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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0翻云覆雨》


第一章 这伙难民不寻常(上)

夏天的清晨,天亮的特别早些,不过是四更天的光景,东方就泛起了鱼肚白,第一抹的霞光在遥远的天际映出鲜血淋漓的绚烂。

“你他娘的什么玩意,搞什么飞机!你们试验粒子碰撞,关我鸟事?把老子送到这鬼地方,洋鬼子,我操你姥姥!”一个穿着天青色长衫,罩一件宝蓝色湖绸马褂的年轻人对着天空破口大骂着。这个人也就十八、九岁的年纪,身材大约五尺七、八寸,宽阔的肩膀,白皙的面庞,飞扬入鬓的翠眉,挺峻的鼻梁,粗大油亮的发辫,再配上胯下这雄壮的伊犁雪青马更使这个年轻人显得卓尔不群。但是这粗鄙不文的脏话、俚语却使他的形象被大大的破坏了。

一个四、五十岁左右看起来非常普通憨厚的男人站在他的身后两丈远的地方,皱着眉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少爷的痰气又犯了!总是说些让人听不懂莫名其妙的疯话,这可怎么好?”

“少爷,咱们回去吧,你已经出来一夜了,再不回去,少奶奶该担心了”憨厚的男人轻声的提醒着。

“那个婆娘会担心我?她恐怕是担心我为什么不早死吧?”年轻男子愤愤不平道。

“其实,其实也不能都怪少奶奶,少爷原本也太,太那个了~~~~”中年男子欲言又止。

被称为少爷的年轻人,气哼哼的一马鞭抽到旁边的老榆树上,把树皮扯下了一大块“这他娘的能怪我吗~~~~~~~?”他也好象有难言之隐。

“少爷,您还是回去吧,这些天兵荒马乱的,你看看这个村子,连个人影都没了,万一咱们堡子里有什么事儿,少爷您不在,没人能拿主意啊!”中年人用哀求的语调说道。

“赵叔,你先回去,我心里憋闷的慌!”

心里不憋闷那是不可能的,当终于在最初的慌乱中平静下来,可以冷静的接受自己已经穿越了这个不合逻辑但是却又铁一般存在的事实以后。虎臣就开始对着面西洋穿衣镜照了又照,眉眼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如果说有什么不一样的话,那就是这个身体是他十八、九岁时候的样子,只是那个时候,他是留着板寸的,而现在则是有根又黑又长的辫子,辫子上还恶俗的缀着兰花,一股刨花头油的味道让自己想反胃。

毫无疑问,自己是穿越了,身高没变,相貌没变,居然连名字都一样,就连自己屁股上的那块青色的胎记都没变,这具身体除了比自己年龄略小了几岁以外,根本就没什么区别,压根就和自己当年一模一样,这让他彻底相信了人是有今生、来世的,但是身份却迥然不同,自己当年是个不出名的小策划人,而现在则变成了个臭名昭著的恶少。

在榆林堡,庄虎臣那绝对是顶风都能臭十里的名字。光绪十一年那个几乎就没见过几次面的四十三岁的爹在台湾被法国人的炮子打死了,留下一个续弦的太太和三岁多的独养儿子外加十几个姨太太。庄虎臣的那个当年才二十一岁的精明强干的妈,眼泪还没擦干就带着一身的热孝干净利索的把家里那十几个狐狸统统都扫地出门了。任凭她们哭喊叫闹,抹脖子上吊,只是视而不见。寡母带着个儿子,难免就娇纵了些。

三年前,他的能干的娘贪凉吃多了冰败李子,发了痢疾,在床上哩哩啦啦的拖了四个多月,人参、鹿茸当罗卜、干菜吃,四九城的名医更是请了无数,一个个说着摸棱两可、莫测高深的话,药引子更是一个比一个奇怪,什么经霜三年的甘蔗、双胞胎的蝈蝈、墙根老尿泡过的油豆腐皮,可是最终也没中了用,最后还是瘦成了一把柴火,悄没声的死了。

死了娘以后,他更是没人能管,家里趁几个糟钱儿,再加个什么功臣之后的虚火,如果放在天子脚下北京城旗人扎堆,满街黄带子的地方,哪怕是天津、上海这样华洋杂处的地界那是任嘛不算,但是在榆林堡这个屁大的地方可就成了一霸了。

虽然他并没有什么实际上的大的恶行,只不过就是没事的时候在大街上寻衅生事,吃别人个生瓜梨枣不但不给钱,动不动还把别人的摊子给掀了。到饭馆吃饭十几个人一人一张桌子,把所有的桌子都占满了,一人一盘两个大子的花生米从清早喝到天黑,酒还是自己带的,美其名曰“照顾你生意”,连着喝个十多天,逼的掌柜的非要请他的客,想给他俩钱把这些瘟神打发走,偏偏他还不收,虎着个眼睛:“小爷是没钱还是怎么的?你把小爷当成吃小铺的青皮了?拿着,我们今天吃了你十四盘花生米,一盘两个子,一共是二十八个大子,爷给你三十个,多两个算是赏钱!明天一早爷还来!”掌柜的看着手里的这三十个大子,哭笑不得,心道:“三十个铜子?还不够我租这铺面的房钱呢!”一直闹了十多天,有这些混球天天守在这里,哪里还有人敢来吃饭?正当掌柜的心灰意懒准备关门上板,收了生意的时候,他们却觉得玩腻味了,再也不来了,寻其他的耍子去了。有时候调戏大姑娘,小媳妇,甚至还闹出什么抢亲的把戏,那也不过是把这些惊慌失措的女人吓的在街上哭天抹泪,然后一群人哄闹着呼啸而去。

按照庄虎臣在二十一世纪学的心理学的角度看,这个清朝末年留着个辫子,也叫庄虎臣的家伙,应该是典型的心理空虚找刺激而已,算不得什么,可是在这个年代,就是过街老鼠了,这个时代讲究坏事只可以做,不可以说,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象他这样肆意的胡闹,那就真的是神憎鬼厌。

赵叔看着愣神的庄虎臣,只是觉得他的眼神里说不出来的寂寥,让他一阵辛酸。

“少爷,小两口那还不是床头吵架床尾和,我看,少奶奶也是一时的气,过一段时日也就好了,您还是回去吧,万一那些拳匪再来闹事,您不在,堡子里可就没了主心骨啊!”赵叔苦苦的劝道。

庄虎臣仰头看看已经发白的天空,无奈道:“好吧!回就回吧!”说罢,又不甘心对着那无辜的老榆树狠狠的抽了几鞭子,兀自觉得不过瘾,拔出腰间的短火铳对着天空就放了一枪。

“咚”!的一声巨响,将不知隐藏在什么地方的乌鸦惊起了几只,“扑棱棱”的拍着翅膀,“呀呀”叫着飞向了空中。

“啊~~~~”远处隐约传来几声尖叫声,好象是女人特有的嗓音,仔细听来,还有若有似无的哭泣声。

“少爷,那边好象有人啊!”赵叔提高了警惕。

“走,过去看看,这里被拳匪和乱兵祸害了好几趟了,怎么还有人没跑?”年轻人把眉头拧成了个“川”字,打马向发出声音的地方奔去。

“少爷,咱回吧,别管这些闲事了~~~~~~~”赵叔的话还没说完,年轻人已经催马跑出了十几丈了,他只好也对这马屁股抽了一鞭子“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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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光秃秃的土坡下面,一群蓬头垢面的难民躲在草丛里瑟瑟发抖,看起来,刚才的枪声把他们吓着了。

两个穿着肥大的黑色旧土布褂子的年轻女人,哆哆嗦嗦的想往坐她们身后的那个瘦弱、苍白的男子怀里钻,但是那个男人毫不客气的把她们推开了,只是两眼直勾勾的看着那个骑在雪青马上手持火铳的年轻人。

所有人都在沉默,一个老年妇人引起了这个衣着华丽的年轻人的注意。她穿着半新不旧的深蓝色夏布褂子,旧浅蓝色裤子,青色新绑腿,盘羊式的发髻罩着黑色鱼网包头,上面还插着根铜簪子。

“咦?这个老太婆怎么这么眼熟呢?我在这个世界好象没什么熟人吧?”年轻人心里泛起了嘀咕。

“这位爷,您打算干什么啊?”一个混合着沙哑和尖利,如同被阉割了的鸡一般的声音。

年轻人望着这个走到他面前的中年人,他长长的驴脸,佝偻着腰身,满脸的灰尘掩饰不了长期油脂吃多了以后冒出的红光。他样子很普通,普通到扔到大街上都不好找,但是又太显眼,显眼到只要听过他一句话,那他的声音就让你永远无法忘记。

“啊,是啊,我没打算干什么,你们是什么人?”年轻人收回漂浮的思绪,再次仔细打量这这群人。

“这位爷,我们是小买卖人,现在京城里闹洋兵,没办法,逃到乡下避难来了”阉鸡似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年轻人的眼光总是不自觉的被那个老太婆吸引过去,而那个老妇人也在打量着他,她的眼睛里混合着疑惑、紧张和一丝恐惧。“这老太婆看起来实在是太眼熟了,莫非她象我一个熟人?那她到底象谁呢?”

“这位爷,您到底打算怎么着?”那个声音象阉鸡的男人看着那年轻人手中的火铳,疑惧道。

年轻人环顾四周,看看这十几个穿着和直隶普通百姓全无二致的难民,但是他们每个人的皮肤都太白净,虽然一个个风尘仆仆,但是怎么看都不象平头百姓的样子。

“噢,不要紧张,只是刚才听见你们有些响动,就过来看看!”年轻人收起了枪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啊,那我可就放心了,刚才还以为遇见土匪红胡子了呢!”声音阉鸡一般的中年男人长舒了口气。

天已经渐渐亮了,马上的年轻人抽了抽鼻子,心道“这人的声音不男不女的真是古怪,嗯?他身上怎么还有股子陈年老尿的骚味?”再仔细看了看这张长长的驴脸,上面有几颗不太显眼的白麻子,再看看下颌居然没有胡子,而且喉头也没有突起,突然心头一凛:“莫非这厮是个太监?”

在第一缕阳光的照射下,他仔细的看了看这些人,心里有种莫名的兴奋“我认出来了,就是她,慈禧!那个瘦得快倒了架子的男人肯定就是光绪了,这个驴脸的就不用问了,遇到了他们,到底是运气来了还是我庄虎臣的灾星到了?”一种交织着兴奋和惊慌的心情在胸膛激荡。

第二章 这伙难民不寻常(下)

虽然没有公鸡报晓,但是天依然亮了,这个废弃的村落早了没有多少活着的东西了,连老鼠都被饿的搬家了,经过乱兵和义和团的几次闹腾,京郊已经是鬼蜮一般的死寂。

皮肤比一般大户人家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还要光滑的老妇人,脸色苍白瘦的吊筋的三十出头的中年男人,两个二十多岁的女人,一个胖的离谱又肿着个脖子,明显的甲状腺肥大的症状,一个长脸佝偻着腰,加上几个不长胡子说话不男不女的东西,其中一个白麻子长脸,一个浮肿虚胖的圆脸。这么多有特点的造型凑到一起,如果还不知道他们是谁,那庄虎臣多少年的网算是白上了。

庄虎臣强自压抑着复杂的心情,从马上跳了下来,对那老女人道:“老夫人这是准备往哪里去?”

“我啊,我打算带着我儿子还有娘家的侄儿到陕西老家去几天,等京城里消停了再回来!”老女人的京片子里还略微带点南方的口音。

“哦,这兵荒马乱的,你们这些人,老的老小的小,可怎么走得了?这里离最近的怀来县还有小二百里呢!”庄虎臣假意关怀道。

“这可怎么办啊!”长脸驼背的年轻女人一脸的惊惧。

“是啊,咱们到现在都快两天了,还水米没打牙呢!”甲状腺肿大的女人舔着干裂的嘴唇道。

“吃、吃,就知道吃!家都被你们吃败了!”老女人怒气冲冲的拿眼睛扫视了同行的这些人。

一群人噤若寒蝉,连庄虎臣都觉得身体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只有那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一脸的麻木,浑然未觉,散乱的眼神让人觉得他就是个行尸走肉。

“老,老太太,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那如何得了!”白麻子长脸说话不男不女的家伙轻声的劝慰道。

“小伙子,你是哪里人啊!”老女人换了腔调,表情慈祥的就象个临邻家的老奶奶。

“榆林堡的,我那个庄子离这里也就三十多里,要是不嫌弃,你们先到我那里歇个脚,吃点东西再走”庄虎臣盛意邀请。

“这敢情好啊!老太太,您看呢?”白麻子脸弯着腰轻轻的请示着老女人。

“那就麻烦您了!”老女人略一思索,笑盈盈的答应了。

“哎!好咧!”白麻子脸满面堆笑,腰也直起来了,对着不远处几个同样不长胡子的家伙吆喝道:“小毛子,快套车啊!小福子啊!你快把小少爷叫起来,别睡了,都麻溜儿的!你爷爷的,快着点啊,都是些吃货!”

一群奴才模样的人撵骡子套车,再把几个主子扶到骡驮轿上,风风火火,吆吆喝喝地就又上了尘土飞扬的道路上。

“你这该死的奴才,颠死我了!”一辆骡车里传出一个变声期的少年粗憨的声音。

庄虎臣看见一个肉球般的小胖子从车轿厢里露出头来,抢过赶车的小太监手里的马鞭没头没脸的抽着,嘴里还在吆喝:“你这没用的狗东西,连个车都不会赶,想颠死我啊!”

小太监拿手挡着脸,辩解道:“小爷,不是小的存心的,是这路上石头太多~~~~~~~”

小胖子手里的鞭子更是雨点般落下:“你这狗才,还敢犟嘴!把手拿开,头抬起来!小爷打你,你还敢挡着!”

小太监无奈,只得仰起头,小胖子狞笑着一鞭抽到他的脸上,随着“啪”的一声脆响,他白皙的脸颊上立刻多了一道鲜红的血印子。小太监“啊”的一声惨叫,眼睛里立刻满是泪花。

庄虎臣皱起了眉头,心道:“这小子也忒混了!真是拿下人不当人啊!”

前面车上的那个苍白的中年男人,也觉得看不过眼:“你就安生点吧!这是在逃难!洒什么野!”

小胖子不服气的小声嘟囔着:“用你闲吃萝卜淡操心!”然后示威般对着小太监脸上又是一鞭子:“死东西,还不快走!等着爷赏你呢?”

中年男人恨恨的看了一眼,扭回头,索性不看他了。

庄虎臣看着这小胖子那痴肥的脸,越看越讨厌:“这大清朝要是交到这小混蛋手里,那恐怕连辛亥年都熬不到吧?”

“赵叔,你先回庄子,让他们准备几桌好饭,然后看咱们那里现在有什么能吃的,让快马送些吃食和水来”

“少爷,现在逃难的多了,你能管的过来吗?”赵叔看着善心大发的庄虎臣劝道。

“你别管了,按我说的做!”庄虎臣手一摆,斩钉截铁道。

“咱们那儿现在能搞出什么好吃食啊?”

“杀几头猪,荤菜多弄几个就行,有野味什么的都端出来,总之,今天中午能搞多丰盛就搞多丰盛,千万不要心疼!”庄虎臣压低了嗓门:“别问为什么,必须按我说的做,对了,再搞些好衣服来,我现在没工夫和你解释,你照办就行了!”

赵叔疑惑的看了看他,觉得他不象是又发了痰气,对着枣红马的屁股抽了一鞭子,飞奔而去了。

骡车“叽叽纽纽”的缓慢行驶在官道上,已经很久都没下过雨了,黄土路上的烟尘散射着阳光,让景物变的模糊而丑陋。

没走多远,车上的人都是怨声不绝,尤其是那个小胖子,更是骂骂咧咧,嘴里零碎不断。

大约一个时辰的工夫,赵叔就回来了,马背上多了个背囊和两个羊皮水袋。

“少爷,家里现成的就只有今天早上给下人弄的黄面饼子,不过也没剩下几个了,还有点芥疙瘩,你看,这行不?”

“先就这样吧!”庄虎臣也是无可奈何。

“大家先歇会吧,吃点东西再走!”庄虎臣高声的吆喝道。

“真好吃!比栗子面的小窝头香多了!呕、呕~”小胖子打着饱嗝,对着水袋子仰头灌了一肚子的凉水。

老妇人看着手里的饼子楞楞的发呆,满腹心事的样子。中年男人还是那副毫无生气的表情,掰着饼子在嘴里细细的嚼着,几个小太监和下人模样的女孩在无声的搏斗,几只手死死的抓住一块饼争夺着,最后扯成了几块,一边夺还时不时的抬头看看主子的反应,生怕又招来责骂。

庄虎臣看着他们那副吃相不由得好笑,心道:“也该你们这些人受点罪了!但是,我该怎么对付他们呢?”

第三章 一锅烩了大清朝

平常的庄户院,几串干透了的红辣椒和玉米棒子挂在门边,十足的田园风光,不同的是这里的寨墙足足有三丈多高,干打垒的底子外面裹着厚厚的青石,上面还有碉楼和箭孔,把这庄院搞的如同个堡垒。

堂屋里摆了两张狮仙斗堂的八仙桌,老女人和那个中年男人还有那个小胖子和庄虎臣一桌,老女人坐在上首,庄虎臣在下首陪席。肿脖子女人和长脸驼背女人两个人一席,菜是极普通的红烧肉、豆豉蒸排骨、卤水小肚以及猪头、猪肠、猪蹄子,一头猪除了猪毛、猪粪都摆上了席面。还有风鸡、糟鸭子等各色吃食,一群人一言不发,埋头苦干,吃的汁水淋漓,小胖子更是连手指上的汤水都吮的啧啧有声。

慈禧现在已经换掉了农家老妇人的深蓝色夏布褂子,穿着崭新的绸衫,头上的铜簪子、黑鱼网包头改了金镶祖母绿串东珠的簪子,一身的富贵尊荣,看着象个汉族的大户人家的老太太,光绪也脱了青衫短褐的店小儿打扮,换了天青色的绸衫,上面罩深蓝色的马褂,腰间的汉玉头子随着身体的起伏忽悠悠直晃荡,如果不是佝偻着身躯,瘦的快散了架子,也还算中看。光绪的其他几个嫔妃也都换了丝绸的衣服,比原来的狼狈相看起来好多了。

慈禧、光绪、隆裕、瑾妃、大阿哥溥儁,大清朝的权力中心算是都在这里了,如果在饭里下点耗子药什么的,这大清朝就算是被自己连汤带水的一锅烩了!在一个特殊的环境里,毁灭一个王朝竟然是这么简单?容易的让人不敢相信!但是怎么想,都觉得成功的几率大于百分之九十九。如果现在下了辣手,那应该是不需要革命党十来八次武装起义那么麻烦了吧?要不?咱庄虎臣帮把手?只要自己往饭菜里多少加进点什么三步倒之类的东西,那同盟会就轻松多了,土地爷掉井了,不劳孙中山先生操心劳(捞)这个神了!那中国的历史是不是能改写?近代的华夏是不是可以少一些屈辱?

庄虎臣不怀好意的看着这些据案大嚼的老饕们。又转念一想,如果这样的话,那恐怕军阀混战就要提前许多年了,自己兵无一个,将无一员,胡传魁的买卖刚开张的时候好歹还有十几个人来七、八条枪。让眼前的自己摆平这样的局面?开玩笑!给我派个装甲集团军还差不多。更何况,如果真的满清突然被“金球死亡”,那中国还真的有可能被八国联军那伙子豺狼给瓜分了,那自己真的就是千古罪人,百死莫赎。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幻想,庄虎臣收摄了心神,勉强的夹起一个鸭脖子。

慈禧首先停了筷子,打量着庄虎臣,看着这英姿勃发又有点神不守舍的年轻人,看得庄虎臣心里发毛。其他人看见她不吃了,也恋恋不舍的停了杯箸。只有小胖子溥儁浑不在意,兀自大嚼。

慈禧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庄少爷,怎么不见你的老家儿啊?”

“我父母都已经仙逝了~~~”想起那个世界母亲的唠叨和父亲严厉的教导,庄虎臣的心里撕裂了一般的疼痛。

“哦,这样啊,你还没成亲吧?”慈禧问道。

“这个,也算是有媳妇了”庄虎臣支吾道。

“哦,怎么,成亲了你的下人还叫你少爷?该称呼一声爷了吧?”慈禧有点纳闷了。

庄虎臣不接如何接这个话头,看见慈禧和光绪一干人,脑子发木,穿越到清末也有三个月了,睡不着觉的夜晚也是胡思乱想,八国联军在北京的烧杀,《辛丑条约》的屈辱,北洋军阀的混战,还有穿越校旱里乱七八糟的情节在脑子里直冒,有时候,被心底的热血烧的火气冲了脑门,只想一枪干了慈禧这个老妖怪,可是今天,这个慈祥的邻家老太太一样的老女人,真是就是历史书中那个狠毒的妖婆吗?心思乱了,眼前的人好象是不真实的存在,如同梦里的影子在飘,他们说话的声音也象是云端里飘下来的,虚幻的模糊。

屋子里的人埋头大吃。堂屋外的场院子里也摆了六、七桌,几十个庄丁和十多个小太监在外面更是吆五喝六的划拳行令,几个宫女在西墙角上另外单独摆了一桌。庄丁大部分都是些十几岁的毛头小子,猴子一样坐不住屁股的年龄,再有了点酒遮脸,那更是闹的不成个样子。本来还分了桌的,喝了不多时就乱了,端着酒碗串桌的,呼兄喊弟,拼酒胡闹。

“哥俩好啊,八匹马啊!~~~~~~~喝、喝,大口点,别娘们似的!”

“你牛什么啊!老子不服你,不用碗了,咱们拿坛子直接来!~~~~~~~”

乱哄哄的场院里,不多时自动围成了一堆,一个半个小子一只脚站着,另外一只脚踩在凳子上,端着个酒碗绘生绘色的讲着故事,一大群的庄丁和太监围在旁边津津有味的听了,就是不远处的专门坐女客的桌子的几个宫女也是竖着耳朵,听得有趣,还一边的咬着耳朵,窃窃私语。那小子一条猪尾巴长短的辫子,一脸的酒刺,不用问,也知道,庄虎臣手下的头一号恶奴陈铁蛋。

“我们少爷啊,那叫一个猛啊!六千多拳匪攻我们寨子,少爷带我们五十多人,那打的拳匪屁滚尿流”陈铁蛋吹嘘道。

“小声点,别什么拳匪、拳匪的,现在朝廷叫他们义民!”一个瓮声瓮气的中年人庄丁道。他叫别人小声点,自己的嗓门是一点不小。

“呵呵,吹去吧,你们五十打六千?当年岳王爷破金兵,八百打十万,你们少爷难道也是金翅大鹏转世?”一个不男不女的年轻人的声音,不问用,肯定是个小太监。

“六千就算没有,起码也有四、五千,两、三千的!”陈铁蛋说话有点底气不足,但是犹自嘴硬道。

“你别说,咱们少奶奶也不含糊啊,那么娇滴滴的一个大姑娘,也敢拿着洋枪放,厉害啊!”中年庄丁赞道。

“其实,咱们少爷也是忒心善了,那个洋和尚和几个二毛子,交给那些义和团不就完了吗?不过这些人闹的也过分了些,左家庄的小狗子,家里搜出根洋铅笔就给当了二毛子,一家八条人命啊,~~~~~~~”一个黑脸少年庄丁接口道。

“这些大师兄们,平时里吹的邪乎,洋兵一来,屁也不是,平日里满北京城里就他们横,连王爷都不放在眼里,还叫着什么要杀一龙、二虎,三百洋,娘的,也邪门了,我还看过他们演练神拳,功夫运上,那是刀枪不入,连洋枪都打不穿,刀砍一条白线,枪扎一个白点,洋枪打过去也就是肚皮上有一块黑,不是说大师兄有神功,能闭了洋人的器械,让洋枪、洋炮打不响,怎么打个洋教堂就攻不进去?”一个小太监道。

“你们不知道啊,我是听说了,那些洋人呐,找了些不知道羞耻的洋婆子和信洋教的二毛子妖女,各个啊,都光着屁股骑在洋人的大炮上,啧啧,那个叫难看呐~~~~~神仙怕污秽啊,都不来了,要不然,就那几个洋兵哪是对手啊!”另外一个太监炫耀着秘辛。

“去你娘的,你见过洋婆子光屁股了?”陈铁蛋不以为然道:“前几天,一个包着黄头巾的什么鸟毛大师兄带了好些个天津、山东来的拳民来打我们寨子,又是烧黄纸,又是请神做法的,我们少爷一枪就把他给撂倒了,就连那个外面吹的邪火的黄莲圣母都被我家少奶奶一枪打了个窟窿,那会子也不见他们刀枪不入了~~~~~我们少爷说了,那些什么刀枪不入就是骗人的!”

“猴崽子们,胡咧咧什么呢?不想活了?”一个不男不女阴恻恻的声音压低声音骂道。

屋子里的人被院子外的喧嚣给惊动了,慈禧叫道:“庄少爷,把你外面的那个油嘴的小猴子叫进来,我听他说的有趣,叫进来说说,给我解解闷”

声音脆生生的年轻人陈铁蛋正聊的兴起,被赵叔给喊到了堂屋里,看着脸上阴晴不定的庄虎臣心里有点怕,怯生生道:“少爷,您叫我?”

慈禧看着庄虎臣问道:“父母都去了,你又娶了媳妇,应该算是个爷了,怎么都还管你叫少爷呢?”她又想起了这茬子事。

庄虎臣被戳到痛处,一时间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不知道如何回答,看着神头鬼脑的陈铁蛋,没好气地道:“这事,哎,你给老夫人讲讲吧!”

第四章 附身恶少

“我们少爷啊,算是娶了半次媳妇儿~~~”陈铁蛋口沫四溅的讲述起来。

“这娶媳妇儿也跟小铺子里买针头线脑,还兴拆了整包卖零儿的?”瑾妃被勾起了兴致。

庄虎臣的思绪也被带回了另外一个世界。

九月的巴塞尔美丽的象一个刚刚睡醒的绝色佳人,慵懒而迷醉。莱茵河将这个城市一分为二,中世纪风格的店铺里传出咖啡和烤面包的香味,街道上随处可见的巨大阳伞下面,各种不同肤色的游客慵懒的靠在椅子上,一边品尝着当地著名的奶酪一边欣赏着路边长腿的美女。在这样的氛围下,一个一脸郁闷的中国男人是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的,尽管他长的很帅也是如此。

庄虎臣已经毕业三年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地产公司的策划人。三年的时间好容易在公司里混出了点名堂,但是随着美国的次贷危机和国内地产行业由集体的亢奋疯狂中转入冰河时代,他的一切的努力都落花流水春去也。而那个销售部的“楼花”,曾经天天小猫一样腻在他身边的女朋友也知趣的买一送一成为了一套别墅的赠品,现在正在一个秃头中年人的怀里叫春。

二十六了,三年的时间从一个月薪一千五的小文案好容易熬到了策划部的大拿。年轻人的热血和向上爬的滚烫的心,以及那种初入职场人特有的责任感让他一年多前就曾经郑重其事的向公司提出要准备地产冬天的棉衣,那个被万千“房奴”的脂膏养的肥头大耳的老板却嘲笑他是灌多了黄汤说疯话。

二零零七年,那个全民都被股市的疯狂和楼价扶摇直上刺激的肾上腺素分泌过剩的时候,任何质疑的声音都被当做危言耸听,那些所谓的前车之鉴更是被选择性的遗忘。在穷了无数年以后,口袋里趁了几个的中国人那股子疯狂劲就算是油锅里的铜板也会毫不犹豫的伸手去捞。在这样的氛围里,地产界的大鳄也好,还是那些小而凶的食人鱼都流着谗涎,吃的打着饱嗝,谁会真的相信在这样的六月天还会有什么飞雪?

于是,当寒风刺骨,雪花纷飞,真正的冬天到了的时候,地产界才发现自己穿的还是夏天的背心、裤衩,没有秋天过度的冬天那才是真正冷的怕人。

错的永远是没有权力犯错误的人,如果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思过日子,就只能是被日子过了。同理,如果你不能让别人替你背黑锅,那你就只能给别人背黑锅。而在公司里,销售和策划是最容易被当做黑锅的部门,于是,减薪、降职、换马就成了庄虎臣这个小策划人在这个公司的最后的三步曲。接下来的就是俗套的故事,女朋友在哭着安慰了他,让他觉得这个世界还是有温暖的,准备振作起来以励再战的时候,转眼就收到了她结婚的喜帖。而她在婚礼上看他的那种平静的涟漪不起的眼神,让他觉得恍如隔世,怀疑自己和她的两年多的恋爱马拉松是不是只是自己神经分裂后的妄想,一切都那样的不真实。

离开了那个租住了三年的房子,收拾了简单的行装,一张机票把他带到了瑞士第二大的城市巴塞尔,这个瑞士、法国、德国交界的城市以其美丽、散漫、精致而闻名世界。

城市的浮华和喧闹让他这个孤独的旅行者更加的寂寞,于是,他一个人背着行囊到了山沟里。

大地在剧烈的摇晃,天空一团白亮的刺眼的火球在不停的升高,然后爆发般的膨胀,接着燥热的风无声无息的将树木的叶子齐齐的削落,庄虎臣的身体也如同树叶般飘起,这时候,他的思想却出奇的平静,也许,死亡本就是他希望的,如果死亡的诱惑不是那么大,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人可以放弃世界上如此多的诱惑毅然投向死神的怀抱?抵抗诱惑的最好的办法,是寻找另外一种更大的诱惑。只是心底多少还有点疑惑:“这是怎么了?难道这里和汶川一样,发生了大地震?”然后意识模糊了,只是隐约间听见有人用德语说道:“粒子碰撞试验又失败了,不过这个中国人怎么跑到禁区来了?”最后的一点意识竟然是疑惑:“我怎么能听懂德国话了?”

“失败的消息绝对不能外传!外面都在传说我们的试验有可能会产生黑洞,毁灭了世界,甚至让时空发生扭曲,影响历史的进程!”

“那这个人怎么办?”

“扔进莱茵河不就完了吗?那里可是每天都有失恋的年轻人自杀的,呵呵!舒曼不就跳过莱茵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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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疼欲裂,其实疼的不止是头,是全身没有不疼的地方,但是那种钢钻插进头颅般剧烈的痛苦让其他地方的感觉都变迟钝了。眼睛象是厚厚的胶水糊住了,任凭怎么努力都睁不开,嘴巴也干的连唾液都没有了,想喝水,但是嘴唇也被沾住了,想张嘴呼喊也无能为力,只是隐约觉得有人在摇晃自己的身体,还有人在呼唤自己。

“难道这就是濒死的感觉吗?”想到死字,庄虎臣的心里猛然一惊,身体似乎也有了些力气,拼命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阳光被睫毛散射,幻化成七色彩虹,奇幻而旎丽,眼睛再睁大了点,光线立刻象小针刺激着眼球,眼前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是一片白亮亮,似乎是过了很久才不觉得那么刺眼。死过一次的人才是最怕死的,因为只有他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是那么的值得留恋。

“少爷,醒了!”一个年轻的男人的声音里兴奋的哽咽。

先是一个看起来十六、七的大男孩的脸在眼前晃动,他的头皮刮的发青,穿一个柞绸的黑色短衫,最奇怪的是脑袋后面还拖着个尺把长的辫子。

然后又看见一个脸色发白的女孩,看起来也不过是十五、六的样子,白皙的面庞上微微的细软的汗毛被阳光绚烂成耀眼的金色,这个年纪的女孩飞扬的青春气息如桂花香气般的弥漫。只是那女孩看他的眼神里带着三分的愤恨和七分的紧张。

“少爷,您终于醒了!”大男孩扶着他的背把他搀了起来,然后在他耳边低语道:“少爷,您看,这小妮子咱还抢不抢了?”

庄虎臣被这醒来后的第一句话惊的呆若木鸡。眼睛终于可以适应光线了,眼前几个人把头凑到自己的脸前晃悠,清一色的十六、七的半大小子,距离太近,鼻子都贴着鼻子了,只看见一个个人脸上的青春痘如同雨后春笋般茁长的成长。鼻涕、口水不会滴我脸上吧?醒过来以后脑子里凭空冒出来的竟然是这么个怪念头。

思绪一片混乱,脑子里过电影一般,恍惚间看到一个长的和自己一般无二的年轻人,托着个鸟笼子,一摇三晃的走着,身后跟着几个十六七岁的奴才,街上的人都象看见鬼似的,纷纷往旁边躲。猛然看见个躲避不及的漂亮女孩,打着口哨上前调戏,结果被她身边带着的丫鬟模样的女孩啐了一口,他不但不生气,还拿个丝帕子在脸上擦擦,然后又放到鼻子上闻闻,陶醉的道一声“好香!”然后阴恻恻的说道:“敬酒不吃偏要吃罚酒~”挥手对着那伙子奴才叫道:“小的们,给我抢!”然后被那个子高高的丫鬟轻轻打了一巴掌,接着就是空白~~~~~~~~

庄虎臣看见扶着自己的男孩那条猪尾巴长的辫子从脑袋后面甩到了胸前,辫梢撩过鼻子,让他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呆呆的望着面前的一群清朝辫子戏一般的情景,脑子就更乱了,习惯性的挠了下头,“天啊!”居然自己也有条辫子?难道俺变了女人?这个想法让庄虎臣一个激灵就从地上蹦了起来,低头一看,身上的马克.华菲的长袖t恤变成了个黑色柞稠的盘扣褂子,下面穿的也是黑柞稠宽腿裤,这好象是电影里的旧社会汉奸、混混的职业装扮吧?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用手在胯下一掏,“噢~~~~~”长舒了一口气,还好,小兄弟还安然无恙!您老人家的福寿安康可是俺一辈子的性福生活的保证啊!

“少爷,这小娘们长的还不错,弟兄们给您抢回去当个压寨夫人?”长着猪尾巴辫子的小子谄笑道。

俺到底是谁?这是怎么了?抢女人?压寨夫人?难道我干上了山贼这么一份前途远大的工作?

前面三米处,那个脸色发白的高个丫鬟还在看着自己那双柔若无骨的小手,似乎不相信自己轻轻的一掌,就能把个大男人打晕了过去。不过庄虎臣的眼睛却不由自主的首先落在她旁边的小姐模样的女孩身上。十五、六岁的年纪,不施粉黛,素面朝天的青春逼人的脸庞。月白色的小坎,天青色的竹布裙,刀削似的肩,柔软的腰肢,个子不算高,脸也是小小的,肌肤胜雪,淡淡的柳叶细眉,眼波如春水般灵动,纯净如湖水的眼睛让人觉得这是个几乎透明的人,她的一切都写在脸上,你根本就不需要猜测她的想法。她好象是春天的阳光,让百丈坚冰也化为潺潺的柔水,涤荡掉心里的污秽。只是现在如同一只受伤的小鹿般惴惴不安的表情让人心痛。她旁边站着的那个个子高高的女孩,看起来有一米七出头了,按照清朝的标准,大概是五尺三、四了,比一般男人都不算矮了,现在已经回过了神,气哼哼的瞅着他,两个拳头攥的紧紧,一横身挡在身材娇小的女孩身前。

“走!”庄虎臣低着头,径自一人逃跑似的溜了,抢个未成年的小丫头当老婆?俺好象还没这种不良嗜好吧?萝莉控?那一般似乎都是中年怪大叔的专利吧!

“少爷,咱们就这样走啊?那也太栽面了!哎呀,少爷,你等等我啊!小娘皮的,这次便宜你了!下次再让我陈铁蛋碰见,一定抢你回去当少爷当老婆!”猪尾巴辫子少年带着一众半大不小的恶奴急急的跟上,临走还没忘记说句狠话。

两个女孩楞楞的看着他们,不敢相信的揉揉眼睛,“小姐,他们就这么走了?”

第五章 半个媳妇儿

“劈劈啪啪~~”足足一万头的鞭炮在庄门左右两棵柳树上溜溜的挂了十多串,一群穿着簇新的青黑色土布短靠的半大小子,哄笑着拿着香火抢着点燃。震耳欲聋的鞭炮带着呛人的硝烟味弥漫开来,烟雾让人连面前的景象都看不清楚了。

“少爷,少爷,花轿马上就到了!”陈铁蛋兴奋的从庄子外的土路上飞奔而来,边跑边叫。“哎呦!”跑的太快,不小心跌了一交,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庄虎臣穿着大红的马褂,头上黑呢礼帽上插着两朵金花,泥胎木偶般立在门口“这哪跟哪啊?我就这么就要结婚了?凭什么,几个老东西随口讲个笑话,就决定了我和谁结婚,什么日子结婚!”可是,现在想反悔也晚了,在这个年代悔婚?那后果之严重,是庄虎臣不敢想象的。现在连女孩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只是听说是自己那个死鬼便宜老爹当年订的娃娃亲,京城里一个坏了事的御使的女儿,一个虚岁才十六的女孩。想到要和个十五、六岁的未成年少女睡在一个被窝了,庄虎臣就头皮发麻,“这不是造孽嘛!”

不是没想过退了这莫名其妙的亲事,但是想想这个时代,多少人硬着头皮,狠着心把自己的女儿嫁到家道败落的夫家,甚至有些官宦人家当年订了亲,结果宦海浮沉,闪了腰,也没几个敢毁了婚的,宁可受些牵连,也得该娶的娶,该嫁的嫁,否则就是个“无耻”的名声,以后就真的不要做人了,唾沫星子也要把人淹死了。记得有一部地方戏,叫《葛麻》的,说的是一个叫葛麻的下人帮助自己破落了的公子对付嫌贫爱富的准丈人的故事,其中那个什么鸟员外说道:“哪有人死又复生?”,公子对曰:“哪有定亲又退亲?”说的那个准丈人哑口无言,由此可见,退亲的难度和把死人救活差不多。

庄虎臣虽然一肚子的郁闷,但是也没胆量试试退亲的后果,只得咬着牙,捏着鼻子认了,就算是“如花”也只得娶回家了,反正看不顺眼的话,大不了再讨两个小老婆,旧社会的纳妾制度恐怕就是给婚姻不幸福的男人开的一个后门吧。

“新人到!”爹妈、公婆、儿女一个不缺的所谓“全福人”送亲太太扯着嗓子叫道,显摆着嘴里的两颗金牙。

吹鼓手“呜哩哇啦”的奏着响器,黄罗伞、金瓜、玉斧开道,五鹤朝天的凤辇花轿缓缓而来。小厮们又点燃了鞭炮、号铳,爆响声和唢呐等响器的声音混杂着人们的欢笑,仿佛是一个盛大的节日。

八抬大轿落在了庄门前,八个穿着红色号坎的轿夫迅速的闪到了一旁。

“少爷,该射轿门了!”赵叔笑盈盈的递过来红色的弓箭。

庄虎臣机械的拉开了朱漆雕弓,三枝箭依次轻轻的飘落在轿门前。“好!”人们高声的叫道。

迎亲的喜娘又递过来一把秤杆,低声提醒道:“少爷,该挑轿帘子把新娘子迎进来了!”

庄虎臣象木偶一样被众人支使着挑开了红呢轿帘,就看见从头到脚穿着一身红,身材娇小的女孩,通身打扮的象个大号红包,罩着红盖头,瑟瑟发抖的坐在轿子里,象被枪声惊着了的鹌鹑。庄虎臣不禁有些怜悯,男人娶的不顺心还可以纳妾,女人嫁的不好那就只有受着。

两个小厮手忙脚乱的铺着红毡、摆着火盆、马鞍。

庄虎臣把秤杆的另外一头塞到女孩紧攥着的手边,引领着往门里走去,低低的提醒:“火盆到了”

“新人跨火盆,富贵临门!”喜娘直着脖子高叫。

“新人跨马鞍,一世得平安!”

厅堂正中,大红的喜字高高悬挂,婚联喜帐分列左右,吹鼓手更是拿出浑身的解数,摇头晃脑的吹个不停。天地桌上“斗、尺、称、抒、镜”五宝整齐的摆放着。

金童、玉女将连理绣球的两端分别递给一对新人。皱纹沟壑般纵横如同干瘪的老菊花,门牙缺了几个的老傧相斜挂着批红,满脸堆着笑,用漏气不关风的公鸭嗓子高叫道:“一拜天地~~~~~~~~”

两个机械的跪下,沉身下拜。

“二拜高堂!”

两人对着天地桌前的空椅子又拜了一拜。

“夫妻~~~~~~~”

“少爷,不、不好了!”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连滚带爬的冲进大堂。

“李贵,你个混蛋!今天是少爷的好日子!你发什么疯!滚!”管家赵叔气的发抖!

“少爷,不好了!”男孩并不理会管家的话。

“到底怎么了,快说!”庄虎臣心里一哆嗦,看样子是出大事了。

“好几千义和团,都是天津乾字团的老神拳,打着黄莲圣母的旗要屠了咱们庄子,现在离咱们这里不到十里地了!”李贵说完,全身还在发抖,嘴唇乌青。

“义和团?他们为什么要打咱们庄子?”庄虎臣纳闷了。

“少爷,您忘了?前几天你不是收留了那个叫什么纳的洋和尚?还有几个信洋教的二毛子?”

“有这个事?我怎么不知道?”庄虎臣更是一头雾水了。

“少爷,是我给你招灾了!”管家赵叔一脸的悲痛。

“到底怎么回事?”

“少爷这一段时日,老是说些别人不懂的话,有人说少爷是中了邪,又说那些洋和尚能治痰症,我就自作主张把八里铺教堂的雷纳神甫给请来了!前几日就到了,预备着过几天给少爷瞧瞧,又怕少爷不肯,再加上这几天实在是忙,就给搁下了,这怎么就给拳民知道了?”赵叔悔恨之色更重。

“前天八里铺的教堂就给神拳的人烧了,抄捡的时候发现少了洋和尚,被他们审出来说来了咱们庄子,就说咱们是二毛子,要屠了咱们全庄!”

“把那个叫什么纳的神甫送走不就没事了吗?”庄虎臣道。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左家庄的小狗子就因为家里有一根洋铅笔就被他们杀了一家八口#蝴们现在是杀惯了的,沾个洋字就没活路了!这次,我害了少爷了!”赵叔捶胸顿足。

贺喜的客人和喜娘、傧相、吹鼓手一看不妙,低着头溜了出去,杠房的轿夫连轿子都不顾了,悄没声的跑了。

庄虎臣咬着牙,一拳打在天地桌上:“不管了!现在只能是拼了!总不能绑住手任人宰割!”

“可我听说,他们都有神功护体,练了浑功的刀枪不入,练了清功的飞天遁地,咱们怎么打啊?”一个中年男人疑虑道。

“神功护体?扯娘的蛋!只要是肉长的,我就不信能真的刀枪不入!”庄虎臣阴沉着脸说道“没工夫扯淡了!关了寨门,能拿家伙的都给我上房!女人和孩子准备干粮吃食!打跑了他们咱们才有活路!”

“那少爷,你这亲还成不成了?”陈铁蛋问道。

“命都要没了,还成你奶奶的哪门子亲!”庄虎臣骂道。

所有的人都乱哄哄的跑出堂屋,只留下新娘子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空荡荡的屋子里,不知所措。

第六章 窝心的一战成名(1)

站在两丈多高的寨墙上,庄虎臣看得头皮一阵阵发紧,远处喧天的锣鼓已经清晰可闻,就连旌旗都影影绰绰的能看见了,估摸着也就还有三里多地的样子了。

“少爷,真的要打啊?”一个五十出头的半老头子拎着把鸟铳问道。

庄虎臣看了看他没有理他,转脸对旁边叫道:“把那松炮里装好了药,别填太多,仔细炸了膛,火药桶都搬到地窖里别都放在寨墙上面,被人一把火点着可不得了~~~~鸟枪里也少装点铁沙子,都装上打野猪用的独子,~~~~~~那个什么神甫还有那几个教民也给我放到地窖里,别让他们露头~~~~~~~都听我的号令,让往哪里打就往哪里打!别乱放枪,打退了拳匪,一人赏十两银子!”

重赏之下好象也没多少勇夫,一个个都是脸色煞白,只有几个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倒是兴奋的血冲脑门,脸上泛着红光。

寨子外面的红光更盛,黄土官道上几乎是红色的海洋,无数人将红色的肚兜穿在汗衫外面,红色的绑腿,红色的土布包头,而一杆杆旌旗仿佛是这红色海洋上的船帆。越来越近,渐渐看的真切,男女老幼足足有上千人,大部分是一色儿的红衣红裤,手里拎着大刀、长矛、鸟铳、还有些手里拿的居然是新式的毛瑟92后装洋枪,乱纷纷的涌来。其中有几个装束奇怪的,青衣小帽,上面还插着大红的绒球,戏台上武松的打扮,还有几个骑在马上前后来回奔驰,居然穿着戏服,背后还插着四柄靠背旗,还有人把辫子打散,批在脑后,额头上束个金箍,脸上涂了油彩,哈着腰,手里提着根棒子,走路一蹦一跳的扮孙行者,几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大白天手里还提着灯笼。

“大师兄神功盖世,所向无敌!”

“杀光这些老毛子、二毛子!”

粗声粗气的叫喊里还夹杂着清脆的女声:“红灯照!杀洋人!保我大清万年长!”

庄虎臣看着下面蚂蚁般的人群,心跳加速,血液往头上冲,再看看自己身边的人几乎各个都是两条腿膘着劲的打哆嗦,心里也是一凛:“乖乖,这人也太多了!不过,他们到底是来打仗的,还是来唱戏的!”

管家老赵无声的把一杆滑膛洋枪递给了他,庄虎臣默默看了他一眼,只见他满眼的关切,心里也是一热,伸手抓了过来。

几个十六、七岁的半大小子,一人手里一杆老式的前膛枪,紧紧的簇拥着他,眼睛里都是兴奋和紧张,庄虎臣的手心里也是汗津津的,指节过分用力的缺血发白。

到了寨子前面大约三百多米的时候,义和团的队伍停了下来,四人抬的滑竿上,一个三十多岁瘦刮刮的男人穿着红色掐金线的法袍,头上包着黄色的头巾,轻轻挥手让滑竿落了地。旁边马上有人忙不迭的将一件件好象是法器的东西摆开了。

“这什么玩意?”庄虎臣看得头发蒙。

“少爷,这个东西我知道,前一段北京城里见得多了,这个叫八宝,你看~~~~~”一个消瘦的小厮卖弄道。

明黄色镶边扶清灭洋、黄莲圣母大旗两边摆开,引魂幡、混天大旗、雷火扇、阴阳瓶、九连环、如意钩、火牌、宝剑,八宝排列整齐。上千的义和团开始闹哄哄的列阵。

“大师兄神功护体,刀枪不入!”

“大师兄神功盖世,所向无敌!”

“大师兄小手指一动,老毛子、二毛子就化成了灰烬!”

庄虎臣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些人拼命的吆喝着这些不要钱的便宜吹捧,而那大师兄只是脸上挂着得意的微笑,受之不疑,心道:“莫非这义和团的祖师是丁春秋?”

不多时,一个二十多岁,武松打扮的人骑着匹膘满肉肥的白马飞奔到寨门前,大声的吆喝:“里面的人听了,今天我们乾字团吴大师兄亲自到你们这儿,你们要是识相就赶紧把寨门打开,把你们窝藏的洋和尚和二毛子给交出来,敢说个不字!哼哼,你~~~来~~看,大师兄发了神威,杀你们个鸡犬不留!”说话里还带着念白。

“少爷,要不,咱们把那几个人交出去吧?”马夫老姜头问道。

“没用的,只要开了寨门,那肯定是没人能活的了!这些乱匪打洋人不见起劲,一个西库门教堂,上万人打了一个多月都打不下来,抢商铺,祸害百姓倒是有点功夫!”赵叔面无表情道。

“那要不,和他们谈谈,给他们点钱让他们走算了!”庄虎臣动了破财免灾的念头。

“那也得看,他们想不想和咱们谈啊!咱们村里光教民都上百口子,家家差不多都有点沾个洋字的东西,要是放他们过去,别说咱们庄子,恐怕全村都没活人了!”赵叔苦着脸道。

“少爷,能谈是最好了,要是不行,我安排几个人送少爷先走,我在这里断后!我好歹和老爷出兵放马,打过几年仗,哼哼,法国老毛子我都没怕过,还怕这几个装甚弄鬼的东西?”赵叔拿出了几分当年给庄虎臣的便宜老爹当戈仕哈时候的兵痞气。

义和团的队伍前面并起了十六张八仙桌,两个头戴抓巾的十三、四岁的童子在上面手舞足蹈,两人装束全都一样,只是皮肤黝黑,一看就知道,都是普通的农村孩子,只是一个个子高点,一个矮点而已。那个大师兄开始焚香、烧黄纸,画符,嘴里不知道嘀嘀咕咕念着什么,全场的人都摒住了呼吸,顿时喧闹的如同的集市的人群变的鸦雀无声。一会的功夫,两个童子腾空而起,后背摔在桌子上,全身抽搐,口吐白沫。

须臾,两个童子都站了起来,表情肃然。高个童子傲然道:“本仙蓝采和是也!今天奉九重天玉皇大帝之命,下界擒拿乱我中华的洋毛子!”

然后双手合十,打了个辑首,问道:“不知师兄是哪位?”

矮个子童子合十还礼道:“小仙吕洞宾是也!”

高个童子连忙施礼:“不知师兄驾到,有失远迎,恕罪!”

矮个童子微笑道:“不知者不为罪!师弟请坐!”

“师兄面前,哪里有小仙的座位?”高个童子连忙摆手。

矮个童子默然一笑,大辣辣的盘膝坐下。

“大师兄请到神了!”满场的人兴奋的狂叫。

大师兄摆了摆手,全场又归于宁静。

大师兄手持桃木剑高叫:“天灵灵,地灵灵,奉请祖师来显灵。一请唐僧猪八戒,二请沙僧孙悟空,三请二郎来显圣,四请马超黄汉升,五请济颠我佛祖,六请江湖柳树精,七请飞镖黄三太,八请前朝冷于冰,九请华佗来治病,十请托塔天王金叱木叱哪叱三太子,率领天上十万神兵”

“乖乖,大师兄好厉害啊!满天的神佛都给请下来了!”

“那是,要不然人家咋是大师兄恁!”满场啧啧赞叹。

武松打扮的人又催马到了寨门前:“你们想好了没有?赶快开了门,不然把你当二毛子办,杀个鸡犬不留!”

庄虎臣压住心神,脸上挤出笑容:“对不住各位了,我们这里没洋人,想杀洋人还不容易,北京城东郊民巷、天津紫竹林多着呢!要是还不过瘾,跨了海到日本、英吉利、法兰西,随你们杀个痛快!和咱们中国人自己过不去,多没劲啊!”

“好啊!你们冥顽不灵!自找死路!”气急败坏的打马回去了。

赵叔对着寨墙上的庄丁叫道:“一会听我的号令,一起放枪,都瞄准了再打!听见没?”

“听见了”稀稀拉拉的声音。

“都你娘的没吃饭!听见了没!”赵管家勃然大怒。

“听见了!”整齐响亮了许多。

第七章 窝心的一战成名(2)

对面扶清灭洋大旗左右翻飞,大师兄手里杏黄旗直指寨门。人群如海潮般蜂拥而来,步伐渐渐有了节奏,多少也有了点杀伐之气了。

“少爷,打吧!”陈铁蛋摩挲着手里已经有点生锈的枪管道,牙齿磨的滋拉拉响。

“赵叔,你是跟我爹打过仗的,还是你来指挥吧!”庄虎臣乖巧的交出了指挥权,打仗不是好玩的,自忖还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好!”赵叔毫不客气:“今天承蒙少爷看得起,叫我指挥,一会听我的号令,没下令前谁也不许放枪!”

“今天,是咱们庄子的生死存亡之际,要是让拳匪打进来,那都得完蛋!打退了拳匪,一人赏十两银子!万一战死的,给一百两抚恤,残了的,我养一辈子!”庄虎臣不忘临时做个简短的战前动员。

“乖乖,一百两啊!能买好几亩的好田呢#豪了也值了!”自古财帛动人心,重赏还没有勇夫那是因为赏得还不够重。

“砰、砰~~~~~~”下面义和团的洋枪、鸟铳已经开了火了,还有二百多米的距离,即使是毛瑟92的有效射程也达不到这么远,更别说那些老掉牙的鸟枪了。

稀稀拉拉的枪声倒是让庄虎臣的心安定了许多,看着下面那些根本就不瞄准,对着天空乱放的人们,刚才悬到半空的心算是落了地了。

义和团的队伍开始有了阵型了,五十六个人一排,倒也整齐,不过在寨门前的打谷场狭窄的区域,这么多人一排也太密集了。而且庄虎臣看出了点蹊跷:“怎么队伍前面的都是十五、六的小孩啊?”青壮基本上都夹杂在队伍的中间,那些岁数大点的都在后面“难道义和团打仗是按年龄排队的?”直挠头皮,搞不明白。

锣鼓喧天,旌旗招展,仿佛是一场盛大的表演,只是枪声太乱,不如一万头的炮仗听的过瘾。

已经不足五十米了,义和团的人枪法再滥,已经也有些能打到寨门或者寨墙上了,新式洋枪的枪子从人们头顶“啾啾”的飞过,“嗵嗵”声是鸟枪的闷响,没有经过阵仗的庄丁们已经有些心虚了,抓着滑膛枪的手开始哆嗦了。

“都给我瞄准了!娘的,别看我,看下面!”赵叔平素和蔼的脸也狰狞了。

“预备~~~~~~~~~~~”

“砰砰~”赵管家嘴里的放字还没出口,不知道是谁的枪已经响了,接着其他人也忙不迭的抠动了扳机。

一阵乱糟糟的枪声过后,白色的火药烟气升腾了起来。

“难道真的有神功护体这玩意儿?”庄虎臣看着下面兀自缓慢前进的义和团民,惊的下巴都掉下来了。

下面的团民也被上面貌似的集火齐射镇住了,停止了脚步。

“扑通”,几乎是同时,十多个走在前面的人倒在了地上,身上的鲜血开始喷涌。

“噢”庄虎臣这才明白,原来刚才是前面的人已经中了弹,只是都是前半身中弹,被后面的人推着,一时间没有倒下来。

一看,这些人原来也是挨枪就倒,庄虎臣登时胆气一豪,挥舞着短火铳,叫道:“都是爹妈生的,哪有什么刀枪不入?都瞄准了,打他娘的!”

“开枪啊!”庄虎臣看见半天没有枪响,心里又急了,左右环顾,看见庄丁都在手忙脚乱的装子弹和火药。

义和团的人倒还有几个在乱放枪,但是基本上没有人在瞄准,纯粹是乱枪打鸟的架势。庄虎臣看着下面拿着簇新的毛瑟92对天乱放的团民,眼热的很:“现在自己要有挺机关枪多好,哪怕能有几杆这样的毛瑟92也行啊,自己手里的都还是那个便宜老爹十多年前搞的老式滑膛枪,都是前装的单打一,下面的义和团倒是都用上双弹仓了!这枪的射速太慢了”

就在庄虎臣看着放过一轮枪以后笨手笨脚慢吞吞装着火药、子弹的庄丁急的跳脚,捶胸顿足的时候,下面的人也懵了,不进不退,都在那里停着发呆。

“哎?怎么被打躺了这么多?不是都贴了符了吗?大师兄不是说把他们的洋枪都给闭了吗?”一个直隶口音的年轻人疑惑道。

“别瞎说,你个傻巴任嘛不懂!这是睡了!懂不?他们功夫没练到家,挡不住枪子,不过也没啥,最多三天就醒了!大师兄都施了法了!”一个天津口音的半大孩子嘲笑他的无知。

“噢!”恍然大悟。

团民们在最初的恐慌和疑惑过后又开始前进。

庄丁也在恐慌和疑惑过后,壮了胆气,刚才团民的迟疑给了他们装填弹药的时间,现在一个个瞄准了冲在最前面的人。

“预备~~~~~~~~~放!”

随着一声号令,三十多条滑膛枪在不到四十米的距离集火齐射了。间杂着几条鸟铳的闷响。

这么近的距离,那么大的密度,只要枪口不是朝天,想打不中都难。

冲在前面的团民们这次根本无视身边倒下的人,还是步伐缓慢但是坚决的向寨墙前进

庄虎臣看着这些似乎被集体催眠了悍不畏死的团民,后背冒出了凉汗。

“轰隆!”如同山崩般的一声巨响,墙头上的那门老松炮终于响了,“轰隆”又是一声,另外一门松炮的火捻也烧完了,点燃了炮里的火药。

黑色硝烟里辛辣呛人的火药气息让近处的人睁不开眼睛。

前面的少年团民还是在前进,后面的青壮却被炮里的铁砂、石弹扫倒了一大片,随着又另外两门松炮的两声巨响,团民的队伍被彻底大乱了,不知道谁先掉了头,后面的人扭头“呼拉拉”撒腿就跑回去了,比前进的速度那是快了不知道多少倍。

松炮的射程大概是六、七十米左右,前面的人太近了,角度受限制,反而没被打着,倒是队伍中间的被扫倒了一大片。现在就剩下四五十个十几岁的半大孩子傻楞楞的在离寨门不到三十米的地方发呆,其他的人都跑了。一群少年互相看了看,又排起队伍齐声高喊着:“刀枪不入!”神情坚毅握着手里的大刀、长矛、粪叉前进。

庄虎臣看着下面的一群孩子,眼睛直勾勾的发愣。

“预备~~~~~~~~~”赵叔扬起了手,准备发号令了。

“慢!赵叔,他们都是些孩子啊!”庄虎臣道。

赵管家将脑袋后面的辫子甩到了脖子上绕起:“杀人最凶的就是这些半大的孩子!少爷,我跟老爷打仗的时候,杀人最凶最不怕死的兵都是些十几岁的孩子!”

“那,那~~~~~~~”庄虎臣一时语塞。

“放!”一声令下,又是十多个人象被人对胸口推了一下,直挺挺的向后栽倒。在这么近的距离,滑膛枪的杀伤力彻底得到发挥。中枪的人各个胸口都是一个血洞,几乎是连挣扎都没有就死得透透的了。

又是三阵排枪打过,寨墙下面的少年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了,只有五十米开外,还有不少刚才被炮子打的血肉模糊的人在尖利的号叫或者低沉的呻吟。

第八章 窝心的一战成名(3)

“你娘的猪啊!通条也当枪子使?你现在手里那还叫枪?还不如个粪叉子好使唤!”

“你的枪管都快塞满了!你数数,里面有几个枪子?刚才别人都在放枪,你干什么去了?连自己打了几枪都不知道?吃烙饼的时候你倒是识数!”

赵管家看着这群庄丁,恨恨的乱骂。

庄虎臣劝道:“算了,赵叔,都是头一回,哪能不出个错!”

“少爷,现在不是好心的时候,你瞅瞅,统共就三十五条洋枪,现在有十多条都不能用了,这群傻东西放枪的时候通条还插在枪口上,现在倒好,没了通条,怎么装火药,都成烧火棍了!”赵管家咬着自己的辫子,气哼哼道。

“少爷,这些拳匪的枪倒是真不错啊!”陈铁蛋嬉皮笑脸的提着硝烟还没散尽的洋枪跑到庄虎臣身边。

“是啊,这些枪都是朝廷刚向德国人买的,连武卫军都还没装备多少,这些拳匪倒是有好几十杆!也不知道哪里弄的”赵叔也是一阵惊奇。

“少爷,我带几个人去弄两杆回来,这么好的枪让他们糟践了,怪可惜的!”陈铁蛋还是那种混不吝的嘴脸。

“放屁,你想死也不找地方!现在开了寨门,要是让拳匪进了庄子,死了都找不到个囫囵尸首!”赵叔怒骂道。

“管家老爷,您别生气啊,我随便说说,呵呵!”依然是皮笑肉不笑的青皮相。

“赵叔,我看,这些义和团还不怎么会使洋枪,咱们寨墙有三丈多高,又都是青石条砌的,除非有大炮,否则他们攻不进来。”

“这些拳民光北京城就有一百多个坛口,一个坛口少说也有六、七百人,就算把这些打跑了,他们还会纠集练拳的再来,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赵叔也在犯难。

“放心吧,要不了几天,北京城就再也不会有义和团了!”庄虎臣胸有成竹道。

“噢,少爷听见什么风声了吗?难道朝廷要剿灭他们?可是刚听说老佛爷封他们是义民,让他们打洋人的使馆和教堂呢!”

是啊,现在义和团在北京闹的正凶,大栅栏一把火上千家的商铺烧了个干净,连载漪这半拉子太上皇都入了神拳,可是当八国联军进了北京,将近十万团民却都作鸟兽散,倏乎不见,堪比神龙,只见首不见尾。

“好了,今后的事情今后操心,现在打跑眼前这伙子才是正经”庄虎臣摆摆手道。

“少爷,少奶奶还一个人在堂屋呢!”

想起这个娃娃亲的老婆,庄虎臣一阵头疼:“现在哪里还顾得这个,我看,过不了多少时候,他们还得来攻”

“他们啊,都是庄稼把势,吓唬瞎家雀的东西,放了半天枪,就两个弟兄被扫掉了块油皮!连身上被穿个眼的都没有,娘的,朝廷还指着他们打洋人?洋枪在他们手里那真是白瞎了!”陈铁蛋还是念念不忘他们手里的新式步枪。

不远处,大师兄手持香火念念有词,不多时,两个童子又再次抽搐着倒在由十六张八仙桌摆成的台子上,接着又是口吐白沫,半晌,突然两人同时腾空跃起,围着台子团团打了一圈旋子,然后走到大师兄跟前,瞪大了双眼,连连顿足,口中“嗨嗨”大叫。

可惜了好武生的底子了!不去唱戏真是亏了材料!庄虎臣在三百米外的寨墙上暗暗惋惜。

大师兄木着脸手里的香火指向东南,上千团民齐刷刷的跪倒。

大师兄操起一把宝剑扎了一刀黄裱纸,叫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疾!”说话间黄裱纸自动烧了起来。

“大师兄神功盖世,杀光洋毛子!”

“大师兄谈笑间毛子灰飞烟灭!”

锣鼓、唢呐伴着不要钱的法螺响彻云霄。

“哦、哦”团民群情激奋,如同集体打了鸡血针。

“咿啊?他还真有点法力啊!少爷,要不要泼点狗血破了他的法?”庄虎臣手下的庄丁都有点肝颤了。

“邪魔外道!别信这个,一会就按刚才那样,打他娘的!”庄虎臣懒得和下面人解释白磷自燃的道理。

但是显然,刚才大师兄的一番做作,对庄丁的心理冲击不小,各个脸上泛着狐疑、恐惧的表情。

“一会都先别放枪,等他们来的近了,大炮先轰他们几炮,我随老爷跟着刘大帅打法国老毛子的时候,大帅就说了,大炮最能破妖法!连洋毛子的西洋妖法都破得,还破不了他的邪术?”赵管家给大家鼓着劲。

几个红灯照小姑娘的舞动着红灯开道,一只手挥舞着红灯,一只手提着个毛竹篮子,身体飞旋,不停的舞蹈。在庄虎臣这样的外行看来,都知道她们的武功底子不浅,翻着跟头,打着旋子,还能保证灯里的火不熄灭。身段婀娜,舞姿飘逸,别说,还满好看的。

“赵管家,这些小妮子拿个篮子做什么?”一个穿着黑衣的小厮问道。

“她们家都去闹拳了,没人种地,没菜吃,拿个篮子买菜!”庄虎臣故意接口讲着笑话试图放松庄丁们紧张的情绪。

“哈哈”果然哄堂大笑,目的达到了。

“按照他们拳里的说法是,只要施了法,枪子就自动掉进篮子里,打不到人身上”赵管家不屑道。

“都别扯淡了,瞄准了,没有号令绝对不许开枪!我说放,先开炮!~~~~~~~~~~破了他的妖法”赵叔安排道。

二十多杆滑膛枪瞄准了寨墙下面涌动的人潮,十多个连枪里的通条都给打了出去的庄丁苦着脸,楞楞的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庄虎臣手里也握着枪,下意思的让枪口避过了那几个女孩:“打女人?不太好吧?”

赵管家咬着自己的辫子,手高高举起,声音从牙缝里崩出:“预备~~~~~~~~~~~放!”四门松炮吐着黑色的硝烟,装的瓷实的铁子、石弹象割草一样把密集的人群扫倒了一大片。

可是这次并没有向上回那样把团民吓退了,人群只是短暂的骚乱一下,就又重新集结向寨门坚决的前进。

“刀枪不入!”

“天佑神拳!”

“打下这个鸟寨子,金银财宝往家搬啊!男人发婆姨!孩子发糖瓜!”

乱七八糟的口号夹杂着赤裸裸的本能诱惑让团民各个激动的咽喉上火,扁桃腺肿大。

“放、放、放!”赵管家咬着牙,指挥着庄丁放枪。

一阵排枪又打倒了七、八个包着红头巾的团民。

在庄丁着急忙慌的装火药、子弹的时候,下面的人也开始向寨墙上放枪了,只是还是习惯性的不瞄准,对天开枪的多,但是也有几发打到寨墙上,来复枪的子弹直接就穿透了厚厚的青石,钻到了夯土墙里。这么近的距离,来复枪的穿透能力非常的强。

“给我接着放,不能让他们靠近寨门!”赵管家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抄起了一把鬼头刀,拎着刀到处转着吆喝。

“哎呦!”一个三十多岁的庄丁翻滚着一头从寨墙上倒了下去。

身体抽搐了几下,胸口茶盅大的口子流着黑血,没几下两腿就不蹬腾了,眼看不能活了。

头一个领一百两的!别人死了我还得发抚恤,要是我死了,谁给我发钱呢?庄虎臣突然心里冒出这样的怪念头。

“嘭!”一声巨响伴着炽热的气浪将毫无防备的庄虎臣象狂风中的一片落叶般轻飘飘的卷上了天空,然后又重重的摔在了坚硬的土地上。

“炮炸膛了!少爷,你没事吧?”陈铁蛋扶起被摔的七荤八素的庄虎臣。

庄虎臣粗鲁的推开了他:“你管我干什么,还不去杀贼!”

