派出了最精英的力量准备刺杀克伦斯基,可是在中国方面,列宁只是对在彼得格勒负责军火销售的的负责人表达了自己的强烈不满。

在彼得格勒负责军火销售的只是韦汝骢手下的一个副官,很快消息就传到了韦汝骢耳朵里。韦汝骢已经清楚了吴绍霆的意思,但是列宁的态度表现很是强硬,竟然还威胁要清除中国在彼得格勒的所有势力。

韦汝骢并没有任何忌惮,直接让军队再次向沙俄边境靠拢,主要矛头直接对准彼得格勒的苏维埃政府,只要苏维埃政府敢动在沙俄负责军火倾销的人员一下,这边肯定会以此为借口,发动战争,正好也从另一面支持了沙皇政权。

不过列宁也只是干了一件雷声大雨点小的事情,虽然喊的很凶,但是并没有采取过多的动作,因为他很清楚,一旦中国因此真断了军火提供,对苏维埃政府也是一个不小的打击,要是中国因此名目张胆的支持沙皇政府那更是得不偿失了。

不过没有对中国下手,并不代表苏维埃政府也不会对克伦斯基下手。

就在克伦斯基在前往漠河的途中,已经遭受了三轮袭击了。

最后一轮竟然还发生在靠近漠河的途中,在蔡锷的关照下,中国的特战部队也出动了,目的就是为了保证克伦斯基的安全。

不过所有的中国特战队员都易装了,吴绍霆的意思是不能给其它国家任何把柄,说中国干涉他国内政。

而亚欧空中大陆桥在沙俄地段的建设,已经全部都停了下来,吴绍霆就是要给这次谈判找足谈资,这样才能扩大中国的利益,如果亚欧空军大陆桥现在还在建设过程中,很有可能让沙皇政府以此为借口,让中国出让过多的利益。

另外跟列宁的苏维埃政府的冲突,也不了了之了,中国加大了对苏维埃政府的军火提供量,也是为了向克伦斯基展示,中国可以扶持沙皇政府,也可以扶持苏维埃政府,沙皇政府并不是唯一的选择。

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就等着这次谈判开始了。

第1205章,中俄谈判

漠河位于黑龙江省西北部,地处中俄交界河黑龙江之滨。

早在清朝咸丰年间,漠河因为发现金苗,因此招来俄国人越江盗采,1885年清政府发觉后,令瑷珲副都统派兵驱逐金匪,在光绪十四年,北洋大臣李鸿章调吉林候补知府李金镛开办了漠河金矿,获金甚巨,一时间漠河闻名遐迩。一时间,近百万名的矿丁涌入沟内,并招来国内外客商,在漠河设铺经商,使漠河形成畸形的繁荣小镇。

可见漠河与沙俄还是有很有很深的渊源的,当年的漠河一直都是在沙俄的觊觎之下的,现在中国可以在漠河掌控沙俄的命运,时间跟沙俄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

克伦斯基到了漠河之后,并不是绝对安全了,由于这次是秘密谈判的,所以克伦斯基不能大张旗鼓的带侍卫在身边,除了沙皇政府的派遣的一些精干士兵以外,但是大多都在途中丧失了。剩下的大多数是中国的特战队员跟随其后。

蔡锷在克伦斯基到漠河的当晚就举行了谈判仪式。直接安排在当晚,蔡锷有两个主要目的,一个是给克伦斯基一个暗示,就是苏维埃政府的能力很大,不光是沿途有暗袭,势力也能布及到漠河地区;另外一个则是,让克伦斯基舟旅劳顿之后直接进入谈判,耗尽克伦斯基的精力,不然这个角色在谈判场上可是一个很难对付的角色。

克伦斯基本不想直接当晚就谈判,不过蔡锷说已经准备好了,他也只有客随主便了。

谈判的会议厅设在了漠河县政府对面的一个饭店里面,是个有中俄风格交汇的饭店。

不过此时饭店已经从里到外都由中国的特工控制了,就是为了保持绝对的安全,就连克伦斯基的随从人员进去的时候都被下了武器。

“克伦斯基先生,一路劳累了!”蔡锷一见到克伦斯基就主动很热情的上去握手。

“部长先生久等了!”不得不说,克伦斯基如果是朋友的话肯定会成为中国人民的一个难得的知心朋友,可是要是敌人的话,那将也是一个可怕的敌人。克伦斯基的一举一动竟然跟中国官场上沉浮好多年的人一样得体,蔡锷都有点惊讶,不过没有表现出来。

“能够见到克伦斯基先生,等多久都是我的荣幸啊!”蔡锷故意在语气里增添了一点讽刺的意味,就是为了讽刺克伦斯基在路上一路都遇到暗杀的事情。

“我也是抱着能见到部长先生的坚定信念而来的!”克伦斯基丝毫没有因为蔡锷的含沙射影而感到尴尬,反而信心十足的说到,意思好像不光是说自己有信心能够到这里,甚至有意思是说,沙皇政府也是有信心战胜苏维埃反动政府的。

“那就好,那就好,这边请!”蔡锷知道自己就算接着说下去肯定也不会占到过多的便宜,还是直接奔入主题吧。

这次谈判并不像以往的谈判,这次谈判除了几个随从人员,主要的角色就是蔡锷和克伦斯基了,这两个人的谈判如果顺利,将更写沙俄和中国的交往历史。

“部长先生,我有两件事情不明白,还请部长先生赐教!”克伦斯基刚坐下来,还没等蔡锷提出任何要求就直接发难了。

蔡锷一愣,这个克伦斯基是怎么想的,难不成把这当成他的主场了么,“克伦斯基先生请说!”

蔡锷微微一笑,做出很随意的样子,表面上并没有因为克伦斯基先发问而在气势上输了多少。

“第一件事,我知道蔡先生是担任贵国的国土防卫部部长,虽然身居要职,可是这次是一件外交事件,我觉得贵国应该派一位外交官跟我谈,而不是您!第二件事,我非常感谢这次来的途中贵国的特战队员的保护,可是我不明白的是,既然贵国有心帮助沙皇清除乱党,可是为什么还在私下给乱党提供帮助?我可以理解为贵国现在的做法,正是你们的俗语,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吗?”克伦斯基站起来说的,字正腔圆,虽然脸上还是很恭敬的样子,可是语气里多了很多气愤。

蔡锷知道克伦斯基这次来并没有兴师问罪的打算,之所以这么说就是想在等一下谈到关键问题的时候给自己多争取一点筹码,可是在蔡锷看来,筹码是用自己手中的实力说话的,而不是靠几句空洞的口号的。

“克伦斯基先生,看来你对我们存在很大的误会啊,当然也很感谢克伦斯基先生能够如此坦诚的说出您心中的疑虑。正好借此机会我好好的向您解释一下,消除我们彼此心中的疑虑,这样大家才能做一个坦诚的朋友嘛!”蔡锷平时感觉自己没那么多废话,可是今天怎么一下子多了这么多废话了,当然这废话的好处就是既能消磨掉克伦斯基等人的耐性,又能表现出中国对这次合作并不是十分在意的表面态度。

“第一个问题很简单,之所以派我这个国土防卫部部长前来跟克伦斯基先生一起探讨中俄以后的发展问题,有三个不得不让我出席的原因,第一个中俄相邻的国家,中国的很多利益也与沙俄的众多利益相挂钩,沙俄的稳定与否与中国的安全也有着密切的联系,而这些都是我作为国土防卫部部长义不容辞的责任,第二个原因,我自身除了国土防卫部部长以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就是北方第一集团军的总司令,而这次支持沙皇政府推翻国内反动政府苏维埃政权的主要支持力量就是我的北方第一集团军,所以让我出席与你谈判是为了更好的支持沙皇政府推翻国内的反动政权,第三点,我想克伦斯基先生应该很清楚,这次中国X政府干涉了沙俄的内政问题,可是中国国民政府觉得沙俄问题应该自己解决,所以我们只是提供支持,因为我们始终认为沙俄是在沙皇政府的领导下的,所以我们只是人道主义的支持,如果牵涉到了外交部的话,那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干涉贵国的内政了,为了避免这个误会的发生,所以我国国民政府认为这并不是一次外交活动,只是一次朋友的相互帮忙罢了!”蔡锷有理有据的反驳了克伦斯基的第一个发难,甚至将中国直接摆在了一个邻邦好友的地位上,其它的概不承认了。

克伦斯基想要反驳,可是蔡锷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紧接着说下面一个问题了,“至于第二个问题,我不清楚是哪个故意栽赃陷害我们中国国民政府的,我们的确是在彼得格勒建立了贸易公司,但是我们只是向彼得格勒的人民提供日常生活用品,这也是我国国民出于对沙俄人民的深厚友谊才这么做的,我想克伦斯基先生肯定也认为,无论是在沙皇政府管理范围的沙俄人民,还是在反动的苏维埃政府管辖内的沙俄人民,他们都是沙皇的子民,克伦斯基先生也不愿意看到沙皇的子民过在水深火热之中吧!”蔡锷当然不会承认国民政府在两头做军火贸易,而把所谓的军火贸易说成了中国国民对沙俄人民的人道帮助。

虽然克伦斯基知道这只是蔡锷的借口,甚至他还能找到一系列的证据来证明中国国民政府的确在干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事情,可是他不会这么干,这等于双方互相撕破脸皮,可是一旦撕破脸皮对沙皇政府的影响是最大的,那这次谈判就一点意义都没有了。

“我代表沙皇政府感谢贵国的政府的浓情厚意,部长先生,现在我们开始商议,贵国政府如何继续帮助沙皇政府推翻反动的苏维埃政府吧。”克伦斯基意识到了蔡锷也是一个巧舌多辩的家伙,与其和蔡锷在一些没有意义的问题上争论不休,还不如直接讨论正题呢,何况克伦斯基已经感到有些疲乏了。

蔡锷以逸待劳的手段已经初见其效了。

“克伦斯基先生,我想听听你对目前贵国国内情势的分析,我想在座的应该没有比您更清楚的了,我们的国民政府也要根据你的分析提供最合理的支持方案啊!”蔡锷又将问题抛给了克伦斯基,其实目前的沙俄形式,中国的特工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现在让克伦斯基说这些无非就是在慢慢的耗费克伦斯基的精力。

“部长先生,我想你也很清楚,沙皇政府目前还是在莫斯科掌握着大量的沙俄土地很政权,反动政府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久了,而且不瞒您说,我们已经从欧洲战场调回了我们的精锐力量,现在已经对苏维埃反动政府形成了东西合围的趋势,我想要不了多久,苏维埃反动政府就会在沙俄成为历史了!”克伦斯基一脸自信的说到,仿佛整个战场已经在他的运筹帷幄之中了。

“呵呵……照这么说,我们国民政府只需要在背后给沙皇政府鼓鼓掌,加加油就可以了,那我们期待沙皇政府取得胜利的那一天!”蔡锷有点不高兴的说到,听克伦斯基的意思沙皇政府不是风雨飘摇而是胜券在握,既然这样,那国民政府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之功了?蔡锷很讨厌,克伦斯基这种盲目自大的说法。

“部长先生,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在中俄联手的情况下,我们的政府才能够取得这么大的胜利!”克伦斯基没想到蔡锷对自己几句吹嘘的话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赶紧改口说到。

“克伦斯基先生,我希望沙皇政府能够坦诚的给我们提供现在的沙俄局势分析,这样我们才能针对性给沙皇政府提供想要的帮助。”蔡锷冷冷的说到。

“一定,一定,不过眼下,我们最需要的是贵国的武器和军需用品的支持!”克伦斯基抓紧时间,先把沙俄的利益确定了再说。

“这个自然会有,但是我想克伦斯基先生,应该很清楚,我们的国民力量也是比较薄弱的,要是举国支持沙皇政府,对我们自身的力量,是一个很大的削弱,所以,我想沙皇政府也不愿意看到,真心帮忙的朋友自身受到重创吧!”

在外交谈判之中,就要像买菜那样斤斤计较,能为国家争取一点利益就是一点利益,这写争取到的利益也许看起来很小,但是一旦稍微放大,那都是非常可观的。

蔡锷也是来之前跟伍廷芳拜师学艺的,所以在克伦斯基提出要求的时候,蔡锷没有急于答应,先把合作条件讲好,再说提供多少支持,这些顺序要是乱了,那吃亏最大的就是中国了。

第1206章,舞会阴影

“我们已经允诺并实施了,沙俄的大量资源现在已经源源不断的向中国的东北地区输送了,我不清楚贵国还需要怎样才能维护您们的利益!”克伦斯基一副看奸商的表情看着蔡锷,似乎觉得蔡锷说的那些都是白费力气一样,中俄之间已经形成了等价交换了。

蔡锷当然不会因为克伦斯基的狡辩而退步的,“那些都是中国国民幸苦的成本费,要知道我们给你提供帮助是担了很大的风险的,就在此刻,我想克伦斯基先生应该很清楚,你们的反动的苏维埃政府的刺杀人员也已经在漠河了,也许我等一下出这个饭店的门就会倒在你们政府的敌人的枪下!”

蔡锷这么说表面上是在说自己,实际上是在说克伦斯基,意思是克伦斯基没有中国X政府的保护很有可能等一下就会命丧黄泉,再往大一点的说,就是沙皇政府没有中国国民政府的支持,很快也有可能顷刻倾覆殆尽。

“我理解贵国政府的难处,但是我想作为朋友贵国政府应该不会为难朋友的,我想知道贵国政府的具体的要求!”克伦斯基知道躲不掉的,就打起了感情牌。

“中国向来都是礼仪之邦,绝对不会做趁火打劫的事的,其实我们的合作很简单,我已经反复重申了,国民政府是不会干涉沙俄的内政的,不过为了更好地支持沙皇政府推翻反动的苏维埃政府,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在战时享有一些特权。”蔡锷开始提要求了。

“我想知道具体的有哪些特权?”克伦斯基严肃的问道。

“请看!”蔡锷示意秘书拿上了一叠资料,上面有详细的介绍,无非是中国需要在沙俄享有哪些特权,而这些特权的解释过程中,侧重点都放在了中国享有这些特权对沙俄有哪些好处。

经过一番又一番的激烈的讨价还价,终于达成了相当一部分的共识。

中国为沙皇政府提供大量的军械和日用品,并派出中国的特战队员协助沙皇政府的特工对苏维埃政府官员进行“斩首行动”,在国际社会上,尽量帮助沙俄维护一战的即得利益,不让欧美列强在沙俄忙于内战之时趁机掠夺了了沙俄在一战战场上的战果等等。

而中国则可以在沙俄享有30年的所有商品免关税的权利,并为中国特设几个比较大的通商口岸,中国X政府有权派兵保护亚欧空中大陆桥在沙俄境内的建设地区,中国部分人民(主要指东北地区的)能够享受免签证出入沙俄的境内的权利等等。

谈判结束了,蔡锷很满意这次谈判的收益,不过克伦斯基倒是一脸的疲惫。

不过这是场面上的谈判,还有一场真正的谈判呢,事关沙俄亲华政权的建立,这才是重头戏!

“克伦斯基先生,祝愿我们合作愉快!”双方签订了合同之后,蔡锷跟克伦斯基并排走出会议室。

“我相信我们只要精诚合作,肯定会获得最终的胜利的!”克伦斯基有点疲乏的说到。

“一定!一定!我看克伦斯基先生已经很累了,我已经给您准备好了上好的茅台,正事已经谈完了,我们一定要好好喝几杯!”克伦斯基原本以为蔡锷是让他回房间休息了,没想到竟然还准备了宴会,现在已经是午夜12点了,竟然还准备了宴会?未免中国人太过于热情了吧。

“部长先生,你看我一路过来,比较累了,能不能改天,等我们清除了国内反动的苏维埃政权我一定请部长先生到彼得格勒去品尝最美味的伏特加!”克伦斯基不知道蔡锷有什么打算,不过自己的精力实在有限了,所以不得不推辞道。

“哎,中国的孔圣人有句名言,叫友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克伦斯基先生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不能好好招待呢,难道你嫌弃我们的国酒茅台比不上你们的伏特加啊!”蔡锷当然不会让克伦斯基这么简单的走了,半推半就的把克伦斯基带到了宴会厅。

此时宴会厅已经有很多人了,一般的国宾招待都是比较正式的宴席,可是这次招待直接选择了一间有俄罗斯风格的宴会厅,直接举行了自由酒会,小型的表演台上还有几名从沙俄请来的演员,唱着地道的俄罗斯名瑶。

“部长先生真是费心了!”克伦斯基一听竟然能在异国他乡听见家乡的名瑶,尤其是经历了一路的生死考验之后,更是倍感亲切。

就算克伦斯基是一米8几的标准大汉,也会感觉鼻子酸酸的。

蔡锷在边上观察到了克伦斯基的表情的变化,知道自己这招奏效了,开始趁热打铁了,“来,克伦斯基先生让我们为伟大的沙俄帝国干杯!”蔡锷示意边上都保镖都散到各地,举杯邀请克伦斯基。

“好!”克伦斯基不知道是累了,还是感动到了,拿杯子的手都有点颤抖。

“怎么样?这可是我们中国最好的酒之一呢!”慢慢的一大杯茅台直接被克伦斯基一饮而尽。

“好酒,好酒,不过这酒的劲还真大!”沙俄地处偏北,常年气温低下,所以人们都喜欢和烧酒取暖,所以说沙俄每个人都是酒桶里泡大的,可是克伦斯基喝了一大杯茅台之后竟然会觉得有点晕。

“呵呵……克伦斯基先生有所不知,这茅台入口甘醇,后劲十足,这点倒有点像你们沙俄的文化一样,咋一看很简单,可是要细细品味才会知道里面的韵味无穷,所以这茅台要慢慢品的!”蔡锷也是喝了一大杯,不过经常喝,已经习惯了。

“原来是这样啊!”克伦斯基看着手中的空杯子满脸的兴奋,看来他也是一个爱酒的人,加上蔡锷毫不掩饰的对自己国家的赞颂,更是让克伦斯基感觉一阵民族自豪感从心里油然而生。

“来,克伦斯基先生我再敬你一杯,你在沙俄的丰功伟绩我是敬佩不已啊!”蔡锷又举杯了。

“我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外交官,能有什么丰功伟绩啊!”克伦斯基自谦的说到。

“克伦斯基先生,现在已经不是工作时间了,请抛开你的政治身份,我们只是谈交情,你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能让本来是社会革命党死敌的孟什维克加入社会革命党并为社会革命党服务,这样的能力,就是放眼整个世界上也没有几个人能够做到的,怎么还不能算的上是丰功伟绩呢。”蔡锷直言不讳的说到,也不管克伦斯基是否会质疑中国X政府对这件事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都是为国家服务罢了!”克伦斯基对此能办到这样看似不可能的一件事,还是很得意的。

“好,为了我们永远的友谊干杯!”蔡锷举杯对着克伦斯基又是一饮而尽,克伦斯基没有犹豫也是一饮而尽。

“不过我有一问题想不清楚,为什么以您克伦斯基先生这样的才华,怎么才是沙皇政府的一个小小的外交官!”蔡锷说着还用手比划了一个很小的手势,脸上还带着很不屑的表情。

克伦斯基看到了蔡锷的反应,心里很不好受,一开始蔡锷对自己可是一顿美誉奉承,可是一说到克伦斯基的在沙皇政府的地位的时候,一脸的不屑,强大的反差,让克伦斯基有种被伤了自尊的感觉。

“唉,都是为了沙俄人民服务,无所谓官职的大小!”克伦斯基有点自己安慰自己的感觉。

“放心吧,克伦斯基先生是我们中国人民的朋友,中国人民不会亏待朋友的,我们一定会支持你在沙皇政府中取得更高的地位的!”蔡锷趁热打铁拍着胸口说到。

“谢谢贵国政府的好意,可是这些都是政府的安排,我只能服从罢了!”克伦斯基的语气里透着很重的无奈。

“与其说是政府的安排,还不如尼古拉耶维奇是个善于玩弄权势的小人呢,以你的才华怎么可以只能是一个外交官呢,怎么也应该是独挡一面的大人物啊!”蔡锷故意装着有点醉意说到。

“不能这么说我们的首相!”克伦斯基表现的有点激动。

“我有说错吗?难道你是遵从尼古拉耶维奇的领导还是你们的沙皇尼古拉二世的领导!”蔡锷继续说到。

“我当然是尼古拉二世的子民!”克伦斯基不知道是假装的还是真有点醉了。

“克伦斯基先生,你有没有想过取代自己能够坐上更高的位置!”蔡锷扶着克伦斯基走到一边的座椅上坐了下来。

“只要能为国家和我的人民服务,什么职位对于我来说并不重要!”克伦斯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可是你有为你支持你的人想过吗?孟什维克为什么愿意追随与你?”蔡锷好心好意的劝说道。

“孟什维克?”克伦斯基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自己苦心积虑的让孟什维克加入了社会革命党就是为了能壮大自己的手下的力量,可是自己要是只是一个外交官的话,那孟什维克很快也会放弃自己的。

“放心吧,这次谈判之后,我们会向贵国政府提出来,由你全权负责我们两个国家之间的合作的,到时候你的权利会瞬间增大的,到时候你可以自己选择怎么去选择你的位置了!”蔡锷拍着克伦斯基的肩膀自信满满的说到。

“呵呵……我想贵国政府不会简单的帮助我这么一个小小的外交官吧!”克伦斯基冷笑的说到。

“我们有意结交克伦斯基先生,成为永远的好朋友!”蔡锷隐晦的说到。

“我是不会出卖我的祖国的!”克伦斯基义正言辞的说到。

“克伦斯基先生,你又偏激了,我说过我们的国民政府从来没打算干涉贵国的内政的,只是我们看您实在是有点委屈了,所以我们希望能帮助到一点你!”蔡锷没想到克伦斯基竟然会这么不懂人情。

“不知道贵国想从我这里得到怎样的好处?”克伦斯基似乎已经猜到了中国会扶持自己一样。

“我已经说了,我们只是想交克伦斯基先生这样的朋友!”蔡锷,重申了自己的立场,当然不会承认中国是为了进一步控制沙俄的政府的。

“好,我交贵国政府这个朋友!”克伦斯基沉默了好久,喝光了杯子里的酒,下定决心的说到。

“干杯!”蔡锷没想到克伦斯基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可能是因为长期被压抑了太久了,克伦斯基急于想强大起来,但是不管怎样,只要接受了中国的帮助,那到时候就是拿人家的手软了,想要摆脱中国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蔡锷美美的喝了一杯酒,可是在人群中已经有一双眼睛狠狠的盯住了这边的两个人了。

蔡锷继续跟克伦斯基探讨着如何帮助克伦斯基走向沙俄政坛的顶峰,没有意识到危险正在慢慢靠近。可能是两个人都喝的比较多的缘故吧。

盯住两个人是竟然是个中国人,而且还是一个漂亮的中国女人。

第1207章,美国刺客

白色的貂裘大衣,时髦的波浪烫卷头,浓艳的妆容,曼妙的身姿,一看就是行走在上流社会中所谓的交际花。

蔡锷没有这方面的爱好,克伦斯基也没有,两个人还是专心在互相的对话之中,可是这位漂亮的女人已经慢慢的向他们靠近了。

如果在场的有特工的话,可能会有人认识,这是华裔美国的一名世界文明的特工,丽娜,中文名叫李娜,光是从名字就可以看出,李娜是一名办事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的特工。

这次不知道她依靠的是漂亮的外表还是精湛的技术进入了这所饭店,可是结局都是一样的,她已经进来了。

李娜是美国情报协调局订单培养的众多特工之一,美国情报协调局根据各个国家的情况,订单培养了好多国籍是美国的,但是身上却流着其它国家血的特工,目的就是为了能够让这些特工回到本来的国家更好的适应环境,从而更便捷的给美国窃取该国最重要的信息。

美国这种做法一直被国际社会谴责,可是美国还是一意孤行,而这些特工虽然每个都有着很高的军事素养,能力出众,战绩斐然,可是也还是被特工界所不齿。

特工相当如别的国家是十分龌龊的勾当,可是相当如本国来说却是一个至高无上的职业,为了本国的国家利益而不顾生死。但是李娜这种性质的特工,就像特工界有句比较粗俗的话说他们一样,主人养了条狗,却因为外人给的是肉骨头,现在反而来帮着外人来欺负主人了。

李娜就是这么一条狗,不过是一条很出色的狗!几次在中国的行动,李娜更是为美国窃取了大量中国的机密,可是眼下正是中美合作的蜜月期,李娜此时出现有什么目的,实在让人想不通。

李娜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从大腿深处滑出了一把白色的象牙手枪,枪口正对着克伦斯基。

蔡锷作为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将,就算是喝的再多,当危险离自己这么近的时候,还是能够感觉的到的。

当李娜掏出枪的时候,蔡锷就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都不对劲了,克伦斯基一路都在被追杀,好不容易现在能放松一下,加上刚才蔡锷又告诉了他如此激动人心的消息,现在的他完全沉浸在即将能够在沙俄政治的舞台大展拳脚的幻想之中了,整个神经都放松了好多,没有感觉死亡已经临近了。

“砰!”枪声还是响了,只不过只是打憋了一个金属盘子,盘子稳当当的拿在蔡锷的手上,正好挡在克伦斯基的胸口前。

克伦斯基听见枪声,脸色煞白,后背都冒着冷汗,相对克伦斯基来说,蔡锷除了一脸的愤怒,并没有过多的表情。

因为在蔡锷看来李娜没有理由对自己下手,即使要下手的话应该是在别的地方,而不是防备森严的饭店之中,可是自己这么精心布置的防卫如此严密的饭店竟然还是杀手混了进来,差点杀了自己的贵宾。

可是杀手明显的是一个中国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事先一点消息都没有,难不成中国的情报人员都是酒囊饭袋吗?

边上的保镖的反应速度还是算很快的,立马分成两拨,一拨向女杀手扑去,一拨则迅速的向蔡锷和克伦斯基靠拢,组成了一道人墙挡在了两人之前。

“砰!”又是一声枪响,蔡锷脸上的表情更加难看了。面前挡了好多人不知道是谁开枪的。

可是在这之前,蔡锷就担心保镖中有异心之人,除了几个贴身保镖以外,其它的都下令不准带武器,就连克伦斯基保镖的武器都已经没收了,现在怎么会又有枪声,要是是女杀手的,那这群保镖都是吃干饭的了,这么多人竟然还让女杀手开了第二枪。

不错,枪是李娜开的,只不过是自杀。

“部长,你看!”一个中尉士兵拿着李娜的那把象牙手枪走到蔡锷的面前。然后又在蔡锷耳朵边上窃窃私语说了半天,看来这个保镖是认识李娜的,这把枪应该也是李娜的私密之物,不然不会在上面刻上自己的名字的。

保镖不说还好,一说蔡锷的脸色更难看了,典型的铁青色。

蔡锷和克伦斯基在保镖的护卫下很快离开了宴会场,克伦斯基一下子从幻想中回到了现实中,可是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好象是在等待蔡锷的解释一样。

在保镖的护卫下,蔡锷和克伦斯基走进了另一间办公室,说是办公室还不如直接说是一间密室,是饭店专门为来往的采金客商准备的比较隐蔽的一间密室,恰好此刻能用到。

“克伦斯基先生对于发生这种事情,蔡某表示十分的遗憾和愧疚,不知道克伦斯基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没有?”蔡锷没有说出刚才中尉士兵告诉自己的事情,反而直接问克伦斯基,想知道克伦斯基对此最真实的看法。

“我想部长先生跟我想的一样,这名杀手的来历是最关键的!”克伦斯基恢复了一贯的平静淡然,微笑的说到,好像刚才自己不是从鬼门关捡了一条命回来,而是看了一场别开生面的舞台剧一样。

“克伦斯基先生的确名不虚传啊,一下子就看到问题的关键,实话跟你说吧,这次的杀手是美国的派来的!”蔡锷看了一眼克伦斯基有点深沉的说到。

克伦斯基听了有些诧异,他当然相信不可能是中国X政府派出的,中国X政府不可能废了这么大的周章把自己请来,然后又在他们的地盘干了自己,这样中国X政府也是脱不了干系的,可是美国美国为什么会对自己下手呢。

“部长先生,我想我们这次的合作不可能这么快就惊动了美国吧,何况美国政府也没有理由对我下手啊!这对他们并没有多大的好处啊!”克伦斯基没有想到会是美国派人对他下手,可是综合所有的因素来看,美国跟沙俄的利益冲突并不是很多,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对自己下手呢,退一万步讲,沙俄已经从战场退兵了,美国更没有必要在此刻激化矛盾啊。

“这个我现在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可以肯定的告诉克伦斯基先生一点就是,我们的国民政府肯定会尽全力保会先生安全回到莫斯科的!”蔡锷狠狠的说到,无论是从双方的长久合作来看,还是中国的面子来看,蔡锷都不允许克伦斯基出一点点问题。

“我相信贵国政府的能力和诚意的,不过我更想知道的是你们对于这件事情的态度?”克伦斯基有点犹豫可是还问了出来,要是美国干涉了,很明显的目的就是要阻止中国跟沙俄的合作,既然美国都出面阻拦,克伦斯基很担心中国会因此影响了对沙俄的支持。

“现在我们对美国的真实目的还不知道,所以我们不能作出很好的判断,这要我们进一步调查才能得出结果!”蔡锷当然不会直接告诉中国对这件事的看法或者下一步的行动。

“部长先生,我希望我们这次合作能排除万难,金石为开!”克伦斯基伸住手紧紧的握住蔡锷的手。

“放心,我们国民政府会始终支持克伦斯基先生的!”蔡锷微笑的说到。没有提沙俄政府反而更侧重的是克伦斯基,意思很简单,中国支持的知识克伦斯基要建立的亲华势力,并不一定是沙俄政府。

第1208章,冯国璋病危

克伦斯基在漠河遭到恶劣美国方面派来的特工的刺杀,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南京总统府。

作为情报局局长的王云,又一次在吴绍霆面前丢了大面子了。作为一个情报局局长竟然来连一个国际上这么著名的特工潜入了中国境内,并在那么多中国士兵的面前差点刺杀成功了克伦斯基,这让作为中情局局长的王云实在没有面子见吴绍霆了。

可是没面子归没面子,工作还是需要继续的。

王云调集自己最王牌的力量很快的就查到了,这天终于可以昂首挺胸的来吴绍霆的办公室汇报工作了。

“元首,漠河刺杀事件有了进展了!”王云像往常拿着一叠文件兴冲冲的对吴绍霆说到。

“终于有了!”吴绍霆慢腾腾的从办公椅上站了起来,虽然只是无意的一句话,可是王云一听,脸上一红,自己的办事能力被吴绍霆质疑了,这是王云无非接受的。

“说吧,还愣着干嘛?”王云被吴绍霆简单一句话弄得顿时尴尬了,一句话都没有了,都忘了自己来这里干嘛了。

“漠河的刺杀事件,的确是美国主使的,不过这次似乎有国内的人参与进来了!”王云有点吞吞吐吐的说道,毕竟这种事情要是说出来了对国内目前的稳定不是很好,何况王云没有确凿的证据,只是自己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的猜想,自然不敢乱说。

“国内的,先不要管,自然会浮出水面的,你先说说美国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对克伦斯基下手!”吴绍霆打断了王云,其实吴绍霆已经猜到了国内肯定有人配合。

这次跟克伦斯基的谈判一开始的就保持的很隐蔽,吴绍霆可以自信的讲,这不是美国特工能够接触到的,美国既然能这么准确的掌握住消息并作出反应,当然是有家贼的配合了。

可是现在,对于这个家贼吴绍霆反倒不是很关心了,反倒是美国,现在正是中美合作的“华盛顿计划”的蜜月期,美国怎么会这么不明智的选择近乎公开的跟中国作对呢。

“美国不想看到中国能够逐渐在亚洲建立自己强大的势力,所以想阻止中国前进的脚步!”王云总结性的说出了美国的目的,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

“继续说下去,我要具体的!”吴绍霆似乎这次王云的说法很是赞同。

“眼下,美国在华盛顿计划中,没有达到原先的好处预期,可是众多好处都让中国独占了,例如欧洲市场上的,加上我们的亚欧空中大陆桥各个中转站的陆续建立,中国的势力开始在世界范围内扩展,可是美国陷入了一战之中,本想着依靠中国这些中立国继续推广自己的军火贸易,可是没想到中国会跟他们玩了猫腻,这样一来,美国其实自身的实力没有提高,还帮中国搭桥铺路了,当然会感到不满。又得知中国跟沙俄合作,当然会想法设法的阻止了!”王云从逻辑上很清晰的分析了美国会对中国下手的前因后果。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么一个问题?”吴绍霆没有直接评价王云的分析,而是借着反问。

“元首,还有什么问题?”王云自从查到是美国是漠河刺杀事件的幕后主谋,加上之前自己就已经丢了面子了,所以在这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可是没想到吴绍霆还是有问题。

“美国要想刺杀克伦斯基,很多地方都可以,可是为什么会选择在防备森严的谈判会场呢?”吴绍霆眉头紧皱。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何况在中国的地盘上刺杀克伦斯基那中国要是想跟沙俄合作就更加困难了。”王云想了一下回答到。

“这只是一个表面的问题,我们可以这样来看这个问题,美国要是目的是为了阻止中国跟沙俄合作肯定有很多方式,没有必要选择这么麻烦而且效果不好的方式,完全可以由美国的高层出面,直接帮助沙俄,那就没有中国的事了!”吴绍霆总感觉这之间肯定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这个问题我没想过。”王云老实的说到。

“你是怎么知道国内有人参与的,说说你的想法!”吴绍霆没有继续追究王云的考虑问题不全面,而是继续追问。

“我在调查美国特工李娜如何入境的时候发现了一些端倪,具体跟谁有关,没有证据我不能断定!”王云知道这个对于目前的中国来说是一个比较敏感的问题,所以王云不敢轻易的去触碰的。

“呵呵……我理解你的心态!”吴绍霆听着王云委婉的推却,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很欣慰王云的确成长了不少,在官场混,最重要的就是,韬光养晦。

“这件事情,我们不要把重点一度的放在了美国的身上,而是尽量多一点在国内的调查!”吴绍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到。

“可是,事实上就是美国在作怪啊!”王云有点不满的辩解到,这样一来会不会给人一种中国怕了美国的感觉啊。

“你真的认为这件事情是美国主导的?”吴绍霆反问到。

“元首你认为是国内的阴谋家主导了这件事,目的就是了瓦解中美联盟?”王云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样。

“除了这个还有更好的解释吗?现在的美国需要中国,而中国并不一定需要美国,你认为在这种势力的分布下,美国还敢对中国采取行动吗?”吴绍霆分析的很透彻,中国经过一段时间已经利用美国的军火打通了欧洲的关系,加上本国的军火生产也很快跟上来了,所以中国可以自给了,完全不需要从美国进货了,这种情况下,美国要是得罪中国,只会更快的推动华盛顿计划的破产,对美国来说才是损失最大的。

“可是,元首难道没想过这样对国内势力的调查才是最危险的吗?”王云还是有点担心。

“我说过让你直接调查了吗?只是做好准备,我相信这一次没有成功,他们肯定还会有进一步行动的,我们只要做好准备就行了!”吴绍霆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很浓的杀气,能干出这种事情的,吴绍霆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那沙俄方面,我们应该怎么办?”王云还要给蔡锷提供最新的指令呢。

“保持合作,不过还是要注意隐蔽!”吴绍霆可不担心这些小小的插曲会影响自己最终的计划。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王云有点犹豫。

“唉,我说你小子今天是吃错药了,还是我对你态度过于好了,有事快说,少卖关子!”吴绍霆有点不满的说到,今天王云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吴绍霆看着难受死了。

“冯国璋副总统,病危已经住进了医院!”王云知道吴绍霆跟冯国璋的关系不是很简单,所以才会犹豫说不说,以免乱了吴绍霆的心智。

“好,我知道了!”吴绍霆出奇的冷静。

第1209章,北洋震动

冯国璋的身体本来就不是很好,加上最近一段时间又是忙着帮吴绍霆说服北洋公党里面一些顽固派,当然也是跟他一起从北洋走到现在的老伙伴了。

虽然冯国璋出面了,可是还有一些人不愿意看到北洋一派就此没落下去,极力想稳固北洋一派的势力,冯国璋费尽了心思,最终还是导致了自己体力不支倒了下来。

其实冯国璋这种形式的说服,一方面当然能够说服北洋一派的好多势力,可是另外一方面也让北洋公党的好多人有了危机意识。

吴绍霆听到了冯国璋倒下了,心里很不是滋味,没有冯国璋的支持,吴绍霆自认为自己走到不到今天,而且年迈多病的冯国璋现在还是这样支持自己更是让吴绍霆很是感动!可是吴绍霆却不能表现出过多的关心,因为吴绍霆必须要让自己有个坚定的立场。

“还权于民”势在必行,要是自己过多的关心了冯国璋的病情,很有可能有很多有心之人会拿这件事情大做文章,虽然吴绍霆还不能想到具体会出现什么状况,可是他要保证不能给他们留下任何的可趁之机。

吴绍霆等王云走了之后,在办公室里面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去看冯国璋,吴绍霆怕自己现在不去,可能连冯国璋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冯国璋住在南京军区总院里面,这是目前中国医疗设施最先进的医院。

整个医院不但有先进的医疗设备,种类齐全的各种科室,更是有经过世界性学习成长的医生,医术精湛。

医院分为两个部分,前半部分是向外开放的,主要接受一些在地方医院不能够救治的疑难杂症,或者一些社会比较高的人的疗养,后半部分则是主要对政府人员开放的,主要是救治一些身份关键的中央官员,还有一些在战场有过伟大功绩的负伤士兵,为一些身体健康较差的老一辈革命先行者提供疗养等。

冯国璋目前正在医院后面一所偏静的小院子里面接受保守治疗,主要是依靠中医,保健身体的本身的素质,长期的劳累加上伤病,冯国璋已经经不起西医的刺激性比较大的治疗了,只能接受中医的固本培元,或者说的直接一点,就是冯国璋已经日暮黄昏了,只能依靠中医慢慢延续生命了。

吴绍霆踏进院子,就看见了冯雅楠坐在外面的长椅上,低声抽泣着。

“雅楠!”吴绍霆轻轻将手按在了冯雅楠的肩膀上,柔声说到,算是安慰冯雅楠了,漂亮的话吴绍霆自认为不会说,不过他真的能理解冯雅楠对冯国璋的感情,不是父女胜似父女,现在冯国璋可能就要离开了,冯雅楠当然伤心了。

“震之,你来了啊!”冯雅楠看见吴绍霆来了赶紧擦拭眼泪,自从冯国璋住进了医院,冯雅楠就一步都没有离开过,面色憔悴,看见了吴绍霆尽量打起精神。

“早就是意料之中的事,你也不要过于伤心了,注意休息啊!”吴绍霆能说的就只有这么多了,再宽慰人心的话,吴绍霆实在是说不出口了。

“恩,我知道,你赶紧进去看看伯父吧,他一直念叨着你呢!”冯雅楠眼角的泪水还没有干,不想让吴绍霆看到自己的难看的样子,催促着吴绍霆朝里间走去。

吴绍霆看了一眼冯雅楠知道很多事情自己无能为力,只好无奈的走了。

看着吴绍霆的背影,冯雅楠有种莫名的低落,当初能跟吴绍霆在一起,很大程度是因为冯国璋的,可是现在冯国璋走了,冯雅楠没有自信,吴绍霆还会像往常一样对自己不。

吴绍霆走进病房,冯国璋老态龙钟的在病床上躺着,眼神空洞,皮肤疏散,完全没有了当年叱咤风云的样子了。

“震之,来了啊!”看冯国璋还在熟睡当中,吴绍霆轻手轻脚的朝病床走去,害怕惊醒了睡梦中的冯国璋,虽为国家元首,时间很是宝贵,可是能让冯国璋多睡一下,吴绍霆愿意去等待。

可是没想到刚等吴绍霆一靠近床,冯国璋就醒了,看来长期战场上的马背生活,冯国璋的骨子里面都流着警惕的血了,可是声音听起来却是那般的苍白无力。

“伯父,你感觉好些了吗?”吴绍霆上前抓住了冯国璋伸过来的手,冯国璋的手是握枪长大的,一手的老茧,刮的人生疼!

吴绍霆以前也没有握过冯国璋的手,现在握起来,没有因为手上的老茧感觉到有些难受,反而很享受这种亲切的亲近,如果可以吴绍霆想能够握的更久一点。

“呵呵……将死之人,还能好到哪去!”冯国璋语气里面没有沮丧,反而更多的是看开了生死的豁达。

也许是经久沙场了吧,冯国璋对生死这件不过是换个存在方式的事情,已经从心里淡然了很多。

“伯父,不要这么说,我肯定会让世界上最好的医生来给你看病的!无论如何你现在还不能离开的!”吴绍霆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说出了一段自己都不愿意去相信的话,冯国璋已经是行将就木了,吴绍霆之前已经关照过要找最好的医生给冯国璋的看病,可是这已经不是病的问题了,而是冯国璋的身体的确已经到了枯竭的时候了,这样的话,甚至连宽慰冯国璋的作用都没有。

可能是一想到,冯国璋要离开了,吴绍霆慌乱了阵脚吧。

“震之啊,我已经不在乎这些了,不过我这次真走了,唯一担心的就是北洋一派的人会给你带来重大的麻烦啊!”冯国璋这些日子都在和北洋一派的人探听口风,要是吴绍霆真的推行民主,北洋一派肯定是一个不小的麻烦。

吴绍霆听了冯国璋的话,鼻子一酸,没想到到现在,冯国璋还是在为了自己考虑啊,这样的恩情,吴绍霆已经没有机会报答了。

“伯父,现在不说这些……”吴绍霆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不,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有机会说了!”冯国璋似乎没有听从吴绍霆建议的意思,态度很坚决。

“您说,我听着!”吴绍霆很清楚就算是到了现在冯国璋肯定还是有很多放不下的,所以无论吴绍霆怎么阻止,冯国璋还是会说的。

“我要你答应我三件事!”冯国璋拿掉了盖在嘴上的跟现在比起来已经算是很简陋的氧气罩,但是在当时来说已经是算是很先进的了,为了能让自己清楚的说话。

“好,您说我一定答应您!”吴绍霆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已经设定了一个大的前提,不要违反自己做事的很多原则就好,但是为了宽慰一个将死之人,吴绍霆不得不稍稍虚伪一点了。

“第一件事就是要好好的管理这个国家,中国能走到现在不容易,是几代人浴血奋战的结果,更是多少人的梦想,今天这个梦想在你手上实现了,我希望你帮我们好好守护这个梦想,继续让中国这么繁荣富强的走下!”

吴绍霆听完冯国璋的首当其冲的嘱咐竟然是心系祖国的,更加让吴绍霆感动了,北洋一派虽然对权力的执着让吴绍霆很是苦恼,但是不可否认的,鉴证了中国从外忧内患走到今天,没有谁比他们更珍惜今天的来之不易,而且他们都是铁骨铮铮的爱国好男儿。

“我一定遵从你的意思!”就算冯国璋不说,吴绍霆也会这么做的,毕竟吴绍霆也是一个从心里爱国的好男儿。

“第二件事就是,如果北洋一派要是有人极力反对还权于民,除了带头闹事的几个人以外,我希望你能轻饶其他人,毕竟这是我们北洋人唯一的血脉了,不能就这么断送了,他们之所以这么执迷于权力,那是因为我们成长的那个年代,可是念在他们都为国家立下过赫赫战功,我在这里先给那些以后可能犯错误的北洋人求个情,还望你能从轻发落!”冯国璋说道这个的时候,语气多了一丝不舍和牵挂,毕竟这是他们一辈人看着长大的北洋,不能就这么毁在于他们的手里。

“会的,会的,我一定会好好关照北洋人的!”吴绍霆已经有点哭腔了,忘了多久他都变得不会流泪了。

“第三件事,好好对待雅楠,这孩子不容易,虽然当初是因为我们两派政治联姻,可是这孩子是我打小看着长得的,是个好孩子,伯父这辈子恐怕是没希望抱到你们两个的孩子,可是你一定好好对人家啊!”冯国璋想到了冯雅,脸上又多了一点愧疚,虽然他知道吴绍霆是一个重情义的汉子,可是当初的政治联姻,冯国璋还是感觉有点对不住冯雅楠。

“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对雅楠的!”吴绍霆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对冯雅楠的关心不够,已经在慢慢补偿了。

“好!好……好……”冯国璋连续说了几个好字,就没有声音了。

1918年1月17号,中华民国副总统,北洋公党总理,著名的爱国人士,冯国璋老先生,在南京军区总院逝世,享年98岁!

冯国璋逝世的消息,以各种形式在全国迅速的传播开来,举国哀悼这位老英雄,在吴绍霆的主持下,由国民政府出面给冯国璋举办了风光的国葬。

值得注意的就是吴绍霆参加葬礼的时候,没有带自己的正房妻子张小雅,而是带了冯国璋的侄女,自己的侧室,冯雅楠,就是为了向冯国璋死去的先灵表明自己一定会好好照顾冯雅楠的。

冯国璋的葬礼结束了,但是更严重的事情来了。

王云这几天一直关注的是国内的各种势力的动向,尤其是要准确找出上次策划漠河刺杀克伦斯基真正的幕后主使。

可是一直没有任何进展,而且表面上看似很是平静,并没有像吴绍霆预料的那样,北洋公党并没有太多的反应。

可是表面的平静却并不能代表暗地里的暗黑云涌。

南京市,一座欧式风格的别墅里面,一群人正在商议着什么事情,熟悉北洋公党的就会发现,这些人都是北洋公党中一些中流砥柱,现在聚集在这里,目的很显然了,就是为了商议以后北洋的出路,毕竟冯国璋作为北洋的第一号人物已经仙逝了,北洋在国民政府的力量本来就是很薄弱了,现在冯国璋都已经走了,他们的危机意识更是严重了。

“诸位,甫公仙逝对我们北洋一派的力量更是大减,加上元首又有意推行所谓的民主政治,很明显也是针对我们北洋一派的不知道诸位如何看待这个问题,还有我们北洋一派以后如何在夹缝中生存下来!”说话的是李厚基,本来在冯国璋的意思之下,李厚基现在应该是在台湾当他的直辖市的市长了,可是吴绍霆念在李厚基只是一味的忠于北洋,怕被别人利用,就另派别人了,不过允许李厚基参与到台湾的管理之中去了。

第1210章,分裂

这次冯国璋逝世,李厚基借着回大陆给冯国璋奔丧的名义,从台湾回来了,这当然是无可厚非的,毕竟冯国璋对李厚基并不薄,又是北洋公党的总理,作为北洋公党的忠实支持者,回来奔丧当然是可以的。

不过此行,李厚基并不是为了单纯的奔丧那么简单,自从冯国璋死后,北洋公党里分为了两股势力,一股是之前一直跟冯国璋保持一致的,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稳固北洋一派的实力,继续为国家的稳定繁荣做出自己的贡献,然后另外一股就是以李厚基为代表的,虽然只在北洋公党中占据很小的实力,但是野心很大,不满足仅仅保存北洋一派的实力,更是希望北洋一派能够继续掌控国家政权,获得绝对的领导地位。

“我们北洋一派从北洋开始就为了国家浴血奋斗,中国能有今天,我们北洋一派立下了汗马功劳,现在中国繁荣了,稳定了,就想剥夺我们北洋一派仅有的势力了,这实在说不过去!”有人开始抱怨了。

“对,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这样的事情不能发生在我们北洋一派身上!”