“呸、呸”吐了两口混合着尘土的唾沫,庄虎臣勉强的撑起了身体,又冲到了寨墙上。炸膛了的松炮将三个炮手和左近的几个庄丁炸成了一滩烂肉。

两个提着红灯的少女身姿优美的盘旋飞舞,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身形不容易瞄准,还是守寨子的粗胚还多少有些怜香惜玉,总没子弹向这么显眼的目标招呼。转眼间她们已经冲到了寨门前。两个红灯笼被扔到了木质的大门上,“通、通”两声闷响之后,直接就沾在上面燃烧了起来。

“放!瞄准这两个妖女开枪!”赵管家急的脖子青筋暴起。

回过神来的庄丁一阵乱枪,两个女孩立刻就被霰弹雨打爆,面目都看不清楚,红的白的流了一地。

团民见寨门着火,立时情绪更加亢奋,各个发疯一般的向前冲。

“拿麻包堵住大门#葫有的洋枪对着门口放!有敢冲近寨门的,狠狠地打!”庄虎臣眼睛充血,扯破了喉咙的叫。

庄丁们枪还能打响的就对着寨门前的人潮乱放,没枪的人就搬着石头往下砸。团民里有洋枪、鸟铳的也向墙头上乱放,距离已经太近了,不用瞄准也可以打到人了,转瞬间就有三、四个庄丁中了枪,哀号着掉下了墙头,被下面的团民剁成了肉酱。

三丈多高的青石寨墙上长满了苔藓,滑不留手,几个团民试探的攀爬了一下就放弃了努力,前面的团民几乎所有的人都挤在燃烧着的寨门前,后面的人也在继续向这狭窄的地方涌来。

“轰隆”、“轰隆”两门沉寂了半天的松炮终于又冒着浓烟宣告自己的存在。后面簇拥的人群立刻被扫倒了一大片。庄丁的滑膛枪也总算是都装好了火药子弹,二十多杆枪里的霰弹向面前仅有十几米,甚至几米的距离,挤得如同沙丁鱼罐头般的人群集火齐射,登时就是一片惨叫声响起。被打断胳膊、腿的,眼睛被霰弹扫瞎的,更多的是哼都没哼一声就被打死了,最倒霉的一个直接被两杆枪同时打中了头颅,脑袋直接就从脖子上崩碎了,没头的身体还向前跑了两步,然后脖子里的血柱冲起老高,扑倒在地上。在这个距离,滑膛枪的威力大的吓人。

“轰隆”又是一声闷响,另外一门松炮也燃尽了火绳,向后面重新鼓起了勇气冲向寨墙的团民怒吼。

血肉的身体毕竟不是钢铁的对手,贴在胸口在神符好象也不能真的让自己刀枪不入,冲在后面人见势不妙,撒丫子转身又跑了,有样学样,个别的逃跑带来了集体的溃退,蜂拥的人群如退潮般卷了回去。

再次剩下了寨门前的二、三十个木呆呆的少年团民,其中还有几个皮肤黝黑、咧着惊讶的嘴,露出泥金色的牙齿的红灯照的农家女孩。

“我乃樊梨花是也!本神刀枪不入,洋枪能耐我何?”一个女孩挥舞着手里的毛竹篮子兀自在门前一个人羊癫风发作似的舞蹈着,周围人都痴痴的看着她的表演。

“砰!”的一声枪响,如同被人当胸一拳般,女孩向后退了两步,一骨碌坐在地上,眼睛里流露着不相信的神情,然后后脑着地上半身也栽倒了。

陈铁蛋回头看去,庄虎臣脸色发白,颤抖的手指还抠在扳机上,枪口冒出袅袅的青烟。

少年团民们楞了片刻,“啊呀呀”的怪叫着,扔掉了手里的大刀、长矛、苗子、粪叉等乱七八糟的武器,飞也似的跑了。

庄丁们也楞楞的看着下面,陈铁蛋瞄着一个梳着两个抓鬏《空城计》里童子打扮的少年,正准备抠动扳机,枪口却被人抬向了天:“妈的!混!”蛋字还没出口,看见是少爷抓着自己的枪杆,又生生把那个字咽回去了。

“算了,还是个半大孩子~饶他去吧!”庄虎臣大口的喘着粗气。

“少爷~~~!”陈铁蛋看着脸色煞白的少爷,心里一阵难过,反驳的话也给咽下肚子。

“墙头上洋枪掩护,搬开挡门的沙包,开了大门,赶快把火弄灭!”赵管家拎着鬼头刀大叫。

几个手里没枪的人慌忙搬开了沙包,还有几个拿着水桶冲向后堂找水。

“不要用水,用沙土把门上的火灭了,那是油火,水泼不灭!”庄虎臣大叫。

“少爷,现在能打响的枪不到二十杆了,又有几个混球把通条射出去了#荷炮也炸了一门,剩下三门了,好在现在火药和枪子还多!~~~~~~~~~~~~~~~不过他们再冲个两回,恐怕就守不住了,妈的,这些拳匪倒还真的凶悍!幸好不会用洋枪!要是会放枪,那咱们可就真悬了,打仗也太笨,如果有云梯,就算是有几十把梯子,几百人同时爬墙上来,那咱们也死的透了~~~~”赵管家满脸的火药的黑烟,敞着怀,露出浓密的胸毛,辫子咬在嘴里,脸上横肉绽着,年轻的时候一定是员悍将。

“死伤多少?”

“死了十个,四个中了枪掉下去,被拳匪乱刃分了尸的,炸膛死了六个,伤了十二个,重伤的不多,只有一个脸上被鸟枪打了,右眼看来是保不住了!”

“把咱们人的尸体都收回来,伤的现在赶紧包扎,还有~~~~~~~算了,就这样吧,你去吧!”庄虎臣坐在地上,无力的说道。

赵叔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少爷,去看看少奶奶吧,好端端的大喜的日子~~~~~~~~~生生被这些拳匪给搅和了!”

庄虎臣全身脱了力,喘着粗气勉强点了一下头。

“少爷,你看,多好的枪!”陈铁蛋扯着嗓子叫着疯跑这上了寨墙,肩上还抗着三杆糊着血的毛瑟92,两眼兴奋的放光。

这小子还没忘这个茬呢!

第九章 窝心的一战成名(4)

庄虎臣看着还跪在堂屋的新娘子,一脸的不忍。

“摘了盖头吧,现在还不知道有没有命入洞房呢,搞这些虚礼有什么意思!”伸手要揭盖头。

新娘子急忙用手拉住:“别、别,堂还没拜完,现在扯了盖头,算什么事?”

庄虎臣苦笑:“还不知道能不能守住寨子,要是拳匪进了庄子,那如何是好!临死还不知道自己老婆什么模样,我也够亏的!”

“呸、呸、呸,快吐口唾沫,别死呀活呀的,说这些不吉利话~~~~~我好歹是大红花轿正门抬进来的,堂没拜就揭了盖头,抛头露面的算哪家的规矩?”

“好吧,随你!”庄虎臣无奈道,抽出腰里插着的短铳:“这个,你拿着!如果乱匪冲进来~~~~~~~~~”

女孩毫不犹豫的接过来:“爷,你放心,我虽然是女儿家,多少还识得几个字,贞洁两个字还是懂的,如果拳匪进了庄子,我说什么也不会坏了你庄家的门风!”每个字都好象是从牙齿里咬出来的,带着决绝的味道。

“那你还是还我吧!”庄虎臣劈手要把短铳夺来,女孩一闪,夺了个空,女孩赶紧把短铳藏到了身后。

庄虎臣无奈道:“我的意思是说,万一庄子不保,我安排几个人护着你走,这枪是给你防身的,不是让你自杀!懂不懂?”

这年头的人怎么都是这样,自己这过了半个门的媳妇,一个十五、六的小女孩拿死当玩笑。名节这玩意不知道害了多少人啊!怪不得鲁迅大神说在书里只看见两个字“吃人”,纲常名教这些东西还真是吃人不吐骨头。

女孩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似乎有些感动了,无数的话想涌出来,末了却只说了:“相公的情,我承了!我是书香人家的女儿,既然嫁到你庄家,死也是你庄家的鬼,决不会让人污了我清白的身子,坏了门风,丢了祖宗的脸!万一爷有个长短,一个女人死了相公还有什么可活的~~~~~~~”抿着嘴唇思忖了一下,象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自己缓缓揭开了盖头,露出了玉雕粉琢的小脸,慢慢抬起了头。

“是你?”语气惊讶到极点的清脆女孩声音。

“是你?”语气惊讶中带着沮丧的男人声音。

女孩捂着脸轻轻的啜泣,庄虎臣楞楞的不知道如何安慰。

这娥眉淡扫,清丽可人的女孩不就是那天自己在街上调戏过的小妮子吗?这也太寸了吧?老天爷,你还没玩够吗?不把我整死显不出你本事是咋地?庄虎臣的心里暗暗骂着贼老天。

“我,我先出去了啊!外面乱的紧!你记得照顾好自己啊!”

女孩声音里结了冰:“你放心,横竖不过是个死字,我是要脸的人,不会污了你庄家的名声!”

庄虎臣飞也似的从堂屋逃了出去,又是只留下这个女孩孤零零的呆在空荡荡的房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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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高的的寨墙围绕的院子里哭喊声震天价的响。几个女人哭天抹泪的围绕着死伤了的亲人旁边,一个二十出头的女人拼命摇晃着一个血肉模糊看不出眉眼的尸首,旁边一个只有三、四岁的小女孩被吓的蜷缩在一旁边哭边叫:“这不是爸爸!这不是爸爸!”尸体几乎被乱刀剁烂,孩子已经认不出来这个是她爹了。

“嚎什么丧!你们,还有你,去把死了的,还有这些女人孩子全部送到地窖里!见红的差事有女人晦气!呸!”赵管家啐了一口,指着枪已经打不响的几个不知所措的人道。几个人连拖带拽的把这些死命抱着尸体的人带了下去。

赵管家看见庄虎臣过来,急趋几步走到跟前道:“少爷,你看,现在能打响的洋枪不到二十杆了,鸟铳也只剩下五杆,能开枪的爷们也不到三十个,现在那些拳匪还有七八百,我看咱们撑不了多久了,是不是先把少奶奶从后门送走!”

“现在派人疏散村民还来得及不?”

“怕是不行,我看拳匪要不了多久就还要攻寨子!咱们寨子里人不多了,腾不出人手!”

“那只有顶一时是一时了,我就不信这些拳匪是铁打的!打疼了,不信他们不跑!”庄虎臣发狠道。

“只怕今天打跑了,明天还来,那可如何得了!”赵管家一脸的无奈。

“一会看看,不行先把女人和孩子送走!咱们就和这些拳匪耗上了!”

“少爷,你也别太好强了,一会我派人送你走,我留下来顶着!老爷和太太就你这么点骨血~~~~~~娘的,当年跟着老爷和刘大帅打法国白鬼的时候,打的苦了好歹还有个援兵,现在可好~~~~~~~~~~~~~拳匪杀上了门,连报官的地方都没有,这鸟朝廷,我看也去娘的球了!”赵管家絮絮叨叨地发着牢骚。

庄虎臣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对了,把那个什么鸟神甫叫出来,为了他打了半天乱战,我连正主还没见着呢!把那个叫什么纳的法国神甫还有那几个教民都喊出来,我见见!倒霉就倒霉在这些鬼子头上!老子也不知道得罪谁了,命里犯鬼子!”

赵管家看着骂骂咧咧的庄虎臣,提着鬼头刀奔地窖走去。

庄虎臣看着乱哄哄的院子,恍然觉得一切雾蒙蒙的变的不真实,仿佛自己是个神游天外的看客。现在已经是1900年了,离八国联军进北京应该没几天了吧?鬼子进了北京城的时候,义和团也该闹腾够了,估计只要顶过了今天,小命应该可以保得住,但是自己能顶过今天吗?顶过了今天,又应该怎么办?难道就眼看着八国联军在中国肆意的张狂?但是自己有什么能力改变这历史呢?看过的校旱里,穿越的人都有金手指,自己对这段历史只是在电视里看过些辫子戏,别说是自己不太清楚,就算清楚又如何?又能改变什么呢?在历史的潮流里,自己如同蚂蚁般脆弱,小命能不能过得了今天还两说着呢!也真是够背的,偏偏穿越到这个时代,中国的那点元气已经被满清糟践干净了,同光中兴那点虚火在甲午年也早就熄了,该受的屈辱已经受得差不多了。国事蹉跌不可逆转,个人的际遇也没什么指望。便宜老爹除了给自己留了点钱之外,也没什么别的帮助,现在这个庄虎臣无拳无勇,整个一废柴,除了点臭名任嘛没有,娶个媳妇都能娶到被自己调戏过的女孩,这个寸劲儿吧,和她解释都解释不清楚,难道告诉那个堂拜了半截的老婆,自己是穿越过来的,以前干的坏事都不作数?

越想头越大,算了,以后的事情以后操心,还是想想怎么把面前的小千把子义和团打跑吧。哎呀,如果八国联军没进北京,那义和团可就拿榆林堡当自家的菜地,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啊!到底联军是什么时候进的北京呢?当年上课的时候总在偷偷的瞄那个丰韵尤存的历史老师的大腿和胸脯了,讲的是什么都没听见,红颜果然祸水啊!熟女尤甚!

“八国联军什么时候来呢?”想的脑仁疼。

盼着八国联军早点进北京的,除了鬼子就只有汉奸了吧?庄虎臣暗自苦笑:“旧社会把人变成鬼,这万恶的满清把俺这一脑门官司的愤青变成了汉奸了啊!”

第十章 窝心的一战成名(5)

“黄莲圣母!”

三百米外的人群里发出震天价的欢呼。人群自动分开了一条一丈多宽的路,所有的人都伏地跪拜。

八个红衣少女手提红灯笼飞舞着开道。十六人抬的鸡翅木肩辇上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昂然的坐在上面,对下面人群的礼拜全然无视。她身着红锦掐金丝法袍,上面绣着两只翱翔的丹凤,金色莲花法冠下披散着乌黑油亮的长发,眼睛里散发着俯视众生的高傲和悲天悯人的情怀,左手提着一盏标志性的红灯笼,右手里握着一把红色的牙骨折扇。

七、八百团民如羔羊般跪地膜拜,连那个一直牛气冲天的大师兄也双手合十见礼。

黄莲圣母双手微微一抬,八个少女齐声高叫:“平身!”

“谢圣母!”全场齐声道谢,声动云霄。

庄虎臣拿着柄老式的单筒望远镜也看得入神,拧着筒镜,调了半天焦距,勉强可以看见面目。心思复杂的啐了一口。这个女人不寻常啊#轰然看不真切,但是感觉长的应该不错,表情虽然略显浮夸,但是气质还算可以,重要的是就连装b都能装的这么有味道!这么好的演技,到自己原来的那个时代,拿个小金人应该问题不大吧,如果到了二十一世纪,有她在,那个耍轮子的神棍还有得混吗?说话口气也够大,连平身都用上了!当自己是慈禧了?

“红灯照,穿的俏,红裤子红鞋大红袄。杀了洋毛子,灭了天主教,拆了洋楼扒铁道,电线杆子全烧掉。”

“……兵法艺,都学全,要平鬼子不费难。拆铁道,拔线杆,紧急毁坏火轮船。大法国,心胆寒,英美德俄尽消然。洋鬼子,尽除完,大清一统靖江山。”

几百人唱着歌谣,渐渐又集结成了阵势,全身红衣红裤打扮的和庄虎臣刚娶的新嫁娘一般的红灯照女孩站在队伍的最前面,刚才被乱枪打掉了的气势现在鼓的更足了。

“这黄莲圣母可了不得啊!法力无边,飞天遁地、撒豆成兵,这些日子,我耳朵都灌满了!”

“是啊,听说她手里那把扇子扇到哪里,哪里就起火,厉害的很啊!”

庄丁纷纷讲着道听途说的黄莲圣母的神迹。

“我亲爱的少爷,不要相信这些邪神的鼓惑,天上只有一个神,就是万能的主!只有主才能保佑你!”苍白的脸上长满了酒刺的雷纳神甫急忙用蹩脚的汉语说道。

“去,没你的事,倒霉就倒霉在你的那个主身上,只要我碰见洋鬼子准没好事!”庄虎臣没好气的打断了他。

“庄少爷,你不能亵渎万能的主~~~~~~~”

“你的那个主他要是管用,你还用躲在我庄子里?再罗嗦我就把你送给对面的义和团!”

雷纳的大白脸变的更失血的煞白,半晌无语,身边的十几个教民也是哆嗦着拿着十字架默默的祷告。

“少爷,看来还要有场恶战啊!不知道这些人要闹到什么算完!”赵管家忧心憧憧。

“我们法兰西的军队已经开过来了,马上就可以占领北京城,还有英国、德国、俄罗斯、日本都派来了军队,很快,很快这些该死的异教徒就会被全部消灭,少爷,你保护了教民,上帝会保佑你,我们的国家和军队也会酬谢你的!文明世界不会忘记所有帮助过我们的人~~~~~~~~谁胆敢冒犯伟大的法兰西,都会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看着雷纳越说越得意,兴奋的酒刺都发出红光,庄虎臣握着短铳的手神经质的颤抖,小时候看的水墨动画片《鱼童》里的神甫貌似也是这副嘴脸吧?绝对的帝国主义的先锋队!~~~~~~~~~~~杀了他还是留着,这是个问题!最后只是淡然一笑:“但愿如此吧!不过法国确实很富有,五十亿法郎的赔款,你们三年就还清了,厉害啊!普鲁士人乖乖的把巴黎又还给你们了,还了五十亿还能有闲钱借给我大清还甲午年的两万万两的赔款!我大清要是有这么富就好了~~~~~~~~~噢,对了,阿尔萨斯和洛林现在说的是德语吧?”

雷纳的脸一会红一会白,喃喃道:“庄少爷,你真是个很特别的中国人,连这些你都知道!你对欧洲很了解啊”

“少爷,快上来,他们又开始进攻了!”

八个少女左手挥舞着红绸,右手提着灯笼,翻着跟头,打着旋子在前面开道,口里还高唱:“黄莲圣母,法力无边!”

黄莲圣母端坐在肩辇上缓缓前行,众团民表情坚毅肃穆的尾随而来。

墙头上的还能拿起枪的庄丁已经全部在上面了,几个会放枪的教民也握着洋枪、鸟铳瞄着下面,雷纳神甫紧紧的跟在庄虎臣身边,寸步不离,口里还用法语念念有词。

下面的团民看见了城头上的雷纳,起了一阵骚动。

“看,那洋和尚就在上面!”

“那老毛子嘴里念什么呢?不是在作什么西洋邪法吧?”

“做嘛法也是白扯,圣母在呢!仙姑法力大着呢!一扇子就把这洋毛子扇出十万八千里,看着没有?圣母的扇子那是太上老君八卦炉里炼出来的!铁扇公主的芭蕉扇也敌不过啊!就是那几个伺候圣母的仙姑,那手里的灯笼也是火神爷的手指头,指哪哪着!厉害着呢!”

“那洋和尚手里拿的是什么玩意?”一个团民看见寨墙上拿着十字架比划的雷纳奇怪道。

“洋毛子的佛像吧,前些日子烧教堂的时候见过,咿,你不知道啊#蝴们的神啊,就是赤精大条一个光身子傻爷们,就块破布护着裆,他们洋毛子也有什么圣母,那个番婆子就更不成个样子,露着胸脯子当众就奶孩子,一点都不知道羞耻,洋人信的那玩意能有什么法力?”一个团民对十字架嗤之以鼻,口沫四溅的讲着秘辛,一干人听的津津有味。

“咱们大清朝一向风调雨顺,自从来了这些洋毛子,天都不下雨了!”

“不下雨,地焦干,都是教堂遮住天,全都是这些洋人搞的鬼!”一个团民唱着歌谣道。

队伍缓慢但是却坚决的前进,很快就到了离寨墙不到一百米的距离了,黄莲圣母拿着扇子的手向前一挥,人群发疯一般“嗷嗷”叫着向前冲去。

庄虎臣的手里已经换了一杆簇新的毛瑟92,刚才陈铁蛋他们下去抬尸体的时候,搂草打兔子捎带手把几个死了的团民手里的洋枪也给搞回来了。现在庄子里又多了七杆新式步枪,射速比原来的老式滑膛枪快多了,滑膛枪也搞回了几杆。庄子的人很多都是当年跟着庄虎臣的老爹打过仗的淮军官兵,年轻的也多是他们的子弟,从小都玩过洋枪,再加上老式滑膛枪装的是黑火药,这个东西那是要多少有多少,不像新式火枪的子弹那么难得,这些人经常在山里拿野兽练枪法,顺便打打牙祭改善一下生活,虽然不是人人枪都打的很准,但是最起码知道三点一线瞄准,比那些只摸过锄头,能把枪打响就不错了的团民不知道好哪里去了。团民在狭窄的正面强攻,人都挤成了疙瘩,庄丁有寨墙作为掩护,躲在垛口后面放枪,那是占尽了便宜。毛瑟92那是一枪一个洞,专门招呼稍微远点的人,前装滑膛枪和鸟铳就打冲到近前的人,下面的人是太密集,霰弹往往一枪就把两三个人同时撩倒。

下面的人突然散开了,舞动着红绸、灯笼的红灯照少女从人群里扭动着身姿冲到离寨门不到二十米的距离。

“快放,打那些拿灯笼的,她们灯笼里有火硝、火油,不能让她们把寨门烧了!”赵管家看出端的,舞着大刀扯着嗓子叫喊。

“砰、砰”一阵排枪过后,团民又倒下了几个。

硝烟里,庄虎臣看的目瞪口呆,红灯照的女孩居然一个没伤,一声喊齐刷刷的把灯笼扔到了寨门上,也不知道这灯笼上有什么东西,碰到大门只是“扑、扑”的闷响,竟然没有反弹落地,而是直接沾到门上烧了起来。

“难道真有刀枪不入的功夫?”庄虎臣后背上的冷汗瞬间湿了汗衫。

“混蛋!女人难道就打不得?又不是你婆姨、老娘!都给老子瞄准这些妖女放!”赵管家看出了蹊跷,恼的青筋直蹦。

手忙脚乱的庄丁正要寻找目标,这些女孩都又缩进人群里,下面一片红色的海洋,这么好的保护色到哪里能寻见她们的踪迹。

“不管其他人,所有人对着门口打!”

三十多杆毛瑟、滑膛、鸟铳组成的排枪集火齐射,立刻在寨门前组成了一堵火墙。

下面的团民也拿着枪对着墙头胡乱的放着,洋枪倒没造成什么伤害,反而是几杆近距离发射的鸟铳里喷射出来的的铁子让几个庄丁挂了花。

庄虎臣趴在城墙上,毛瑟92的准星牢牢的套住了肩辇上巍然安坐的黄莲圣母。

一百米的距离,能打中她吗?如果打死了她,是不是这场仗就算结束了?毛瑟92的准头行吗?好象自己还不懂得如何使用枪上的标尺吧?

天啊#糊是人吗?庄虎臣的嘴巴张的可以把自己的拳头塞进去了!

黄莲圣母腾空而起,踩着拥挤的团民的肩头,在人群里鹄起兔落,转眼就到了离寨墙不到二十米的距离了。

“砰!”庄虎臣下意思的扣动了扳机,手里的毛瑟92发出一声脆响。

人群如同约好了一般,迅速闪开了一条道路,八个红灯照的少女鬼魅般从人缝里钻出,两个女孩双手搭在一起,两腿微蹲,张开弓箭步,黄莲圣母一脚踏在她们手上,两个女孩一声喊:“起”,两臂用力往上一送,只见黄莲圣母衣玦飘飘,飞了起来。

金色的法冠不知何时已经脱落了,乌黑的长发随风飘摇,红色的法袍在身后张开如同血色残阳下的最后一抹霞光,上面的两只凤凰似乎要破衣振翅高飞,一张生得如同精致的白瓷般毫无瑕疵的脸泛着圣洁的光辉,神情轻松安详,上翘的嘴角似乎带着点笑意,仿佛在嘲笑脚下蝼蚁般的众生。一时间,所有的人都看得呆了。

黄莲圣母脚稍微一沾墙头的垛口,旋身飞进寨内。

赵管家舞着沉重的鬼头刀直冲向她,当头就是旋风般的一刀,刀首上的铜环“哗零零”的发出摄人魂魄的声响,黄莲圣母微微一皱眉,手里的折扇轻轻的在刀身上一拍,然后身体诡异的一扭,折扇在手里一转,象牙的扇柄敲在了他的手腕上,间不容发的工夫还随手将手里的灯笼扔到了不远处的一门松炮上,“当”的一声响,大刀就掉在了地上,接着“嘭”的一声响亮,松炮被炸的四分五裂。

庄丁和教民被吓的面无人色,庄虎臣也是两腿抖得筛糠。

黄莲圣母目光缓缓扫视全场,几十个人竟然被她的气势震慑的傻了,如同屠宰场的羔羊,全没半点反抗的意识。

雷纳神甫缩着脖子躲在庄虎臣的身后,眼睛还在偷偷的瞄着这神仙般的女人。

黄莲圣母转过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庄虎臣,红色的折扇交到了左手,慢慢摊开,上面赫然有个圆圆的金色弹头。

她看着庄虎臣,嘴角挑出一丝嘲弄的笑容:“哼哼,我神拳扶清灭洋,自有众圣护身,西洋鬼子的火器能耐我何?”

说话间,身体一个起落,抬脚将一门松炮踢下了墙头。松炮虽然不比铜炮、铁炮沉重,但是好歹是将近一丈长,用长白山百年的老松掏了洞再用火把内壁烧成黑炭,即使掏空了心,也还有六寸多厚,外面又加了铁箍,一门少说也有二、三百斤分量,被她如同踢个毽子般轻松。松炮掉进院子里,虽然没碎,但是也多了条条的裂纹,眼看不中用了。

黄莲圣母将子弹捻在大中两指间,道声:“还你!”指头一弹,一道金色的光线冲着庄虎臣射来。

“哎呀!”一声惨叫,雷纳神甫翻着筋斗掉下了墙头。原来庄虎臣见黄莲圣母手一动,本能的低头,子弹贴着头皮射中了他身后躲着的雷纳,这个洋和尚替他挡过了一劫。

“少爷小心!”陈铁蛋惊声尖叫。

庄虎臣猛然看见寨墙上赫然站立着眼皮冲天的义和团大师兄,而他的手里一杆一丈多长的银枪正作势要向自己捅来,枪上的红缨炸起脸盆般大小,庄虎臣闭上眼睛,抱着脑袋无助的等待死亡的降临。

“砰”的一声枪响,

“啊呀!”黄莲圣母一声尖叫。

庄虎臣睁开了眼睛,只见黄莲圣母胸口涌出鲜红的血液,俏脸上满是不相信的神情。

身穿红色法袍,头包黄巾的大师兄扔了手里的银枪,扶着她的肩膀:“黑儿~~~~~~”

大师兄背起黄莲圣母,恨恨的看了一眼木楞楞的庄虎臣,脚在墙垛上顿了一下,一片树叶般从寨墙上飘了下去。

庄丁们也如梦方醒,纷纷举起了手里的枪。

“给我狠狠地打!”回过神来的赵管家扔了身上的汗衫,打着赤膊,面目狰狞的怒吼。

寨墙内的院子里,一个清秀的女孩双手握着一柄短铳,枪口还冒着火药的余烟,傻傻的发呆。庄虎臣愣怔了半天,这不就是他那个堂还没拜完的半拉子媳妇嘛!

“少爷,别发呆了,打啊!”陈铁蛋招呼着看傻了的庄虎臣。

“噢,是,打!”庄虎臣回过了神,毛瑟枪套住了三、四十米外狂怒着指挥团民冲击寨门的大师兄。

第十一章 窝心的一战成名(6)

打谷场变了修罗场,到处是胸前开着碗口大的血洞的团民,红衣被血污染成了黑的,有些还活着的惨叫声撕心裂肺,有些成了上了岸的鱼,两腿节律的踢腾,渐渐就没了动静,几个被松炮和鸟铳里的铁子、石弹打瞎了眼睛的人捂着脸,号哭着在打谷场上磨旋似的团团打转。

朱漆大门被烧成了黑色,上面镏金的铜钉也被烟熏的看不出本色,门前的死人堆积起了四、五尺的尸墙,三丈多宽的大门前起码躺下了一、二百条尸首。

寨墙里的院子也是哭声震天,妇女、老人、孩子呼爹叫儿,喊着死去男人的名字,乱成一锅粥了。

庄虎臣蹲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频频的干呕着,实际上,他现在已经什么都吐不出来,连黄胆汁都早已吐干净了,胃里一阵阵的抽搐,背上仿佛给一条看不见的绳索吊着,不多时就象木偶被提了线似的,往上耸动一下,看着让人可怜。小厮李贵轻柔的给他捶着后背,但是也是没敲几下,自己也控制不住,跑到一旁干呕,然后又强忍着再过来给他捶背。

好半天,胃里总算是平息了,脸色蜡黄,好象是大病了许久,憔悴的象是老了十岁。事实上老了十岁的不止他一个,寨子里那群平日里跟着庄虎臣狐假虎威的少年恶奴也是有一个算一个吐的连昨天吃了什么都让人看得清清楚楚,刚才躲在寨墙上放枪的时候提着精神倒不觉得什么,现在心里一松,都抗不住了,毕竟都才是个不满二十的年轻人,杀人的活也是头一回。空气里血腥的味道浓郁的化不开,几个岁数大点的,当年在台湾和法国人打过仗的老淮勇默默的收拾着尸体,地面上的血液很快被干涸的土地吸收了,只留下黑红的印子,即使这样庄虎臣也看得触目惊心。

“那些还没死的乱匪怎么办?”赵管家问着逐渐有了点人色的庄虎臣。

“找个大夫,给他们看看,都是爹妈养的,好歹是条人命,那个狗屁神甫不是懂医术嘛,让他给治治,西医治伤的药比咱们的金疮药强些,这法国老鬼子命倒大,枪子正好打在十字架上,~~~~~~~”

“离我远点!你这洋毛子要使什么妖法!”一个缺了条胳膊的团民看着拿着闪亮的手术刀渐渐逼近的雷纳,见了鬼似的叫,力气大的让四个年富力强的教民都按不祝蝴。

“爷爷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随你们这些洋鬼子、二毛子怎么摆布,老子这一百多斤今天就交代了!”一个瞎了只眼睛还瘸了腿的团民一脸的从容慷慨,就差捧着断头酒扯着嗓子吼一段西皮二黄。

雷纳一脸不情愿的看着庄虎臣,摊摊手一耸肩,作出遗憾的表情。

“算了吧,还是把村里那几个土郎中叫来吧”庄虎臣眼看好心当了驴肝肺。

“少爷,你别管了,这里交给我了,你去瞧瞧少奶奶吧,她看来是吓着了”赵管家提醒道。

内堂里的红帐子高高挑起,大红的喜字墨迹未干,不用问也知道这是庄虎臣的洞房。

“楚颦儿,你没事儿吧?”庄虎臣做贼心虚的蹑手蹑脚走了进来,轻声对坐在床沿上,瑟瑟发抖的新娘子说道。

新娘子神经质的跳了起来:“你出去!出去!”声音都有些嘶哑。

庄虎臣好容易鼓起胆子走进来,结果见面就被人撵,走吧心有不甘,不走又不知道说些什么,进退不得,苦着脸傻站着。

“庄少爷,小姐叫你出去!”皮肤微黑,眉如墨染般浓烈,眼睛大大,个子高高的贴身丫鬟冰儿脸色沉得滴水。

“今天幸亏你了,要不是你那一枪,我就没命和你在这说话了,~~咱们已经是夫妻了,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庄虎臣陪着笑死皮赖脸的絮叨。

“堂没拜完,咱们还不算是夫妻呢!你出不出去?你不出去,我出去”楚颦儿语气平静中带着坚决。

庄虎臣一跺脚:“好,我走!”走不两步,回头道:“你照顾好我媳妇,不,照顾好你家小姐!”说罢,垂头丧气的走出内堂,嘴里还在嘟囔:“我这是前辈子造的什么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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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呦!我的佛祖、菩萨!好险啊!”李莲英听的脸色发青,脸上淌汗。

慈禧脸色阴沉,皱着眉头:“看来,这刀枪不入还是有的,只是义和团里大部分的功夫还没练到家!挡不了枪子!”

“你懂什么啊!那都是天桥变戏法的把势!”陈铁蛋不客气的打击了她。

崔玉贵脸色一变:“你这奴才也大胆了!”

慈禧斜乜了他一眼,他立刻象针扎了般退后。

“少爷那一枪根本就没打着她,她手里的弹头是早就藏好了的,到时候从手里拿出来,把我们都给唬住了!要真的刀枪不入,少奶奶能一枪就把她打个窟窿?”

“那后来呢?”隆裕听得起劲,连忙追问。

“后来啊,我家少爷一枪把那个鸟毛大师兄打了个对穿,那个什么黄连、三七圣母就带着那伙子拳匪屁滚尿流的跑了,这一仗,光打死的拳匪就有三、四百,~~~~~~~~~~~~别说,那个圣母长的还真俊俏,和画里人似的!比少奶奶还好看些!”

“黄连、三七,还党参呢!红灯照是开药铺的啊?”瑾妃笑的肿大的脖子直抖。

“混小子,敢编排少奶奶,仔细你的皮!”赵管家作势要打。

陈铁蛋也不怕他,呵呵傻笑着躲到庄虎臣的身后。

陈铁蛋说的轻松简单,但是庄虎臣的心里却压着泰山石敢当的沉重。

黄莲圣母和那个大师兄是带着一众义和团退了,可是,临走时,她高声对着寨墙上的庄虎臣叫道:“我会回来找你的!”还是把庄虎臣吓的汗毛竖立,这样的奶奶还是再也不见的好,玫瑰越漂亮刺越多。现在只要一想起了她,那句:“我会回来找你的!”就旱天滚雷般在脑子里反复的炸。

慈禧看了看李莲英,笑盈盈的说道:“小李子,这个油嘴的猴子还真有意思,好些日子没这么高兴过了,赏!”

李莲英从褡包里拿出一叠打的纸片厚薄的金叶子,笑着递给陈铁蛋:“小子,这是老太~~~~太太赏你的,还不快谢!”

陈铁蛋接过,在手里掂掂分量,这才眉开眼笑的道谢,谢罢,赶紧揣在怀里飞也似的跑了。

“这猴崽子~~~~~”慈禧看着他的样子更是好笑。

“你这小伙子好心,老太太吃了你的,不能白了你,该赏,嗯,送你点什么好呢?”回头看了一眼李莲英:“小李子,咱们该送人家点什么?”

“呦~,老太太赏什么都是好的#烘便赏点东西,都是他的福气,小伙子,还不谢老太太的赏!”

“都是应当应分的,谁看见了能不帮把手?现在兵荒马乱的,随便帮个忙,举手之劳,怎么还敢领老太太的赏~~~~~~”庄虎臣心里一沉,慈禧话里透着要走的意思,别价,雁过还没拔毛呢!好处不拿足,怎么能让您走呢?这样的机会八辈子遇不见一回,不弄个什么总督、巡抚,一品、二品的干干,等过几年再亲手帮大清王朝的坟墓上填上最后一锹土,不然的话怎么对得起自己这个二十一世纪愤青的名声,以后见面都不好意思和人打招呼。心思乱了,说话也有点颠三倒四了,要怎么才能搭上这个话茬呢?

“君有赐,臣不敢辞,总兵记名,赏穿黄马褂原淮军铭字营指挥同知赵驭德代候补道庄虎臣叩谢太后老佛爷、皇上天恩!”赵管家一打袖子跪下行三拜九叩大礼,还顺手拉了一下庄虎臣的衣角。

庄虎臣就势跪倒,心里一惊:“原来长眼的不止自己一个,他早就看出来了!”

“这个赏你~~~~”一柄温润的羊脂白玉如意递到庄虎臣的手里。

国宝啊!庄虎臣湿润着眼睛看着。拿到21世纪,能换多少钱?别墅可以论排来买了吧?卧室弄个八九间,想睡哪间睡哪间,小秘搞个七、八个,想上哪个上哪个,以后睡觉,就得有人捧着个盘子,里面摆上绿头签,爷也得翻牌子了啊!~~~~~~~

慈禧微笑着看着庄虎臣,心道:这孩子还是知道感激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糊哪里晓得,这个恶少心里的算盘已经打开了花,正盘算着这柄如意能换几套四室一厅呢。

第十二章 庄毕的儿子

三十多辆骡驮轿加上骆驼、马匹、健骡组成的车队拉了老长,几个彪型大汉骑着高头大马在前面开道,一个虎着个脸的黑汉子前后穿行的巡逻,每辆车上都插着红脸黄狗牙边的三角李字镖旗。还有好几十个抗着洋枪的人或骑马或步行的护卫,大部分都是些十六、七岁的半大小子,不用说,就知道这是庄虎臣手下的庄丁。

“小李子,下一站歇在哪儿啊?”慈禧挑开了骡驮轿的竹帘问道.她脸上满是汗水,在阳光下油腻腻的发亮,拿着把苏州百子团扇呼呼的扇着。

“回老佛爷的话,下一站行在驻跸怀来,今儿晚上还要委屈老佛爷和皇上一夜,明晚上应该就能歇在鸡鸣驿,昨晚巴晌,奴才已经叫人快马飞传去了,估计现在怀来的知县应该正在准备迎接两宫圣驾呢。”李莲英催着一匹大黑走骡急忙上前,跳下骡子回话。

“嗯”慈禧满意的哼了一下,随即道:“不是和你说了嘛,出门在外,不能这么称呼。”

“奴才该打!瞧奴才这记性!”李莲英扬手作势要自己掌嘴。

李莲英见慈禧慢慢闭上眼睛,随即轻轻伸手把挂在轿窗的帘钩子上的竹帘摘了下来。

“帘子就甭打了,这天热的,车子里蒸笼子似的~~~~”慈禧半闭着眼睛道。

“奴才不懂伺候~~~~~~~~哎,这大热的天,让您坐这个破车,轿厢子小的连个使唤人都进不去~~~~~~~都是奴才的罪过,让您老人家受委屈了~~”说着,李莲英的眼圈泛红了。

慈禧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静,还是眯缝着眼睛道:“算了,比前两天已经是天上地下了,起码有个汤埃寒啊什么的了~~~~~~~,不出来不知道外面的事情啊,折子上都是海清河晏,百姓安居乐业,这天下好着呢,就是有点洋人闹心,多少遭了点灾,管朝廷要银子的时候是说今年灾多大,银子到了手,就说全都料理了,首尾干净,老百姓都回了家,见天的焚香念着朝廷的恩典呢!~~~~~~你看看,这大清国现在都让糟蹋成什么样子了!”语气声调倒是不高,只是说话时带着磨牙的声音透着阴狠。

李莲英也不敢接话,只是低眉顺眼的站着。

“行了,别装可怜相了,这车也太硌得慌了~~~~这庄虎臣还是个有天良的~~~~你也去吧,别站着了,走起道还有点风,让那些子个镖局子的人都精灵着点,哎!什么时候大清混到要靠几个庄丁和镖局子撑门面了!”慈禧说着突然心里一阵苦涩,摆摆手示意让李莲英退下,骡托轿继续前进。

两边经过的村寨基本都是一片死寂,没有鸡鸣犬吠,更不见炊烟袅袅。坍塌的土墙,斜倒着的房门,有的门上还能看出子弹的孔洞和班班驳驳刀砍斧劈的痕迹,到处是衰草枯杨,一片残败景象。道路上也很少能看到行人了,更别提平日穿梭的车马,世道乱成这个样子,哪里还有商贾敢出来做买卖。

碧空如洗,天是海水般的蓝,云朵白的绚丽,阳光无遮无挡的照射着地面,空气里微微的尘埃散射着光线,让不远处的景物都变的扭曲起来,仿佛是海市蜃楼一般,显得很不真实。天热的怕人,田地里的麦子都焦干的趴在地上,只要一颗火星,就能烧起来,肯定是颗粒不收了。

这几个月的旱情使无数的百姓失了生计。户部的银库自打甲午年就水洗般的干净,码银锭子的架子灰落了老厚,手指头能在上面写字。库丁都懒得把门了,反正也是空的,来了贼他也是白忙活。户部是根本指望不上,各地的粮饷也是接济不上,督、抚上的折子都是遭灾,好象整个中国就没一个不闹灾的好地方了,正项的田税、盐、厘能给朝廷缴到六成的就算是好的,其他的杂项收入就更提了,各省一律都扣下了。军机们和户部堂官不知道议了多少次,开了捐,卖了几个实缺,好容易东挪西凑拨下点杯水车薪的救灾银子,等发到下面又被一层层的扒皮,粥场里的粥别说按照康熙朝就订下的规矩“插筷子不倒,凉粥手掬可食”了,好眼力的能找出几个米粒子都不容易,那根本就能照出人影,可就这样也没放几天就关门大吉。

一群群的难民没头苍蝇满处乱撞,北京四九城到处可见墙根边上蹲着、躺着鸠衣百结、一脸菜色的饥民,各个拖家带口的拉棍讨饭。老弱运气好点的能挨到城里去要饭,更多的就死在半路上喂了野狗。青壮的慢慢聚了堆,各地都开了坛,耍棒练拳。义和团能渐渐做了大,这天灾不能说不是个导火索。可是,为什么中国历史上只要是天灾都能造成那么大的危害呢?老百姓都只会怪自己的命不好,只是期盼过了今年,老天能开了眼,给个好年景。可是就是那些所谓好年景也不过是半年瓜菜半年粮,勉强的饿不死人而已。

这大清朝的气数就必须要撑到辛亥年吗?这天下万民的福祉就真的要等半个多世纪?自己一只小蝴蝶的翅膀一扇,真的能象别人说的那样掀起滔天的巨浪吗?管它呢~~~~~既然老天让我遇见了慈禧,那说什么也得讨点好处,一个成功策划人那是要能在蚱蜢身上刮油脂,鹭鸶腿上剔精肉的,你是铁公鸡,我有钢钳子,不弄出点好处在老板面前一辈子别指望得脸。庄虎臣碰见这么一伙子不寻常的难民,那要是不大大的捞上一票,真是对不起祖师爷。不过想钓鱼,哪里有不下珥的?售楼小姐卖房子之前还得给看房的人送点小礼物赔个笑脸呢!现在该是下点珥料的时候了。

庄虎臣看着李莲英慢慢落到队伍的最后面指挥,也故意放慢了马速等着他,赵驭德也勒住马缰绳双腿一旋,漂亮的翻身下马陪着。

庄虎臣脸上的笑容堆起了花:“大总管,小的一直觉得您不是凡人,但是一直也没敢承想,能有幸见到您老人家!~~~~~~~~这一路上,伺候两宫銮架,太辛苦了,这点心意,给您老人家买点心吃!”,说罢,袖筒里抖出张一万两的龙头银票。

李莲英偷眼看了一下上面“凭票即兑库平足纹一万两正”的字样,忙塞到袖子里,眉眼开花道:“你老哥这样就太客气了!咱吃的就是伺候人的饭,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李莲英转过头看着赵驭德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半天,疑惑道:“你这小子倒是有眼,你是怎么认出太后老佛爷的?”

赵驭德恭敬的打了个千道:“回大总管的话,十五年前,小人跟着刘大帅和我家老爷进京,就住在贤良寺李中堂那里,您老人家给李中堂和刘大帅传旨的时候,小的见过您,小的还给您奉过茶呢!小的想,能让您老人家侍侯的那除了皇太后和皇上还有哪个?就是李中堂见了您,那还是客气的不得了呢!”

李莲英喈喈怪笑道:“闹了半天,原来你是认识咱家!好小子,有眼力!”然后又对着庄虎臣道:“你老哥这么客气,让咱家都过意不去的!咱家可没什么好处给你啊!”

“话不能这么说啊,您把太后、皇上伺候好了,让他们身体好好的,就是天下万民的福气,也就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福气啊!”庄虎臣把当年拍上级领导秘书马屁的话换了个头面。

“你老哥有福气,这次能护卫两宫,擎天保驾的头功是谁也没不过去,前程那是不可限量~~~~~~~~~怪不得神拳的人拿你们没办法,原来你是庄毕家的小子,将门虎子啊!连个管家都穿了武功褂子,好嘛,你那庄子整个一个兵营!~~~~~~~当年你爹庄毕跟着刘省三进京的时候,咱也见过,说起来也算是相识,论起来,你还得叫我一声老叔!”

“老叔在上,小侄给您见礼了!”打蛇随棍上,庄虎臣马上拱手深深的一礼。

李莲英笑的抽着鼻子眉眼花花:“那咱就不客气了,大侄子,你会办事,今儿个老佛爷还夸你呢!几百石的粮食、上千斤的肉、菜,几十辆车子,一夜的工夫都办好了,还整了个镖局来护驾,你也算是用心了~~~~~~~~前两天苦啊,太后她老人家和皇上两个人就脊梁靠脊梁在条板凳上睡了一宿,十来口子人就一碗大麦粥,咱家看着心疼啊,眼泪都要掉出来了,可是又不敢哭,怕老佛爷瞅见了伤心~~~~~~~~现在好了,瞧着吧,两宫回鸾的时候,就是你小子发达的日子,你小子要是个宫里的爷们,那老叔那还有得混?恐怕只有回家捧着土碗啃老米饭的份儿喽~~~~~~”

李莲英还真拿自己当了庄家的老人儿了,一口一个小子,叫的亲切。庄虎臣一脸的感激:“能伺候皇太后、皇上和老叔一回,是侄子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小侄的前程都靠老叔提拔了!”

宫里的爷们?您老还是踏踏实实的当您的九千岁吧!咱就不在您的锅里搅马勺了。庄虎臣看着胯下挺着头抗议的小兄弟,赶紧对这份大有前途的事业敬谢不敏。

“都包在咱家身上,谁让咱是你老叔呢~~~~~~~~你这个候补道是捐的吧?”

“回老叔的话,小侄的前程是当年父亲跟着刘大帅出兵放马的时候,大案里保举的,不是花钱捐的”庄虎臣一句一个“老叔”、“小侄”,叫得亲切的如同没出五伏。

“呵呵,你爹倒是好计较,和法国人交兵的时候,你才两、三岁吧?尿炕的娃娃都有战功了?好啊,果然是个忠心的,娘肚皮里就替咱大清卖命了!”李莲英喈喈怪笑,让人头皮发炸。

“你有这次的功劳,别说同知、知府,就算平了品秩放个实缺的道台那也是手拿把攥的,将来一个特旨道那是稳稳的,同样是道台,难得是特旨这份儿荣耀,不论两江还是直隶、两广,总归将来让你指省个好地方,这个都包在咱身上,用心把老佛爷伺候舒坦,巴结好差使~~~~~~~~你才多大啊!再过个二十年,四十郎当岁的年纪,说不定就能做到督、抚,起居八座,开府建牙了!”

四十岁的督、抚,那是够年轻的了,放在太平年月里,绝对是圣眷优隆了,就是战争年月,凭战功升官快,那也是异数。从咸丰年间,多少湘、楚、淮勇杀的尸山血海,血葫芦滚出的功劳,保举到提督、总兵的车载斗量,更别说什么副将、参将、游击了。多少保举到了一、二品的顶子能授个实缺的守备、游击就念佛了。清季承明制,以文抑武,不要说那些记名的,就是实缺手里有兵权的正牌子提督,那已经是一品的大官了,和总督平秩。但是别说在总督面前,就是碰见过二品的巡抚,那也得递了手本参见,称一声“标下”!自己个候补道在光绪年算得什么?大清的官到了这个年月就如同妓院的婊子,不管生张熟魏,只要有银子捧上去,谁都可以混个顶子,真是明码实价,童叟无欺。可是官照随便发、奖札满天飞,可缺分就只有那么多,苦哈哈候补了十几年头上见不到半个红点子的多的是,一个四品的道台走门子钻狗洞能补个实缺的知县,就应该捧着鼻子笑了。二十年能熬到开府,诱惑是够大的,只是这大清朝还有二十年的阳寿吗?画饼而已!庄虎臣心里暗自感慨,脸上却是一派感激涕零:“今后小侄但凡有点出息,都是老叔的栽培!”

“嗯~~~~,哪里有什么咱家的功劳,那都是老佛爷和皇上的天恩浩荡!”李莲英摆摆手笑道。

两人骡、马并行,亲如一家。

庄虎臣心里翻涌如同开了锅。

来到这个时代已经有三个多月了,自己一个小策划摇身一变成了个挂着个候补道名义的恶少,那个名字实在说不出口的便宜老爹留给了自己一份还算丰厚的产业,光各大票号里存的银子就有十多万两,别说还有田产什么的,手里现在好歹有几十号人枪,也算打过仗见过血了,多少也还有点用了。既然赶上了这个三千年未有之变局,那就说什么也要让天地色变,即使不能覆雨翻云,最起码也得做个搅局的。

一万年来谁著史

三千里外觅封侯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三年多后就是日俄战争,如果说鸦片战争是列强给了外强中干的满清一记响亮的耳光的话,那甲午年《马关条约》就把大清朝的亚洲老大的外衣给剥了,现在在北京肆意横行的八国联军和公然抗旨,在北中国打的热火朝天的时候和洋人眉来眼去签《东南保护约款》的各省实力派又扯掉了爱新觉罗家中央帝国的裤子,等到三年后,日本和俄国两个分赃不均的强盗在中国的土地上咬的满嘴毛的时候,竟然宣布中立的清朝政府自己主动扯下了自己身上的最后一块遮羞布,张开大腿等着被人轮暴。烂了,根子都烂了,大清朝苟延残喘到辛亥年然后被武昌的革命党一枪毙命,可是这种推倒重来的结果是中国几十年的乱世,人命贱过草芥。“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这是经历了多少的辛酸才能说出的话!

几十年弹指一挥间,说的轻巧,可是对赶上了这几十年的人,那就是一辈子的苦难。从1840年以后,中华的元气已经伤得够了,如同久病的人实在经受不得这“休克疗法”。直到1949年,天下才又重归一统。太久了,从这1900年,足足半个世纪的辰光,我等不得那么久,华夏也等不了那么久,四万万苍生也等不得那么久!这老中国的气运难道就真的不能改的吗?如果历史是天道,那我就要大逆不道!我命在我不在天,我庄虎臣做的事情就是要夺天地之造化,逆天改命!

三年生聚、三年教训,三年成功!十年之内,敢叫天地换新颜!

庄虎臣想的入神,下意识的一挥拳。热血贲张之余,现实的问题又摆在了面前。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小丈夫不可一日无钱。现在自己手里十多万的银子,过个富家翁的日子那是紧够了,可是要完成改天换地的大事业,那不过是水过地皮湿,扔到河里连个水花都不翻,说到权就更没有了,候补道现在比河里的乌龟杂鱼还多些。枪杆子里面出政权、有枪就是草头王,逢此乱世,没人不懂这个道理。三大总督公然敢抗旨,山东的袁世凯也是按兵不动,窝在济南当了缩头王八拒不带兵勤王,而朝廷竟然连下旨申饬一下的意思都没有,不就是靠的是他们手里有兵吗?又有各省的粮秣、厘金、海关税全部被他们拿来养兵嘛!养兵如同养虎,不饱则吃人啊!

想的脑袋疼也没想出个章程,揉揉太阳穴,真的该吃点猪头补补脑了。

第十三章 满汉全席一品锅

需要吃猪头补脑子不止他一个,怀来知县吴永的头已经大如斗了。

今天早晨,一份紧急公文送到了他的大堂上,尽管他已经很久没升过堂了。自从三月初,天津、山东一帮子裹着红头巾的神拳来到怀来,自己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按说吴永也算是个有计较的,当时就张贴告示,禁止结社,违抗以左道惑乱论处,当时衙役们忙的脚不沾地,抓人抓的手软,县大狱塞满了,衙门的二堂里的树上也绑了人。结果还没过几天,朝廷发了上谕,“奖励团民”,赶紧的放人。谁承想,放出的团民立刻回手就把自己抓了,要不是祖宗显灵,神佛保佑,“拈香”时候,香花朝天炸了,自己吃饭的八斤半就断送到神坛前的鬼头刀下了。

一个獐头鼠目的绍兴师爷捻着老鼠胡须用浙江官话道:“东翁,学生以为此事还是谨慎的好!”

“黄师爷,您老也太过小心了,这分明是假的嘛!朝廷哪里会拿个擦屁股的草纸写文书?这一定是哪个不开眼的蟊贼拿咱们寻开心,小的这就派人去查,拿了这些混蛋!”一个胡须满脸的千总拍着桌子叫道。

“老父台,学生也以为马千总说的不差,这个是假的,上面只有延庆州的印,没有皇上的玉玺~~~~~~~这接驾是天大的事儿,怎么皇上会没有用宝?”一脸烟容的县丞打着哈欠道。

“说的就是嘛!来的那个人把这东西塞到站班的衙役手里,就狗撵屁股一溜烟跑了,你瞧瞧,这上面写的什么玩意儿?皇太后,满汉全席一桌,皇上、大阿哥各一品锅~~~~~~~~娘卖皮的,咱这屁大的县城到哪弄什么满汉全席、一品锅?这分明是拿怀来县衙当了一品锅,咱们这起子官上上下下都成了东来顺的羊肉片,开涮呢!”络腮胡子千总气哼哼道。

“老父台,我看这事不简单,前几日就听说洋兵要打到了北京城了,学生估计是京城出大事了!延庆州的官印这是错不了的!如果说是有人开玩笑,这玩笑也开的大了些~~~~~~~~~如果万一是真的,咱们不办就是杀头的罪过!”黄师爷语气凝重。

“莫不是洋兵真的进了北京,皇太后和皇上跑了?”县丞的烟瘾也吓掉了。

“县大老爷,要是这样,咱们也跑娘球的!怀来离北京才二、三百里,快马不到一天的功夫,真是来了洋兵,这里头一个倒霉~~~~~~~~~~~~~~太后、皇上跑得,难道咱们就跑不得?”

“不要胡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跑哪里去?这事儿不管真的假的,都得按真的来办!万一真是两宫圣驾西巡,咱们这里玩忽,一个大不敬的罪名咱们这些人都得送上菜市口!”吴永一抖袖子,下了决心。

“马千总,你带着衙役,组织城里的百姓立刻把东门口的道路用黄土铺了”

“大人,城门早就被那些神拳的人拿砖石给堵上了,现在除了西门能通行以外,别的全都不能走了。”马千总犯难道。

“绝对不能让两宫绕道西门进城,圣驾西狩,不能进正门,国朝二百多年也没听说过这样的事情~~~~~~全县所有的衙役有一个算一个,带上洋枪,压上子弹,这些闹拳的敢阻拦,就立刻开枪!”吴永咬牙切齿腮帮子面目狰狞道。

“东翁,这如果开了枪,事情就不能转圜了!朝廷可有保拳护团的上谕啊!东翁万不可因一时私愤乱了方寸,坏了大局啊!”黄师爷看着眼睛充血的县老爷劝道。

“大局?什么事情大得过接驾?两宫圣驾的周全才是大局,这事情办的光鲜,全了君臣大义,咱们这些人荣华富贵那是现成的,伤了皇太后、皇上的体面,杀头充军那也是现成的~~~~~~现在提什么私愤,我是那么不识大体吗?一切的事情都要服从接驾这个大局!”

“大人,如果是假的怎么办?到时候咱们不是还要落个昏庸、荒唐的罪名?如果这公文是假的,咱们又开枪打死了神拳的人,违了上谕,那可不是玩的”县丞还是有点担忧。

“昏庸、荒唐是要不了命的罪,大不敬可是十恶不赦!哼哼,我国朝自圣祖仁皇帝年间,什么白莲教、天理教、红阳教,还有长毛的拜上帝教,哪个都闹过一阵子,最后都按乱匪、妖孽办了,自古朝廷什么时候容过这个?朝廷真的要追究,我自己去抗,不会连累你们!~~~~~~~~~~看在我死了的泰山曾少保面子,朝廷里的大人们也多少要顾全点香火之情!再说了,还有李中堂呢!”想起来自己被义和团险些砍了头,吴永就恨的牙痒,尤其是那些人发现他吓的尿在裤裆里,那种肆无忌惮的笑让他当时就有一头碰死的心。

“那是,谁不晓得大人和李中堂他老人家是通家之好!”一干人拍着马屁,吴永也为自己的豪气干云洋洋自得。

“兄弟估摸着,如果两宫走岔道到怀来,明天就歇在鸡鸣驿,这里的事情就拜托各位仁兄了,事情办的体面,大家鸡犬升天,好处不是兄弟一个人,办砸了差事,砍头、抄家咱们也都得绑在一块儿~~~~~~~~~~~兄弟我明天一早就要赶到鸡鸣驿去接驾,朝廷的体制也不可偏废~~~~~~~”

这接驾的事情如果办的好,那就是自己一生的转折点了,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如果不是联军,这样的机会八辈子也轮不到他啊#旱来也还要感谢洋鬼子了,搞的好,象自己的老岳父曾纪泽那样出将入相也不是不可能的,甚至是象岳父的老爹曾国藩和自己的恩主李鸿章那样,执天下之牛耳也未可知,死了还能配享太庙,谥号文正,受万世的香火供奉,想到未来光辉前景,这个小县令不禁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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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浑身是血,头上包扎着肮脏的白色土布的胖厨子带着几个学徒模样的人正跪在怀来县大堂下,哭天抹泪的叙述着:“~~~~~~~~~~马大人用绳子把小人和徒弟几个还有几大筐的材料吊下城,刚出城没多远,就碰上一起子兵,抢了小人的东西不说,还砍了小的一刀,好悬没要了小的性命,这鸡鸣驿,小的是说死不敢去了~~~~~~~~~”

吴永是一心的郁闷,带着衙役搜刮了全城,各家富户、饭庄,弄的鸡飞狗跳墙的,就连自己家里藏的些舍不得吃的燕窝、鱼翅都贡献出来了,好容易才搞到了些上等的材料,弄满汉全席是差些,但是也是算差强人意,将就能过得去了。又赶紧安排些差役护送这些厨子和食材提前赶到鸡鸣驿准备,没料想这些衙役平日里欺压良善的威风是有的,但是今天手里拿着洋枪也没胆量和守在西门的义和团硬碰,最后拿着只好用粗绳子栓着大竹筐把这些厨子和材料吊到城墙下面,让他们自己去鸡鸣驿。可是衙役回到县衙门还没抽袋烟,那些厨子就跑回了,东西被伙子乱兵给抢了不说,还被砍了一刀,现在一个个吓的面无人色,说什么也不肯再去了。

事实上,就算这些厨师有胆量再去鸡鸣驿,也没用了,现在天已经黑了,拂晓就要起程去接驾,哪里还有能弄到材料去做什么满汉全席?

“来人,赶快去买几头猪来,把各大饭庄的厨子都给叫到衙门里,后院支起大锅烧上热水,连夜安排准备!”吴永看着一脸络腮胡子看着也算满彪悍的马千总就气不打一处来:“还不快去,等着领赏呢!你们这些吃货!”

不多时,三口肥猪被赶进了县衙,二堂里的场院立刻就改了屠宰场,一群睡眼惺忪的厨子囔囔的小声骂着娘。一个粗嗓门的屠夫追赶着一头挣脱了绳索的猪,肥猪满院子的乱窜,险些把吴县令撞了个跟头。

“你这不长眼的畜生!爷爷的好梦被你个死猪生生的搅和了~~~~~~”

吴永心里烦乱,也懒得计较这屠夫是不是话里有话指桑骂槐了。

三口猪不多时就被洗烫干净,猪蹄、猪骨头和下水扔到锅里炖汤,其他的前胛缝、里脊、排骨、后臀的这些好肉被分门别类的煎、炒、烹、炸。等到吴永尝了一口猪肠子已经大概齐烂了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怀来的县衙里,今夜无人入睡。

第十四章 鸡鸣驿里无鸡鸣

鸡鸣驿,因背鸡鸣山而得名。古书上云“通京师者有居庸关,而居庸关之路必由鸡鸣。”元朝即在此建立驿站,到了清季,更是成了一座城镇,当铺、钱庄、饭馆、戏院一应俱全,成为北地第一大驿。南城墙外的一条宽阔的大道平日里车辚辚、马萧萧,北上库伦甚至遥远的俄罗斯的商贾络绎不绝。

吴永赶到鸡鸣驿的第一感觉就是:“出事儿了,出大事儿了!”

公信院、校场、驿仓、草料场都是空空荡荡,寻了半天都没见到一个人,而平时这里应该有马军五人,步卒二十,就算守关的把总心再黑,空额吃掉一多半,起码也要有个七、八个人吧,更别说还住了上千口子的老百姓。

“老爷,马神庙里还有个人!”一个背着滑膛洋枪的衙役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报告。

吴永骑在一匹比驴子大不多少的蒙古儿马上,扬了扬鞭子:“走,都过去看看去!”

马神庙边的一间耳房里,一个断了腿的老驿兵正躺在炕上哼哼。

“有吃的没有?”吴永开门见山道。

“回大人的话,什么都没了,对了,就还剩下昨天没喝完的半锅大麦粥了~~~~~~~~”

“这里出什么事儿了?”

“昨个从北京城来了一起子兵,说是洋兵进了城,他娘的,都是朝廷的兵,他们也不认个人!什么都抢,老百姓都跑光了,把总也跑了~~~~~~~~~~他们嫌我给他们弄吃的手脚慢了些,把老子的腿子拿枪托给敲折了”

“都给我小心着点,看好了这锅粥,有谁敢来抢的,开枪打!”

二十多个衙役,拉开了枪栓,团团内外围成几圈,神情严肃的保护着这半锅残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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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鸣驿城里一家规模还算不小的当铺外面,庄虎臣正冷眼看着一个脸上有鞭痕的小太监教训一个穿着鸂鶒补服的七品官。

“你仗了谁的势?噢,一锅稀饭就打发了爷们了?前儿个就打发人给你们怀来送信,你就让老佛爷吃这个?你长几个脑袋?谁给你仗腰子,你就敢这样支应差使?”小太监斜跨着坐在一条长板凳上,老子训儿子一样,教训着吴永。

“公公教训的是,本来下官是有预备来着,没承想准备的东西都被乱兵给抢了~~~~~~~~这点小意思给公公喝茶”

“切,一百两?你当咱爷们是叫花子呢?”小太监撇着嘴道。

“下官来的急切,等銮驾到了怀来,再补公公的情!这点意思您先收着,土地爷吃蚂蚱,大小是个荤腥”

“哪个是怀来的知县啊?”胖太监二总管崔玉贵迈着方步从当铺里踱到门前叫道。

吴永听到人叫,如蒙大赦,忙紧走两步上前点头哈腰道:“下官正是!”

“老佛爷叫你进去回话!”

“太后心情还好吧?”吴永惴惴不安的问道。

崔玉贵白了他一眼:“这个咱家怎么知道!~~~是该你问的吗?没规矩的东西!看你的造化了!庄大人,你进来吧,太后也叫你来着!”

庄虎臣看着那个明显还是个孩子的小太监张狂的嘴脸,他不就是前几日被大阿哥对着脸抽了一鞭子的家伙吗?红印子到现在还未消。那个时候的可怜相换了今天的飞扬跋扈,脸变的真快!怎么空气里似乎都有尸体的味道,一个王朝行将就木的腐烂味道。

吴永,浙江人,十四岁就死了老爹,凭借着一手好金石在湖南街头混饭,可巧被郭嵩焘的侄子看中赏了个文书的差事。后来因为向郭嵩焘请教古文被他赏识,推荐给曾纪泽当了幕僚,这位袭了曾国藩一等毅勇侯爵的户部侍郎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也把他当个人才,最后竟然把女儿都嫁给了他,还给他混了个试用直隶知县。一年后曾纪泽死了,他又搭上了李鸿章,甲午战争后,李鸿章主持对日和谈,吴永又成了李鸿章身边的"办约文案委员"。在李鸿章的幕府,他竟然能到和李鸿章晨夕左右,最后和李鸿章到了"以通家子弟相待,同案共饭,随意谈论,督励训诲,无所不至"的地步。光绪二十三年,李鸿章一力推荐,他被任命为怀来知县,这次不是"试用"了,而是"实授"。原配的老婆死了以后,居然能让李鸿章身边红的发紫的盛宣怀把亲妹妹嫁给他又续了弦。

一个出身寒微,又不是科举正途出身,甚至连捐班的佐杂身份都没有的人能够让郭嵩焘、曾纪泽、李鸿章、盛宣怀这样响当当的人物都看好,那绝对应该不是一般人,必然有其过人的地方。可是庄虎臣上下左右看了半天也没瞧出这个身材不高、貌不惊人的胖子有什么特异之处。可能自己的眼光和这些大人物还是差距比较大的吧。

慈禧坐在一张花梨木太师椅上,两只手交叉摆在腿上,看着跪在前面抖的筛糠一般的吴永。光绪则坐在柜台后面的高凳子上,当铺的柜台高有五尺多,一般身材的男人站在地上只能勉强露出半个头,据说这样可以造成来典当的客人的心理弱势。现在怎么看他都象个朝奉。“虫吃鼠咬,光板没毛,破面烂袄一件~~~~~~~~”《大宅门》里的经典情节在庄虎臣的脑袋里直转。

“罢了,起来吧,这个时候能来就是个好的!都起来吧,这里又不是朝堂奏对,不用这么拘束!”慈禧抬了抬手,示意跪在地下的吴永和庄虎臣起来。她猛然看见光秃秃的指头,心头一阵痛。那十个留了多年的蓄到半尺长的指甲一直是她的宝贝,平日里小心的拿金镶珐琅彩的指甲套穿着,修磨的时候除了李莲英和他的妹妹李大姐之外,是哪个都不许碰的!这次出宫的时候狠了心让小李子给铰了,前几日慌着奔命,还不觉得什么,现在稍微宽了点心,只觉得莫名一阵酸楚。

吴永双手撑着地勉强的爬了起来,朝服的海牙边上还溅上了泥点子,靴子更是肮脏不堪。多少日子没下过雨的直隶今天早上突然下起了暴雨,时间虽短,但是也足够把他从头到脚淋的精湿,现在朝服还往下渗水,青砖磨缝的地面都洇湿了一片。

“还不错,还知道穿着官服,现而今,官服都没人敢穿了,洋人见了穿官服的要杀,土匪见了穿官服的就抢,平常日子,是人不是人都想弄件官衣儿穿,纳捐、报效,大把的银子兑上来就为了有个补子体面光鲜,出门也让人尊一声大人~~~~~~~~~~~~现在,官衣儿让人瞧着比苏三身上的枷锁还怕人些~~~~~~”

“太后,臣是大清的官,虽然只是个微末小员,但是朝廷的体制还是晓得的!臣就是被洋兵、土匪杀了,也是穿着官服,给朝廷办差死的,也算亡于国事,比七老八十躺在炕上等死光彩!”吴永站的斧刻刀削般的直,昂着头梗着个脖子,说的慷慨激昂。

慈禧对他的做作视而不见,只是锁着眉头,好象在想什么心事,半晌眉头舒张了些,问道:“怀来有电报局子吗?”

“回太后的话,有,光绪十三年盛宣怀大人的总办,那时候就通了电报了。”吴永虽然不晓得为什么问这个,还是小心的奏对。

“现在还能使吗?”

“还能使,前些日子神拳的人要来捣毁电报局子,臣怕万一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就派人把设备都先拆了,机器就放到衙门里,如果用的话,两个时辰的功夫安上就能使”

“好,小李子,赶紧的发报给李鸿章,催催他!”

“回老佛爷,前些日子在北京军机处见天的给李中堂发电报促驾,可他人在上海就是不往京城来,总是说腿有毛病,眼疾也发了~~~~~~~”李莲英掐着那阉鸡嗓子低声道。

“哼,他的病不在腿上,也不在眼睛上,在心里!”慈禧闷哼了一声,又叹了口气:“李鸿章他也难,这个交涉也确实是难为他了!甲午年他在日本给东洋鬼子打了一枪,到现在眼睛还不好,再给他发报,让他不论水陆,立刻起程到北京办理交涉~~~~~~~”

慈禧看了看冷眼旁观的光绪,问道:“皇帝有什么说的吗?”