“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实在为人所不齿!”

“对,他们不给我们活路,我们也不让他们好过!”

…………

有人带头了,抱怨声,愤怒声,号召声等等就不断的在房间内响了起来。

“诸位,冷静一下,我们现在商量的是怎么办,不是我们抱怨的时候!”李厚基看到众人的反应,这就是自己要的效果,只要让北洋公党的人危机意识充分调动起来,才有可能利用北洋公党的势力,从而逼吴绍霆就范,要是这次事情能成,李厚基有信心自己的政治生涯将会翻开新的一章。

“一不做二不休,我们直接和国民政府宣战!”一位副师级别的军官站起来说道,说着还将腰间的佩枪直接放到了桌上,以表示自己的决心。

“这可不行,我们北洋只是为了保存自己发展的势力和空间,要是直接和国民政府宣战,那很有可能就会将我们北洋一派推倒了反动势力的一边,祖国好不容易稳定下来,这样做万万不可啊!”北洋一派是爱国的,所以有损国家利益的事情,北洋一派也是不可能做出来的,这一点也是吴绍霆为何知道北洋一派里面有很多有心之人,但是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主要原因。

“不行,就跟国民政府谈判,让国民政府保证不会削弱我们北洋一派的实力,并提供相应的实权给我们北洋一派,以保证我们北洋一派能够在自己的权益不被任何人侵犯!”接着有人提议到。

“不可能,我们不可能跟国民政府提出这样的谈判,一来很有可能暴露了我们有这样的用心,这样一弄,很有可能让国民政府直接在暗地里对我们采取措施,也会让他们有所准备,一旦让他们有所准备之后,我们要是再想有所行动,那就不可能了,二来国民政府也不可能同意我们的谈判内容,要是知道吴绍霆本身就是强权主义者,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国家元首了,要是让他知道我们有异心了,肯定会毫不犹豫的镇压的!”

李厚基说话了,反驳了别人的提议,冷静的分析。

“难不成,我们就这样,坐以待毙?”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有人实在是坐不住了。

“诸位,我们当然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今天请诸位过来,就是为了让大家有个心理准备,我们不可能就这样看着我们北洋一派没落下去的!”李厚基一脸自信的说到,眼前的这些人虽然起到不到很大的作用,但是只要有他们的舆论支持,李厚基就可以制造混乱,然后就可以伺机而动了。

“好,李将军,我们相信你,只要你能领导我们北洋一派继续走向强大,我们就拥护你成为我们新的总理!”人群中有李厚基的心腹,到关键时候,终于说出了这次召集大家开会的主要目的,就是想通过表面上保护北洋一派的实力,然后最终帮助李厚基取得北洋公党的总理位置,甚至还有可能帮助李厚基走向新的政治高峰。

“对!对!对……”很快,众人就附和的说到,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维护自己的权益,谁是北洋公党的总理他们不关心,枪打出头鸟,他们也不会在不恰当的时候提出过多的要求的。

“诸位,放心,我一定会为了北洋公党,付出自己全部的力量的!”李厚基站起来总结性的说到。

有进行了一些细节问题的争论,但是他们这群人并不是这次行动的主要力量,所以只是表面上的争论一下,并没有采取过多的实质性的行动。

李厚基原先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股北洋势力现在已经以自己为中心了,只要好好利用,很快自己的目的就都能实现了。

王云虽然一直在秘密监视国内各股势力的动向,可是冯国璋逝世,给他的工作带来了很多不便。

很多人都是借着奔丧的名义来了南京,王云不可能阻止他们奔丧,可是奔丧之后各种势力肯定有个碰头,王云主要精力还是注视在高层的动向。

李厚基在北洋公党中并没有特别高的地位,所以王云并没有过多的关注,这才遗漏了李厚基这次别有用心的聚会。

北洋公党的一些人走了之后,李厚基没有急于离开,反而和几个心腹仍旧在别墅里面,好像是在等什么人一样。

“先生,人来了!”一名穿着黑色西服的,一看就知道是铁血军人,在李厚基的耳边轻声说到。

“好,请进来吧!”李厚基下意识的紧张了起来。这一次成功与否关键就在这来人了。

“李将军,我们又见面了!”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美国驻华大使赖茵施。

看来美国最终还是不能释怀中国在华盛顿计划中过多了顾及了自己的利益,让美国没有达到自己预期的目标,这才使得美国想给中国找点麻烦。

“大使先生,你迟到了!这可不符合你们美国人遵守时间的好习惯哦!”李厚基有点不高兴的说到,最讨厌的就是美国人这次跟自己合作,但是由于自己在国民政府的地位不是很高,美国人总是一副很高的姿态看自己。

“呵呵……李将军不要生气,我的诚意是不会迟到的!”赖茵施果然不是介意李厚基的不高兴的态度,毫不见外的坐了下来。

“可是我并没有看到你们过多的诚意!”李厚基还是有点不高兴,示意身边的人下去了,这样机密的事,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了。

“我们最优秀的特工都已经为了您的大业丧失了,这难道还不能凸显出我们的诚意吗?”赖茵施喝着小茶,样子很是傲慢。

“哼,不说这个还还,一说这个我就来气,什么都没办到还把自己的命给丢了,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王牌特工,一下子就把我们暴露了!”李厚基没好气的说到,一脸的瞧不起。

“不这样,怎么会扰乱你们国民政府的视线,怎么帮你策划接下来的动乱啊,这可是我们的良苦用心啊!”赖茵施一脸无辜的说到,说着点上了了一根雪茄。

“哼,不过这次我还需要你们的帮助!”李厚基没有过多的纠缠这些问题,因为他知道美国不可能就这么简单的帮助自己的,虽然现在还没有提出自己的要求,可是李厚基觉得自己压根就没有必要给美国人一点好脸色,他们本身就是互相利用。

赖茵施,微微一笑,“李将军请说,只要我们能做到!”赖茵施心里早就有谱了,李厚基不可能有太大的行为的,难不成还能让美国直接派兵帮助他建立自己的北洋政府。

美国之所以支持李厚基其实没有抱过多的信心,只是为了让李厚基在中国国内制造一些麻烦,这样一来美国心理也好受一点,不然也不会这么傲慢对待李厚基了,要是李厚基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的话,美国政府也是不可能答应的。

“我要美国的特殊赦免,就算我在国内失败了,我想美国通过外交手段,将我引渡到美国并确保我在美国能够安全享受完的余生!”李厚基这一要求,不是谋划了,简直可以算的上是厚颜无耻了,竟然为自己想好了后路,然后还让别人给自己卖命,而且这是明显的背叛国家的行为。要是让北洋公党的人知道了,恐怕也是不会支持李厚基这么做的吧。

“好,不过这要事先跟我国政府联系,我不能全权作主!”赖茵施满嘴答应到,虽然现在答应了,可是赖茵施并没有说一定要做。

其实赖茵施在心里很是鄙视李厚基这种出卖国家利益公然背叛祖国的人的,反正这件事办起来肯定没那快,到时候事情很有可能就已经暴露了,而且美国也是不可能答应李厚基这个请求的,如果答应了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不是直接说就是美国支持李厚基这么干的嘛。

“好,希望我们合作愉快!”李厚基在赖茵施这里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就算失败了,自己还是能够保全性命,加上这些年自己攒的一些钱,就算是到了美国,李厚基确定自己还是能过上很好的生活,李厚基心理宽慰了很多。

“希望李将军尽快趁热打铁,加快速度吧!”赖茵施淡淡的说到。

“我已经召集好人手了,最近就会有次动作的,你就看好吧!”李厚基一脸自信的说到,可是他所谓的自信在赖茵施看来其实就是盲目自大罢了。

以赖茵施对吴绍霆手段的了解,这样事情,只可能是昙花一现的。

两个人又继续探讨了一些细节上的合作问题,不过赖茵施只是在简单的敷衍李厚基罢了。

送走赖茵施之后,李厚基就开始准备接下来的事情了。

看着南京市地图,李厚基和身边的人商量着。

南京是全国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李厚基很清楚,只要南京出了问题很快就会辐射到全国的,这样一来,很快全国都会乱成一锅粥了,只要乱了,李厚基就有了资本了,就可以跟吴绍霆讨价还还价了。

南京有几个地方可以选择,首选当然是南京国民政府了,这是全国的核心,让北洋一派的到南京国民政府游行静坐,这样一来反响肯定很大,不过这也是风险最大的,南京总统府可不是一般的地位,要是弄得不好,直接可能让吴绍霆直接暴力镇压的。

第二个选择就是雨花台的国会大厦,国会大厦的地位仅此于总统府,要是在这边的举行游行静坐等活动效果也是很不错的,而且还可以避免被吴绍霆暴力镇压,因为国会本来就是全国争议最多的地方,所以有一些反抗是很正常的。

又看了一些地方,最终还是决定在雨花台的国会大厦,举行游行示威,不过李厚基并没有只有这些招数。

联系了一下在南京握有兵权的北洋一派中一些激进分子,只要事情闹大了,到时候李厚基会铤而走险,直接武力控制南京,这样一来,很多事情李厚基都能掌握住主动权了。

时间已经进入深夜了,南京还是像往常一样的安静祥和,整座城市都进入了睡眠,可是李厚基没有一点睡意,明早醒来,自己的一生将会被改变了,期待胜利后的兴奋,让李厚基精神倍增。

第1211章,震动

第二天一早,李厚基就带着人离开了自己一直待着的别墅,此时街上还没有什么人,下着点小雨的南京,古色古香,有种烟雨江南般感觉。

李厚基一行人既不是朝雨花台的国会大厦走去的,也不是朝总统府走去的,而是自己朝南京的城郊走去,看来李厚基真不是一个傻子,知道这件事很有可能会失败,为了让自己的危险系数再降低一点直接先远离战场再说。

要是真出现突发状况,也好及时作出反应。

等李厚基到了城郊自己事先准备的指挥部之后,时间已经是上午了,街上行人已经很多了。

雨花台国会大厦,这几天甚是忙碌,北洋公党总理,国民政府副总统的逝世,一下子使国会三大党的实力变得微妙起来。

国会大厦里面聚集了好多人,平时难得一见的三大党的主要负责人都来了。

今天就要宣布北洋公党的最新的总理候选人,很有可能也是最新的副总统候选人。

会议是由国会参议院议长,国民共进会总理岑春渲主持的,当然从目前的形式来看,岑春渲也是副总统人选呼声最高的。一方面他是国会参议院的议长还是国民共进会的总理,另一方面,他还是吴绍霆的重臣,而国民共进也是吴绍霆率属的党,综合这些因素来看,下一任的副总统人选是岑春渲一点都不奇怪了。

可是北洋公党的人可是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先不说,岑春渲要是担任了副总统,这对北洋公党的势力是一个很大的削弱,可是这是国家的任命,北洋公党虽然不服气,可是也没有办法。但是最关键的是,北洋公党最新的总理候选人,应该是由北洋公党内部决定,压根就没有闹到国会上来的必要,可是现在北洋公党的总理候选人的宣布,竟然由一个外党派人士来担任,这本身,就给北洋公党的人一种感觉,北洋公党的内政已经公然被别的党派控制了。

所以在场的北洋公党的人员都表现的愤愤不平。

另外就是梁启超带领的进步党,本来进步党是国会三大党中实力最弱的一个党派,可是现在冯国璋死了,进步党就有了一个很好的机会了。

虽然在北洋公党的总理候选人,还有国家副总统两个职位上,进步党都只有看热闹的份。可是一旦,北洋公党跟国民共进会的人互相争斗起来,那进步党就有了一个很好的成长时机了,进步党一干人等,看着国民共进会还有北洋公党两帮人互相争吵着,都在边上安静的看着,适时的出来将矛盾扩大化。

还没有宣布之前,整个国会大厦已经是吵成一片了,岑春渲没有办法控制秩序了,只能看着一帮人在那不断的争吵,不过在国会中争吵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国会大厦里面争吵不断,国会大厦外面,一群人气势汹汹的朝国会大厦走来,这群人不是别人正是今天准备在国会大厦外面游行示威的北洋公党的人,其实上说是北洋公党的人,只有少数激进分子在里面,剩下的都是李厚基安排的效流氓在里面凑数的。

本来按照吴绍霆的意思,北洋公党不可一日无主,所以在冯国璋一逝世之后,吴绍霆就关照,尽快选出北洋公党的总理,而且按照吴绍霆的意思,并不是直接让北洋公党的副总理担任此职,而是要冯国璋原来的机要秘书师景云担任新的北洋公党的总理。

可是没想到,吴绍霆这么快的动作还是被有心之心给赶上了,本来只要是北洋公党的总理一确定,很多事情就好办多了,可是现在只能作罢了。

李厚基本来也没想到,今天竟然是宣布北洋公党总理候选人名单的日子,本来按照他的推算,自己要是能在候选人宣布之前动手,那自己在北洋公党中支持力肯定能有很大的上升,到时候自己就是顺理成章的北洋公党总理,可是没有想到竟然这么快。

既然有人不给我机会,那我就创造机会,李厚基心一横,直接给游行的人下令冲击国会!阻止其它党派干预北洋公党内政!

游行的人喊着口号“保护北洋独立!”“维持北洋自主内政!”等等之类的朝国会大厦走去。

可是不同的是,这群人中很多是手上拿着东西的,懒洋洋的喊着口号,但是眼里露出更多的是好战的眼神,这些人就是李厚基找的小流氓们。

国会大厦是国家重地,可是由于地位敏感,加上又处于南京雨花台,谁敢到这里闹事啊,所以并没有多少军队保护,只有近一个排的士兵,而且他们主要的职责就是在国会议员为了一个问题争论不休的时候,可能大打出手的时候,出面拉架的,只是配备了基本的自卫武器。

游行的人,很快逼近了国会大厦,负责包会国会大厦的士兵,站成一排挡在国会大厦的门口,只是挡住了众人的去路,没有命令他们是不敢对这些游行的人有所举动的,毕竟这些人里面很多都不是他们能得罪的起的。

双方还没有相持的到一分钟,跟在游行队伍中间的效流氓就掏出了东西直接朝士兵身上招呼过去了。

很快整个人群就乱了,一大群人就朝国会大厦里面冲去,负责保护的士兵,只能抱头鼠窜了。

国会大厦里面的争论更加激烈了,剑拔弩张了。

这是议事厅的大门被游行的人踹开了。

一群人冲进了国会大厦,见到人就打,不管对方是哪个党派的了。

一时间国会大厦乱成了一团,暴X乱由国会大厦为中心,很快向四周扩散开来。

在街上的游行人员,在小流氓的煽动下对接边上的店铺开始打砸抢了。

市民吓得远远跑去!

消息很快传到了总统府。

“来人!”一接到消息,吴绍霆就是大发雷霆,连自己最喜欢的杯子都被吴绍霆给摔碎了。

很快总统府的宪兵队长就来了。

“去!带着你的人,还有在南京的驻军,去国会大厦,凡是闹事的都给我抓起来,但是切记,千万不要发生军民互殴事件,更不要动枪!”吴绍霆虽然很气愤,但是还是有理智的,要是动枪了,那事情就不好说了,国家暴力机构干涉国会行动本身就是不对的,要是动枪了,舆论肯定是不会放过国家的。

宪兵队长,接到命令,很快就出去了。

王云也在第一时间接到消息了,一方面很快组织中情局的力量平息暴X动,另外一方面,以最快的速度去调查这次暴X动的幕后主使了,幸好之前已经准备了,所以并不是很慌张,也将目标锁定了几个人了,其中就包括了李厚基。

不过对这次暴X动的发生,王云还是很自责的,毕竟这是自己工作上的失误。

李厚基也得到了消息,预期的暴X动终于发生了。

很快李厚基做了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向北洋公党中一些跟自己有联系的有心之人,通报了这个消息,不过在李厚基的说法中,自己策划的暴X动变成了,有人趁着冯国璋总理刚过世,想彻底铲除北洋势力,这样一来为了自保北洋一派的很多人都会采取措施。

第二件事就是通知已经做好准备的士兵,进城保护北洋公党的高官们,只要士兵一进城,事情就不是保护北洋公党高官们那么简单了,没有接到命令就进城,相当于兵变的。

一时间,整个南京城风起云涌了,变天了!!!

第1212章,南京街头

在李厚基的策划下,很快整个南京城里面出现了很多不明的军队。

这些军队并没有像预先设计的那样直接奔雨花台的国会大厦而去,而是选择了直接到南京国民政府的各个主要的政府部门,当然借口也是为了保护北洋一派的官员,目的也是一样的彻底弄乱南京城。

吴绍霆的授意下,很快另一股军队也走上了街头,不过这股军队,除了军官级别其它的士兵都只带着,盛世龙腾公司的最新产品,防爆盾!

不过这股军队的目标很明显直奔雨花台的国会大厦。可是还没等到这股军队到达雨花台的国会大厦的时候,就碰见了李厚基派出的军队当中的一股。

“你们是哪个部分的?”总统府的宪兵队长,相当于一般军队的副师级别的干部,而是来人只是一个连长级别的,加上军装上的差异,宪兵队长一时没有认出来对方是哪个部分的,按理说,元首把任务交给自己了,人都是自己调动的,很奇怪怎么有多出了一股军队。

宪兵队长也是久经沙场的,加上长期在总统府服役,对政治上的事情也或多或少的有所了解,在南京的街头看见莫名的军队,而且还是荷枪实弹的,宪兵队长最担心的就是发生了自己不想看见的情况,就是兵变!!!

“你们是哪个部分的?”对面的小连长虽然不认识宪兵队长是谁,可是总统府最有标志性的军装,可是全国当兵的没有一个不认识的,竟然直接问队长的身份,很明显的,对方肯定是不怀好意的。

“放下你们的武器,我是总统府的宪兵队队长!”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这是军人一进入军队第一件就要学会的事。而命令是上级下发的,只要高自己一个级别的有任何命令,军人都必须服从,除非他有更高级别的人命令跟现在命令自己的人的命令相冲了,这才有可能违反现在命令自己的人的命令。

这也是为什么任何国家,军队必须掌握在最高领导人手上,要是最高领导人手上没有绝对的军权,那他的领导地位很有可能随时都会被动摇。

可是眼前的这个连长,接到的是在他看来比宪兵队长还要高一级别的李厚基的命令,当然不会听宪兵队长的命令了。

虽然宪兵队长让他们放下枪,可是他们并没有动,宪兵队长也意识到了问题可能就跟自己的猜想是一样的,面色凝重。

不过宪兵是个懂得谋划的人,不然也不可能在南京总统府当上了宪兵队的队长,低声对身边的副官说了一句,让副官以最快的速度回总统府,把这个消息告诉元首,让元首调集更多的军队前来镇压兵变。

副官很快就消失了,两股军队还在对视着。

“我让你们放下你们的武器没有听见吗?”宪兵队长知道其中最关键的是领队的小连长,所以冲着连长很是严肃威武的说道。

“我们接到上级的命令,要去国土防卫部保护那里的官员,以免受到暴x乱的威胁!”小连长,今天是吃了豹子胆了,面对总统府的宪兵队长还敢这么说话。

“我不管你的上级是谁,但是现在我是你的上级,我现在在命令,放下你们的武器!!!”宪兵队长直接上前脸正对着小连长的脸,几乎是吼出来的,浑身上下散发出很浓的杀气,这种杀气只有在战场上久经生死的人才会有这样的体会的。边上的小士兵感受到了宪兵队长身上散发出来的很浓的杀气,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就连小连长也是感觉后背发凉!

“对不起,长官,我身上有命令!”小连长在来之前已经得到消息了,这次来参加行动的,回去都可以连升三级。连升三级啊,这需要多少功劳还有资历才能熬出头的,所以他决定铤而走险一把了。

“我现在是你的长官,我的命令就是命令,马上叫你的人放下枪,不然我枪毙了你!”宪兵队长说着毫不犹豫的掏出了枪,顶在了小连长的太阳穴处。

随着宪兵队长的动作,这边身上带着枪的,也迅速将枪掏了出来,没有带枪的,将防爆盾举高,电棒架在防爆盾上,随时准备出击。

而小连长这边的,显然也不是吃素的,立马举枪对准总统府宪兵的人。

“你们想造反,要知道我可以随时要了你们连长的命!”宪兵队长说着手上用力,顶的小连长的向另一边偏去。

“长官我身上也有命令,请不要为难我们!”小连长语气软和了好多,可能是在死亡的威胁下不得不认输了吧。

“去你的狗屁命令,你们知道你们现在在干嘛?这是兵变,你们问问你们自己能够承担这个责任吗?”宪兵队长说着冷冷的看着众人一眼。

边上的小士兵,只是听说这次任务有奖励,所以才跟来的,没想到一下子成了兵变,要知道在军队里面要是参与了兵变,除非胜利,否则结局只有一个,就是上军事法庭,上了军事法庭的结局还是一个,枪决!

小士兵一听自己参与兵变,一下子都有点胆怯了,拿枪的手都有点颤抖了。

“放下枪,我既往不咎,否则你们一个个都要吃不了兜着走!”宪兵队长看见人群中有很多士兵都动摇了,抛出了诱惑的条件。要不说既往不咎的话,这些士兵们都清楚参与兵变肯定是死路一条,与其都是死,还不如博一把呢,要是真的狗急跳墙了,眼下最吃亏的还是宪兵队的人,所以宪兵队长只有选择既往不咎了。

犹豫了一会儿,很快就有人放下枪了,有一个带头的,其他人也很快放下枪了。

“你们上去,收缴武器!”宪兵队长冲后面的宪兵队的人说到。

很快宪兵队的人将小连长那边的人枪收了起来。

“看来你还是个硬汉,一点都不怕死啊!”宪兵队长说着朝一直不肯缴枪的小连长的肚子上,狠狠的来了一拳头。

小连长疼的啊的一声叫了,弯下腰,准备拔腰间的佩枪之时,宪兵队长又朝他脖子上来了一下,直接昏死过去了,宪兵队长很快下了他的枪。

“把他给我看好!你们要是想立功的,现在拿起你们的防爆盾,跟我走!”宪兵队长冲着小连长带来的那帮人说到。

要知道宪兵队长出来带的人并不多,不可能还分出人来看押这群人,还不如直接让他们帮忙呢,这样既少个麻烦,又是多了一个帮手。

小连长带来的人看见小连长被宪兵队长打的那么惨,都吓到了,都担心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了,可是一听宪兵队长竟然这么说,当然愿意帮宪兵队长的忙了。

很快又多了一股力量加入镇压叛乱的队伍了。

宪兵队长的副官很快赶到了总统府跟吴绍霆汇报了这边的情况。

吴绍霆没有调集更多的军队,而是命令在南京的守城部队迅速出动,并让最高长官亲自带队,按照指定的地区,指定的机构,进行保护,不过这些守城部队必须是军官组成的,而不是那些普通的士兵,因为在吴绍霆看来这些军官相对于那些士兵来说有更好的军事素养更重要的是军官有很好的政治认识,不会像普通士兵那样,只是一味的听从更高长官的命令,容易受到别人的摆布。

另外除了得到命令的士兵以外,其它士兵只能在驻地,如果有发现外出的,一律按照兵变处置。

吴绍霆紧接着封锁了南京城,电令全国几个集团军,严管自己的手下,不准参加任何军事活动,担心的就是有人会拿着保护南京城作为幌子,向南京城进军,那全国局势都不能控制了。

幸好,李厚基没有多大的权利,只能调动一些北洋一派的小股势力,很快所有的参与暴x乱的人都被镇压下去了。

王云亲自带人到城郊去抓李厚基了。

李厚基已经跟城里的部队失去了联系,他也意识到了事情可能是暴露了,准备逃跑了。

可是目前他只能往一个地方逃跑了,就是赖茵施给自己留的后路,可是赖茵施已经联系不上了。

李厚基当然联系不上赖茵施了,当雨花台国会大厦暴x乱发生之后,赖茵施就把自己跟李厚基所有的联系都断了,并销毁了他们之间的联系的证据。

赖茵施可不想事情暴露之后,会牵涉到自己还有自己背后的美国,所以不可能留下任何证据了,失败之后更不会管李厚基的死活了。

不过李厚基也不是笨蛋,王云一到场,他就主动投降了,并交出了跟赖茵施之间的交易证据。

一来在李厚基看来,投降自己只会被认为是政治犯罪,不可能被判死刑的所以投降国民政府是一件不错的选择,二来他觉得自己告诉了国民政府美国这么大的野心,肯定还会得到宽恕的,何况他本身对美国的印象就不好,不想因此让美国人逍遥法外了。

暴x乱在当天下午就被平息了,南京城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一些蠢蠢欲动的人,还没做好准备,就已经结束了,只好按捺住了心中的想法。

第1213章,内幕对话

当天下午,李厚基就被王云直接带到了南京总统府,吴绍霆已经在那里等他好久了。

吴绍霆在李厚基来的时候还在纠结,冯国璋在的时候对李厚基的感情还是不错的,虽然这次李厚基犯下如此大的错误,吴绍霆心里还在犹豫到底该不该杀了李厚基。

“元首,人带到了!”王云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两个中情局的特工压着被五花大绑的李厚基,李厚基的脸上还有伤,是王云打的,对于这种给自己找麻烦的人可是从来都是手软的。

“李厚基?”吴绍霆盯着满脸是伤的李厚基,半笑不笑的说到。

“是我!”李厚基看着吴绍霆有点调戏的眼光,加上刚才又被王云暴打了一顿,心里的仅剩的男子气概被激发出来了,毕竟是军人,还是有点男人的,何况李厚基很清楚在吴绍霆面前装耸只会死的更快。

“呵呵……没想到,到现在你还这么有胆气,你知道你接下来的下场是什么吗?”吴绍霆并没有过多的关注李厚基有多男人,反正现在的李厚基已经是瓮中之鳖了,接下来就是自己怎么蒸煮的事情了。

“政治犯罪,你们这样对我就已经是很不地道了,还敢把我怎么样?”李厚基现在抓住的就是自己只是政治意见上跟吴绍霆有所冲突,这样自己的罪名一下子轻了很多,甚至严格意义上都算不上罪名了,要是吴绍霆敢对自己下狠手的话,那就是政治X迫害了。

“政治犯罪?呵呵……看来你懂的不少嘛,如果只是简单的政治争论采取的不理智的行动,我可以看在甫公的面子上算你是政治犯罪,可是你联合美国人,里通外国,这是政治犯罪吗?这是叛国!”吴绍霆说到最后的叛国的时候,语气很是激动,差点都要直接抽李厚基了,碍于自己是元首,所以只好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对于这种投敌叛国的行为,吴绍霆是最为不耻的。

李厚基本来还想着能告诉吴绍霆美国人的阴谋,当然说的时候,肯定是会把自己撇开的,以换取吴绍霆的特赦呢,没想吴绍霆已经知道了自己跟美国人的勾当了,自己直接被扣上了叛国的帽子了,这下自己可是只有死路一条了。

“你想怎么样?”李厚基最后的伪装都被吴绍霆给撕了,现在只好硬碰硬了,盯着吴绍霆冷冷的说到。

“我想怎么样?你应该问你该怎么样?人民要把你怎么样?国家要把你怎么样?你要怎么样才能对得起你的国家还有人民,还有那一心想壮大你们北洋一派势力的甫公!!!”吴绍霆看着李厚基到现在还是没有一点悔改的意思,盯着李厚基一顿怒吼,真没想到李厚基还不清楚自己到底干了什么。

“我也是为了北洋一派能够壮大起来!”李厚基突然想到了,听吴绍霆的意思,似乎很是念叨冯国璋,而且还很顾及北洋公党的权益,这样自己可以利用这一点,打个感情牌,或许还能在吴绍霆这得到一些宽恕,毕竟从吴绍霆的话里看出吴绍霆对北洋公党还是有些照顾的,或许是因为冯国璋的原因吧。

“哼,你还好意思说是为了北洋一派,你知道你这样一闹,很有可能因为你一个人会将整个北洋一派弄成了,所有党派的公敌吗?”吴绍霆,实在有点不愿意跟李厚基这样自以为是的家伙废话了,以为自己有多大的能耐,其实只是一个人在那空想罢了。

还说什么为了北洋一派,这么荒谬的借口都能找出来,如果干脆的说是为了自己能很快上位,吴绍霆还会欣赏他是个坦诚的汉子,说是为了北洋一派,不知道李厚基是不是脑子坏了。

自从冯国璋去世之后,北洋一派的势力急剧下降了,国会三大党彼此之间是互相制衡的关系,当然有人愿意看到北洋一派的实力下降了,而现在北洋一派更应该做的就是先稳定自己的实力,然后伺机慢慢壮大自己,像李厚基这么一弄,正好给其它势力找了一个借口对北洋公党下手了,弄巧成拙了。

“把他带下去!”吴绍霆不想看见李厚基,一股恶心的感觉涌上心头。

“元首,应该怎么处置他!”押着李厚基的两个特工托着李厚基下去了,王云有点不解的问吴绍霆,因为他是真的不是很清楚,吴绍霆到底怎么想的。光是从常理上看吴绍霆肯定不会留下李厚基了,可是王云还听的出吴绍霆有点顾及冯国璋,毕竟李厚基是北洋一派的年轻力量,杀了一个就小了一个。

“秘密枪决吧!”吴绍霆下决心说到,说着长叹了一口气。

冯国璋临终前跟自己说过要关照一下北洋一派,可是他也允许自己对北洋一派中犯上作乱之徒采取极刑的,毕竟李厚基的做法危害性实在是太大了,要是还留着李厚基的话那以后随便谁都敢在南京犯乱了。

可是公开枪决李厚基的话可能会给其他人一个假象就是吴绍霆要开始镇压北洋一派的势力了,这样一来不但北洋一派会感到有很危机感,就连其它党派都会感到有重的危机感,说不定下一个就是他们了。

所以李厚基只有秘密枪决了。

“元首,那美国方面?”王云接着问到。

“不闻不问!”吴绍霆淡淡的说了四个字,就不在说话了。

王云站在那不知道是该走还是继续站着,这次本来已经有直接证据,美国背信弃义,干涉中国的内政,可是元首为什么一点作为都没有呢,这有点不符合元首做事的风格啊。

“你想过没有,我们现在拿着证据,找美国政府对峙,先不说他们会不会承认,就算是他们承认了,我们能怎么办,难道就这样跟美国开战吗?你觉得这样合适吗?”吴绍霆说到这个的时候也是很不爽。

这个就像你明明知道是谁欺负了你,可是你却一点办法都没有,不光是势力上的差距,更是对战争的心态。

美国不怕战争,因为本身已经陷入战争了,而中国则是偏居一隅独自发展,美国早就很眼红了,与其这样,还不如直接拉中国下水呢,吴绍霆当然不会上了美国的当!

经过一夜的整理,就连遭受伤害最大的国会大厦都恢复了原样,可是虽然表面上的已经恢复了,暗地里还是很多小矛盾的。

虽然没有直接说南京城这次暴x乱是北洋公党里面的人组织的,可是大家都都自己的渠道知道了是李厚基策划了这件事情,而败露之后李厚基也就直接消失了,大家也是心知肚明的,不过没有人再去谈论这些事情了。

让风波最好的平息的方法就是不去谈论他,很快风波也就会随着时间消失的。

师景云成功的当上了北洋公党的总理了,国会三大党势力又基本持平了,恢复了原先的现状,一般没有人敢随意去打破这个现状了。

岑春渲也顺利的当上了中华民国的副总统了,各方势力也安静下来了,不过还是有一些激进份子,主要是北洋一派的,还是会感到很重的危机意识。

虽然这一次吴绍霆没有过多的追究有关这次叛乱的具体人了,但是还是有有心人不断的将矛头指向北洋一派,目的就是像不断的演绎这件事,然后不断的分化北洋一派的势力,可是只要吴绍霆没有说话,他们也只能仅在口头说一下罢了。

南京出了这么大的事,作为国土防卫部部长的蔡锷不得不暂时结束在东北的与沙皇政府的合作,赶回了南京。

“元首,对不起,这次是卑职失职了!”作为一个国家的国土防卫部部长的蔡锷觉得,首都都出了这么大的事,自己不但没有在场,而且事先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等等,这些都是自己最大的失职。

“这个不怪你,谁也不知道哪一天会发生意外,幸好这次有惊无险!”吴绍霆当然知道这个跟蔡锷一点关系都没有,要论最大的失职应该是王云了,可是从王云的态度可以看出王云已经吸取了教训了,这些已经足够了,没有必要把这些事请扩大化了。

“元首,我有一件事情不明白!”蔡锷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道。

“恩,你说!”吴绍霆似乎知道蔡锷肯定会发问的。

“这次事件的恶劣程度,已经超过了之前的很多事件了,毕竟是在一个国家的政治文化经济中心进行叛乱,而且我还听说这次在漠河的刺杀行动,也是美国在后面指使的,加上这次,难不成我们就眼睁睁的看着美国在我们的中国境内为非作歹吗?”蔡锷狠狠的说到,自从在漠河知道了是美国在背后捣的鬼之后,蔡锷一直都是愤愤不平,作为一个一直以铁血著称的将军,能忍到现在才跟吴绍霆说这件事情,从另一方面也可以看出蔡锷的确成熟了不少。

“美国的帐,我们当然要还,可是眼下我们却不能有任何打算!”吴绍霆似乎看得很坦然。

“为什么?”蔡锷尽量保持自己语气的缓和,省得直接在吴绍霆面前发飙了,说实话,蔡锷觉得吴绍霆这次的做法实在太有点窝囊了。

对内,什么都不追究,那是为了维护国家的稳定,也表现了吴绍霆的宽厚仁慈,可是对外还是什么都追究的话,会不会让美国觉的中国太好欺负了,那以后肯定是会要变本加厉的。

“我先问你,你觉得华盛顿计划受益最大的是哪个国家?”吴绍霆半笑不笑的说到。

“整个华盛顿计划都是美国所主导的,当然受益最大的是美国!”蔡锷想都没想,直接说到。

“错,是我国!虽然早期的华盛顿计划是主要倾销美国的军火,所以受益最大的也是美国,可是现在的华盛顿计划,已经慢慢彻底变成了中国的了,看看欧洲战场,一战已经濒临结束了,军火贸易当然不可能支撑那么久了,而我们农产品却在欧洲市场大受欢迎,注定了我们将是一战结束之后世界上最大的贸易商。而且我们的生意已经逐渐和欧洲本土的贵族势力联系上了,彼此的利益纠缠到了一起,就算一战结束了,我们还是可以继续我们的贸易活动,可是一旦一战结束了,美国的军火贸易就不得不宣告结束了,所以我们只要保持这个状态一段时间,我们就取得最终的胜利。”吴绍霆很自信的说到。

“可是,美国不可能不意识到这个问题啊!”蔡锷觉得吴绍霆只是说了一个很简单的道理,美国是世界上最狡猾的国家之一,怎么可能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没考虑到啊。

“他们当然知道,不然也不会费尽心机跑到我们过内来制造混乱,目的就是为了阻止我们的发展的脚步,我得到的最新消息,美国在秘密和一些战争中的国家谈判,以世界人道主义为借口,想攫取欧洲等众多国家的贸易支持权,目的就是想从我们手上重新抢回在欧洲市场的主动权,可是他们没想到的,我们已经占据了最大的主动了,他们已经来不及了,这才使得他们想进行两手准备!”吴绍霆说到这个的时候,不免有些得意,毕竟这一切都是在自己的韬光养晦的决策下慢慢积累起来的优势。

“可是这个跟我们一味的避让美国没有多大的关系啊,总不能为了一点利益而放弃祖国的尊严吧!”在蔡锷看来吴绍霆这种委曲求全的做法,就有点像为了五斗米折腰的人一样,没有任何骨气,人要脸,树要皮,国家当然也要有国家的气节啊。

“你知道什么时候的老虎是最可怕的吗?”吴绍霆清楚蔡锷话里的意思,中国要想在国际社会上彻底站了起来,必须要赢得其他国家的尊重,而这种尊重不但是来源于强悍的势力,还有一个强硬的态度,无所畏惧的形象,可是吴绍霆这么做,难免会让人误会中国是个懦弱的小国。

“元首,请直说!”蔡锷知道自己的想法肯定会跟吴绍霆的想法有一定出入了,与其自己的回答不到点子上,还不如让吴绍霆自己说呢。

“打盹的老虎,因为它在保持能量,逐渐蓄势,等起来的那一刻,它便是森林之王了,中国现在就是这只老虎!我们要做世界上最强的老虎,就不得不先打盹休息一下!”吴绍霆坚决的说到。

“那元首的意思,我们起来的那一刻是什么时候呢!”蔡锷虽然不是一个性子很急的人,但若要是吴绍霆不直说的话,蔡锷还以为吴绍霆会这么一直睡下去呢。

“我想,要不了多久了!”吴绍霆淡淡的说到。

第1214章,扩大沙俄内部矛盾

吴绍霆把自己的想法又跟蔡锷一起分享了一下,蔡锷这才对吴绍霆的良苦用心有了更多的明白。蔡锷每次跟吴绍霆交流之后总会有不一样的收获,对此蔡锷很是满意。

“对了,你这次从东北回来,收获怎么样啊?”吴绍霆差点忘了蔡锷这次到东北可是有大任务的,而且沙俄的情况也是吴绍霆目前关心的一个重点之一了。

“我已经跟克伦斯基达成了初步的合作协议了,我们主要向沙俄提供军火支持,而沙俄则在政策上资源上对我们实行优惠。不过在与克伦斯基个人的合作中还是遇到了一些麻烦!”蔡锷当然知道吴绍霆注重的不是眼前的在沙俄内乱过程中的一点生意上的收入,更多的是在以后与整个沙俄政府的合作,所以吴绍霆更为关心的当然是与克伦斯基之间的合作了,所以很主动的将侧重点放在了克伦斯基的身上。

“有什么麻烦?”吴绍霆皱着眉头,要是跟克伦斯基合作不顺利的话,那其实支持沙俄对于中国来说并没有太多的优势了。可是吴绍霆很奇怪,这次合作无疑于是对克伦斯基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能够找到一个很好的契机在沙俄政坛上崭露头角,怎么还会有不顺利呢?

“克伦斯基,似乎是一个很注重沙俄利益的一个人,要想和这样的一个人合作,对中国来说并不是一件很明智的事情。”从跟克伦斯基的私下交流来看,蔡锷确定克伦斯基是一个真正爱国的人,无论在蔡锷如何的诱惑之下,克伦斯基始终都没有任何要出卖沙俄主权的意思,这样的一个人,以后要是中国跟沙俄真正的保持合作的情况下,那很有可能在利益的分配过程中发生很多麻烦的,蔡锷不得不担心。

不过有一点他跟克伦斯基倒是很像,就是把国家的利益看得比一切都重要。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说的是我们要在沙俄建立一个亲华的政府,没有说要让沙俄成为我们的殖民地啊,沙俄北极熊,是我们能够消化的了吗?”吴绍霆没好气的说道,这个蔡锷的胃口现在是还真是越来越大了。

要知道,先不说沙俄偏居亚欧大陆的北边,而且面积那么大,中国是不可能有那个能力彻底把沙俄给征服的,而且吴绍霆的决策已经不再是发展中国的殖民地了,而是不断扩大中国在亚洲影响力,从而依托整个亚洲的力量更好的走向世界。

“可是,这样怎么能更好的保障在这之后我们的权益呢,总不能我们帮沙皇政府重新取得了国家的政权,可是到最后克伦斯基却一点情都不领,我们不是白费心机了吗?”蔡锷有点糊涂了。

为了能更好的跟克伦斯基谈判,蔡锷学习了不少外交方面的东西呢,知道在外交方面,国家利益始终是第一位的,他所有的考虑都是出于祖国的国家利益考虑,应该是没有任何错误的。

“能发现这一点对我们来说才是最大的好处,我们从来都没有想在沙俄攫取更多的利益,一个强大的沙俄对我们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应该这么说一个强大的而且在国际上重大事情能支持我们的沙俄对我们来说没有害处!”吴绍霆很自信的说到。

吴绍霆已经充分认识到了,沙俄是不可能被中国征服的,既然不能征服,那就跟沙俄成为盟友,这样一来中国至少能够保证,跟沙俄不会成为敌人了。

克伦斯基这么热爱沙俄,只要中国能给沙俄带来实际的利益,那跟克伦斯基之间的合作自然是会变得更加顺畅了。

“可是,目前沙俄国内的情况对沙皇来说并不是十分明朗的,甚至可以说沙皇压根不占优势,列宁领导的苏维埃政府的攻势很猛,而沙皇政府的士兵,在一战前线刚结束战争已经是疲惫不堪了,一回到沙俄境内,又是紧张的应战,战斗力自然不行,可是苏维埃政府打得是为了捍卫工人农民的利益,虽然在装备上要比沙皇政府差点,可是士气上要比沙皇政府要强很多,我们如果只是提供军火支持的话,这样会使整个周期拉长,而且我们的胜算也不是很大!”

蔡锷为了能更好的跟沙俄合作,对沙俄的局势早就是很了解了,一直就想着怎样用最简便的方式才能迅速的扩大中国在沙俄利益。

“呵呵……放心吧,沙俄目前势力最大的还是那些贵族们,农民和工人暂时还没有那些实力能撼动贵族的统治的,只要农奴制的庄园给农奴们稍微一点权益,很快战争就结束的,目前沙皇政府的弱势就是在于他们不愿意满足农奴和工人的要求,只要沙皇慢慢能够稍微退步一下,苏维埃政府就会不攻自破的!”吴绍霆对沙俄目前的局势的看法不是仅仅从简单的双方势力的对比上来看的,而是从沙俄动乱根本上来看的。

任何动乱都是阶级矛盾的爆发,只要阶级矛盾缓和了,任何动乱就会很结束的。

当然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事情远远没有那么,任何一个阶级都是不会轻易放弃自己即得的利益的,所以沙俄的战争也是不可能这么快就会结束的。

“目前你要做的就是要跟克伦斯基达成主要的合作协议,最好是有条款的,如果仅仅是口头协议的话,我担心到克伦斯基真正掌权的时候,会有很多麻烦,有了类似条款的协议,克伦斯基也会有所顾忌,这样才能保证我们至少不会竹篮打水!”吴绍霆嘱咐到。

“好,我回到东北就会跟克伦斯基进行第二次谈判的!”蔡锷也觉得上次,要不是李娜那个杀手半路杀了去来,不然事情也不会这么仓促的就结束了。

“对了,你这次回去,我派王长龄跟你一起过去,主要负责那边的军火等贸易,还有亚欧空军大陆桥沙俄境内的建设,虽然沙俄还在内战,不过你要协商好,亚欧空中大陆桥在沙俄境内建设,务必在战争的范围之外,就算是战场已经划立出来了,也要在你的撮合下,划分中中立区来,不能耽误了亚欧空中大陆桥的建设,目前欧洲等地的建设已经接近尾声了,不能因为沙俄一个地方耽误了整个大陆桥的正式营运,这样一来我们光是维护的成本就要多出了很多!”吴绍霆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到。

“好,那我们需要动用的我们的北方第一集团军和第二集团军吗?”蔡锷有点担心的说道,毕竟在战区,用的是军事力量说话的。

“如果有这个必要,你们自行选择!”吴绍霆给了蔡锷最大的主动权!

蔡锷得到了吴绍霆的允诺,很兴奋的走了。

一战的主战场,欧洲战场,胜负已经开始慢慢分晓了。协约国的战斗力不断变强,主要是美国大量的军火贸易,给协约国提供了大量的支持。

而同盟国虽然军火也在中国得到了大量的支持,可是为了使人民能对战争保持必胜的信心,同盟国主要的财力还是放在了购买中国的日用品上面了。

中国也为了能更多的占领欧洲市场,所以主要以日用品等非武器类的贸易为主,同盟国的军事力量基本上都变成了自给,一时间同盟国在战场很是吃亏,而协约国则是趁胜追击,进一步扩大了在欧洲战场上的优势了。

中国则是扮演着穿梭在欧洲战场中的中立者的身份,穿梭在整个欧洲市场,一方面配合着国际红十字会进行一些人道主义救援,这样一来中国的国际形象一下子提高了很多,在欧洲甚至变成了这样一个现象,只要你说是亚洲人,欧洲人民都会竖起大拇指,用英语表达一番诚意。虽然只是简单的英语,但是表达了,欧洲人民对中国人的感谢,只要是受到了不人道的待遇,欧洲人民甚至不会直接找政府求助,而是直接找到亚欧空中大陆桥在当地的办事处,因为那里也是国际红十字会的救助站,只要找到中国人,就像找到上帝一样绝对的安全!

另一方面,中国在欧洲市场大量的日用品倾销,虽然这是欧洲市场上最缺的东西,甚至比子弹还要稀有,可是中国并没有以此来抬高物价,而是以正常的价格卖给欧洲人,欧洲人对此很是感激,因为中国人让他们吃饱了饭!

当地一些贵族,虽然支持战争,但是也看到了战争随时可能会结束,都想着怎样才能让自己的资本在战后能够迅速膨胀起来,可是他们都是身处战争之中,如果自己投资的话,很有可能就会因为一场战争,所有的东西都会付诸东流。

最好的办法就是跟中国合作,而中国方面当然也是很愿意的,因为这些贵族都是在欧洲世代经营的,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真实的欧洲的状况,有了他们的加入,中国在欧洲市场上的生意自然是越来越顺畅了。

所以每到一个地方,中国的海外贸易公司并不是急于投资经营,而是找到当地的贵族直接合作。在资本社会里面有这样一句话,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所以这些欧洲贵族跟当地的政府之间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有了他们的帮助,当然他们也是帮助自己,当地政府都能在政策上等给予了中国的贸易公司很大的帮助。

很快,在欧洲市场上中国大大小小的贸易公司像雨后春笋般的建立起来了,当然他们幕后都是一个老板,中华民国政府!

欧洲统一化的市场建立,对中国国内的生产刺激更大了,尤其是南亚殖民地的第一产业更是如火如荼的开展起来,有些殖民地地区甚至发展已经超过了很多大陆地区的小城镇,这样殖民地地区的人民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生活在中国的殖民地,而是中国真正意义上的公民。

本来殖民地的暴X动是常有发生的,可是随着经济的发展,殖民地的人民生活水平也不断提高了,对中国的归属感一下子强了好多,所谓的暴X乱几乎绝迹了。

马来西亚和新加坡主动跟中国签订了一系列的协议,在政策上给予了中国最大的优惠,目的就是为了让中国能够加大对南亚到马六甲海峡这一条商品运输通道的投入。

对于这种互利互惠的事情,中国X政府当然不会放弃了,南亚到马六甲海峡的商品运输通道在中国X政府的大力投资下,不但修建了宽阔的公路,还铺设了大量的铁路,疏通了航道,货物的运载量大增,商品安全得到了极大的保护,贸易繁荣更甚。

不过这些都只是政治上的,中国需要做的是,政治贸易大国,所以还需要在政治上取得更多的权益。

不过只有和平才能谈政治,所以中国只有在亚洲和平的情况下才能跟亚洲各国交换意见,首先在亚洲确立政治经济大国的地位。

而亚洲目前还在内战的只有沙俄了,吴绍霆把压力都给了蔡锷。

蔡锷知道自己肩负国家荣誉,可是克伦斯基并没有帮助沙皇政府取得更大的胜利,目前沙俄的局势还是处在沙皇政府跟苏维埃政府相持的状态。

没有办法,蔡锷决定亲赴莫斯科,促战!