“有吃的没有?”光绪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回、回皇上的话,只有、只有一锅粥~~~~~~~”吴永刚站稳当的身体比先前哆嗦的更厉害了,嘴也不利索了。

光绪的眼睛里闪现了一丝怒意,随即又低下头,闷声不语了。

“有粥就不易了,算了吧,小庄子,你安排人弄点吃的吧!”

“是,微臣这就安排人去!”庄虎臣转身刚要走。

“对了,小庄子,你有表字吗?”

“婊子?哦,表字啊!臣字纷卿!”

“噢,你这个字有点怪怪的,不过有个叫法就好,小庄子小庄子的,怎么老觉得象是叫太监!”

这老太婆和李莲英倒是心有灵犀啊!难道俺有当九千岁的潜质?庄虎臣被自己的想法吓出一身的冷汗。

第十五章 神枪王天纵

夜已经很深了,但是却没有更鼓的声音,如果没有庄虎臣一行人,那鸡鸣驿现在已经是座空城了。

“庄大人,还不歇着?”身背着九环大刀的李家镖局的当家人李占标用带着河南口音的官话问道。

“天热,出来转转”庄虎臣随口答道。

“大人放心,我徒弟都轮着班的值夜,你手里那几十号人也是三明三暗的哨,出不了事儿!”李占标拍着胸脯保证道。

“还是小心的好,两宫銮驾在这里,咱们都担着天大的干系!”庄虎臣道。

李占标呵呵一笑:“赵老哥,你可是让兄弟保了个天下第一大镖啊!当时你也不说明白,说透了老李我恐怕就没胆量接这趟差了!”

“哎!我说干卿老弟,哥哥可是照应你啊,平常你保的不过是些黄的、白的,顶天了暗镖红货,今个让你保的是什么?皇上、皇太后啊!这趟差使弄好了,你李家镖局那可是威风八面了,连京城的十大镖局都成了草鸡了#旱不定朝廷把押皇杠的买卖也交给你,逢百抽五,那出息可就大了去了,你李干卿还不生发的腰比磨盘粗?你他娘的不摆酒谢我,还说什么没盐的淡话,你神弹子可不讲究啊!”赵驭德用手指着他的鼻子笑骂道。

李占标咧着嘴干笑了两声:“俺老李说不过你,官字上下两张口,你这当过官的人就是能卖嘴!”上下两个字咬的格外重些。

“去你的吧,你媳妇儿才上下两张口呢!你这走江湖的屁股嘴真是够毒的,骂人都没个脏字!我踹你个老东西!”赵驭德醒悟过来抬脚作势要踢。

“哎,对了,李镖头,我听说你的弹子百发百中,十丈之内,能打香火头,怎么样,露两手给我开开眼!”庄虎臣对传统的中华武术有很大的好奇心,都是武侠校旱给闹的。

李占标的双手摆得飞快:“可别提什么神弹子了,没得把我臊死!现在我们局子里出了个王天纵,少林寺达摩堂首座释延惠法师的真传,拳脚兵刃那还算了,最绝的是那洋枪使得,也不知道他是哪里学来的~~~~~~~咳,前几天我也是吃多了撑的,驾不住下面的几个混小子撺掇,拳脚功夫比了个不分上下,后来又比器械,又没分出高低,你说我四十五、六的人了,江湖上也算是有个不大不小的名头,赢不了个二十锒铛岁的趟子手,也是觉得没脸,最后连看家的铁弹弓都拿出来了,这下可坏了,人丢姥姥家了~~~~~~~~~~~”

“不是吧,我可是亲眼见过你五丈远用连珠弹子在墙上打出了‘天下太平’四个字,手是又准有快,看得俺老赵眼都花了,还能有人强过你去?”松油火把的照耀下,赵驭德一脸的惊讶。

“比不得了,那小兔崽子两把六子转轮在三十丈的距离一边打还一边单手装着枪子,屁大的工夫打出来个‘长江后浪推前浪’!~~~~现在那字还在镖局子后墙上呐!妈的,这还不算完呢,他还捎带手把两只惊飞的燕子一枪打了个对穿!世道变了,不行了,功夫再好也弄不过洋枪啊!”李占标摇着脑袋感慨。

“有这么厉害”庄虎臣听的倒吸口凉气,王天纵,这个名字好象有点印象,但是确实想不起来了。

“这也太狂了,一个趟子手就算本事再强,敢压了总镖头也是混帐东西,你也能容他?”赵管家替他不值。

“呵呵!不容他我老姨也不答应啊#蝴是我嫡亲的小老表啊!”李占标的黑脸笑的尴尬里带着几分得意。

原来如此,庄虎臣和赵驭德同时恍然大悟。

“我是不行了,再闹个年儿半载,就回洛阳老家,弄个药铺卖膏药,这刀头舔血的营生,不能再混了,守着老祖宗留下那点功夫混饭吃,我看是不中了!该换换脑筋了!世道不一样了!”

连个跑江湖的镖师都知道要换换脑筋了,这大清朝的官员竟然不知道世道变了,还抱着祖宗的成法不可变,难道他们真的见识都还不如个大字不识几个江湖客吗?恐怕不是这么简单吧?

“李镖头,您认识大刀王五吗?会友镖局的大刀王五,使一把一百多斤的大刀的那个?”庄虎臣想起了自己心里的偶像。

“会友没有这个人啊?你说的是王子斌,王五爷吧?他是源顺镖局的!那真是条好汉啊!北到山海关,南到清江浦,谁提起五爷不挑大拇哥!赞一声好汉子!甲午年,李二鬼子,哦,不,李中堂去东洋议和,娘的,议的是哪门子和嘛!还不就是卖国,“陇上铁汉”御使安晓峰大人参了他,可朝廷里是李二鬼子当家啊,把安大人贬了官,可怜安大人出京,海瑞似的一个清官,两袖清风,连个护送的人都没有,就连回老家的盘缠都没有啊,只有五爷英雄汉,铁臂膀,有担待!不但亲自把安大人送到了张家口,连大人一路上的吃喝花销都全包下了!~~~~~~~~听说五爷在北京一直和洋人在干仗呢!也不知道现在咋样了”说起王五,李占标一脸的崇敬之色,复又转了担忧。

自己好象在哪本书上看到大刀王五是会友镖局的?难道自己搞错了?庄虎臣有是习惯的挠头。

“当家的,有马队!”一个趟子手在城墙上高声叫喊。

“慌什么,是哪的合字?”李占标问道。

“不是线上的,象是柳叶生!有人带着翅子顶罗!好象还有背小黑驴的!”

“有多少?”

“看不清楚,老多了,起码有汪百!”

“招子都给老子放亮点,要是剪镖的,喷子、黑驴照七寸子打!”李占标着急忙慌的上了城墙。

庄虎臣听的一头雾水:“赵叔?他们说的是哪国话?什么叫汪百?”

“走镖的行话,好象有一队兵过来了,三百多人,镖局子说三就是汪,还带着洋枪,他们走江湖的黑话多了~~”

“走,看看去!”庄虎臣一阵紧张,现在兵可比土匪可怕多了。这鸡鸣驿不就是例子吗?乱兵可不认什么自己人不自己人的!

“线上的朋友,报个山门,再往前喷子不认人了!”

马队毫不理会,继续往城门前冲,丝毫没有减速的意识。

“大当家的,是个空子!好象听不懂切口”

镖局的趟子手和庄虎臣的庄丁都端起了洋枪、鸟铳,谨慎的瞄着飞奔来的马队。

马队为首的是个一脸横肉的胖子,敞着个怀,辫子咬在嘴里,一手举着个松油火把,一手控着缰绳。

“你们是哪里的官兵,再不停住,开枪了!”赵驭德扯着嗓子喊叫。

马队还是不理睬,继续前进,蹄铁踏在青石板上哒哒声一片响。

“砰、砰”两声枪响,就听见马队里有人声嘶力竭的叫喊:“老子的辫子啊!”

庄虎臣定神仔细往城下看,“希律律”的马嘶声响过,马队齐刷刷的停了下来,一百米处几个火把围着那个骑枣红马的胖子,他手里的火把被拦腰打断,手里握着半截辫子傻楞楞的发呆。

他回过头来看,只见一个不到二十岁的精壮汉子傲然的吹着柯尔特左轮冒出的白烟。

庄虎臣倒吸口凉气~~~~~好厉害的枪法,此人难道就是刚才李镖头说的那个神枪王天纵?

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身穿锦鸡补服,头上红宝石的顶子,绿莹莹的翡翠翎管里插着双眼花翎,在众人的簇拥下缓缓走到走到马队的最前面,几个亲兵葛什哈手里端着洋枪如临大敌,枪口都冲着城头,这个人是文官打扮,手里却提着一把大刀,显得有点不伦不类。

“我是甘肃按察使!城上的是什么人?”

“我是记名总兵淮军铭字营指挥同知赵驭德,臬台大人这么晚了来这里干什么?”

“特来护卫皇太后和皇上!两宫銮驾是不是在这里?”

“你有什么证明?”庄虎臣还是有点担心。

“军机赵展如大人也来了,两宫如果在这里,一看便知!”

赵展如是谁?这古代人真麻烦,又是名又是字还有什么号,一个人多少个名字,谁记得清楚?

“发生什么事儿了?这二半夜的怎么放开了枪?”李莲英扣袢子都没系好就匆匆忙忙跑了过来。

“老叔,下面来了一起子兵,说是甘肃的按察使,还说什么军机赵展如也来了!”

“唉呦,我的皇天啊!赵舒翘来了?”李莲英面露喜色。

“上面的是李总管吗?我是赵舒翘啊!庆王爷和其他的王爷、贝勒还有荣中堂他们在后面了,说话也就到了!”一个满脸愁云的半老头子骑着匹骡子来到城下叫道。

“这可不就是赵中堂嘛!快开城门!皇上和老佛爷都在这儿呢!这哪说理去,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李莲英道。

城门“吱呀呀”打开了,那个穿着锦鸡补子手提大刀的汉子飞马冲进城门,粗豪的嗓音高叫道:“臣甘肃按察使岑春煊护驾来了!”

声音震的树上的宿鸟噗噜噜的惊飞,“这厮倒是会卖好啊!”庄虎臣心道。

第十六章 议和议得议不得(上)

上海的七月热的让人心焦,阴云压的天都低了,可就是不下雨,坐着不动那也是汗出如浆。

海格路的一所西洋式样的花园在周围一片低矮破旧的棚户旁边赫然矗立,显得突兀和张扬,园子里到处种满了香气四溢的丁香花。里面并排三座欧洲式样的小楼,最里面一栋房子二楼紧里间的屋子里,美利坚的霍伊拉电风扇“嗡嗡”的叫着送出潮热的风。花厅的中间一个人工的小喷泉倒是多少带出点凉气。

李鸿章一身淡灰色的夏凉布长衫,靠坐在一把白色西洋椅子上,长衫的下摆撩起搁在椅靠上,清癯的面庞上皱纹满布,两道冲天的扫帚眉尾端直拧拧的撅着,左眼半睁半闭,右眼却不自然的节律性抽动。此刻他两只脚泡在水盆里,水温应该是不低了,屋子里那么闷热,还能看见白烟在冒。一个十六、七的侍女低着头正在用一个巴洛克风格的银壶给红木脚盆里倒着牛奶,倒完了,又仔细的用手试着水温。

“杏荪啊,你也尝尝,这个爪哇来的咖啡不错啊!”李鸿章舒服的伸了个懒腰,然后伸手在旁边的茶几上端起一杯还冒着热气的咖啡,

盛宣怀一袭青衫,浆洗得没有半分褶皱,个子有五尺八、九,瘦削而匀称的身体,白皙的面颊,细长的眼睛带着点女人的那种妩媚的感觉,薄薄的嘴唇,下颌刮的干净,看不到半点胡茬,给人一种有点中性美的感觉,也算得丰神如玉的翩翩浊世佳公子了,可是此刻鳖着嘴,苦着脸的样子真是破坏形象。他拿着电报纸用手在上面戳点着道:“中堂,朝廷又来电报催了~~”

“我啊,跟着老师曾文正公别的没学会,这个泡脚的嗜好倒是养成了,几十年了,改不了啊!食粥、泡脚是我老师的养生之道,年轻的时候也没觉得什么,现在老了老了,才知道其中的妙处~~~~~~这泡脚的水里添点牛奶是最好的,脚不痒,不长老茧,这个奶啊,不能用当天新鲜的,一定要放过两三天以后的才合用,洋人也说我这个办法好,他们说隔夜的牛奶里有什么,到底什么来着,又忘记了,老了,记性差了,哦,对了,叫什么乳酸菌来着,反正我也搞不明白,总归是好东西”李鸿章好象根本就没听见盛宣怀说什么,只顾兴致勃勃的讲着养生之道。

盛宣怀耐着性子听着这位大学士、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的足疗经。

“当年我老师有癣疾,脚痒的难熬,就是靠用醋泡来解痒,到了我呢,又改进了些,用这放酸了的牛奶泡,功大有长进,这也算是,算是维新了吧!~~~~~~~~謦儿,再添点热水!”

侍女謦儿笑着拿铜勺又舀了一勺滚水:“大人,已经够烫了,小心把脚烫起了泡!”

李鸿章慈颜悦色的看着她:“老了,怕冷,热一点不妨事!脚烫红了,晚上好睡!人老了,瞌睡就金贵!”

“中堂大人事事都开风气之先,朝廷里的大人哪个也比不了!”一个穿着大热天还穿着狮子补服的中年男人媚笑道。

“直绳啊!你也别拘着了,穿这么整齐,你不热,我老头子看着都替你觉得热!”

謦儿走到他跟前:“李大人,您请升升冠!”

“这个可不敢劳烦了姑娘,谁不知道中堂大人拿姑娘当亲闺女看,我还是自己来吧!”说罢,把头上的珊瑚顶子取下来,挂在旁边的一个西洋式样的衣帽勾上。红儿微微一笑,也由着他了。

“中堂大人,卑职前几日得到线报,说有一伙子康梁的余党在广州各地散步谣言,诋毁中堂大人,卑职一听,气愤的很,当即就把人拿了,现在想请大人的示下,对这些人怎么处置!”

“放了!”李鸿章淡淡的说道。

“放了?”李总兵眼睛瞪大了,半晌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中堂大人是要放长线,钓大鱼,高明啊!对这些康党就应该斩尽杀绝!”手掌下切做了个砍头的姿势。

“现在老夫已经不是两广总督了,有事情你找德寿,我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李鸿章合上眼皮,淡淡地道。

“中堂是国之干城,标下是大人使出来的人,老北洋的底子,自然有事还是要请示中堂大人的”

“直绳,你听恩相的就是,总归没你的亏吃”盛宣怀脸上泛出一丝讥讽的神情。

“杏荪大人说的极是,只是下官看见那些人诽谤中堂,下官就气的狠,前些时日,朝廷上谕,要抓拿康党,毁了康有为的祖宗坟墓,下官觉得真是大快人心,但是一直没中堂大人的示下,标下就没动手,今天标下自愿请缨,杀了这些康梁余孽,把康有为的祖坟扒了,给太后和中堂出气”李总兵说的口沫横飞。

“放屁!老夫就是康党!你李准来拿我好了!”李鸿章勃然大怒,眼睛里精芒四射,刚才那和蔼可亲的表情立时荡然无存。

“卑职该死!卑职办砸了差事!中堂大人恕罪!”李总兵吓的立刻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李鸿章斜靠在椅子上,银叉子叉起一块蛋糕,慢慢塞进嘴里,看都不看李准。

盛宣怀走过来,拉着一个劲磕头的李准:“李总兵,起来吧!”

李准偷眼看了一下李鸿章,哪里敢爬起来。

“直绳啊,这几年朝廷里的一些人都说中堂是康党,康党又攻击大人,说大人保守,这大清朝懂洋务的,除了去年薨了的六王爷,就只有恩相了,康党说要变法,中堂这些年搞的洋务,桩桩件件,哪个是祖宗的成例?那不就是变法吗~~~~~~~~~戊戌年,中堂大人当着太后的面就说过自己是康党,连太后都没说什么!恩相他老人家一直说康党有人才,早晚朝廷要收来用的~~~~~~~~”盛宣怀搀起了李准娓娓道来。

第十七章 议和议得议不得(下)

“中堂何必和那个粗坯生气,不值当的!”

“粗坯?杏荪,你是太小看他了#蝴是见载漪、刚毅他们得势,想邀功请好,只是老夫一直在广州压着,没敢动手而已,现在看老子离开了广州,他又巴巴的赶到上海来,想趁着康有为他们在报纸上骂我,挑起我的火~~~~~~他现在是盯着广东提督的位置,升官的心火炭一样,就想用人血染他的红顶子,他聪明着呢,不过这点子聪明都用在作官上了~~~~~~~朝廷的事情坏在这些不懂做事,只懂作官的人身上!哼,老子一天不死,他就一天别想着这个提督的位置!”李鸿章余怒未消。

中堂还是护短啊,这李准算是个什么东西?中堂肯骂他说明还是拿他当自己人,要是外人,那李中堂倒是客气的很,宰相城府,肚子里撑得船。对自己人那是不客气的,张嘴就骂,恼了抬手就打,但是处分的时候就高高举起,轻轻落下,看来,这李直绳是没事儿了。中堂对老淮军和北洋的人护的紧啊。

“太后又发了电报了,这封电报是在怀来发的,端郡王、庆王还有亲贵大臣、军机们都已经和太后、皇上的銮仪汇合了,两宫现在正往西走~~~~~”

“端郡王?载漪这个笨蛋,就他的那个儿子,沐猴而冠,望之不似人君,还想承袭大统?我看他的太上皇的梦该做到头了!”李鸿章自己拿起了澳大利亚的羊毛手巾要擦脚。

侍女謦儿立刻抢了过来,蹲在地上,把他的腿伸直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细心的把每个脚趾缝都擦的干干净净。李鸿章疼爱的拍拍她的肩膀又抚摩了一下她如一匹上好丝绢的长发。红儿抬起头看着他,秀美的杏核眼里半是娇羞半是妩媚。擦洗干净,自己端着水盆走到门口,外面穿着号褂子的戈什哈急忙接了过去。

“黑猴子也发了电报”盛宣怀见謦儿背对着自己,忙压低了声音附在李鸿章的耳边道。

李鸿章立刻来了精神,身体坐直了。

盛宣怀看了一眼红儿,欲言又止。

“謦儿,你去看看,丁香她们麻雀牌打完了没有,让她弄几个小菜,大伙房的厨子那个温火菜,我是看不上的,告诉她,今天杏荪伉俪在这里吃晚饭,让她弄几个拿手菜,呵呵,天天拉着盛大人的夫人陪他打牌,也该弄几个好菜款待一下了”李鸿章和颜悦色对她摆了摆手道。

謦儿迈着碎步,袅袅娜挪的走了。

“大人,这个謦儿倒是会伺候,我看她也可中堂的意,难得丁香夫人也喜欢,中堂干脆就收了房~~~~~~~~~”盛宣怀看着她的背影道。

李鸿章瞬息间变了脸色,眉毛飞扬,眼睛里满是阴鹫之色,鼻子哼了一下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是七王爷送我的,不能不留着,谁知道是什么来路,咱们这位王爷开庆记公司做卖官的买卖是好手,这样的心计他是没有的,料想还是太后的意思啊!~~~~~~~~我被调到了广州,荣禄在北洋里掺沙子、耍光棍,也坐稳了屁股,可朝廷还是忌惮着我~~~~把个这样的人在放我枕头边上,睡觉都不能眼睛闭塌实了!”

“大人刚才当着謦儿那么骂载漪,如果她真的是朝廷的耳报神,那可就~~~~~”盛宣怀忧心憧憧道。

“放心吧,没事儿,载漪的那个儿子还没当上皇上呢!现在天下糜烂成这个样子,不是他挑头闹的?联军都进了北京,还有他好果子吃吗?再说了,这些年,我身边的人哪里来的没有?我自己都不知道里面有多少是朝廷的探子,多少是各地的督、抚安插在我身边瞧风色的~~~~~~~~由他吧?谁还能把我老李的蛋咬了去?”李鸿章全然不在意。

中堂的这点子老毛病怎么都改不了啊!当年曾文正公就说过他,见识超人,朝堂无人可及,就是这两淮军中养成的匪气脱不了壳。二十三岁就中了进士的人,翰林的底子,又当了那么多年的中枢大学士,这一张口粗话就出来了。当年的那句笑话“翰林变绿林”,还真是没委屈了他老人家。可是他毕竟为朝廷立了那么多的功劳,平长毛、捻子,一千三百名两淮新编乌合,破衣烂衫,训练不足,装备不整,被洋人笑话是“乞丐兵”,可是就是这些乞丐兵守住了上海,当时进攻上海的长毛可是有数万之众啊!办上海三局、修铁路、建海军,胼手胝足在万般艰辛里维持着大清最后的一点体面,还要小心谨慎的应付满州亲贵和朝廷里不知山外日月是何年的清流的诋毁攻讦。就是这样,朝廷还是如此的提防他,真是让人心寒啊!

“朝廷也真是,有中堂才有这大清!这么多年来,要不是中堂,这大清早就不知道什么样子了~~~~~~~~还明目张胆的就在中堂身边就埋钉子!”盛宣怀咬着牙绷着脸,恨意满胸道。

“算了,我也惯了,朝廷对汉臣永远是个不信任,怕我是吴三桂!~~~~~~~~不过你还别说这丫头伺候人倒真是个好手,按摩捏脚的功夫,扬州的师傅都比不上,也会讨人喜欢,你是知道丁香的,那是个没底的醋坛子,偏偏就喜欢她~~~~~~~”李鸿章提起宠妾丁香夫人,一脸的爱怜:“好了,杏荪,说正经的吧!黑猴子还说了什么。”

“他说,岑春煊带着五千甘肃绿营跑到了北京勤王,结果到了北京得知两宫西巡,又带着骑兵追上了圣驾,另外,吴永也接了驾,现在做了行在的粮台会办~~~~~”

“岑春煊?”李鸿章一字一顿轻轻念叨着这个名字:“是不是原来云贵总督岑毓英的儿子,做了几天的广东布政使的?后来和鹿传麟不对付,给调到甘肃当了按察使的那个?”

“中堂说的一点都不错,就是他!中堂好记性啊!”

“这小子当年在北京是出了名的混球,号称京城三恶少之一,现在会来事儿了?”李鸿章乐道。

“听说他在甘肃官声还好!没什么刮地皮的事情,就是执法严苛,芝麻绿豆大的事儿都能办成大案子,甘肃的官都怕他,他衙门口的笼子不知道站死了多少人~~~”

“杏荪啊,你这个妹夫吴永不简单啊!现在给行在做粮台,只要差事巴结的好,前途远大啊!你有眼力!”

“这还不是恩相抬举他!只是这个粮台不是好干的啊~~~”盛宣怀眉头深锁道。

“放心吧,吴永不是那么好摆布的,他自然有办法~~~~~黑猴子还说些什么?这些年,多少银子填了这些骚老公的狗洞!也该中点儿用了,甲午年以后,我就成了清流枪口下的靶子,军机们也都想拿老子做伐,李莲英也疏远了咱们,宫里只能靠这些小毛猴子递消息了~~~~~~~”李鸿章眼睛微微闭上,身体在西洋椅子上也越靠越低。

“他还说,头一个护驾的是一个叫庄虎臣的候补道,听说这个人手段凶狠,杀了几百号的义和团,连那个什么黄莲圣母都被他打了一枪#旱起义和团,一口一个拳匪~~~~~~也怪了,老佛爷硬是不生气,以前老佛爷为了这个,可是着实的杀了几个人啊~~~~”盛宣怀边说边在花厅里走来走去。

“风头要变了,你瞧着吧,要不几日,朝廷剿灭义和团的旨意就要下了,现在朝廷是没办法,咱们和张之洞、刘坤一联手一道东南互保,袁世凯又在山东按兵不动,朝廷里没有可用的兵,只好拿些个乡愚当炮灰~~~~~~,载漪这个蠢货还妄想杀了皇上、六王爷和老子,嚷着什么砍了一龙二虎三百洋,我看他们的头在脖子上恐怕是不稳了!”李鸿章一口的安徽腔调,还是当年的十足丘八气。

“对了,那个候补道叫什么来着?知道什么来历吗?”李鸿章睁开了眼睛坐直了身体,好象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叫庄虎臣,黑猴子电报里说,是铭字营庄毕的独养儿子,榆林堡里一个出名的恶少”

“噢,还是咱们老淮军的底子?庄毕?就是刘省三手里那个在台湾肠子都被法国人的洋炮炸出来,又塞进肚子里盘肠大战,开炮打死了法国海军司令孤拔的庄疯子?”李鸿章的眼睛里光芒一闪,亮了起来。

“大人真是好记性啊,十几年前的事情如数家珍!庄毕的诨号就是庄三疯,人说他见血疯,见女人疯,见银子疯,实在的一个见了钱不要命,见女人不要脸的货色,一个实授的游击,不过是个四品的官,两千的兵光空额就吃了一千二、三,往家里一大箱、一大箱的运银子和洋钱,嫌车子拉的少,用船来装,老婆就娶了十好几个,在台湾的时候,那黑的婆罗州的猩猩褪了毛一般的土著女人他也敢娶回家,当年别说是在铭字营,就是在整个淮军,他的名声那也是响当当的,啧啧~~~~~~”盛宣怀吧咋着嘴道。

“那真是个悍将啊!当兵的不怕死就是好样的,脑袋别在裤腰上卖命图的是什么?不就是个钱吗?当年曾九帅打开了南京城,长毛藏在城里的财宝不也是抢了个干净?后来怕朝廷问罪,一把火把南京烧成了白地,说是长毛抗拒官兵,自己放火自焚引起了大火,谁不知道那是鬼话?银子还能被大火烧没了?我老师文正公,那么道学的一个人,又是带兵带老了的,他老人家什么不明白?那不也没说什么,没钱怎么带兵?

~~~~~现在的兵捞钱的本事一个赛一个,可是能打仗的还有几个,八旗、绿营糜烂多年那是自不去说它,刘坤一手里的兵,那是湘军的底子现在也是一塌糊涂,就连咱们淮军,也早就没了样子,甲午年叶志超就敢一枪不放从朝鲜逃回来,土的不行,那洋的总要好点吧?方伯谦倒是留过洋的,可是回国不到两年,公馆也置办了,小老婆也娶了,连鸦片烟都抽上了!可打仗呢?

只有个邓士昌是成器的,敢拿军舰和日本人去撞!~~~~可怜了丁禹廷啊!北洋水师战败了,自杀的是不少,可只有他是用了手枪的,其他的人全都是吞了烟膏子,平日里这些人都是抽着大烟带兵的~~~~~是我的过错啊,明明知道他不懂海战,还是把他调到了水师,当了提督,本来是想提拔他,让他有个好前程~~~~~~~

好!庄三疯这个诨号起得好!有这样的爹才能养出这样凶悍的儿子,好家伙,一个没职没权的候补道居然敢开枪打了义和拳的黄莲圣母,还杀了几百拳民!这些个拳民可是连紫禁城都敢冲,说是要杀皇上,横的都没个谱了,前些日子聂士诚来电报问我,团民搅乱军队怎么办,老子回电就一个字,杀!对这些八卦教的妖孽除了个杀字还能如何?~~~~~~~~~~~~~~恶少?呵呵,岑春煊一个恶少,这庄虎臣又是一个恶少,咱们大清国现在就靠两个恶少拱卫?多少比紫禁城门口的石头狮子强些~~~”李鸿章重又半躺半靠在西洋椅子上,半闭着眼睛说梦话般絮絮叨叨了半天。

“袁慰亭倒是个知兵的,他的武卫右军也还是能打的!”

“袁世凯?什么玩意儿!当年为了烧老翁的热灶,变着法的想让我辞了大学士的位子,大学士是有定额的,我要不挪窝,他翁同龢急死也没用,结果当时在贤良寺就被我骂了出去!一条没骨头的狗!现在又巴结上了荣禄和庆王~~~~~~真不知道袁甲三家的风水是不是坏了,怎么冒出了这么个东西!”李鸿章嗤之以鼻。

“中堂,朝廷现在是一天几个电报催着,这和议的事情到底怎么办?这个和到底是议得议不得?”

“和议、和议,先和了才有得议,现在洋兵打的正热闹,不停战议什么?再说了,朝廷的态度不明朗,太后她老人家还没个准话,别又是个甲午啊!”

“可是这样让两宫在外面飘着,也不是个办法啊?”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个和有什么好议的?只能是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李鸿章下意识的揉了一下当年在日本被打伤了的眼睛:“现在这个交涉谁去办,那谁就是汉奸了,‘杨三死后无苏丑,李二先生是汉奸’甲午年的教训呐!现在只要去议和的,将来肯定是天下共讨之,汉奸、国贼的罪名是现成的,人人得而诛之~~~~~~办事的人被人喊打喊杀,冷眼看热闹的倒是忠臣,这大清朝的官场我算是看透透的了~~~~~~~罢了,能躺在家里的热炕上睡死就是福气,不能老了老了,再上回菜市口,我还没那么迂~~~~~~~”

“太后这次向西洋十一国开战,那也是太糊涂了~”

“杏荪,说话注意些!”李鸿章脸色一沉:“你比别人不同,要是别人说这个话,我大棍子打他出去,和他们也讲不明白,可是你的见识不应该这么浅!自打长毛作乱以后,藩镇日大已是不争了,八旗、绿营早就烂到根子了,朝廷中枢也不指望他们了,能打仗的就是文正公的湘军和左季高的楚军还有咱们淮军,可是朝廷又怎么放心?我老师自请裁撤了湘军,结果稍有不合意的地方,朝廷就敢下旨申饬,当年咸丰爷可是说过,谁灭了长毛可是要裂土封王的!~~~现在清流、满州的亲贵和各省的督、抚是三股子,谁也离不开谁,可是谁也不尿谁,太后在三个鸡蛋上跳舞,哪个都不能踩破了,哪方闹的厉害了,就拿另外两方打压,朝局颓危不可收拾,太后就是要靠制衡才能勉强维持这个烂摊子,她也难啊!现在洋人要让太后归政,没了太后,谁能收拾这个局面?”

盛宣怀沉吟半晌,徐徐道:“其实,太后归政也未必不是好事情,皇上要维新,中堂何尝不是这样?中堂可是个康党啊!”康党两字一句一顿。

“哈哈,康党!我这个康党可是在康有为眼里是地地道道的汉奸啊!”李鸿章笑道。

他拿起已经有些凉了的咖啡,品了一口,微微皱眉,就又放下了:“咖啡这东西,热了喝还是满香甜,凉了就成了中药,朝政未尝不是如此,朝廷现在好比是个久病的人,虎狼药上来就能要了人的命!~~康有为的学问的好的,但是我观其人,气宇格局狭窄了些,当年的老翁两代帝师,那学问也不差啊!戊戌年,皇上一下子要裁撤掉那么许多的衙门,断了上万的官的生计,那还能不出事儿?皇上操切了些,太后掌着总,徐徐刷新也许还会有个出路,结果他们要闹宫变,这还能成什么事儿?现在洋人总觉得皇上是开明的,维新的,如果皇上拿了大权,必然会开放码头、港口,洋人能多卖点东西给咱们大清,他们图的是利,洋人一直愿意和我打交道,也是这个理,可是也不想想,如果太后不支持,我北洋哪里会有成军的那天?太后难道不想维新?不想变法?~~~~~~皇上如果掌了权,必然重用康有为,那北京城,甚至整个大清都要人头滚滚喽,咱们中国人自己杀自己人的时候,手腕子可从来没软过,那时候,天下真的要乱了,各地督、抚哪个是省油的?“清君侧,诛晁错!”~~~~~~闹不好又是一个五代十国,人命轻如草芥!~~~~~~~老翁当年为了报我参了他哥哥翁同书的旧恨,克扣我北洋的军费给太后修园子~~~~~~天下人都说,太后是图享乐,其实,我是最明白的,她是怕我北洋一家坐大,尾大不掉,说到底,还是个制衡,帝王心术,用心也深啊!”

盛宣怀被这番推心置腹的话吓得目瞪口呆,默默垂首不语。

李鸿章倒是表情平淡,看着他道:“杏荪,我让给你香港西医馆的一万两银子送去了没有?”

“已经安排妥当人办了,首尾干净,大人放心!”盛宣怀的脸上又泛出了神采,心道:“大人莫不是被那人说动了心?”

李鸿章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摆摆手,苦笑道:“杏荪呐,你不要瞎猜,这个一代人要干一代人的事情,我这辈子就是个裱糊匠,把这个破屋子拾掇的勉强还能看罢了,老了,不能想那么多了,撑一天算两晌,由他去吧,我是不成了,大清这条船要是沉了,我也就陪着了,什么大总统,我是没兴致了,由得这些年轻人闹吧,说不定瞎胡弄还能出朝廷~~~~~也许你能看到那个孙文成大事的一天!”

“您认为这个四大寇之首的孙文能成事儿?”

“不好说,但是此人一心为公,从无半点私念,凭此一点,老夫自愧不如,当年长毛的洪杨更是差之千里,就是我老师曾国藩也没他的热血,如果大清真的要亡了,我倒情愿亡到他手里,总比天下军阀混战,成个南北朝的局面好些,这样,对天下万民,也许还是一件幸事!我李二一生阅人无数,别的不敢说,这点子眼力还是有的,不会看错的~~~~~~~~咳,我老了,如果再年轻个二、三十岁,未尝不能和他争一日之短长!丈夫只手把吴钩,意气高于百尺楼~现在,哎~~”李鸿章眼睛里闪过一丝火光,握着老拳作势要向茶几砸去,但是终于苦涩的长叹一声,松开了手。

“恩相一生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维持着这个局面不容易啊~~~~~~~那议和的事情?”盛宣怀在惊谔中回过神来,问起了正题。

“等等再说吧,左右是个鱼肉,也不在乎让别人早一晌晚半天夹到碗里。”李鸿章的气势一弱,颓然的靠坐在椅子上,浑浊的眼睛里似乎有泪花闪过。

第十八章 红娘盗走张生线

祁县,太岳山环绕的一座小城,东与太谷县相邻,西与平遥县接壤,县城东边,暴雨过后的汾河浑浊的泥汤滚滚而过。“祁、太、平”,三座小城在清季那是声名赫赫。白银谷的名声可不是虚的,几大钱庄、票号的总部都在这里,几乎算是西帮的大本营了。

县城的小东街大德通票号被粉刷一新,大清朝的两宫现在就驻跸在这家山西的钱庄里。

在这个八百年没见过皇帝的地方,普通百姓从惊讶中醒悟过来就是纷纷走出家门,来看个热闹,结果没两天就没人有兴致再瞧这景儿了,几千乱哄哄的绿营把世面搅扰得没个样子,更别提还有些个腰里系着黄带子,横着走道的宗室、觉罗。山西商人扎了堆的去求桂春,桂大军机又捅到慈禧老佛爷那里,才算是勉强压住了,世面终于太平了些。

大德通的后堂有三趟独立的跨院,正房住的是皇太后慈禧一干人,东跨院住的是岑春煊和手下的两棚绿营兵,西跨院住的是庄虎臣一干人等。这两班人马就是临时护卫銮驾的队伍了。这个西跨院其实就是个校耗合院,庄虎臣带着手下一干人也是关门成一统,自成一家。

惨白的月光透过顶棚的亮瓦射到屋里,正好照到庄虎臣的床前。已经交了二更了,庄虎臣的眼皮都在打架,实在是困的不行,这几日累的够戗,倒在床上连衣服都懒得脱,骑在马上都想打盹,可是一躺在床上脑子里就倒海翻江,前世今生的林林总总都浮现在眼面前,两条腿的内侧被马鞍磨的破了皮,火烧火燎的疼,搞的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烙烧饼,直到三更天才被瞌睡虫打败,沉沉的睡去。

庄虎臣是睡着了,可斜对面的一间屋子,红烛却还在亮着。这个是他那拜了半回堂的媳妇儿楚颦儿和她的丫鬟冰儿的房间。

冰儿拿着根铜钎子挑了挑已经烧了一多半的龙凤红烛,原本有点昏暗的屋子又亮堂起来了。

“小姐,你看红烛爆了个喜花,一定要有好事儿了!”冰儿回头看着颦儿笑道。

楚颦儿小心的在线装的乾隆版脂批《石头记》上折了个角,缓缓合上书页道:“现在还能有什么喜事?你也信那些村愚的鬼话!”

冰儿朝她做了努着嘴做了个鬼脸道:“小姐,是不是又替林妹妹伤心了?她是不是又和她的宝哥哥治气了?~~~~~~~~~我说小姐,这本《石头记》你都看了八百遍了,还能看一回流一会眼泪,真个是让那写书的曹雪芹说着了,你是水做的身子!”

楚颦儿佯装生气道:“你这烂嘴的小妮子!讨打呢!”

冰儿微微一笑道:“今天又看到哪里了?是黛玉葬花还是宝玉挨打?看你的一脸愁容!人家是看三国流泪,替古人担忧!那三国的人虽是古人,但是也是真有这些个人,你可倒好,看这话本校旱,替些个子虚乌有的人哭了一回又一回~~~~~”

楚颦儿紧锁着眉头道:“今天是看到《葫芦僧乱判葫芦案》,那香菱也太可怜了些~~~~~~~~~泉水般的一个女儿家,生生就被薛蟠这污泥蠢物糟践了!”说着眼睛里有点泛红。

冰儿看着她的样子,突然“噗呲”一声,捂了嘴哑然失笑。

“你笑什么啊?”楚颦儿不解道。

“我笑小姐的名字还真是起的妥帖,贾宝玉给林黛玉起的字不就是颦颦吗?颦者皱眉也,你皱着眉头的样子真亏了没得叫错!”

“你这丫头,越来越皮了~~~~~~~~我是替香菱不值,若她跟了张公子,也许夫妻和美,举案齐眉,是一段人间美事,偏偏好女儿没个好归宿,嫁了个呆霸王这皮肉蠢淫的东西!”楚颦儿摇头道。

冰儿一脸的不屑道:“这有什么稀罕,俗话说‘好汉无好妻,赖汉娶个花滴滴’!这就是命!”

“是啊,女儿家的命都是不由自己啊!”楚颦儿心有所感,眼眶湿润了。

冰儿走到她跟前,递了个丝帕子给她,安抚道:“小姐心里想什么,我是最明白的,其实,姑爷不是那么不堪~~~~~~~~~从你嫁到庄家,他也从来没和丫头们厮混,就是连调笑两句都没有,再说姑爷本事也好啊,翻过年不过是二十岁的年纪,已经是个道台了#旱不定,过个两年,小姐你就是个诰命夫人了!”

楚颦儿抹着眼泪,轻叹一声道:“纵然他不是薛蟠那样的色中饿鬼,也不过是个功名利禄熏了心的俗物罢了!这世间宝玉这样知情识趣的男人哪里还有?就是《西厢记》里张生这样的男子,也是不多见的~~~~~~~女儿家如果有这样的相公,就是跟他提了篮子讨饭,那也是心甘的!”

冰儿撇了撇嘴道:“小姐,你就是给这些个话本校旱弄的昏了,那张生有什么好?一个多愁多病的身子,就是想救崔小姐,还不是得靠莽和尚杀出重围请来了白马将军!如果要是我选,我肯定是要嫁白马将军这样的英雄,就是嫁给那个“砍罢人头再念经”的和尚也比张生强了百倍!~~~~~~~”

楚颦儿道:“你就是书读的少,这些你是不懂的!”

冰儿不服气道:“我是书读得少些,小时候家里穷,男孩子尚且读不起书,更别说我一个女孩家,只有到了小姐身边,才读了点子书~~~~~~~虽然很多事情我是不明白,可是女孩的本分还是知道些的,小姐和姑爷这样闹将下去,终不是个了局~~~~姑爷虽然不是宝玉那样的风流公子,但是也长的很好看啊,和画本上的赵子龙一般的模样,和小姐在一起,就是个金童玉女~~~~~~”

楚颦儿打断她道:“那贾涟也生的好皮相,可你看他,是个什么样的东西?不管香的臭的,只管弄到家里来~~~~~~男人是看人品、才情!”

冰儿叹气无奈道:“小姐,你就实在些好吧?话本里的事情当不得真的~~~~~~~~~姑爷真是个不错的,人家天天来看你,好话说尽!”突然想起庄虎臣道歉赔情说小话的样子,“呵呵”,笑出声来:“人家有二十四孝的儿子,我看那个庄虎臣也够的上是二十四孝的相公了,天天的早晚两次请安,尽孝道那也是满够的了~~~~~他也是个知情的,念着你救命的恩!你平日里娇弱弱一副林妹妹样子,怎么那天就敢拿着火枪放!~~~~~~~~那日,姑爷看你不吃东西,把饭碗都举着端到你脸前面了~~~~~~~~人家是孟光举案齐眉服侍相公梁鸿,他老人家倒好,举碗齐眉伺候小姐你~~~~你不是喜欢看《石头记》吗?宝玉说的那句‘是几时,孟光接了梁鸿案?’,真个是贴切啊!”

楚颦儿也被她逗得乐了,轻啐了一口道:“你这小妮子,真不是个省油的!举碗齐眉,好好的典故被你糟蹋成什么了?~~~~~你一直说他的好话,莫非是他许了你什么好处?还是~~~~~~你这丫头动了春心,看上他了?”

冰儿脸羞得通红,掩面道:“小姐,你说什么呐!”

“那天也不知怎么了,就开了枪,许是当时吓昏了~~~~~那天的情况真怕人!”楚颦儿脸色发白,有些后怕。

“呵呵,小姐那日真是英勇,象《擂鼓战金山》的梁红玉!~~~~~~人家都是英雄救美人,咱们就反了,美人救了英雄,真是应了那句‘是几时,孟光接了梁鸿案’,都反着来了~~~~~~姑爷也是好汉,下面那么多的乱匪,蚂蚁似的,看着就头皮麻,他硬是不怕!几十个人把上千的拳民都打跑了!小姐,我看啊,你们的缘分是天定的。一个梁红玉,一个韩世忠,将来一个封侯拜将,一个诰命加身~~~~~~”冰儿有心促他们夫妻和好,劝慰道。

“梁红玉、梁红玉~~~~~~~~~~梁鸿、孟光~~~~~~~”楚颦儿好象在想些什么,念着这几个名字。

“是几时,孟光接了梁鸿案”楚颦儿轻轻念叨着这句话,突然又是一笑道:“冰儿,我想到给这句话配个下联了”

冰儿好奇的凑到她跟前道:“小姐,你快讲!”

楚颦儿慢慢道:“‘是几时,孟光接了梁鸿案’,我给它续的下联是‘在今朝,红娘盗走张生线’。

冰儿不解道:“这个的什么意思?有个什么典故出处?只听说红线女盗盒的,哪里有什么红娘盗线的,这个莫非是小姐你杜撰的?”

楚颦儿笑而不答。

冰儿问道:“那横批呢?”

楚颦儿娇笑着走到门前,躲着冰儿老远,才飞了她一眼,狡黠地笑道:“横批啊!横批就是‘冰儿发春’!你这小妮子动了春心,要嫁人了!”

冰儿登时脸上红霞满天,绷着脸佯怒道:“小姐,你净欺负我!”

楚颦儿也觉得闹得过了,赔着笑脸道:“好冰儿,和你开玩笑的,不要真的生气啊!”

冰儿只是默默不语,突然领悟了这个下联的意思。“是几时,孟光接了梁鸿案”,自己的话是《石头记》里宝玉见平日里一直怄气的黛玉和宝钗忽然和好了,就用《西厢记》里“闹简”一折的戏词打趣黛玉。而小姐说的红娘、崔莺莺、张生本就是《西厢记》里人物,红娘不就是和自己的身份一样,是个贴身的丫鬟吗?

红娘是给张生和崔莺莺牵红线的,小姐对的下联“红娘盗走张生线”,那不就是说这红娘路上打了拐,监守自盗?再联想那个横批,意思再明白不过了,说自己看上了庄虎臣这个姑爷,打算以身相替!哎呀,真个是羞死人了~~~~~~~转念再想,自己是小姐陪嫁的贴身丫头,不出意外,早晚是要被主人收房的,那自己这个红娘岂不是也要牵了庄虎臣的线?~~~~~~~~~庄虎臣也真是好看,若能嫁他做妾,自己一个小门小户出来的丫头,给个道台做了姨娘,也算是半个主子了,未尝不是个好归宿,娘家一族人都脸上有光。更何况可以和小姐朝夕相处,自己和小姐名为主仆,情同姐妹,今后若能同归,倒不至于有被正妻大妇虐压的顾虑~~~~~~~~~只是小姐和姑爷一直这样闹着,怎么能有个了结呢?再说好多官宦人家是不纳妾的,现住着的大德通票号的东家乔家的家训就是不许纳妾,不知道姑爷是不是也是这个心思?小丫头被勾起了心腹事,看着红烛,不禁呆了,心里把庄虎臣的名字不知道念了多少次。

斜对过的屋子里,睡的鼾声四起的庄虎臣鼻子发痒,连打了几个喷嚏,梦呓道:“谁在背后说我坏话呢!”

第十九章 大德通票号

大德通票号现在已经不做买卖了,倒不是没客人光顾,只是看见门口那一群阴死阳活的戴着大帽子的绿营兵,就没人敢上前了。

几个甘肃绿营的兵勇斜倚着火枪,有气无力的站在门口当值,其中一个象是头目的还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从荷包里掏出了烟泡,一个机灵点的兵卒连忙端着茶碗,他合水吞下了以后,又伸伸腰舒展了一下。

他踢了一个坐在高有一尺的门槛上的兵,又用手指着其他人道:“都站好喽!多少得有个样子,现在是什么时候?里面是皇上、皇太后!都给爷爷精神点!”

“总爷,这当兵吃粮,什么时候也是这个规矩,这出来一趟,要命的差事,别说额外的恩赏,就是连正项的饷还没发呢?家里的人可都等着这点银子买老米!”那个被踢了一脚的兵慢腾腾的爬起来,一脸的不忿。

“是啊,再不发饷,老子也不干这个大头兵了,大帽子一摘,老子回家种地去!”有样学样,见有人开了口,几个兵勇都闹腾起来。

“就是,不说给点赏钱了,连饷银都不开,每月就这点饷还要扣他娘的军服、伙食,落到手里就是点银渣子,还不够夹剪子缝里落下来的!”

“再不关了饷钱,老子也不要了,其他营头的兄弟已经有商议的了,这山西的醋坛子们连房子都拿银子修,钱海了去了,直接砸他的响窑,这官兵也不干了,当胡子去娘球的!”一个黑红脸的兵越说越来气,放出了狠话。

那个把总模样的看群情汹涌,也有点怕了,急忙好言安慰:“兄弟们别急,你看,我不也没关饷吗?现在咱们的岑臬台不正在想辙嘛!”

“都是那个狗屁吴永,废物点心一个,还当什么粮台?山西这么富,放屁都油了裤裆的地方他就连个饷都筹不来!”把总迁怒道。

外面乱,院子里面就更乱。

一个穿着明显不合身的黑色土布衫,腰间更不协调的系着根黄带子的年轻人正翻着眼皮和吴永打擂台呢:“吴永、无用!你名字还真没起错,还真是没用的东西!你给爷找的这是什么衣服?爷九死一生的从北京城跑出来,巴巴的追了几百里的来给老佛爷护驾,你他娘的就这么支应爷?这是人穿的衣服吗?你把爷当了码头上抗麻包的力巴了?”

吴永点头哈腰道:“我的爷,下官也是没办法,这一下子来了这么多的人,我一个脑袋两条腿实在是忙不过来啊,爷您多体谅,里面还有军机都没找到合适的衣服呢!”

“去你妈的!你是瞧爷是个没差事的黑宗室就不当回事儿?你赶忙的舔那些个军机大臣的屁股,告诉你!爷是世袭的辅国将军!那些个大臣?鸟毛!吏部的堂官里还有爷的包衣呢!叫他跪着就得跪着,敢站起来,爷大鞭子抽死他!这个是祖宗的规矩~~~”

吴永苦着脸被人训孩子似的教训。

“哎,吴永,你也够混的啊!你不是仗着李鬼子的势瞧不起咱爷们吧?叫你给爷爷找头牲口,到现在都没动静?爷的脚跑了几百里地,泡都打得穿不上靴子了!滚蛋,麻溜儿的给爷找去,找不来,爷就骑着你去太原!~~~~~~爷爷固山贝子,正经八百的道光爷的骨血,爷家里下三等的奴才也比你尊贵~~~”又是一个黄带子把吴永当孙子骂。

“头通鼓,战饭造;

二通鼓,紧战袍;”

院子的另外一边,大阿哥溥儁边唱边用手提溜了一下裤腰带,挥舞着一把雁翎腰刀,正用他变声期特有的憨哑的嗓音唱着《定军山》。

“三通鼓,刀出鞘;

四通鼓,把兵交。

上前各个俱有赏,退后项上吃一刀。”

溥儁顺手拿起一个西瓜,放在石桌子上,用雁翎刀往下一劈两半,红瓤黑籽立刻呈现出来,这方才撑着云手拿着架子,嘴里拖着长音道:“三军与我归营哨~~~~~~~”

“好~”一众宗室和太监叫好声响成一片。

“大阿哥这嗓子把潭老板都比下去了!”

“来,大家吃西瓜!”溥儁热情的招呼着。

庄虎臣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冷眼看着,一言不发。

“少爷,咱们出去走走吧,这里闷气的很!”赵驭德低声道。

“好吧,走,出去转转,我也觉得憋闷!”庄虎臣点头道。

赵驭德看着一连阴沉的少爷,越来越觉得不认识了。从前轻狂的眼神变的沉稳而迷蒙,似乎是罩着一层薄雾。话也少了许多,好象永远有心事再想的样子。

“庄大人,这里我跟着总镖头走过两趟,头脑汤、灌肠和牛肉丸子面都不错,我知道有家馆子的过油肉好吃,咱们去看看?”王天纵问道。

“行吧,去哪里都行”庄虎臣反正是无可无不可,淡淡道。

“少爷没去找少奶奶?这样何时是个头啊?毕竟是夫妻,小两口打架床头吵床尾合~~~~”赵驭德问道。

床头吵床尾合,说的轻巧,可是俺好象还没能上得了楚颦儿的床吧?昨天晚上又腆着脸去找了她,倒不是真的有多喜欢她,只是对她三分的可怜加七分的感激。就凭着救命的情谊那就不能把她一个人扔下不管,何况她只是个十五、六岁,一个按照庄虎臣的观念还没成年的女孩。

昨天晚上,她倒是没撵自己,但是任凭自己如何把好话说尽,道歉的话都说了几大箩筐,可是她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坐在床沿上一言不发。那个丫鬟冰儿也是埋头绣着鞋垫,连眼皮都不夹他,好象当他是透明的!你说楚颦儿不理我就算了,你一个丫鬟还拿什么大?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陪嫁的丫头好象是要给主人通房的!“早晚拿你个不知死活的丫头来暖脚!”庄虎臣恶狠狠的咬着牙暗暗想道。

“好丫头,若能与你多情小姐同鸳帐,怎舍叫你叠被铺床”不知道怎么了,《西厢记》里张生对红娘那句一语双关的唱词突然从脑海深处冒了出来。接着饭岛爱、小泽玛利亚、吉田亚啸和那句经典的“亚玛蝶”就纷纷扰扰的满天乱飞了,胯下的小小庄虎臣此刻也成了党卫军,一边高叫着“3p、3p”一边不合时宜的行了个纳粹的军礼。

“俺在清朝都当了三个多月的和尚了啊!”庄虎臣心里暗暗叫起了撞天屈。

第二十章 偷听来的发财大计

庄虎臣慢慢的走在青石板铺就的大街,心事满怀。

这几日,军机大臣、亲贵王爷、六部九卿堂官,大半个中枢都赶到了祁县,这小小的票号都成了半个朝廷了。虽然是票号里的朝廷,但是也好歹有了个朝廷的模样,再想象前几天那样和慈禧、光绪朝夕相处那是不可能了,就连李莲英见他也不是那么热情了。见面只是简单的寒暄两句就作罢。

岑春煊现在带着五千的兵成了护驾的主力,每天仰着脸走路,一副气焰熏天的样子,吴永好赖也混了个五品的知府,特旨遇缺即补,已经是铁板钉钉的实缺了,虽然干的是御前粮台会办这个挨骂的差使,但是好歹也算有收获,可自己呢?好象被所有的人忘记了,还是个没事干的空筒子道台。自己原先预想的那种被慈禧、光绪当了恩人感恩戴德,哭天抹泪的要给自己升官晋爵的场面成了一场春秋大梦。看样子,多半是到了太原以后就要灰溜溜的开路回榆林堡,继续当他的四品恶少。这翻云覆雨、改天换地的梦怕是要做到头了。岑春煊本来就是个二品的按察使,又是云贵总督岑毓英的儿子,而吴永虽然是个知县,那人家也毕竟是在任的实缺啊!何况他是曾纪泽的女婿,盛宣怀的妹夫,李鸿章夹袋里的人,哪一点都不是自己能比的了的!罢了,罢了,大不了回了榆林堡,怎么说还有十多万两的银子和上千亩的地,够上个富家翁了,这种日子在穿越之前已经是想都不敢想了。

可是,真的甘心吗?那愤清的情怀,对华夏苦难的担忧,打不断的中华的脊梁,还有一腔五千年洒不尽的英雄血!真的就可以割舍的了吗?

起风了,天空的云被吹的时聚时散,既然风云际会,那就舍命搏它一把,男儿大丈夫生不能就九鼎食,那就死就九鼎烹!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活人还能让尿憋死?有困难要上,没困难创造困难也要上,不对,不对,我说错了,重来!没困难要上,有困难克服困难也要上!

“大清朝,你可千万别给老子机会,只要你敢给我点机会,我就要翻了你的天!”想到这里,庄虎臣突然觉得轻松,挥挥手叫道:“快点走,我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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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位爷楼上请”一个清瘦但是穿得干净麻利的小二打着千招呼着庄虎臣一行。

见几个已经上了楼梯,小二高叫:“四位爷上楼啦,楼上雅间儿伺候着!”楼上的小二齐声接口道:“好咧!”

庄虎臣微微一笑道:“这酒店门面一般,但是小二倒是满懂事的”

王天纵道:“祁县这里,经常有达官贵人来,酒店的小二伺候的贵人多了,自然也懂得逢迎巴结。”

“几位爷,里面雅间请,听爷的口音,京城来的吧?这边请,这间窗户临着街,敞亮,边吃边看景儿~~~~~~~~~~~爷们想用点什么啊?”

“你着有什么拿手菜?”赵驭德问到。

“过油肉、太古,平遥来的上好的黄牛肉,还有广盛豆~~~~~~”

“广盛豆是什么玩意儿?”庄虎臣还没听说过这个东西。

“这个是咱们祁县头号财主乔致庸老爷,人称亮财主的那个,哎呀,就是现在皇太后、皇上住的大德通钱庄的东家~~~~~~他们家的私房菜,用上好蚕豆拿老母鸡汤煨了,然后再晒干,三煨三晒以后,再拿胡麻油酥了,香着呢,前两年大学士桂相爷来咱们祁县,吃了都说好!”小二手舞足蹈地吹嘘着。

“你看着办吧,安排四凉四热,两道汤就好了,酒就用你们山西的老白汾吧,赏你~”庄虎臣扔给他几个大钱道。

“谢爷的赏!~~~~~~~好咧,四凉四热,两道汤,老白汾二斤呐~~~~”小二拖着长音一溜小跑出了门。

“山西人吃东西还是不讲究啊,乔致庸那么大的一个财主,最喜欢的居然是个豆子,现在北京城里的老爷们吃饭起码是鱼翅四大件或者是海参席十大碗,三蒸九扣碗的席面都没脸拿出来招待人,一顿饭没个十多两银子那就算没下筷子的地方了!”王天纵脑袋摇得拨浪鼓一般道。

“西帮商人俭省,讲究是千金之家,食不兼味,一顿饭荤菜超过两个,老人就要骂败家子儿了!”赵驭德道。

“吃点好的都不舍得,那这些山西老抠赚那么多钱干什么?”陈铁蛋不明白了。

“他们要不是这样,怎么能有那么多钱,听说这里的土财主吃饭的时候还怕剩了饭粒子,吃罢饭全家都捧着碗,伸着舌头舔碗呢!不信,你看看,山西有钱的人舌头都长,都是舔碗舔的呗!”王天纵伸长了舌头,做了个舔碗边的架势。

“你他娘的,还让不让人吃饭了!”赵驭德作势要打。

“那你说,有钱不为吃好的穿好的,那是为啥?”陈铁蛋说什么也不明白,有钱不享受是什么道理。

旁边一个雅间里传出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嗓门不小,隔着板墙还听的清清楚楚:“山西人大褥套,挣钱回家,买房置地养老少~~~~你听听,外面的人是怎么看我们山西的这些财主的?山西人赚了钱就知道置地买房讨老婆生一炕孩子~”

“铁蛋,听见没有,旁边屋里已经告诉你了,买房置地养老少啊”王天纵小声的嬉笑道。

庄虎臣也觉得好笑,接的太妥帖了,这种无意的巧合有时候还颇有些喜剧效果。

“俊臣啊,你也别太丧气了,你还年轻,机会有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带着淡淡江南口音安慰道。

“杏城兄啊,机会?跟着这些人哪里能有出头的机会,皇太后和皇上到我们祁县,偏偏还短了头寸的机会你老哥告诉我,这辈子还会有吗?”年轻男人声音越说越激动,嗓门更大了,看来酒是喝了不少。

“算了,兄弟,看开点,来,咱们再走一个!干~~~~~~今朝有酒今朝醉,反正这大德通又不是你的,替乔致庸赚银子的事情,他不在意,你操心也没用!”

“十万两,只要有十万两,就能解了两宫的燃眉之急,那大德通就能成为天下第一的票号,可是这帮子老朽,说洋兵要是打过来,朝廷就完了,借了银子就打了水漂!曹家、王家,乔家,谁拿出这十万两银子不是九牛一毛?都是些没胆的东西~~~~这票号,我是干腻味了,回家算了,寻个馆当教书先生!”年轻男人语气里带着浓浓的颓丧。

“你舍得你背着的身股?那可是一年一千多两的出息,比个知县的俸禄还高不少!”中年男人淡淡一笑道。

“我有什么舍不得的?戊戌年,我老师御使杨漪村被杀的时候,我贾继英的心就死了,来到大德通当个跑街,本想着在商途上有点进益,现在看看,这商场和官场是一样的腐朽不堪,没指望了~~~~~我比不得杨大人你,已经是四品的顶戴,令兄莲府大人更是李中堂的心腹,前程远大,我是不想了,官场、商路都断了指望,回家种地读书才是正经。”年轻人拳头把桌子砸的“啪、啪”直响。

“哼,前途?我杨士琦二十岁中举,本想着凭我胸中的学问能在朝堂一展抱负,结果呢,修了十年铁路,我一个读孔孟文章的,修哪门子的铁路?我哥哥在李中堂的幕府里现在是风升水起,我呢?给支应到了山东,袁世凯又说我修过铁路,是个通洋务的,又让我在那里给他干个狗屁洋务参议,参议,参议,能参不能议,左右不过是个摆设~~~~~~~今年已经三十八了,空蹉跎了岁月~~~”中年的声音由激愤满怀逐渐降低,最后是一声长叹。

“袁大人现在在山东搞的有声有色,当年在天津编练新军也是很见成效,杨大人你在他的幕府,应该还是很有出头的机会的!”

等等,谁?贾继英?中国第一个银行行长?大清和民国的山西财神!杨士琦?袁世凯的心腹智囊?手段诡异毒辣名震一时!都是牛人啊!不过看来现在两人都还没混出名堂~~~~~~~~如果不趁着现在两人都未有远名的时候和这二位结交一下,那是亏大发了。谢谢cctv啊,《乔家大院》、《走向共和》,也算是没白看!

穿越,又是穿越的好处啊!难道俺也有了金手指了?~~~~庄虎臣心跳的厉害,耳朵却格外的管用,头都快贴在板壁上了,一屋子的人都奇怪的看着他,但是他老人家恍若不见,只是聚精会神的偷听。

“俊臣老弟,咱们是通家之好,父一辈子一辈的交情,这个大人两个字再莫提起,没得臊死我!袁项城,别人不了解,我还不知道?李中堂对他的评价就是四个字:卑鄙无耻,当年要不是李中堂看在他叔父袁甲三的面子,他从朝鲜逃回来就要拿了他问罪,中堂还栽培他当了新军的统领。

~~~~~~甲午年后,李中堂跌了跟头,他看见当时翁同龢得势,又想抱老翁的粗腿,变着法的想让李中堂辞了大学士,好给老翁腾地方,结果被中堂当时就骂了个狗血淋头!可惜啊,翁中堂也不待见他,拍马屁拍到马腿上~~~~~~~~戊戌年,满世界的吆喝自己是维新党,可是眼见着皇上被夺了权,又不放个屁了~~~~~~~~当着谭嗣同拍胸脯说行兵谏,转眼的工夫就到荣中堂那里告密,只可惜了咱们皇上,对他那么大的期望,还特旨破格赏了他个兵部侍郎!~~~~你想,他和中堂有这个芥蒂,我哥哥又是李中堂的人,他能不对我戒备?在他的那里,我算是混不出头了,最多也就是干点向你们票号借银子这样的事情!”杨士琦越说越激动,站了起来,端着杯酒在狭小的雅间里团团打转。

“咱们票号能把银子借给袁世凯一个封疆大吏,却不能借给皇上,真是奇怪!不知道他们是如何想的?”

“怪什么,如果朝廷和洋人议和成功了,借给山东巡抚的银子那肯定黄不了,如果洋兵要是打过来,真的改朝换代,皇帝不是皇帝了,皇太后也不是皇太后了,借给两宫的银子就打了水漂了,可是真到那么个时候,袁世凯他还是袁世凯,李中堂、刘坤一、张香帅和洋人签了《东南互保》,他袁世凯也暗地里凑了一角,都够一桌麻雀牌了~~~~所以,大清朝没了,他这个巡抚还是稳的!你们票号当然不怕他了,万一天下有变,那更是妙招~~~~~~~~~这是你们西帮为将来预先留了进步台阶,乔致庸的算盘打得精啊!左右不吃亏!”杨士琦冷冷道。

“这几位大人真的敢如此行事?抗旨的罪过啊!和洋鬼子通同一气?这也太不可思议了!”贾继英被这惊心动魄的话吓的酒都醒了,说话也压低了腔调。

“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大清朝的事情不能按常理来论!国之将亡,必出妖孽,什么是妖?反常即为妖!一边仗打得热火朝天,一边又勾肩搭膀子套交情!朝廷昏聩,拿着些怪力乱神的拳民当宝贝还要和全世界的强国同时开战,一看不行了,现在催着李中堂来办交涉,这个交涉怎么办?”杨士琦撇着嘴,一脸的不屑。端起了酒杯,一口灌下:“恩,这会儿才喝出味道,这山西就两件好东西,一个是醋,一个就是这汾酒!好,真好!”

“我听说李中堂对洋人傲慢无礼,偏偏洋人还怕他!也真是怪了”贾继英奇怪道。

“李中堂对洋人傲慢是有的,洋人怕他,那倒未必!洋人连皇上、皇太后都喊打喊杀的,怎么会真的怕了李中堂?洋人那是没办法,大清能当个家,拿个主意的人里面,还只有李中堂多少晓得些洋务的事情,其他的人都是见了洋人就躲,咱们国朝那个徐大学士,门口的对联就是‘与鬼为邻’、‘望洋兴叹’,你指望这样的人和洋人打交道?那还不是老猫鼻子挂咸鱼——休想(嗅鲞)?

~~~~~洋人有事情不找李中堂还就没办法~~~~~~~~你真个以为李中堂对洋人是傲慢吗?错了!那是心里怕了洋人,又不愿意示弱,只得摆出副傲慢无礼的样子,国力日衰,李中堂凭什么让洋人怕,他又有什么资本对洋人傲慢?《石头记》里晴雯也傲慢着呐,为什么?不就是觉得自己出身是个丫鬟?底子潮,心里虚不是?”杨士琦酒也大了,说话嗓门也高了许多。

庄虎臣在隔壁听得清楚,心里觉得新奇,第一次听说李鸿章对洋人傲慢无礼居然是骨子里怕了洋人,可是细想想又觉得很有道理,不禁对隔壁的两个人更是好奇,竖起了耳朵听。

“李中堂在外面都传他是咱们大清头号的权臣啊!活曹操,北洋都是他们家的私产了!”贾继英道。

“权臣?国朝二百年,你听说过汉人的权臣吗?什么是权臣,操纵朝堂,压挟天子才是权臣,多尔衮、螯拜、肃顺才可谓权臣,顺治、康熙、同治,被他们压成什么样子了,可是你看,李中堂,几十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有这样的权臣吗?北洋水师被翁同龢压着多年没有添一船一炮,连海军衙门的军费都给挪了修园子,李中堂不也一点办法都没有,甲午年打烂了仗,一道旨意就免了他的北洋大臣,换了荣禄,李中堂还是没办法,李中堂要真是权臣,北洋要真是他私人口袋里的,朝廷想换人,门都没有!~~~~~~对了,俊臣老弟,你为什么非要借十万两给两宫?到底这个事情对你们大德通有什么好处?”

“杏城兄,若论胸中的学问,我这个秋风钝秀才那和你是天上地下,要是论起这分斤掰两,生意上的事情,那我自信这山西的票号里还没强过我的!两宫西巡,来的匆忙,现在是兵无粮饷,眼看就要乱了,再要没钱支应,那就是个六军不发的局面,甚至乱兵立刻就成了匪,糜烂了地方,眼见就是个危局。

这个责任谁也担不起,两宫心里也清楚,但是各地的粮饷也不是一天半天就可以解到这里的,可五千甘肃绿营不能等啊!这十万两就是救急的,现在没了户部,如果现在谁把银子借给朝廷,那今后谁就能代理各地解来的漕粮和税收,那是多大的出息?两宫一日不回銮,这笔银子就能周转,那么大一笔钱,利息要有多少?

今后一旦议和成功,那赔款是少不得的,甲午年,朝廷赔给日本二万万两,利息还不算,这次我料想,少了这个数目那议和还是不成的,如果这次差事办好了,遂了太后和皇上的意,那今后代理这笔赔款的生意拿到手里也未可知,这笔银子的出息又该是多少?我粗略估算了一下,一千万两恐怕都不止!”

杨士琦楞了良久,方道:“我的个乖乖!好家伙,这么大的一笔钱啊!够买一只舰队,再建个北洋水师了!定远、镇远那样的头号的主力铁甲舰,也不过就一百四十万两啊!”

“而且不止这样,通过这挡子事儿,可以向朝廷要个恩典,干脆就把票号改了银行,咱们现在票号的买卖做的太窄了!我当年去了上海,人家西洋人的银行那个章程真个是好!如果能自己发行银圆、钞票,套回来现银子,那出息就大了!~~~~~~~~~~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这帮子鼠目寸光的东西,十万两憋死英雄汉啊,你说,赚了钱又不是给我的?我只是希望一辈子能做件大事,到老了没觉得白活而已~~~~~~~小二,算帐吧!杏城兄,咱们回去吧,你给袁大人借的二十万两还得回总号办交割呢!别误了差使!~~~~~~~~哎,现在谁能给我十万两,老子把命卖给他都值得了!”贾继英恨恨的一拳捶到了自己的大腿上道。

“二位爷,隔壁的那几位爷已经帮您会过帐了,连赏钱都打发过了!”小二喜眉笑眼道。

两人正面面相觑,庄虎臣推开门,笑盈盈道:“兄弟唐突了!刚才二位所言,兄弟全听见了,两位兄长的大才,小弟敬佩之至!冒昧打扰,望海涵!~~~~~~~~两位不是需要十万两吗?小弟不才,恰好还有十万两!小弟想和两位兄长同享这套大富贵!”

庄虎臣衣着光鲜,又一口的京片子,相貌才不过二十岁左右,偏偏语言老气横秋,笑容可掬的说着没头没脑的话。

两人愣怔了良久,半晌杨士琦才醒悟过来:“敢问这位公子台甫?”

“兄弟庄虎臣!草字纷卿!”

“你就是那个开枪打了黄莲圣母的庄纷卿?”两人瞪大了眼睛异口同声道。

庄虎臣笑咪咪道:“正是小弟!”

第二十一章 策划案

夜深了,更漏声声催人,庄虎臣的独居的耳房里一盏油灯豆大的火苗还在放着昏黄的光。

庄虎臣嘴里咬着一枝洋铅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自己本以为当时的一番做作,能让这贾继英纳头便拜,感激涕零,没想到这场大富贵那可不是轻易可以到手的。十万两,自己现在搜干了腰包那还是能凑出来,而现在两宫要借的也正是十万两,这还不是个可巧?偏偏又鬼使神差的遇见了贾继英,这不也是个可巧?再加上能遇见逃难的慈禧太后,更是个可巧!这一连串的可巧凑到一起,绝对比连中三次五百万都难,这样的机会撞到眼前,那简直就是骆驼掉到针眼里了~~~~~~~~

上天将自己送到了清末,穿越这个不合理的事情都能发生,那还有什么事情能算是奇迹?一而再的巧遇,难道是老天爷眷顾自己?还是他也心疼这老中国,给自己一把助力,早日完成这改天换日的大事业?

十万两的投资一千万两的出息,一比一百的风险和收益比例,象这样的买卖到二十一世纪,那些天使风险投资还不是哭着喊着来抢?况且自己很清楚,这个和是一定可以议成的,列强还真没打算灭了大清,要是没了朝廷,他们找谁要赔款去?在别人看是油锅里捞钱的买卖,对自己来说是全无风险,这个就是穿越而来的好处。

可是知道历史,并不代表就有金手指,原来人家大德通十万两能做的买卖,自己那是不成的。

“两宫要借的十万两,兄弟一力承担,今后如果诚如贾兄所言,那收益兄弟要七成,剩下三成给两位平分,如果真的有个万一,亏了全是兄弟一个人的,如何?”

收益大家分,赔了自己一个人担,只有便宜没亏吃的买卖应该可以动人心了吧?自己开出的条件不可谓不优厚。

“庄大人不是做钱庄的人,不晓得这里的路数~~~~~~~~十万两借给了两宫,如果大人以个人名义借的,那将来朝廷不过还钱的事情而已,至多再赏个二、三品的顶子光鲜一下面子,如果大人自己办钱庄,那这个钱借了出去,而朝廷的饷银还没有解到行在,这个钱庄就是空架子,有人来借银子怎么办?”

“吸收存款啊!”庄虎臣不解道。

“一个初办的钱庄,没有信誉可言,谁会来存钱?没有人来存银子,大人又不是身家巨万能撑到天长日久有了信用能让‘相与’安心存银子~~~~~刚才大人说道,这十万已经是大人的全部身家了,借出了这十万两,如何还有钱支应场面?这钱庄就成了同业的笑话,朝廷的税收、盐厘纵然解到了行在,也不可能放在一家全无信誉的票号~~~~~~~~~~~~”

“难道就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吗?”庄虎臣的被当头浇了一漂凉水。

“如果大人是山西出名的富户,那还是有办法的,一般钱庄初创,都会有同业来堆花,这个钱按照规矩要存三个月,一般少的也能堆个十万、八万银子,多的四、五十万也不希奇,当年浙江胡光墉大人就是靠同业堆花起的步,可是大人从未涉及西帮商道,和各票号都不是‘相与’,哪个会来堆花?有贷无存,不消几日,这钱庄就要上板关张,虽然这次西帮做事昏庸,给别人留了机会,可是这个巧也不是谁有十万银子就可以取得了的~~~~~~恕兄弟无能,没办法帮大人讨得这场富贵”贾继英的语气里也带着惋惜,毕竟他也是个才二十五岁的年轻人,面对这样一辈子可能就只有一次的机会,很难不动心。

机遇只垂青有准备的头脑,自己是恰逢其会,哪里谈得上早有布置,抓住机会谈何容易啊!看来什么年月的财都不是好发的,要不然这个世界上为什么穷人总比有钱人多?

一千万两!有了一千万两,那什么大事做不得!庄虎臣被这个无比硕大的饼勾的谗虫乱钻食指大动,,不对,是十指大动!一千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在脑袋上点起的火,那简直就是太上老君八卦炉里三昧真火,岂能是一瓢凉水就能浇灭的?如何能轻易罢手。

“贾大哥,先不要轻易回绝,如果兄弟能酬得这笔钱,老兄能否帮忙”

“我看难,朝廷现在只是一时短了头寸,当兵的闹饷在即~~~~~~两宫急在一时,一个钱庄要保持正常的运转,没有个四、五十万的银子那是不成的,大人即使凑到这笔钱,那也不是一时半刻的事情,等朝廷的税收解到行在的时候,那一切都迟了。”

“山西的这些财主好象也不是仅仅做票号生意吧?”庄虎臣心里一闪念,好象有了点思路。

“不错,票号只是最近几年才开始的,但是各大商家最重要的生意还是商贸,西帮筹办钱庄票号的本意也是为了贸易方便,不知道大人问这个是什么意思?”贾继英有些疑惑。

“办法是人想出来的,不到绝境我是不会轻言放弃~~~~~~~不知道商家最怕的什么?”

“最怕的当然是商路断了,当年长毛占了江南,茶、丝都过不来了,没了大宗的进项,咱们西帮的人在包头连个小小的高粱生意都抢着做霸盘,闹的污七八糟”

“那就是了,小弟如果在十天的时间凑到四、五十万银子,这事情还能做得吗?”庄虎臣下了决心,拱手道。

“十天~~~?”贾继英沉吟了一下:“十天应该还可以,日升昌、合盛元、蔚字五联号还有咱们大德通,西帮这些老朽们做事情比衙门也快不多少,现在全国都乱哄哄的,各地的粮饷想解到行在,也不是一时半刻的工夫~~~~~~十天来得及!”

“好,十天后,小弟要能兑出四十万,希望贾兄能屈尊到小号当个大掌柜,小弟再拿出一成的份子算老兄的身股~~~~~~~~到时候,钱庄的一切都拜托老哥”

贾继英虽然不晓得他有什么路数,但是也热血冲头,一个二十五岁的年轻人,目前只是个跑街的伙计,能一下子当上大掌柜,在西帮里那也绝对是异数,只有当年被老东家乔致庸一眼看中的包头马大掌柜差可比肩,当年的乔东家那是何等的豪气,可是现在呢?钱多了,人反而庸碌了,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况且这件事情一但做好,这家目前还空中楼阁,画饼似的钱庄那真是天下第一了,连大德通这样的票号都成了草鸡。天字第一号的钱庄的大掌柜,想想就让人热心沸腾!当下一拱手:“如果大人真能做到,小人任凭大人差遣,份子不份子的那是不敢承当的,只求能做成这件大事,在商帮的历史上留下个名字,那也算不白活了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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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沓铺开的白纸上,铅笔的印子赫然是一份完整的策划案,庄虎臣拿出了当年吃饭的老本行。

心里的点子是有了,但是再好的点子没有细节的完善那根本就是个馊主意,细节绝定成败的道理庄虎臣那是绝对有深刻的体会的。想当年,那个猪头老板多少次拍脑袋想出了个点子,直接就兴冲冲的扔到销售总监的办公桌上要求执行,结果基本上都是惨败告终。不能说所有的点子都没可取之处,在行业里混了这么多年,老板再弱智,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只是细节的缺乏,让事情办起来总是磕磕绊绊,这里或者那里总是出点小毛病,小毛病积累多了,那就成了大问题。最后的结果就是猪头在办公室里摆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喷着唾沫大骂下面的人办事不力,枉费了他的一片苦心。

~~~~~~~~~~~~~~~~~~swot分析~~~~~~~~~~~~~~

优势(s)

目前西帮钱庄、票号对朝廷没有信心,认为联军打了过来以后,钱会打了水漂,所以暂时不会借钱给朝廷。自己可以抢先一步,而且自己手里就有十多万的银票,可以当现银使用。第一笔资金不是问题`````````````````

劣势(w)

资金缺口很大,缺乏融资渠道,况且时间紧迫,一但西帮有人醒悟过来,借钱给了两宫,或者是各省突然有人解来了粮饷,那就前功尽弃```````````

机遇(o)

十万两银子的投入可以换来上千万两的收入,投入产出比例惊人,况且这十万两的银子即使投资不成功也不至于无法收回````````````````````

挑战(t)

时间太短,必须在十天内把钱庄开办起来,并筹备到三十万两(自有资金十三万两,其中杂支需要二万五千两,备用金五千两,实际可用资金十万两),困难很大,况且西帮的后台很硬,事情做得激烈了,很容易就得罪了他们后面的势力,对自己今后的发展不利``````````````

应对方法

太原往北发货包头、恰克图与蒙古、俄罗斯贸易的路因为联军的入侵已经断了,自己马上截断太原到河南赊店这个西帮货物的集散地和中转站的道路,使西帮商号的商品彻底没有销售的渠道,逼迫西帮向自己低头。尽量不对西帮采取过于激烈的手段,但是必须达到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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扔了笔,天也快亮了,计划是有了,可是,能顺利的实施吗?改天换地的道路上的第一步自己能走得通吗?一个人的力量果真能和滚滚的历史洪流搏击,而不是被滔天的巨浪打的粉身碎骨。自己扮演的是中流击水的砥柱还是个螳臂当车自不量力的小丑?

处心积虑的打算发国难财,这样的人不算汉奸那算什么?自己现在干的不就是这样的事情吗?当年自己在电影、电视上看见汉奸被人用枪指着后脑勺,一句经典的“我代表党,代表人民枪毙了你”然后扑通狗吃屎栽到地上的时候,那叫一个痛快。如果将来有人按照这个罪名灭了自己,那恐怕也是人人拍手称快吧?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不管了,被人骂做汉奸又如何,大丈夫生在天地间但求俯仰无愧于心,管他别人如何看法。怕听剌剌蛄叫还不种庄稼了?让银票来的更猛烈些吧!老子现在缺的就是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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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送银子找死

赵驭德悄没声的走进庄虎臣的房间,房门是虚掩着的,门轴的油看来是经常加,推门的时候也没发出声息。庄虎臣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桌上摊开的纸上,铅笔已经秃了头。

“少爷写的是什么东西啊?这曲溜拐弯鬼画符的蝌蚪文是什么玩意儿?好象是洋人的字码吧?少爷什么时候学会写洋码子了?这别的字也奇怪,总是缺胳膊少腿,但是勉强还能认得一些~~~~~~~~~~~少爷想干什么?开钱庄?真是老爷的儿子啊,骨头里都是钱痨!自打少爷那次在镇上被打晕过去以后,就老是做些莫名其妙的事儿,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他了,不过最近倒是象长大了,也不胡乱厮混了,就连那帮庄子里的混小子,好象都懂事了些。打过仗见了血人就是不一样啊,当年打法国鬼子的时候,那起子新兵各式各样的臭毛病,一场仗打下来,都见好了,枪声一响,百病全消,比吃药强~~~~~~~”

赵驭德轻轻的在庄虎臣的身上披了件衣服,看见他的嘴角流着涎水,笑着摇摇头,掩上门走了。

二门里的一间大屋子,原本是大德通二掌柜的卧房,结实的核桃木家具上桐油不知道走了多少遍,黑沉沉的发亮,青纱的幔帐,素的如同庙里的精舍,西帮的俭省习惯一望可知。一杆乌油油的烟枪还有余温,李莲英大总管躺在炕席上,双眼似闭非闭的养着神,这两日着实的累着了,今天比平日一连多抽了十几个泡才算是缓过劲儿来。现在正在魂游天外,不知人间日月的当着陆地神仙。

“大总管,大总管”一个三十岁左右的胖太监轻声的在耳边呼喊他。

李莲英慢慢睁开眼睛,不满的看了看这个搅扰了自己的人:“有什么事儿?没看咱家正忙着呢嘛!”

“是,是,本来是不敢打搅您老人家的,可是刚才庄观察有事想求见大总管,您老人家日理万机的,他不便打扰,就找了奴才,让奴才给他传个话,奴才见他还算懂事,眼眉前呢,他圣眷还好,老佛爷也还念着他的情,不好直接回了他,就只好劳烦大总管了~~~~~”

“呦~~~~,庄观察?他一个任嘛没有的候补道,您小子倒是叫的亲切,那小子给你多少好处?你这猴崽子上赶子的替他说话!得咧,说吧,什么事儿,咱家看看,能不能办喽”

“庄虎臣想谋个粮台会办的差事~~~~~~~~”

“哦,他出多少?这管钱粮可是个肥差啊!咱爷们可不能把买卖做贱了”

“他出了五千两”

“多少~~~~?”李莲英脸沉得滴水,声音里结着冰茬子。

胖太监吓的立刻跪在地上,把地上的青砖磕得嘭嘭响:“回大总管,是八千两!”

李莲英轻蔑的看着他:“我说,校撼子,当年是你爹求着我把你带进宫来的,我是看在都是河间乡亲的份儿上,才让你净了身,吃了这份饷粮,你现在出息了?敢给老子吊腰子了?~~~~~~~昨天咱家巡夜,可怜万岁爷连个铺盖都没有,还是咱家把自己的给了皇上,你现在只知道巴结大阿哥,想着等有一天,大阿哥即了大位,你就能当了前朝的刘瑾、魏忠贤?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回大总管,庄虎臣他实实的出了一万两,还另外给了小的五百两的喝茶钱,小的再不敢欺瞒,不信您把他叫来,亲自问问,奴才再多拿了一两,您把奴才扔永定河里喂王八!”

“行了,知道了,你给他回个话,就说这事儿啊,咱家应承他了。”李莲英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胖太监又磕个头,连滚带爬的出了门,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把靴筒里的一张五千两的龙头银票取出来看了又看,自语道:“庄虎臣许了李总管一万五,现在只用了一万,白赚了五千两,再加给咱的两千茶水,七千两雪花台州足纹,这场惊吓也算是没白受了,庄小子倒是手面够阔的,这个人值得交。”

李莲英冷笑着自语道:“这小子是吃糊涂了,想发财想魔怔了,现在这个粮台倒找个一万两怕是也没人干!什么样的人咱家都见过,就是这送银子来找死的人咱家还真是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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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虎臣规矩的半边身子斜坐在乌木凳上,双手搭在膝盖上,低着头,只是两眼在偷偷瞄着上面旱烟袋不离手的荣禄,他身旁坐着头号幕僚,顺天府尹陈夔龙。岑春煊和吴永也在两边坐着,只是岑春煊看吴永的眼神好象很是不善,吴永只是垂着头,当看不见。

瓜尔佳荣禄,满洲正白旗。军机大臣,文渊阁大学士,总理兵部事务,节制北洋海陆各军,统京畿武卫五军,戊戌年以来,真个叫权势熏天。两道朝天的扫帚眉,两撇花白的小胡子,脸上的皮肤如同虬结的古树皮,十多年的西北凉风也把这个精壮的满州汉子吹成了个耆艾老叟,只是细长的眼睛不时射出精芒,如鹰鹫般锐利。

荣禄也在打量着庄虎臣,今儿个下午的时候,太监张顺送来李莲英一张二指宽的条子,让他给庄虎臣安排个粮台会办的差使。荣禄心里暗笑:“这小子不知道怎么得罪李莲英了,把个送死的差事派了这个他,不过听说这小子还是挺彪悍,凭着敢开枪打黄莲圣母这点子胆气,把这个烫手的山芋交给他,也是有点可惜,这些义和团的人在北京实在是给自己找了不少麻烦,却偏偏又动他们不得,有人给自己出了点气,总是好的,光是这些倒也罢了,他还有护驾的功劳,太后还夸奖过他忠心能干,可李莲英的面子也不能驳了,被这老阉狗下蛆那可是不妙,这事情也难办。”

“中堂大人,下官是个粗人,带兵还凑合,现在是按察使的本差,干的捕盗缉贼的差使还凑合,这御前的粮台总办的差下官是干不来的,再者,下官还带着五千的兵丁,护卫两宫銮驾责任重大,不敢稍有懈怠,还请荣相体谅下情,免了下官这一宗”岑春煊眼巴巴的看着荣禄,还不时愤恨地抽冷子瞅吴永一眼。

“云阶啊,现在是国家非常的时期,我看你就勉为其难吧!你现在已经是二品的顶戴了,方面大员,这个差使办得好,开府建牙也是平常~~~~~~我和你父亲颜卿公是至交,看你如同自家的子侄一般,令尊是四十岁做了巡抚,你今年也正好是四十岁,眼见得一个巡抚是稳当的,父子两代都是四十岁的好年龄就做了封疆大吏,守牧一方,真是我国朝的异数啊~~~~”荣禄亲切的称呼着岑春煊的表字,不要钱的米汤只管灌下去。

“中堂!您是看着我长大的,当年我年少无知,北京胡闹的时候,您还教训过我,下官实在是才具不够,怕办砸了差使,给中堂和朝廷丢脸啊!”岑春煊急的脖子上青筋绷的老高。

“吴大人,岑臬台这个总办是你向桂春桂爵相保举的,现在人家不领你这个情,你老哥有什么计较?”荣禄笑盈盈的看着吴永。

吴永急忙站起来垂手道:“大人,下官官卑职小一个微末小员,和地方上打交道,这其中的繁难不消说,中堂大人也明白,实在是力不从心,岑大人二品大员,手下又有五千绿营虎贲,由他做总办,下官跑个腿还行,如果一直不设总办,卑职这个会办委员,名不正言不顺,这差恐怕当不好,误了两宫的供奉,下官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杀了下官事小,可是让两宫圣驾受了委屈,那咱们做臣子的那是万死莫赎了。”

岑春煊暗道:亏了这厮好奏对,满口的忠臣孝子之言,李鸿章的幕僚算是没白当!娘的,还不是打老子手里五万两银子的主意?这些山西老抠不借银子,你把老子抽上去和他们打擂台?谁不知道这些票号都是朝廷中枢大佬们的钱袋,那是好惹的吗?老子当了总办,借不来银子就只有自己掏腰包了,你还真的好算计!

“庄观察,久闻贵道是出名的能员,这次两宫西狩你是头一个接驾的,老佛爷都夸你能干,你现在也算是简在圣心了,李总管荐举你做粮台会办委员,不知贵道如何打算!”

庄虎臣这些日子一直被半文半白的话搞的头大如斗,但是荣禄这些话还是勉强可以听明白的,能员?您太客气了吧,好象我什么差使都没当过吧?心里好笑,但是脸上一片肃然,当即垂手站立回话:“谢太后褒奖,谢中堂和李总管的栽培,下官一定会殚心竭力把差事办好!”

“好!有这个心思哪有办不好差事的,云阶啊,我看这样吧,还是你的总办,让庄道和吴知府做个联手,具体的事情他们做,大事你们商量着办,大主意还是你拿!如何?”

岑春煊苦着脸道:“下官实在是对钱粮经济一窍不通,还是请大人免了这一宗吧!”突然,他看见长身玉立,一脸意气风发的庄虎臣,脑子里灵光一闪,有了计较:“下官看庄道年轻有为,太后都夸过,李总管保荐,中堂刚才也说庄道是能员,那绝对是错不了的!而且是四品的前程,也不算小了,御前总办委员,朝廷照例是要加恩的,再赏个二品的顶子,和山西各地官员打交道那品秩也是满够了,下官保举庄道为总办!”

庄虎臣被他的突然袭击打的脑子麻木,直楞楞的看着他。

吴永巴不得有人给自己当挡箭牌,这次保举岑春煊也是着实无奈,山西票号异口同声的以北京分号被焚毁又遭了挤兑风潮,损失太大为由,不肯借款。岑春煊的甘肃绿营又天天到他那里聒噪,实在是烦了,就打起了岑春煊带来的五万两银子的主意,反正闹饷的是你甘肃的兵,举荐你个总办,你自己的人马自己对付去,有本事借来银子过关,那是你的造化,我老吴不眼馋,借不来款,你自己荷包里的钱拿出来支应。只是这样,把岑春煊是给得罪苦了,他现在正是圣眷优渥,红的发紫,得罪狠了,也是不妙。现在见岑春煊拿这不知道死活的闷横候补道顶缸,也急忙顺风使帆,接下了他的话头。

吴永从凳子上站起来,一打马蹄袖拱手一礼道:“中堂大人,岑大人说的极是,下官也觉得庄大人是当总办的不二人选,先前举荐岑臬台是下官思虑不周,忘记了岑大人护卫两宫重任在肩,分身不得!下官也举荐庄道台做总办,下官愿鞍前马后襄赞庄道台,惟庄大人马首是瞻!”

“庄道,难得大家异口同声的举荐你,我看你就勉为其难吧!再为朝廷建个新功!”荣禄淡然一笑道。

庄虎臣的脑子里一团糨子,本来是想花钱谋个会办的差使,怎么一下子就变了总办了?这可是半个钦差的身份啊!老子升官了?

庄虎臣冷静了一下,抱拳拱手:“既然几位大人这么抬举,下官再做作就是不通人情了!谢中堂大人的栽培!”

荣禄见事情有了了局,站起身来,颔首笑道:“好了,就这样了,等我回禀了太后,稍迟就应该有旨意了,庄道圣眷优隆,我看老佛爷那里应该没个不准的,现在不是在北京城,不弄那些票拟什么的虚景儿,陛见我看也免了吧,两宫就在这院子住着,也天天能见得着了,好好办你的差,朝廷不会亏待了你的!”

“中堂大人,下官接了这个差使是可以,但是还有个请求,希望中堂大人和岑大人恩准?”

岑春煊狐疑的看着他,心道:“你既然接了差事,又攀扯我做什么?”

荣禄垂着眼皮看着他道:“讲吧!”

“下官想向岑大人借五百绿营,没有这些个兵,下官说什么也不敢接这个差事!”

“给你!”岑春煊不待荣禄发话,抢先一步答应了,只要自己扔了这烫手的山芋,借几个丘八小意思。

荣禄看着话似乎还没说完的庄虎臣道:“贵道还有什么要求,一并说出来!”

“中堂大人,岑大人,现在做这个粮台,其中的苦楚,下官不说各位大人也都明白,这五百兵丁是向岑大人借的,如果下官使唤不动,还是办不了差使”

荣禄上下打量了半天这个昂着头英气逼人的年轻人,沉吟半晌道:“好!这个你拿着!”说罢,从公案下面拿出一把象牙柄镶金的柯尔特六子转轮手枪:“这把枪是当年美利坚公使送给本官的礼物,陕甘的兵都还认得!老夫再向太后给你求个武职,下面的兵勇有混帐不听令的,你可以军法从事!可是~~~~~~~庄道!你要是办砸了差事,耽误了两宫的行程,或者是行事孟浪,糜烂了地方,你可别说本官无情,纵然本官认得你,朝廷的法度认不得你!本官手里的枪也认不得你!到时候,我可是要杀人的!”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带着杀伐之气,冷的怕人。

庄虎臣上前接过手枪,抱拳拱手,语气淡然道:“谢中堂大人,如果下官办砸了差事,不劳大人费神,自己拿这把枪了结了自己就算了!”

满屋子人都疑惑得看着这个一脸的云淡风清水波不兴的年轻道台,他到底有什么法宝,这样底气十足?

第二十三章 死路里的活棋

荣禄一边吞云吐雾,一边看着顺天府尹陈夔龙道:“庸庵啊,你看这姓庄的是什么意思?”

陈夔龙手里把玩着一柄比巴掌大不多少的东瀛檀香木折扇,扇子在右手里滴溜溜的转了两圈,“啪”的一声响亮,在左手掌心里拍了一下,方才摇头微笑道:“说不清楚,不过我看他好象是胸有成竹的样子。”

“年轻啊,不到二十的年纪,初生的牛犊,怕不是胸有成竹,是还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年少轻狂!”荣禄鼻子哼了一声道。当年自己不就是年少居了高位,一时不知道官场的深浅,结果老佛爷脸一变,乖乖的就得去西北喝凉风,至今还留下个老寒腿的毛病。教训呐!

天心难测,宦海浮沉,还是徐大军机的六字箴言说的好:“多磕头,少说话。”六个字道出官场屹立不倒之诀窍,精辟!现在自己又总结出来了三个字,“不做事”,这三字似乎也可以加进去,改了九字箴言。不做不错,只要做事就难免出错,前一阵子,载澜、载振他们一起子黄带子宗室,还有刚毅这个二百五都跟着载漪这个半拉子太上皇弄的热闹,家里见天的举火烧香,开坛做法的,乡场里赶集似的热闹,一个个头昂的下巴都朝了天,朝廷里还把哪个放在眼睛里?结果洋兵一来,也熄了火了。

李中堂如果到了北京城,那和议就立时要开,到时候,替罪羊总要寻出几只的!只怕这几爷孙吃饭的家伙就危险了。自己这次秉承九字箴言,当了闷声葫芦,谁愿意攻使馆由得他去攻,谁愿意打教堂也随他去打,我自巍然不动~~~~~~只是,还是有些操切,有几份让武卫军攻打使馆的命令用的还是北洋和直隶总督府的名义下的,用的也是自己的印信。当时想的是洒洒土,迷一下军机处的大人和老佛爷的眼罢了。现在看来,还是孟浪了些,只怕将来对景儿的时候,就成了罪状。

荣禄满怀的心腹事,一会儿觉得将来要糟,一会儿又觉得应该是不妨事,直想的迷瞪了。

“中堂想什么呢?”陈夔龙熟不拘礼,端着茶碗,抬手示意添水。戈什哈立刻提着小紫铜壶给他续上水。

“我在想,这小子怕是要闹出笑话来!”

“中堂,管他呢!西行一路寂寞,有个笑话看看也好!看这楞小子能搞出什么名堂!”陈夔龙一脸的笑意。

“笑话?刚才吴永的那句绿营虎贲就差点没笑死我!那些个双枪兵,还能叫虎贲?没得把人臊死!那个庄某人也是不简单,咱们旗人亲贵靠祖荫从龙入关,生下来的世职,他一个汉人也有世职,娘胎里的战功,生下来就是个候补道~~~~~~”荣禄嘲讽的笑道。

“现在这样的事儿不稀罕了,别说刘省三在台湾杀的尸山血海,铁打的战功,就是个省、道灭了个毛贼,那也是一个大案里能保举上百号的人,朝局已然是这样了~~~~~~~~~也许年轻人不知道死活,误打误撞还能在死路里走出活棋来也未可知”,陈夔龙端起茶碗品了一口,满是陶醉的表情道:“好茶啊!在这祁县小地方,还能喝到这样的好君山银针真是不易啊!”

“这是日升昌送来的孝敬,你喜欢,都拿去,我对茶这个东西一般,只喜欢这个物事”荣禄抬起烟杆示意。

“那就谢谢荣相的美意了!”陈夔龙的圆胖脸上笑出了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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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驭德一脸忧郁扯着庄虎臣的膀子道:“少爷,这粮台干不得!”

庄虎臣拿起一个画着飞鹰的铁听,抽出一支奥匈牙帝国产的“尼尔”香烟,在鼻子上面陶醉的闻了一下,熟练的叼到嘴里,陈铁蛋凑趣的划着了洋火。

庄虎臣深深的吸了一口道:“想不到这祁县小地方,还能有香烟,真是不错啊!只可惜没有过滤嘴,有点不习惯!荣禄也算够意思,自己喜欢抽旱烟,把这卷烟送了咱,不错,懂我的心啊!”

赵驭德疑惑的看着,心道:“少爷什么时候学会抽这洋烟卷了?以前没见他抽过啊?可是这熟练的样子不象头一回了!”

庄虎臣抽了几口,过了下瘾,方道:“赵叔,你接着说”

赵驭德把抽烟这挡子事在脑子里先放下,看着他到:“少爷,现在的情况你还看不出来吗?别人都筹不到款子,拿少爷你当冤桶~~~~~~~~~~~将来如果有个不好,那肯定拿少爷你顶缸,平时粮台是个肥缺,抢都抢不到手的,可是一到出了乱子,就倒了霉了,当年我跟着老爷打仗的时候,士兵闹饷,都是拿粮台开刀来平息,好几次没了粮草,军心动摇,当将军的杀粮台来稳定军心~,这招数不新鲜了,曹操就干过~~~~~~~~~少爷,辞了这个差事,咱不当这个冤大头!”

“放心吧,赵叔,我有办法,退一万步说,我就是真是酬不到款,大不了我就把手里这十万两借给朝廷,不也没事了?或者再大方点,干脆就把银子捧上去,当做报效两宫了,怎么不混个实缺干干?”庄虎臣叼着个烟卷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少爷真的想当官?以前少爷是最怕麻烦的,当官的麻烦可是不少啊!”

“呵呵,少爷我已经娶了媳妇,长大了,想闹个官当当了。”

赵驭德看着他,想再劝些什么,可是又无从说起,最终还是咽咽唾沫忍下了。

陈铁蛋一旁木糊着脸问道:“少爷,你那个媳妇算是娶过了吗?”

这个小混蛋,哪壶不开偏偏要提哪壶!

第二十四章 拦路不劫道

祁县县城外的官道上,鹿砦拒马把路拦的死死的,十多个绿营官兵强打着精神把身体站的笔直。

“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在大街前~~~~”路边树荫下的一把藤椅上,陈铁蛋舒服的翘着二郎腿,手里学着文人雅士的样子一手把着一把紫砂石瓢,另一只手在腿上打着点子,摇头晃脑的哼着《苏三起解》,一个三十多岁的目正点头哈腰的在一边伺候。

“陈爷,再给您续上点?”目正提着大铜壶问道。

“不用了,还满着呢!都别管我,把差事经心点比什么不强!”陈铁蛋正好想不起后面的戏词,也就不再唱下去了。

“放心吧,弟兄们都精神着呢!保证让那些抠腚眼吮指头的老醋坛子一个苍蝇都飞不去”目正谄媚着笑道。

陈铁蛋斜了他一眼,用手指点戳着他的道:“别玩过了头啊,我们家少爷,不,我们家大人都说了,人能过去,车马不能过!那些做小买卖,贩个仨瓜俩枣的,别难为了人家,混个嚼裹不容易,咱们不是土匪胡子,咱们是拦路不劫道!~~~~~~就是那几个大商号不能便宜了!”

目正一脸的气愤,眉毛中间拧成了个“川”字,把铜壶撇在一旁道:“那是!大人再英明不过了!这些老抠们,什么东西,咱们这些爷们,提着脑袋卖命,从甘肃跑到北京城,又从北京追到山西,几千里地的折腾,那都是为了皇太后、皇上?这些王八蛋玩意儿,朝廷跟他们借俩钱都舍不得,钱串子都栓到肋巴骨上,准备带到棺材里!朝廷也太好说话了,眼睛里没皇太后、皇上,那不是乱臣贼子?跟他借什么啊!大人下个令,他奶奶的,老子们把他家的耗子窟窿都给他掏干净喽!”

“弟兄们是苦了啊!我家大人也知道大家几千里地卖命的营生,这不,朝廷里没人敢得罪这些土财主,我家大人主动请缨~~~~~~~~只要兄弟们办差用心,大人不会亏待大家的!”

“庄大人,那是没话说的!咱们这几百兰州来的弟兄,说什么也要巴结好差事,不给大人丢脸,再说了,庄大人是替我们甘肃绿营的爷们出头讨饷,再不懂事也不能坏了自家的饭碗”

陈铁蛋满意的看了看那些吞着烟泡打着精神站的笔直的绿营兵丁。已经是第三天了,出祁县、平遥、太谷的大道、小路都已经分别被庄虎臣借来的甘肃绿营和武卫军截断了。大道还专门派人挖断,只留下二尺宽的一条通道,行人还凑合能走,但是运送货物的车马是说什么也过不去了。

这些绿营的兵,着实让庄虎臣伤了些脑筋。指望这些子双枪大爷提起劲头卖命,那比逼寡妇嫁人还难。八条通道,每条路上三道路卡,隔五里设一道,每道卡子三班人,四个时辰一换班。原来手下的庄丁现在成了亲兵,每天由他们带着岑春煊和马玉昆的督察戈什哈四处查哨,看见哨位上脱岗的,立刻就是二十军棍,安稳站班的,赏银一两,立马兑现。他自己骑着马带着几个亲随到处巡查,一天至多有三个时辰的觉。

头一天,查出三十多个不在卡子上的,有躲懒睡觉的,有一边去吸大烟的,还有几个手里多少趁几个的目正、把总跑到城里嫖婊子。岑春煊这次感激庄虎臣替他顶了缸,那也是真帮忙,身边三十多个戈什哈统统借给了他,马玉昆看在荣禄的老面子也下了提督军门的身价,手里的督察队也都派给粮台上当差。这些瘟神那是平日就横惯了的,见到不听号令的,毛竹板子、水火棍照死里打#蝴们唱白脸,庄虎臣带着庄丁唱红脸,一两一个的银锞子人手一个,这些甘肃的绿营一个月的饷银不过是马兵二两半,步卒才一两半,再被当官的喝血,剩到手里的也就是点银渣子。平日里就靠做些小买卖补贴家用,哪个愿意出来?耽误了买卖那可不是玩的,全家都指望着那买棒子面嚼裹呢!

现在可好,一天一两雪花足纹!这要是敢干上个年儿半载,还不发了?直恨不得这卡子一辈子都不撤,跟厘关似的成了常例,不比洒血卖命上战场强?

胡罗卜加大棒,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一天的工夫就把这些双枪将的毛抹拭顺溜了。第二天,这些西北来的大爷们就有了劲头,一个个吸足了大烟,再吞两个泡挺着瘾头,站的旗枪似的。

“陈爷,您看诶,又有一队过来了,好象插着广盛的镖旗!”

“管他娘的是哪的,放过人去,你就等着八十斤的大枷往脖子上套吧!”陈铁蛋在瘦得干巴吊筋的胸脯上搓着油泥,闭着眼睛懒洋洋道。

前几天下了场暴雨,黄土路被泡成了酱汤子,被车马、行人碾压得到处是脚印和沟渠,太阳一出来,不多久就晒干了,生铁般的硬。一百多辆大车组成的长长的队伍,缓缓行驶在坑坑洼洼的路上,牲口一蹄子深一蹄子浅的艰难前进,车子走起来七扭八歪的,弄的把势得不停事儿的甩着鞭子吆喝着。

广盛镖局的二镖头冲天炮吕啸天挥手示意车队停住,然后摘镫离鞍一片腿轻巧的从乌骓马上跳了下来,走到哨卡前,抱拳拱手:“总爷,咱们是广盛的镖趟子,给复盛公押点皮货、土产到河南,您高高手,让兄弟们过去!”

“我对你高高手,谁对我抬手啊?滚蛋,哪来回哪去!”一个瘦筋筋脸色乌青一看就是抽大烟有了年头的绿营兵丁操着艮艮的甘肃腔调道。

吕啸天压着火,从袖筒里掏出十几个鹰洋,塞到兵丁的口袋里:“这点小意思给几位军爷喝茶,军爷什么时候到赊店玩几天,都算咱们广盛的!”

兵丁从口袋里把洋钱又掏了出来,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猛然想起了庄粮台手下的陈铁蛋这个惫懒瘟神就在旁边呢!黑眼珠固然是见不得白银子,可是爹娘生的皮肉更是受不得军棍和枷号!八十斤的大枷套到脖子上,铁打的汉子也叫你变了瘟猫,更别提自己这样的小身板!当时立马变了脸色,把鹰洋撒在地上:“你把爷当什么了?爷是朝廷的兵,吃的是国家的饷粮,你拿镖局子和劫道毛贼攀交情的那套糊弄我?趁早滚你的蛋!”

吕啸天也被这丘八弄的火冒三丈,广盛是天下十大镖局之首,一百年的字号了,他吕啸天也是江湖上有名有号的人物,黑白两道,回汉两教,谁不给他点面子?哪个见他不打千拱手道一声:“吕爷!”今天被个小兵嘎子训的孙子似的,当时也是火起:“你哪条河里的王八?充什么大个的?爷爷走江湖的时候,你还是你爹肚子的一泡虫呢!告诉你,老子也是有官衣儿的,六品的蓝翎!你算他娘的什么鸟毛?”

卡子上的甘肃绿营一见要戗起来火,都端着洋枪冲了过来。广盛的趟子手哪里肯吃亏,也端着洋枪提着大刀上前助阵。可是双方谁也没敢先动手。绿营那是天桥的把势,装装样子还可以,真的动手,别说人家广盛上百的人枪,比自己多十几倍,就是一个对一个,那也挑不出来能在这些镖师手里走上一个回合的!广盛也是虚张声势,真能对这些甘肃来的丘八开了枪?真要那样,这些憋着坏的五千绿营不正好趁着这个由头在山西讨野火,还不把这“祁、太、平”三个银子堆起来的地方扫平掏净一包堆的撮回兰州去?

陈铁蛋迈着四方步,晃悠悠的推开横眉立目的几个绿营兵丁:“让开,让开,把烧火棍子都给爷收起来!”

兵丁们瞪着眼睛就坡下驴,倒提着洋枪退了下来。

陈铁蛋对着吕啸天一拱手,然后又恭顺的打了个千:“这位大人,您消消火,咱们是给人当差的,俗话说当差不自在,也是没办法,穿上这身老虎皮,它万事不由人呐!您消消气儿,要不,小的给您老泡壶茶去?”

吕啸天看着面前这个十六、七岁的半大小子,话说的恭顺,可是脸上的表情那是一色的混不吝的青皮相,明显的拿自己打镲,可是又发作不得,只得道:“总爷,您老哥那句大人,咱当不得,这个也就是捐个顶子和官面上的人说话方便,这样吧,你们风里雨里的值哨不容易,您说个数,兄弟还作得主,舍几个银子咱交个朋友!”

“银子这东西啊,小的还真喜欢,就是没办法啊!我家大人的法度大,我怕有命拿没命花,小的收了你的银子放你过去,下道岗的兄弟再查住你,大人还不得让小的站了笼子?”陈铁蛋还是语气和蔼脸上带着讥讽。

“那总爷,您说,这卡子什么时候撤?”

“这个,我就说不准了,大人说了,现在洋兵闹的凶,如果有物资和银子运出去,还不是让洋兵抢了去?那叫什么罪过来着?噢,叫资敌,照奸细来办!再说,这个还不是为了你们好?东西和银子放在家里还是自己个的,让洋兵抢了,那不就亏大发了?对不?你们山西人生下来就会做买卖,这个算盘您自己肯定会打!大人说了,只要洋兵撤出了咱们大清朝,那卡子一准立马就撤!”陈铁蛋一脸的无赖相偏偏话还说的正气凛然。

“我说这位总爷,洋兵在北边,我们可是往南边去啊?这也不搭界吧?”吕啸天被这满嘴胡吣的小子弄的没了办法。

“呦~~~~~,这小的就不明白了,这您得问朝廷!我看您还是先回去,过个年把子,市面消停了,您再往南边去!哎!您这就走啊!那小的送大人了!”陈铁蛋对着吕啸天的背影又是拱手又是打千,礼数周到之极,就是脸上依旧挂着坏笑。

吕啸天气的一佛出世,七窍生烟。可是对这个死皮赖脸的半大小子又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悻悻的打马回城。算了吧,让总镖头和各家商号去掰扯吧,反正东西和银子都还在,也说不出咱们广盛个什么不是!

“哈、哈、哈!陈爷,您真是高啊!我看刚才那老小子一张黑脸都气红了!演关公都不用上妆!”

“这算什么啊!以前跟着我家大人,那折腾的人多了,能把他气神经了,还说不出咱们点什么,好了,都别扯闲淡了,站好了,过一会,大人就该来发银子了!”陈铁蛋依然是那副煮不熟剁不烂的滚刀肉嘴脸。

第二十五章 有钱人也发愁

庄虎臣一身鸳鸯补服,四品文官的装束,头上珊瑚的顶子,这个是作为御前粮台总办加恩赏的二品顶戴,翡翠的翎管里插一枝碧绿的花翎,也算是煊煊赫赫了。全套的僵尸装给扮上,照照西洋穿衣镜子有点八十年代末香港老鬼片里的样子了,只是少个装道士的林正英。

庄虎臣当时看着自己的这身打扮觉得有点好笑,但是现在就笑不出来了,早上套上的里外三新的衣服上现在都是尘土,珊瑚的顶子也看不出是什么色儿了,大帽子上的红樱扑刷刷的掉着黄色的尘土,嘴里也满是烟尘的味道,喉咙眼火辣辣的痒,只想把手塞进去挠挠,就连那匹雄壮的伊犁雪青马也喘着粗气,看来是累坏了,一身也是落满了黄土,远看都变了秦叔宝的黄骠马了,从榆林堡带出来的亲随李贵从料袋里掏出把黑豆放在马嘴边,让它补补气力。

“总办大人,您放心吧,咱们武卫军的兄弟是有规矩的,不比那些甘肃来的土鳖,您不用来看,准保把差事巴结的妥妥当当的!”一个二十多岁身体精壮的哨长道。

“嗯,这个我相信,不过我办事有我的章法,银子我是要亲自看着发到每个弟兄手里的!”庄虎臣道。

“咱们是聂军门和马军门使出来的,没那吃空额喝兵血的毛病!咱有规矩!”哨长笑着叫道。

“去你娘的吧,还有规矩,前天还敢拿枪指着总办大人!你杜黑子什么时候学的有规矩了?”庄虎臣身边一个穿这五品犀牛补服的黑汉子跳下马,用鞭稍子指着他道。

“呵呵,田大人,标下那时候也不知道总办大人是荣中堂的人!”哨长杜黑子笑道。

“噢,你小子当时要不是认出了中堂的枪,是不是真的敢对总办大人开火?”

“呵呵,那哪能呢,当时小的是猪油蒙了心了,发昏呢!”

“放你娘的屁,老子还不知道你杜黑子,你是被那几个山西醋坛子给的几个洋钱蒙了心!总办大人查住了你,你舍不得吐出来!王八羔子脾气发了,也不论个高低上下,对着大人也敢掏枪!~~~~~~~~~那二十棍打的过瘾不?”那个被称为田大人的武弁笑骂道。

“呵呵,田帮带,您老人家总是叫俺杜黑子,您老好象比俺也白不多少吧?张飞笑周仓,谁能比谁白啊?~~~~~~~~那军棍打的过瘾极了,要不,您老也尝尝味道?”杜黑子也不怕他,和他玩笑着。

“你小子看来是还没挨够!”田帮带笑着道。

庄虎臣这三天是累的够戗,每日带着人到各个哨卡巡视,要不是岑春煊和马玉昆的亲兵那还真弹压不住这伙子丘八。各条路的岗哨都是三道,第一道和第三道用的是甘肃的绿营,而第二道则是马玉昆的武卫军,为的就是防止串通一气,里外联手作弊。可是第一天的时候,就在这条路上发现了大德通的车队,这里是第二道岗,不用问,也知道头一道已经被买通了。自己到这里的时候,车队已经准备起程了。自己带人把他们拦住,那些武卫军的兵倒不干了,尤其是这个杜黑子,一个小小的哨长居然敢把枪对着自己,自己当然不能示弱,也掏出了荣禄送给自己的那把象牙柄的六子转轮。

结果这小子看见以后,大叫了一声:“荣中堂的枪?”当时吓秃噜了。看来荣禄在西北十几年的风是没白喝啊!这些骄兵悍将被他整治的服服帖帖的,哪里有敢扎翅的。

自己就靠着每人一天一两银子,棚目、哨长加倍,再加上扯着荣禄的虎皮当大旗,才算是降伏住了这些甘肃绿营和武卫前军的大爷。

已经三天了,三天的时间没让这些山西大商号往外发出一粒粮食、一张皮毛、一两银子,这些山西的土财主应该着急了吧?他们也该认识自己了吧?自己和贾继英的约定只剩下六天了,火到猪头烂,六天的时间能把这些猪头财主用小火煨烂吗?该回大德通了,估计这两天这些醋坛子要找自己了,吊吊他们的胃口吧。

祁县乔家堡,一座器宇恢弘的大院赫然矗立,三丈多高的院墙,星罗棋布的垛口、更楼,斗拱飞檐,雕梁画栋。三百多间屋子砖瓦磨合,精工细做,彩饰金装。天下素有“皇家看紫禁,民宅看乔家”之说,名扬三晋,四海知名。

在宽大的客厅里,阳光照的亮堂堂的,可是屋子里的人却都是一脸的阴霾。

“锦堂啊!您要拿个主意啊!再这样下去,咱们西帮可就被拖死了!货运不走,要烂在货栈里,银子运不出去,各地的分号被人挤兑,那可是死得透透的!”一个四十多岁的矮胖子眼巴巴的看着正位上的年轻人。

“是啊,乔家是咱们西帮的主心骨!您可得想个办法啊!朝廷到底是想干什么?”一个同样圆胖脸的商人道。

乔映霞,字锦堂,一个才二十五岁的年轻人现在已经是乔家的当家人了。

他现在也是一脸的阴郁,看了看下面挤了满当当一堂屋的人,沉默了片刻,然后轻叹了一声道:“他想干什么?我怎么知道?反正是冲着咱们西帮来的!戴爷,这里各家掌柜的镖大部分都是你保的,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个子不算高,但是肩膀宽阔,手臂长的出奇,几乎可以摸到自己的膝盖。广盛镖局的当家人,形意拳门的掌门人,西帮在中原的根据地河南赊店的寨主,神拳戴雨亭。他看了看大家道:“这几日,所有出入咱们祁县的路都给设了卡子,尤其是大路还都给挖断,说是防止物资和银子外流,资助了洋兵~~~~~~~~不过那些当兵的倒还算是客气,只要镖车回头,他们也不说什么难听话!”

“戴爷,这不是办法啊!给这些甘肃来的混蛋点小钱,让他们放行算了!硬顶着也不行啊!”

“我何尝不知道?刚开始还有人敢收,也放了咱们的车队,可卡子是一道又一道,只要后面的卡子发现咱们车队过去,那前面卡子的人那直接就给套上八十斤的大枷!那些当官的也发了疯,只要查哨的时候看见敢不在卡子上的,那是大棍子上去就打!现在这些兵是看见咱们就跟见了鬼似的,塞银子立马给你扔多远~~~~~”

“乔东家!您去求求桂相爷和马军门,他们和你们乔家可是老交情了!”矮胖子道。

乔映霞苦着脸道:“我去了,可是桂相爷就是不见我啊!马军门也一样~~~~~”

“找马玉昆有什么用?拦路设卡子的就有他的兵,我看他们是躲着不见咱们!”广盛的总镖头戴雨亭恨恨地拍着桌子道。

“东家,其实,他们想干什么不是明摆着呢吗?这三天,我也看了,小门小户的带点东西都不拦着,冲着的就是咱们这几家!那个前一段时候一天到咱们几大钱庄、票号跑三趟都不止的粮台吴永,你看,这几天来过吗?那个新任的粮台总办更是没个影子,这还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儿吗?逼咱们西帮就范!咱们不借银子,他们就让咱们出不了货!”大德通的大掌柜阎维藩冷笑道。

“那怎么办?我日昌升在北京的分号前些日子被义和团给烧了,京城里存过银子的人都来挤兑,放出去的还没收回来,总号这里调过去了二百多万两,才算平息过去,现在是真没钱了”矮胖子叫苦道。

“是啊,我们五联号也是,都被挤兑苦了!”

“我们也一样啊!”一群人都是叫苦不迭。

“这钱不能借啊!西帮现在哪敢露了富,只要一家敢借,那朝廷还不把咱们西帮的票号、钱庄借遍啊!都不能借啊#涵现在借钱谁就是咱们票号同仁的公敌!”

“那你们说个章程?”乔映霞看着乱糟糟七嘴八舌的各大商号、钱庄的掌柜,也是无奈。

“老章程,给那个新任的什么粮台总办塞点银子填填他的狗洞,朝廷那起子赃污猫哪有不吃这个的?”

乔映霞苦笑道:“也只能如此了!”

主意一定,端茶送客,须臾人走了个精光。

乔映霞摇头一脸无奈道:“你看看,咱西帮这些人,还能有什么出息!跟他们能商议出个啥?我看西帮的好日子是快到头了,现在南方洋人的银行搞的火热,已经抢了不少的生意了~~~咱们这里都是些个老朽,宁可拿银子填那起子赃官的狗洞,不能借给两宫度劫”牙齿一咬,年轻人的血性发了:“不管他了,这些四六不懂的土鳖能有什么见识?~~~~~~~~~别人不借,咱们大德通借!十万两,小数目而已,就是打了水漂也动不了咱们乔家的根基!”

阎维藩眼神冷冷的闷哼一声道:“他们粘了毛比猴都精,哪里有什么不懂的?朝廷里咱们大德通的关系最深,要是西帮同意借,那咱们肯定是第一,将来朝廷的饷粮要是解来了,也要放在咱们这里的,好处是咱们一家独占,他们没有荤腥的事情哪里肯做?

这些倒也罢了,横竖不过十万的事情,扔河里也没个大不了的,这次联合抵制借款,他们是怕咱们一家做大,这些年咱们在北京、包头把他们也压得苦了,现在是合伙的挤兑咱们,他们自己弄不到手,也别让咱们捡了便宜,索性让这天大的富贵扔到汾河里喂王八~~~~~~~~

前两天那个跑街的贾继英建议借银子给朝廷,我何尝不知道他说的有道理,这小子倒是个人才,就是性子太拗,读书读昏聩了,一见我不答应,前天辞了东,留都留不住,可惜了的啊!~~~~~~~~~西帮各个钱庄、票号一致反对,咱们大德通不能成了整个西帮的对头啊?这些商号都是咱们的‘相与’,全得罪了,生意也就做到头了!

如果翻脸了,所有的‘相与’立刻就到咱们大德通来提存银,咱们放出去的款子不到期收不回来,可是存银子的上门来提,不到期的存款照规矩只要是舍了利息,钱庄就要立马提给他们,有贷无存,那咱们的银库立时三刻就连渣子都扫净了,敢拖着不给提,大德通就成了骗子,顶风臭十里,挤兑的会更多。

做钱庄、票号的最怕的就是挤兑,分号被人挤兑,一地的风潮,那可以调动总号和全国各地的分号汇银子过去平息,前些日子北京的分号出的事儿,不就是这样搁平了嘛!但是要是总号被人挤兑,那分号都难保全,咱们开分号的地方都是‘相与’最多的地方,他们鼻子尖着呢,闻到点味道,那全国的分号都要遭殃,跟着被人挤兑,钱庄的灾星就到了。发生这样的事情,那从贵发公到现在,四代的辛苦一夜就风吹雨打了~~~~~他们就是看穿了这点,才敢挟持咱们,逼大德通也不借银子~~~~~~~~咱们是大,可是也是因为大,身上的羁绊就多,大有大的难处啊。”

乔映霞瞪圆了眼睛,不舍道:“那就没有机会了吗?这也太可惜了。”

阎维藩苦笑道:“树大招风,这出头的椽子先烂的道理少东家应该是清楚的,当年胡雪岩不过在难中帮了王有龄五百两银子,后来王有龄做了藩台,胡雪岩就代理了浙江一省的藩库,只一个省啊,他就生发的那样了,咱们大德通已经是执了票号业的牛耳了,如果再能拿到代理行在粮饷的差使,那可是整个大清的税收、钱粮啊,大德通就是临时的户部~~~~~~那别的钱庄、票号就真的没活路了,咱们票号不比西洋人的银行,他们是什么人的买卖都做,咱们票号、钱庄只和‘相与’做生意,他们是怕了咱们动了他们的根本。

可是这笔出息再大,也是不解渴的远水,得罪了整个西帮同业,他们一轰而上,立时就把大德通挤兑垮了!同行整治同行,那是出手最准的,一打就是七寸!”

“可是这样的话,那把朝廷就得罪苦了,你没看见朝廷的大人们都把咱们当鬼,连面都不见,怕沾了包!可是这样如何是个了局?”乔映霞左右为难。

“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了!还不知道如何收场呢,失去机会还是小可,大难恐怕就在眼前了~~~~~~这次皇上、皇太后遭了难,西帮袖手旁观看热闹,眼看着和朝廷就掰了

人在难中的时候最是敏感,一粥一饭都感恩念情,但是一个冷眼就能恨的牙痒,这个新任的粮台不就是个例子?他不过就是在路上给两宫弄了口热乎汤水,马上就混上个粮台总办,还有那个吴永,接驾的时候穿件官衣得了太后的意,七品升了五品,连升四级啊!~~~~~~别说朝廷记恨将来治罪,就是那些大人们歪一下嘴,睁只眼闭只眼放纵一下这些饿疯了的兵痞,立刻就是祸不旋踵,这山西几大家还不都得去讨饭?再高的墙再多的家丁,加上给西帮一直保镖的形意拳门,能挡住官兵的洋枪洋炮?~~~~这次为了对付大德通,咱们的这伙子‘相与’硬是赌上了西帮几百年的气运~~~~~”

“明天一早,我就去拜会一下这个庄粮台,希望事情能有个转圜吧,咳~~~”乔映霞长叹道。

“但愿吧!”阎维藩老脸皱得成了晒干的菊花。

第二十六章 死路都想出活棋

一大早,高卧不起的庄虎臣被人在耳边轻轻的唤醒。这两天,真的是乏累了,倒在床上,衣服都没脱,就睡死过去。

“少爷,外面有人求见,说是乔家的东家!”亲随李贵道。

李贵现在穿个黑色土布号褂子,头上辫子盘起来,包个蓝布缠头,牛皮腰带上揣着把短火铳,搞的活脱脱一个印度阿三,不由让人好笑。这小子不知道怎么了,看上了武卫军的装扮,说那样神气,偷了庄虎臣的两听洋烟卷走了田帮带的门路给搞到一套,也不管合身不合身的穿上就舍不得脱,满世界的显摆。

“让他们等会,就说本大人还在睡觉,让他们先候着!我跟你说,以后要叫大人,别老是少爷少爷的,这里比不得榆林堡!”

庄虎臣慢悠悠的拿青盐擦了牙,香胰子打在毛巾上把脸洗了一把,心情特别的舒畅。

权力的好处啊,这天下第一的富商现在想见老子也得门外递手本等着参见。以前当个小策划的时候,有一回进猪头老板的办公室没敲门,只看见猪头的两只蹄膀正放在媚眼如丝的女秘书胸口上给她按摩,嘴对嘴的人工呼吸。结果忙不迭的跑出去,没两天就给穿了小鞋,扔到工地上当了半个多月的开发商代表。大热的天,在冷气十足的办公室里被调到灰尘满天、浊水横流的工地滋味绝对不好受。

那时候,一个不大的老板都可以把自己随意的拨弄,现在呢?这中国的第一号大老板,清朝的李嘉诚想见老子,还得看我心情爽不爽~~~~~~~穿越,真是本小利大的好买卖,怪不得那么多的人哭着闹着要穿越,别说当皇帝、王爷,就是给个家丁、太监的都是抢着干啊!

乔映霞、阎维藩俩人都是捐的道台,前些年又报效了些个银子,山西巡抚向朝廷给请了赏,都是加恩赏戴二品珊瑚顶子,单眼花翎。两个人都是全套的官衣,赫赫煌煌,倒是庄虎臣只是一袭湖稠长衫,显得潇洒风流。

“大人一路护驾辛苦,这次又升了钦差粮台总办,小的们一直想来恭贺大人,只是庄观察公事繁忙,一直不敢搅扰大人~~~~~~~”乔映霞口不应心的说着套话。

“呵呵,两位大人也太客气了,兄弟现在住的还是你老哥的房子,要不是乔东家收留,咱们可就要露宿街头了,都别客气了,你看,我穿的也不是官服嘛!又不是在衙门说公事,都放开了些~~~~就是论品秩,咱们也是平级啊!况且兄弟这个道台也还是个候补的。咱们还是兄弟论交,本来,兄弟是应该去拜会两位老哥,可是刚刚接手了粮台,万事还没个头绪~~~~~~~~~~~”庄虎臣也是客气的说着套话。

乔映霞看着这个年轻的过分的粮台,勉强挤出笑容道:“小的怎么敢当,大人是奉旨的钦差,小人的顶子是捐来光鲜一下门面的~~~~~~~~大人一路扈从两宫圣驾辛苦,这是小号的一点心意,给大人道乏”说罢,从袖筒里掏出一张银票,双手恭恭敬敬的呈递给庄虎臣。

庄虎臣淡淡的一笑,接了过来,上面“凭票即兑库平足纹三千两正”的字样,微微欠身递还给了他。

“兄弟初次办差使,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乔东家的好意兄弟心领了,银票还是拿回去!”庄虎臣一脸的平淡。

“这个是小号的一点心意,略表山西地方缙绅的一点孝敬之情,取不伤廉,无损大人清名”乔映霞执意的要给,心道:“朝廷的官都是这样,明明心里长草,偏偏还要做作!”

“乔东家!兄弟不是客气,实在是这个钱不能收,俗话说,无功不受禄,兄弟头一回办差事,对山西的缙绅无丝毫的贡献,怎么敢收大家的银子,不要再这样了,大德通的情兄弟是领了,但是银票还请收回去!”庄虎臣微微变了脸色,不再看他,从铁听里抽出一根烟卷点燃,仰头看着房顶。

乔映霞呆在那里尴尬,只得悻悻得把银票又揣回袖子里:“大人清廉,一芥不取,真是我国朝的海瑞!”

阎维藩一拱手,单刀直入道:“大人,我山西各地的商贾,生意遍大清,就是朝鲜、俄罗斯也有咱们的分号,总号基本上都在‘祁、太、平’,现在朝廷把这三地进出的路都断了,三晋之地千百商贾断了生计,天下财货不通,恐怕是要出乱子的~~~~~~~小人恳请钦差总办大人恩典,撤了路卡,给山西百姓一条生路,我山西钱庄、票号、商栈都感激大人的再生之德!”

“阎掌柜的话,兄弟也是深感同情,只是兄弟年轻,资历甚浅,区区一个候补道的职分,这个总办也只是个给随扈的大军找衣食的粮草官,这么大的事情兄弟如何做的主?两位是拜错了庙门了!”庄虎臣话语里听不出一丝感情色彩。

“大人不必过谦,大人接驾的首功,圣眷正隆,求大人可怜一下我山西的百姓,山西不比其他地方,从商的甚多,虽然商人只是四民之末,但是好歹也是个正经营生,商路一断,货殖不通,数万的百姓就没了生计,更别说各地的商家还有许多的生意要依靠山西票号来连通,长此以往,这影响就不止我山西一地了!”阎维藩的话软中带硬。

“这兄弟也是爱莫能助,我看,您还是去求求各位军机和带兵的大人,下官无能为力啊!”庄虎臣双手一摊,面无表情道。

“大人~”乔映霞想再说什么,但是看着庄虎臣心不在焉的样子,只得吞下肚子。

三个人一起沉默,庄虎臣一看,火候差不多了,端起桌子上的茶碗,亲随李贵一抬手拖着长音叫道:“送客~~~~~~~~”

乔映霞、阎维藩只得起身离开。

刚出了大门,乔映霞就苦着脸道:“这姓庄的不收钱,怎么办?原来以为他是做作,没想到是真的不收!这大清还有不吃腥的猫?”

阎维藩恨恨的道:“不要钱,嫌少!”话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字一顿。

“那这怎么办?不能坐在家里等死啊,其他的大人都躲着我们,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乔映霞一脸的苦涩。

从先祖贵发公在包头开小铺挣扎踢腾创下了复盛公算起,乔家已经是兴盛了一百多年了,北地流传着的那句“先有复盛公,后有包头城”,那是一点都没谬误,到了自己的爷爷乔致庸手里,乔家更是发扬光大,他老人家枪林弹雨里冒着死从长毛控制的地盘里打通了丝、茶路,让乔家从此在西帮里独树一帜。左宗棠征西平张古柏之时,他又派人随军转运粮饷,几百万两眼睛不眨就借给了大军。左相爷到了祁县乔家,见面就叫:“亮老哥!”那是何等的亲切!

左季高一辈子湖南骡子脾气,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眼角朝天的人,什么时候给过人面子,可是偏偏就给自己爷爷诺大的脸面,现在乔家光铺号就十七间,分号更是好几百,五、六千的伙计。爷爷一手盖起来的乔家大院更是天下知名。爷爷看不上几个叔伯,力排众议,让自己这个隔了一代的孙子接了这家里的大权,族里早就是沸反盈天了,只是碍着爷爷的威信,敢怒不敢言而已。

自己当初刚接了印把子,那也是准备大展拳脚的,可是现在的局面就不知如何应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进吧,借了钱给了朝廷,立刻大德通就会被同业挤兑,抽干了库存,退吧,得罪了朝廷,那也是祸在眼前,偏偏这个二百五粮台和自己作对,屡试不爽的雪花银子居然都摆不平他!

原先爷爷相交甚好的几位尚书、侍郎这样的各部堂官,甚至是军机上的大臣,现在都拿了自己当瘟神,横竖就是不见!如果自己过不了这一关,自己那些叔叔、伯伯还不拿这个当扳倒自己的法宝?爷爷已经是八十的人了,就是再回护自己,又能护得几年?到时候,族里那伙子狼还不把自己撕吧吃了!越想越是头上冒冷汗。

阎维藩沉默了半天,突然嘴角抽动了一下,冷笑道:“先不理他,抻他几天,咱们急,他能不急?再过几天,大军闹将起来,就是个杀粮台平愤!大不了就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现在就是比耐心看谁能忍的时候

再说,那其他的几家商号、钱庄、票号就不急?曹家、王家,他们也急!只是现在顾忌咱们做大,强撑着,说不定,被朝廷这么一逼,借银子给两宫的事情也就办了~~~~~~~~咱们大德通还有一套大富贵也说不得!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春,死路上指不定还能走出活棋!”

第二十七章 钱庄的命运

天气闷的透不过气,云低的就压在头顶,院子里的柳树垂着枝条,无精打采的叶子耷拉着卷成了筒子。已经是八月了,早已经出了伏。天还是热,坐在屋子不动汗还是淌不及。

赵驭德光着个膀子,汗水顺着脊梁往下带着油泥往下流,大蒲扇摇着也不管用。光着膀子的不止他一个,庄虎臣也是赤精大条,只穿个肥大的土布裤衩。

赵驭德抓着手巾胡乱的在脸上突撸了一把汗,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少爷,这真的是不行啊!你不是拿鸭子上架,逼寡妇嫁人吗?~~~~~~~~~我老粗一个,斗大的字认不得一箩筐,扁担躺地上不知道是个一字!那些帐册的码子它认得我,我不认得它!这个不行,不行!”

庄虎臣盘膝坐在炕席上,从炕桌上端起一把宜兴泥壶,对着嘴灌了几口凉茶,摇摇壶已经空了。扯着嗓子喊道:“李贵!”

包着个蓝布包头,穿个号褂子的李贵忙不迭的跑进屋里,拿袖子擦了把汗道:“大人有什么吩咐?”

“去,给爷弄一桶井水,越凉越好!”

“的咧~~~”李贵拖着长音如同个店小二打着磨旋又马上跑了出去。

院子里就有井,没片刻李贵两手费力的提着一大桶水进了屋子:“大人,给您搁哪儿?”

庄虎臣从炕席上一跃而起,拿着水瓢满满舀了一瓢,咕噜噜灌了一肚子,喝的太猛,胸口湿了一片。然后又连舀了几瓢,从头到脚浇了个精湿。井水冰凉沁骨,浑身打了几个激灵,才觉得舒服了,伸伸腰活动了一下筋骨,才看着赵驭德道:“赵叔,你也擦一把!”

赵驭德一脸的憋屈:“少爷啊!你就当行行好,放过我算了,你看我哪点象当个钱庄掌柜的样子?”

庄虎臣拿起个瓢,又满满舀了一瓢,兜头给赵驭德浇了下去,赵驭德猝不及防,吓的一下子蹦了起来,装出恶狠狠的表情瞪着他,旋即又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你这孩子啊,还是这么皮!都是钦差了~~~~~”

庄虎臣看着他的蓝色土布裤衩湿淋淋地贴在身体上,下身鼓囊囊的,不禁好笑,再看看自己,好象比他那里也强不哪里去,又笑不出来了。拿个粗布帕子擦了一下头发上往下流的水滴,正色道:“赵叔,这个钱庄对我是生死攸关的大事,这样的事情不找你我还能找谁?指望外面的那几个猴子?~~~~~~~~”

赵驭德苦着脸道:“少爷,不是我不想啊,是真没这个本事!如果是行军打仗我还多少懂得些~~~~~~~”

庄虎臣笑盈盈道:“大掌柜我已经找好了,就是那天咱们在酒馆里遇见的贾继英~~~~~~~你老人家是东家,人家挣钱,你管收就好了。”

赵驭德佯怒道:“什么老人家,我才四十来岁,正当年呢!”说罢,双臂用力,赤裸的上身绷出一陀陀黝黑的疙瘩肉。

庄虎臣不禁好笑,这上面用力也就罢了,下面的寒铁枪也不甘示弱的挺立着,顶着大裤衩子直如个小号的帐篷。

赵驭德看他的表情古怪,顺着庄虎臣的眼睛望下去,连忙松了架子,一屁股坐下,黑脸都红了,食指点着庄虎臣道:“你这孩子,刚正经了不多时,又是这样子!”

庄虎臣绷着脸,强压住乐。果然是不老啊,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四十五岁正是龙精虎猛的年龄啊!这从上到下,尤其是下面,哪里也不老啊。那零件好着呢!转念一想,也亏了他啊,一直为庄家做牛做马,十多年里外操持,如果不是他持重,自己那个前世的恶少还不知道要把家败成什么样呢。只是苦了他,到现在还是孑身一人,连个端茶倒水,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一个老光棍躺在床上贴饼子一贴十多年,是个猫儿也知道叫个春,吃口腥~~~~~

他这样真个不易啊!从来也没听说赵驭德和家里的丫鬟婆子搞出什么风流韵事来,就是那些庄子里不安分的“歪鬼”狼一群狗一群的结伴出去嫖婊子,也没听说什么时候里面有过他啊!庄虎臣想着,心头一热,是该给他找个老伴了。~~~~~~~~~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半老徐娘这样的中年熟妇?还是青春美女?该不是象那些怪大叔有萝莉控的嗜好吧?~~~~~~~怎么想到这些上面了,真是该打嘴!