第1215章,赴俄谈判

本来中国对沙俄内战虽然在暗地里支持的是沙皇政府,可是对苏维埃政府也是保持的贸易上的支持,当时在东北地区流传着一句笑话,“这件皮袄做小了尼古拉耶维奇肯定穿不上,没事,列宁能穿的上!”虽然只是一个笑话,但是可以看出当时中国在双方政府之间的贸易都是相同的火爆。

当然也有反对的声音,中国没必要去促战,就让沙俄两个政府这么打下去,中国只要在其中做做生意,只要赚到钱就好。

但是吴绍霆的意思很坚决,不但是要一个强大的中国,也要一个强大的亚洲,而一个强大的亚洲如果需要发展起来,就必须要一个稳定的环境,所以沙俄的战争必须要尽快结束。

吴绍霆还另外一个考虑,美国已然出面干涉中俄的合作了,要是等到一战结束了,沙俄境内还是两个政权存在的话,美国肯定支持苏维埃政权,到时候中国要想在欧洲建立一个亲华的沙俄政府,阻力还会更大。

所以这次蔡锷访问莫斯科并没有采取秘密的形式,而是在这之前就已经高调的宣布了。

一方面是为了看到各方面对蔡锷这次行动的态度,莫斯科的沙皇政府在克伦斯基的指导下很快就表示欢迎,而彼得格勒的苏维埃政府,则很快提出了强烈的反对,甚至又玩起了威胁中国X政府,扣押在彼得格勒负责商品贸易的人员,还围住了彼得格勒建设中的亚欧空中大陆桥的中转站,另外一方面,亚洲的大部分国家对蔡锷的访问表示支持,都殷切希望看到了一个和平稳定的亚洲,可是美国则是强烈反对,声称这是中国变相的侵略行为,干涉它国内政。欧洲国家则没有表态,虽然他们知道这是中国干涉他国内政的行为,可是他们或多或少还要依赖中国的贸易支持国内的经济发展,所以不得不保持沉默。

不管反对也好,支持也罢,蔡锷已经出发了,不过这次访问肯定是危险重重。

1918年2月15日,蔡锷乘坐新修建的从莫斯科到沈阳的直通火车,很快就到了莫斯科。在火车上煎熬了近30多个小时的蔡锷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吴绍霆会这么大力发展亚欧空中大陆桥了,这下可能省多少时间啊,真是有先见之明啊,要是早建好了,自己也不用受这份罪了,坐车真是一件很无聊的事。

克伦斯基已经代表沙皇政府在那准备欢迎了,目前克伦斯基虽然名义上还是沙皇政府的外交部长,可是由于这次他是沙皇政府与中国国民政府合作的主要负责人,而这次沙皇政府很是重视这次中国的支持,而且尼古拉耶维奇也能感受的到中国方面对克伦斯基的态度很是不错,为了能跟中国方面争取到更多的支持,所以尼古拉耶维奇也给予了克伦斯基很大的默许和特权。这样一来克伦斯基在沙皇政府的权利要比之前大的多了。

当然这一切都是中国的国民政府带来的,或者对克伦斯基而言,自己今天的一切都是蔡锷带来的,所以从蔡锷到莫斯科站的那一刹那之前克伦斯基脸上都是洋溢着真诚的笑容。

这次蔡锷只是简单的一次会晤,主要是为了促战而来的,所以并没有带多少人来,只是两个副官,两个秘书,然后一个翻译。

虽然只是5个人,可是沙皇政府这边还是很重视的以国礼相待,在飞机场举行了简单的欢迎仪式,在中国驻沙俄大使馆的人员的陪同下,还进行了一次简单的阅兵,看了沙皇政府的三军仪仗队,不得不说,沙俄人的高度真有点世界屋脊的意思,就连蔡锷这样的大汉站在他们中间都有点感觉渺小了。

“克伦斯基先生,不得不说沙俄人民才是真正的男人啊,你们的三军仪仗队,应该是世界上最高的仪仗队了!真是威武不凡啊!”蔡锷由衷的说到,帅气高大的仪仗队的确是一个国家的最好的形象了,当然这些可是在众多士兵选出来了,能够代表国家拥有无上的荣耀,大家自然都愿意参加了。

不过蔡锷这简单一句恭维的话,或者是单纯的客气的话,却被随从的沙皇政府官员听在了耳里。今天能来接蔡锷的人都是沙皇政府的高级官员,能够在那么多人的沙俄帝国爬到现在这个位置,这些人那些不是耳听八方,眼观六路,察言观色为本职的主子啊。蔡锷并没有叫克伦斯基部长先生,也没叫克伦斯基部长,而是直接叫克伦斯基先生,这里面蕴含了好多意思呢。

第一,蔡锷当然可以叫克伦斯基先生,而且克伦斯基先生是一个比较通用而且绅士的叫法,蔡锷作为中国的国土防卫部部长,能这么直接的叫克伦斯基先生,说明蔡锷对克伦斯基的尊重;第二,蔡锷直接叫克伦斯基先生忽略了克伦斯基本身是沙皇政府的外交部部长的身份,这无疑是给人一个信号,这次中国国民政府能跟沙皇政府合作,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克伦斯基的存在,而不是因为沙皇政府本身的能力;第三,蔡锷直接叫克伦斯基先生,而且从现在看来蔡锷跟克伦斯基之间的交流那样随意,并不像两个国家的部长级别的人的交谈,更证明了,蔡锷跟克伦斯基的关系非同一般,从而从另一面更是证明了,蔡锷跟中国X政府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

蔡锷一个简单的小动作,但是在沙皇政府的随从官员看来,有心的都能看出很多端倪,这些善于观察的官员,本身就已经意识到了克伦斯基惊人的能力,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现在机会来了,克伦斯基很有可能就会高升了。本着景上添花的心里,这些官员肯定是支持克伦斯基的。

可是蔡锷也没有想到这样叫克伦斯基有这些好处,正所谓无心插柳柳成荫。

“部长先生客气了,贵国的士兵才是世界上举世无双的,谁不知道,中国功夫的厉害啊!”克伦斯基说着还随便用手比划了一下,中国功夫的里面的侧拳和勾拳,看那架势似乎还真学过了中国功夫一样。

蔡锷这是一次公开的国事访问,所以随行的还有很多记者,克伦斯基这个简单的动作很快就被在场的记者记录下来了,明天的报纸可能会出现这样的标题,“中国部长访问沙俄,沙俄外交官大秀中国功夫!”这无疑是在向世界人民宣布,中俄的关系是如此的密切!

“哈哈……没想到,克伦斯基先生还喜欢中国功夫啊!”蔡锷看着克伦斯基如此认真的比划着中国功夫,蔡锷顿时心中大喜爽朗的笑了起来,边上的官员也随着蔡锷的笑声跟在后面笑了起来。

“部长先生,是先去公馆休息还是先去会见我们的尼古拉耶维奇首相?”克伦斯基想了一下问道,毕竟蔡锷是坐了那么久的火车来的自然是需要休息,可是上次在漠河蔡锷跟自己谈判的时候,可是当晚连夜进行的,克伦斯基自然以为蔡锷做事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所以还是问清楚比较好。

“哎呀,年纪大了,坐了那么久的火车实在是有点累了,我想先休息,总不能一脸的憔悴去见首相大人吧!要是早日能开通从中国到莫斯科的航班之后,我们就能互相往来的更频繁了!”蔡锷提出了这次来的一个目的,就是看一下在沙俄的亚欧空中大陆桥的建设,也隐晦的说出了亚欧空中大陆桥的好处。

“好,那就安排部长先生先去休息!”克伦斯基对边上一个人说到,估计是让来接的车队,还有负责安全保护的人,先去做好准备。

“恩,克伦斯基先生,别忘了你还欠我上好的伏特加呢,你上次可是说了,等我来了莫斯科你要请我喝的,我可是还记得的哦!”蔡锷一脸得意的说到。

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边上的官员,想法更大的,原本以为中国国民政府跟克伦斯基的关系如此之好,很大部分是因为肯定调查过克伦斯基的背景,认为克伦斯基是一个能力非常强的人,所以才会这么热心的想跟克伦斯基合作,可是现在看来,中国国民政府跟克伦斯基之间的关系更是微妙,似乎更多的是至交了!

第1216章,变相而谈

“呵呵……我怎么会忘呢,早就给您准备好了,上次没有喝好,这次我们一定要喝个痛快!”克伦斯基也很是很喜欢酒,而且蔡锷喝酒毫不扭捏的性格克伦斯基更是喜欢。

克伦斯基故意提上次在漠河没有喝好的事情,实际上是感谢上次蔡锷救了自己,上次要不是蔡锷在关键的时候伸出了一个盘子,可能现在克伦斯基都不可能站在这里了。

蔡锷跟克伦斯基像是两个好久不见的好友一样,有说有笑的朝车队走去,后面跟着的一群人,各怀心计!

很快迎宾的车队就将蔡锷还有随从人员送到了,沙皇政府在莫斯科专门为蔡锷设立的公馆。

一座很有沙俄特色的独立别墅,由于现在的莫斯科境内虽然是在沙皇政府的统治下,可是苏维埃政府的特工还是可以在莫斯科肆意的活动,所以为了安全考虑选择了一座独立的别墅,四周比较空旷,而且还有沙皇自卫队的精英成员带着很多士兵在周围护卫,明岗暗哨不计其数。

看来沙皇政府真是从细节上对这次蔡锷来莫斯科很是重视,虽然蔡锷在车里,但是常年军旅生涯,使得他对军人的气息都是很熟悉的,一接近别墅就感受到有很多职业军人在周围。

“谢谢,贵国政府的厚爱啊!”蔡锷在下车的时候由衷的对克伦斯基说到。

“部长先生真是客气了,鄙人在去中国的时候,不但在漠河受到了部长先生亲切的关爱,就连在途中,要是没有贵国的特战队员的拼死保护,我可能今天就不能站在这里了!”克伦斯基对上次去漠河谈判,无论是途中中国的特战队员的悉心保护,还是在漠河谈判现场,蔡锷的奋不顾身都是很感激的,从里对中国产生了很大的好感。

克伦斯基说着就引着蔡锷朝别墅里面走去,由于有尼古拉耶维奇的命令,除了克伦斯基和经过检查的工作人员闲杂人等没有允许不得靠近别墅区,所以随同的官员都只能在别墅外面都听了下来。当然这些官员不会有任何抱怨,反正从头到尾他们都是陪衬的,无所谓进不进去了。

“呵呵……没想到,即使是在莫斯科也要这么严密的保护啊!”蔡锷当然发现了进了别墅只有自己的随从还有克伦斯基,加上几个穿着黑色西服,长得五大三粗,眼神却精悍有力的大汉,很明显这些人是所谓的贴身保镖了。

“没办法,主要是为了先生的安全着想!”克伦斯基怎么听不出蔡锷语气里有嘲讽的意味。

先不说彼得格勒作为沙皇政权的首府都被苏维埃占据了,就连临时首都莫斯科,也被苏维埃政权的特工给渗入了,实在有点丢人了。

“克伦斯基先生,我想你应该是最清楚我这次来的目的吧!”蔡锷看了一眼身边的随从,还有后面的贴身保镖,意思是让他们下去,自己要跟克伦斯基先生好好谈谈了。

其实克伦斯基有一点没看错,蔡锷办事果然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之所以一上来没有直接说是去会见尼古拉耶维奇首相,是因为他首先要跟克伦斯基要谈谈,因为中国国民政府最重要目的就是在这次沙俄动乱中,促使克伦斯基建立一个亲华的政权,所以一切事情都要先以克伦斯基为主。

当然蔡锷这么做的另外一个好处,就是让克伦斯基感受到中国国民政府的诚意,的确是想帮助克伦斯基在沙俄政权结构中取得更高的地位。

克伦斯基这段时间也感受到了,自己在整个沙皇政府中的地位跟以前相比有了一个质的飞跃。

“部长先生这次来是为了?”克伦斯基没有说出自己心中的猜想,他当然不会这么做了,无论是猜对还是猜错,对自己来说都是一点好处都没有的。猜对了,蔡锷很有可能就因此对这个目的避而不谈,以让克伦斯基放松警惕,以便让中国国民政府更好地达成这个目的;要是猜错了,反而会暴露自己心中的想法,这样更危险;与其这样两头都不讨好,还不如直接装笨让蔡锷直接说呢。

“克伦斯基先生,不知道你对中国的文化有多少了解呢?”蔡锷并没有急于说出自己心中的目的,反而继续问克伦斯基。

在克伦斯基的带领下,蔡锷走到了别墅的里间,一个装潢很考究的书房或者会议室类型的房间,房间里挂着一副很有名的画,可是蔡锷自认为自己是个大老粗,实在不知道这幅画的作者是谁,不过只是简单的觉得好看。

两个人在铺着厚实雪豹皮的长椅上坐了下来,蔡锷不得不感叹,沙俄贵族真懂得享受啊,就连领地都快要被人抢完了,竟然还有这么好的地方享受,却不顾自己的前线士兵还在受冷挨饿,这可能也是沙皇政府为什么有那么好的武器装备,那么多的士兵,还是会吃败仗的一个原因之一吧。

“贵国文化博大精深,我只是略微知道一些皮毛,不足为耻的!”克伦斯基不知道蔡锷为什么会问自己这个,可是蔡锷竟然问了,克伦斯基还是很谦虚的回答到。

“中国古代有两本写战争的小说很有名一本是《水浒传》一本是《三国演义》,不知道克伦斯基先生可看过?”蔡锷看着面前茶几上放着热咖啡,虽然知道这玩意很苦,但是由于一路都受沙俄的寒气影响,蔡锷实在是冷坏了,现在中国都是春天了,没想到沙俄还是这么冷,没办法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拿起桌上的咖啡就喝了起来。

“哦哦,我都看过,可是我还是不懂,部长先生为什么会问我这个问题?”克伦斯基心想以蔡锷的性格说话应该是直来直往的,可是为什么现在跟自己虚与委蛇,老是绕着圈子说呢。

这一点克伦斯基当然会想不到的,蔡锷这次回南京的时候,又专门找伍廷芳学了一招,外交过程中,尽量把谈话说的充实,不要一上来就暴露自己的意思,这样很容易让对方猜想到你在想什么,然后你就会丧失主动权,所以蔡锷才变得很文人的说话了。

“不知道克伦斯基先生觉得现在沙俄的内战是《水浒传》里面描写的战争还是《三国演义》里面描叙的战争呢?”蔡锷就是不打算解释克伦斯基的发问,当然蔡锷也不知道怎么解释,难不成直接说,我就是在慢慢掉你胃口的,这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嘛。

“《水浒传》,现在的苏维埃政府就像当年的梁上一百零八汉一样,自以为自己能占山为王,反正到最后还是会被政府给消灭的,这就是你们所说的农民阶级革命的幻想性和不成熟性,始终是狭隘的,不会取得胜利的!”克伦斯基以为蔡锷会问自己什么特别难得问题呢,想到是这么简单的问题,一下子很兴奋的回答到,甚至还以为蔡锷告诉自己这个事情是为了说沙皇政府肯定会战胜苏维埃政府那群草寇的。尤其是在说到苏维埃政府的时候,克伦斯基一脸的蔑视和瞧不起,这有可能是他本身是资产阶级新贵族的身份的原因吧。

“呵呵……可我认为克伦斯基先生的看法是错误的,现在的沙俄国内更像《三国演义》里面的战争……”蔡锷准备了一大段的演说呢。

“可是只有两个政权啊?”克伦斯基不明白的反驳到,这是很正常的常识啊,《三国演义》明明说的是三国嘛,这个跟现在的沙俄一点关系都没有啊,克伦斯基认为蔡锷犯了一个常识性的错误。

“克伦斯基先生请听我说完,你就明白了!”蔡锷清清嗓子说到,虽然很讨厌克伦斯基这么不礼貌的打断了自己,可是还是很好的压制了自己的情绪,为了能讲这个,蔡锷还专门找了一个早年开私塾的老先生请教了好久呢,做了这么多功课可不能白费了。

“首先,我先给你解释‘三国’的原因,目前从局势上来看,沙俄境内是存在一个是以列宁领导的苏维埃政府,一个是以沙皇实际是首相尼古拉耶维奇领导的沙皇政府,可是这两个政府目前的势力虽然沙皇政府可能还是占劣势一点,可是沙俄的贵族根深蒂固不可能轻易撼动的,所以两股势力旗鼓相当,可就是这种旗鼓相当的状态才是最可怕的,这样一来战争肯定不会这么轻易的结束,而长久的战争给沙俄带了的只能是巨大的创伤,可是现在的苏维埃政权主要是农民还有工人,但是他们没有结实的基础不符合历史的潮流,所以不可能存在,而沙皇政府与人民的之间的矛盾过于激化,这样一来,沙皇政府也不可能被人民所接受,没有人民支持的政府是没有立足之地的,要想重新找回人民的支持,那沙皇政府就必须改革,而改革后的沙皇政府就不是原来的沙皇政府了,这才出现了第三个国家。”蔡锷满脸自信的说到,克伦斯基听的似懂非懂的,可是还是频繁的点头。

第1217章,内况

“那不知克伦斯基先生可知道刘备?”蔡锷接着引入自己的话题了。

“知道,刘皇叔仁义满天下嘛!”克伦斯基对别人不熟悉,对刘备还是很熟悉的,认为自己就跟刘备一样,有着满肚子的报国的抱负,可是一直迟迟得不到很好的施展,只能慢慢积累了。

“那刘备的儿子你知道吗?”蔡锷终于问道自己想问的了,说完长嘘一口气,没想到这么说话,真的好累啊。

“刘备的儿子不是阿斗吗?你们中国不是一句俗话叫,扶不起来的阿斗嘛!”克伦斯基越来越自豪了,平时不考不知道,一考才知道自己竟然知道这么中国的古典文学啊。

不过蔡锷可没有功夫欣赏克伦斯基知道这么多的古典文学,“没想到克伦斯基先生竟然连这个都知道啊,真是博学多才啊,我想知道为什么沙皇政府这么久在国内的战场还没有一点进展,难道沙皇政府也是扶不起来的阿斗吗?”蔡锷语气一冷,终于说出了这次来的目的了,就是为了促战的!

克伦斯基也很纳闷,没想到蔡锷竟然会这么直接的质问自己,跟之前跟自己说话的态度一下子转变了好多,克伦斯基一时还没有适应过来。

“部长先生,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蔡锷直截了当的就骂沙皇政府,那可是克伦斯基效忠的政府呢,克伦斯基听了肯定会感到不高兴的啊。

“克伦斯基先生,不好意思,请不要误会,我没有任何贬低或者侮辱贵国政府的意思,可是我想知道的难道贵国自己对于目前的现状还是不担心?”蔡锷意识到了,自己说了半天,最后说了一句沙皇政府不好的话,让克伦斯基误会成了,自己是在拐弯抹角的骂沙皇政府呢。

“可是目前沙皇政府内避战份子过多了,加上前线的战士的士气不是很高,后勤补给还有军事力量不高,所以才会这么一直僵持着!”克伦斯基知道蔡锷没有嘲讽的意思,可是当蔡锷说到关键的时候,克伦斯基马上就表现出了对沙俄前途的担心。

“克伦斯基先生,我想你应该很清楚,我也很清楚,如果长期这样战争下去,对沙俄只有坏处没有好处,你这么热爱的你的祖国,你肯定不希望你的祖国因为一场战争而衰落下去,作为朋友,我们也不希望看到沙俄因此衰落下去,所以我们才会毫无保留的支持你们,而并不是想着趁火打劫!”蔡锷这次回南京,在吴绍霆那得到了了对沙俄的正确态度,并不是想着把沙俄发展成为中国殖民地性质的盟友,一步一步的蚕食沙俄,而是帮助沙俄一起做大做强,做一个自己强大的支持,这样才能在国际社会上获得更多的支持。

“我当然十分相信贵国政府的情谊,可是我人微言轻,无论是在帝国议会还是在上议院,我都没法控制他们,所以我只能是一个人空喊口号,不瞒你说,沙皇政府内一些人之所以会这么乐意接受贵国的帮助,很大一部分是想通过贵国的帮助继续维持自己奢华的生活,对此我深表遗憾,可是我也无能为力。”克伦斯基被蔡锷一顿质疑之后,只好说出了沙皇政府内一个惨痛的实情。

从克伦斯基落寞无奈的表情看,克伦斯基说的应该是真的,没想到一个在沙皇政府中能够把孟什维克这样的反对的党都能吸收到社会革命党中来的一个这么有能力的人,竟然对腐朽的沙皇政府内部却束手无策,看来沙皇政府真是腐朽到了极点了。

“克伦斯基先生,我想你你肯定有想过办法,你肯定有自己的思路去解决这件事情,你如果相信我的话,请告诉我,我会帮助你实现的。”蔡锷听到克伦斯基这么无力的诉说非但不是丧失信心而是相信,克伦斯基既然看到了问题,不可能没有解决问题的方案,所以他很自信的克伦斯基之所以这么说,无非是想得到中国国民政府的更大的帮助。

克伦斯基叹了一口气,很纠结的样子,“部长先生,你这次来见到我们的首相尼古拉耶维奇你打算跟他谈些什么?”克伦斯基想想还是问到。

“克伦斯基先生,我想的表达已经很明确了,我们是朋友,我们支持的是你,所以我跟你们的首相尼古拉耶维奇谈什么,取决于我们现在谈什么!”蔡锷当然不会跟克伦斯基直接说他会跟尼古拉耶维奇谈些什么,对于克伦斯基避让自己的问题不回答,蔡锷还是有些不高兴的,之所以这么回答,是因为蔡锷想让克伦斯基意识到这次谈话很重要,或者也可以另外一种解释,要是克伦斯基让中国国民政府不满意的话,中国国民政府可以随时在沙俄换一个人支持。

“部长先生,我相信你们的诚意,其实我早就想过了,现在对沙俄来说最重要的是一个体制上的变革,这意味着我们要让更多的权利到人民手上,给人民切实的好处,这样才能缓和沙皇政府跟人民之间的矛盾,才能获得人民更多的支持,沙皇政府才能取胜!”克伦斯基终于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虽然只是简短的几句话,但是蔡锷还是听出了克伦斯基的野心,体制的改革,意味着克伦斯基需要控制大半个沙皇政府这样才能做到,而且还需要克伦斯基推翻一些顽固不化的反对者,而这一切看似很简单,但是对沙皇政府来说是一个洗礼,从头到尾的洗礼。

“克伦斯基先生,果然我没有看错你,你是一个非常出色的爱国者,你需要我们做些什么?”蔡锷紧接着问到,因为他知道克伦斯基一个人能量是不足以抵抗整个沙皇贵族里面的保守派的阻挠的,要是能够阻挡,现在蔡锷的出现已经没有意义了。

“部长先生,我现在很矛盾,我不知道我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克伦斯基脸上的肉都快挤到一块了,眉头紧皱,样子很是紧张纠结。

“克伦斯基先生,我热爱我的祖国,你也热爱你的祖国,我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让我的祖国多一个强大有劲的盟友,而你今天所作的一切也是为了让你的祖国变得强大起来,我们根本的目的没有变,我们不在乎怎么去实施行为去达到我们的目的,因为历史会告诉人民我们做的是对还是错的,但是我相信只要我们去做了,至少我们不会感到后悔!”蔡锷看出了现在的选择对克伦斯基很是关键,可能这个选择对克伦斯基来说是一把双刃剑,到现在他还没有权衡好之间到底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所以才会这么纠结。

克伦斯基站了起来,来回走了几步,“部长先生,我需要一股强大的力量,让还在睡梦中的保守贵族们清醒过来,让一直抱有幻想的布尔什维克彻底死心!”