赵驭德看他脸上一会红,一会白,阴晴不定,疑惑道:“少爷,想什么呢?”

庄虎臣回过神来:“噢,噢,没什么,还是想钱庄的事儿!刚才说到哪里了?~嗯~赵叔,你不要有什么顾虑,买卖上的事情放手让他们做,你没事儿的时候过去看看就好。”

赵驭德摆着手推却道:“少爷,不是有掌柜的吗?东家就是你,你用我个啥也不懂的能干什么?我还不是个白吃干饭的睁眼瞎子~~”

庄虎臣阴沉着脸打断道:“不用你做什么,就是给我看着,事情有别人做,我会安排个妥当的大掌柜,你就是东家。我现在是有官身的,差使在身做生意不便~~~~~~~~~~只能靠赵叔你,别的什么都不用干,有你在,我就放心,你是杀过人的,我就是借你这点子煞气,震着钱庄,莫让别人搞出鬼来!”

赵驭德心头一凛,这还是那个天天带着帮奴才胡混的那个少爷吗?刚才泼了自己一身水的时候还是有点少年心性,转眼就变的阴沉,尤其是眼神哪点象个不到二十的人?身上的狠劲倒是和老爷有八分相似,老爷当年比他还狠的多,杀人宰鸡子似的,眼睛都不眨,但是这副阴狠和老爷的那种凶狠却差了许多。

少爷发痰症前可不是这个样子啊!那时候整个一个四六不通的混人,现在做事稳当的很,起码看着稳当了。~~~~~~~~~哎,稳当不稳当还不知道呢,这钱庄子是好开的吗?钱痨啊!和他爹一样,就凭这点,谁能说少爷不是老爷的种?当年还有好多人说少爷和老爷长的不象,没品行的混蛋王八羔子,翻闲话嚼老婆舌头的东西!既然少爷说是大事,少不得还是要给他把把关,毕竟太年轻了,再说,自己揣着袖子躲清闲,看少爷一个人忙个臭死,也对不住老爷!自己这条命还是老爷给捡回来的。

赵驭德咬着牙道:“既然是这样,那我就干!少爷是觉得有什么不放心?那个贾继英靠不住?也是,无奸不商,这些买卖人根上是没品的,我帮你看牢他,他要敢翘尾巴,老子别的不会,专门会割尾巴!”

庄虎臣笑道:“没这么邪乎,只是这个钱庄关系重大,以防万一而已,贾继英如果愿意干这个大掌柜,自然柜上的事情还是听他的。疑人不用,不信他能让他干大掌柜?凡事都掣肘,他天大的本事也干不了事儿了~~~~~~~~不是要拘束他的意思,但是监督机制是必须的~~”

“监督机制是个啥?”赵驭德听的迷糊。

“就是看着别让人动了歪脑筋的东西!”庄虎臣和他也解释不清楚。

“噢,就是都察院!”赵驭德恍然大悟,旋即又有些纳闷:“这钱庄里也要都老爷吗?自己当了御使了?”

“咚!”一个炸雷在耳边响起,接着是一串沉闷的连珠滚雷,豆大的雨点子掉了下来,空气里带着雨水和尘土混杂的腥气,渐渐越下越大,水帘倒卷一般。

“下雨了,天变了啊。”赵驭德看着窗外道。

“是啊,这风云是该变了~~~”庄虎臣也看着窗外,入神的喃喃自语道。

二十八章 当家人不当家

心里沉重的很,路已经断了四天了,看来西帮也有些吃不劲儿了,乔少东家的苦瓜脸上能看出他们是真的急了,但是这样真的就能逼他们乖乖的就范吗?两宫銮驾说的明白,在祁县驻跸一个月休整,现在已经是第九天了,只剩下二十一天的时间,而自己和贾继英的约定更是到天亮就只有四个整日头。

开钱庄的铺面已经租下了,就在小东街上,和大德通相隔不过半里地,赵驭德带着人正在拾掇,估计再有个两天就能弄出样子了。三天后就是开业的日子,要是西帮死活不买这个帐,横下心就和自己杠上了,非要别出个苗头来,那该如何收场?

到时候两宫继续西行那是肯定的,大军开拔的时候敢要没了饷银,自己的玩笑可就开大了,只能是自掏腰包借钱给慈禧老太后了,心机用尽只是个鸡飞蛋打。真是落得个“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的下场。屋顶亮瓦透下来的月光亮闪闪的银白。庄虎臣情不自禁的把手伸到光线里,手也被映射成银色,他紧紧的把手里的月光攥住,仿佛手里是什么宝贝似的。“这天下掉下来的富贵莫要和这月光一样,太阳一出来就是黄梁梦一场啊!”天蒙蒙亮的时候,他才紧握着拳头睡着了。

他能睡着,可是“在中堂”里却是灯火通明,乔家现任的掌门人,少东家乔映霞是无论如何睡不着。在中堂,取不偏不倚,执两用中之意,更是嵌进了爷爷的名字,一个庸字,道荆蝴老人家一生的经商做人之道。这煊煊赫赫的“在中堂”,是爷爷一生荣耀的体现。那自己会给后辈子孙留下点什么呢?

路已经被断了四天了,看着天气还是要下暴雨的样子,再这样下去,货栈里的粮食、茶叶都只有扔到汾河了。这可是十多万两银子的东西啊!就是这些,倒也罢了,最大的问题是现在银库的银子说什么也送不出去。外面的地界兵荒马乱的,不少的钱庄、票号被义和团和乱兵抢了,大家把银子存在票号里觉得不放心,外地的“相与”纷纷向钱庄提银子。

各地分号要求总号调拨款子的电报雪片一般飞到祁县,总号银库里的银子倒是堆得山一般,就是运不出去。再这样下去,分号一被挤兑,那后果是不堪设想的。洋人的银行遇见这样的问题,兴同业拆借,大家帮衬着点,就也都过去了,现在西帮的人看乔家都跟乌眼鸡似的,都恨不得自己赶快跌个跟头摔破了头,再说他们自己现在也都还是河里的泥菩萨呢。

这路上的卡子丝毫没有松懈的意思,盘查的更严了,前几天还只是拦车马,现在干脆连行人的包袱都开始翻检,只是还好,没有抢东西的,就是见了带着大额银票的不放行,哪来哪回去。这如何是个了局,朝廷看来是真的要拿西帮开刀了。

今天还有件怪事,一个不认识的“相与”拿着北京分号的票子,提了五万的现银子,本来这也没什么,花押什么的都不错,肯定是真的无疑。只是现在银子又运不走,提了那么多,放在手里是个什么意思。

同样睡不着还有大德通的大掌柜阎维藩,他手里的旱烟不知道是今天夜里的第几锅了,诺大而空旷的堂屋让他弄的如同着了火,烟气缭绕。

“铛、铛、铛”,阎维藩用力的在铜盆的内沿上磕着烟灰,尺把直径的盆里几乎被烟灰铺了一层。夜静的怕人,这声音显得格外的刺耳。

乔映霞的熬的通红的眼睛一亮,大掌柜应该有主意了。阎维藩想事情的时候喜欢吃着旱烟发呆,整个西帮没人不知道他这个习惯,逢这个时候,没人敢吵着他。就是乔家的老东家乔致庸都不会打扰他。

阎维藩咬着牙,眉间拧成了个“川”字,狠狠地道:“少东家!咱们就和他抗!破上扔个十来万银子,我就不信他还能撑多久?两宫启驾的时候,卡子也就该撤了。”

十多万银子扔了,恐怕也只有他阎大掌柜敢说这个话,要是换了别人,乔映霞大耳刮子扇死他。乔家的规矩,连小孩子吃饭都不许剩米粒子,拿十多万两的银子去填河?那是吃多了老酒,说昏话哩。可是他阎维藩是什么人?这乔家大半个家业是他给挣回来的,六年前老东家乔致庸请他来当大掌柜的时候,乔老爷子已经是七十四岁的老人家了,还把自己的轿子让给了他坐,自己扶着轿杆子走回来的,礼数比刘备请诸葛亮还齐整。那年阎维藩三十六岁,这六年里,乔家的生意做的风升水起,老东家甩手任事儿不管,还不都是他的功劳。

“那可是十几万的银子啊!”乔映霞的眼睛更红了。

“少东家,十几万算什么?咱们亏的起,西帮商号有人亏不起,既然他们联手来压咱们,看谁先撑不住~~~~~~~~~商路断了也好,两宫启驾的时候就是卡子撤的时候,咱们要亏十几万,西帮的商号谁也比咱们少亏不了!南方有几条路一直没走通,一群老土鳖几十年一直霸着,也没见他们做大了,好红薯都被猪拱了!这次正好借朝廷的手料理了他们,咱们西帮也该洗洗牌了!”阎维藩拿着没装烟丝的旱烟袋放在嘴里吸的津津有味。

少东家,乔映霞最讨厌的就是这个叫法,他宁可别人叫他的名字。东家前面加上少字,那不是和皇帝前面加个儿字,夫人前面加个如字一样讨厌吗?乔家上下眼睛里只有老东家,他这个少东家算什么?刘备在幕后坐镇,诸葛亮前台掌着权,那刘禅他能干什么?只能是个昏庸了!头上压着爷爷和这阎大掌柜两座大山,难受啊!

乔映霞心里一阵的不悦,翻着眼皮道:“那如果外地的分号被挤兑怎么办?银子现在可是运不出去啊!”

阎维藩仰脸会心地一笑:“少东家,你放心吧,老东家早就在洋人的银行里存了三百万银子,就是防着有这么一天呢!亮老爷一辈子的买卖精,怎么会不留后手?那是谁都能轻易算计的了的?”

爷爷还有这么一手?他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没和自己交底!自己这个当家人还真是当不了家啊!

不过也不能不服气,爷爷的安排那是打破了沙锅用盆接,滴水不漏。而这阎大掌柜虽然面目可憎,但是论起生意场上的手段,端得是既狠又毒,再危急的局面,总能轻易度过,而且还能在老虎嘴里顺便拔出颗牙,捞点好处。用十几万两的银子去换几条商路,那是太值得了。这些老生意精几十年不倒的名声那可不是白来的!自己在人家眼睛里还是个雏,嫩着哩!自己这个东家到底算个什么呢?

想到这里,乔映霞不禁有些心灰意懒。

阎维藩看着他颓废的表情,也是有点心疼,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那点子心思哪里有不明白的的?

“少东家,你也别灰心,老东家看中你,那是绝对不会错的,你比你那些叔叔、伯伯强的地方在哪里,你自己知道吗?”

“哪里?”乔映霞没好气的道。

“因为你没有他们那么刚强!不会象他们那么刚愎自用,好勇斗狠~~~~~~~牙齿是硬的,可他先掉,舌头是软的,到死还是好好的!柔软走遍天下,刚强寸步难行。”

乔映霞被他劝的哭笑不得,原来自己的好处竟然就是没本事,纯粹一个废物?

他连忙扯开阎维藩的话匣子,问道:“今天那个取五万两银子的是什么人?”

“不知道,只是听二掌柜说,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口音是北京的”阎维藩终于发现自己的烟袋锅是空的,边仔细的给里面装着漠河烟丝边回答道。

“他一下子提那么多银子做什么?”

“这个按咱们票号的规矩是不能问的!总不过是哪家王爷、军机派来的,这些王公大臣们,哪个身上搜搜弄不出来十万八万的银票?把这些大人们的荷包里掏掏,怕是五、六百万的银子立时三刻就能刮出来,朝廷是个穷庙,可是这些和尚都富得流油。整个大清朝恐怕就只有皇太后和皇上两个人不用银票的!可惜这么多的大臣,但凡有一个是有忠心的,两宫会短了供应?大军会没了饷银?”阎维藩抽着烟面无表情道。

“这要是往外运,这么多现银子怎么运得走?别说有卡子,就是没卡子,也没必要往外地运现银啊?拿张票子哪里的分号都兑了!要是在本地用?谁能一下子用那么多现银?咱们这几家票号的票子完全能使啊?”乔映霞有些纳闷。

“管他呢,他自家的钱爱干什么干什么,这个不该是咱们票号操心的事儿!”阎维藩深深吸了一口烟,老夫聊发少年狂的吐了一串烟圈,眉开眼笑道:“这漠河的小兰花真是好味道啊!先用陈年大曲酒泡,再用上等的胡麻油炒,好东西啊!”

“朝廷将来要追究起西帮来,那怎么办?西帮这次可是和朝廷弄掰了啊!”

“放心吧,我的少东家,老东家早就安排好了!~~~~~~~~~~别人家和朝廷掰了,咱们掰不了,整个西帮都倒霉了也轮不到咱们大德通,说不定还有恩典呢!”阎维藩脸上一副的波澜不惊。

莫非他又和爷爷商量出了对策了?这些大事,我连知道都不知道,我还算什么东家!乔映霞心底升腾了黑色的火焰。

第二十九章 张灯结彩

乔家大院门口“在中堂”大匾高悬,悬山顶露明柱结构。通天棂门,门楼的卡口是木雕的南极仙翁骑鹿图和福寿百子图。走廊前沿有砖雕扶栏,正中为葡萄百子图,往东是奎龙和喜鹊儿登海;西面为鹭丝戏莲花和麻雀戏菊花,最上面为木雕,刻有奎龙博古图。站在阳台上可观全院。两楼院隔小巷并列,南北楼翘起,天地福寿“双元宝”。

整个“在中堂”现在都是喜气洋洋,又乱哄哄的不成个样子,上百个丫鬟、婆子、小厮、杂役手忙脚乱的挂着红稠、宫灯,清洗着红毡子。

一个五十多岁,穿个黑绸褂子戴个六合一统帽,小眼睛、圆胖脸,两撇小胡子下面,嘴角上翘不笑时候也带笑模样的男人正在指挥着几十号子下人忙活。他的样子在商人里太普通了,简直就是古今不替,万世一系的标准奸商形象的最佳模板。

“快着点,都手脚放麻利些~~~~~~~~说你呢,宫灯挂歪了,再往左边一点,对,再来一点,笨死你!眼睛是留着出气儿的?”

“你,还你,对,那个朱六也过来,你们几个,去把李中堂和丁大人送的那两块匾好好的擦干净!有半点灰星子在上面,老子就送包子给你吃,砸了你的饭碗。”

大德通的大掌柜阎维藩叼着那根杆子已经磨的发亮的超大号旱烟袋,一摇三晃的从内堂里走出来,饶有兴趣的看着那奸商模样的人东跑西颠的指挥下人张灯结彩。

几个下人看见阎维藩赶忙躬身施礼,奸商回过头看见他,也颠颠地跑来打招呼:“阎大掌柜,你在后面歇着就好,前面的事情,你交给我一百个放心!”

阎维藩瘦刮刮的脸笑的皱巴成一团:“呵呵,我是想好好歇着,可老远就听见你马狗骂大街!怎么能不过来瞧瞧!”

奸商一脸的尴尬,红着脸勉强笑道:“大掌柜,都八百年的事情,你还挂在嘴上!”

阎维藩猛吸了一口,悠悠地吐了个眼圈道:“是啊,都二十多年了,你马大掌柜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当年老东家有眼力啊!”

“是啊,要不是当年老东家提拔,我现在说不定在哪里呢,说不定最多就干个粮店的掌柜,东家把整个复盛公交给我一管就是二十多年!知遇之恩啊!”提起老东家乔致庸,马大掌柜一脸的孺慕之情。

马大掌柜突然想起了什么,脸一红道:“阎大掌柜,以后这个马狗再不许叫了啊!”用手一指那些下人:“这么多孩子辈的面前,你给我留点面子好不好!”

阎维藩又是一乐,呵呵一笑,自顾自的抽烟不做声了。

当年马荀当了大掌柜,可是从小没怎么读过书,斗大的字不认识一箩筐,又不愿意掉了架子让别人代笔,给总号的文书上把自己的名字写成了“马苟”,从此复盛公“马狗”掌柜的名声是摘不掉了,整个西帮的老人见了他都拿这个打趣他,现在被阎维藩这个比自己小了十多岁的人开涮,也是脸上挂不住。可阎维藩的本事和功劳明明白白的摆着,总号的二当家,乔家的诸葛亮,声名地位在那里摆着,也实在也是没办法,只是心里多少有些不悦。

俩人就这么沉默了片刻,马荀还是憋不住了:“大掌柜,这回接驾的事情可是太大了,两宫都到咱们‘在中堂’,我觉得心里七上八下的。”

阎维藩淡淡一笑:“你马大掌柜也有心虚的时候?当年你是复字号下面的一个小粮店掌柜的时候,就敢一个人跑到总号找上东家谈经营之道,要本钱独霸一方,现在做了多少年的大掌柜了,大人物也见得多了,怎么又胆小起来!”

“这可不是一般的大人物啊,皇上、皇太后啊!真龙天子!反正我老马是有点心虚”马荀边说边摇头道。

阎维藩轻轻一笑,也不做声。

马荀见他一副水波不兴的表情,也不再说什么了,又跑过去,指手画脚的安排下人干活。

小东街的一套三进三出的房子也在张灯结彩,不过只是普通的披红挂彩,没“在中堂”搞的那么夸张,“点金钱庄”的黑底金漆大匾正被几个攀在梯子上的年轻人往上悬挂。过路的人瞄了几眼也没兴趣再看了,在祁县这样的钱庄子太多了。只是这个名字也点奇怪,不知道是哪家商号开的。

当街的的屋子做了铺面,二堂是客厅,再往后就是住人的地方了。庄虎臣和赵驭德和几个下人现在都在紧后面的一间屋子里坐着。庄虎臣和赵驭德都是心情忐忑。本来约了贾继英和杨士琦的,可这两位都找个由头推脱了。这钱庄子明天就要开业,要是贾继英到时候反悔,不肯做这个大掌柜,那就玩笑开大了,自己身边的几个人哪个是做生意的材料?这帮搅屎棍子捣黄别人的买卖,那是一个赛一个的好使,要让他们自己做买卖?那还不如让毛驴上树呢!

李贵还是穿着那身武卫军的号褂子,只是那个蓝色的缠头布已经被解下来了,拿着个手巾擦着顺着脑门子淌下来的汗,坐在凳子上直喘粗气。赵驭德心疼的递给他一大缸子凉茶,被他接过来“咕咚咚”几口就灌了下去,呛的不住咳嗽,赵驭德拍着他的后背道:“你也喝慢点,又没人和你抢,翻过年就十八的孩子了,都是该讨老婆年龄了,还是这么猴急!”

庄虎臣见李贵已经倒过气来,忙问道:“帖子送去了吗?”

“都送去了,太谷、祁县、平遥的几个商号、钱庄、票号都送去了,全都按您的吩咐,兄弟们都是穿着号褂子,抗着洋枪送帖子的,呵呵,把那些看门的吓的够戗,扔下帖子就走,都是一句话,来不来自己看着办!”李贵憨憨地傻乐道。

庄虎臣满意的颔首道:“这就对了,让他们摸不着头脑,越是不明白怎么回事儿,他们就越是怕,让他们怕就对了!”

李贵额头的汗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滴,拿着手巾不停的擦,脸上本来就是一脸的灰,被汗水一糊,成了一道道的泥印子。一会的工夫脸就被擦的黑一块黄一块的,活脱脱一个铜锤花脸。

屋子里回来的人越来越多,都是满身的尘土,汗流浃背。看样子,都是快马一路飞奔着办事的。手下的这些恶奴好象是都长大了,可能是自己性格的转变让他们也起了变化,跟着好人学好样,跟着黄鼠狼学偷鸡,自己这个少爷本来就是他们的模板,什么样的朝廷什么样的官,什么样的主子那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请贴是都发出去了,问题是人家能来吗?就是来了,会不会按照惯例给自己的这个钱庄堆花?明天就是开业的日子了,真的能如自己所料吗?如果西帮横下心,就是不买帐,那该如何?难道这个路还要断下去吗?

昨天军机章京王秉谦就过来和自己打招呼了,话说的客气,可是能听出来,是委婉的劝自己不要把事情做绝了,还是给西帮留个见面的台阶。傻子都知道,他王秉谦是王文韶的门生,他没来由的管这个闲事做什么,平白的得罪人?肯定是西帮走了王大军机的门路。王文韶是出名的“琉璃球”,八面光的人,万事不表态,耳朵也不知道是真聋还是装聋,遇见繁难的事情都是听不见。这样的人都替西帮来出头,可见后面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要寻自己的麻烦呢!

原本觉得天衣无缝的策划案现在看来居然是四面透风,如果西帮死抗不服软、如果朝廷大佬干涉、如果突然有笔钱粮解到行在,还有太多太多的如果~~~~~~~自己还是急切了啊!

作为一个策划人,那是有一个铁一般的纪律,一切的分析和判断都是要建立在做了足够的市场调查的基础上的,而自己当时一拍脑袋就做出了决定,做调查了吗?看来人一旦力量不受约束,或是是说在一定的范围内,不受约束,就可以放弃一切的原则。当年自己骂那个猪头老板做决策的时候根本没做过调研,那自己今天做调研了吗?没有足够的市场调查就做出的决定基本上都是无本之木,自己居然也犯这样的错误啊!

现在已经是骑在虎背上了,想下来也下不来了,只能是拼了,好便好,不好大不了回榆林堡,胜了一步登天,步入大清有数的几个富豪之中,败了,那山西是再也不过来了,都成了笑话了,哪有脸呐。

庄虎臣对着窗户发呆,只觉得还有好多的事情没料理清楚,这翻云覆雨的事情是好干的吗?算了,不管了,该死鸟朝上,不死当皇上!明天的事情明天再烦心。起步总是困难的,这个是自己的第一步啊!

老天爷,你可要保佑我啊!庄虎臣这个无神论者此刻也求起了苍天。

第三十章 开业大吉

庄虎臣独自一人做在二堂的客厅里,又忍不住看了一下手里的打璜金怀表,已经是快八点了,再过几分钟,就是开业的时候了,近乡情怯,这临近买卖开张也是心虚的很啊。

比他心虚的还有呢!赵驭德穿着个黑色的广绸长袍,罩一件洒暗花的兰色马褂,头上戴一顶六合一统瓜皮帽,这个打扮要说也和他的钱庄东家身份相称。衣服都是找的祁县最好的裁缝给做的,合身帖服,但是穿在他身上,怎么看都觉得象是借来的。穿上龙袍也不象太子啊!

钱庄门口也是披红挂彩,连门口的石狮子上也配上了红绸带,两个红绸的绒球正顶在狮子头顶上。两边的树上挂着几十串万字头的大鞭。两班响器已经“呜哩哇啦”的吹了半天了,穿着红色坎肩的吹鼓手各个头上都已经见了汗。

“噼啪、噼啪”,鞭炮声响起,响器也吹的更卖力了。随着鞭炮被依次点燃,几十挂的大鞭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一大堆人挤在门口看热闹,不管男女都捂住了耳朵,即使这样,还是震的脑袋发昏。空气里都是呛人的硫磺味,红纸屑飞了满天,好一阵子才飘飘洒洒的纷纷落地。小孩子哄闹着去抢没有点燃的炮仗。

赵驭德站在大门口,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躬身拱手准备接待来客。今天不是太热,而且现在不过是辰时的光景,太阳还不高,但是赵驭德已经是满头的汗了。这做买卖可比打仗辛苦多了,赵东家现在觉得商人那几个银子是来之不易了。这少爷请的人会来吗?别主人家摆下宴席,结果没客人来吃饭,那面子就丢大了啊!

正在赵驭德神思恍惚时,吴永就风风火火的走过来了,点金钱庄就在小东街,离大德通没有几步的路程,离吴永住的地方也近的很。在离门口还有十几丈远的时候,绷得僵硬跟死了老子娘的孝子一般的脸瞬间浮现出甜腻腻的笑容。

“哈哈!兄弟来的还不迟啊!今天是赵东家贵宝号开业的好日子,咱们就不讲官面的称呼了,兄弟贺老哥了!”吴永人还未至,笑声先到。

赵驭德对他抱拳拱手,深深一礼道:“吴大人真是赏脸啊!后堂备了一点薄酒,今天大人一定给兄弟个面子啊!”

“那是没说的,今天我是不醉不归,要是喝多了失态,你老哥可莫怪啊!”

吴永边笑边走到旁边的礼宾台前,规规矩矩的小楷写道:吴永三百两。随后被一个小厮迎进了内堂。

不多时,岑春煊也打发人送来了贺礼,五百两纹银。

庄虎臣独自一人坐在内堂的东厢的小屋里,小厮不停事儿的来报,又是某某大人送礼若干。现在自己在这些朝廷的官员心里,算是太后的宠臣,官虽然小,但是谁敢说前程不大?趁自己现在还没发粗长大,正是烧冷灶的好时机,若是等到一步登天以后再来溜须,恐怕是不赶趟了。

就连马玉昆这样的一品大员都派人送了礼,哪个随驾的官员不知道这钱庄的东家是他的管家?谁都明白,这就是他庄虎臣的买卖。给钱庄面子就是给他庄虎臣面子,将来如果自己真的发达了,就是留进步攀交情的台阶。红顶子来的不少,后院三十多张桌子都快坐了一半了。可是到现在,西帮还没一个人来堆花,就是连个道贺的都没有,真要是没人来,怎么办?又是习惯的挠头,现在不比在二十一世纪,现在脑袋前半部都是剃的精光,一使劲就挠出了血印子。

“大人,宫里来人了!”李贵匆忙跑进来。

“噢,那看看去!”庄虎臣从凳子上蹦起来就跑。

“少爷,你的鞋,你的鞋啊!”李贵一急,也忘记了庄虎臣平日的教训,习惯的叫着少爷,提着他的鞋子就跟了出去。

庄虎臣也不躲在后堂装深沉了,老远就见李莲英的心腹太监张顺青衣小帽一副普通人打扮正在和赵驭德说话。

“哎呀!我的张公公,您怎么亲自来了,也不打发个人招呼一声,下官好去接你啊!”庄虎臣笑的脸都开了花,边说边把张顺往门里迎,摆了当年接待领导的嘴脸出来。

“呦,庄大人,咱家给您贺喜了!”张顺光滑的圆脸怎么笑都看不到皱纹。

“怎么敢劳张公公您的大驾啊!”庄虎臣是客气的都没边了。

张顺亲切的拉着他的手道:“庄大人有面子啊,李公公他老人家今天都送了礼啦!”

“噢”,这庄虎臣倒没想到“李公公?他老人家也想着我?这让我今后怎么报答啊!”庄虎臣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自己都觉得演技高超,应该把今年的小金人颁发给自己。

张顺抓着庄虎臣的手一直就没松开过,手里都是粘乎乎的汗。

“庄观察,您啊,前途大着呢!您恐怕还不知道吧!太后老佛爷,一直念您的好呢!太后是最要体面的人,出京的时候为了躲洋兵,换了那么身埋汰衣裳,太后的心里腻味啊!您懂事啊,您送太后的新衣服,你不知道啊,在你家内堂,太后换上以后,那份高兴啊!你全了太后的体面,这份功劳,哪个也比不了,说句不敬的话,就是您家老太爷,打败洋鬼子的战功都没您的功劳大!”张顺越说越关不住嘴了。

送一件衣服比杀的尸山血海,守土保疆的功劳大!庄虎臣心里一阵痛,替自己的便宜老爹不值。好象记得西方有个国王说过一句混帐话:“山崩地裂,洪水滔天不如我的牙疼重要!”当权的人心里面什么时候装过老百姓?这些满州的王公什么时候把养着他们的汉人当过人?那些为了保卫疆土甚至是为了保卫这些喝着人血的达官贵人的士兵,他们什么时候存过一丝的感恩?

耳边张顺还在絮叨:“今天是兄弟你的宝号开业的好日子,李公公也送了一百两的礼,咱家也存点银子,给你捧个场。”

庄虎臣回过神道:“哦,那太感激了!“

“呵呵,咱家存两千两”张顺把头附在庄虎臣耳边道:“这还是兄弟你送我的,今儿个又存到你这儿了。”

庄虎臣被他嘴里的大葱味熏得头疼,忙招呼伙计道:“去,给张公公打张票子,告诉柜上,利息按照双份儿给!张公公,您到后堂喝茶,一会儿啊,我去给你敬酒,可要赏脸多喝几杯啊.”

“庄大人的情,咱家心领了,咱家比不得外官,太后和大阿哥那里还得伺候着呢!这就告辞了!”恋恋不舍的还在庄虎臣的手上又摸了两把才拱手告辞。

看他出了大门,庄虎臣扯着嗓子高叫一声:“陈铁蛋,快去,给爷打盆水来,爷要洗手!”

第三十一章 羊肉落在狗嘴里

离热闹喧天的“点金钱庄”十丈的路边有一棵长的歪七扭八的大柳树,正好可以挡住从点金钱庄往这里看的视线。杨士琦和贾继英此时正在树后瞧着这里的情形。

杨士琦斜着眼睛看着摩拳擦掌,屁股上着火似的走来走去的贾继英,不觉好笑道:“怎么,被大掌柜的那把椅子勾的百爪挠心了?”

贾继英被说到心腹事,脸上一红道:“大掌柜不大掌柜的,我倒不在乎,在大德通慢慢熬,十年以后,我混个大掌柜也不难,只是这天上掉下的富贵,不接着是太亏得慌!”

杨士琦点头道:“天与弗取,反受其咎!西帮是自取其辱,只是你这个未来的东家庄大人,还是太年轻了些啊,要说手段也算高明,那天你一句,‘西帮怕商路不通’,他马上就能动手!雷厉风行,是个做大事的,但是还是年轻,怕他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如果事情办的不稳当,到时候你老弟可是有苦头的!把西帮得罪苦了,你再想回头可就难了!”

贾继英一脸的愤愤不平:“我已经辞了东,还回什么头?大不了回老家去当个教书先生,哪里还不吃碗饭?”

杨士琦微笑着不做声了。

“哎!杏城兄,你看,那边那个胖子,看见了吗?就是挤在门口的那个,好家伙,太谷三多堂曹家的二掌柜啊!呦,那边合盛元的大掌柜亲自来了,好家伙,装的神头鬼脸的,那边的那个不就是日升昌大掌柜的弟弟嘛!好家伙,西帮都在瞧热闹啊!”贾继英兴奋的边用手指点着边向杨士琦介绍着,一连说了几个好家伙。

杨士琦淡淡一笑道:“恭喜老弟,你这个大掌柜的位子看来是飞不了啦!西帮服软了!”

乔家的堂屋现在都快被挤爆了,满屋子都是穿着官服的人,不知道还的还以为进了巡抚衙门。一群红顶子晃的人头晕。屋子里原本待客的八把雕花椅已经不够坐了,下人又临时从别的房间搬来了十几个乌木圆凳。可是这些人连坐的兴趣都没了,一个个都是站着,直眉瞪眼的看着同样是站着的乔家少东家乔映霞。

“乔东家,你说怎么办吧?按照规矩,新开的钱庄咱们同业是应该给堆花的!可是这‘点金钱庄’不是咱们‘相与’开的,是不是照老规矩,我也没了主意,你乔家是咱们西帮的翘楚,我三多堂曹家听你的章程,你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太谷三多堂的少东家曹发奎说道。

“对啊,乔东家,我日升昌也是这个意思!您怎么说,我们怎么做,都听您的!”

“我们百川通也是这个主张!”

“对,我们协同庆也一样!都听乔家的!”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说着,大家自说自话,谁也听不清楚到底别人在说些什么了。

乔映霞听得眉头紧锁,半天不语。大掌柜阎维藩划着了洋火,点上了一锅烟,吧嗒吧嗒的抽着。

突然,嘈杂的屋子安静下来了,好象是来了一群麻雀一样,叫的时候都一起叫,停的时候都一块停。所有的人都在眼巴巴的看着阎维藩,可他却恍如不见,只是默默抽着烟。屋子里寂静得如同深夜,只有他吧嗒嘴的声音。

外面马荀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附在阎维藩的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阎维藩脸色一沉,烟袋也不抽了,站起身来环顾四周,眼睛充血道:“好,给他堆!我大德通堆五万,不,七万,十万两!”声音都有些嘶哑,牙齿磨的咯吱响。

“好,我们听乔家的,告辞了!”一伙子红顶子狗咬屁股似的跑了,一瞬间满当当的屋子就剩下阎维藩、乔映霞、马荀三个。

“大掌柜,怎么了?”乔映霞现在是一头雾水,这东家也当得没个味道。

“哼~~~~~~满以为那姓庄的逼我们是为了给朝廷借银子,原来那套富贵人家是打算自己享用的!人家手里就不缺这十万!”阎维藩气的脸都扭曲着,话也懒得说了。

“我刚才看见,一伙子人赶着大车,乖乖,十万的现银子啊!开门才一天的铺子,就有人拿十万的银子去存?那不是捣鬼是什么?明打明这个钱就是那铺子自己的!存银子是给人看的,那‘点金钱庄’的东家就是庄粮台的管家”马荀也是老生意经了,有什么事情是他不明白的。

“什么东家,就是个傀儡,真正的东家还不是那个狗屁粮台!”阎维藩怒气难平道。

傀儡?自己这个东家和傀儡又有什么区别?你阎大掌柜什么时候拿我当东家看了?还有你马大掌柜!不也是一样?你们眼睛里的东家永远都是爷爷!乔映霞被触动了神经,心里也是恨意满胸。

“那咱们怎么办?”心里不痛快归不痛快,事情还得办。

“怎么办?现在西帮的人都赶着去给姓庄的溜沟子,少东家,你没瞧见吗?他们今天来的时候可是都预先穿了官服的,那是急等着要去拍庄虎臣的马屁,怕去得晚了,所以拜客的衣服都是先穿好了的,怕回去再换耽误了工夫!今天这些混蛋说的好听,乔家怎么说,他们怎么做,咱们要说不去,他们转过头就拿这话到庄虎臣那里垫咱们的砖!”阎维藩越说越激动,在屋子里打转。

“那咱们乔家怎么办?这些人怕咱们乔家接了朝廷的饷粮,就不怕姓庄的也这么干?”乔映霞还是有点不明白。

“还能怎么办?换衣服去拜客!西帮的人当然不怕他了,他是个外行,就是代理了行在的粮饷,他也玩不转,可是乔家不同啊,咱们要是接了这个差,那是能把西帮的同行都逼死的!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阎维藩猛得把手里的烟袋挥了起来,狠狠得砸在乌木案子上,“通”的一声闷响,烟杆折成了两段,紫铜的烟袋锅子把木头上砸出了个深坑,露出了白茬。

“好一块肥羊肉啊!怎么就落在了狗嘴里!”阎维藩刹那间仿佛老了十岁一般,颓然坐在了椅子上,如丧考媲道。

第三十二章 王霸之气(上)

“点金钱庄”的二堂外面是个十多丈见方的场院,院子里摆了三十多桌。从早上辰时开始,流水席面就不断事的往上端。赵驭德见人都陪笑脸,三天下来,脸都笑麻木了,想不笑都不行了。庄虎臣也只好亲自出面支应客人,也是笑的腮帮子疼。现在实在受不了,躲到内堂不出来了。

满院子的红顶子、水晶顶子、泥金顶子,各式的飞禽走兽补子,搞的这里好象是个万兽园。祁县几大饭庄子的厨子都被请来,川鲁徽粤,水陆珍馐,不要钱的往上端。小二手托着红漆木盘盛着菜,打着旋穿梭在人群里。头一群人吃得打着饱嗝,晃悠悠的走了,另外一帮又来了。礼宾台的登记贺礼的簿子已经是第三本了,随驾的官员还有山西各大商号、钱庄、票号有头有脸的都来了。

一个穿着白鹇补子的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慢悠悠的走进来,到礼宾台前,端端正正的用小楷写了个:直隶候补知府汤竟轩六两。在满篇的都是几百两、几十两,太谷三多堂曹家送了三千两的贺礼也在这一页,在这满当当的一张纸上,倒是他这个六两显得格外的醒目。

礼宾台负责接待的小厮诧异的看着他,汤竟轩白皙的脸皮一红,扭过了头,假装没看见。院子里的桌子已经是基本上坐满了,找了半天,才发现在左边山墙根上有一桌还有空位,就径直走过去坐下。

这一桌坐的都是甘肃绿营的几个武弁,穿的都是犀牛、熊罴、飞天彪之类的补服,左右不过是些参领、佐领、千户、守备之流。汤竟轩找了个位置坐下,也没人理他,一群人正在喷着唾沫说荤段子。

一个脸黑的在晚上都看不清楚眉眼的男人蹲在椅子上,往嘴里罐了一杯酒,然后又用筷子把一个蹄膀上面的皮都给掀下来塞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口齿含糊的问道:“我说毛脸,听说你讨了个山西的小老婆?山西哪里人?”

那个叫毛脸的男人是个满脸落腮胡子的年轻人,看脸颊的上半部,应该是不超过二十五,但是一脸的连面胡须,让他粗看起来有三十多岁的感觉。他把嘴里的菜猛嚼了两口咽下去以后,才说道:“山西大同,唱蒲州梆子的!”

“呦喝!你小子有福气啊!山西大同的女人可是出了名的,多少京城的大人都到那里讨姨娘啊!呵呵!怎么样,重门叠户的滋味不一般吧?”一个瘦的皮包骨,脸上灰青青泛着烟容,穿着犀牛补服的男人一脸诡秘的笑容。

“什么叫重门叠户?”一个穿熊罴补服敞着怀的男人问道。

“呵呵,这个你得问毛脸了,他最清楚!”满脸烟容的男人笑的更加诡异了。

一个十六、七岁戈什哈打扮的半大小子也凑过来问:“就是啊,大人说说,什么叫重门叠户!”

“回家问你妈去!滚蛋,小孩子凑什么热闹!”满脸烟容的男人不耐烦道。

“二蛋,我操你大爷的,什么玩意儿!”毛脸也不生气,只是指着他的脸笑骂。

毛脸看着那个一脸烟容叫二蛋的人,然后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一只脚踩到了椅子上,对着满桌人道:“哎,哎,我给大家讲个笑话啊!瞎子公公和哑巴儿媳妇的故事,大家听不听?”

“听,听,你讲!”满桌人都知道要有荤段子出来了。

“话说啊,以前有个瞎子公公,他有个儿媳妇是个哑巴!这哑巴媳妇不光哑,脑子也不太灵光。有一天,屋子外面有人放鞭炮,还吹唢呐!这瞎公公就问了:这是谁家娶媳妇呐?儿媳妇就赶忙跑出去看,看完了,回来不知道怎么说,你想啊,那哑巴怎么说啊?”毛脸故意卖着关子。

一伙子人听得来了兴趣:“快说啊,快说!”

毛脸喝了杯酒,又夹了一筷子的烧肉,半天才道:“这儿媳妇就把公公的手放在自己的这个地方!”作势用手在胸膛上比画了一下:“公公恍然大悟,哦,是二奶奶家娶媳妇啊!”

一群人沉默了瞬间,哄堂大笑,引得其他桌的人都往这里看,他们却浑如不见。

“接着说,接着说,毛脸,你他娘的别卖关子,快点!”

“那公公又问了,是二奶奶家的谁讨老婆呢?哑巴媳妇就赶快又跑出去看,回来以后啊,又想了半天,就用手抓住了公公的那玩意儿!”毛脸又是喝了杯酒慢吞吞的道。

“这下瞎子公公就又明白了,哦,是二蛋啊!那二蛋娶的又是哪个姑娘啊?”

一群人都不言语,看着毛脸,听得入神了,连汤竟轩也听得津津有味,筷子里叨的鸡腿也忘记往嘴里送了。

“这下,那哑巴媳妇就又跑出去看,回来以后,想了半天,就把公公的手啊,放到了自己的那个地方!”毛脸坏笑着往两腿间比划了一下。

“公公终于全弄明白了,原来二蛋娶的是后屯的小凤啊!”

“小凤?小缝!哈哈!”一桌人明白过来,哈哈大笑。

“慢着,二蛋,小凤?哈哈,二蛋,你媳妇不就是叫小凤嘛!原来你媳妇是后臀的啊!”一个穿着虎插双翅飞天彪补子的中年人笑的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指着叫二蛋的人,后臀二字咬的是格外的清楚。

满桌人这下可是笑翻了,嘴里的饭菜喷了一桌子,连汤竟轩手里的鸡腿都被喷上了残酒。

二蛋拿别人开涮结果被弄了个红脸,都是彼此笑闹惯了的,也不真的生气,端着酒碗就往毛脸的嘴里灌。汤竟轩看着自己的官服上被他们喷上的秽物,一阵恶心。丢了手里的筷子,从怀里掏出个旧的发黄的丝帕子擦了擦手,又把衣服上揩干净,只是前襟上一个水印子弄不掉。

“哪位是直隶来的汤知府?”陈铁蛋从后堂里走出来,扯着嗓子喊叫。场院里乱哄哄的,声音稍微小点就谁也听不见了。

汤竟轩连忙上前道:“下官就是!”

陈铁蛋打量了他几眼道:“我家大人在后堂等您呢,汤大人请跟我来!”

“那就谢小哥了!”汤竟轩抖抖擞擞的从荷包里摸出一块洋钱道:“这个是下官给小哥买茶喝的!”

陈铁蛋微微一笑道:“这个我可不敢收,我家大人知道,是要扒了我的皮的!”

“下官也知道是太少了,等将来,下官是有情后补!老水牛吃豆芽,好歹也算是个菜,这个,您收着!”汤竟轩一脸的尴尬,把洋钱往陈铁蛋手里塞。

陈铁蛋变了脸色,低声道:“大人要再这样,就是要砸小的饭碗了!我家大人的规矩大,小的是真的不能收!”

汤竟轩给也不是,揣回去也不是,楞了半天,讪笑道:“庄大人果然好门风啊!下官佩服的紧啊!”

“大人,别耽误了,我家大人还在等您呢,别让他等急了!”

两人结伴进了内宅的门。

第三十三章 王霸之气(下)

庄虎臣坐在炕沿上,仔细打量着汤竟轩,看得出来,他被自己的眼光瞅得有点发毛。当年自己在公司招聘新人的时候,也是用这样的眼神,足以让比自己地位低的人手足无措。人其实就是这样,屁股决定脑袋,坐在什么位置上,就有什么样的表现。如果自己是个贩夫走卒,或者是穿越前的小策划,见了这样地市级的官员,那该轮到自己不知道手往什么地方放了。

这三天,也难怪庄虎臣得意。西帮这次还真配合啊,几大钱庄、票号足足堆了六十万两银子。看着临时当了仓库的地窖里白花花、亮闪闪的银子,头都晕了。这辈子,不,是八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的钱啊!

借给朝廷了十万两,一咬牙,又报效了三万两给皇太后。朝廷以从来没有过的高效率给了回报。当天太后就下了懿旨,特旨恩赏“点金钱庄”代理行在的粮饷。还让军机大臣赵舒翘给重新题了牌匾。

其实朝廷也确实没有什么可选择的余地了,现在又没个户部,总不能各地解来的钱粮都放在两宫的院子里吧?西帮这回可亏大发了,而庄虎臣这个漏也捡大发了。弄得他骨头都轻飘飘的,满世界的唱:“我得意的笑,我得意的笑!”

原先庄虎臣的粮台这个差事,那是别人眼睛里的菜市口预备队,比“王致和”的臭豆腐还臭,这下子弄来这么多的白银子,立时三刻就成了抢都抢不及的香饽饽。

两宫这次也算大方,他报效的银子还没暖热乎,就直接发给甘肃绿营和武卫军当了恩赏。这些丘八们拿了军饷又领到了赏银,各个都来了劲头,街面上饭馆和窑子的买卖立马就红火起来了。岑春煊和马玉昆自不必说,帮他们解了围讨了饷,现在对他都客气亲热的没边,就差斩鸡头烧黄纸拜把子了,连荣禄见他也是一口一个的叫着“纷卿老弟”,官场上谁不明白啊?上司叫人表字那是很看得起的称呼了!何况那不是别人,是军机大臣荣禄啊!看来他这个粮台升发的日子就在眼前了。

如果说,有什么不顺心的,就是这两天没白天没黑夜的有人来他这里毛遂自荐。想当随员,当师爷的,谋差使的人钻窟窿打洞套交情,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都往这里摆。他的祖宗八代都被调查清楚了,尤其是他那个便宜老爹庄毕。当年只是在淮军里名气不小,现在连军机大臣都知道铭字营有个打死孤拔的庄三疯子了。天天有人递条子说人情,弄的也是不胜其烦。

这个汤竟轩也算本事,走门子走到了张顺那里,别人庄虎臣可以不给面子,宫里这些太监的面子那是不敢驳的。这些阉货给人下黑脚使绊子的阴毒手段,在历史上可是罄竹难书啊!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呐!尤其是这些没卵子的小人。

汤竟轩心里也是打鼓,这庄大人怎么这么看自己?莫不是和那些清流一样,看不起走太监门路的?也不象啊,好象他这个粮台的差就是走了李大总管的门子吧?自己也是够背的,候补了多年,好容易放了个知县的缺,却被指省放到了山东,那里现在一会儿是洋教一会儿是义和拳闹的凶,朝廷也没个准主意,一会儿抚一会儿剿的。不是好呆的地方。

自己当时也拿不定主意是去还是不去,最后一狠心,把老宅子给卖了,又找了几个带肚子的师爷和小二爷,大家七拼八凑弄了三万两银子走了军机章京骆玉庭的门路,放了个知府,指省直隶,遇缺即补,也算半个实缺了。说好了,到任以后,大家四四六六的拆帐。没想到,还没轮到出缺呢,洋兵又打过来了。现在好容易逃到了山西,那几个师爷和小二爷,天天逼他还银子,闹的自己是哭天无泪。还不如当时就去了山东,当个在任的知县不比现在强百倍?现在自己是霉透了,放到五黄六月的太阳底下都晒不干。

本来这几年就因为捐官和谋缺,弄的原本还算殷实的家已经是没剩下几个钱了。现在又腆着脸走御膳房总管太监张顺的门子,攀了同乡。这下子更是搞的河干海落,今天连贺礼都是搜干了荷包,又当了老婆的一根金簪子才凑了六两银子。万一这庄粮台脸一抹,不买这个帐,那自己只能把那群心爱的鸽子煮了祭五脏庙,一家子可真是要断了炊啦。

“汤大人大才,我这粮台是个小庙,事情多,又纷杂无序,怕是委屈了你老哥”庄虎臣学着那些朝廷大佬说话的风格道。

汤竟轩先是一楞,旋即明白过味来,一打马蹄袖,跪地就拜:“庄大人的栽培,下官没齿难忘!下官一定尽心竭力的巴结好差使!”

庄虎臣心里暗暗有些得意,自打穿越以来,总是给别人磕头,现在也算多少捞回点本了,也有人对自己纳头便拜了。可惜啊,不是前世看的穿越校旱里的王霸之气的功劳,而是粮台这个差使背后的雪花银子起了作用。为什么自己就没有那种虎躯微震,谋臣、大将纷纷纳头便拜,美女们鹦鹦燕燕哭着喊着投怀送抱的那种功力?看来有王霸之气的还是这白银子。也对,现在市场上的王八贵着呐!

李贵悄没声的打外面走过来,把礼单簿子拿给庄虎臣看。当时汤竟轩的脸就红到脖子根了,恨不得能把头插到裤裆里。

庄虎臣看到他的样子也是有些诧异,李贵把手指放到嘴边,蘸了点口水,掀到写着汤竟轩名字的那一页。

庄虎臣看罢,微微一笑道:“去,到柜上给汤大人打张五百两的票子。”

汤竟轩眼睛都瞪大了,愣怔了半天道:“大人,这是何意?”

庄虎臣淡然一笑:“兄弟不知道老哥出京的时候,没有带盘缠,是兄弟的过,今后都在粮台上当差,就是一条船上的人,这个是兄弟的一点见面礼吧。另外不知道老哥住在何地?”

“下官暂时住在新汾客栈”

“噢,住在客栈还是不方便啊,你看这样如何,这钱庄的后院还有几间空房,如果老兄不嫌简陋,就暂时搬过来住,早晚兄弟也好请教!”

既然给面子,那就一次给足!既然是作人情,那就一次作够!当年那个猪头老板虽然让庄虎臣很是不爽,但是他的这个作风,还是让庄虎臣很是佩服。当然,他从来没对庄虎臣给过面子,作过人情。面子、人情都是要给那些用得着的人的。对于自己的下属,好象没必要吧?

不一会,李贵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手里托着一张墨迹未干的“点金钱庄”的票子,上面赫然写道“凭票即兑官平足纹五百两正”,下面盖着大红的印章,还有谁也看不明白的钱庄的花押。

汤竟轩捧着这张银票,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鼻子一酸,眼泪无声的落下,连道谢都忘记了。什么时候见过上司给下属送钱的?平日里给上司送礼还得翻翻皇历,挑个好日子,数目少了还怕人家嫌弃。今天自己只送了六两的贺礼,本就是心里忐忑,没想到,居然这粮台大人还送银子给自己。自己是落魄潦倒到了极点,黑得不能再黑的一个候补知府,居然能得大人如此恩遇!今后就是把命卖给他又如何?上司以国士待己,自当以国士报之。不过,他好象忘记了,自己仿佛也算不得什么无双国士吧?

庄虎臣见火候差不多了,端起了茶碗。

李贵拉着长音叫道:“送客~~~~”

庄虎臣不禁心理一阵得意,银子的王霸之气真是足啊!看这汤某人的眼神那种感激应该不是装出来的,今后还能不乖乖听老子的?这两天,朝廷里的大佬荐到粮台上当文案、书办、师爷的已经十几个了。这小小的衙门,当然,现在还算不上是个衙门,连个办公的地方都还没有呢,这粮台上也算是兵强马壮了,只是这些人哪个看来也不是什么省油的。庄虎臣是谁也不得罪,索性是照单全收,反正薪水是朝廷发,又不是花自己的钱,也不在乎多一个半个的。

看着这些下属一个个神头鬼脸的样子,再看看自己这个连衙署都没有的衙门。一句诗从胸腔里油然而出: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

猛然想起了刚才摆场面装王霸之气花的那五百两银子。这可是能买几十亩的上等水田,十多个长相还算可以的丫头,一个正经的四合院!好大的一笔钱啊!

庄虎臣脸拉得老长,走到门口扯着嗓子喊道:“陈铁蛋,告诉厨房,从明天开始,全家一起吃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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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话:本书现在的点推比现在是华丽的40:1,已经有读者直接在留言区说了推荐好少!自打发书的那天起,兄弟没有断过更,应该说人品还说的过去。那么各位读者大大不给票票,是没想起来,还是这本书根本就看不得?如果是忘记了,那请今后动动您的金手指,给本书投上一票,如果是后者,那您在留言区告诉我问题在什么地方,拜谢!如果是真的觉得这本书太糟糕,您就直接对我说,作者,你挥刀自宫,太监吧!

第三十四章 钱多愁死人

“点金钱庄”铺面上的几个伙计无精打采的拿着掸子、拂尘有一搭无一搭的掸着桌椅,时不时的看看街面上的行人。贾继英在二堂的屋子里也是没头苍蝇似的团团乱转。一张雕着狮子滚绣球的太师椅上,赵驭德端着个空了的大茶碗在嘴边比划。

“我说贾大掌柜,你他娘的消停会好不?你把我老赵的头都转晕了!”赵驭德实在是看得烦了。

贾继英一脸的阴郁:“我说东家,你怎么就不着急呢?”

“我不急?谁说我不急?可我急又有个屁用?”赵驭德也是苦着个脸。

贾继英痛苦的摇头道:“这明天陕西布政使派人解来的七十万两就到祁县了,加上前天太原来的八十五万,已经是一百五十五万两的银子了,今天行在又来了通知,说是甘肃又解了五十三万两,要是再加上这个,就二百多万两银子了啊!其他地方的田税、海关税、常关税都开始源源不断的往咱们这里运,天啊,这么多的钱,都愁死我了!”

“贾大掌柜,你先别急,少爷应该有办法!”赵驭德安慰着他道。

贾继英也是够可怜的,才当上大掌柜没两天就遇上这么一挡子事情,也够他难为了。这几天,他嗓子红的桃子一般,说话声音都嘶哑了。

“是啊,我看大人好象是不着急的样子,莫非他已经有了对策了?”贾继英心里又浮现了一丝的希望。

不着急?不着急是假的!庄虎臣现在也在为银子太多发愁呢!在大德通的西跨院里,他也和上了套的驴一样,团团打转。钱庄子开了七天了,一个存银子的都没有,这也好说,本来就做了这个准备,西帮堆了几十万两的银子,不怕这个。比这更惨的是,连一个借钱的都没遇见。好象在自己那个时代,想找银行办贷款,那除了要担保抵押,还得请客送礼花小钱吧?

贾继英这个大掌柜自打上任,就没把自己当掌柜的,拿出干跑街的劲头,把原来相熟的“相与”都拜访了个遍。人家见面都是客客气气,又是敬茶又是要请饭,但是一谈正题,都成了拨浪鼓,只会摇头了。请人家存银子,各个都说没钱,说要放款给他们,又各个都有钱了,这不摆明了不打算和“点金钱庄”做生意嘛!

西帮堆花的几十万银子,山西布政使解来的八十五万,再加上明天该到的陕西藩库的七十万,差不多就把临时充当银库的地窖都装满了。自己这里也不是户部啊,存来的银子是要付利息的,这么多的钱每天的利息是多少?想想就头皮麻,又是习惯的挠头。头发开始一把把的掉,估计再这样下去,用不多久,脑瓜顶上就要地方支援中央了。这老天也够混的,自己发财的梦才做了几天?刚刚兴奋了那么一下子,就劈头盖脸的拿冰块来砸!为什么对于别人是天大的馅饼,到了自己头上,就成了毒药?

愁归愁,可是当着下面的人,还不能显现出着急的样子,还得端着架子、迈着四方步,做出一副万事都在掌握中的模样,累啊!从来没想过,有钱了居然是这么愁人,钱太多了愁死人啊!

再这样下去,用不了三个月,自己手里的那点私房,全贴干了也不够。这贾大掌柜也够没用的,好象当年看《乔家大院》的时候,他是个满厉害的人物啊。穿越以来,好不容易收了这么一个牛人,怎么这些牛人到了自己手里就成了废柴了?难道是自己这里的风水有问题?橘生淮南为橘,生淮北为枳。烦呐!钱多活活愁死个人!

杨士琦这几天倒是常来,不过人家只是来喝茶、谈天的,看样子没有对自己纳头便拜的意思,倒是越看越象瞧热闹,看自己笑话的。

“大人,那个杨大人又来了!”李贵轻声的对庄虎臣道。

庄虎臣正在神游天外,根本没注意李贵到了自己身边,被吓了一跳。

“你他娘的是鬼啊?怎么走路脚步没声啊!”庄虎臣骂道。

杨士琦这条路也走得熟了,不等通传,自己就进来了。

“杏城兄!好久不见,好想你啊!”庄虎臣站起身来,抱拳拱手满脸堆笑道。

杨士琦笑道:“昨天我才刚刚来过,怎么纷卿兄就忘记了?”

庄虎臣尴尬的一笑道:“去,泡壶好茶来!”然后在铁听里掏出烟卷道:“杏城兄,来一根?”

杨士琦哈哈一笑,接了过来,自己拿起洋火点燃,深吸了一口道:“这两天,纷卿兄遇见麻烦了吧?”

庄虎臣强装出笑脸道:“也不算什么麻烦,就是~~”他欲言又止,看了看拿着把茶壶的李贵道:“把茶放下,你去让伙房搞几个菜,我和杨大人喝几杯。”

李贵麻利的走了出去。

庄虎臣立刻拉长了下巴,满脸的苦大仇深:“不瞒你老哥,我还真是遇见麻烦了!”

杨士琦吐了个烟圈,悠悠的看着它慢慢的升高,然后渐渐模糊。

庄虎臣看着他卖关子的样子,恨不得一脚把他踢到爪哇国。现在终于明白,那些开国的皇帝为什么要杀功臣了,就是被这副大尾巴狼装深沉的死德行气得。

杨士琦摆足了派头,然后才慢慢说道:“这生意上的事情,贾继英是行家,我是不懂的~~~~”

庄虎臣竖着耳朵,等着他后面要说的“但是”二字!这些幕僚、智囊们都会这一套,各个装的二五八万似的,明明一句话能说清楚的事情,非要饶个弯子,好象不这样,就显不出他的本事。

“但是,生意场和战场和官场是相通的,一通百通~~~~”又是沉默半晌。

庄虎臣好容易听见他那“但是”两个字,又被憋住了,只好接茬道:“杏城兄接着讲下去,兄弟听着呐!”

“其实,现在的事情很简单,大致的情况,贾继英也都和我说了,目前的局面是西帮联手和你耗上了,你现在接了代理行在钱粮的差,让他们红了眼,现在是他们逼着整个山西的商号都不和你做买卖,等你自己关了张,这天大的富贵就与你无关了!”

“那请老兄教教我,该怎么对付,怎么才能让这些商号和我们做生意,我这两天都快急死了,那么多的银子放在银库里,利息也要赔死我!这哪里是什么天大的富贵,明明是天大的灾星啊!”

“还是我刚才说的话,生意场和官场、战场,一理通百理通,怎么让别人和你做买卖我不懂,你问我也是白问,不过~~~~~~~”

“不过什么?”庄虎臣被他折磨的心里猫抓一样。

“哎,你可得给我弄两听烟卷,这个玩意儿街面上可买不到!”杨士琦打上了他那几听洋烟的主意。

“好,好,只要能帮我过关,都给你也无所谓,大不了,我把烟给戒了!”庄虎臣发狠道。

“好,君子一言!”杨士琦竖起来了巴掌。

“啪”,庄虎臣狠狠的对着他的手拍了一掌道:“驷马难追!”

这下轮到杨士琦苦着脸了,他皱着眉揉着被拍红了的手掌道:“你也轻着点!”

“好了,快说吧!”

“生意做不通的根子在西帮的几大票号嫉妒你接了这个差,联手对付你,其他的商号是不敢得罪他们,所以你用再低的利息都放不出银子,人家都怕你的钱庄三天两晌午就关张上板刹了戏,到时候,你完了,他们也把西帮的票号、钱庄得罪了,跟着你完蛋。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这西帮的联盟破了!”杨士琦狠狠的声音道。

“如何破?”

“至于怎么破嘛!哎,烟卷的事情你不会赖帐吧?”

庄虎臣被他弄得哭笑不得,直接把桌子上的一听推到他面前道:“这个,你先拿去,一会你把我柜子里的都拿走!这样好了吧,快说吧!”

杨士琦满意的一笑道:“现在的形式如同战国,你接了朝廷的粮饷,这么大的差事到了你手,你好比是秦国,一家独大!而西帮呢,就如同关东六国,现在合纵来攻秦~~~~”

“你是说,他们是合纵?那咱们就应该以连横来对付?”庄虎臣眼睛一亮。

杨士琦会心的一笑道:“果然不凡,一点就透!怪不得这么年轻就放了钦差!”

“那具体应该怎么做?”庄虎臣探长了身子,脸都快贴到杨士琦的鼻子上了。

“具体的做法嘛!那应该先~~~~~~”

“大人,大人,快出去看呐!~~~~~~”李贵飞也似的跑了进来,还一边跑一边吆喝。

庄虎臣正在谈的兴起,恨恨的看着这个没眼色的奴才道:“你没看见我和杨大人说话吗?混蛋,没规矩的东西!”

李贵被骂得耷拉着脑袋不言语了。

“你先说吧,外面出什么事了?”杨士琦问道。

李贵抬起头看了看庄虎臣,张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

庄虎臣微微抬了抬下巴,没好气道:“说吧,杨大人问你话呢!”

“外面啊,来了两个假洋婆子!都穿的花红柳绿的,还带着个大方木头匣子,外面人都说,那是摄魂机!能把人魂勾走了~~~~~~~~~”李贵放开了胆子,口沫四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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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话:这两天,有读者大大反映推荐少和我更新少的问题!谢谢读者大大的关注!

我的书发了半个多月,从来没做过广告什么的,更没什么大神推荐!在上个星期裸奔的状态下,还冲进了新人总榜的前二十。靠的就是各位读者的支持,再次真诚的拜谢!

一直看我的书的人,应该知道,我前一周基本上每天是8000到1万字更新的,但是现在已经a签了,下周有个推荐,所以我要存稿子,等推荐的时候爆发来抢票!

现在已经发了十多万字了,如果还保持原来的更新速度,那这个星期天就应该要发到18万字左右,下个星期推荐还没结束,我就下了新人榜,只好裸奔了!

我写书的速度不慢,一天写1万很轻松,因为我的大纲和分卷纲早就搞好了,这样写起来速度不会慢的!但是我不敢这么发,毕竟我的更新速度要和编辑安排的推荐配合的!

下周爆发,更新的速度会比大家的要求还要高!但是也请大家准备好票票!顶兄弟一把!

第三十五章 英语也疯狂

大德通二堂外的院子里,四季桂淡雅的香气似有还无。一个罩着块黑色天鹅绒的方木头匣子,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这个有三条木头腿的东西让庄虎臣手下的亲兵和甘肃的绿营兵都远远的探头探脑,但是没人敢走近了仔细瞧,摄人魂魄的东西,哪敢靠近啊!这个怪物不就是封神榜上的勾魂幡嘛!

怪物旁边,站着三个鬼,一个法国洋鬼子,还有两个二鬼子妖女。那个白惨惨的脸上好象是为了证明自己是活物,点缀着一片片的红色晒斑的人。不用问,就知道是法国神甫雷纳。这老家伙这些日子也憋坏了。他那口蹩脚的中国话,哪个听着都费劲,再加上现在联军打进了北京城,谁看洋人都不顺眼。根本就没人愿意搭理他。

刚开始,还有陈铁蛋等几个坏小子拿他打镲,寻开心。时间长了,也都没了兴趣。庄虎臣看他就更腻味,唬他说,山西的义和团闹的凶,见到洋人就砍头,吓得这个老鬼子门都没敢出,天天躲在屋里念洋经。实际上,山西这里的义和团早就都到了娘子关了,祁县街上一个包红头巾的都找不到。

那两个女孩都穿着同样的带着泡泡袖的乔其纱上装,下面是黑色洋布的苏格兰花纹骑马裤,蹬一双黑色小牛皮长靴。要说有什么不同,只是一个高一些,一个矮一点而已。矮也只是相对而言,其实比一般的女孩还是多少要高上一点点,只是另外一个女孩实在是太高了。

高个女孩大致十八、九岁的年龄,差不多到庄虎臣的眉毛那里,和一般身材的男子相若。肩膀也比普通的女孩宽的多,腰肢倒是满细的,标准的鹅蛋脸,大而圆的眼睛纯净的如同一汪清泉,眉毛浓浓的,好象是墨染的一般,皮肤不是很白,小麦一般的颜色,两条被裤子勾勒的线条清晰的长腿十分罕见。庄虎臣自打穿越以来看见的女人,差不多都是被连身袍子裹的看不出任何曲线。两条腿笔直也就罢了,偏偏还长的出奇,剪裁的非常合体的上衣将发育良好的胸部更是衬托的峰峦叠嶂,起伏有致,引人遐思。

稍微矮点的女孩大概十五、六岁,眉眼和那个高个女孩太像了,简直是一个模子里扣出来的。只是她的皮肤要显得白了许多,青春女孩的那种特有的皮肤质感,使她在太阳下仿佛是透明的。现在她正在和雷纳聊天,那老家伙估计是说到什么得意的事情,脸上挂着甜腻腻的笑容。手脚也随着语言开始比划起来,胸口那个带着一个微微浅坑的十字架随着他的动作规则的摆动。

庄虎臣看着这两个女孩,不禁大有好感。这个时代的女孩要么是又黑又粗,要么就是把脸抹得死人般的惨白,两片嘴唇画的更是和刚喝过血一般,让人难免要想起吸血鬼。看见就呕吐,根本就是敬谢不敏。

说实话,当年在那个世界看穿越校旱,曾经幻想过无数的情节,快乐、兴奋、刺激、紧张,什么都有,偏偏就忘记了,古代的生活居然是如此的单调。每天晚上,除了睡觉就没有任何的节目,偶尔和人喝次酒,就算是夜生活了。别人孤单的时候,可以靠床上的游戏来排遣寂寞,自己呢?那半拉子老婆漂亮倒也是真漂亮,可惜如同画里的美人,养养眼罢了,从来对自己都是不贾辞色,想上她的床?门都没有!不拿大棍子把自己打出去就不错了。实在孤单、寂寞、无聊的夜晚,都是靠“五姑娘”来帮忙的,弄的现在平时“开枪”的左手,见到什么圆柱形的物体都要习惯的去撸上两把。

见庄虎臣看得入神,旁边的杨士琦只是微微一笑道:“怎么,庄大人对这两个洋妮子动春心了?”

庄虎臣这才回过神,尴尬笑道:“杏城兄取笑了!”

“笑你做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是真名士自风流,喜欢就上!”杨士琦在庄虎臣面前从来是有什么就说什么,毫不掩饰。

庄虎臣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干笑了两声:“呵呵,我只是觉得她们和别的女孩不一样!”

“洋婆子嘛!自然是有些不同,不过我还是更喜欢江南的美女,娇柔似水,这二毛子,我是看不上,你看看,露着半截子的光腿,太不那个了~~~”杨士琦摇头道。

庄虎臣也赶忙接茬道:“是啊,是有点不雅观啊!”

杨士琦鼻子哼了一下:“这个女人啊,就象花生,要自己慢慢剥了壳,再褪了红衣,这样吃才有味道,象这样,你还没剥呢,自己都快脱了个干净,实在是无趣得很!”

庄虎臣心里暗骂:娘的,你是这个意思啊!老子还以为你装道学呢!不过也不能否认,这个老流氓,说的是有些道理,比如,把一个女人,装在阿拉伯的大袍子里,只露出眼睛,然后就让她一边跳舞一边脱,是比一个出场就光溜溜的女人看着更有趣些!呸、呸,都想哪里去了!被这个自诩真名士的老流氓带坏了啊!