蔡锷盯着克伦斯基没有说话,蔡锷不明白克伦斯基所说的强大力量到底是在指什么?

“我需要贵国出兵干涉沙俄内政!”克伦斯基也盯着蔡锷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到。

“不可能,我们绝不会这么做!”蔡锷没想到克伦斯基会这个想法,克伦斯基刚说完,蔡锷就立马反对到,言辞很是坚决。

第1218章,直接干涉沙俄

蔡锷实在想不到到克伦斯基竟然跟自己提出了这样的要求,而且在蔡锷看来克伦斯基提出这样的要求,简直是在把中国和沙俄一起带进一个无法自拔的漩涡之中去了。

“部长先生,请你不要激动,听我解释嘛!”克伦斯基对蔡锷的反应很是矛盾。一方面蔡锷这么激动的反应只能证明一点就是中国的国民政府的确对沙俄的国家内政一点都不想去干涉,始终保持着沙俄的国家的独立主权;另外一方面克伦斯基还是有点失望的,要知道他可想了好久才决定这么说的,并不是简单的试试蔡锷的,沙皇政府一直对苏维埃政府保持了焦灼的状态,其中有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保守派的利益一直被保持了,可是一旦中国军队进入了沙俄那保守派就会坐不住了,很快就会耗尽力气在沙皇政府和苏维埃政府的对战过程中,从而就能很快的促进战争结束,以便让中国军队早日离开沙俄境内。

当然在克伦斯基想这个方法的时候,他也是经过反复考量的,毕竟如果中国军队进入了沙俄境内,进去容易,出来就很难了,克伦斯基担心的就是引狼入室的,所以他想说这个的时候,就是想在蔡锷这边得到比较准确的回应,从而也在沙俄准备好如果中国军队进入沙俄之后不离开沙俄的准备。

可是蔡锷却有不同的想法,蔡锷之前说的话,虽然有些过分的情绪做作在里面,可是蔡锷却说的是真心话,在吴绍霆的看法中可以很明显的得出结论,中国不可能武装干预沙俄内政的,这么做无疑是将中国再次拉入一战的深渊里面。

当然蔡锷也想到了这可能是克伦斯基的一次试探,想知道中国支持沙俄的主要目的,所以才会在回答的时候掺杂了一些表演的戏份在里面。

“克伦斯基先生,不管你怎么解释,有什么样的借口,在我这边的你得到的答案都只有一个,那就是中国不可能武装干涉沙俄内政的,我们只是出于帮助朋友的角度,才会对沙皇政府提供帮助的,你要是非要把我们推向一个不仁不义的角度上去,那我们只好终止我们的合作了!”蔡锷还没等克伦斯基说出来就严词拒绝了克伦斯基一切的想法。

“部长先生,你误会了,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贵国政府的诚意,这个问题我已经反复强调了,这次邀请贵国政府向沙俄派遣军队,的确是我们经过深思熟虑的,只是想通过这次派军,刺激一下我们沙皇政府中还在做梦的那些人,从而推动沙皇政府能在对苏维埃政府的问题上强硬一点!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派军支持沙皇政府剿灭叛军!”克伦斯基有点紧张,蔡锷的态度这么坚决,但是蔡锷的想法跟自己还是有一定出入的,所以克伦斯基觉得自己还是有希望的。

“我不懂克伦斯基先生的意思?”蔡锷觉得从头到尾克伦斯基不像是在试探自己,而是很认真的跟自己讨论一个事情,而且似乎自己理解错误了克伦斯基先生的意思了。

“部长先生,你看能不能这样,我知道你们在沙皇政府的统治范围内,还有苏维埃政府的统治范围内都有军队,我想让你们的军队进入沙俄境内做出要攻占沙俄领土的样子,这样一来,双方政府都会紧张起来,而苏维埃政府更多的倾向会向你们转移,毕竟你们那时候已经变成外敌了,而沙皇政府这边,我会让我们的军队,更多的力量用来剿灭苏维埃的乱党的,然后分出小股力量假装跟贵国政府的军队进行斡旋,从而迷惑苏维埃政府,也给我们沙皇政府里面的有些人敲响一个很有力的警钟,国家内乱不定,不但自己本身的权益会有可能很快受到侵犯,甚至还有其他国家和让他们付出更大的代价。”克伦斯基简单的说了一下他想让中国国民政府的要做的,也分析了一下其中的利弊。

蔡锷没有说话,觉得克伦斯基今天给他的感觉似乎更冷了,甚至还有点野心过于膨胀了。蔡锷心中有种不好的感觉,如果让克伦斯基在沙俄的政坛掌握了很大的权力,那克伦斯基肯定会变成一个很有力的强权主义者。

也不怪蔡锷会这么想,克伦斯基的无论是胆气,还是智谋甚至能跟吴绍霆相比了。

光是从这次敢让中国军队,直接入驻沙俄,就可以看出来,克伦斯基是个有胆气的人,要知道一个国家向另外一个国家派军,绝对是一件大事,而且弄得不好就会出现干预国家政权的现象,而克伦斯基只是沙俄的至少名义上还是一个小小的外交部长,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简直让蔡锷自愧不如了。

可是从克伦斯基的分析中可以看出,他绝不是简单的就是让中国派军,而是想好了一切的前因后果,甚至想到了中国这次派军的影响的利弊,而不是一时脑热说出来的,而且从效果上来看,中国进军沙俄,而且是分为两个方面,一个是针对苏维埃政府的领地,另外一个是针对沙皇政府的领地。

在苏维埃政府的领地中,中国肯定很快就会苏维埃政府发生很大的摩擦,甚至会是大规模的战争,这样一来,中国跟苏维埃政府之间的贸易活动就不得不停止了,而苏维埃政府不但失去了中国的强大的贸易支持,还需要分出很多战斗力来跟中国抗衡,这样一来苏维埃政府对抗沙皇政府的军队就会减少好多,沙皇政府的胜算会更大一点,就算是对于沙皇政府中国的一些保守派而言,能够稳赢不败的获取更多的利益,自然是会很愿意,所以沙皇政府的战斗士气就会被调动起来了。

这样能一举两得的方法克伦斯基想的倒是很不错。

另外在沙皇政府的领地中,中国只是做做样子,沙皇政府也是做做样子,一点损失都没有,甚至沙皇军队还会因此向中国X政府索取更多的军火支持。

无论是从那一方面看,只要中国的军队帮助完沙皇政府顺利推翻苏维埃政府的统治之后,中国军队能顺利退出沙俄领地,那克伦斯基就能帮助沙皇政府稳赚不赔。

“克伦斯基先生,你的主意是不错的,可是这样一来,最吃亏的是我们中国军队啊,我个人自然愿意帮助朋友,可是我们的军队不是我一个人的啊,要知道你们沙俄的天气是很冷的,我都手不了!”蔡锷说着还用力的搓了搓身子,表现出很冷的样子,话外之意很明显,中国X政府不可能花了这么大力气帮助沙俄铲除了乱党,到时候一点好处都没有,那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嘛。

蔡锷现在倒是不急了,看来今天克伦斯基已经做好了很多准备,无论是从他说的这件事情的可行性,还是这件事情最后的成功的利益分配问题,克伦斯基肯定都已经想好了,蔡锷现在要做的就是保持一种爱理不理的态度,什么都让克伦斯基先说这样一来可以最大能力的掌握住主动权,从而保证中国的权益能够最大化。

当然还有一点就是他暂时还拿不定主意是否能够同意克伦斯基的建议,只能在克伦斯基说出了中国能在这件事情上获得的更多的好处,才能向吴绍霆汇报,请教是否发兵,毕竟蔡锷只是一个国土防卫部的部长,还没有权利调动这么大规模的军队,当然要是能调动可能就坏事了。

“当然,我们也充分考虑了贵国的利益,毕竟这次派兵会让贵国劳民伤财的,所以在战争结束之后,沙皇政府愿意跟贵国签订十五年的通商互助条约,中国的商品在沙俄将十五年不用交税,不过一些特殊商品需要进一步商榷!”克伦斯基很坚定的说到,不过这个合作条件至少从看上去还是很诱人的。

十五年的商品不用交税,那意味着中国商品能够在沙俄的市场上,哪怕是同类商品都能占有很大优势,至少是从价格上来看,占有很大优势,可是这里面还是有一个文字游戏在里面。

“呵呵……克伦斯基先生合作的诚意真是很足啊,可是我相信克伦斯基先生你应该明白,税收是国家财政收入的一个很大比例的收入,贵国为什么放弃这么一大块的收入呢?”蔡锷并没有表现出对此有多大的吸引力,如果自己要是表现了过多的热情的话,克伦斯基很有可能就会降低自己的心中的砝码,可是要是自己不表现出过多的关心的话,克伦斯基很有可能就会加大心中的交换砝码以便更好的吸引蔡锷的支持。

“谢谢部长先生的关心,其实在这个问题上我考虑了好久,但是我想的更多的是这么大规模的调动军队,如果没有足够的好处,我怕说服不了贵国政府中的一些官员!”克伦斯基很聪明的表达了,自己是下了血本在做这件事的,而且将自己的地位摆在了自己是为了中国的着想的上面了。

“呵呵……克伦斯基先生既然看到了调动军队对我过来说并不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所以我国政府自然不会因为这些蝇头小利就会把我国的军人的安危至于不顾的!”

伍廷芳告诉过蔡锷,在外交过程中的交流分为几种方式,一种是彼此都强调互利互赢,这个的前提就是彼此合作,而想要扩大自己利益,就必须在合作过程中多出力,另一种就是明明是占了很大的便宜,还要说的自己像是吃了很大亏一样,这么做有两个目的,一个是为了顾及你占便宜的一方的面子,没有谁真占了别人的便宜还满世界吆喝自己占便宜了,另外一个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保持充分的自主权,俗话说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你要是占了别人的便宜,就有很多受制于人的,所以为了保持自己的主动权,就不要说你占了多大的便宜。还有一种就是明明是吃亏了还要说自己占了很大的便宜,这么做也有两个目的,一个是为了维护国家的面子,国家在国际社会上,就像一个人一样需要维护自己的国家形象,所以你要是吃亏了然后满世界宣布你吃亏了,非但不会引起别人的同情而且更多是瞧不起,更有甚者也有其他国家想着在你这也获取更多的利益,另外一个目的在于你吃亏了,但是你没表现出吃亏的状态,这让占你便宜的国家会有一种挫败感,认为他给你打击还是不够,或者你能保持这种表面上是占便宜的状态,获取对方的好感,然后进一步合作,最终能取得最后的成功。

当然伍廷芳在跟蔡锷说这些的时候,都是在一个大前提下的,国家主权独立自主的前提下的。

而此时蔡锷就利用了第二种交流方式,明明是占便宜了,可是还一副自己划不来的样子,目的当然不是为了维护沙俄的利益,而是想着进一步扩大自己的利益。

“部长先生,难道这个交换条件对贵国还是不够吗?”克伦斯基竟然显得有点委屈的样子了,认为自己的条件已经到位了,可是蔡锷还是有点不愿意,实在有点说不过去了。

第1220章,野心家

“那我应该怎么回蔡部长?”王云更是糊里糊涂了,要知道蔡锷好不容易把情报从莫斯科传到南京,那可是动用了从北到南的中情局最核心的情报力量,可是传到南京之后,吴绍霆却没有给任何有价值的解释,这不是让中情局一群兄弟的努力都白费了嘛。

“就直接回他,视情况而定!”吴绍霆又说了一句废话,在王云看来。

可是吴绍霆却不是这么想的,他认为蔡锷至少从目前来看,已经能充分掌握整个“战局”了,与其这样,还不如直接给蔡锷最大的自主性,从而更好的发挥出蔡锷身上潜力。

要知道,每个国家官员只要走出国了,他都必须是一个外交官!

王云虽然不知道吴绍霆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可是蔡锷那边还在等王云的情报呢,虽然吴绍霆给了一个压根一点作用都没有的指导,可是王云还是要送出去。

按照吴绍霆的意思,王云很快就将自己的情报,通过中情局的情报网络,传到了莫斯科。

蔡锷是在凌晨得到情报的,可是拿到情报,蔡锷也是跟王云一样的反应,本以为吴绍霆可以给自己明确的指导,至少是大方向的指导,可是吴绍霆几乎是什么事都没干。

“视情况而定……”蔡锷反复想着吴绍霆这句话中的意味。

时间过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天亮了,吃罢早餐,蔡锷就在克伦斯基的带领下,前往沙皇政府在莫斯科的办公地点,会见尼古拉耶维奇首相了。

尼古拉耶维奇首相虽然由于战乱很是繁忙,但还是安排重要的官员,随从自己会见蔡锷。

“部长先生,不远千里而来,有失远迎,实在抱歉啊!”尼古拉耶维奇一见到蔡锷就拉着蔡锷的手,亲切的说到。

“首相大人日理万机能亲自接待在下,在下实在是惶恐万分啊!”尼古拉耶维奇在沙俄的地位就相当于吴绍霆在中国的地位,能亲自接待蔡锷,虽然他不得不亲在接待蔡锷,但是蔡锷嘴上还是要照顾一下尼古拉耶维奇的面子的。

“应该的,应该的,贵国对沙俄人民的情谊实在是让沙俄人民感激万分啊!”尼古拉耶维奇很直接的表明了,自己会亲自接见蔡锷,是因为中国国民政府对沙俄的帮助。

“呵呵……这都是应该的,谁让克伦斯基先生还有您及众多沙俄人民都是中国人民的好朋友呢!”蔡锷再次把克伦斯基推倒了风口浪尖,竟然直接把克伦斯基的地位还摆在了尼古拉维奇的前面,这分明是直接挑起尼古拉耶维奇对克伦斯基的不满,要知道尼古拉耶维奇能有今天,就是自己从尼古拉二世的手中夺取了所有的权利,所以尼古拉耶维奇比任何人都担心别人会用同样的办法在自己的手中又将这些抢走。就在蔡锷这么说的时候,尼古拉耶维奇偷偷用眼光瞪了一眼克伦斯基。

克伦斯基在蔡锷说出自己名字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后果的严重性,虽然只是蔡锷简单的一句话,但是以克伦斯基对尼古拉耶维奇这么多年的了解,尼古拉耶维奇不可能会这么轻易的算了的,当然他也会注意到了尼古拉耶维奇看自己的眼神,那种眼神是充满怀疑嫉妒的眼神的。昨晚在蔡锷说出目前沙俄的状况更像中国古典小说《三国演义》里面的描叙的情况,克伦斯基就试图给几个人定位,其中尼古拉耶维奇在克伦斯基眼里都是在袁绍和曹操两个奸雄之间徘徊的,曹操生性多疑,有着宁可我负天下人,也不要天下人负我的情怀,甚至还做出梦中杀人的举动。克伦斯基很是但是尼古拉耶维奇很有可能因此也会迁怒于自己。

同时克伦斯基很纳闷,蔡锷为什么会这么口无遮拦,这不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嘛,难道蔡锷对于昨天自己提出的建议看出了什么端倪,现在想放弃自己了?克伦斯基心中很是慌乱。

蔡锷也发现了尼古拉耶维奇看克伦斯基的眼神不对了,不过这真是自己想看到的局面,蔡锷当然是故意这么说的,因为只有这么说他才能真实的发现克伦斯基跟尼古拉耶维奇之间的关系到底怎样。

如果尼古拉耶维奇跟克伦斯基的关系很好,刚才听到蔡锷这么夸克伦斯基的时候,尼古拉耶维奇只会一笑了之,要是尼古拉耶维奇跟克伦斯基的关系不好,或者说克伦斯基并不是尼古拉耶维奇的心腹,那尼古拉耶维奇则很在乎克伦斯基地位权利如何,以便随时控制不让他的权利超过了自己,这就是历史上所有的功高盖主者都该死的一个重要的原因了。

看来克伦斯基在沙俄政坛虽然能力出众,可是一直郁郁不得志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克伦斯基并不是尼古拉耶维奇的心腹啊。

得到这些答案之后,蔡锷很是满意,随着尼古拉耶维奇等人前往议事厅了。

“不知部长先生此次来莫斯科主要是为了什么而来啊?”尼古拉耶维奇虽然对刚才蔡锷的说法不是很满意,但是没办法这是蔡锷的自由,或者也代表了中国x政府的意思,这些都不是自己能左右的,所以他把更多的责任都推到了克伦斯基的头上了,此刻还是满脸形式化的微笑的跟蔡锷交谈。

“贵国一直在处于内战过程之中,我国在贵国拥有大量的商品贸易,加上亚欧空中大陆桥的中转站还在建设过程中,我国元首派我前来查看一下这边我国国民安全情况和视察一下这边的亚欧空中大陆桥中转站的建设情况,还有主要的就是为了增进中俄友谊,加强我们彼此之间的联系,以便我们在以后的发展道路上,互帮互助守望相助!”蔡锷款款而谈,可是跟之前自己跟克伦斯基说的目的一点都不一样!

这是蔡锷今天早上才想好这么说的,其实这有挂羊头卖狗肉的嫌疑了,其实就算蔡锷不说尼古拉耶维奇也能猜到这次蔡锷来的主要目的,可是蔡锷就是不直接说这次来的直接目的,反正自己不说尼古拉耶维奇自然也不会轻易的说出来的。

不过克伦斯基又在心里嘀咕了,蔡锷到底在想什么,难道是在这里不方便将自己的真实目的讲出来,还是蔡锷这次来主要是跟提醒自己的,或者说蔡锷是就是为了让尼古拉耶维奇跟自己的关系闹的更僵,可是这对蔡锷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好处啊。

蔡锷一直强调的是希望有一个和平稳定的沙俄,可是本来沙俄国内就已经是动乱不安了,蔡锷这么弄无疑是让沙皇政府内部矛盾更激烈,这也等于再次分化沙皇政府的势力,是雪上加霜的行为啊,这样一来还怎么促进沙俄在对抗苏维埃政府的过程中获胜呢。

“好,我相信中俄的友谊一定会长久的,不过说起来有些惭愧,虽然中俄这些年来一直存在很多争执,可是这些都不是我们能够左右的,历史的问题,自然交给历史去解决,国民政府能这样不计前嫌的帮助沙俄,让鄙人很是感动,尤其是这次镇压苏维埃反对政府的行动中,贵国能提出这么大的帮助,我代表苏维埃政府表示感谢!”尼古拉耶维奇说着举起手中的水杯以表示敬意。

尼古拉耶维奇很巧妙的又将事情转移到了有关中国对沙俄支持抗战上面来了。就是要从蔡锷的口中套出最真实的有关中国对沙俄支持的主要目的,因为尼古拉耶维奇很多消息都是从克伦斯基的口中得知的,可是从现在看来,尼古拉耶维奇觉得自己没必要再相信克伦斯基了。

“为了中俄能够相扶相助的长久发展这些都是应该的,当然还是要感谢克伦斯基先生的努力!”蔡锷说着又很亲密友好的对克伦斯基投了一个笑容。

克伦斯基真是要被蔡锷给逼疯了,这不是故意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嘛。

“主要是两国领导人的共同努力的结果!”库伦斯基觉得自己如果再不说的话,任凭蔡锷这么一个劲的夸自己,很有很可能直接逼着尼古拉耶维奇直接暴走了。

不过他不说还好,一说尼古拉耶维奇火更大了,这算怎么回事,蔡锷让尼古拉耶维奇下不了台,最后竟然需要风暴中心的克伦斯基出来调解,这不是再一次打克伦斯基的脸嘛。

“部长先生,眼看我们就要完全推翻反动的苏维埃政权了,不知道部长先生对未来中俄之间的关系是怎么看的?”尼古拉耶维奇尽量压低了自己的情绪,接着询问到。

“首相先生,我想这一切都需要等沙皇政府彻底推翻苏维埃反动政府之后才能做决定吧,可是短时间这场战争应该是不可能结束的吧?”蔡锷今天是怎么了,简直不是来访问的,而是来踢场子的啊。

即使蔡锷说的是事实,尼古拉耶维奇这么说只是为了顾及沙皇政府的面子,而且尼古拉耶维奇的问题是在外交过程中经常会问的问题,无非是两个国家为了表示友好,互相达成某种协议,可是蔡锷这么一说,简直是直接没给尼古拉耶维奇一点面子,也是没给沙皇整个政府留一点面子啊,更别说以后继续的友好外交了。

“谢谢部长先生对沙俄未来的担心,但是请先生放心,沙俄内乱会在很短的时间就会结束的!”尼古拉耶维奇有点不满的说到。

尼古拉耶维奇今天都有点怀疑是否是自己出门没有看黄历了,怎么今天会这么背啊,就连蔡锷一个中国小小的国土防卫部部长都敢公然的瞧不起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当然他更多的责怪都到了克伦斯基身上,认为是克伦斯基抢了自己这些风头的,甚至在尼古拉耶维奇看来这些很有有可能是克伦斯基一手操作的。

“首相先生,也许是我的表达方式有问题,让您误会了,沙皇政府要是真有这么有能力让战争很快结束,这当然是中国国民政府最愿意看到的,可是事实上,沙皇政府的军队在前线并没有占多大的优势,不然也不会向中国x政府请求直接派兵干涉沙俄内政了!”蔡锷还是淡淡的说到,丝毫没有顾及尼古拉耶维奇的语气中的不满和警告的意味。

尼古拉耶维奇看着蔡锷眼神里不再是不满和窘迫了,更多的是杀气,很浓的杀气,尼古拉耶维奇的脸色僵硬,边上的陪同的官员也是议论纷纷,因为他们第一反应就是不是去怀疑蔡锷的说的是否是正确,蔡锷竟然敢当着尼古拉耶维奇的面,直接这么说,证明蔡锷是不可能造谣的,所以在随从的官员的心里已经将这件事默认真实的了,而能有邀请中国派兵干涉沙俄内政这样权利的只有尼古拉耶维奇一个人了,所以大家都潜意识的把这个提议当成了是尼古拉耶维奇提出来的。

作为一个国家的最高统帅竟然需要邀请别的国家的军队来帮助自己铲除乱党,这已经不是仅仅一个面子上的问题了,而是一个国家的负责人对国家负责的态度的问题了,就连一个小小的乱党都让尼古拉耶维奇这么焦灼,那以后如果遇到了更多的问题,尼古拉耶维奇怎么去面对?又怎样保证沙俄的权益不被侵犯?