庄虎臣看着这两个洋派的小美女,实在是心痒,有心上去搭讪,但是看看周围,躲在花树、假山后面躲了一堆堆榆林堡的亲兵还有那些甘肃绿营,全都是鬼头鬼脑的往这里窥视。当着这些人的面,真真的不好意思。

“噢,庄大人,你来了,我给你介绍两位可爱的小姐!”穿着黑色神甫袍的雷纳终于发现了他,摆手招呼着他。

庄虎臣第一次觉得这老鬼子居然也有可爱的时候,今天真是知趣啊。

庄虎臣昂起头,把胸膛挺的老高,向那两个女孩走去,突然脚下一个踉跄,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一块青石险些把他绊了跟头,引得那两个女孩捂着嘴娇笑。

庄虎臣脸一热,恨不得打自己一个耳光。怎么说,也是从十三岁就开始给女孩传纸条,十五岁就开始真不真假不假的谈恋爱了,更别提工作以后,在酒吧、网络上不知道泡过多少了,怎么算也是老手了,今天真丢人呐。

“乃死图米特由!”为了掩饰尴尬,庄虎臣学着电影里西方绅士的做派,右手绕胸,含身行了个中世界的礼。

高个女孩瞪大了眼睛,饶有兴趣的看着他轻轻笑了一下。

矮一点女孩看着他,锁着眉头沉吟半晌道:“这里是大清国,您可以讲中国话吗?”

庄虎臣登时已经很红很热的脸就更红更热了,放上块生面坯子,马上就可以变了烧饼。

两个女孩和雷纳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雷纳笑的腰都弯了。估计他们说的应该是法语,这个老鬼子除了本国的母语和那口半生不熟的中国话以外,就不会别的语言了。

庄虎臣赶忙说道:“你们聊,我还有点事情!”说罢,赶紧就走开了。

“哎呦”,庄虎臣抱着脚跳了起来,刚才绊过他的那块石头,又碰了脚了,这次可是重多了,估计脚指甲都劈了。那两个女孩实在是忍不住了,银铃般的笑声洒向天空。

“一块石头绊了两次,佩服!”杨士琦这个老流氓强绷着笑,脸憋得通红。

庄虎臣被气的哭笑不得,扯着嗓子喊:“雷纳,你过来!”

雷纳神甫礼貌的和那两个女孩点了下头,才走到庄虎臣身边。

“刚才你们到底说什么了?”

雷纳也是强忍着笑,脸上的肌肉都有点颤抖。

“快说!”庄虎臣有点恼羞成怒了。

“我的大人,在社交的场合说英语是下等人的行为,是不合符社交的礼节的,只有法语和西班牙语才是高贵的,况且~~~~”

“况且什么!”

“呵呵,那位小姐说你的英语带着美利坚那个野蛮国家的风格,说你的英语里散发着、散发着,散发着一股美国西部的新鲜牛粪味!”雷纳迟疑了一下,连说了三个“散发着”。

庄虎臣真的是抓狂了,耷拉着脑袋飞也似的跑回自己的房间。

老天啊,还有天理吗?我当年为了这口纽约口音,费了多大劲啊!天天跟着李阳扯着喉咙练习发音,当年不知道靠这个忽悠了多少女孩投怀送抱,就是那个和自己恋爱马拉松的女朋友也是因为这个喜欢上自己的,到了清末,居然是下等人的语言!

疯狂英语啊!真是没叫错名字,今天真是为了英语疯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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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都拿战国来说事儿

太谷“三多堂”,东西并排三个穿堂大院,上接三个三层的小楼,内套十五个小院,几百间房子院中有院,错落有致,这些倒也罢了,其中还有些建筑明显带着西洋人的风格,这在西帮的大宅里算是独树一帜。

太谷曹家在北恍村建了好几座的大宅,其中以“福”、“禄”、“寿”、“禧”四字形制建造的四座大院最是恢弘。不过现在的当家人曹鸿彰,只喜欢住在其中不太显眼的“三多堂”。

曹鸿彰二十岁左右年纪,皮肤还算白,但是不算是顶白,不过那种半透明的质感焕发着逼人的青春,阳光照在脸上,汗毛都泛着金色的光芒。眉毛的轮廓如同漆描墨画,飞扬入鬓角,颧骨略略有些高,宽阔的额头,高挑的丹凤眼里写满了骄傲。瘦高的身材,二十岁的年纪,身体已经发育成型,肌肉不算发达,但是身条却修长而有力。虽然他只是个商人,但是给人一种天璜贵胄的感觉。在曹家这个几百年的商业帝国里,谁敢说他不是天璜贵胄?

和乔家的少东家乔映霞不同,曹鸿彰十五岁就接掌了曹家的大权,年纪虽轻,但是早已经是真正意义上的掌门人了。

“这样的事情也来烦我?叫你们掌柜的自己解决,一年上千两银子养着你们,不是让你们来吃白饭的!”曹鸿彰不耐烦的一挥手。

一个跑街打扮的中年人,低着头飞快的退出客厅。

曹鸿彰指着刚出去的那个人对着旁边一个师爷打扮的人道:“你瞧瞧,屁大个事都来找我!那还要这些大掌柜、二掌柜做什么?”

矮胖师爷脸上堆着笑到:“东翁不要动怒,他们也是怕办不好差使,所以就来请示一下!”

曹鸿彰嘴一撇,鼻子哼了一声道:“他们不是怕办不好事情,是预先为将来犯了错,来找退步的,事事都请示,将来错了,只能是我一个人的错,我又不是三头六臂,下面的事情,我不是什么都知道,不知道的事情来指挥,哪里会能不出个错?他们是支吾差使!”

“算了,东家,这些个事情,还是回头再说吧,总是多少年的积弊了,不是一时三刻可以改了的!”

曹鸿彰看着案子上的那张大红泥金帖子,沉声问道:“张师爷,你觉得这个赵东家是什么意思?”

“怕不好说,我是觉得悬,怕不是鸿门宴吧?”张师爷边踱步边摇头道。

曹鸿彰“啪”的一声,一掌拍在供桌上,猛然站了起来,眉宇飞扬道:“他还要怎的?我们曹家软也服了,堆花也给他堆了,而且是仿照乔家的例,十万两的雪花银子!还少了?更别提,咱们还送了三千两的贺礼!杀人不过头点地,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一#蝴还想做什么?”

“东翁不要激动!坐下来,听学生一言,学生觉得这个事情蹊跷的很啊!怕不是这么简单!”

“噢,张先生,您请讲!”曹鸿彰也是当了好几年的东家了,虽然年轻,但是见识却不浅,这个师爷原来是山西巡抚毓贤的幕僚。后来觉得毓贤刚愎不可辅佐,才被人举荐到了曹家。他在官府里多年,朝廷里拆烂污的事情那是门清,心思又缜密,故此曹鸿彰对他十分的器重。

“东家,您想,那‘点金钱庄’的东家本来就是个傀儡”

“不错,西帮上下没人不知道,他是粮台庄虎臣的管家啊!”

张师爷微微一笑道:“东家再往深里想一层,那个粮台会不会也是个傀儡呢?”

曹鸿彰瞪大了眼睛,半晌方说道:“张师爷的意思是?那个粮台后面有高人?”

张师爷双掌一合,拍了个脆响道:“着啊!那个粮台的底细,咱们西帮早就调查的清楚了,不过是个纨绔子弟罢了,他懂得什么经济?吃酒胡闹才是他的本事!不过是两宫蒙尘的时候恰逢其会,得了太后的意,混了个粮台。可是东翁你想,他怎么就知道不声不响就开个钱庄?这个钱庄开的目的好象就是专门等着借钱给两宫?如果后面没有高人,他怎么懂得去讨代理行在粮饷的差事?”

“我派人打听过,他的大掌柜是原来大德通的跑街贾继英,后来辞了东,去了点金钱庄,莫不是这一切都是他的谋划?”

张师爷摇着头冷冷一笑道:“他一个小小的跑街,哪晓得那么多?再说他和那个姓庄的原本素不相识,突然成了大掌柜一步登天,还不希奇?就算他贾继英是韩信,那庄虎臣恐怕不是刘邦吧?况且就是韩信还得有个萧何,要不然也要埋没了,依学生看,这里面恐怕名堂大了!”

曹鸿彰似乎明白过来了什么,长舒了一口气道:“莫非,莫非是乔家?”

张师爷两掌又是一拍,大声道:“就是如此!学生以为,乔家就是这钱庄背后的真正东家!这贾某人就是乔家派过去的!”

“乔映霞怕是还没这么高深的道行吧?”

张师爷鼻子一抽,不屑道:“乔映霞不过是个傀儡,和那个‘点金钱庄’的赵驭德一样,横竖不过是个摆设#蝴是没这样的道行,可是阎维藩有啊!那可是出名的赤练蛇,咬人一口,入骨三分!现在,阎维藩、马狗、高钰,乔家的三杰,全都到了祁县,这还不可疑吗?阎维藩也就算了,他本来就是总号的大掌柜,另外两个,可是从千里之外赶来的,都是乔致庸的心腹,而且全是出名的买卖精!东家,你把这些事情前后联系起来想想看~~~~”

曹鸿彰摆手打断了师爷的话,在客厅了来来回回走了几圈,越想越觉得张师爷说的有理,摇头苦笑道:“明白了!全明白了!乔家好手段啊!这边答应和各家一起不借银子给朝廷,背后就勾搭那个庄粮台,另外起个炉灶,弄个新钱庄,高明啊!好处他一家占了,将来对付我们的时候,他乔家还装没事人!阎维藩这个王八蛋,真是够毒辣!”

张师爷插言道:“咱们西帮各家因为不借银子给两宫,本来就和朝廷弄掰了,他乔家偷偷摸摸的走了桂春的门子,把两宫接到他的‘在中堂’,又是唱戏又是送东西,花了三十多万的银子,咱们都和朝廷弄的没了脸,他倒是得了恩典了,朝廷又赐了匾给他!我们都是坏人,独独他乔家是忠心朝廷的!庄虎臣前脚钱庄开业,乔家后脚就赶着接驾,日子配合的刚刚好!东翁请想,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

曹鸿彰端起茶碗,抿了一口,一脸苦涩道:“如果这点金钱庄真的是乔家搞的,那麻烦就大了!”

张师爷也是脸沉得能滴出水来,缓缓道:“咱们曹家,票号里最大的一宗是代理了陕西的藩库,其他的几家大票号的根基也都是靠这个。如果乔家以‘点金钱庄’的名义再向朝廷讨了代理各地藩库的差使,那西帮的其他票号、钱庄,真的没日子过了#蝴现在已经代理了行在的粮饷,在各地开几个分号,向朝廷讨个恩典,代理了各省的藩库,那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到时候,恩自上出,各省的官员想抗也抗不住!再说,咱们是靠给各省的督、抚、布政使送银子才谋到这个差使的,他乔家就不会这一招?朝廷的官左右都是收好处,他才不管是你谁家接这个差!哪个会为了咱们西帮去和朝廷顶?谁会当这个出头鸟?”

“那怎么办?”曹鸿彰也沉不住气了。

曹家几百年的煊赫大族,生意都做到了英吉利国,五十年前最兴盛的时候,六百多间铺子,伙计有三万七,那是何等的辉煌。这几十年,被乔家这个后起之秀压的都快抬不起头来了。当年曹家恢弘的时候,乔贵发还在包头挑着担子摇着拨浪鼓当货郎呢!可现在呢,曹家只能是躲在太谷,仰人鼻息了。

“唯今之计,只能是釜底抽薪,乔家既然不能公开的和西帮弄崩了,就只好幕后操纵,他现在也只能借那个庄虎臣的势,这个姓庄的粮台就是这个局的关键。做生意如同下棋,一块实地,只要有两个眼就是活棋。乔家能在幕后摆布这个姓庄的,靠什么?朝廷的那起子赃官,哪个是不吃腥的?他们能给钱,咱们也能给!搁平了这个庄虎臣是一个眼,然后联合整个西帮是另外一个眼#蝴乔家是霸秦,狼子野心,那咱们就来个合纵对付他!”张师爷咬牙道。

“好!就是鸿门宴,我也去走一遭!再说,还有祁大军机呢!姓庄的不看僧面难道还敢不看佛面?备一份厚礼!只要是大清的官,还有银子摆不平的!我就不信,他庄虎臣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不食人间的烟火。”

“东翁,光咱们一家还不行!”张师爷提醒道。

“对,就这么着,给西帮的同行都打个招呼#蝴乔致庸想一口气把整个西帮都吞了?怕他没那么好的胃口!咱们西帮这么多家的商号、钱庄、票号,就算都是豆腐渣,也撑死乔致庸这头老母猪#蝴想当嬴政,我们还不是那些睡死了的关东六国#蝴的秦始皇梦也该做到头了!”曹鸿彰狠狠磨着牙道。

第三十七章 鸿门宴(上)

“醉仙楼”,祁县最大的饭庄子,平日里总是高朋满座,除了前些日子,甘肃绿营把世面弄的一团糟的时候关门歇了几天业以外,基本上都是要提前一旬才能订到桌子。饭庄的老板一手漂亮的淮阳菜独步山西。

西帮日子过的节俭,族中的子弟手里有了钱,可是家里的饭菜总是那么几样,就三五成群到“醉仙楼”呼酒买醉。不过今天似乎有些冷清了,宽阔的大厅一桌客人都没有。结伴而来的吃客到了门口,小二客气的道着歉:“爷,您明天请早,今儿个小店被人给包了!”有些客人好说话,转身就走,反正祁县也不是就这一家酒馆,银子送到哪里不是大爷?有的就不服气,瞪着眼睛道:“怎么着?爷爷没银子?谁那么仗势?这么大的饭庄子一个人给包了?”

小二偷偷回身看看后面没人,才悄悄的附在耳边道:“哎呦!我的曾大爷!今天是钦差庄大人请客!上面好些个拿着洋枪的兵呢!您可别找麻烦!”

客人脸色煞白道:“钦差大人请客?请的是那些人啊?”

“都是咱们山西有头有脸的大买卖人,各大票号、商栈的东家都到了,就是您家的五老太爷,他老人家也在上面?要不,您去打个招呼?”

煞白的脸吓得更白了:“五爷爷也在?那我还是走吧!让他看见我去酒馆,又该说我不会过日子了,他老人家耳朵不好使了,但是嘴巴厉害啊,连说三个时辰,话都不带重样的!”

楼下大堂里冷清,楼上的雅间可是热闹的很,一大群的红顶子都聚在上面,有老有少,老的走路都佝偻着腰,少的下巴上只是有点微微的绒毛。但是几乎相同的是人人都穿着鸳鸯补服,都是道台的打扮。大清的规矩,捐官文官最高可以捐到四品,这些西帮的商人各个都是捐了道台。见了熟识的人连忙的打千鞠躬,称呼都是“张观察”、“王观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走错了地方,进了巡抚衙门的签押房,一群候补道正在站班呢。

杨士琦也在二楼,雅间的过道里乱哄哄挤满了这些西帮的大爷。只是一个个脸色都不好看。杨士琦今天也是四品文官的打扮,混在人群里丝毫不引人注意,他今天是来瞧热闹的,看看自己的计策能不能降伏了这些联手对付“点金钱庄”的西帮老客。

“我说,魏观察,今天这个赵东家请我们来吃饭,是个什么意思?”一个五短身材圆胖脸的中年人问道。

那个被称呼为魏观察的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颌下三绺胡须,倒垂的扫帚眉,三角眼,额头上有几道很深的抬头纹,看着不象个商人,倒象个落第的秀才。他愁容满面道:“你老哥不知道,我又哪里晓得?总归不是好事情!”

“咱们也没得罪他啊?他开业我还送了三百两银子呢!当时,他还是满客气的!”

“你胡老哥没得罪他,兄弟又何尝得罪过他?但是你想啊,这个钱庄明摆着是钦差粮台庄大人的,当时,咱们几家都没借钱给朝廷,现在,我估摸着是朝廷要拿这个说事儿了!”魏观察的脸色灰青。

“哎,他们几家大户斗法,连累咱们来顶缸,你说,我是何必呢?我又不开钱庄、票号的,封了好几天的路,又遭了大雨,我的粮食都霉了几百石!”胡老哥也是一脸的忧郁。

“对了,胡老哥,咱们西帮差不多家家都到了,怎么就没见到乔家来人呢?乔家就这么托大?不把朝廷当回事?”

“哼,别提乔家,提起来,我就是一肚子气,魏观察你还不知道吧?这‘点金钱庄’就是乔家的#蝴乔家一边装出和西帮同进退的样子,一边又走门子,办接驾,和朝廷弥缝。是又当婊子又竖牌坊!”胡老哥提起乔家,那是义愤填膺。

“噢,你老哥是怎么知道的?”

“我那老表的堂兄弟是日升昌的二掌柜,这个事儿在那几大家里都嚷嚷遍了!依我看呐!这次,乔致庸和阎维藩是打算借朝廷的手料理了咱们#蝴是准备一口就把西帮全吞到肚子里!”

“莫非,今天是鸿门宴?”魏观察的扫帚眉垂的更狠了,抬头纹深的都能种一垄庄稼了。

“不是鸿门宴是怎的?难道那个庄虎臣吃多了撑的,来给咱们送银子?鸿门宴上刘邦还能借上茅房逃过一劫,咱们是够戗,那些大家大户的都有朝廷的军机、尚书保着,也许还不妨,苦的就是咱们这些人啊!你说,我前些日子也是吃多了,悖晦了!跟着那些大户闹什么?人家‘点金钱庄’贾大掌柜带着礼上门,要借银子给我使唤,才八厘的息啊!我怎么就把他给打发了!这下好了,连乔家带朝廷都得罪了!哎~~~~”胡老哥说了一大通,长叹了一声。

杨士琦在旁边听的真切,心里暗暗好笑。这哪跟哪啊,怎么“点金钱庄”就成了乔家的!看来西帮这些人也不是真的心齐。哼,合纵!想的便宜,大清朝的商人,十个人就有十一条心,其中还有一个自己都咂摸不出来自己是个什么心思,还指望能捆在一堆对付庄虎臣?看来,这一劫庄虎臣又要平安度过去了。别说,这小子的运气还真的是不错,这天下的巧事都被他碰上了。看来他祖上是烧了高香的,坟头上冒了青烟。

“清炖蟹粉狮子头~~~~~,大煮干丝~~~,松鼠厥鱼~~~~~”小二拖着长音唱着菜名往各个雅间里送菜。

“叫你妈的叫!扯着嗓子号什么丧!你死了老子娘了!”一个二十多岁,英俊不凡的男人横眉立目的骂道。

小二被骂的低着头,嘴里轻声的辩白:“这跑堂的都是这个规矩。”

“滚你妈的蛋,你这里的规矩算个屁!惹翻了爷,买了这个饭馆子,让你天天刷茅厕!”

小二耷拉着脑袋灰溜溜的从楼梯跑了下去,把木头楼梯踏的“咚咚”响,嘴里还嘟囔着:“有钱了不起啊!”

旁边的人劝着那位年轻人道:“曹东家,何必和个跑堂的治气呢#蝴算个什么东西,您是什么身份呐!”

被称为曹东家的年轻人就是太谷曹家的掌门人曹鸿彰。他恨恨得看了一眼那个不眼的店小二,又从过道走回了自己的雅间。

“东翁怎么沉不住气了?”张师爷道。

“咳~~~~,这个庄虎臣不知道打的是什么主意,昨天给他送银子,死活不接,三万两啊!还少吗?我就不信乔家能给他多少的好处?能比我给的多?”

“他打的什么主意,一会就知道了,他也不会没来由的把整个西帮都请来吃饭,总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张师爷道。

“也只有这样了,看看再说了”曹鸿彰无奈的摇头道。

第三十八章 鸿门宴(下)

庄虎臣骑在雪青马上,赵驭德和贾继英也骑马相随。后面几个穿着武卫军号褂子的亲兵肩背着洋枪一溜小跑跟在后面,弄的街上行人都忙不迭的往路两边散开。到了离门口不远的时候,摘镫离鞍,一个片腿下了马。掌柜的早就看见了,急忙招呼小二冲到跟前,把马牵好了,从小巷子带到饭庄的后院。庄虎臣整了整身上那套簇新的四品“僵尸装”,这才大摇大摆的从“醉仙楼”的大门穿堂而入。

二楼上雅间里的西帮商人,早就从雕花木窗上看见他了,都急匆匆的跑到大堂,十个人倒是有八个和他鞠躬打千见礼,倒是把请客的赵驭德和贾继英这两个正主给晾到了一边。庄虎臣和蔼可亲的笑着,手一挥道:“各位都请上楼!”

一干人都自动的闪到一旁,把路给让了出来。庄虎臣轻轻搀着赵驭德的手,把他请到最前面。赵驭德也不和他客气,径直昂着头第一个走上了楼梯。贾继英也当他不存在,紧跟着走了上去。庄虎臣推推让让又和大家客气了一下,才背着手第三个走上楼。

最大的一个雅间,有三丈见方,水磨青砖的地面,光可鉴人,桌椅摆设都是精雕细刻,什么百福(蝠)百寿(兽)、麻姑献果、三星拱照的吉利图案到处都是,和西帮传统的那种厚实而朴拙的家具式样截然不同,一副小家碧玉那种南方水乡的风情。屋子里面摆了三张八仙桌。

这个房间里坐的是西帮里各大钱庄、票号的东家。都是可以在山西商场上跺跺脚,地皮发颤的人物,庄虎臣、赵驭德、贾继英三人亲自招待。“三套鸭”、“水晶肴肉”、“梁溪脆鳝”,淮阳名菜一道道的端上来。庄虎臣几个人频频举杯,笑容可掬。一帮子红顶商人都是在脸上强自堆出几许僵硬的笑容,一杯杯的扬着脖子往下咽,平日里感觉味道不错的菜,今天怎么吃起来如同嚼蜡。耐着性子等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却发现主人家除了红云罩了脸,还是轮番把盏劝酒布菜,根本就没说什么正题的意思。这个酒就越喝越没底了,心里都揣个小鼓一样,没喝多少就觉得头开始晕,身子发飘。

曹鸿彰实在是憋不下去了,端着个酒杯,站了起来道:“庄大人,今天这个酒,兄弟已经尽兴了,大人的情,小的领了,不过求大人好歹也要说个名目,不然小的是心里没底啊!”

见有人提了个头,一群人都把杯盏放下,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庄虎臣。

庄虎臣环顾四周,慢慢也把杯子放下,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沉默了许久,他“噗茨”笑出声来,说道:“各位看着我做什么?今天是赵东家请客,他的正主,我不过是他老人家招呼来的陪客罢了。”

“赵老东家,您今天就说个题目,这酒兄弟是喝不得了!”

“是啊,有什么要求,您老人家也指个道,让兄弟也明白明白!”

“就是,就是~~~~~~~你不说个名目,兄弟心里打鼓啊!”

一群人七嘴八舌,乱哄哄的自说自话,也听不清楚到底谁说的是什么,只能大概知道个意思。

庄虎臣嘴角轻挑,坐在太师椅上,悠然的点了一枝洋烟,随手又递给坐在他身边的杨士琦一根。杨士琦对屋子里的情形视而不见,筷子里夹着一截鳝鱼,正往嘴里送,见庄虎臣的手过来,伸出闲着的那只手,接了过来,然后别在耳朵上。等那块鳝鱼送进嘴里,才从耳朵上取下来,在墙壁上划着洋火点上。

赵驭德低头求助的眼神看着庄虎臣,他倒好,只顾陶醉的抽烟,只当看不见。赵驭德只得重又抬了头,干咳了两声道:“兄弟,这个,兄弟的小号那个,那个什么,那个小号刚刚开业,承蒙各位东家的,那个,那个抬爱!兄弟感激不尽,那个什么,那个”还没说两句,头上就见了汗了,恨恨的看了庄虎臣一眼,对贾继英说道:“哎,还是你来说吧~~~~”

贾继英也不客气,站起身来,对着这三桌的客人,团团抱拳一礼道:“既然东家让我来说,那就开门见山了!小灶初起,承蒙各位东家掌柜的给面子,本来是应该一家家登门拜谢的,但是朝廷的差使,兄弟是不敢含糊的,万一短了两宫的供应,那罪过就大了了。礼数上不周全,怠慢了各位的盛情,兄弟自罚三杯。”说罢,在桌上摆开三个白瓷小酒盅,满满的斟了三杯,手到杯空,转眼就喝完了,喝的有些猛了,呛的直咳嗽。

贾继英喝了口茶,平息了咳嗽后,发现一屋子的人都眼巴巴的看着他,尴尬的一笑道:“兄弟量窄,让各位见笑了。”一群人也是勉强咧着嘴干笑。

“我们这个钱庄刚刚开张,经验不足,哎,代理着朝廷的粮饷,空拥宝山呐~~~”贾继英慢悠悠的说道。

满屋子的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竖着耳朵,生怕听漏了哪句。

“所以,我家东家有个意思,想把‘点金钱庄’的股份让一些出来~~~~”

一句话如同在滚油锅里倒了碗水,登时就炸了起来。

“贾大掌柜,你说个章程,一股多少银子,我日升昌没二话!”日升昌的大掌柜雷华盎一个箭步就跳到贾继英身边。

“赵东家,你打算让出多少份子?我曹家全包了!”曹鸿彰的反应也不慢。

“你曹家的银子是银子,别人的银子都是假的?全包?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对,对,‘点金钱庄’开在祁县,就算是西帮的买卖了!赵东家和贾大掌柜有了难处,那就是咱们西帮全体同仁的难处!咱们不帮还有谁帮?没说的,我协同庆一定帮把手!”

“都别嚷嚷了,吵死了!这样能商议出个屁啊!都静一静,听贾大掌柜的!”蔚字五联号的东家都六十多岁的人了,底气还是十足。

终于安静下来了,二十多双眼睛死死的盯着贾继英,把他看的心里直发毛。

庄虎臣一拉杨士琦的衣袖,轻声道:“杏城兄,咱们走吧,这里闷得慌!”

杨士琦淡然一笑,两人起身离开了房间,居然没人注意到他们,好象这个屋子除了贾继英,别人都是透明的。

走在街上,两个人相视一阵苦笑,一路上漠漠无语。这三天,为了这顿饭,俩人反反复复、颠来倒去的研究了无数次,把每个可能发生的场景都考虑到了,甚至于连西帮的人会说什么话,自己如何应对都演练了好多遍。预想中的指点江山、激扬文字、舌战群儒、披荆斩棘,历经千辛万苦后终于获得胜利的那种场面,一下子面目全非,压根不是那么回事!自己这边刚刚放出了点风,他们就闻到了腥气,一群子饿狗直接就扑向了那根骨头,哪里有半点的犹豫,这些老买卖精厉害啊!

哎,心里是轻松了,一块石头落了地!但是总觉得那么别扭,好比一个人蓄足了力,结果一拳出去打了个棉花包,心里空落落的。感觉有点象当年,自己还是个小策划的时候,酒吧偶然看见一个妞,盘靓条顺,本打算花点心思泡她,结果自己还没下手,那妞自己送上门来了,一夜过后,总感觉那么窝囊,觉得是自己被别人泡了!就象那天杨士琦说的,吃花生要自己剥的才有味道一般,这花生还没剥皮呢,就自己往嘴里蹦了!对了,那两个洋“花生”不知道怎么样了!那天搞了个没脸,一直没好意思见她们。真是该打啊!明明在想买卖上的正经事,怎么就扯到女人身上了?都是杨士琦这个老流氓的“花生理论”惹的祸啊!

三十九章 一张照片

赵驭德摇着大蒲扇,速度太快,扑啦扑啦直响,斜眼看着庄虎臣道:“少爷,咱这买卖做亏了!那贾继英,根本就是个废物!”

“就是,三成的份子,白送给那些山西醋坛子了!要我说,换三十万两银子,那才是正经”陈铁蛋接腔道。

杨士琦不屑道:“你懂个屁!小孩子插什么嘴!滚到外面玩尿泥去!”

赵驭德道:“杨大人,我倒是觉得这孩子说的不错,人家‘三多堂’曹家把价码都开出来了,三成的份子,人家肯出三十万两,三十万呐!”

赵驭德举着三根手指头在杨士琦的脸前面晃。

陈铁蛋一见有人撑腰,忙道:“就是,三十万的雪花银子不要,和那些山西老抠换什么股份?那股份是当吃还是当喝?”

庄虎臣一见杨士琦脸色一沉,忙说道:“你滚蛋,这里是你小孩子说话的地方吗?出去!”

陈铁蛋一脸的不服气,悻悻的走了。

“杏城兄,兄弟家教不严,下人胡言乱语的,你别在意”

杨士琦苦笑了一下道:“其实,我也不明白纷卿兄你打的什么主意,开钱庄做买卖,图的不就是个赚钱吗?现在西帮的几大家都在钱庄里入了股份,那联手抵制的事,也就风吹浮云,就算是过去了,你收个几十万的银子多好的事情?”

“杏城兄啊,这个事,怪兄弟提早没和老哥讲明白~~~~~~~~”庄虎臣抚着杨士琦的肩膀娓娓道来。

一个企业发展最重要的三点:人才、渠道、资金。庄虎臣现在三者只具备其一,人才除了个贾继英以外,那是压根没有,就连自己对金融都是一知半解。渠道就更别提,自己以前和西帮连交道都没打过,人家看在自己头上红顶子的份儿,说话倒也客气,但是在骨子里把自己当做在西帮的锅里搅马勺抢饭吃的。

自己让出一部分的股份,是可以套回银子,但是钱庄的银子如果不能流动,那还是死的。一个贾继英他就是三头六臂,练他一个人,铁打的英雄也攒不出几根钉。如果自己培养人才,那不知道要等到驴年马月。挖墙角猎头这一套,在西帮就更吃不开了,西帮的伙计、跑街都是背着身股的,更别提那些大掌柜、二掌柜了,人家的企业早就是全员股份制了。为什么人家干活那么卖命?各个说白了,都是给自己干的,买卖好了,就是自己好了。而且西帮用人都是同乡,背主另投的名声要是传开了,在家乡绝对是没脸做人了。

庄虎臣和贾继英商量了好几天,想出了这么一个股份置换的主意。只要在西帮的其他的钱庄、票号里有了股份,那就可以利用他们现成的渠道,搞通存通兑。这样渠道建设和人才缺乏的问题就解决了。

赵驭德皱着眉头沉吟半晌道:“少爷的法子,好是好,就是我怕这些奸商靠不住,咱们的铺子里让他们派帐房,他们的铺子,咱们不派,那咱们这里赚多少,人家是清楚着呢!可是人家那里,明明赚钱,硬说亏了,咱有什么法子?我总是觉得,还是实实在在弄点银子回来,才靠谱。咱们这个钱庄才花了多少?就算把少爷你谋差使和报效两宫的银子都算上,也不过是五万挂零,现在让出三成的份子就能收三十万,多划算的买卖啊!”

“赵叔,你想的窄了,就算他们的铺子,咱们一文钱的好处都收不到,那也不吃亏,您想想,咱们钱庄里开出的票子,人家到了外地,就是张废纸,哪个愿意和咱做生意?现在呢,咱们开的银票,整个大清国,有西帮的钱庄、票号的地方,就当现银子使唤!再说了,西帮的规矩,你还是不懂,西帮的买卖都是凑份子起家的,每年每股赚多少银子那都是要向股东交帐的,要是敢瞒着,立刻股东就闹翻天,立马三刻就把这钱庄子抽干了!放心吧,这个是人家几百年的规矩,不会乱来的!”

杨士琦上下仔细打量着庄虎臣,用手指着他哈哈一笑道:“纷卿兄,真是商场的奇才啊!”

庄虎臣假意谦虚道:“杨兄过奖了!前几日要不是杏城兄的指点,小弟哪里有这翻算计!”

俩人相视一笑,互相吹捧,满脸都是受之不疑的表情。

屋外急促的脚步声出来,陈铁蛋冲进屋里道:“少爷,快出去看看吧!少奶奶的丫鬟和那个洋婆子要打起来了!”

庄虎臣猛的站起身来,踢拉着鞋道:“走,出去看看!”

冰儿双手叉着腰,挺胸仰着下巴,本来就满高的身材看着显得更高了。她现在瞪着眼睛,怒视着对面的一个洋装的女孩。冰儿本来就够高了,对面的女孩比她还高出了些许,及膝的骑马裤使得双腿显得格外的修长。

冰儿用手指着她道:“你这个妖怪,拿那个鬼东西照什么照!”

洋装的女孩一只手扶着被冰儿称为鬼东西的照相机,另外一只手里拿着一根马鞭,挑着眉毛不屑一顾,理都不理她。

冰儿怒意更胜道:“今天我家小姐要是没事儿就罢了,要是有个好歹,我就先砸了你这个鬼东西,再和你拼命!“

庄虎臣在一旁饶有兴趣的看着两个同样身条高高的女孩,觉得年轻女孩就是发脾气的样子都是满可爱的。冰儿这丫头皮肤是黑了点,但是眉眼还是满耐看的,现在叉着腰的样子,尤其是现在瞪着眼睛叉着腰的样子,更是可爱,呵呵,叉腰肌估计就是女人吵架的时候练出来的。那个洋装的女孩手里的马鞭更是让他浮想连篇。如果给她穿上皮背心,然后再拿着马鞭,脚下再踩着一个赤裸裸的肌肉猛男,那就整个一个女王形象,有点意思。弄到二十一世纪,拍个什么《大清女王》,估计还是可以和小泽玛利亚有一拼的!

“姑爷,你来的正好!”冰儿看见了他,赶忙招手道。

庄虎臣的魂还在海外东瀛国呢,突然被招回大清,有点不适应。这丫头平时对我爱搭不理的,今天突然叫姑爷,更是有点不适应。

“姑爷,这个妖女,拿那个勾魂机,照小姐来着!”冰儿见来了自家人,气更足了。

“噢,就为这个啊!”庄虎臣转身就想走,大男人介入女人的战争,那肯定是没个好儿!

冰儿一见庄虎臣全然不当回事,马上就急了:“姑爷,小姐被这个怪东西照过回去,身子都软了,躺在床上午饭都没吃!”

庄虎臣微微一笑,对着那个洋装女孩道:“容龄小姐,给我照一张!”

然后叉着腰,眼睛冲着照相机,摆出一个自以为很帅的姿势。“这是我在大清朝照的第一张相啊!”庄虎臣心道。

第四十章 容龄格格

容龄和德龄姐妹就住在大德通的内堂,俩人是驻法国公使裕庚的闺女。从小就在洋人的地界长大,两姐妹都是生下来没多久,就跟着裕庚去了日本,然后又到法国。这么东洋、西洋的一转圈,就是十好几年,两姐妹的做派和洋鬼子区别也不大了。回到北京城,老佛爷看着这俩丫头稀罕,就给收到了身边,天天给太后讲些西洋景,弄的老太后一天都离不开她们了。洋兵来的时候,慈禧走的匆忙,没带上她们,现在在山西又遇见了,自然就给留在身边。

大德通就那么大点的地方,前堂放个屁,后院就能闻到臭味,这么显眼的俩人放在这里,那能不是新闻?没两天,她们的身份就传开了,护院的榆林堡亲兵和甘肃绿营都知道旗人里也出了洋鬼子。就连庄虎臣这种忙的屁股碰脚后跟的人也灌了满耳朵。这两姐妹回大清也有些日子,对别人那种看稀奇的的眼神也都习惯了,只当看不见。

“庄大人的洋话是在什么地方学的,美利坚的味道很足,和我老师邓肯很象!”容龄看着他,兴趣盎然道。

“哦,这个,这个是向一个叫李扬的~~~~~~~那个传教士学的!”庄虎臣支吾道。总不能告诉你,是看美国大片的时候学的发音吧。

庄虎臣突然觉得有点奇怪:“慢着,你说谁,你老师是哪个?邓肯?马刺队打大前锋的那个?”

“马刺队?前锋?这是什么东西?我从来没听说过!”

“噢”庄虎臣舒了口气,也是啊,那个nba里威风八面的“石塔”,估计他爷爷这个时候还没出生呢!应该是重名了。

“清教徒在大清也有传教士吗?我是天主教徒!”容龄疑惑道。

庄虎臣习惯的挠头道:“这个,这个咱也搞不清楚,洋人的教派也那么多,弄不明白!”

“法兰西和意大利、西班牙基本上是信奉天主教的,比如你保护过的雷纳神甫就是天主教的神甫。而俄罗斯是信奉东正教的,美利坚是清教徒的国家~~~~~”容龄耐心的解释着。

这两条腿真长啊,条还真顺,要到二十一世纪,那不是当模特,就是被星探挖走当了明星了!腿上面的腰长的也好啊,这么细,胸脯倒是够丰满,该大的地方大,该细的地方细,就是不知道那个该小的地方到底小不小```````````也不知道她天天吃的是什么,怎么就这么会长。

“庄大人,那个叫李扬的神甫应该就是个清教徒吧?”

“啊,嗯,可能吧,应该是吧,谁知道呢!”庄虎臣的思绪被她又从九重天拉回了地面,觉得嘴边有点湿答答的。

“您的夫人真是很美丽!象个天使!”容龄由衷的赞叹道。自打她回到大清,别说旁人,就连她自己,平时见太后的时候都得把脸画成僵尸一般,没办法,太后爱看这个。今天猛然见到清丽可人,钟灵鼎秀的楚颦儿从身边走过,忍不住就抓拍了一张。镁粉燃烧发出的强光把楚颦儿吓的够戗,结果就惹来了冰儿替主子出头。

“谢谢您的夸奖,不过,准确的说,应该是我的未婚妻!因为我们还没有按照中国的礼节举办完婚礼!”

“未婚妻?呵呵,这个名字起的妙,应该是庄大人的创造吧?您的事迹,雷纳神甫和我讲过了,你为了保护教民和神甫,英勇的和异教徒战斗!您是个伟大的骑士!”容龄眼睛里满是崇拜。

真拿我当汉奸了?和义和团打仗是骑士?你当我真想打啊?雷纳那老鬼子的命还没那么值钱吧!

“对了,容龄小姐,你那个老师,教什么的?他是美国人吗?”

“哦,是的,她是个伟大的舞蹈家!不过,她现在在巴黎,在美国没有人懂得欣赏她的美丽和她无以伦比的现代舞蹈!”容龄先是神采飞扬,旋即又接了一声悠悠的叹息。

美国现代舞?庄虎臣脑子里hip-hop音乐立刻就炸开了,接着就是“快使用双节棍~~~哼哼哈嘻~~~~”,这个时代就有这玩意儿了?难道周杰伦也穿越了?她的美丽?难道这个邓肯是个女人?

怪不得这丫头身材这么好,原来是跳舞的,不知道会不会抱着柱子跳钢管舞?嗯,不错,穿个皮背心,拿着个马鞭子,抱着钢管,身体象蛇一般蜿蜒缠绕,迷离的眼神,再微微探出一点红润的舌尖~~~~~~~~,意境真好啊!

“姑爷,她拿那个怪物把小姐的魂给勾了,你管不管啊!”冰儿是真的有点急了!

庄虎臣不知道怎么了,今天思想老是抛锚,回过神用手一指道:“哎呀,这个不是什么勾魂的妖怪,是照相机,照相机你懂不懂?和画画差不多”

冰儿沉下脸,狠狠的瞪了庄虎臣和容龄几眼,转身走了,背后的大辫子随着腰肢的扭动,也是蛇一般的摇摆。别说以前怎么没发现啊,这丫头的腰居然也是满细的!

“庄大人,我为我妹妹上次对您的无礼向您致歉”容龄轻轻欠身一躬。

“这个就不用了,我也没在意!是我自己不懂得西洋人的社交礼节!不能怪小格格!”庄虎臣假意辞谢。

“我们姐妹在法国呆得太久了,所以很多大清的规矩不是很熟悉,阿玛和额娘对我们也管的松了些,您不要见怪!”

见怪?怎么可能不见怪,当着雷纳那个老鬼子把老子糟践的一毛钱都不值!不过德龄那个丫头长的还是满可人疼的,要是给我做个小秘,那我就勉强接受了,一家人嘛,那就不见怪了!江湖上不是传闻,小姨子的屁股有姐夫的一半吗?不过好象她还不是我小姨子吧?咳,早晚的事情!庄虎臣在心里已经把这对姐妹纳入了后宫。

心里虽然这么想,嘴上还得客气:“没有的事情了,我是真的没有丝毫怪罪小格格的意思,大格格您是太多心了!”

容龄仔细看看他道:“您不需要那么客气,我觉得你不象大清朝的男人~~~~~~”

嗯?不象大清朝的人,难道你看出我是穿越的?看出我准备颠覆你们旗人的江山?要是那样,不管是再诱人的女孩也得下了辣手,杀人灭口!拍一下光秃秃的脑门,我这是怎么了,真是做贼心虚,人家不管说什么,都觉得是针对自己的!看来是脑子有问题了!妄想症!

“那您觉得我象什么人?”

“你给我的感觉,更象个西洋人,尤其是象英国的绅士!你有英国绅士的那种教养和骨子里的骄傲,不过,你身上还有美国人的那种活力和热情,不管怎么说,都不象大清的男人!”

哦,这样啊,英国绅士的教养,美国人的热情,这么夸我,我会骄傲的!我虽然优秀,但是也别这么直接,比如咱们可以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两个人在没人的地方慢慢的研究我到底有那些优点,顺便探讨一下人体构造学的问题!慢着,怎么越咂摸越觉得不是味儿呢?既象英国人,又象美国人,怎么都不象中国人?这算是个什么东西?这不就是个杂种二鬼子嘛!庄虎臣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您以后可以不叫我大格格吗?比如,叫我容龄~”容龄的脸上泛起了红云,声音也变的细若游丝,几不可闻。

第四十一章 两处情思 (二更求票)

“小姐,你是没看见,姑爷太可气了!不但给小姐你出气,还摆个姿势给那假洋婆子用勾魂机照,那洋婆子也不要脸,青天白日的,就和姑爷站在院子里说话!一个大姑娘,也不知道羞耻!将来看,谁家会娶个这么没脸没皮的东西!”冰儿在屋子里越说越气,咕咚咚往嘴里灌进了半壶凉茶。

楚颦儿好象没听见一般,只是翻着手里的线装书。

冰儿又是气恼又是着急,走上前去,劈手夺下道:“好了,这《石头记》少看一次也罢,都什么时候,你还有闲心看书?咿,是《三国》?小姐怎么看起这书来了?这个是爷们看的书啊!“

楚颦儿从她手里抢过来道:“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总是些不相干的事情,他的事情讲给我做什么?“

冰儿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她道:“小姐,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糊涂?你和姑爷在一个院子里住着,虽说堂还没拜罢,但是别人看着,就是夫妻了!要是姑爷真的娶了那个洋婆子,你往哪里搁?现在姑爷要是不要你了,连七出的罪名都不需要,连修书都省下了,到那个时候,你怎么办?还能再嫁吗?”

“哼,有什么大不了的,真有那么一天,我剪了头发当姑子去,实在不行,还不是有个死吗?”

冰儿急忙朝地上啐了几口“呸、呸、呸”,连忙拿细瓷盏倒了杯清茶,递给楚颦儿道:“快别说这不吉利的话,喝口水,漱漱,赶紧吐了!”

楚颦儿接过茶盏,放到桌上,又把书页打开。

冰儿双手合十,念叨着:“坏的不灵,好的灵,坏的不灵好的灵!”

夜已经很深了,远处街上遥遥出来更鼓的声音,隐约可以辨出是二更天了,冰儿早也酣然入梦。楚颦儿终于合上手中的书卷,伸伸腰,缓步走到窗口。从桌子到窗口正好是五步,从床上到门边也是五步,自己就活在这个五步的天地里。自己从小没了娘,全靠爹一手带大,以前自己还有个绣楼,家里还有个花园可以游玩,虽然不大,但是也是一方天地,闲了也去修剪一下花草,喂一下水池里的锦鲤,春末花朵凋残了,一片片的收集起来,放在布袋子里,洒一捧清泪,用小花锄细心的把它葬了,虽然凄婉,但是自有一番滋味。

四年前,父亲坏了差使,没几日就病倒了,在床上躺了不足一个月,就过去了。父亲尚未断七,那些杀不完的狠舅奸兄,就来打自己家的主意。父亲做官的时候,他们一个个见了她都是笑脸盈盈,说不完的亲切,现在父亲一不在了,立刻就来霸田产,占房子,道不尽的凶残。自己和冰儿靠着典卖些家什和母亲留下的首饰,勉强度了几年。

三年服满,庄家来迎娶,没想到却嫁了这么个泼皮无赖。几个月前,他在集市上那个无耻的嘴脸,直在今天还在脑海里转。女儿家的命本不是自己能掌握的,“夫者,养身之父也”,出嫁从夫的道理自己还是懂得,也只好随他了。

他是长的好看,冰儿说,他长的和话本里的赵子龙一般,自己是不看《三国》这些书,但是还是找了本,是和插页里的图画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两道剑眉,说不出的英武。可是再好看又有什么用?横竖不过是个泥水浊物!可是真能不和他过吗?娘家是回不去了,现在自己是孑身一人,根本就没娘家了!可是和他过,这日子又如何能过得下去?天地之大,竟无我楚颦儿容身之地吗?

听冰儿说,那个洋妖女也说自己生得美貌,象什么天使,好象是洋教里的七仙女吧?纵然自己再生的如何楚楚动人,又有什么用?牡丹仙子曹国夫人这样的国色天香,也需常大用这样的惜花客才懂得欣赏。自己那个相公?想想就头痛,可惜了的,白生了一副好皮囊#蝴会晓得怜玉惜香?这几个月,觉得他变了些,似乎也有可取的地方,但是今天故态重萌,虽不是自己亲见,冰儿是不会对自己扯谎的。

想着想着,楚颦儿不由得眉头紧锁,两行清泪打湿了衣衫。

院子里,月色清凉如水,已经是十五了,月亮格外的圆。

“啊欠、啊欠”庄虎臣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杨士琦端着酒杯笑道:“怎么,纷卿兄,有人想你了?”

庄虎臣拿块帕子擦擦鼻子道:“你老哥又取笑我#涵会想我啊!来,再走一个,今天喝倒了,就睡我这里!”

“很晚了,我还是走吧,今天的酒算是喝出味道了!”杨士琦道。

“这才哪到哪啊?再陪我喝几杯”庄虎臣拉祝蝴的袖子道。

“兄弟啊,劝你一句啊,容龄那丫头你最好别招惹,旗民不通婚,汉军旗人那也是旗人呐!你官作的再大,还是个汉人!”杨士琦没头没脑的冒出了一句。

庄虎臣一撇嘴端着酒杯,摇摇晃晃的站起来道:“旗人怎么了?老子喜欢谁,就娶谁!”

杨士琦哈哈一笑,含混不清的道:“好!果然是我兄弟,有名士之风!有道理,什么他娘的礼法?什么旗人、民人,什么满人、汉人,喜欢哪个娶哪个!好!就凭这个,咱们哥俩再走一个!”

“来,干!”

“兄弟,和你认识这几天,真痛快!可惜啊,哥哥要走了!”

庄虎臣半眯着眼睛道:“走?你去哪儿啊?”

“回济南,这里的差使也办完了,早就该回去了,继续当我的能参不能议的参议!”杨士琦从兴头上一下跌落,叹口气道。

“回什么济南?哪也不去,这钱庄里还有你的股份,你那个狗屁参议能发几个银子?不回去,就在祁县住着!”庄虎臣说话口齿也不利索了。

杨士琦拿起酒壶,摇了摇,说道:“已经喝了快三斤了吧?我是不行了,喝不动了!我比不得贾俊臣,他是志在商贾,要的就是在商帮留名!我杨家世代书香,出个商人算哪门子事儿?你那股份啊,也别乱派了,没多少了!我掰着指头给你算算啊!西帮分了三成,贾俊臣是大掌柜,一个人背一成的身股,店里的其他伙计、跑街合计占了一成的身股,这都已经去了一半了,赵驭德是名义的东家,起码也得有一成吧?如果你再按当时许诺的给我和贾继英三成份子,你这个实际上的东家,就成了空筒子了!”

庄虎臣一直就没算这个帐,被他分斤掰两的一算计,登时酒都醒了,嘴上还是勉强道:“男人大丈夫,一句话一个钉,吐口吐沫砸个坑#旱话怎么能不算呢!”

杨士琦笑道:“你费尽了心机,好容易讨了这套富贵,难道就要平白的都送人?好了,别装大方了!贾继英都只要了一成的身股,你许诺的那一成半他都不要,我能要?我杨家虽然不是家财百万,但是也不缺银子使唤!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庄虎臣咧着嘴,僵硬的笑了笑。乖乖,当时就顾着穷大方了,现在算了算,真的是差点就替别人做了嫁衣裳,以后一定不能犯这样的低级错误啊!还是策划主管呢!连最基础的小学算术都忘记了,还策划个毛啊?怪不得当年猪头老板不给自己长工资呢!就这水平?管顿饱饭就很对的起自己了!

权力,还是权力在作怪,自己现在做事,已经没人敢管了,起码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没人敢管着自己!当时哪怕有人提醒一句,自己也不至于昏头到这个地步啊!一时间,只觉得背后发凉,没有控制的权力不光是会害死别人,也能害死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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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飞来横祸(求票求收藏)

大德通是三进三出的格致,最靠里面是两宫銮架暂时歇息的地方。宽大的客厅里坐着十几个人,正当中的主位上坐着慈禧和光绪。下面坐着的是军机大臣、大学生和一干满州的亲贵。

“仲华,想抽你就抽一袋吧,看你坐卧不安的样子,我难受!”慈禧看着在椅子上火烧屁股一般的荣禄道。

荣禄连忙一打马蹄袖,就要跪下行礼。慈禧一抬手制止道:“行了,你也是有年纪的人了,这里又不是紫禁城,弄这些虚礼做什么?”

荣禄作势要从靴子里掏出烟袋锅,看看在慈禧身后向你挤眼的李莲英又直起了身子,笑道:“谢老佛爷的恩典,奴才还是忍忍吧!奴才要是抽开了头,这屋子就进不得人了!”

慈禧一笑道:“那也随你了!小李子,你接着说吧!”

李莲英弓着个虾米腰,叉着手笑道:“得了,奴才就接着讲了!这庄虎臣一派兵封了道路,这些山西的票号、钱庄当时就孬种了,没三天,乖乖的把银子存到了‘点金钱庄’,这庄虎臣也真是个有孝心的,当天就把银子送到了行在报效老佛爷和皇上。”

慈禧笑盈盈的看了李莲英一眼道:“那个庄虎臣给了多少银子,你这么替他说话。”

李莲英正说的起劲,猛然听见慈禧冒出来这么一句话,虽然语调不高,声音也很和蔼,但是在他听来,好象是耳朵边响了个炸雷,他连忙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带着哭腔道:“奴才实实的没有收过他一两银子,老佛爷明鉴啊!如果奴才有半句假话,敢欺瞒老佛爷,就让鬼把奴才吃了!”

慈禧看他的想哭还怕失仪,强压着眼泪,声音都有些哽咽,样子着实的凄惨,多少也有些不忍,抬了抬手道:“好了,我也没怪罪你,起来吧。”

李莲英哆哆嗦嗦的爬起来,额头已经磕红了。汗水顺着发际往下直淌。

慈禧也不看他,对着下面一干人等道:“我看,这个庄虎臣倒是个敛财的好手,就这么几天,随扈的供应就弄的井井有条,是个做事的!”

桂春连忙附和道:“老佛爷说的极是,我看这个庄道,好好历练一下,未尝不是又一个阎丹初!”

荣禄看了他一眼,心道:庄虎臣一个四品的道台,只不过就是给大军弄了十万两的银子,就拿阎敬铭这样的理财奇人,救时宰相来比,你桂某人也太敢扯了!

赵舒翘站起来道:“太后,臣看来,这个庄虎臣做事还是孟浪了些,这山西一省比不得寻常地方,商贾云集,断商路的做法,很是不妥!”

慈禧鼻子哼了一声。

赵舒翘听见太后轻轻的一哼,偷眼看了一下,心道不妙,忙转口道:“当然,庄道的才具还是好的,忠心自然也是有的,大节上自然也是对的,只是处事的手段操切了一点,总归不是正途科举出身,还是书读的少了些!”

慈禧满无表情的看了看旁边的光绪,问道:“皇帝是怎么看的?”

光绪正低头看着手里那块镶着珐琅的打璜金表,听见问话,低头道:“儿子总归是听亲爸爸的,亲爸爸的旨意总归是对的!”

慈禧对他那副阴死阳活的架势早就看惯了,知道他话里的软钉子,也懒得再理他。

荣禄看势头不对,也站起来说道:“奴才看庄道的处置倒是得宜的,那些商人根上就没品行,和他们讲圣人的道理?那是白费!奴才是带过兵的人,知道事情的紧急,大军一日没饷银,那就是祸乱的根苗,两宫圣驾在此,任何事情都出不得!”

桂春坐在椅子上冷眼看着赵舒翘,他这不是自己找倒霉吗?这里的满州王公,有几个是读书的?你自己是同治十三年进士,当然可以说嘴,问题是当着一屋子的满人说科举正途,那不是当着和尚骂贼秃吗?

慈禧看着赵舒翘冷冷的道:“我们孤儿寡母的,被洋人欺负到家门口,一路艰辛到了山西,这一路上是怎么过来的?庄虎臣不是科举出身,吴永也不是科举出身,岑春煊好歹是个举人,可也没中过进士,靠的是祖上的恩荫做的官,细里看看,也算不得科举出身,可就是他们三个不是正途出身的,不避艰险,保着我们到了山西!那个时候,咱们大清那些读了一肚子圣贤书的人哪里去了?朝廷里还缺科举出身的吗?洋兵还没打过来,都一个个丢了城池,跑的影子都不见了!这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啦?”

一句句都是诛心之语,赵舒翘只有跪在地上发抖的份了,嘴唇在哆嗦,可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庆王奕劻瘦干干的身条,脸也是爱新觉罗家标志性的刀条脸,六十二岁的人了,精神还算好,他平日里和赵舒翘还好,见他的样子着实的可怜,本打算垫上几句好话,但是看慈禧的神情不善,旁边的荣禄他们几个也都是冷冷的眼神,又抖抖山羊胡子,把嘴边的话又和着唾沫咽下去了。

慈禧仰这脸看着顶棚,满屋子的人都是大气都不敢哈,只有赵舒翘就那么跪着,大白天的,可屋子安静的象深夜,空气憋闷得让人窒息。

“老佛爷,不得了啦!”一个公鸭嗓子撕破了沉寂。胖太监崔玉贵跌跌撞撞的从外面跑了进来,大帽子都没戴,就光着脑袋冲进了屋子。

“混帐东西,还有点规矩没有!”一直对屋子里的奏对充耳不闻的光绪突然发作了,恶狠狠的骂道。

崔玉贵扑通就跪在地上了,但是给人的感觉更象是摔倒在地上一般。满屋子的人的心都揪起来了,该不是又有什么祸事来了吧?

第四十三章 生意兴隆(求票)

“点金钱庄”临街的房子当了铺面,后面有个很大的院子,屋子都是相连的,上面有个三丈见方的平台。这几日,王公大臣来到祁县的也多了,庄虎臣把在“大德通”的房子腾了出来,搬到钱庄里住了。

“赳赳”,天上的鸽哨叫的清亮,几十只鸽子绕着屋顶飞来飞去。汤竟轩站在平台上,手一挥,鸽子就向他指的方向飞去,看来是早就训练好了的,鸽子和他的手好象有一根无形的丝线栓着一样。汤竟轩脸上浮现着得意的神情,鸽子也真是听话,让飞就飞,让落就落,如臂使指一般。

陈铁蛋、王天纵、李贵三个,见他仰着脸看着鸽子入神,蹑手蹑脚的顺着楼梯上了平台,汤竟轩全然不知。

“砰!”一声响亮,吓的汤竟轩险些坐到地上。猛然回头,才发现陈铁蛋拿着洋枪对天空瞄准。刚才的一声响亮,是他用嘴模仿出枪响的声音。

汤竟轩忙压祝蝴的枪口道:“你这混球,不要胡闹,惊了我的鸽子,卖了你也赔不起!”

陈铁蛋嬉皮笑脸道:“汤大人,人家都说鸽子炖汤最好喝,我还没喝过``````”

汤竟轩忙打断他的话道:“你这小混蛋!敢打我鸽子的主意,老子把你扔锅里炖汤喝!”

陈铁蛋一群人哄闹着下了楼。

李贵问道:“咱们去哪?”

陈铁蛋笑道:“还去老地方,王哥,你可得好好教教我,你那枪玩的太漂亮了!”

王天纵淡然一笑道:“你先把准头练出来,才能学别的!光有个花架子管个屁用。”

一群半个小子,闹嚷嚷的穿堂而过。自从那天,王天纵一枪打断甘肃绿营守备的辫子,陈铁蛋他们就缠着他学枪法,白天到郊外打靶子,晚上就瞄着香火头练眼力。洋枪都换了新式的,马玉昆念着庄虎臣帮忙讨饷的情,送了五十杆奥匈帝国产的曼里彻来福枪。子弹更是管够,随便拿。王天纵也年轻,少年心性,好为人师,天天就带着这些混小子们放枪,遇上个山鸡、野兔什么的,晚上就拿来加菜,庄虎臣一是忙,二是也懒得管他们。十来天的功夫,据说他们的枪法都大有长进,“点金钱庄”的伙食也好了不少,更是交口称赞,愈加没人说他们不务正业了,反正他们本来就没什么正业。

前堂的铺面现在是贵客盈门,借银子的存洋钱的,络绎不绝,再没有了前几日那种门前冷落车马稀的凄惨景象。

“贾大掌柜,您上次说的八厘的息还算不算数了?要是还是那个利息,小号想借三千五百两。”

“赵东家,您借一步说话,这个是你给弄的上好的印度双狮土!噢,您不好这口啊?那没关系,你留着送朋友也好啊!您说,您喜欢什么,兄弟一定给您置办来!对,对,对,说正题!您看啊,上次您钱庄子的股份不是想让点出来吗?兄弟也想入一股,价钱好说,您老人家开个口,兄弟要是还个价,您直接大耳刮子把我扇出去!``````````哦,没了啊,三成的股份都分干净了?那算了吧,这烟土您真不要?您太客气了,还是和我见外啊!那我就真的收回去了啊,你说这送出去的东西怎么好意思收回来呢?”

“我说赵东家,这好处不能让那几大家都分光了吧?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的买卖做的本就艰难!您这天字第一号的生意,说什么也要照顾我们一下吧?这样,您看行不行,太原和西安那里,兄弟都还熟悉,那里的藩司和兄弟关系还不错!您的钱庄子要是有在那里开分号的意思,兄弟给您当马前卒,打个前站!您要开分号,可一定容兄弟入一股啊!银子我先存你柜上,利息不利息的无所谓的,这个就算是定钱了啊!您留步,我先走了,不耽误你买卖了!”

赵驭德忙的脚不沾地,不停的见人打千行礼,这买卖不好他累心,买卖太好了也累人,这腰一天行礼都给行的僵硬了,一辈子也没笑这么多过,脸都笑的麻木,白天有时候抽空打个盹,醒了以后伙计们还问他,东家梦见什么好事了?梦里还笑的这么开心,口水都流出来了。老子什么都没梦见,是脸笑麻了,没别的表情了!你说这贾继英他怎么就不累,一天到晚的接待客商,晚上还要盘帐、点库存。一天睡不到三个时辰,累个臭死,他居然更精神了!年轻就是不一样啊。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过,赵驭德头也不抬,就打了千问道:“这位爷,您是存银子的还是借款的?”

“哎呦,我的赵东家,咱家既不存银子也不借钱~~~”一个公鸭嗓子道。

赵驭德觉得声音熟悉,急忙抬头看去:“啊呀!是哪阵风把张公公您老人家给吹来了,小五子,赶快泡茶!要最好的龙井,张公公得意这一口!”

“茶就别泡了,咱家有事儿找庄大人!”

“什么急事,也不耽误喝口茶,您看看,你都热的一头汗了!小五子,你快着点,娘的,没吃饭啊,泡个茶都这么慢,一泡尿的工夫就办好的事情,你磨蹭这么半天!”赵驭德回头对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计骂道。

张顺一脸苦笑道:“赵东家,您给咱家上的是茶还是别的什么?一泡尿的工夫,您说的好词啊!罢了,咱家这事,耽误不得,太后有口谕!”

赵驭德登时就是一个激灵,忙道:“张公公您稍坐,我现在就找少爷来摆了香案接旨!”

“罢了,还是咱家去后堂传吧,在钱庄子铺面上接旨,那算唱的哪一出啊?”张顺阴沉着脸自顾自的穿过铺面向后堂走去。

不多时,后堂里就传出一个公鸭嗓子拉着长音道:“传太后老佛爷口谕```````太后说了~~~~~~”

第四十四章 风云再起

赵驭德兴奋的眼睛通红,腮帮子上的横肉的绽起,冲着庄虎臣嚷道:“少爷,这次我一定得跟着去啊!娘的,十五年都没打过洋毛子了!憋的手都痒痒了!”

王天纵脸上挂着一丝冷笑,手上的柯尔特六子左轮在手上滴溜溜的打转,慢声细语道:“赵大叔,你都一把年纪了,也该轮到我们年轻人杀几个鬼子玩玩了,再说,你十五年前已经杀过洋鬼子了,都不稀罕了!我们可还没开过洋荤呢!”

赵驭德不屑的看了他一眼道:“你小毛孩子,我怕你见了洋兵吓的尿了裤裆!”

王天纵不服气道:“老不以筋骨为能,你都快五十的人了,该回家抱孙子了!”

陈铁蛋接口道:“呵呵,那少爷得帮管家老爷找个娘子,先把儿子生出来!然后过个十八年,才能接上这个茬!”

赵驭德绷着脸,食、中二指一并拢,关节直接就敲在陈铁蛋的脑门上,给他一个脆的:“小兔崽子,活腻味了!”

一屋子人看着陈铁蛋抽着鼻子抱着脑袋的样子,都直笑。陈铁蛋疼痛稍微轻了点,又是一脸的赖皮相,冲赵驭德做个鬼脸。他们几个坏小子当年小的时候,都是骑在赵驭德的肩膀上长大的,虽然经常听长辈们说起,当年赵驭德在军中如何凶悍,但是毕竟不曾亲见,也没真个怕了他。

庄虎臣莫名的激动,心跳的“砰砰”响,勉强压抑着心情,故做平淡道:“你们争什么啊?我是到娘子关军前押运粮草的,又不是去打仗的,再说了,那洋兵就那么好打的?要是那么容易,洋人能打进了北京城?都在家安生点,我把粮饷押过去,就回来了,铺子里的生意才是要紧的!”

一屋子的人本来都是热血冲了脑门,结果被兜头一瓢凉水浇下,弄了个没意思。

张顺今天过来,传了太后的口谕。庄虎臣又送了一千两银子,张顺因为保荐汤竟轩到粮台上当差的事情,庄虎臣把面子给他做了个十足,这次又收了银子,就把实底给交了。

朝廷请求联军休战议和,洋人不允和议,执意要举兵西进。洋兵几乎兵不血刃就拿下了保定、定州,然后三天的工夫就又占了正定、获鹿,眼见就要进了山西。娘子关是进山西的咽喉要道,想进山西必须从这里通过。这儿的守军是从获鹿败下来的湖北武功营,现在驻扎在了井陉。武功营飞马向行在请旨,称粮饷、兵力、器械都不够,要求后撤到西安,并请行在也移驾继续西行。

两宫听见洋兵要打过来就慌了神,荣禄一听武功营想撤,当时也急了,也顾不得什么“多磕头、少说话、不做事”的九字箴言了。发了死令给武功营统制方友升,如敢后退入山西一步,立斩!又一天几封急电给现驻扎在江宁的大同镇总兵刘光才,命他十万火急赶到娘子关勤王。

可是兵是有了,粮饷、器械总得有人保障啊!结果一应亲王贝勒、军机大臣,议来议去,也没个章程,最后赵舒翘灵机一动,点了庄虎臣的将,太后不是说他有理财的功夫吗?那正好,钦差宣力副使,粮台总办的帽子扣在头上,不大不小,正合适!庄虎臣二十岁不到的年纪,区区四品的道台,弄个钦差会办,那都是有点过分了。这下子,正钦差大臣又没了人选,又是议来议去,最后还是慈禧金口玉言,一锤定音,以军机大臣、左都御使、礼部尚书鹿传霖为钦差正使,监军宣力,赐用紫缰。

庄虎臣胸膛里的热血也是沸腾,哪里还记得什么翻云覆雨、推倒满清的大计划,自打穿越以来,就没舒坦过。打了义和团,把自己的同胞杀了个尸横打谷场。很光彩吗?娶个老婆,又不让上床,天天晚上孤枕难眠!很过瘾吗?弄个钱庄,倒是成功了,眼见用不几年,就能迈进有清一季,屈指可数的几大富豪行列。可是发的是国难财?汉奸的帽子就在面前放着,戴到头上很舒服吗?

从北京城里逃出来的人,声声血泪的泣述着那里的惨状,洋兵压根没把中国人当人看,看着不顺眼的人就当义和团杀掉,北京城都快成了酆都了,到处是死尸,埋都没人埋,夜里都喂了野狗。就连同治的国丈,户部尚书崇琦的老婆、闺女都被几十个洋兵拉到天坛给轮奸了。回到家,一家子都喝了毒药了。大学士倭仁的老婆都九十多岁的年纪了,洋兵都没放过,百般的羞辱,最后活活的给折磨死了!这些王公大臣都这样的命运了,那就更别提一般的老百姓了!

去他娘的,不想了,该死鸟朝上,不死当皇上!左右不过是押运个粮草,最多也就是个监军,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就算运气背,真和洋兵接上火了,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豪就死球了!和八国联军打仗死的,总比在榆林堡和义和团开战强吧?死在义和团死里,明明是被逼的动了手,一个二鬼子、汉奸的罪名还跑不掉!和联军打,死了也是个民族英雄吧?二十一世纪的时候,一直自称是愤青呢!这次不能还没遇见鬼子就怂了吧?

“少爷,你就带着我去吧,老赵别的本事没有,杀鬼子那是不输给别人的!这帮猴崽子哪见过打仗啊?怕是见了血就尿炕!这做买卖的事情,我是真的不行,拿鸭子上架的差使,您就委了别人吧!那一成的份子,我也不要了,我没儿没女,老绝户一个,要那么些钱做什么?带棺材里啊?”赵驭德苦苦哀求道。

“庄大人,小的说句大话,就凭我这两把枪,几十个人都不在话下!一百个来,一百个死!我王天纵愿意追随大人,和洋鬼子见个高下!最不济,也能给大人当个保镖吧?”王天纵也是满脸的急切。

庄虎臣一咬牙:“好!都去!奶奶的,和鬼子拼了!”

满屋的人都是一脸的欢欣,仿佛是要参加一个盛大的聚会般的兴奋

第四十五章 乔致庸(上)求票

祁县的街头在经历两宫到来后的兴奋、新奇,然后又被乱兵搅扰的惊慌、无措,终于恢复了平静。市面重新又繁华了起来,甚至比原来更加的热闹。随扈的官员、兵丁,三五成群,呼朋唤友的到酒馆买醉,有些个轻浮的,更是把手里还没暖热的银子填了婊子的热被窝。

庄虎臣一行人今天都是便装,没有步行,更没坐轿。说实话,庄虎臣怎么也不能习惯密不透风的轿子,觉得憋闷。所以一行人都是骑马的,而且骑的都是伊犁的高头大马。在街道上马蹄铁把青石板路踏的答答做响,引的路人侧目。

贾继英控着缰绳和庄虎臣缓步并行,脸上满是为难。

“大人,你看,我就不要去了吧,铺子里那么忙?”几乎是哀求的眼神和语调了。

庄虎臣微微一笑道:“今天,人家指名道姓的请你和我两人人,你不去,也太失礼了吧?”