很快有人就开始怀疑尼古拉耶维奇的能力问题了。

而尼古拉耶维奇并没有出面否认这件事或者承认这件事,在尼古拉耶维奇看来,自己从来没有说过这种话,可是看着蔡锷样子,不可能拿这种事情开玩笑或者说谎的,肯定是有人向蔡锷提出了这样的要求,蔡锷才敢大胆的在这边说的,可是什么人有这样的胆识还有资格呢,想来想去,只有克伦斯基一个人了。克伦斯基是中俄这次合作的沙俄方面的负责人,而只有他跟蔡锷私下才有可能接触,除了他以外,尼古拉耶维奇想不到还会有谁有这样的能力了,今天克伦斯基已经是让尼古拉耶维奇很是没面子了,可是克伦斯基竟然还想蔡锷提出这么荒唐的请求,简直就是在卖国求荣了,虽然现在不能对克伦斯基怎么样,但是尼古拉耶维奇心中已经下定决心了,克伦斯基不能留了,只有铲除,才能永绝后患。

克伦斯基没想到,蔡锷竟然这么直接的说出来,自己当初给他的提议,可是昨晚蔡锷已经严词拒绝了自己了,为什么现在要提出来呢?蔡锷应该很清楚,当着这么多官员还有尼古拉耶维奇的面说这个,简直是在直接将中俄拖入战争之中,这样一来,中国不可能再向沙俄派兵了,如果派兵了,就是对沙皇政府最大的侮辱了,可是如果不派兵,那中俄所谓的合作,只是名存实亡了。

克伦斯基在这种情况下,想的更多的不是自己可能会因为蔡锷的一句简单的话招来杀身之祸,而是更多的考虑是沙俄的利益荣辱了,这才是一个真正的爱国者,把爱国融入了骨子里面去了。

当然蔡锷也是一位把爱国融入到了骨子里面的爱国者,甚至是直接把自己的生死真正的抛开了,因为蔡锷很清楚自己在这直截了当的说出了克伦斯基告诉自己的话,从尼古拉耶维奇的反应蔡锷可以判断出来,让中国派兵直接干涉沙俄内政这就是克伦斯基一个人的想法,并不是尼古拉耶维奇的想法,而此时蔡锷直接说了,如果处理的不好,蔡锷会从一个中国远到莫斯科的,并且是一个能够给沙皇政府提供帮助的一个国际友人的角色,一下子就变成了,一个野心家,甚至有侵略意图的野心家,这会让蔡锷一下子变成整个沙俄人民的敌人了。

第1221章,彼此心理

蔡锷虽然此刻脸上还是洋溢着笑容,可是蔡锷很清楚自己身处危机之中了。

“哈哈……部长先生真会开玩笑,很感谢中国X政府这么不惜血本的帮助,沙俄人民肯定会铭记在心的!中俄的友谊也是万古长青的!”尼古拉耶维奇在众人叽叽喳喳讨论的时候,握着蔡锷的手,很真诚的说到。

就连蔡锷都有些纳闷了,虽然他设想过尼古拉耶维奇听了自己这段的反应,可是更多的是侧重在尼古拉耶维奇的会有类似过激类的反应,没想到蔡锷真是低估了尼古拉耶维奇的城府了,尼古拉耶维奇竟然直接把这个说成了一个笑话,而且无论是从说话的表情,还是语速,语气,都是那么自然,这是一个只有优秀政治家才具备的良好素质啊。

不过尼古拉耶维奇竟然这么说,首先就可以说明一个问题了,蔡锷的安全得到了保证,蔡锷包括蔡锷随从的官员都长嘘了一口气。

在场的官员,也符和着跟在后面笑了起来,当然能被尼古拉耶维奇欺骗是多少人,就不得而知了,就算是没有被欺骗的,此刻也不会站出来说的。

不过,克伦斯基虽然脸上笑的比任何人都开心,可是内心了却多了一份很浓的危机感。他当然不会相信尼古拉耶维奇会把这样严肃的事情当成了一个笑话了。

克伦斯基对尼古拉维奇刚才的反应有三个分析,第一,尼古拉耶维奇是一个出色的政治家,在看待政治问题上有自己的先见之明,懂得用长远的眼光去看待问题,所以尼古拉耶维奇很清楚的认识到,中俄或者应该说的具体点,中国的国民政府在此时跟沙皇政府之间不可能发生冲突,因为这样对中国国民政府的影响会很小,而对沙皇政府的影响确实极大,所以这样一来尼古拉维奇这样的反应,只是表示了自己不愿意跟中国国民政府之间发生很到的冲突的,这样一个态度。

第二,尼古拉耶维奇肯定已经猜到了这个提议是自己提出来的,无论他是出于什么角度考虑,现在可能会不动自己,甚至表现出无所顾忌的态度,可是对克伦斯基而言,尼古拉耶维奇肯定会对此采取行动,这个行动的应该是在中俄合作之后,因为你尼古拉耶维奇表现的无所谓态度,恰恰也表露自己真实的心计,想麻痹自己,让自己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尼古拉耶维奇能够轻易的将自己拿下。

第三,现在是一个公共的场合,尼古拉耶维奇知道人多嘴杂的道理,所以他不会过多的承认什么,甚至不知情的沙皇政府官员依旧相信这个提议是真实的,但是只是尼古拉耶维奇的提出来的,不是克伦斯基提出来的,这样一来,尼古拉耶维奇就很确保沙皇政府至少从表面上看去还是很平静团结的,因为现在的沙皇政府面临大敌,内部的安定团结最为重要。

不过,蔡锷才没有那么多说道呢,自己只要把茅盾跳起来了,无论是表面上能够表现出来的矛盾,还是背地里才能看见的矛盾,只要有矛盾,蔡锷的目的就达到了。

接下来就是一些简单形式化的,接待的礼仪,说的也是一些形式话的话了,没有多大新意。

蔡锷虽然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不对,但是还是同样的把情报再次传回了国内,这两天可真是累坏了,中情局从莫斯科到南京的情报人员了。

王云拿到情报,还是同样的重视,因为吴绍霆的无所谓的态度,让王云觉得事情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的,所以他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否则到事情真发展到连他无法控制的程度的时候,那就更加危险了。

最好的控制就是做好双方情报的安全有效,确保蔡锷跟吴绍霆之间的交流顺畅,以便最大程度的,避免这次行动中的差距。

还是没有经过侍从官的同意,王云直接进了吴绍霆的办公室。

“元首,蔡部长传来的最新消息!”王云说着把情报直接递给了吴绍霆,他觉得还是让吴绍霆直接看,然后做出决定方便一点。

吴绍霆接过王云递过来的情报,认真的看了半天,蔡锷的情报中,主要是讲了,他怎样把克伦斯基的意思表达给了尼古拉耶维奇,并说了一下尼古拉耶维奇的主要反应。

“行啊,士别三日,定当刮目相看啊!蔡锷这次办的漂亮啊!”吴绍霆看完情报,表现的很兴奋。

“元首,蔡部长的情报到底表达了什么意思,让您这么兴奋?”王云很少看到吴绍霆情绪失控的样子,所以很好奇蔡锷的情报王云,事先是看过的,可是并没有在情报中看出更多的意思,可是吴绍霆却看得如此兴奋,实在有点让王云不解。

“哈哈……蔡锷这次办的真是够漂亮啊!”吴绍霆没有回答王云的问题,反而毫不隐讳的再次夸奖了蔡锷,足以看出吴绍霆对蔡锷这次能办出这样的事的兴奋。

“元首,你倒是说啊,你要急死我啊!”王云越是看着吴绍霆兴奋的样子,越是着急,王云是搞情报的,而搞情报的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好奇心特别强,所以,当知道别人知道的事情,自己却不知道的时候,王云表现出了自己强大的好奇心。

“蔡锷这次走了一招险棋,但是从蔡锷的描叙过程当中来看,蔡锷这招险棋走成功了!”吴绍霆说了又等于没说一样,能让兴奋的当然是有刺激性的东西,吴绍霆只不过是换了一个表达。

“什么险棋?”王云还是继续追问,否则吴绍霆要绕个半天都不会说的。

“昨天蔡锷不是说克伦斯基提议说让中国派兵直接干涉沙俄内政嘛,我当时就想到了这到底是克伦斯基的意思,还是以尼古拉耶维奇为首相的,沙俄政府的意思,没想到蔡锷也想到了这个问题,直接跑去问尼古拉耶维奇了,而且还特意嘲讽了一下尼古拉耶维奇一番!”吴绍霆边笑边说,似乎并不在意蔡锷这种表面上看去非常不利于中俄友好关系发展的行为,反而对这种行为很是赞善一样。

“是,这个昨天您已经说了!”王云按着性子的接到,心想我的记性还不会差到那个地步吧,你昨天跟我说的事情现在还来跟我重复一遍,实际上这并不是王云对吴绍霆的不恭敬,而是王云的心里实在是太急了。

“可是蔡锷并没有直接去质问克伦斯基关于这件事情,而是将这件事情当着所有沙皇政府大小官员的面说了出来!”吴绍霆又强调了一边,目的是为了让王云注意到这个问题,然后才能从中发现其中的奥秘。

“恩!”王云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这让吴绍霆很是失望,本想着让王云从这看出问题的关键,可是王云就是不开窍啊。

“这么说吧,蔡锷在这么多人面前,坦诚的说出了这么关键甚至可以说绝密的一件事情,如果你沙皇政府官员,你会怎么觉得?”吴绍霆今天还是铁了心,要让王云明白这个道理了。

“我会觉得中国国民政府很坦诚!”王云想了游戏说道。

“对,就是这种感觉!所有的沙俄官员包括不知情的尼古拉耶维奇都会觉得蔡锷是一个坦诚的人!可是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让中国派兵干涉沙俄内政的这件事情他们当然包括尼古拉耶维奇在内都不知道!这就有趣了!”吴绍霆让王云明白了一个问题,紧接着又给王云提出了新的问题。

“所以,这个坦诚压根不存在?”王云心想,如果大家都知道的一件事情,至少是要在暗地里知道了,打一个很不恰当的比如,就是警察办案,如果很多证据都证明了犯罪分子是那个人,虽然大家都不说,但是心照不宣的都知道是那个人,而这个人呢,在大家说之前就承认了所有的罪状,这样的人叫坦白从宽,在认识情感上,还会给人一种好感,可是蔡锷却在大家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招认了事情,这非但不会引起别人的好感,甚至更多的是厌恶,就像你看一个表面上衣冠楚楚,然后他很认真的跟你承认了,他干过的很多禽兽不如的事,这样你会觉得人不可貌相,甚至会更讨厌他。

当然王云,没有将自己心中的想法全都说了出来,只是随便的说了一下。

“这已经不是一个坦诚度的问题,而是危机到沙皇政府稳定的问题!”吴绍霆很严肃的说到。

“这么严重?”王云有点不相信的反应到,怎么可能蔡锷简单的一句话,就会威胁到整个沙皇政府的稳定呢,难道沙皇政府是水做的啊。

“克伦斯基在没有经过尼古拉耶维奇同意的情况下,甚至都没有跟尼古拉耶维奇商议的情况下,私自跟蔡锷说这么重大的事情,如果你是尼古拉耶维奇你会怎么做?”吴绍霆盯着王云的眼睛,很认真的问到。

王云直视着吴绍霆的眼睛,虽然从中看不到什么,但是吴绍霆的眼睛很是深邃,深的让人看不到里面到底有什么,“如果我是尼古拉耶维奇的话,肯定不会放过克伦斯基的!”王云很坚定的说到。

“对,尼古拉耶维奇肯定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蔡锷这是把克伦斯基逼到死路上去了!”吴绍霆说着还用力的拍了一下手!

“元首,我们跟支持沙皇政府不是就是为了能让克伦斯基在沙俄政坛上取得更高的地位,从而建立一个亲华的沙俄政坛势力吗?现在蔡部长这么做,不是要毁了我们之前的所有努力吗?”王云很是不解,明明蔡锷就是在毁了之前也是他亲自建立起来的一切,可是吴绍霆非但没有表现出任何担心的样子,反而还是很兴奋,这让王云很是糊涂,难不成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很大的局,还是一开始就是一个很大闹剧?

“王云,你应该懂得什么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吧!蔡锷这么做表面上看去,是在将克伦斯基推倒了风口浪尖,也是将克伦斯基一步步推的远离我们,可是这真是蔡锷玩的一招险棋,再换个角度来看看,如果你是克伦斯基你会选择怎么办?”吴绍霆接着开导王云了。

“我可能面临两个选择,一个选择是我直接去找尼古拉耶维奇说清楚,解释清楚这件事情其中的缘由,另外一个选择就是找蔡部长希望从中国这方面找到更多的实质性帮助,干脆就将错就错了,直接让中国X政府帮助克伦斯基在沙皇政府中取得更高的政治地位!”王云作为一个情报人员又一次展示了自己强大的换位思考的能力,很快抓住了克伦斯基的面临的现状,然后根据实际情况,推断出克伦斯基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错,你分析很有道理,你觉得哪个选择的可能性更大一点?”吴绍霆对王云说法很是满意,接着问到。

“我觉得以克伦斯基的性格可能会选择第一个,因为在这些情报中都可以看出克伦斯基是一个绝对以沙俄利益为第一的一个人,所以他的所有行为都是冲着沙俄的利益而去的!而真的让中国帮助克伦斯基在这种情况下取得沙俄的政坛的更高的地位,克伦斯基很清楚的知道肯定会让他牺牲很多沙俄的即得权益的,所以以克伦斯基的性格是绝对不可能再找蔡锷的,甚至还有可能直接放弃这次跟中国的合作了!”王云很冷静的分析到,而且考虑到了方方面面的问题,当然主要的是从克伦斯基这个人出发的,觉得克伦斯基能够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才得出的了这样的结论。

“这是你的看法,很有见解,不过我倒更偏向于你的第二说法,克伦斯基很有可能再次找到蔡锷,将错就错,直接让中国派兵干涉沙俄内政,并帮助他在沙俄政权取得更高的地位!”吴绍霆很自信的说到。

“为什么元首会这么看?”王云很了解,吴绍霆思考问题的角度往往是很独到,也是常人所不了解的,可是每次偏偏就是这种看问题的方式,让吴绍霆都能在最后取得成功了,能坐上今天这个位置,吴绍霆这种不同常人的思考方式帮助了很大的忙。

“你认为如果克伦斯基不找蔡锷的话,尼古拉耶维奇还有沙皇政府中的其它官员,会给他活命的机会吗?虽然他不怕死,但是当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任何人都会本能的反抗一下的,因为这是生物的本性,所以在克伦斯基的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他肯定会先想到保命的,因为他还有保命的机会,而且几率是同等的,任何慷慨就义的人,那是他们看不到了活着的的希望了,或者说希望很渺茫,所以他们才不得不大方一点的去死!”吴绍霆这是从人性的角度来分析克伦斯基的,只要是克伦斯基是人,那他就存在这些特点,除非克伦斯基他不是人。

王云附和着点了点头,对于吴绍霆说的这一点王云还是比较赞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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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2章,尼古拉耶维奇的决心

“还有,尼古拉耶维奇对克伦斯基的态度是什么样的?他是在压制克伦斯基的成长的,他始终是不可能会给克伦斯基很多实权的,因为克伦斯基是一个有能力的人,一个能力的人一旦掌握了实权,他会想要更多的实权的,他的能力当然也会在不断提高,而此刻他提高能力的目的是为了获取更多的实权,所以尼古拉耶维奇很清楚的知道克伦斯基的能力,才会这么一直压制克伦斯基的!可是克伦斯基是一个爱国者,但是却被一直压制着,这一点在克伦斯基心中,应该造成了很大的创伤,所以他才会这么鲁莽的直接告诉蔡锷自己希望中国派兵干涉沙俄内政,不管是随便说说,还是认真建议,都可以看得出来,克伦斯基有强烈的变革欲望,加上他的初衷始终是为了沙俄的未来着想的,所以他会认为自己的做法是正义的,并不会有任何的负罪感,所以他还是会去找蔡锷的。”

吴绍霆这也是从克伦斯基的角度来分析的,不过吴绍霆没有局限在那些表面的东西上,更多的是在于对克伦斯基的本质的挖掘,王云也是很同意吴绍霆的这个说法的。

“最后,沙俄目前内战的局势还是如此焦灼,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沙皇政府的不作为造成的,而克伦斯基从本质上来讲还是一个激进份子,所以他不可能就这么一直让沙俄的局势这么焦灼下去,所以克伦斯基一定会想法设法刺激沙俄战场,而这次让中国派兵干涉沙俄内政,就是一个很好的刺激方法,所以克伦斯基是不会这么简单的放弃的,而且我相信克伦斯基,肯定在事先已经做了详细的利弊分析了,不然也不会这么仓促就提出来了!”吴绍霆接着从沙俄的形势来分析了克伦斯基的做法的可行性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王云突然觉得自己又一次被吴绍霆给说服了,可是关键的还是要看到最后应该怎么去做的。

“派兵,支持克伦斯基,让北方第一集团军还有第二集团军做好准备,在近期内就需要他们出击了!”吴绍霆很自信的说到。

王云听从了命令,也很快就去把情报反馈给蔡锷了!

蔡锷很快结束了对尼古拉耶维奇领导的沙皇政府的形式上的访问,进而很快的了解一些在沙俄的中国商人的基本情况,然后听取了负责在沙俄境内亚欧空中大陆桥建设的人员对工程进度的汇报,当然这些都是很形式化上的东西。

尼古拉耶维奇在得知克伦斯基竟然私下让中国派兵干涉中国内政,并没有立马采取特别大的反应,而是先找了自己的心腹,很快将这件事情让他们知道,以便让自己的利益团队有所准备,可是却没有对克伦斯基甚至没有在公开场合发表有关这件事的言论,就连沙皇政府内部也默认的把这个当成了禁忌,鲜有人去谈论这件事情,似乎这件事情压根就没有发生过一样。

克伦斯基看着不同往日的平静,甚至一丝波澜的迹象都看不出来,这才是真正的可怕之处,如果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情况,那还是能看到事情危机的状态的前兆的,可是这一点前兆都没有的危机感,让克伦斯基感到很是不安。

蔡锷也没有主动的提起这件事,似乎就按照尼古拉耶维奇的说法,只是当这个是一个玩笑了。其实蔡锷内心也是很着急的,吴绍霆传来的最新指导,是已经同意了北方军队出兵沙俄干涉沙俄内政的,而蔡锷很清楚吴绍霆这次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克伦斯基彻底成为一名从内心出发的亲华份子,所以自己反而要耐住性子,不能主动去提这件事情,要跟克伦斯基耗耐性,谁要是最后憋不住了,谁就失去了主动权。

涉及到自己生死存亡还有沙俄未来的发展问题,克伦斯基的耐性还真比不上蔡锷。

事情发生过去了两天,这天夜里,克伦斯基陪同蔡锷参加了一场由沙俄上层贵族人士举办的一场酒会,送蔡锷回来的时候克伦斯基在心里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进了蔡锷的房间。

“喔!克伦斯基先生,这么晚了你还没回去休息啊,谢谢这几天您对我的关照,我在这里生活的十分开心,可是中国有句俗话叫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决定明天回国了,本来不想告诉你的,因为我十分讨厌和好朋友分开的那种感觉!”蔡锷怎么会不清楚克伦斯基这么晚来找自己干什么,可是为了能让克伦斯基下更大的决心,蔡锷故意说自己明天就要走了,就是为了断了克伦斯基最后的后路。

“部长先生,您明天就要回国了啊?”克伦斯基知道蔡锷的目的,心里暗骂,蔡锷真是够坏的,一句话把自己推向了绝境,现在却来一个一走了之,那自己怎么办?

“是啊,贵国政府事务繁忙,克伦斯基先生也是日理万机,我不能一直在这里叨扰各位啊,所以我要回国了,不能影响你们的正常工作的,不然我会很不安的!”蔡锷很无所谓的说到,就是不提有关上次谈的出兵的事情。

“部长先生,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您这一招玩的真的很漂亮!”克伦斯基看蔡锷一点想要对上次事情解释或者继续谈论的意思都没有,知道蔡锷是在跟自己卖关子,没有办法只有自己主动说了。克伦斯基的语气里充满了很是无奈。

“我不明白克伦斯基的先生的意思?”蔡锷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既然是装傻嘛,索性就到位一点,不过蔡锷心中还是感到很是欢喜的,终于逼着克伦斯基就范了。

“部长先生你冒那么大的危险在首相面前说出了我们私下的交谈的悄悄话,不就是为了让我今天来找你嘛!”克伦斯基很冷静的说到,说着还主动找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似乎到了真正关键问题的时候,克伦斯基表现的反而并不是那么心急了。

蔡锷没有说话,微微一笑,意思是承认了,聪明人之间的对话,有时候需要的并不是大量的陈词烦叙,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说明很多问题了。

“部长先生,我想知道贵国是否还愿意出兵?”克伦斯基突然语气很严肃的问到,因为克伦斯基很清楚,这对自己来说很是关键,如果中国国民政府愿意出兵,那自己一切都还有希望,要是中国国民政府不愿意出兵,那自己做很多事情都是徒劳的。

现在克伦斯基有点后悔当初直接问蔡锷了,蔡锷又质问一下尼古拉耶维奇,这样一来自己就陷入了最大的被动了。

“可是贵国的首相,尼古拉耶维奇先生不是说这是一个玩笑吗?我还以为是克伦斯基先生一种独特的幽默呢!”蔡锷很隐晦的反问到。

意思是让克伦斯基必须说清楚,这到底是他个人,或者说克伦斯基这个利益团体的要求,还是尼古拉耶维奇的要求,或者说是沙皇政府的要求,这对蔡锷来讲才是最关键的,蔡锷并不在乎是否出兵的问题,吴绍霆已经同意了,所以这点自己不用担心,他关心的是出兵到底帮谁的问题。

“部长先生先生对于这个问题我很抱歉,这是我个人的意思,我事先没有跟您说清楚!”克伦斯基委婉的承认了这完全就是他一个人的想法,当然要不是克伦斯基一个人的想法,要是尼古拉耶维奇,不说是授意了,哪怕是有这点暗示,克伦斯基现在也不会变得这么被动。

“克伦斯基先生,你应该早跟我说这只是你一个人的想法,这样我也不会跟尼古拉耶维奇透露这件事,这下弄得您这么被动,实在有点过意不去!”蔡锷说完这句话,心里暗自佩服自己原来自己还有“假仁假义”这方面的天赋啊。

“这些都没关系,只要能帮助沙俄早日摆脱内战,早日走上一条稳定发展的道路,我个人的得失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希望得到贵国政府的明确的答复和帮助!”克伦斯基自然不会计较蔡锷之前的做法,只是现在他更需要的是蔡锷明确的帮助。

“克伦斯基先生,你要知道你这么做意味着什么?站在沙皇政府的角度,你其实也算叛乱的,哪怕不算叛乱,至少是政变的,你想过后果吗?”蔡锷必须要清楚克伦斯基内心真正的想法,如果克伦斯基真的是想通过中国X政府的干预帮助沙俄铲除内乱的同时,然后推动克伦斯基在沙俄政坛取得更高的地位,那蔡锷当然愿意!如果克伦斯基只是想通过中国X政府的压力,让尼古拉耶维奇不能对自己怎么样,那蔡锷就会考虑了,毕竟不能白白让克伦斯基一个人拿中国国民政府当枪使吧。

“现在的沙皇政府已经从根子里面腐朽了,必须要通过改革,否则即使这次能侥幸推翻苏维埃反动政府的统治,那以后还是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的,与其这样,还不如从里到外的来一次变革,彻底的让沙皇政府走上一条真正意义上的资本主义发展道路!”克伦斯基很认真的说到。

虽然只有几句话,但是还是可以看出克伦斯基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至少在对沙俄的未来都有了相当明确的规划,而且克伦斯基抓住了一个根本性的问题,就是对沙俄国家定性的问题,要发展一个资本主义国家,这是符合历史发展潮流的,自然也会帮助克伦斯基获得更多的支持者,所以克伦斯基的这个计划的成功的可能性要大了很多了。

“克伦斯基先生,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说过中国人民最在乎的是朋友,而克伦斯基先生,是我们中国人民的朋友,所以我愿意帮助克伦斯基先生完成您的宏愿,中国X政府愿意出兵!”蔡锷这时候并没有过多的提出来有关事成之后的利益分配问题,而是很直接的同意了克伦斯基的计划。

一来是被克伦斯基这种民族危机意识引导下的对民族发展的担忧,并伴有深深的民族情感的行为所感动,二来蔡锷认为只要事情实施了,利益问题自然不会太少,而且从一开始吴绍霆的意思就很明确,不是为了从沙俄攫取更多的利益,而是需要一个强的沙俄作为一个政治经济盟友,共同发展,所以利益的多少并不是关键,而是在于一个亲华的沙俄政权。

“部长先生,感谢您的选择!”克伦斯基没想到蔡锷这么爽快的就答应了,一时激动的直接站起来,朝蔡锷深深的鞠了一躬。

“克伦斯基先生,您这是干嘛呢?都说了我们是朋友嘛!”蔡锷赶紧扶克伦斯基坐了下来,又跟他商议了一些细节上的问题,包括怎样在沙皇政府政权中很迅速的取得绝对的控制权等等。

第1223章,历史使命

一夜很快就过去了,克伦斯基跟蔡锷硬是商议了一夜,基本达成了所有的合作协议。

清晨克伦斯基离开了蔡锷住的别墅,醉醺醺的样子,这是克伦斯基故意装的,因为自从蔡锷在尼古拉耶维奇面前说出了克伦斯基的秘密,尼古拉耶维奇就派了手下的人整天跟踪着克伦斯基,克伦斯基只好假装跟蔡锷喝了一晚上的酒到现在才离开的样子。

不过消息传到尼古拉耶维奇的耳里,克伦斯基就是有点画蛇添足了,克伦斯基在蔡锷明显出卖自己的情况下,还会去跟蔡锷彻夜把酒言欢吗?尼古拉耶维奇当然不会相信,克伦斯基越是装成这个样子,尼古拉耶维奇更是怀疑了。

蔡锷在克伦斯基走了之后,很快就向自己的北方第一集团军下达了进军的命令。

不过蔡锷的命令并不是让北方第二集团军假装跟沙皇政府军队发生冲突,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开战,而名义却是帮助沙皇政府清除叛乱。

蔡锷下达命令之后,就直接离开了莫斯科,为了不让尼古拉耶维奇留下自己做人质,蔡锷直接在中情局莫斯科情报员的帮助下直接从中情局在沙俄境内的秘密通道回东北的,就连跟克伦斯基辞行都没有了,玩了一个漂亮的暗渡陈仓。

克伦斯基回到自己的住处,按照事先商议的,迅速联系自己在帝国议会还有上议院的势力,商议如何架空尼古拉耶维奇的权利。克伦斯基在这之前就已经准备了一支秘密军事力量,也悄悄的进入了莫斯科境内。

实际上没过多久,尼古拉耶维奇就已经发现了蔡锷已经不在莫斯科了,警觉性一下子更高了,可是在尼古拉耶维奇看来克伦斯基离开了蔡锷背后的中国国民政府的支持,就什么都不是,所以他并不担心克伦斯基会有什么特大的动作。

经过一天的奔徙,蔡锷终于到了东北,就在蔡锷到东北的同时,北方第一集团军迅速向沙皇统治的领地发起了进攻,不过主要是以炮兵和飞机的轰炸为主。

蔡锷这边的枪声一响,克伦斯基就带着自己的一支秘密武装力量迅速的包围了尼古拉耶维奇的住处,软禁了尼古拉耶维奇。

克伦斯基通过蔡锷留给自己的秘密联系方式,向蔡锷报明了自己已经控制了莫斯科的大部分政府机构,蔡锷听了一惊,更是由衷的欣赏克伦斯基是一个人才了,才是短短两三天时间,克伦斯基一个小小的外交官,竟然能控制整个莫斯科,能力可见一般了,也从另一面反应了沙皇政府内部的腐朽昏暗的程度是如此之重。

蔡锷得到消息之后,以国土防卫部的名义向韦汝骢的北方第二集团军也下达了进攻彼得格勒的苏维埃政府的统治区域的命令。

不过进攻苏维埃政府的统治区域,中国军队,采取了陆军空军配合作战,梯队进攻的方式,这才是真正的进攻。

本来苏维埃政府得知,中国军队向沙皇政府统治区域发起进攻,为了迅速扩大苏维埃政府的战果,苏维埃政府很快调动了大量的军队,抢占沙皇政府统治的区域,可是没想到军队刚调到内战前线,苏维埃政府的统治区域就被中国军队袭击了。

而克伦斯基在控制了尼古拉耶维奇之后,没有调集军队抵抗中国军队的攻击,而是组织沙皇政府的王牌的力量,迅速向苏维埃政府的控制的地区发动了进攻。

韦汝骢的北方第二集团军,在克伦斯基发动进攻之后,迅速像一字长蛇摆开,拉大了对苏维埃政府的进攻的战线,目的就是为了消耗苏维埃政府的军力,牵制他们的进攻。

北方第二集团军没有任何主力分布,全军都是主力,只要苏维埃政府哪边力量稍微弱一点,北方第二集团就毫不犹豫的扩大战果,可是要是哪边的苏维埃政府军要是强一点,北方第二集团军就采取游击的方式,尽量避免和它的大部队接触,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尽量把时间拖长。

克伦斯基组织的军队,很快就雷厉风行的收复了很多失地。

战争持续了近一个星期的样子,苏维埃政府内部也发生了分化,纷纷向沙皇政府军投降,与其同时在克伦斯基组织下沙皇政府先从自己的内部开始变革,通过减免赋税,增加社会福利保障等措施获得了不少民心,为了进一步诱导苏维埃政府的投降力量,克伦斯基直接提出来苏维埃政府内除了一线的政治犯,其它都可以在战争结束之后得到赦免,不过一线的一些主要政治犯也没有下令判死刑,而是直接送到西伯利亚进行改造!

这样一来,一些苏维埃政府的官员更是萌生了退意,克伦斯基又是组织特工在彼得格勒挨个游说苏维埃政府官员,很快就得到了很多支持。

又过了一个星期左右,列宁出逃,苏维埃政府宣布投降,彻底成为历史了。

克伦斯基再次向蔡锷发出邀请,并请求中国X政府停火谈判,此时的克伦斯基已经变成了沙皇政府的首相了,尼古拉耶维奇宣布辞职,并离开了沙俄,销声匿迹了。

蔡锷只是下令所有军队停火撤回,并没有去彼得格勒参加克伦斯基的上任仪式,发了一个贺电,就从东北回南京去了。

蔡锷当然清楚这次克伦斯基让自己过去,无非是想商讨战争结束之后,中俄之间的合作关系,还有利益分配的问题,不过蔡锷知道这并不是自己的长项,还是找熟悉的人尽量扩大一点中国在沙俄的利益吧,毕竟自己可是花了力气的。

战争开始之前,中国在沙俄的所有贸易都停了下来,不过各大贸易公司并没有停止工作,而是回到国内,针对沙俄的具体情况重新准备商品了。

沙俄内战结束了,自然对军火的需要会急剧减少,不过有关战后恢复和发展的技术和产品却是急需,所以中国的贸易公司在一停战的时候,就迅速带着商品进入了沙俄境内。

“元首,沙俄内战已经彻底结束了,我们在沙俄境内的所有军队也撤了回来!”蔡锷自从一个人在沙俄单枪匹马,几乎是干出了颠覆沙俄政权的大事之后,回到南京更可谓是意气风发,出尽了风头啊。

“好啊,亚欧空中大陆桥在沙俄境内的地段也已经完工了,等新的一批民用飞机出来,就可以立马可以投入使用了!”吴绍霆很有成就感的说到。

事到如今,基本上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差不多完成了,中国的世界霸主地位,已经能卓然显著了,只要进一步稳固就行了。

“另外,克伦斯基邀请我在赴沙俄商讨有关以后中俄发展的事情,不过我想这是还是还给外交部吧,说话绕来绕去的是伍廷芳的长项,不是我的!”蔡锷在沙俄的一段时间,实在是受够了那种勾心斗角的交流了,现在当然不愿意去管这些了。

“行,就让伍廷芳去吧,正好他在琉球王国已经回来,琉球王国的事情已经都基本完成了,正好他不忙了!正好也让他邀请沙俄参加下一次亚欧共同体的会议!争取将沙俄也拉到亚欧共同体中来!”吴绍霆倒是对这些并不介意什么,自己才不不会管那么多事情呢,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蔡锷啊,我想在国会中进行一场改革!”吴绍霆沉默了一会儿,严肃的说了一句。蔡锷作为一个很坚定的中间派,吴绍霆觉得要是能得到蔡锷的支持,最好不过了,所以决定跟蔡锷商量一下。

“改革?”蔡锷有点疑惑的看着吴绍霆,其实蔡锷最怕的就是吴绍霆跟自己谈论这个,吴绍霆又不是不知道,蔡锷对这些事情向来不是表达任何态度的,更不可能站队的,所以他也怕吴绍霆给自己压力,让他表态。

“对!‘还权于民’!渔父兄说的对,国家是人民的,民主政治势在必行!”吴绍霆说完这几个字,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

“‘还权于民’?”蔡锷有点不相信的看着吴绍霆,没想到吴绍霆竟然这么简单的答应了宋教仁的提议,竟然会答应还权于民。

“对,可是上次北洋公党的事情不能再发生了!”吴绍霆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担心自己一个人释放权利不怕,可是国内一些包括自己的一些心腹都很有可能因此作乱,那就是得不偿失了。

“恩,元首打算怎么做?”蔡锷知道吴绍霆说这些肯定心中已经想好了做法。

“扩大国会两院的权利,修改宪法,宪法高于一切权利,确定宪法的至尊地位!”吴绍霆很清楚,一切东西都了明确的条文规定,就不怕一些人玩所谓的规则游戏了,所以最重要的就是确定宪法至尊的地位。

“依法治国,不错的选择,不过元首应该很清楚,这样一来你会面对巨大压力的。”蔡锷虽然不参与国内的这些势力的竞争,可是他对这些竞争还是很清楚的,蔡锷已经说的够委婉了,其实很明显的这些风暴的中心自然而然是吴绍霆了。

“只要能给中国一个好的发展的政治环境,我个人的得失不算什么!”吴绍霆自然也清楚这些,不过这些东西对吴绍霆个人而言倒不是什么,中国能发展到的今天,吴绍霆已经很满意了,吴绍霆认为自己已经做的够好了,是时候放权了。

“我已经照会过各个方面了,可是还是有一些人存在异议,这是很正常的,但是为了确保没有人趁机犯乱,所以我需要军队的绝对的稳定,这个是你要做的!”吴绍霆一脸威严的说到,其实改革不怕什么,有人不满,是正常,可是要是各个势力动用军队,那事情就大了。

“好,我会关注各个集团军的动向的,其它小股部队我想即使有也不可能有多大能耐的!”蔡锷很自信的说到,一直想着国防强国,可是国防不但是面对国外的侵略,更是对国内要保持国内绝对的稳定!

“另外还有就是,欧洲战场的战争已经接近尾声了,各国都在忙于谈判和捍卫最后的利益了,你也要时刻关注着这些国家的动向,尽量不要把冲突引到中国身上,尤其是美国,这次在沙俄的行动虽然美国没有出面,可是我们不知道美国到底在打什么主意,越是没有任何动静,越是要更加注意!”吴绍霆可不想在这么关键的时刻,美国再出来给中国找任何麻烦。

“这个我跟王云交流过,现在中情局的特工已经全部行动起来了,时刻关注各国的动向,还有国内一些势力的动向,并严防美国的一些阴谋家的行动!”蔡锷很自豪的回答道,上次让赖茵施钻了空子,蔡锷心中早就憋着一口气了。

“很好!你先去忙吧!”吴绍霆看看时间,宋教仁几个人应该快到了,就吩咐蔡锷先出去了。

蔡锷出去了,宋教仁几个人正好也来了。

“元首!来的几个人分别是:宋教仁、孙中山、梁启超、师景云、岑春渲。

吴绍霆找这几个人的目的很明显,他们都是各个势力的代表人物,这次改革自然需要他们的鼎力支持了。

“诸位,请坐!”吴绍霆从办公桌后面走了出来。

“震之啊,你把我们几个都找来,这是要干什么呢?”宋教仁一直在上海负责华盛顿计划,现在华盛顿计划几乎所有的合作都已经走上了正轨了,加上跟美国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合作的的基础变得差了好多,所以宋教仁也就放弃了更多的合作了,正好吴绍霆召自己回南京述职,就回来了。

“渔父兄,幸苦了,这次找大家来,就是今年开年我就说了的,还权于民,我想诸位都已经很清楚的我的意思,我现在想知道诸位真实的看法!并希望得到诸位大力的支持,这不是为我个人,而是我在为国家请求各位的支持!”吴绍霆坐在众人的对面,很真诚的说到。

“震之,你清楚我的态度,我是无条件支持!”宋教仁一听是这事,立马表态,表示支持。

“我也是!”孙中山也赶紧表态。

“我不支持!”岑春渲厉声说到,现在他已经是副总统了,而且还是国民共进会的总理,是吴绍霆的心腹,竟然表态不支持?

“为什么?”吴绍霆一听竟然是自己的心腹岑春渲反对自己一时不但脸面上有些挂不住,心里也是很不高兴的,竟然被自己的心腹当面给反驳了放到谁身上,谁也不会高兴的吧。

“不好意思,我激动了,我的意思是现在还不到时候吧?”岑春渲知道自己的表达的方式让吴绍霆误会了,赶紧解释。

“差不多了,无论是从国际形势上来看,还是从国内来考虑,现在都是最好的时机了!”梁启超淡淡的说到。

一战即将结束,但是各国还在忙于战争的收尾工作,当然不会有过多的精力来管中国的内政,而国内则是各个势力又回归到了制衡的状态,现在提出改革再合适不过了。

“时机已经成熟了!我想知道诸位的对这次还权于民的改革的有哪些建议!”吴绍霆没有继续让大家讨论改革的时机的问题,因为无论是时机成熟还不是成熟,改革已经是势在必行的,所以现在就是要确定改革的关键问题。

宋教仁看了一下众人,“其实,现在的元首已经做得很民主了,现在只不过是一个的形式问题,到底中国是实行什么样的一个国家制度,这个必须确定下来,这对以后中国的发展至关重要!”

“君主立宪制的人民民主政权,这才是中国历史的选择!”孙中山很坚定的说到,说着还看了一眼吴绍霆,其实这么说无疑是当面直接架空了吴绍霆的所有权利。

“对,这个大方向是不可能变的,可是我们的幅度呢?是大刀阔斧还是精雕细琢?”吴绍霆并没有因为孙中山的话感到任何不满,似乎在这之前,吴绍霆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一样。

“既然改,就大刀阔斧吧,快刀斩乱麻!”师景云一直没有说话,在他看来在座的这些人都是中国革命的先驱,就是自己的资历是最低的,所以不好过多的发言,但是现在自己不得不说话了。

自从师景云接手北洋公党以来,北洋公党里面还是有一些很顽固的老资历不是那么好控制的,师景云已经受够了,想通过这次改革能彻底的肃清北洋公党里面一些山头主义和军阀作风。

“对,要改就来个彻底!”众人都同意师景云的观点。

大家又对一些细节进行了讨论。

讨论快结束的时候,侍从官匆匆走了进来,“元首,大夫人难产,正在医院抢救呢!”

第1224章,大结局

按理说这么重要会议,侍从官是不可能进来打扰的,可是大家又都知道吴绍霆跟张小雅的感情很是深厚,侍从官只好大胆行事了。

“震之,我们的意见也差不多说完了,你赶紧去看看夫人吧!”宋教仁看出了吴绍霆有些犹豫,随即劝说到。

“好,那震之先走一步!”吴绍霆心中一惊,顾不了那么多了,先看张小雅要紧。

很快吴绍霆在宪兵队的护卫下到了医院。

整个南京医院的妇产科专家都朝医院赶来了,中华民国第一夫人难产,当然会惊动这些专家了。

吴绍霆在产房外面静静的坐着,虽然内心很是焦急,但是吴绍霆却没有表现出来。

想想这么多年了,张小雅一直跟在自己身边,自己忙着救国救民压根就没有时间陪她,还有冯雅楠也是一样的。

吴绍霆问自己一个问题,“这一辈子到底应该过怎样的生活?”是一直在政坛上叱咤风云,还是和心爱的人一起潇洒人生。

如果此刻张小雅离自己而去了,自己又该怎么办?

吴绍霆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啊……”一声响亮的婴儿的啼哭声在医院响起,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一个护士抱着一个婴儿出来了,“恭喜,元首,母子平安,还是个大胖小子呢!”护士的话音刚落,医院响起雷鸣般的掌声还有欢呼声,吴绍霆差点都落泪。

“小雅!”吴绍霆走进病房,看着张小雅苍白的脸庞,心里很不是滋味。

“震之,给孩子起个名字吧!”张小雅虽然看不见吴绍霆,但是脸上还是带着微笑的,虽然有点苍白,但是流着很浓的母亲般的慈爱,怪不得人们都说,分娩是一女人最大的蜕变,从女人变为母亲的一场涅磐。

“这个应该是你取的,你吃了那么多苦!”吴绍霆握着张小雅的手,柔声说到。

“叫吴凡吧!”张小雅似乎早就想到了这个名字了。

“吴凡……”吴绍霆默念了几遍,从张小雅给他们的孩子起这个名字,就看得出来,张小雅希望他们的孩子以后平平凡凡,没有烦恼的过一生,不能像吴绍霆这样操劳这么久,连家人都顾不上了。

虽然张小雅嘴上没有任何抱怨,但是心里还是希望吴绍霆可以多陪陪自己,所以才会给孩子起这样一个名字的。

“姐姐!你怎么样了?”刚才冯雅楠出去照顾吴凡去了,这才回来,看见张小雅也是很紧张的,那种紧张是从里发出来的。

吴绍霆看见冯雅楠过来,主动把位置让给冯雅楠,她们姐妹俩之间才会说很多关心的话,这些都不是吴绍霆善于表达的。

医院的人看着吴绍霆一家人在一起,都很聪明的不去打扰了。

“雅楠,姐姐我想跟你说个事!”虽然张小雅的脸色还是很苍白,额头上的虚汗还在往外冒,可是还是忍不住要对冯雅楠说到。

“姐姐,先不说,你刚才已经耗费了很多体力,你先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回头再说!”冯雅楠一边细心给张小雅把凌乱头发弄好,一边劝张小雅快点休息。

“不行,姐姐今天一定要说!”张小雅骨子里面还是一个很固执的人,所以认定的事情,一般是不会改变的。

“好,姐姐你说!”放雅楠知道刚生过孩子的人,不能动气,所以只好随着张小雅的性子了。

“你要快点给震之再生一个孩子,不然小吴凡一个人会寂寞的!”张小雅说完,嘴角竟然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这……”冯雅楠虽然嫁给吴绍霆的时间不短了,可是当张小雅说到这个的时候,冯雅楠还是有点害羞的。

“小雅,你这也太操心了吧!”吴绍霆没想到张小雅竟然会当着他们俩人的面这么说。

“这不是为了吴凡着想嘛,不然家里就一个男人,谁陪他玩啊!”张小雅嗔怪到。

“还有我……”吴绍霆刚说出这话,就反应过来了,张小雅不但是想给吴凡找个万般,原来还是在讽刺自己啊,一时样子很窘迫。

冯雅楠看着吴绍霆的样子,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吴绍霆、张小雅也跟着笑了起来。

医院里一下子充满了欢笑。

吴绍霆一边在家陪着张小雅,一边组织国内改革。两头奔跑,可是吴绍霆却感到最开心了。

眼看小吴凡就要满月了,国内的改革也接近尾声了。

在吴绍霆的主持下,对中华国民政府政治体制展开的改革取得很大的成果。

确立了中华民国的政治体制是君主立宪制,对国家权力做了很明确的划分,确定了宪法至尊的地位。

吴绍霆作为当下的国家元首,本来以吴绍霆的意思,是自己直接卸甲归田了,可是在众人的一致要求下,吴绍霆被他推为“国父”,这就是君主立宪制的君主。

不过吴绍霆不再享受那么多权利了,也不能干预国家的行政,只是作为一个国家荣誉和权利的象征存在了。

宋教仁在吴绍霆支持下,被选为首相,是国家行政机关的最高领导人,这也是为什么吴绍霆在召宋教仁回国,可是却一直不给宋教仁明确的职位的一个重要原因,看来吴绍霆早就想到了有这么一天了。

1918年5月5日,吴绍霆发表宣言宣布辞去国家元首,并出任“国父”,全国上下欢呼,宋教仁也在此时宣誓入职了。

中国进入了一个崭新的发展时代。

吴绍霆没有实权之后,没有过多的精力去关心国家大事了,更多的时间就是和冯雅楠、张小雅还有吴凡在一起了。

不过这个看似简单的家庭,却被民间的老百姓一直当作是一个至尊的神话一般存在着,他们的生活的趣事,也变成了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1918年11月11日德国向美国递交投降合约,标志着一战结束。

这场战争历时四年零三个月,最后以同盟国的失败而告终,参战国有30多个,十五亿人口卷入了战争,战火燃遍欧亚非三洲,交战双方有大量的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

战后的欧洲已经是满目疮痍了,作为主战场,欧洲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无论是从欧洲的城市建设,还是国家的经济发展,或者是人民的对国家的信任度等等,这场战争彻底将欧洲耗尽了元气,这场战争也是欧洲人民的噩梦。

在看到欧洲战场的报告的时候,吴绍霆在心里问自己,真的是在别人饭碗里抢饭吃了,这才是最大的能力吗?为什么不是给所有的人饭这是能力呢?

世界只有一个,为什么不是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呢?

不过这些问题已经轮不到自己去考虑的了,因为世界有世界的发展规律。

美国本想着在一战中能攫取更多的利益,可是战争是残酷的,美国除了在战后得到了战败国永远也还不起的赔款以外,得到了有或无都一样的,贸易关税等支持以外,并没有多大的收获。

不知道美国是否把这些责任推给了中国,不过事情的发展就是这样的,美国害人终害自己,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反而是中国,才是这场战争的最大受益者。

在中国国内,中国国内是手战争影响最小的,国内的经济发展环境是最好的;在亚洲,在中国的为中心的亚洲共同体蓬勃的发展,整个的亚洲的经济发展形成一个统一的团体,互补互助,整个亚洲的经济快速的发展起来。

在欧洲,中国基本上和欧洲众多国家都达成了,合作联盟,中国的利益与他们的利益已经结合到了一起,而且战后的欧洲各国之间还存在相当大的仇视情绪,但是欧洲需要发展,就必须联合,市场也必须共享,可是他们互相不可能有这么强的合作能力,中国在其中起到了很大的纽带作用,所以中国在欧洲的市场更为广大。

在美国,中国通过华盛顿计划与美国的众多联系起来,利用了美国的先进技术与亚洲廉价的劳动力成本相结合,并依旧代理了美国众多产品的销售。

随着亚欧空中大陆桥的,正式投产使用,整个世界的市场,快速有效的连接起来了,中国的商品贸易更是成就了当年山西晋商的那句,“只要有鸟儿飞到的地方,就有中国的人贸易活动”!

就在全世界都在被资本这个吸血蝙蝠的指引下,如火如荼的发展的经济,吴绍霆离开了。

带着四个月大的吴凡,带着一直追随在自己身边的张小雅、冯雅楠,登上了当初自己回国的那趟“白金汉”号远洋邮轮,开始了环球旅行了。

吴绍霆只身,又回到了当初自己站过的那个二等甲板,此时的吴绍霆心中有很多说不出来的滋味。

1908到1918,虽然只是短短的十年间,可是这十年对,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不平凡的十年,中国通过这十年走上了一条繁荣富强的道路,世界通过这十年翻开了一篇新的发展篇章……

吴绍霆问自己,这十年,自己收获了什么?可爱的儿子,挚爱自己的妻子,完成了自己的梦想,功成而退,名利双收……

吴绍霆告诉自己这些都不是自己完全想要的,好好活着,这才是这十年学会的最大东西!

好好活着……

吴绍霆转身,回到自己包舱,步履矫健自信,因为他有了新的目标:带着自己心爱的人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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