“大人,你是知道的,我是‘大德通’出来的人,见他们有些那个”贾继英一脸的尴尬。

庄虎臣举着马鞭向前一指道:“我的贾大掌柜,你往前面看,用不了三年,咱们的‘点金钱庄’就是大清最大的买卖了!你贾大掌柜就是天字第一号的掌柜!这些西帮的东家、掌柜见了你的面恐怕连巴结都怕不赶趟,谁敢让你一天不舒坦,老子就叫他一辈子不舒坦!”

贾继英顺着鞭梢的方向,只看见远处的街市上,星星点点的灯火已经开始亮了起来。已经是初秋了,天一黑,空气里的燥热就慢慢消散,深深的吸了两口清凉的空气,心里顿时舒畅了许多。天下第一掌柜!这六个字此时在胸膛里燃烧了起来。

“这乔家今天请咱们是什么个意思?”平息了心情,贾继英问起了正经事。

庄虎臣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咱们不去,何必给他这个脸?现在咱们的生意也做开了,用不着和乔家搅在一起!”

庄虎臣淡然道:“怎么,贾大掌柜还记着乔家的仇?”

贾继英苦笑一下道:“我和乔家有什么仇啊?我只是觉得没必要和这些鼠目寸光的东西打什么交道,现在正是咱们取而代之的好机会!那天杨士琦说的好,天与弗取,反受其咎。要不是乔家昏庸,这代理行在粮饷的好事能轮到咱们?现在既然老天把机会给了咱,大人,你可不能发善心啊!我怕你见了乔家的人,几句好话,你就心软了,商场如战场,弄垮了乔家,咱们就真的成了天下第一了!”

庄虎臣哑然失笑道:“奸商,奸商,无奸不商,你贾继英好歹也算是读圣贤书出来的,御使杨深秀的学生,你老师也算是同光年间的一代名臣,戊戌年,一道弹章笔杆儿可抵五千军,你倒好,当了几天的商人,就这么狠毒!”

贾继英被臊的满脸通红,喃喃的说不出话来。

“啪”,贾继英骑的枣花骝冷不丁的被庄虎臣对屁股抽了一鞭子,“悉律律”一声暴叫,翻踢亮掌就猛冲了起来。贾继英一下没有防备,险些被掀了下来,只听见,他在马上叫骂:“你这畜生,也慢着点,你想颠死爷爷啊!”

看见贾继英的狼狈相,一群人都是哈哈大笑。庄虎臣一夹自己骑的雪青马的肚子,骏马也开始加速,渐渐撒开了。十几匹马的蹄声在街上格外的清脆。

祁县东南角一座二层的小楼,虽然也有斗拱雕梁,但是整体的风格还是古朴质拙,和山西普通的前堂后宅的商铺没什么区别,要是硬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房檐下挂着一串硕大的红灯笼,显得特别的醒目。门头上黑漆泥金大匾上四个大字:汇贤雅叙。

楼宇虽不出众,进得里面却是别有一番洞天。绛红的轻纱幔帐,从屋顶缓缓泻下。工笔的仕女、花鸟图栩栩如生,一看就知道是名家的手笔。名贵的鸡翅木的茶几雕着“天女散花”的图案。紫檀的书架上,珍惜的宋版线装书好象是坊间学堂的三字经一般整齐有秩的码放着,随人翻看,有些竟然是海内久已不见踪迹的孤本。

南洋来的红木隔断后面,传来“叮叮咚咚”的琵琶声,清越处不嘈杂,委婉处不模糊,伴随着一阵阵软糯的吴语评词,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引人无限暇思,浑然忘记这里是山西,感觉仿佛置身于江南一般。雅致而不沉闷,富贵而不凡俗,果然是好去处!

“我说马狗,你别看了,不怕一头栽下去啊?冬天还没到,我老高还没打算吃狗肉进补哩。”个子高高的一个中年人,眉宇疏朗,鼻子高高,四方口,灯光映照下眸子里精芒射人,堂堂一表,凛凛一躯,好生的气派。

乔家复字号的大掌柜马荀正把脑袋探出到雕花木窗的外面张望。听见人言语里损他,张口就骂道:“老高你个混帐玩意!老子都急的火上房了,你还在这里放狗屁!”

“只有你这马狗能放出狗屁来,我老高那是不行的!”被称为老高的人笑道。

“你娘的这张臭嘴!能吐出什么象牙来?”马荀嘴上也不吃亏。

一直蹲在椅子上抽烟的阎维藩突然呵呵一笑道:“老高的嘴里是吐不出象牙的!喂,老高,那得什么东西的嘴里才能吐出象牙?”

“狗嘴里吐出象牙!”老高和阎维藩异口同声道。

马荀斗嘴吃了亏,脸憋得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一张红木雕五福捧寿的太师椅上一直在闭目养神的清癯老者也是淡淡一笑道:“好了,高钰、阎大掌柜,你们都少说两句吧,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孩子都多大了,马上就当爷爷的人了,还是那么胡闹!老马那都是三十年前的笑话了,你们还挂在嘴上!”

高钰恭恭敬敬的走到跟前,给老人的烟袋里装上烟丝,递了过去,又在墙上划着了洋火点着。这才道:“老东家,我这也是心里闷,说个笑话。”

阎维藩满脸阴郁道:“贾继英是个人才啊!可惜咱们没用好他!”

“什么他娘的人才,就是个吃碗面反碗底的东西,西帮里象他这么混帐的还真不多见,我老马算是长见识了!”马荀怒气冲天道。

阎维藩反口相讥道:“良禽择木而栖,咱们‘大德通’拿人家当根草,韩信在项羽手下也不过是个执戟郎,到了刘邦那里就是大将军!”随即不知触动了那根衷肠,叹了口气道:“还是我自己没用好他啊!”

第四十六章 乔致庸(下)求收藏、推荐

清癯老者微微一笑道:“人才?天下人才多了,你能都扒拉到咱们‘大德通’?再说了,你阎大掌柜不是人才,马荀不是人才,还是他高钰不是人才?咱们这回失了先手,不是你们的过!你们想事情想的周到,走一步要看三步,这个说到哪里也是没错的!

“老东家,可是这天大的富贵落到姓庄的小子手里,我真是不服啊!我们也算是做了半辈子的买卖了,硬是没玩过这个毛孩子!”阎维藩恨恨的道。

这被阎维藩称为老东家的人,不用问,天下只能有一个,那就是西帮的领袖,商界的翘楚,“在中堂”的主人,乔致庸了。他已经是八十岁的人,本来基本上不管生意上的事情,已经全交给孙子乔映霞了,又安排阎维藩辅佐,自己躲着清闲要颐养天年了。但是这次庄虎臣把钱庄的股份让出三成给了西帮的几大家,让阎维藩着实的慌了神。

一个庄虎臣还吓不住阎维藩,虽然现在他在朝廷眼看着还算红,但是他才多大,还毛嫩着哩!一个“点金钱庄”也吓不住阎维藩,即使是代理了行在的粮饷,一个外来户想在西帮的老巢里抢饭吃?打不败你,也挤垮了你!以太谷曹家为首的山西几个家也吓不住阎维藩,都斗了那么多年,哪次让他们占过便宜,手下败将,还能言勇?

但是这三股子一合槽,那就是要命的势力!庄虎臣圣眷优隆,朝廷里的大佬都不愿意轻易得罪了他,偏偏他做事又张狂,给银子也摆不平他!豆腐掉进灰堆里,对他是吹不得打又不得!“点金钱庄”代理了行在的粮饷,如果向朝廷要求再代理了山西、陕西、甘肃等省的藩库,那就是个釜底抽薪,断了乔家的财源。太谷曹家早就对乔家虎视眈眈,其他的常家、王家、渠家,哪个对乔家不是如此?这次都在“点金钱庄”入了股份,这套天大的富贵人人有份,一个个都往自己的碗里舀了一勺子,有这碗汤垫底,还会真的怕了乔家?能不利用这个机会把乔家打倒在地,再踩上几脚,让自己永世不得翻身?只要几家一起挤兑,抽干了“大德通”的库存,源头没了水,池子里又被放干,那真是乔家的灾星到了!

乔致庸翘着山羊胡子,昏花的老眼里闪过一丝光芒,把几案上的茶端起来品了一口,才慢悠悠的说道:“这天下的财货本来就不是谁家的,有德者居之,有能者得之,这没什么,要是都象你这么想的窄,那我乔家现在还应该在包头摇货郎鼓。

你阎大掌柜的本事,在整个西帮,也是没人比的了的!但是你的毛病,就是心胸狭窄了些,总想把人一棍子打死,奸商、奸商,都说无商不奸,其实,商人更应该胸襟广大,你看过几个富甲天下的大商人是靠偷奸耍滑起的家?富贵险中求,这话不假,当年我那么大笔的银子借给了西征的大军,那不是弄险是什么?可是富贵更应该在和中来求,这次庄虎臣能平安过了你们联手打压这一关,靠的是什么?靠的就是个和字!让出一些份子,换来个汇通天下,这买卖做的好值啊!这样的人,不好好结交一下,做个朋友,难道非成了敌人,弄的两败俱伤才好吗?”

乔致庸话虽然说的语调平静,但是却句句入理,弄的三人是哑口无言。

沉吟了半晌,阎维藩才慢慢说道:“老东家教训的有理啊!是我自己想事情想的浅了,做也做的操切!老东家一生豪气干云,冒着枪林弹雨下江南,硬生生在长毛控制的地盘里打通了丝、茶路,给西帮闯出了一条生路。又慧眼识珠,简拔马大掌柜,使包头的生意三十年来一直蒸蒸日上,我呢,就不用说了,本来是个没人要的,心灰意懒辞了东,准备回家种地的人,老东家不顾七十四的高龄,自己轿子不坐,让给我这没脸的人坐,老东家说的有理,人才哪里都有,但是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长有,老东家有胆有识,堪称商界的刘皇叔!”

一番话娓娓道来,有歌颂乔致庸的生平,有褒奖他的胆略,有夸赞他的眼力,这马屁拍的让人着实的受用,还捎带着自高了身价。老东家是刘备,你不就成了诸葛亮了?怪不得这阎维藩能做总号的大掌柜,别说做买卖的本事大,就看这逢迎的功夫,也是一般人万万不及的。马荀看着这个才四十岁的阎大掌柜,心里不胜唏嘘。

乔致庸心中也是受用,笑盈盈道:“你能悟到这一层,那就好!放心吧,这么些年,多少大风大浪咱们都趟过来了,还能在这个阴沟里把大船翻了?”

高钰不知道想起来了什么,窃窃一笑道:“老东家,不知道这庄虎臣习惯不习惯到‘相公’里谈事儿,那次请小军机王大人,呵呵,他听说‘相公’这俩字,跳着脚就跑来了,结果憋了一晚上,脸阴的滴水,走的时候连句客气话都没有。后来一打听,原来他以为‘相公’就是脔童,感情这位军机章京喜欢兔子!”

乔致庸鼻子一哼,满脸的不屑道:“现在朝廷的官,论起治国、军事、理财,那都是个懵懂,你要说听曲、吟诗、对对子,打麻雀牌,玩鸟弄鸽子,那是无一不精,这些还是雅的,有些个更不堪的,养戏子、包脔童,什么污七八糟的都来,比些市井无赖都不如!”

见乔致庸谈起了国事,几个人都是摇头、叹气,不胜唏嘘之至。

马荀突然激动的大叫了一声:“哎,看啊,他们来了!”

乔致庸抖了抖衣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傲然道:“走,咱们到门口接接他,我倒想会会这个后起之秀!”

说罢,径直走下楼去,腰板挺的笔直,怎么看也不象个八十的老人。

第四十七章 醋海翻波(一更求票)

“点金钱庄”的后堂,一个个硕大的樟木箱子摆的整整齐齐,上面粗如儿臂的粽绳都给捆好了,一群身强力壮的镖师正在往大车上装。李占标和贾继英两人在一边来回跑着指挥,看得出,这些镖局的趟子手都是干惯了的,该抬箱子的抬箱子,该套车的套车,该给牲口准备草料准备草料,忙而不乱。

外面干活的热火朝天,庄虎臣的房间里也是热闹,一群人围在屋子里闲聊。赵驭德把一个大西瓜熟练的切成十六块,各个都是同样大小,如同用尺子比过一般。递过来一块给庄虎臣道:“少爷,吃一块吧,红沙瓤,马上西瓜就下市了,不吃过几天想吃也没了。”

庄虎臣接了过来,看着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编贝般的白牙。

赵驭德对其他人道:“想吃,自己去拿啊!”

一屋子人都哄笑着去抢西瓜。

庄虎臣把手里的瓜递给了旁边坐着的洋装女孩道:“大格格,你来一块。”

这个洋装女孩十八、九岁年龄,不用问,也知道是驻法国公使裕庚的宝贝千金,大格格容龄。

赵驭德冷眼看着,心里好生郁闷。一个大姑娘家,往爷们住的地方来,算什么规矩?这祖宗留下的三纲五常还要不要了?她一个假洋婆子不懂规矩那还说得过去,没受过教化,如同杨四郎那个番邦生的儿子见佘太君唱的那个:“天朝礼仪儿不懂,念儿是个小蒙童!”顾念她是个番女蒙童,也不说她什么了。可少爷你不应该啊,好歹也是个钦差了,怎么也这么胡闹?让朝廷的御使言官拿住话柄,对景时就是个罪过!老爷家传的好门风呐!当年的十五姨太不也是个台湾的蛮女嘛!有其父必有其子!

容龄轻轻把庄虎臣的手推开,笑道:“我不喜欢吃西瓜,你自己吃吧,说过不要叫我大格格了,叫我容龄吧。”

一推一让,双手相碰,挨挨擦擦间,满是滑腻,庄虎臣只觉得说不出的受用。

陈铁蛋、李贵、王天纵几个坏小子都是互相交换了个眼神,诡异的一笑。

“你们不吃,我吃!”贾继英劈手给夺了过来,边用袖子擦着汗边道:“都快热死我了!”

庄虎臣、容龄俩人对视一眼,都是窃窃一笑。

“大人,除了柜上预备了三十万两应付之外,其余的银子都装了箱子,明天一早就启程运到太原,李总镖头那里的安排都和我说了,不愧是老江湖了,汤水不露,妥帖的很,大人放心吧!”贾继英边吃着西瓜边说道,估计是渴得狠了,吃的满脸都是,衣服上也是片片的红色汁水痕迹。

庄虎臣见他满头满脸的汗,心里也是一阵感动,自己这个实际上的东家还有赵驭德这个名义上的东家都在屋子里躲清闲,他一个人忙了铺子忙银库,真是够辛苦的。原本许诺他的一成半的份子也坚辞不受,只是按照西帮的老规矩,拿了一成的身股,看得出,他是真正是为了在西帮留名才这么卖命的。

昨天和乔致庸见面,那老头单刀直入就谈大德通要在上海和浙江开分号的事情。自己的钱庄要是也能在南方膏腴之地有个落脚点,那这生意就做大了。更别提,上海华洋杂处,说不尽的繁华。什么时候去耍一番,也是美事。

乔致庸大谈了一番在上海开分号的好处,尤其是讲在南方风气开放之地,试行洋人银行的章程,如果得法,将来在整个西帮的钱庄、票号推广,听的贾继英心痒难熬,一再的暗示想入股的意思,结果这老东西一直就绷着,不接话茬。一晚上只和庄虎臣谈论诗词风月,没了话题的时候,连养鸟斗蛐蛐都说的津津有味。

庄虎臣倒还罢了,只是搜尽枯肠和他叙话,贾继英在一边听的心急,到了夜半更深,准备散席的时候,还不见人家有拉拢自己的意思。最后实在憋不住了,自己提出要参与入股。可是自己这边心急的火炭一般,人家连接话的意思都没有,庄虎臣看贾继英的脸色都变了,心一沉,牙一咬,提出拿“点金钱庄”一成的股份来换。两边自然是一拍即合,当时就写了契约。

还没等回到家,半路上庄虎臣和贾继英就想明白了,人家就是等自己这句话呢!“点金钱庄”,这个名字起的分毫不差,现在这个钱庄真的是能点石成金了,大清朝所有的皇粮国税都要经自己的手,说是日进斗金绝对不为过。

还是年轻啊!沉不住气,又被这些老狐狸算计了。转念一想,人家开的价码也不低,反正不吃亏,两利的买卖,无非是赚大赚小的问题,计较那么多,没意思!

“庄大人,您在想什么呢?是在想出征的事情吗?”容龄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眨着,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庄虎臣回过了神,看见满屋子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和容龄,也是有些脸上挂不住,连忙打岔道:“我突然想起一个关于洋人的笑话,你们爱不爱听?”

“大人,快讲,快讲”陈铁蛋是最喜欢凑热闹的。

“你的故事,应该是最好的!”容龄一副崇拜相。

看着一屋子的人期待的眼神,庄虎臣的虚荣心小小的得到了满足。

“话说啊,同治年间,咱们大清,有个出使英国的钦差大人,你们想啊,咱们大清的官员,哪里有懂洋话的?”

“你不是就会说英语吗?你不也是大清的官员吗?”容龄接口道。

庄虎臣被她打断,假嗔道:“听故事不要说话!”

容龄俏皮的向他撅嘴做了个鬼脸,本来就比葡萄大不多少的嘴,现在看着和樱桃差可比肩了。两片红唇鲜艳欲滴,看得庄虎臣心动神摇,恨不得变只蚊子在上面狠狠的叮上一口。

“少爷,你快讲啊!”陈铁蛋催促道。

“哦,对了,我刚才讲到哪了?”

“讲到钦差出洋!”

“对,对,那个钦差不懂洋文,就找了个南洋的二鬼子当翻译,翻译也就是通译了。话说钦差到了英吉利,那里的洋官到码头接待。钦差听那个翻译说,洋人的规矩官员出行要带着太太一起,这样才算尊敬。钦差怕洋人不高兴,就想着入乡随俗罢了,把太太一起带着下了船!”

赵驭德闷哼了一声道:“这洋鬼子就是不懂人事!蛮夷之邦!哪里有女人在外面抛头露面的道理?这牡鸡司晨,还能有个好?”

“东家,庄大人不是讲笑话吗?你莫当真。”贾继英也是年轻,听的正有味道。

赵驭德斜着眼睛看了看容龄,嘴唇蠕动了几下,把口边的话又给咽了下去。

庄虎臣继续讲道:“那洋人官员见到咱们大清的钦差,又是拉手又是行礼,客气的不得了,钦差也是得意,心想着,咱们天朝上国,果然是有体面的,这洋人还是敬重咱们的!那洋官按照他们西洋的礼仪,照例要夸奖一下女眷,就说钦差大人的太太如何如何美貌之类的客气话。咱们的钦差呢,也听翻译说过,洋人有这么个礼节,就也客气道‘哪里、哪里’,不料那个通译也是个二五眼,他是南洋长大的,洋话倒能懂个十足,可是这中国话,就只能听个大概意思,他直不楞楞的就按字面的意思给翻译了!”

“他是怎么翻译的?”容龄好奇的问。

“那个翻译对洋人说了,为啊,为啊!”

容龄登时就笑的花枝乱颤,一屋子的人都不明白,傻傻的看着她。

“大人,那个翻译说的是洋话吧?什么意思啊?”李贵瞪着眼睛问道。

“那翻译不懂钦差话里的意思,他就给翻译成,什么地方,什么地方。”

这下全听懂了,都是笑的喷饭。

“那后来呢?”赵驭德也忍不住问道。

“后来啊,那洋官也是纳闷,心想,我不过是客气一下罢了,你还当了真了,她哪漂亮,我怎么知道啊?不过要是不回答,也是不礼貌~~~~~~~”庄虎臣卖了个关子,对李贵道:“去,把爷的烟卷拿来”

李贵连忙在柜子里摸出了一听,掏出一枝恭恭敬敬的双手递给庄虎臣,然后拿洋火在墙上划着,给他点上。

“那个英国人怎么说?说她哪里漂亮?”容龄睁大了双眼急等着听下文。

庄虎臣微笑着看着她,一语双关道:“哪里都漂亮!”

满屋子人都是哄堂大笑,只有容龄脸上泛起了红云,晚霞满天。

窗子外传来一个女人恨恨的声音:“不要脸!”声音象是从牙缝里生生挤出来的,一字一顿。

庄虎臣忙往窗外张望,只看见一个高高的身影一扭一扭的走了,长长的辫子随着腰肢的摆动甩来甩去,从背影也能看得真切,那是楚颦儿的贴身丫鬟冰儿。

这下,还不知道她该怎么和自己那个半拉子老婆嚼舌头呢!哎,我的光辉形象在她那里这回是彻底完了。

女人啊,好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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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话:真不好意思,又厚颜无耻的来求票了,可是没办法啊!推荐和收藏要是上不去的话,那编辑是不可能给好推荐的!各位读者大大,有票就砸啊!再多俺也不嫌多!

第四十八 一对狗男女

再有三天就是朝廷定的去娘子关前线的日子,该准备的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劳军的饷银、补充的枪械、弹药、被服、帐篷,一应所需物事都安排停当,一辆辆大车都是装的满满的。荷枪实弹的甘肃绿营和武卫军警惕的围在旁边,路过的人都是远远的避开,连敢凑上前看热闹的都没有。

粮台上当差的这些人已经是忙了好几天,现在也终于消停一会了。本来是不应该忙成这个样子的,前几天刚刚被举荐到粮台上的几个文案、书办、师爷有好几个突然就辞了差使,弄的剩下的几个人忙的脚踢屁股。庄虎臣也不在意,这些人反正也是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个顶个的都是獐头鼠目,面目可憎,看了就影响胃口,不在眼前晃悠更舒心。

“想当年,老子的队伍才开张,

只有那十几个人来,

七、八条枪,

被皇军追的我魂飞胆丧,

多亏了阿庆嫂叫我水缸里面把身藏,

似这般救命的恩永世不忘,

胡某人讲义气永记在心上~~~~~~~

庄虎臣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边学在西部牛仔的样子把玩着左轮手枪,边扯着嗓子唱着“沙家浜”。

“好~~~”陈铁蛋带着一帮子亲随捧臭脚,叫好声响成一片。

庄虎臣装腔作势的抱拳拱手道:“有钱的您捧个钱场,没钱的您捧个人场!”

李贵从怀里掏出一个大子,扔到桌子上的茶盘了,也是拿腔拿调的道:“小娘子,唱的不错,小模样长的也俊,拿着,这个是爷赏你的!别不好意思啊,来,再给爷唱一段,大爷有的是钱!”

一群人笑的捂着肚子,陈铁蛋边笑边说用指着他道:“李贵,你真是个活鬼,学少爷学的还真象!你怎么不去天桥卖艺呢?”

庄虎臣不禁脸一红,自己附身的这个前世恶少,原来就是这么个德行。

赵驭德黑着脸走过来道:“混蛋,你们当这里还是榆林堡啊?没规矩的东西!”转过头又用半是生气半是惋惜的眼神看着庄虎臣道:“少爷,你现在是钦差了,怎么还和这些混小子厮闹?这些个东西蹬鼻子上脸,记吃不记打的货!您别自己落了身份!”

几个坏小子低着头躲到了一边。

不远处的树上,栓了根长长的绳子,冰儿正在仔细的把洗好的衣服一件件的抖落开。绳子高了些,找了个板凳,站在上面费力的晾晒着。

陈铁蛋刚被赵驭德骂了个没脸,悻悻的走到冰儿面前,又立刻嬉笑着说道:“冰儿姐姐,要不要我帮忙啊?”

冰儿白了他一眼,没有搭理他。

陈铁蛋自顾自的在竹筐里拿出一件月白色的小坎,正准备往绳子上搭,冰儿一见,连忙从凳子上跳了下来,把衣服对着阳光细细的翻检。只见,两只乌黑的手掌印赫然在上面招摇。

“你个没脸的东西,你看看,这个是小姐的衣服,被你的狗爪子摸过?小姐以后还能穿吗?”冰儿轻啐了一口,瞪着眼睛骂道。

周围人又是一片哄笑,饶是陈铁蛋的脸皮再厚,一丝红晕还是艰难的泛上了面颊。

“你们笑什么呢?有什么好笑的事情,讲给我听听!”荣龄从外面轻扭着柳腰走了进来。

庄虎臣看见了她,立刻就眉眼花花起来,别说,她的这个步态还真的撩人,有点《青蛇》里张曼玉的味道,学舞蹈的就是不一样啊!

陈铁蛋的脸皮还真是不一般的厚,见到容龄立刻又换上了惯常的嬉皮笑脸的表情,刚才好不容易才爬到脸上的一抹红云,瞬间就飞到了爪洼国,一边谄媚的把容龄手中打着的小阳伞接了过来,又连忙撑开了一把折椅放到树荫下面道:“大格格,您请坐,小的给您泡茶去!您从洋人那地界带来的的规矩真好,每次都给打赏钱!”

容龄笑着从小手包里掏出了一块鹰洋,扔给了他。陈铁蛋接过来,脸上更是笑的开了花了:“呦!谢大格格的赏了,每次都是这样,真是让小的不好意思!”

容龄笑着白了他一眼道:“不好意思?那算了,还是把钱还给我吧!”

陈铁蛋急忙把钱揣到怀里,皮笑肉不笑道:“大格格的赏,小的敢不要,那就是不识抬举了!小的给您泡茶去,您还是喝君山银针?小的知道大格格喜欢淡雅点的口味。”边说边往茶水房走去。

“什么玩意儿,摇摇尾巴就混了一块洋钱,今天晚上让他买酒,好处不能独吞呐,他也该孝敬孝敬师傅你了!”李贵撇着嘴对王天纵说道。

王天纵只是淡淡一笑,不接这个话茬。

容龄舒服的半躺在折椅上,伸了伸腰,然后微笑着看着庄虎臣道:“你们刚才在笑什么,又有什么好笑的故事了?讲给我听听?”

庄虎臣脸一红,尴尬一笑道:“他们小孩子胡闹,没什么笑话。”

“不嘛!我要听,你告诉我吗~~~~~”容龄嘟着小嘴,发出一个勾魂蚀骨的长音。

庄虎臣登时骨头都被她给麻酥了,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容龄见他不说话,撅着嘴飞了他一眼,然后看着李贵道:“刚才有什么笑话,你讲给我听!”

李贵看了看庄虎臣,嘴唇蠕动了一下,又耷拉下了脑袋。

容龄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后又从小手包里掏出一块洋钱道:“你快说吧,说了,这个就是你的!”

李贵三步并做两步,走到她跟前,眼睛死死盯着容龄的手道:“刚才啊,没讲什么笑话,是我们家大人在唱小曲哩!”

容龄水汪汪的大眼睛现在瞪的更大了,好奇的打量了庄虎臣道:“你还会唱小曲?”

庄虎臣被她看得脸直发烧,讪笑道:“胡乱唱着玩的,你别听他们瞎说。”

“你再唱一次吧,我想听听。”

庄虎臣低着头道:“哎呀,我真的不会唱什么小曲,你就饶了我吧!”

容龄皱着眉头,小嘴撅得更高了:“不嘛,我就要听,我要听嘛``````````”

又是一个勾魂夺魄的长音,把庄虎臣麻的连自己姓什么都忘记了,环顾四周问道:“是不是再唱一个?”

一群恶奴齐声道:“唱一个!”

庄虎臣挺直了腰板,豪气大发道:“好!那就唱一个!”

“想当年,老子的队伍才开张,

只有那十几个人来,

七、八条枪``````````

庄虎臣拉开了云手,拿着架子又扮起了胡传魁。

不远处的树下,冰儿看了看雄姿英发的庄虎臣,又瞅瞅一脸陶醉表情的容龄,心情复杂的啐了一口道:“一对狗男女!”

第四十九 杨士琦吊孝(上)

“哈哈,老远就听见乌鸦聒噪,原来是纷卿老弟在卖唱!”杨士琦人未到,挖苦的话先来了。

庄虎臣咧嘴干笑了一下,急忙迎上前去,亲热的拉着他的手道:“我的好哥哥啊!是哪阵旋风不长眼把您给吹来了,怪不得我的右眼皮老跳呢!”然后回过头对着陈铁蛋挤了挤眼睛道:“去,把咱们家的鸡窝门关好了,黄鼠狼来了!”

陈铁蛋闻弦声知雅意,连忙装出痛心疾首的样子接口道:“少爷,鸡窝门不用关了!”

庄虎臣佯装诧异道:“哦,这是为什么?”

“回少爷的话,咱们家的鸡都被那只黄鼠狼给叼完了,连个鸡毛都没给剩下!”

两人一唱一和,好比弯刀配瓢,端的是严丝合缝,把满院子的人都给逗的笑掉了下巴。

杨士琦是和他们闹惯了的,也不生气,只是笑着摇头道:“纷卿老弟的家教,那是着实的与众不同啊,这些下人真懂你的心思,好一帮狗奴才!”

庄虎臣收了笑,正色道:“杏城兄,不要见怪啊!”

“我见什么怪啊?”杨士琦名士风度,对这些尊卑上下礼法的东西从来是当做狗屁,浑不在意。

李贵恭谨的送上来一壶普洱茶,杨士琦旋开小小的盖子,香气立时就飘了出来,他把鼻子贴上去,闻了闻,方才陶醉道:“恩,好东西啊,起码也三十年了,别的茶要新,茶如美女,要鲜嫩的才可口,独独这普洱如同美酒,越醇越香,好比是半老的徐娘,虽然青春不再,却另有一番成熟的风韵。”

庄虎臣不禁暗自苦笑,这老流氓连喝茶都能联系到女人身上,但是不能说,他讲的没有道理,看来弗洛伊德泛性论的灵感应该是来自中国。

杨士琦今天穿着一身鸳鸯补服,青金石的顶子,白玉的翎管里插着碧绿的花翎。庄虎臣暗暗的纳闷,他平日里是不喜欢穿官服的啊?除了特别正式的场合,寻常时候,别说官服了,他连丝绸的衣服都不怎么穿,总是一领青衫,书生的打扮,今天怎么把全套的僵尸装都给扮上了?

“杨大人看来对女人很有研究啊?”容龄对他那套茶与女人的理论好象很是不满,声音冷冷的。

杨士琦这才发现树阴下坐着的容龄,连忙笑着打了个招呼:“哦,大格格也在啊,今天真是巧啊!”

赵驭德冷眼看着容龄,心里暗暗的不悦。巧?有什么巧的?这洋婆子都快把这里当她家的菜园子了,一天起码要来一趟,一来就是大半天,遇不见她,那才叫巧呢!你说这算个什么事儿?

少奶奶和少爷一直不对付,猛不丁的插进来这么个傻不塄登的二鬼子妖怪,今后这家里还怎么能安生?她要是一般的二毛子也就罢了,少爷喜欢,总不能硬拦着,偏偏是个旗人,这旗、民不通婚是大清三百年的老规矩了,谁能破得?可是瞧这俩人现在已经是王八看了绿豆了!少爷是一惯胡闹的,现在虽然收敛了许多,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难保不犯了旧病,可巧容龄这丫头更是个不知礼法的。万一干柴烈火,弄出个不好来,那朝廷追究是一个为难,家里更是不得安宁了,少奶奶那里如何交代?真要是弄出什么,自己怎么有脸去见九泉下的老爷、太太?少奶奶也真是的,都过去那么长时间了,还是记着少爷的不是,小夫妻要是和和美美,哪里有外人插脚的份儿?

赵驭德的满怀心腹事,别人又哪里知晓?

庄虎臣看着穿着严整的杨士琦,忍不住问道:“杏城兄,今天穿的这么庄重,莫不是有什么大事?”

杨士琦变了脸色,正容道:“杨某今天特为吊孝而来!”

“吊孝?谁家死人了?”庄虎臣有点好奇了。

杨士琦一脸的悲痛道:“特来吊唁我那英年早逝的纷卿贤弟!”

庄虎臣对着他胸口就是一拳,笑骂道:“你这狗嘴里就不能吐出颗象牙?”

杨士琦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把官服的纽子一颗颗慢慢解开,赫然露出白麻的孝衣。

赵驭德心里一惊道:“杨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杨士琦也不睬他,只顾着把外面的官衣脱掉,然后变戏法一般手里多了根白布孝带,自己缠在了脑袋上,活脱脱的一个孝子打扮。然后也不顾周围人的眼光,一屁股就坐到地上,痛哭失声。

“呜呼纷卿,不幸夭亡!修短故长,人岂不伤?我心实痛,酌酒一觞!君如有灵,享我烹尝~~~~~~~吊君弱冠,万里鹏传,少年钦差,天下无双,吊君风度,雅量高致~~~~呜呼哎哉,伏惟尚飨!”不知道他触动了哪根情肠,竟然哭的眼泪吧嗒,抽泣不止!

庄虎臣被他气的笑起来了,他竟然把诸葛亮柴桑口吊周瑜的词改头换面,就用在自己身上了。如果是一般人这样做作,那自然就叫装疯卖傻,肯定是被人一顿老拳,打得亲妈都不认得,可是换了文人,就叫名士风度。一般人去缥婊子,那叫不修德,脏污猫,要是文人去妓院,那叫潇洒风流。这到哪说理去?看来掌握话语权是非常的重要啊!可话有说回来了,即使是耍他名士的派头,这个玩笑开的也太大了,哪有咒人死的?文人玩的再过分,顶多是拿自己开涮,弄个活出丧罢了。

赵驭德虽然听不懂他文绉绉的说些什么,可是也明白,那是祭死人的词。当时火就冲了顶门,抓着杨士琦的孝衣领子,把他提溜了起来,人给拎到了半空中,脚都离地了:“杨士琦,你个狗娘养的!装什么疯魔?我家少爷刚刚放了钦差,你个没品行的东西就来咒他!老子今天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杨士琦连挣扎都没一下,任由他摆布,只是嘴角一挑,冷冷一笑道:“你今天能不能把我的脑袋拧下来,这个还说不准,但是过几天,你家少爷的脑袋那是肯定不能在脖子上了。”

庄虎臣见赵驭德动了真火,眼见杨士琦就要被他当了人肉沙包,连忙喝止道:“赵叔,杨大人和我开玩笑的,你莫当真。”

赵驭德眼睛满是火光,鼻子恨恨的哼了一声,手一松,把他撂了下来。

杨士琦眼睛里都快冷的结成冰,瞅着庄虎臣道:“谁和你开玩笑?我笑有些个人,死到临头,居然还不自知!”

庄虎臣见他的表情,怎么看都不象是来耍笑自己的,忙问道:“杏城兄,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和你一个死人有什么好说的?告辞!”杨士琦一拱手,弯腰拣起丢在地上的官服,摇着头,踱着方步向门外走去。

第五十章 杨士琦吊孝(中)

“杏城兄````````”庄虎臣冲到他跟前,一把薅住了他的衣袖。

庄虎臣在杨士琦的眼神里分明读到了不祥二字,怎么看都觉得他不是来发疯的,既然不是发了狂生的痰气,那搞这一出生祭的把戏必然是大有深意。在《走向共和》里,隐约记得他是个满毒辣的人物。

“不要拉拉扯扯,成个什么样子?不怕下了你钦差大人的身份?”杨士琦说话还是那么阴阳怪气。

“杏城兄,你今日的举动必然是有教于我,兄弟知道你老兄不是个凡人,行此非常之举,必然是有缘故的,兄弟鲁钝,哥哥你就不要打哑谜了!”庄虎臣语气诚挚无比道。

杨士琦看了看庄虎臣,垂下头,长叹了一声道:“既然兄弟你,把话说到这个份,那我也就不拦着遮着了,咱们进屋说去。”

杨士琦就穿着一身孝服大辣辣的走向庄虎臣的书房,庄虎臣把他手里的官服接过,往他肩上披,被他一把给扔到地上。庄虎臣重又弯下腰拣了起来,拍打掉衣服上沾染的尘土,跟着他进了屋。见他们俩进屋,院子里的赵驭德和陈铁蛋也尾随过去。一直眼睛就没离开过庄虎臣的容龄也从折椅上麻利的跳了下来,走进书房。不远处一直在晾晒衣服的冰儿见她也进去了,咬着嘴唇犹豫了片刻,也跟了过去。

杨士琦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看了看庄虎臣,又环顾周围十几双疑惑的眼睛,欲言又止。庄虎臣道:“杏城兄,大可放心,这里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不妨直说,不用避讳。”

“哎~~,纷卿老弟,哥哥问你,你这次去娘子关,做什么去?”杨士琦轻叹一声问道。

“押运些粮饷,协助钦差大臣鹿中堂监军啊,怎么,有什么不妥吗?”庄虎臣困惑不解道。

“糊涂啊!押运粮饷,这也罢了,可是国朝都快三百年了,你什么时候听说过大清出过监军?”杨士琦一脸的痛心疾首的表情,用手指戳点着他道。

“杨大人,这有什么不妥吗?”赵驭德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对杨士琦方才的疯魔相也不在意了。

杨士琦转脸瞧着赵驭德问道:“赵大叔,您是和纷卿贤弟的尊翁老大人一起打过仗的,算得老行伍了,你当年打仗的时候,军中朝廷可有派过监军吗?”

赵驭德皱着眉头想了半天道:“这个倒是从来没有过的,不过打仗吗,朝廷派个人看着,也应该不算个什么事儿吧?”

杨士琦鼻子一抽,哼了一声,不屑道:“不算个事儿?只怕庄兄弟的命就坏在这个不算个事情上!”

庄虎臣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汗毛都炸起来了,但是又摸不到头绪,心里直打鼓。

陈铁蛋也收起了那副青皮相,额头渗出汗水,挤到近前道:“我的好杨大人啊!你就别卖关子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我大清自世祖顺治爷定鼎以来,一应政治、律法皆是承前明之制,惟独这以家奴驭大将的内宦监军制度,没有承袭,概因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一个不懂军事的人在那里指手画脚,必然干扰为将者的独断。我大清自太祖以七大恨告天起兵,几代皇帝都是亲历战场的,最明白这个道理。就是在三藩做乱,长毛叛逆,朝廷最危急的时候,也不曾坏过这个规矩,可是,这次,却偏偏派出了监军的钦差,这还不奇怪吗?”

庄虎臣习惯的挠了挠头道:“这个,怪是怪了些,但是我还是看不出来和我有多大的干系。”

李贵递过来一个青花釉里红茶杯:“杨大人,您喝口水。”

杨士琦手一摆,李贵又把茶杯放到了一边。

“兄弟,你还是年轻啊,初涉官场,不晓得里面的险恶。”

庄虎臣正色拱手道:“就是因为兄弟不明白,才要杏城兄指点我。”

“朝廷正在和洋人议和,你知道吗?”

“这个兄弟略有所闻,但是好象洋人现在还没有愿意和谈的意思吧?要不然怎么会要举兵西进。”

“不错,洋人是还没有和朝廷谈,可是洋人早就和三大总督的特使在联系了!和谈的章程洋人都差不多弄好了!”杨士琦一张口就是惊人之语。

“不会吧~~~~”赵驭德瞠目结舌道。

“不会?不会的事情多了!咱们大清现在出什么妖蛾子都不稀罕了!”杨士琦也是一脸的愤恨。

“那这和兄弟我,有什么关系?”庄虎臣还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那我问你,你觉得咱们大清的兵能打得过洋人吗?”

庄虎臣不假思索道:“我觉得够戗!”

杨士琦一拍桌子道:“着啊!那你是监军,打烂了仗,自然要拿你问罪,洋兵一但破了娘子关,那往山西是一马平川,再无险可守。两宫的安全都没有了保证,你还有命吗?”

庄虎臣当时就冷汗淋漓,自己怎么没有想到这一层呢?这几天被个钦差的头衔给烧的脑子都坏了!

赵驭德脸一沉道:“我家少爷两世受朝廷的恩遇,老爷打法国白鬼,马革裹尸,一炮打死了洋人的司令官,英雄盖世!少爷又是太后老佛爷亲手简拔,这个时候不替朝廷卖命,还要我们这些当官的做什么?再说,洋人我又不是没打过,也是一个脖子上顶个脑袋,真要拼了命,还不知道谁胜谁败呢!”

杨士琦一脸的冷笑,拍着巴掌叫好道:“说的好,说的精彩!真是振奋人心啊!就凭这句话,当可浮一大白!只可惜啊,如果纷卿老弟有老大人的那种战死疆场,马革裹尸,名留青史的命也好,怕只怕,当了菜市口的冤死鬼了!”

“杨大哥,你就直说吧,我都被你吓死了!”庄虎臣也是真急了,脖子上的冷汗把领子都给湿透了。

“兄弟,这么和你说吧,你面前的路有三条,如果打不过洋人,联军破关进了山西,一是你战死疆场,这个还算是好的,二是你战败逃得一命,作战不利,危及两宫,就是个不赦的罪,难免被朝廷砍头,三是你如果祖上有德,皇天保佑大清,万一侥幸得胜了,那你就死得更冤了!”杨士琦停了一下,伸手又把那个茶杯拿过来,抿了一口道:“这茶凉了。”

庄虎臣急忙道:“那个,那个谁,赶快给换杯热的去!”

陈铁蛋赶紧把杯子接过来,从西洋式样的暖壶里兑上点热的,用手在杯子外面试了试温度,又给拿了过来,双手恭恭敬敬的递给杨士琦。

一屋子的人都是心情忐忑的看着他,杨士琦好象看不见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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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杨士琦吊孝(下)

庄虎臣听着杨士琦的讲述,冷汗淋漓,现在不光是后脖领子湿了,整个长衫的后面都跟被水洗了一般,粘忽忽的贴在背上。杨士琦来山西前,就在袁世凯那里得到了消息,洋人开出了和议的条件,头一宗就是惩办祸首。这个祸首名单虽然还没具体知晓,但是上名单的条件那还是大致了解一二的。团民首领那是自然不消说了,支持过义和团的大臣要被列在名单里,那也是题中应有之意,据说连太后老佛爷也在这个名单上。单单是这些,也就罢了,听说名单上还要把抵抗过洋兵的统兵大将也开列在上面。

和是肯定要议的,不议也不成啊!总不能让洋兵占了整个大清国吧?杀老佛爷,那也不过是个恫吓而已,真要把杀了老佛爷当成议和的条款,那这个和也就不用议了。这一条洋人也清楚着呢。可是这杀统兵大将,就把庄虎臣给算进去了。庄虎臣的头嗡嗡直叫,好象有无数蜜蜂在脑袋里飞。杨士琦说的话仿佛都在云际里响着,听不真切了。

“杨大人,你莫要吓我!你说的可是真的?”赵驭德的黑脸也是被吓的煞白。

杨士琦苦笑道:“这样的事情,我敢乱讲吗?我杨士琦平日里再是狂妄、混帐,也断不能拿这些话来开玩笑!我今天说的这些,如果传出去,就是个罪过,杀头、充军虽然还不至于,但是我的前程也就完了!”

容龄全身都在哆嗦,咬着嘴唇站了起来道:“杨大人,我这就去找老佛爷,我就是跪死在她面前,让她老人家收回成命,我就拼个死,也要救下庄大人!”

杨士琦阴冷的脸也抽动了一下,看得出,他也有些动容,沉吟片刻道:“没用的,两宫明天就要启驾到西安了,虽然你和太后在一个院子里住着,能见到见不到还不一定,就是让你见到了,你也说不动太后,别平白的给你阿玛招灾惹祸了。”

“不会的,老佛爷最慈祥的一个人,她最疼我和德龄了,我拉上德龄,一起去跪,一定能说动太后!”容龄越说越激动,脸上由煞白变成了胀红。

庄虎臣看着她,心里说不出的爱怜,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道:“别着急,听杏城兄说完。”

“大格格,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是没用的,你想想,朝廷那么多的大臣,光在祁县随驾的就不下百十人,论资历、论官阶,不管从哪里论,也断然轮不上一个二十岁的候补道去当副钦差!为什么是庄老弟?说白了,你后面无根无袢,空筒子一个,把你撂出去顶缸,不会得罪人!老佛爷?老佛爷现在还顾得上保你?说句杀头的话吧#糊现在自己还是个泥菩萨!”

“那就没有转圜的余地?”庄虎臣越听越是心惊。

“没有了,朝廷议和这个大局是不会变的,事实上,不议和又能如何?甲午年,一个东洋小矮子就把咱们大清打的落花流水,现在和天下万国,和全世界的强国同时开战,那还能有个好吗?”

战死是死在疆场,战败要安个误国的罪名被朝廷杀,战胜了要被洋人当祸首惩办,胜也不行,败更不行,不去吧,又不行,这根本就是个不解的死局!

庄虎臣再也没法故做冷静了,装都装不下去了,双膝不由自主的跪下来口齿不清道:“杏城兄,你可一定要救我啊!”

杨士琦连忙扶住了他:“纷卿兄,你快起来!”

“我不怕死在战场上,本来去娘子关,本就有这个准备了!可我怕死的冤枉啊~~~~~~~~”庄虎臣的声音从心底憋出来一样,带着撕心裂肺的沉痛。

呼啦拉,一屋子的人都跪下了,想不到,头一个跪倒,哭的泣不成声的居然是从来没给过庄虎臣好脸色的冰儿。

“杨大人,你要救救我家少爷!我老赵糊涂,得罪了你,你要打就打,要骂就骂

还不解气,俺自己把头砍下来,给你当夜壶!”赵驭德声音里半是惊惧,半是哀怜。

“大人,救救少爷吧~~”

“杨大人,救救庄大人吧!”

“只要你能救我家少爷,我陈铁蛋给你老人家当牛做马!”

一屋子人七嘴八舌的哀求,几个榆林堡出来的恶奴,把头都在青砖地上磕破了。

杨士琦也再没半分平日里轻松调笑的味道,正了正容,一躬到地道:“都请起来,起来咱们才好说话!”

“你不说出怎么救庄大人的办法,我就不起来!”容龄脸上的泪水把铅华都弄花了,脸上一道道青黑色的沟壑。

“大格格,请起来吧,众位都起来吧!办法不是没有,但是你们都不起来,这样如何说话!”

一屋子人才都慢慢站起来,眼睛都直勾勾的看着杨士琦,一言不发,屋子里安静的可怕,空气都仿佛不再流动,压的人心头发沉。

杨士琦又是对着满屋的人一躬到地,脸色满是崇敬道:“纷卿兄弟能有这样的家人,这样的红粉知己,真是令人艳羡!人生如此,夫复何求?说实话,我今天这般做作,就是怕不如此,不能让纷卿兄重视!其实,办法还是有的,就怕兄弟你舍不得!”

庄虎臣苦笑道:“都火烧眉毛了,还有什么舍不得的!没了命,再多的金银财宝都是身外之物。”

杨士琦摇头叹气道:“只可惜,舍得身外之物是不行的。”

“那杨大人,你说要什么?就是要星星,俺老赵也搬梯子摘他几颗!”赵驭德急切道。

“塞翁失马的故事,纷卿老弟总晓得吧,那塞翁的儿子是怎么保住命,没去边关打仗的?”杨士琦看着急的额头淌汗的庄虎臣道。

小学生的故事,怎么会不晓得,我庄虎臣好歹也算读了四年的本科吧?

“他儿子是骑马摔断了腿才保住命的”庄虎臣说着,突然心里一个激灵,头发都炸起来了:“杨兄,你是意思不会是~~~~”

庄虎臣瞪圆了眼睛,眼珠都快崩出眼眶了。

杨士琦苦涩的一笑道:“非如此,不能救兄弟的性命!”

赵驭德疑惑的看着庄虎臣道:“少爷,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庄虎臣苦着脸道:“杏城兄让我自己敲断了腿,这样就不用去前线了!”

陈铁蛋兴奋的高叫道:“好主意啊!”

“砰”、“砰”,赵驭德和王天纵同时都是一巴掌拍在他的脑门上。

“闭上你的乌鸦嘴!少说两句,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赵驭德怒气冲冲道。

陈铁蛋自知说错了话,低着头蹲在了墙角。

满屋子的人再次鸦雀无声,都是一脸的阴沉。

庄虎臣知道杨士琦说的不差,但是要打断自己的腿,那还真是下不了决心,只是木呆呆的站着。

“大人,大人,宫里来人了!”院子里贾继英急促的叫声打破了沉寂,说话间,他已经跑进屋子。

庄虎臣心里又是一惊,问道:“什么事儿?”

“宫里张公公来了,说是有旨意。”

庄虎臣心里又是一咯噔,现在他实在是听不得有旨意这样的话了。

“赶快的,给我换上官服,我去接旨。”

李贵慌忙拿过来四品文官的补服,冰儿一把扯过来,给庄虎臣穿上。

蹲在墙根上的陈铁蛋觉得好生的奇怪,这丫头平日对少爷从来都是摆出一副冷脸,今个是怎么了?突然想到,现在少爷正是万分凶险的时候,自己却想这些,直是无耻!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墙角里的一声脆响把满屋的人都惊动了,只见陈铁蛋瘦刮刮的一只脸上,五个红色的指头印慢慢的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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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话:今天第二更来的晚了,抱歉!





第五十二章 不解死局

庄虎臣勉强挤出一丝笑模样,老远就扯着嗓子叫道:“张公公,您老人家来了,您可是稀客啊!快请,进屋喝茶!”

张顺的脸上也是堆着笑,只是瘪着个嘴,怎么看都觉得比哭还难看:“庄大人,咱家给您贺喜了!”

“我能有什么喜事?呵呵,今天早晨喜鹊在枝头叫,原来是应在公公身上。”庄虎臣还在强撑着说些吉利的套话。

“太后有口谕,庄虎臣接旨~~~~~~”张顺也不接这个话头,公鸭嗓子拉着长音叫道。

“臣庄虎臣接旨!”庄虎臣一打马蹄袖,跪在地上,心脏的跳动自己都听得清清楚楚。

“太后说了~~~~~~~~”张顺拿腔拿调的复述着慈禧的口谕。

庄虎臣只见张顺嘴唇蠕动,后面说的什么都听不真切了,耳朵里嗡嗡的响。开头两句话已经把他吓傻了。鹿钟麟骑马摔断了腿?如果是在昨天,估计自己还会信个五、六分,可是现在,是半分的信任也是欠奉。

好狠的手段啊#涵说满清的官员没血性?谁说满清的官员没胆量?起码是敢敲断腿的这股子狠劲就比自己强百倍!一个一品的大员啊!堂堂的军机大臣,居然为了不去娘子关前线,生生的把自己的腿打断,这大清朝,看来是真的完了!

屋子里,十几个人都是把耳朵贴在窗户口听着张顺宣旨。

杨士琦手一挥,狠狠的把茶杯摔到了青砖地上,惊得满屋人都去看他,只见他手仍然停在半空,手掌虚握,想是抓住什么似的,呆呆立了半天后,象是突然被抽了脊梁骨一般瘫软在椅子上,喃喃道:“完了,完了,现在就是想敲断腿都来不及啦!”

赵驭德抱着头蹲在地上,一言不发,其他人都是沉着脸,屋子里阴霾漫天,只有两个女孩低低的抽泣声,两人四行泪扑刷刷的落下,阴云后面总是会有雨水的。

屋子外面,张顺絮絮叨叨了半天,终于旨意宣完,一伸手把庄虎臣搀扶起来。庄虎臣强打着精神和他客套了两句。今天张顺也没了往日的亲切和黏黏糊糊的热情,嘴巴张了几次,欲言又止,连庄虎臣让人给他送的银票都没接,抱了抱拳,算是告辞,然后火上房梁一般逃了。

“怕沾了老子的晦气?”庄虎臣苦笑着自嘲道。

走到屋子门前,庄虎臣用手揉揉眼睛,又抹了抹脸,振奋了一下精神,高声叫道:“来,叫厨房弄几个好菜,咱们全家人好好喝几杯!爷今天高兴!”

“少爷!”李贵黑漆漆的脸已经是哭的酱紫。

赵驭德恶狠狠的瞪着他道:“没出息的东西,大男人还流猴子尿!赶快去擦干净,去把乔东家送的西洋葡萄酒和三十年陈的老白汾都弄过来,今天让你们这些坏小子也开开洋荤!”

李贵一边用袖子擦着眼泪一边抽泣着走出门外。

庄虎臣团团环顾了房间里脸都阴沉的滴水的人们,突然“噗次”一笑:“你们都怎么了?爷是当钦差,又不是上法场!今天本大人高兴,谁也别扫我的兴头啊!”

“对、对,都高兴,高兴!我老赵今天陪少爷喝个痛快!杨大人,你不许走啊,不喝躺下,那不算朋友!”赵驭德强颜欢笑,回头看看哭的脸上都花了的容龄,不禁心里也是一酸道:“大格格,你也别走,今儿个咱们都是一醉方休!”

容龄挑着嘴角,强撑出一丝笑容,但终于还是控制不住,冲到庄虎臣身边,扑进了他的怀里,头伏在他的肩膀上,哭的不可抑止。庄虎臣用手拍这她的后背,无声的抚慰着。

冰儿看着她,也冲动的想扑上下,但是最终只是一声轻叹,无声的走了出去。一屋子的人都在赵驭德眼神的示意下,悄没声的退了出去。屋子里只留下低声啜泣的容龄和两只手不知道放在哪里的庄虎臣。正在庄虎臣觉得这样的气氛下,应该发生点暧昧的小情节的时候,却发现屋角的椅子上,颓然半躺着表情沮丧,脸色难看的如同死了老子娘一般的杨士琦。

庄虎臣从未见过他如此颓废的样子,只觉得他的眼神里无限的悲凉,仿佛陷入必死之局的是他杨某人一般,这还是那个风流不羁,放浪形骸的杨士琦吗?

这顿酒喝了整整五个时辰,洋怀表的指针都从中午十二点走到晚上十点了,量窄的已经喝趴下了,酒量好点的也是喝了吐,吐完又接着喝,就连容龄也是把法兰西国的葡萄酒当凉水往肚子里灌,喝了一瓶以后,就是一会哭,一会笑,哭罢笑罢又接着喝,直到最后人事不知被人抬上轿子里送回大德通。就在她上轿的时候,嘴里还在喃喃的说着梦话,只是含糊的很,听不真切。

只有杨士琦一言不发,喝着闷酒,别人喝酒脸越喝越红,他是越喝越白,等到二斤老白汾下肚,脸色更是白的发青,没有半分的血色,看着怕人。

喝也喝了,闹也闹了,哭也哭够了,赵驭德把人都赶回自己的房间,只留下庄虎臣和杨士琦两个人。

庄虎臣今天倒是喝的不多,反正也就这样了,已然是死局再动脑子也没什么用了,不过心底深处还是希望这个杨氏双杰的老二不要是浪得虚名,起码手段不输给他那个在李鸿章幕府里的哥哥。

“纷卿兄,你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好不好?我又不是大格格容龄,你哥哥我没有断袖分桃的癖好!”杨士琦被庄虎臣盯的发毛。

庄虎臣不禁暗自感叹,这还是那个杨士琦,骨子就没正经过,刚才的表现不过是偶尔的失了常态罢了。

“大格格对你情谊深重啊!以她一个旗人格格的身份,又是太后身边最得脸的人,今天为了兄弟你,跪我一个狗屁不是的洋务参议,就凭这,我对她刮目相看,还有,我看你那个丫头冰儿,对你也是一往情深!老弟,没看出来啊!好本领呐!”杨士琦一脸的艳羡。

庄虎臣尴尬道:“哪里的事情,都什么时候了,杏城还拿我取笑!”

“啪”的一声响,从对面的屋子里传来,吓了俩人一跳,庄虎臣回头一看,楚颦儿房间的灯火还在亮着,刚才那一声响就是从她屋里发出来的。

庄虎臣压低声音道:“杏城兄,你声音也轻着些!”

杨士琦微微一笑,又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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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话:今天下了新人榜,我忽然觉得轻松了,再也不用考虑更新多了、少了的问题,总怕更新快了,提早下新人榜,现在没这个顾虑了。

第五十三章 送别歌(求票)

冰儿倒拿着鸡毛掸子,“啪”的一声狠狠抽到了桌子上,把楚颦儿吓了一跳,手里的绣花撑子都掉到了地上。

“你就不能轻着了,都半夜了,你发什么疯啊!”楚颦儿薄嗔道。

“小姐,你没听见是怎么着?这杨士琦还是个大人呢,说话也是这么着三不着两,你没听见,他喝多了马尿,满嘴胡吣呢!”冰儿柳眉倒竖。

楚颦儿俏丽的杏核眼斜乜了一下道:“哪个让你听来着?他们爷们家喝多了酒,都是满嘴跑舌头,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听这些做什么?”

“小姐,他那样编排我,让我以后还怎么做人啊!”冰儿脸上发烧,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把头埋在双臂中间。

可是外面两个人的嗓门都是实在大了些,想听不见都没办法。院子里的声音清清楚楚的飘进屋里。

“杏城兄,再过两日,我就要去娘子关了,其中的凶险,老兄已经说的明白了,怎么,兄弟要走,你就没什么话要对我说?”庄虎臣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期许。

听见这话,冰儿又顾不得害臊,趴在窗户上往外看,院外的月光本就明亮,石桌上的汽马灯又把旋纽拧到了头,照的杨士琦和庄虎臣两人的表情都看的真切。

只见杨士琦摇头晃脑得唱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

“停、停、停!”庄虎臣连忙叫他打住。

“杏城兄,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庄虎臣脸上的苦笑在灯光下看的真真切切。

杨士琦端起酒杯站了起来,正色道:“哥哥敬兄弟一杯!”庄虎臣赶紧接了过来,正准备说句客套话,他又道:“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冰儿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扭回头对低头绣花的楚颦儿道:“小姐,你听听,你听听!这杨士琦也太混了,姑爷现在都是什么状况了,他还是这样的乌鸦嘴!”

“难不成,你还准备出去骂他一顿?嘴长在他身上,由他吧,文人无行,自古都是这样的。”楚颦儿似乎不为所动。

冰儿看她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真的急了,恨不得把她手里的女红都扔到窗子外面,也不顾主仆身份了,用手指着她道:“小姐,你是真的不当回事?眼看姑爷性命都要不保了,要是姑爷有个长短,你还能怎么办?别人家的女人死了男人,还有个寡可以守着,小姐,你可是连堂都没拜完的,你能回到榆林堡吗?娘家更是没了指望,老爷、太太都不在了```````````”

“别说了```````”

冰儿这才发现原来楚颦儿的脸上有一条条的泪痕,原来,她不是真的无动于衷。

冰儿心里也是一酸道:“小姐,你别再嘴硬了,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对姑爷不是真的无情,他一天早晚两次的问安,就是你再不给他好脸色,他还是来,有几次,我听见他在门口转来转去,他是真的被你弄的没脸了,最后不还是进来了吗?你就是块冰,姑爷这盆火也该把你烤化了!那天我就说了句他长的象赵子龙,你就见天的拿本《三国》看,你心里是有他的,别再嘴硬了!”

楚颦儿悠悠的叹了一声道:“你是不懂的,我也看了他这么多天,知道他是重情谊的人,他是感激我救命的恩,他心里的人是那个容龄格格!”

“那个洋婆子一点羞耻都不讲,还是格格呢!当着那么多的人就敢扑到姑爷的怀里!”冰儿又气又羞道。

楚颦儿摇了摇头,纤手轻轻的摆了摆道:“我倒是羡慕她,真性情,敢爱敢恨,洋人的东西未必都是不好的!起码洋人那里,女儿家都是自己找婆家的,不会出了梁山伯和祝英台,中间横插了个马文才。”

“洋人那里也不都是那样的,那天,姑爷在院子里讲故事,说的就是洋人的事情,那里有个什么罗蜜欧的,还有个什么猪百叶```````````”

楚颦儿本已是哭的梨花带雨,泪迹未干,被她的话逗的破涕为笑:“什么猪百叶,还牛杂碎呢!好好的故事,都被你编排成了什么了!那叫朱丽叶!”

“小姐,你是怎么知道的?噢,我明白了,原来你在屋子里也在听来着!”冰儿诡秘的一笑道。

楚颦儿羞红了脸,半晌方道:“他声音那么大,想不听也不行啊,莫不成我拿棉花堵住耳朵?”

两人正在说话,忽然听见外面“叭”的一声响。

冰儿急忙又跑到窗边望去,只见庄虎臣一掌拍到桌子上,满脸激奋道:“杏城兄,你不用说了,兄弟都明白,横竖不过是个死嘛!既然这娘子关是不去不行了,那我就不打算回来了,男人一辈子,死就要死痛快,就是死,我也要拉几个洋鬼子给我垫背!”

冰儿垂下头,低声道:“姑爷,怎么老是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楚颦儿也是心思烦乱,花是无论如何也绣不下去了,绣花撑子早给丢到了一旁,两只手紧紧的扯着一方丝帕。

“纷卿兄,现在看似危机四伏,几乎是个不解的死局,我刚才也是这么看的,不过,现在细想想,似乎还是有活扣。”杨士琦半闭的眼睛突然睁开了。

“快说说!”庄虎臣急切的问道。

“口谕里讲,改授荣禄为正钦差,但是荣禄是要随驾的,所以你虽是副钦差的位置,但是行的是正钦差的权力,口谕里也说了,准许军前便宜行事,朝廷不为遥制!这就是说,你到了军中,一切都是你说了算,这仿佛还有一线的生机,但是具体在哪里,我现在也说不清楚。”杨士琦也开始挠头了,看来这坏习惯也传染。

庄虎臣满心的希望又被兜头浇了一瓢冷水。

“纷卿兄,我要走了。”

“这酒还没喝完呢,急着走什么啊!我这里又不是住不下,说好了,一醉方休的。”庄虎臣放开心事,又拿起酒壶,给他斟了一杯道。

杨士琦摇头道:“我的意思是说,我要回山东了。”

“杏城兄要走?也罢,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走吧,走了也好”庄虎臣慢慢坐在石凳上,缓缓说道。

杨士琦看着万念俱灰的庄虎臣,想说什么又不知如何说起,两人相对默然无语。

过了良久,杨士琦终于打破了沉闷的空气道:“我要走了,兄弟你就没什么话要送我吗?哪怕是乌鸦嘴,说句臊气话也好啊!”

庄虎臣端起杯酒,仰着脖子一饮而尽,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配合自己动作的慷慨激昂的话语。

一首小时候唱过的歌却从胸臆间升起,他就在月光下缓慢的踱着步子,唱了起来:“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觚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月光下,一个纤长的影子占满了院子,仿佛天地间的一切都不存在了,只剩下他和一个孤单的影子对着那轮明月。唱到最后的“夕阳山外山”时,声音竟然变的哽咽,已然不成个曲调了。

冰儿听得泪流满面,忽然听见身边有人抽泣,转头一看,刚才自己听得入神,没发现楚颦儿小姐不知何时也走到窗边朝外观望,只是她早已不是平日里冷冰冰的面容,此刻哭的伤心,居然是泣不成声了。

第五十四章 最难消受美人恩

天色尚早,初秋的山西,早晚还是比较凉爽,微微的风吹过发稍,还是满惬意的。错了,错了,庄虎臣现在脑袋前半部分是刮的发青的秃瓢,后半部分拖了根长辫子,哪里来的发稍嘛!庄虎臣挠了挠头,习惯啊,真是难改,连思想抛锚都能抛错了地方。

庄虎臣深深的吸了口清凉的空气,伸展了一下双臂。感觉舒服了些。今天早上醒来,只觉得头都要炸开了,“浓睡难消残酒”,说的一点都不错。赶紧又喝了两杯“还魂酒”,这才觉得好了点。

现在是每天例行的“早请示”的时间,再加上一个“晚汇报”,有点文化大革命的意思。庄虎臣在楚颦儿的门前徘徊了半天,每次来,都是看一副冷脸,也确实没味道。但是只要一想起,那天这个娇柔的女孩手里握着火铳,在义和团大师兄的银枪下救了自己的小命,心就软了,更别提穿越后第一眼看见她时的惊艳。

庄虎臣有时候睡不着觉的时候,也在想,鸭子生下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东西,就当成妈妈,人是不是也有同样的习性?为什么自己对着楚颦儿总是有种说不出的怜惜。难道人是鸭子进化来的?看来达尔文的猴子变人理论还有值得商榷的地方。

收住了意马心猿,一咬牙还是敲响了门。

“是姑爷吗?”冰儿的声音今天居然是那么脆甜,感觉好象是天津的鸭梨。

“吱呀”一声,门打开了,冰儿脸上竟然是满面的春风,这样的表情把庄虎臣吓了一跳,太反常了,要警惕!

冰儿搬过一张椅子,笑着道:“姑爷,你坐,还没用过早饭吧?我让厨房把饭送到这儿来。”说罢,就风摆柳枝一半,扭着细腰,甩着大辫子出了门。

庄虎臣仔细的看看椅子,这上面也没钉子啊,这丫头今天是怎么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小心的轻轻坐了上去,又逐渐加大力量,两腿一直绷着蓄力,万一有什么机关,也可以防备一二。试了几下,没什么异样,方才放心大胆的坐稳当了。

楚颦儿低着头,用眼睛偷偷的瞄着他,见他刚才的诸般做作,不禁好笑。

“吭、吭”,庄虎臣干咳了两声,清清嗓子。

楚颦儿默不作声的站起来,拔开一个粉彩瓷罐的塞子,用一把小小的椴木舀子盛出点茶叶,倒进桌上的宜兴紫砂石瓢里,又将西洋暖壶里的热水倒在壶外面烫了烫,方才揭开了壶盖,往里面注水。水将满,又把盖子盖上,摇了一会,把里面的茶水倒进了茶盂。再次把盖子打开,又把水注满,才倒进一个小小的茶盅,双手捧到庄虎臣面前。

庄虎臣一直耐着性子看她表演,还不知道她今天唱的是哪一出,现在见她把茶端到自己面前,就是一愣怔,疑惑道:“给我的?“

“嗯”楚颦儿微笑着点了点头。

庄虎臣几个月了,几乎还没她笑过。只觉得心中的形容词已经不够用了,什么眉如春山,眼若秋波,回眸一笑百媚生,似乎都不贴切,好象是山顶晶莹的冰凌被暖融融的阳光晒得化掉了,一边“叮叮咚咚”的滴在长满碧绿青苔的涓涓小溪,一边将阳光散射成七彩的绚旎。仿佛只有这样的场景才差堪比拟。惊艳,绝对是惊艳!怪不得连容龄这样的女人都对她的美丽赞叹中带着三分的醋意。

“公子在看什么?”楚颦儿被他看得羞红了脸。

“啊,那个,那个什么,哦,我在看你泡茶的工夫,真是好啊!”庄虎臣有点词不达意了。

“先慈是福建人,喜欢茶道,我不过是学了点皮毛而已,公子不要见笑。”楚颦儿低声道。

“哪里的话!欣赏还来不及呢!哎呀!”庄虎臣只顾的看楚颦儿清丽可人的样子,杯子没接好,滚热的茶汤翻在手上,烫的从凳子上蹦了起来。

“你没事吧?”楚颦儿急切的抓过他的手看,随即又想起了什么,连忙松开,登时红云遮了脸。

“没事,没事,我皮糙肉厚,不碍事的!”庄虎臣甩了甩手,示意不妨事。

庄虎臣看着她羞红的脸,和刚才别是一番俏丽,粉面含春呐!要是天天都这样,一天烫他个十来八回,小意思!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她平时对自己好象是话都懒得说一句吧?今天这么热情,搞的真象久别重逢的小夫妻了。太反常了,杨士琦有句话说的有道理,何为妖?反常即为妖!警惕,警惕,不能被美色冲昏了头脑。咳,正事还没说了,还什么夫妻呢,等一会把话说完,这半拉字的夫妻也就到头了。今后还不知道这棵好白菜要被哪头猪给拱了哩!

“颦儿小姐,我有件事想和你说”庄虎臣咬着牙,鼓着腮帮子道。

“公子,我想问问,昨天你唱的那首词是从何处听来的?是何人所做?”楚颦儿没接他的话,反问道。

“这个,这个是我自己顺口胡诌的。”总不能告诉她,是自己上幼儿园的时候,那个老是偷吃小朋友包子的胖阿姨教的吧?更不能告诉她,这首歌的版权所有人现在还没把它写出来,更何况,如果告诉她,写这个的人是民国第一花和尚,追女人都能追到日本去的风流名士,那她还不惊讶的下巴都掉地上。

“噢,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楚颦儿的眼睛里闪过绚丽的神采,随即想起刚才庄虎臣的话,说道:“公子有什么要说的?”

“哎,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怎么和你说吧,我现在的处境,估计你也知道了,冰儿不会不告诉你,我左右也是活一天算两晌的人了,也不想那么多了,咱们那个婚约,我看也没什么必要,幸好你和我还没做了真夫妻,现在分开也不会耽误你````````”

“公子要休了我?”楚颦儿满脸的惊慌失措,咬着嘴唇,受惊的小鹿般的表情。

庄虎臣心里又是一痛,自己初次见她的时候,她就是这样的神态。狠下心接着道:“你和我堂都没拜完,也算不的真夫妻,你犯不着为我受这个委屈``````”

“公子是想看上了容龄格格了吧?那不妨直说!”楚颦儿从慌乱中平静过来,瞪大了眼睛道。

“你想哪去了,我的处境你真的不清楚?容龄是旗人的格格,她和我是两条路上跑的车,再说了,今天她就随太后去西安了,你别多想,我真的不是嫌弃你,我没别的意思,我真的没别的什么意思,哎,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了,这么和你说吧,我是不想你守个冤枉寡!”庄虎臣说话颠三倒四,脑筋都不清楚了。

楚颦儿眼帘垂了下来,怒气也飞到天际,轻声道:“我是你庄家用大红花轿抬进门的,在榆林堡的时候,我就说过,生是你庄家的人,死是你庄家的鬼,我楚家虽不是名门望族,可也是世代的书香,做女人的道理,我还是多少晓得些的。如果公子嫌弃我,那休我出门,我无话可说,毕竟我进庄家的门这么久了,对公子不敬,失了妇德,就算连休书都免了,我也不说什么,堂没拜完,本来就还不算是正经的夫妻````````”

庄虎臣看着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呆呆的坐着。

楚颦儿咬着嘴唇,沉吟片刻,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声音小的几乎让人听不清楚道:“如果公子不嫌弃我蒲柳之姿,能恕我前些日子轻慢公子的过错,明天,明天咱们就把婚事补周全了,也不要大操持了,拜完天地祖宗就好,我愿意和公子做个正经的夫妻。”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是蚊子哼哼一般,脸更是羞的血液似乎都要冲破娇嫩的面皮喷涌出来。

庄虎臣心里一阵欢欣一阵苦痛,只是喃喃道:“你,你这是何苦呢?”

“其实,这些日子我早就想明白了,我长了十几年也没出过几次门,那次出门就偏巧遇见了你这个冤家,女人一辈子就嫁一回,可巧还是你,这也是我宿世的缘分吧!该着我上辈子欠了你的,今生来还。”楚颦儿越说头垂的越低。

庄虎臣血冲顶门,忍不住激动,一把将她揽在怀里,抚摩着她丝缎一般的长发,红着眼圈道:“你是何苦呢,你这是何苦呢```````”除了这句,庄虎臣好象什么都不会说了。

楚颦儿柔顺的将头依偎在他肩膀上,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下来。

“小姐,姑爷,早饭送来了,哎呀```````”冰儿尖叫着捂着眼睛跑开了,门口伙房的胖厨子端着个硕大的红漆食盘傻楞楞的站在门口。

第五十五章 钦差出行

祁县东郊,锣鼓喧天,鞭炮声响的让人对着耳朵说话都听不清楚,空气中火硝的味道呛的人咳的胸口疼。护军亲随都是衣甲鲜亮,抗着红漆的官衔牌,骑着高头大马开道。庄虎臣也是一身煊赫的四品鸳鸯补服,头上的红顶子格外的醒目。

祁县有头有脸的官吏、乡绅都来送行,一个个脸上挂着笑,手里拎着,车上装着礼物,说着吉利的客套话,庄虎臣骑在伊犁雪清马上,频频抱拳致意。

朝廷里的大佬倒是一个没来。两天前,他们就随两宫的銮驾往西安方向进发了,就连容龄、德龄两姐妹也跟着走了,临行的时候连个招呼也没打,让庄虎臣郁闷无比。女人真是善变的动物啊!杨士琦也是一声招呼都没打就走了,在那天晚上的酒席上,庄虎臣脑子一热,和他打了个赌,说自己要是能逃过这一劫,就让杨士琦辞了在山东的差使,来帮自己。杨士琦当时也是酒上了头,随口就答道,要是这样,他就给庄虎臣当幕僚,这辈子就算卖给他了。可是第二天不见了他人影,看来这酒话是信不得。

朝廷这次也是舍了血本,马玉昆的从自己统带的武卫左军加上一路收拢的武卫后军,拣选了一千五百人,凑了三个营头。岑春煊带来的五千甘肃绿营也是挑了又挑,选了又选,勉强也算拣出一千五百人,也是三个营头。岑春煊临走的时候,拍着胸脯道:“兄弟把精锐虎贲都交给你,你老哥一定要打出咱们大清的威风来!”

庄虎臣哭死的心都有,绿营的精锐也白了就是不抽大烟,年龄大于十六岁,小于四十五的,那是有一个算一个,都叫精锐。看着手下的三千虎贲,庄虎臣连挤都挤不出笑脸了。甘肃绿营一个个站没站像,坐没坐象,抗着洋枪和抗锄头一个模样,更别说还老的老,小的小。武卫军看上去倒还雄壮,枪械也整齐,一码色的奥匈帝国产的曼利夏后装洋枪。只是提起打仗,都是垂头丧气,成了咬败的鹌鹑,斗败的鸡,全是被洋兵打怕了的。

庄虎臣搬着指头算了半天,刘光才的忠毅军十五个营头,方友升的武功营有五个营头,算一下也是一万人了,就算吃了空额,打个八折,算了,还是打七折吧!这样保险点,自己那个便宜老爹当年居然敢打四折,也算是个狠人中挑出来的狠角色,赶上商场的挥泪大甩卖了。一万人打个七折也有七千人,神机营前些日子调过去三千人,也算它个七折,好歹也有是两千多点,再加上自己带去的三千兵马,也是一万二、三的大军了。更何况,义和团在娘子关聚集了三万多。

联军一共也没多少人吧?看看自己手下的人,装备也不差啊!就连甘肃绿营都把大刀、鸟枪、苗子扔了,换装了毛瑟88连发枪。武卫军更是夸张,步枪就不用说了,居然还有两挺崭新的马克沁机关枪。这个东西庄虎臣可是耳朵里都灌满了的,四个壮汉往大车上抬的时候,他也是手痒,自己上去换下一个,结果都架到肩膀上了,还是抗不动,差点把自己压趴下,只好悻悻的拂袖而去。

大家伙真不少,十二磅克虏伯炮有十多门、七磅的后装炮足足有二十几门、六磅格鲁森速射炮也有十几门,被称为格林炮的十管机枪还有二十多挺,不过这不是花银子从美利坚国进口的,而是金陵机器局仿制的,虽然是山寨版,但是看块头还是满吓人的,圆筒子里蜂窝般的十个枪管,还是挺有看头的。子弹,火药更是不计其数,还有大炮的各种什么开花弹、葡萄弹、子母弹、实心的钢弹,地雷也不少,这个东西庄虎臣看了喜欢,把武卫军仓库扫了个干净。武库的委员老爷也着实的荷包里落了几个,见了庄虎臣的人,二话不说,喜欢什么,您随便搬。不算别的,光这些东西就溜溜的装了几百辆大车,李鸿章那么多年的洋务也不能算全是白费,起码面子是有了,至于里子,那还两说着。这还不算完,西安、兰州也还在源源不断的往祁县运送补给。也亏了是在祁县这个西帮的大本营,换了别的地方,光这上千辆的大车,两千多的骡子、驮马都不知道到哪里去弄。

看着这么多的人,这么多车的武器、弹药,庄虎臣的心里多少有了点底。上万人马,还不算义和团,就算团民再昏聩,起码可以当民夫使吧?联军不可能把所有的人马都调到娘子关对付老子,他总要留点人,抢个王府、户部啥的吧?自己也算是这五万来人的统帅了,就算这五万人都是江米甜酒,没度数,饶是八国联军的酒量再大,也够你喝一壶了,撑也撑死你!

想我庄虎臣本来就是个小策划,无足轻重的小角色,现在居然成了钦差大人了,有几个人一辈子能带着五万大军打一场仗的,何况打的还是洋人?死了也值了,反正说什么,也不能当了菜市口的屈死鬼。

“庄大人,老朽恭贺大人马到成功,此一战打出我大清的国威!”

庄虎臣正神游天外,又被人扯回了人间,原来是乔致庸这老狐狸。不过,话说回来,对这老头,庄虎臣还是带着七分的敬意,就凭着拿出几百万的银子借给左宗棠,就值得尊敬。生意人偷奸耍滑,捣鬼的事那本来就是题中应有之意,要不然怎么叫奸商?虽然说他借钱的目的还是为了赚几个银子,可是不管怎么样,平新疆张古柏的时候,这笔钱是起了大用途的。至于缺失的那三分,咳!这老家伙占了老子的便宜,我还差点向他说声谢谢!丢人丢大发了!

庄虎臣一个片腿,跳下了马,拱手道:“兄弟年轻,怎么敢劳动乔老东家亲自来送,你是有年纪的人了,你看看,天还下了毛毛雨,凉了身子如何使得?”

老狐狸笑的眉眼开花,双手捧上一个锦缎包扎的盒子道:“老朽犬马之体,怎么敢让大人挂怀!折杀我了!这是一个小玩物,讨个好口彩,大人不要见弃。”

庄虎臣笑道:“又让老东家破费,让兄弟汗颜啊!”

乔致庸仍然是笑逐言开道:“只是些许玩物,博大人一笑罢了。”

庄虎臣突然想起什么,正色道:“乔东家,这次大军的粮饷都由‘点金钱庄’和你的复字号来经营,一边你是东家,另一边你是股东,贾继英还年轻,诸般事物还是要你老人家多操心。”

乔致庸淡淡一笑道:“这里离娘子关,快马不过一天的路程,只要朝廷不再断了商路,若是短了大军的供应,也不用朝廷的法度来拿我,我自己就割了这颗白头!”

见提起断商路的事情,庄虎臣脸上一红,尴尬笑道:“乔东家言重了,您老是办军供的老手了,那是不会出差错的!”

乔致庸拉过来在一边一直陪着笑脸不说话的高钰道:“大人那里,我派高大掌柜随军,一应供应的事情,由他在那里操持,我也放心,高大掌柜的本领,我不说,大人也应该知道的。”

庄虎臣一笑道:“这个自然了,乔家的三杰,山西地面上谁不知道,有他在,我就不用操心这些事情了!老东家,时辰不早了,我要启程了!谢谢老东家了”然后环顾四周,团团拱手道:“谢谢各位的好意,兄弟要启程了!”

“祝大人马到成功!”

“祝大人旗开得胜!”

乱七八糟的吉利话响彻云霄。

第五十六章 目标娘子关(二更求票)

一千多辆大车,三千多乱糟糟的马、步兵,还有驮马拉着大炮,慢悠悠的向娘子关进发,蒙蒙细雨还在下,让人很清爽,也没了艳阳天行军荡起了滚滚烟尘,只是少了些肃杀之气。

庄虎臣和赵驭德两马并行,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本来庄虎臣是不让他来的,结果这新任的钱庄东家也真能拉下脸,四十几岁的人哭天抹泪的,说对不起老爷、太太的嘱托,弄的庄虎臣一点招都没有,只好带上他。

“少爷,你是钦差,哪有钦差大人自己走到队伍前头的规矩?不知道的,还当你是开道的护兵呢!”赵驭德埋怨道。

庄虎臣冷冷一笑道:“就因为我是钦差,我想在哪里,就在哪里。我都是个活不几天的人了,还不能由着性子痛快痛快?”

赵驭德看着他,一脸的不忍道:“少爷,你别听那姓杨的胡扯,哪有那么厉害,我跟着老爷打了十多年的仗了,和洋人也交过手,还从来没听说过有打胜了杀头的事儿?这些个文人连鸡都没杀过,这打仗的事情他们不懂!别听他们胡咧咧。”

庄虎臣苦笑一下,没有接话。

“少爷,昨个我听说你和少奶奶又好了,我是高兴的什么是的,你也是,现在兵荒马乱的,咱就不讲那个排场了,就按少奶奶的章程办,对着老爷、太太的牌位嗑个头,这亲就算成了!老爷、太太,泉下有知,也是高兴着哩!你可倒好,说什么也不愿意,这又拖上了,我老赵还指望早点抱抱小少爷```````”赵驭德絮絮叨叨道。

前天早晨,自己算是和楚颦儿都把话说透了,要说当时不高兴,那绝对是假的,虽然这丫头平时对自己是一直甩个冷脸,但是就看在救命的恩情上,什么都能容她了,更别提自己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对她就是硬不下心肠。容龄要说长相,那也绝对是拔尖的,又是格格的身份,再加上在法国学了多年的舞蹈,那步态,身姿,绝对没得挑了,对自己更是没说的,除了这次不辞而别让自己有点不爽,但是也能理解,真见面,能说什么?自己能让她不跟着慈禧去西安吗?可是,静夜里扪心自问,自己到底更喜欢哪一个,居然是不分伯仲,想的脑仁疼,都没想出个结果。楚颦儿说是上辈子欠了自己的,怎么都觉得是自己上辈子欠了她的!

“少爷,你看,那个不就是杨士琦?他不是回山东了吗?”赵驭德叫道。

庄虎臣抬眼看去,十多丈外的路边,杨士琦一身青衫,随意的倚着一棵泡桐树,微微的风将他的衣摆轻轻的掀动,空蒙蒙的天和如烟的细雨,他整个人似乎都融化在这天地间一般。仿佛前面的景物全部消失了,只余下他一个人,独立清秋,好一派名士风流。

庄虎臣看着他,眼眶有些湿润了,看来杨士琦是被自己打动了,瞧他的样子不象是给自己送行的吧?自己是象那些穿越校旱里写的那样,该收个牛人做小弟了。虽然这个小弟比自己大了许多,而且似乎也从来没太把自己当棵葱。但是自己靠的不是什么虎躯微震,散发出些许王八之气。好象自己还没完全发育成熟的小身板怎么看都和虎躯挂不上关系。如果说,自己有什么让他动容的东西,那就是二十一世纪偾青的热血,那种被老中国上百年的屈辱历史逼出来的血性!

桐树下,杨士琦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斜着眼睛看着庄虎臣。

庄虎臣也仔细打量着他,终于痛苦的发觉,这个老流氓,摆造型的功夫比自己强了太多。装逼居然也可以装的这么帅,看来他是真的有当名士的本钱呐!人比人,气死人,这样的小弟,真的能收吗?庄虎臣痛并快乐着!

“杏城兄,你是学高渐离易水河边送荆轲?”庄虎臣勉力压抑着情绪道。

杨士琦从怀里摸着扁扁的银烟盒,打开递给庄虎臣一根,然后拿出洋火在树上划,正下着小雨,树皮都是湿的,怎么也划不着,一次次的试着。

庄虎臣不禁好笑,看着他猴急的划火柴,一根不着就气哼哼的扔掉,再拿一根接着划,刚才的名士派头,现在一点都找不到了。

杨士琦半天也没把烟点着,只要作罢,接着刚才庄虎臣的话头道:“纷卿兄的意思是,你死了,我接上?我可还没活够呢,不想学高渐离铅筑掷赢政,没砸到别人,自己脑袋没了!”

“你们就别斗嘴了,一见面就打嘴仗,就不能说几句吉利点的?”赵驭德看见杨士琦就没好气。

“杏城兄不是回山东吗?怎么没走?”

“我发了电报,请了两个月的假,反正山东巡抚衙门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我说我脚气发了,走不得。”杨士琦撇撇嘴,自嘲道。

“那杏城兄是打算和兄弟一起去娘子关玩玩了?”庄虎臣明知故问道。

“我也想去瞧瞧,纷卿兄的将门虎子的风采。”

庄虎臣和杨士琦彼此相视,会心的一笑。

“大人,等等我,庄大人,我来了```````”

庄虎臣回头一看,汤竟轩赶着一头大青骡子就追了过来,官服上的袢子都跑的散开了,帽子也戴歪了。

汤竟轩边跑,边拽着骡子缰绳,骡子上居然还驮着两笼鸽子。

“庄大人,我可算追上你了`````”汤竟轩跑的气喘吁吁道。

“你不是跟着吴永随驾走了吗?怎么到我这里来了?”庄虎臣有点奇怪。

汤竟轩喘了半天,调匀了呼吸道:“下官也曾经署过两个差,也伺候过几个大人,可是象庄大人这样待下属的,下官还没见过。大人去前线出兵放马,下官这个时候离开大人,也就不成个人了!下管往西边走了一天多,越想越不是味道,就禀报了吴知府,当时就赶回祁县,听说大人已经启行了,又追到这儿,总算是没白跑```````”

庄虎臣心里约略有些感动,又不知如何说起,看见他带着的鸽子道:“你带这个做什么?”

“下官怕家里人伺弄不好她们,我那个婆娘是个粗人,孩子都带不好,我怕她给喂死了,就给带出来了,自己照拂也方便些。”汤竟轩有些不好意思。

赵驭德让人牵过两匹马,汤竟轩小心的拿绳子把那头走骡栓到马屁股后面。

庄虎臣看着他俩,心里升腾起一股暖意,马鞭向东一指,高叫一声:“目标娘子关,出发!”甩手一鞭,抽到马臀上,战马撒开花,沿着官道,飞驰而去。

第五十七章 拜大神

东天门,离井陉县不过十几里,离娘子关更是只有五里之遥,一条狭长的古道直通山陕两省,青石路上深达一尺的石沟,更是被上千年来的车马碾压的光可鉴人,用手一摸,如和尚的光头般滑不留手。

娘子关、固关、旧关,三关拱卫这西入山陕的门户,两边是高山,太史公书里车不得方轨,骑不得并列的井陉古道是唯一的通行道路。沿着古道进入山里,倒是有一块开阔地,可是这块不算小的平川恰好又被三关俯视,整个地形好比是个葫芦,口小,肚子大,正是兵家所讲的死地。端的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去处。

平日里,井陉古道上人马喧嚣,商贾络绎不绝,好不热闹,现在洋兵占了北京城,哪个还有胆量去做生意?道路上连个人影都看不见,凄凉的很。东天门本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又没什么名刹古寺,也没曲径通幽的景致,太平时节也是荒凉的好。今天奇了,兵荒马乱的,居然有上千的人放着鞭炮,敲着锣鼓沿着几乎湮没在衰草枯杨中的山路艰难的攀登。

“哎,你们快来看,是不是这个?”一个兴奋的声音在前面的草丛里响起。

后面的人加快了脚步,呼呼哧哧的喘着粗气追了上去。

这千把人里,大部分都是包着红头巾,粗布的红肚兜反穿在汗衫外面,拳民的打扮。还有些穿的是官军的号衣,其中还有几个是走兽补服、顶戴花翎,武官的装束。从山下往上看,初秋的山上还是一片翠绿,夹杂着一片片的红色,万绿从中片片红,倒也好看的很。

“就是这!把香案摆上````````”一个穿着一品武职麒麟补子的老头子被两个亲兵搀扶着,说是搀扶是好听的,实际上要不是这两个戈什哈架着,老头早就瘫在地上了。

几个亲兵和团民,把香炉、供果赶紧的摆上,山势太陡,怎么都放不平,当供品的苹果骨碌碌的滚到山下面。

“笨死你们了,娘的,就不知道找点东西给垫平了!”一个穿着熊罴补子的男人骂道。

旁边不远处,两个六十岁左右的人,也是弯着腰喘着粗气。

“老了,老了,不比当年喽。想当年,一天一夜,快马行军三百里,不耽误第二天打仗,现在腿脚不行了”一个肩膀宽阔,四方脸,细长眼睛的老人边喘气边道。他也是一品的武职打扮。

旁边一个穿着二品狮子补服,头上插着单眼花翎的老人,也是喘着粗气道:“是啊,都老了,你说的还是当年跟着江大人打长毛时候的事儿,都四十多年过去了,那个时候,咱们都才不到二十岁,现在都是当爷爷的人了,还能不老?”突然,他,似乎想起来了什么,咧着大嘴笑了起来,都六十岁的人了,居然笑的象个孩子般的天真。

“老李,你笑什么?俗话说,老返小,老返小,你怎么笑的象个吃奶的娃娃。”一品官服的老人打趣他道。

“刘大人,说到腿脚,下官想到当年一个笑话。”二品狮子补服的老人也不管人家爱不爱听,自顾自的道:“想当年,腿如铁,翻山过岭不用歇`````````”

被成为刘大人的老人眼睛里泛起一丝光芒,悠悠的接口道:“现如今,不行了,出门三步轿子接,想当年牙如铁,生吃牛筋不用切,现如今,不行了,只吃豆腐和鸭血。”

二品官服的男人又接着道:“想当年,顶风还能尿十丈,现如今,不行了,顺风还能尿湿鞋,想当年,硬如铁,一天三次```````”

刘大人急忙摆手道:“老李,你停了吧,再说下去,真成了荤段子了,都六十的人了,还是兵痞相!”

老李悠然一笑道:“这是四十年前,咱们编排了笑话那些军中的老家伙的,没想到,现在用到自己身上,还真合适,报应啊!嘴臭没好处!”

刘大人一看,旁边一群戈什哈竖着耳朵在听,虎起了眼睛,环顾四周,一群戴着大帽子的亲兵吓的赶紧跑出八丈远。

“永钦啊,这些陈谷子,还说他做甚?你说,这方友升当年也是楚勇里的悍将,血里火里爬出来的人,怎么也跟着神机营、健锐营的这些旗人大爷胡闹!”

“他是老悖晦了,七十的人了,还弄这些鬼画符的东西,连累咱们也要跟着来。”李永钦老脸上满是不悦。

刘大人揉揉膝盖,找了块山石坐下,又舒张了一下肩背,方道:“他是老前辈,二十多年前就保举到提督的人,总要给个面子。”

“你刘军门也是提督衔实授的总兵,和他平级````````”

“他们武功营前些日子在直隶吃了些亏,来烧烧香,去去晦气也好,再说,他和我是湖南同乡,多少也要顾念点香火情分”刘军门摆手打断他道。

“你瞧瞧,这些武功营的湖北蛮子,还有这些八旗的大爷,是能打仗的吗?我瞅着悬!”李永钦也在周围瞅了半天,没发现合适的平整石头,只得坐在地上。

“能不能打,也得打#蝴们打败了,拍拍屁股走了,我的忠毅军,你的晋威营,都是土生土长的山西子弟,丢了娘子关,洋兵还指不定把山西祸害成什么样呢!”刘军门苦着脸道。

“这仗要是你刘军门挂帅,我老李没二话,你指到哪,我打到哪,可朝廷派来个二十岁不到的监军,荣中堂又远在西安,咱们这些大半辈子的老行伍让个毛孩子摆布,我看这山西也够戗了!”李永钦鼻子一抽,满是不屑。

刘军门摇头无语,他也是够糟心的。朝廷一天几封急电调驻扎江宁的忠毅军回援山西,一路上绕山东、河北跑了一大圈,好容易到了地方。结果这里乱哄哄的不成个样子,健锐营、神机营的旗人和拳民搅在一起,弄的大营里天天香烟缭绕,成了庙会,污七八糟的。武功营在正定和洋兵刚碰了个照面,就一溃千里。方友升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也跟着义和团的大师兄打的火热,就差递门生帖子了。

现在大营里也不知道是谁当家了,前几天,义和团的讨器械,差点把武库给砸了。自己说尽了好话,磨破了嘴,又对付了他们两百杆洋枪,才算支吾过去。想想自己,我刘光才十七岁那年进城卖猪,不想路上遇见设赌的,贪图两个小钱,结果被人把卖猪钱都诓了去,没办法投了军,打长毛、平捻子,几十年从死人堆里熬出个红顶子,自己一个大字不识的猪贩子混到提督衔的总兵,也算是头品的顶戴,二品的大员了,现在居然要受这些个乡野神棍的窝囊气。依了自己年轻时候的脾气,大刀片子都把他们给剁了,可是现在老了,官也做的大了,牵绊也就多,顾及也多,只能打落牙和血吞,忍着。

“刘军门,那个钦差也该到了吧?”李永钦问道。

“哪有那么快,朝廷的钦差什么时候不是慢慢走,一路上顺便勒索地方,就这二百里,不走半个月就算很可以了,就指着这趟差使发财呢!再说,咱们这里是什么好地方?兵凶战危的,快不了!”刘光才对朝廷的官也是看得透透的,突然又想起什么来,问道:“这姓庄的钦差是个什么来路,能扯上线不?”

“前几天,乔家就快马传了信,他是刘省三手下的庄毕,就是那个开炮打死孤拔的庄三疯子,他的独养儿子,原来随两宫銮驾做个粮台,刚放了个钦差,听说太后对他很是恩宠,正红着哩!线倒是好扯,他和乔家正合伙做着生意,这次乔家把高大掌柜都派到他那里当差了!”李永钦对庄虎臣的事情倒是知道的清楚。

“哦,这样就好,别到时候没人扯线搭桥,这小子又年轻,弄出个不好来,老脸没地方搁。”

“这都邪性了!大清朝几百年了,也没见派过什么监军,咱们都是打了半辈子仗的,也没见过这个景儿啊,更别提,军中还有这么些个东西!”李永钦恨恨的用手指了指不远出正在焚香做法的义和团大师兄。

“朝廷对这些个团民姑息,不是国家之福啊!这些个人,要用就收来好好用,定个章程,就当招安了,就算打仗这些人不好使,起码还能耗费点洋人的枪子,现在倒好,团民砸了衙门,朝廷不管,聂士诚在北京杀了上千的神拳的人,朝廷还是当看不见,真是奇了怪啦!”刘光才苦笑道。

“妖孽,就是妖孽,国之将亡,必出妖孽!”李永钦咬着下唇,狠狠的从牙缝里挤出这几句话。

刘光才眼睛睁的老大,恶狠狠的瞪着他道:“糊涂#旱话小心着些!这些话是做臣子应该说的吗?”

李永钦低着头,沉默不语。

“军门,刘军门!”一个穿着飞天彪补子的中年胖子顺着山路爬了上来,看样子是累着了,一脑门子的白毛汗。

“出什么事了?洋兵打来了?”刘光才登时就紧张了起来。

“不是,不是,是钦差到了辕门了,正发脾气呢!您快去看看吧!”

“来的好快呀!”刘光才和李永钦异口同声道。

第五十八章 下马威(二更)

一把太师椅就摆在辕门口,庄虎臣阴沉着脸坐着,一言不发。身边的亲随都是横眉立目,枪栓扯得刷拉拉响,都顶上了火。

“钦差大人,您老先擦把脸。”一个四十多岁的旗牌官,谗笑着递过来热手巾把子,后面一个穿个号褂子的兵勇端着黄铜的面盆。

庄虎臣看都不看他,陈铁蛋一把将面盆掀翻,溅了旗牌官一身的水。

“你们可以啊,都吃了豹子胆了,三天前滚单就发出了,离大营五十里的时候,又专门派人来通传,你们如此怠慢钦差,眼睛里还有没有朝廷!”杨士琦话音里结着冰凌。

“钦差大人还是先到大帐里休息片刻,已经去给刘军门和方军门传信了,马上就到,马上就到。”旗牌官吓出一身冷汗,身体一直不由自主的打着哆嗦,舌头也不利索了。

也难怪庄虎臣恼火,按照朝廷的体制,宣旨的钦差,地方官员要出城五十里迎接,接到衙门,要摆了香案,打发走闲杂人等,全家跪接。自己这个钦差倒好,离大营都不到二十里了,还没见人接应,当时也是心里一惊,莫不是娘子关已经出事了?当时撇下大队,只带着五百甘军的回回马队,连钦差仪仗都扔到后面,飞马直奔大营。等到了以后,差点气炸了肺。各路兵马自游击、守备以上,有一个算一个,都跑到山上去拜神了,居然拜的还是什么白面将军陈馀!这个被韩信背水一战打的找不到北的家伙,居然在两千年后,被人当了偶像来膜拜,这都成什么了?

庄虎臣连大帐气的都没进,搬把椅子直接坐在辕门口,你们不来接钦差,老子倒过来接你们!

大营里留守的参领、佐领,躲在一边偷看钦差的派头,连跟前都不敢去,一群包着红头巾的义和团也来凑热闹,被大营的戈什哈端着洋枪给撵走了。现在面对庄虎臣一群人,这些武弁既不知道如何伺候,又敢上前答话,一时间变的没人理,冷了场了。

远处,烟尘滚滚,三十多匹战马飞一般的向辕门冲来。刘光才和李永钦两个老家伙,二马当先,一路上话都没说一句,只是一鞭紧似一鞭的抽在马屁股上,就嫌跑的慢了。

离辕门还有三十多丈远,俩人首先拉缰绳带住战马,两匹马都是被拉的前蹄悬空,直立起来。后面的亲兵也都急忙勒住缰绳,跳下马,跌跌撞撞的跑到辕门前。

旗牌官苦着脸迎了上去,用手一指,轻声道:“军门,坐在椅子上的就是钦差大人,您怎么才回来啊,钦差都恼了!”

俩人也不答话,急忙跑到庄虎臣面前,跪倒行礼道:“标下迎接钦差大人。”

庄虎臣半晌无语,俩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钦差大人不发话,自己也不能起来,就这么一直跪着,气氛压抑得让人难受。

过了许久,庄虎臣才冷冷道:“二位大人说错了吧?是本钦差在迎接二位大人吧?”

两人面面相觑,更是脸上发烧,身体抖的筛糠一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外面又是一阵战马嘶鸣,又有几十匹马到了辕门口,一个七十多岁,清瘦的老头直接从马上掉了下来,几个亲兵急忙把老头扶起,老头挣开了他们的手臂,小跑着过来,离庄虎臣还有三丈多远,脚一软瘫在地上。戈什哈又是赶紧把他搀扶起来,老头膝行着到了庄虎臣身边,声音都颤抖道:“标下方友升伺候钦差大人!”说罢,身子一软,直接就昏迷了。

刘光才一见,也顾不得礼仪了,急忙叫道:“快传医官!”

庄虎臣见到如此场景,也是无奈,只得道:“算了,都起来吧。”

刘光才和李永钦都是双手撑着地,半天才爬出来。都是六十多的人了,今天爬山已经累了个臭死,听说钦差已经到了,又是一个吃惊,连滚带爬下了山,一路飞马奔来,接着就看到钦差大人脸色不善,心里再加了一个吃惊,又跪了这么许久,早就脱了力。可是再支持不住,还要强自支撑,对着旗牌叫道:“快去安排香案!”

李永钦拉住了刚才送手巾把子的旗牌,低低的嘱咐了几句。不多时,医官带着药箱赶到,又是掐人中,又是往鼻子里滴了些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洋药。半天,方友升才悠悠的醒转。

“钦差大人请到大帐,标下,标下,”刘光才结巴的说不出话来了。

方友升才从阴间还阳,就被两个戈什哈搀着,又到了庄虎臣面前,暗哑的声音道:“标下迎接钦差大人来迟,请大人恕罪!”

庄虎臣冷着脸道:“迎接本钦差算什么事情?你们拜大神才是正经!”

方友升似乎听不出庄虎臣语气里的讥诮,正色道:“回钦差大人的话,两宫圣驾西狩,洋兵占了北京,标下心急如焚,所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如今圣恭蒙尘,做臣子的只有死节而已,今洋兵势大,此一战胜负难料,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为了大清,标下只有舍了性命。今日拜神,非为标下一人一姓之安危,实在是为了两宫的周全祈福!为这娘子关、旧关、固关三关的数万将士祈福,怠慢了钦差,标下情愿领罪!钦差大人如果怪罪,罪在方某一人,与三关众将士无干!”

庄虎臣心里苦笑,这老家伙刚才昏过去了,是不是那个白面将军陈馀显了灵,对他耳提面命,这一瞬间居然有这么好的奏对,满口的忠臣孝子之言,拜大神都拜出了政治意义,提到哲学的高度了!临了,还没忘了对三关众将士卖个好!什么钦差怪罪,罪在一身?明摆着是拉拢三军,和自己打擂台,法不责众啊,这方某人还真是有一套!

刘光才和李永钦两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是唏嘘不已,觉得这老东西,二十多年前就混到提督职衔,那是一点不侥幸,瞧瞧人家奏对的急智,比自己不知道强了多少,自己刚才就只剩下哆嗦了,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蝴俩也忘了,自己好象也算老姜的范畴了!

庄虎臣站起身来,鼻子哼了一声道:“走,进大帐!”

说罢,独自一人在前面,挺着腰板,仰着下巴,旁若无人的走向中军大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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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钦差要杀人

中军大帐里,很简单的陈设,几把椅子,一个硕大的沙盘,公案上摆着金陴令箭。庄虎臣对这令箭很感兴趣,脑子里闪现出一副很拽的画面。庄钦差大人看哪个不顺眼,直接从里面抽出一枝,扔到堂下,高叫一声:“斩!”,下面一群衙役齐声喝道:“威武!”然后一个倒霉鬼哭着喊着:“钦差大人饶命啊!”,衙役不为所动,直接还是把人给拖出去了!最好还有张龙、赵虎、王朝、马汉,大堂自然就是开封府!

都什么年月了,电报传信瞬息万里,火车跑的嘟嘟叫,就连兵勇们都是洋枪洋炮,这些当官的还拿着令箭,扮包公,就差下巴上接个髯口了。

“臣连镇总兵,赏穿黄马褂方友升恭请圣安!”

“臣大同镇总兵,赏穿黄马褂刘光才恭请圣安!”

“臣晋威营统领,赏穿黄马褂李永钦恭请圣安!”

哦,都有黄马褂?看来这玩意也不值钱了,怎么我这个钦差反而没有,什么时候也弄一件穿穿,就当是穿名牌了。

庄虎臣心里好笑,但是脸上还是绷得紧紧,大帐里鸦雀无声,连呼吸的声音都听的清楚。

“圣恭安!”庄虎臣终于冷冷的说出了这三个字。

“都起来吧!”庄虎臣的声音里还是阴沉的滴水。

三个人半天才爬起来,一个个拉长了脸,看着钦差大人,心里都是打鼓,还不知道今天怎么过关了。本来也是的,没事干跟着义和团的大师兄去山上找个没主的坟包做什么?一个供着个白面将军的荒庙,楞是被些个师爷们考据出来是祭奠秦末赵军的统帅陈馀的。这下好了,陈馀本来就是倒霉鬼,二十万大军让韩信几万新编乌合之众打的落花流水。靠这个废物保佑?那还不如指望母猪上树来的稳妥些。

现在把钦差大人得罪的不浅,大清国小三百年了,从来都是官员接钦差,到今天可好,规矩破了,开天辟地第一宗,钦差接了自己。就凭这,钦差大人立刻就可以请了王命旗牌,砍了头都没地方喊冤去。就算钦差不怪罪自己,被御使言官一本参上去,那也不得了,这些都老爷那各个都是“毒舌”,嘴里的唾沫都带着砒霜,安一个欺君的罪过,往轻里发落,也是扔到乌里雅苏台,全家老小给披甲人为奴。

大清律说的明白,辱慢钦差如同辱慢朕恭!一辈子杀的尸山血海的功劳抵不过今天的一场风波,前程是不敢想了,脑袋能保住就念佛了。不过看乔家的大掌柜高钰就在他旁边站着,凭着和乔家几十年的交情,他不会不救吧?这也说不好,生意人都是就高踩低的东西,哪里有什么品行?仨人都是心腹事满怀,脑筋转的比车轴还快,可是怎么也想不出个章程。

“就你们几个?健锐营和神机营的人呢?”庄虎臣突然发现,好象少了几个人,来的时候,明明听说八旗也来了三千人的。

仨人面面相觑,六只眼睛对着瞅,嘴里咕哝了半天,方友升才说道:“回钦差大人的话,标下几个是先回来伺候大人来了,我们走的时候,祈福仪式尚未完结,另外几位大人还在给大师兄护法,应该是稍后就到了。”

“好,好,好的很!”庄虎臣眉宇间拧出了个“川”字,齿缝里挤出的几个字,磨牙的声音都能听见。

“后面的仪仗来了吗?”庄虎臣转头问杨士琦道。

“已经到了,只有运送饷银、弹药的车队还拉在后面,不过也是最多两个时辰就到了。”

“好!”庄虎臣从箭壶里扯出一枝金陴令箭,扔到地上。

“传我的令!一会那几位大人来了,放炮,开中门!本钦差亲自迎接!”庄虎臣的声音倒是恢复了平静。

不过这几句话传到下面的三位耳朵里,听着比三九天的朔风还要刺骨。接钦差才开中门,放炮的,这什么都反着来了。再说,这是大营,又不是衙门,哪里来的中门啊?放炮?放什么炮?莫不是追魂炮?钦差大人要杀人?

想到这一节,三人不由自主又是哆嗦,头皮都炸了,冷汗瞬间就湿了衣衫。

“大人,标下略备了点薄酒,给大人和各位洗尘,军中不比别处,粗陋的很,不成个敬意,聊表我三关数万将士的一点孝顺朝廷之情!”方友升强撑着胆子,卖着老脸来打圆场。

“酒不忙,本钦差是奉旨监军的,监军监军,连军的样子都没见到,还怎么监?这个差使兄弟是不会办了,你老哥教教我?”庄虎臣瞧着这老家伙就来气,拜大神都能拜出理论,也太能扯了!

“标下怎么敢,下官失言了,大人恕罪!”方友升的右手抖的如同发了鸡爪风。

“方军门的手怎么了?”庄虎臣好奇道。这个造型也太象赵本山的“非常六加七”了。

方友升看着自己的右手,急忙用左手把它扯住,控制了抖动,面现惭色道:“一点老伤,今天不知怎么又犯了,在钦差大人面前失仪,大人恕罪!”

杨士琦伏在庄虎臣的耳朵边咕哝了几句,庄虎臣登时就变了脸色道:“赐座!”

几个戈什哈,赶紧的搬来几把椅子,方友升反而慌了神,不明白这位年轻的有点夸张的钦差大人何以先倨后恭,忙躬身一礼道:“标下今天怠慢了大人,有罪!不敢劳钦差大人赐座!”

庄虎臣走到他跟前,亲自把椅子摆好,深深的一躬到地,吓的方友升连扶都不敢扶他,扑通,又跪到地上了。

庄虎臣双手扶起他道:“刚才是兄弟无礼,老将军莫怪!老军门在镇南关和法国人打仗,身上处处带伤,手上的筋都断了,还是死战不退!五百亲兵战到最后,只剩下二十七人,英雄啊!就凭这,兄弟给你鞠躬了!”

方友升的眼眶里有点泛红,昏花的老眼闪出一线光芒道:“哎,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大人还提它做甚?当兵的,吃着国家的粮饷,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洒血卖命本来就是应该的事情,怎么当得起钦差大人如此的褒奖?英雄二字标下愧不敢当!”

“都坐吧,都坐下吧!”庄虎臣双手下压,示意大家都落座。

刘光才和李永钦现在才觉得心情平复了些,但是也是心里感动,钦差大人果然是将门之子,还是懂我们这些丘八的心!看来不但脑袋没事了,这顶戴花翎在头上也牢稳了。

几个人道谢完毕,也都落了坐。

庄虎臣正想问几句,有关前线军情的问题,只见一个旗牌官走进大帐,打了千,跪下道:“报钦差大人,健锐营和神机营的几位大人和神拳的大师兄回来了,被钦差行辕的护军挡在辕门外,现在闹起来了!”

方友升、刘光才、李永钦刚刚放进肚子里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了,又来事了!

庄虎臣刚刚平和的面孔又拉下来了,旋即恢复了平静,淡淡一笑道:“走,出去看看!”说罢,第一个走出大帐。

一群人都是心情忐忑的跟在他后面,耷拉着脑袋,惴惴不安。

第六十章 子弹整容(第二更)

辕门口钦差行辕的武卫军的回回马队,现在战马都已经拴好,成了步卒,穿着整齐的号衣,手里的骑枪都是拉开了栓,顶着火。西北汉子标志性的黑红色国字脸都涨的成了酱紫。陈铁蛋带着的几十好亲兵戈什哈,手里也是断着洋枪,一个个撇着嘴,下巴朝天,一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表情。

对面将近一千的穿着一身红的义和团,抗着大刀、长矛、洋枪,嘴里零碎不断的骂着。

“什么鸟钦差,现在钦差比永定河的王八都多些,是人不是人的都算个钦差?”一个二十多岁,三角眼,下垂的扫帚眉,脸色青黑,一看就是大烟瘾不小的主。

“就是,一个四品的道台,芝麻大的官,露水珠大的前程,也敢在咱们爷们面前充大个的!爷家里的三等奴才也比他高贵着些!”也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全身红的义和团装束却勒了条黄带子,腰上还缀着明黄的卧龙袋。

“去你娘的,老子剁了你!”陈铁蛋瘦脸都气得发青,只是脸上的酒刺疙瘩倒变的充血涨红。别人都是拎着洋枪,他不知道从哪弄了一把雁翎刀,呼呼舞着就冲了出去。

“哎呦”陈铁蛋的肩膀被人扯住,人滴溜溜陀螺般转了几圈才勉强站住,头都晕了。回头一看,举起的刀又放下了,拉他的人是面无表情的王天纵。

“师傅!”陈铁蛋想说什么,又不知如何说起。

“大人还没到,一切听大人的!”王天纵低沉的声音道。

一群义和团打扮的人当时就笑翻了:“装你娘的什么洋蒜?有种就来把爷砍了,没卵子就滚回你娘的肚皮里回回炉!”

“咱爷们,大师兄都给施法了,刀枪不入,爷正想找人砍两刀,试试这金钟罩呢!”

陈铁蛋恨恨的朝地上啐了一口,回头看见大帐里出来的一群人。

“师傅,你看,大人来了!”李贵也发现了,忙向王天纵叫道。

“呵,好热闹啊!”杨士琦冷笑道。

回回营马队三百多人,榆林堡带来的亲兵还有二十多个,和他们对峙的义和团更是有七、八百,一千多人把辕门挤的水泄不通。更别提,大营里都炸锅了,武功营的湖北蛮子,忠毅军、晋威营的山西练勇,都在校场上看热闹。

“怎么还不动手?这些甘肃来的土鳖也是假把势!敢说不敢练!”

“你说,这神拳的人真的能刀枪不入?我看悬乎!”

“那咱们赌一把,要是真的枪打不进,算你输,要是一枪打穿了,那算我输!”

“赌什么,一壶汾酒?敢不敢?”

“不敢是小婊子养的!”

上万人的大营,都拥挤在大较场,乱哄哄的,说什么的都有,连赌盘子都开出来了,就等着见个输赢了!

庄虎臣嘴角一直挑着一丝冷笑,步伐不急不缓的向前走。

“钦差大人,这里乱的很,大人还是先回大帐吧!”刘光才苦着脸道。

“几位大人带的好兵啊,连本钦差都要回避,真是军威赫赫啊!”庄虎臣话里的骨头傻子都能听出来。

“标下驭下无方,大人治罪!”

“好了,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李永钦看着旁边亦步亦趋的几个守备、游击,压低声音恶狠狠道:“还不把你们手下的兵都撵回营房,都跟在老子身边做什么?还等着领赏呢?”

一群中下级的军官连忙散开,连嚷带骂的把瞧热闹的兵赶出了大校场。

“放炮、请王命旗牌、摆开钦差仪仗!”庄虎臣一口气下了三道令。

三关的几个将领忙不迭的去安排,心里都是揣了兔子一般,钦差大人看来真是火大了,真的要杀人了。

“咚、咚、咚”三声号炮响过,辕门的人当时就是一阵骚动。回回营和亲兵让开了一条道路,但是手里的枪都还是端着,冲着门外。

“都闹啊,闹啊,怎么不闹了?本大人看着呢!”庄虎臣冷着脸道。

一个旗牌打扮的人,呼呼哧哧的搬来一张沉重的核桃木太师椅,庄虎臣大马金刀的坐下。这时候,他才发现,辕门口,一个穿着金丝法袍,头戴束发金冠的家伙,居然也是大辣辣的坐在椅子上,和他对上眼了!看打扮,这厮肯定是这伙团民的大师兄。

“都回营,都赶快回营!钦差大人在这里,你们想造反吗?”方友升手舞足蹈的比画着,老脸上汗水直淌,受过伤的右手抖的更厉害了。

一个团民打扮的人,一脸的不屑道:“什么钦差?老子不认识!北京城里,端王爷见了大师兄还得称呼一声师兄!见了老子还叫有声二师兄!一个四品的道台,算个鸟?”

“你他妈的找死!”回回营的管带马福祥当时就炸了毛,洋枪对准了这个家伙,就等大人一声令下。

“来,来,你往这里打?爷爷神功护体,刀枪不入!”这个团民支棱着一双招风耳朵,扯开上衣,露出毛茸茸的胸膛,用手指着道。

“王天纵,你过来!”庄虎臣冷冷看着,手一挥道。

王天纵小跑几步,到跟前问道:“大人有什么吩咐?”

庄虎臣压低了声音,恶狠狠道:“你这个亲兵队长当的好啊!只知道看热闹?”

王天纵半是气恼,半是委屈,眼圈都红了。

“老子数到三,如果他那双招风耳朵还在脑袋上,你就收拾包袱滚回洛阳,跟着你老表卖膏药去!”庄虎臣的声音阴冷的怕人,眼珠都要滴血。

庄虎臣举起右手,张开了手掌,把大拇指一合道:“一”,又合上食指道:“二!”

“砰、砰”两声枪响,所有的人都被震呆来,只见王天纵手里赫然多出了两把六子转轮,枪口的青烟还在往外冒。

“我的耳朵啊!”刚才还嚣张的二五八万似的义和团二师兄,此刻正双手捂着脑袋躺在地上打滚,一身一脸全都是土,手指头缝里的喷涌出殷红的鲜血。

难看的招风耳朵没了,人应该漂亮点了,看来子弹也能整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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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话:今天第二更来的实在太晚,具体原因不做解释了,只能说句,抱歉了!

第六十一章 旗人气死人

王天纵的枪一响,辕门先是一阵惊讶声,随即是死寂,团民们眼珠子都快瞪到眼眶子外头,下巴都掉了一地。

在最初的惊谔过后,团民的怒火烧的眼睛滴血,手关节把兵器握的“咖吧吧”响。有洋枪的都把枪栓拉开,“刷拉拉”的声音此起彼伏。

“大人,你先回去,这里交给我了!”王天纵的脸色微微一变道。

“大人,你先避一避,标下顶在这里,断不会让人伤了大人一根寒毛。”刘光才脸色由黑变白又转了死灰一般。

庄虎臣面无表情,眼睛里满是阴鹫之色,也不答话,只是冷冷的看着。

刘光才一见要糟,丘八气也发了,对着自己的戈什哈叫道:“你们都是死人呐!还不把钦差大人请下去!”

几个戈什哈慌着忙着跑过来,拉胳膊的拉胳膊,抱腿的抱腿,还不敢手重了,怕弄疼了钦差大人,回头算起帐了,又是个罪过。

“放下我!哪个再敢动我!斩!”庄虎臣也动了真火。

几个戈什哈,看了看钦差,又瞅瞅刘光才,不知道如何应付了。

“把格林炮抬出来!”方友升七十岁的人了,刚才又是累又是惊吓,现在居然底气还挺足的。

不多时,三挺格林炮搬到了辕门口,黑洞洞,马蜂窝一般的枪筒子对着外面。

“方友升,你到底是哪头的?你脚跟可要站稳当了!”

“方军门,都是自己人,你弄这个做什么?”

外面的团民炸了窝,七嘴八舌的叫着。

方友升原本昏花的老眼,居然现在如鹰隼般锐利,手也不抖了。

“你爷爷我,已经是死过两次的人了,跟着左大人去新疆,炮子穿了胸膛,老子命大没死,在台湾打法国鬼子的时候,又被洋炮把手上的筋挑断了,五百亲兵死的就剩二十七个了,爷爷还是没死!阎王爷都不敢收老子,居然这些日子,受你们这些小王八羔子的气!”说着,方友升一把扯开官服的纽子,衰老褶皱的皮肤上如刀刻斧凿一般,狭长的刀疤,接痂后又翻着的枪伤,尤其吓人的是胸口一块几乎有一尺左右的乌黑坏死的皮肤。

“你们看看,老子打了一辈子仗,长毛、捻子、居延集的回回,云南的法国白鬼,老子怕过谁?今天你爷爷我,把话撂在这儿了,我数到十,哪个手里还有兵器,全把你们突突了!”

“格林炮准备!一、二、三`````````````````````”

刘光才和李永钦的眼睛里也放着光,这老头可以啊!平时看着昏聩,关键时候一点不糊涂,这通身的杀气,真是不减当年,不愧是在镇南关威镇法国人的楚军悍将!

“七、八````````”

校场里所有人都是一声不响,大气都没人长出,天际里只回荡着一个苍老、雄浑的声音。

“叮叮当当”,一阵兵器落地的声音,还没等数到九,辕门外所有的人都自觉的把武器扔到地上。

赵驭德一直手里攥着庄虎臣的衣角,这时候心才算放到肚子里,低头一看,少爷簇新的官服已经被自己抓的皱皱巴巴,如同一块用旧的抹布了。

外面的人兵器是扔了,可嘴上不示弱。

“方友升,爷记住你了#恒你狠!等爷回了北京城,看怎么修理你这个老不死的!”一个瘦不拉几的年轻人道。

“你看着了吧,这些汉人都不是玩意儿!平日里装的人似的,一到关键时候,就他娘的变了,晌午还跟着咱们去拜白面将军,头一个磕头的就是这个老东西!”旁边一个也是穿着团民衣服,腰上去缀了个汉玉头子的年轻人道。

“我说伙计,你说谁呢?你老子我也是汉人!你骂谁呢?”旁边一个黑脸的团民不干了,满口的山东腔调质问道,醋钵大的拳头已经扬起来了。

“哥哥,咱可没说您啊!咱们神拳里的兄弟不算啊!我骂的是那个老东西!”缀着汉玉头子的年轻人急忙解释。

庄虎臣看着还在叫嚷的团民,鼻子哼了一声,自语道:“煮熟的鸭子,肉烂嘴不烂!”

“健锐营的人和神机营的人出来!到辕门里面!”刘光才扯着嗓子叫道。

团民的队伍里,好半天,三三两两,晃晃当当,庄虎臣一看,好家伙,居然有二、三百,都快够半个营头了。这些个人,兵器都扔了,空着手,一摇三晃的进了辕门,还不忘撇个嘴,晃晃拳头,向钦差行辕的护兵示威。

“什么玩意,充什么大头蒜,钦差老子见多了,敢朝咱旗人爷们开枪,还反了他了!”一个二十五、六岁年纪,圆胖脸,小鼻子小眼睛的男人边走边骂,嗓门还不小,庄虎臣听了个清清爽爽。

庄虎臣上下打量着他,这个人有个特别的标志,让人一见忘不掉,就是眉毛浓的出奇。男人眉毛重,一般说来,是比较好看的,可是搁在他脸上,却那么的不和谐,好象眼睛上面趴着两条黑虫子,看着让人恶心。

“你,站住!”

“大人是叫小的吗?”脸上趴着两只黑虫子的人仰着脖子问道,声音里满是不屑。

“说的就是你,你是干什么的?”庄虎臣问道。

“小的是大营的粮台,和大人同行!只是小的命不济,没混个钦差干干!”一口一个小的,大人,话似乎还恭顺,只是里面的骨头膈的人难受。

“你这王八蛋叫什么?”庄虎臣眼里冒着火。

“回钦差大人的话,小的叫刚简安,镶黄旗出身,上三旗万岁爷的亲兵,小人的娘是科尔沁老德王的格格,不是什么王八下的蛋,小人斗胆请问一句,大人是个什么玩意下的?”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眨一眨的,只看见两条黑虫上下翻动。

这群穿着义和团服饰的旗人大爷,听见他消遣庄虎臣,都笑翻了。

“好,你有种!”庄虎臣平日里嘴巴也算能说的,今天被气的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旗人,旗人,名字还真没叫错,真是气死人!

“请王命旗牌!”庄虎臣高喝一声。

刘光才看见刚简安损庄虎臣,就知道要不好,钦差大人年轻气盛,这些旗人大爷又都是蛮横惯了的,你有来言,我有去语,能不呛出火来?请王命旗牌?钦差大人莫非是真的要杀人?

第六十二章 政治迫害

中军大帐里,方友升、刘光才、李永钦和其他几个总兵、统制都跪在地上哆嗦,今天没迎接钦差,已经是大大的不敬,好在大人宽宏,不计较,才算是过了一关。哪知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神拳的人又和钦差杠上了,又夹杂着八旗的大爷呛火,这次看来是不会有个善了啦。

穿着法袍的义和团大师兄还是大模似样的坐在太师椅上,眼皮都不夹庄虎臣这个钦差大人,旁边一群穿着团民服色的八旗的军官,比伺候亲爹还要恭顺的围着他。刚简安更是梗着脖子,下巴朝天,连看都不看庄虎臣,眼睛上的两条黑虫子更是显眼,惹得庄虎臣一阵冲动,想把他眉毛给剃了。

“杨大人,按照大清律,辱慢钦差是什么罪过?”庄虎臣转过头,看着眼睛里也是寒的结冰的杨士琦问道。

“斩立决!”杨士琦的声音里没有任何的感情色彩,仿佛说的是吃了吗之类的问候语。

“方军门,军中持枪对着监军,应该是个什么罪?”庄虎臣又看着跪在面前的方友升问道。

“回钦差大人的话,我大清从来军中不曾有过监军,不过按照上谕,大人是总统三关军务的,那自然是主帅,这个。按照军法,持器械欲伤害主帅的,那个,那是立斩````````”方友升刚才的豪气也不知道又跑哪里去了,又重新变回了昏聩的老头子。

庄虎臣冷笑着看着刚简安道:“我是应该叫你刚大人呢,还是刚师兄?”

“大人随便,你就是叫俺小刚子,俺也只能听着,谁让您是大人呢,咱就是心里不舒坦,也不能把大人的蛋咬了去!”刚简安的话能噎死人。

“放肆!你找死!”王天纵勃然大怒,一个箭步冲过去,薅着他的脖领,左轮枪指着头的道:“再敢放一个狗屁!老子就让你脑袋开花!”

刚简安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随即又硬气起来:“有种你就开枪,老子要是皱皱眉头,不是满人的子孙!”然后又回头对着其他的八旗军官道:“你们瞧着了啊!汉人要骑在咱们这些旗人爷们的头上拉屎了!”

十来个旗人军官被他拱起了火,都是撸胳膊,挽袖子,骂骂咧咧的准备动手。

王天纵冷着脸,把枪朝四周晃了晃道:“谁要敢动,老子就让枪子咬了他的蛋,送他到宫里伺候皇上去!”

一群人当时就吓的不敢动了,王天纵的枪法,那刚才是亲眼看见的,真是他开了枪,想让谁当太监,那太容易了。健锐营、神机营的军官马上就老实了,别说动手,连大气都没胆量喘了。都低着头,警惕的防护着裤裆。

一见镇住了这些旗人,庄虎臣转脸就问那个大模大样的大师兄:“你也是八旗的?”

“你是问我?”大师兄还是僵硬的死人脸。

“废话,不问你问谁?”

“本仙是太上老君座下```````````````”

“少他娘的装神弄鬼!不是军中的就立刻滚出去!”赵驭德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大师兄眼皮一翻道:“你敢侮辱本仙?”

突然,他全身颤抖,口吐白沫,嘴里碎叨叨的不知道念着什么。

旗人的军官都是满脸的兴奋:“大师兄做法了!”

“砰!”的一声枪响,把满帐的人都吓了一跳,连庄虎臣也是一个激灵。

“妈啊!”大师兄一蹦八尺高,屁股上着火般从大帐逃了出去,再也没有刚才的骄狂。

王天纵帅气十足的吹了吹枪口的清烟,嘴角挑出一丝嘲笑。刚才一枪打在大师兄的脚下,把他吓蒙了。庄虎臣等人都是哈哈大笑,八旗的军官全都耷拉下了脑袋,连刚简安的腰板也软了,好象皮球泻了气。

“现在该说你了,你说说,本钦差该如何发落你!”庄虎臣的声音越来越生硬。

“随便,大人要想治小的罪,那容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就是把小人送到养蜂夹道,小的在天牢里要是皱皱眉毛,那就不算旗人家养的!”刚简安脸都吓白了,但是一张嘴还是硬邦邦的。

杨士琦伏在庄虎臣的耳朵边,低声道:“查查库。”

庄虎臣眼睛一亮,妙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不是摆明了说我陷害你吗?政治斗争,不斗便罢,要斗就是你死我活,今天弄崩了,敢放虎归山,那后患无穷啊!你不是和老子同行吗?十官九贪,老子要不是忙活着弄钱庄,也指不定贪污多少!大军的粮台,那是一摸一手油的差使,不信不把你查个底掉!

“走,本钦差要清点武器、粮草,马上要打仗了,这些事情不了解如何得了!”庄虎臣说罢,大摇大摆的出了中军帐。

刚简安一听,两条黑虫子般的眉毛一阵抽动,面无人色。

李贵紧跟着出去了,走过呆若木鸡的刚简安身边的时候,轻蔑的瞅了他一眼,径自仰着脖子,下巴朝天出去了,居然是学的方才刚简安的表情。

陈铁蛋走过他身边,示威似的朝他挥挥拳头,王天纵似乎没看见他,眼睛直着往外走,到他身边,突然嘴里“砰”的一声,模仿枪响,吓的刚简安条件反射的蹦了起来,引得一阵哄笑。

赵驭德看着他们这些坏小子的样子,无奈的摇摇头,自语道:“这些东西,什么时候能长大!”但是心里也是觉得解气。

杨士琦慢慢踱着方步,最后一个跟了出去,冷冷的斜着眼睛看了看刚简安,居然最后眼神逐渐变的柔和,似乎还带着一丝的得意。搞一个人,一刀杀了那不是好办法,又不是土匪胡子,怎么能那么粗鲁,想杀人,自然要占领一个道德的至高点,孔子杀少正卯,也要寻个由头。先把你搞臭,让你变的人人皆曰可杀,那杀起来,自然就更有味道。想杀当官的,最好的罪名自然是贪贿!就此一条,让你永世不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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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话:下周本书三江推荐,每天三更,零点一更,中午12点一更,晚上6点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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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章 杀人如宰猪(求票)

离大营一里多地就是粮库,旁边是大军的草料场。粮库都是露天堆放的,三丈多粗的苇席子粮垛,足足有好几百个。一眼望去,几乎看不到头,上面都用密密层层的苇席搭着,防夏天的暴雨用的。

庄虎臣已经爬了十几个粮垛了,手下的亲兵也都撒下去,一个个的检验。每个粮垛都是满的,金黄的小米、雪白的面粉都是盛的满当当。庄虎臣笨手笨脚的从木梯上下来,心里又是郁闷又是感慨。本以为靠盘库,能拿住这个刚简安的把柄,没料想,这家伙竟然是个比海瑞还清的清官,帐、物相符,分毫不爽。虽然这个家伙说话难听,面目可憎,但是这也罪不至死啊!宰个清官,用人头来立威的事情,庄虎臣还干不出来。

刚简安的脸色也渐渐恢复了平静,又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大人,怎么,小人的差使有什么毛病,大人尽可指点。”

庄虎臣脸上一红,有点挂不住,只是点了点头,抬头看看不远处的一个粮垛上,李贵的黑脸上都是白面,鼻子眼都看不清了。只见他竖起一个拇指,意思是说,这个也是满的。刚简安脸上的得意之色更是压抑不住了。

他越是得意,庄虎臣越是懊恼,更多的还是尴尬,带着满大营的官员来盘库,居然查出了个清官,也真是邪门了。这大清朝的乌鸦窝里,居然还有只白乌鸦。脑子一热,心里不慰贴,也不顾钦差的身份,对着粮垛就是狠狠的一脚。

还真是活见了鬼了,装的满满的粮垛,一脚上去,居然感觉是软的。穿越前被武侠校旱忽悠的头晕的时候,也打过沙包,结果手疼的不行,就把里面的沙子倒出来,换了家里有点发霉的大米,饶是如此,一拳上去,手也是生疼。

庄虎臣嘴角挑出冷笑,不屑的看了看刚简安,抄过一把空心铁叉,对着粮垛就扎了下去,又在里面旋转了一下,抽了出来。

大营的总兵、统制都凑过来观看,铁叉没带出金黄的小米,却带出几根枯黄的稻草。登时,这些人都是变了脸色,刚简安更是立马就突噜了,人一下子软瘫在地上,抽了筋的鲤鱼一般。

几个亲兵捅开了其他几个粮食垛,个个都是如此,原来,只有这里都是下面装了稻草,上面拿席子蓬住,最顶上再多少堆点粮食,从上面看,什么都瞧不出来。

“该杀!”赵驭德咬着牙,狠狠的说道,牙齿磨的兹啦啦响,让人听着肉酸。

刚简安突然醒悟过来,膝行着爬到庄虎臣面前,鼻涕、眼泪同时就冒了出来,哭号道:“钦差大人,小的该死,小的不懂事,得罪了您老人家!您高抬贵手啊!”

说罢,一边抽着自己的嘴巴一边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叫你嘴臭!小的该死!”一下重似一下,白白的圆胖脸不一会就肿成了酱紫色,成了卤猪头了。

庄虎臣嫌恶的瞧着他在那里表演,撇撇嘴,对着几个亲兵道:“拉下去,砍了!”

刚简安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四个亲兵都没能按祝蝴,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眼睛都要滴血,红的怕人,面目狰狞的指着几个也穿着义和团服色的八旗军官道:“好,既然到了这步田地,那我也不替你们瞒着了!要死,你们都得垫背!娘的,分钱的时候有你们,出了事拿老子一个人顶缸!你!托克泰!联络粮商的是你吧?你!古明阿!半夜里把粮食运出粮库的是你吧!想拿我当替罪羊,没那么便宜!我叔叔刚毅现在还是军机大臣呢!杀了我,你们也没命!”

几个健锐营和神机营的军官,脸上也没了旗人那种特有的骄狂,一个比一个快的跪到庄虎臣面前,扯着喉咙道:“钦差大人,别听那条疯狗胡说啊#蝴是怕死,胡攀乱咬,血口喷人哩!”

刚简安狞笑道:“我胡说?你们的事情我都记在帐本上了,就在我屋子的床下面压着,白纸黑字,真凭实据!要死咱们一起死!”

庄虎臣真是懒得看这些八旗子弟拆烂污,都是些什么东西,一丘之貉,都杀了恐怕有个把冤枉的,隔一个杀一个,那肯定有不少漏网的。可真要都杀了,那得罪的人就海了去了,恐怕自己的小命也不长远了。本来就是个送死的差使,还管他长远不长远?

“大人,那个帐本很重要啊!”杨士琦低低在他耳边说道。

庄虎臣猛然醒悟过来,抓住这帐本就是拿住了这些八旗官员的命脉,而他们背后的人就不得不对自己顾忌几分。等将来打完仗,想拿自己顶缸的时候,恐怕也要掂量掂量,如果打败了,把这本帐扔出去,就是个推卸责任的法宝,粮饷都被你们这些旗人贪污了,兵无粮饷,败也是自然。若是侥幸胜了,想拿我当祸首送给洋人,那我就把它抖搂出去,让天下人看看这大清朝是个什么玩意,你们这些旗人在贪污,我们汉人在流血,打胜了仗,还要杀头,那天下一片哗然是肯定的,就算我庄虎臣死了,也拖这大清朝来垫背,值了!老子就不信了,你还能撑到1911年?

“死到临头,还要扯上别人?拉出去,砍了!”庄虎臣冷冷道。

刚简安死死的抱住庄虎臣的大腿:“大人,我说的都是真话啊,大人!帐本就在我屋子里的床下面,不信我带人去看啊,大人!”声音都已经劈了,已经不象是人发出来的,倒仿佛是屠宰场里绑着准备开刀的猪。

庄虎臣挣了几下,没有甩开他,直接把腰上别着的象牙柄六子柯尔特左轮掏了出来。

“荣中堂的枪?”

“就是荣中堂的,在北京城见过!”

一群人见到这把枪,都眼睛放光,看来这钦差不光是圣眷不错,和荣禄的关系也不浅啊,这本枪可是他的心爱之物啊。今后要小心巴结了,可别站错了队!官场上腐败、昏庸,那都不是什么罪过,站错了队,那可是祸不旋踵呐!

“大人,大人看在我叔叔刚子良刚中堂的面子上,饶我一命啊!”刚简安的鼻涕都糊在庄虎臣的官服的下摆上了,让他心里一阵恶心。

庄虎臣低头用小的如同耳语般的声音道:“如果你不是刚毅的侄子,恐怕我还不敢杀你,你放心的去吧!那本帐册我替你保管了!”

“砰”一声枪响,刚简安眼睛瞪到了极限,满脸的不相信的表情,半天才朝后栽倒,胸口上一个硕大的血洞,汩汩的喷涌着。

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庄虎臣阴冷的脸没一点的表情。

“刚简安贪污军粮,纯属一人所为,与他人无关,现已被正法,砍下头颅,传示三军,以儆效尤!”杨士琦拖着长音叫道。

一身义和团打扮的八旗大爷,现在才如蒙大赦,早已是面无人色,大汗淋漓,哪里还能找出半分平日里的张狂!

高珏轻声的在庄虎臣的耳边道:“钦差大人,该劳军了!”

庄虎臣脸上堆着笑容,高叫道:“各位将军,该犒劳三军了!”

说罢,双手背在身后,不紧不慢的向大营走去,仿佛旁边躺着的刚简安只是条宰杀干净的白条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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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精神力量的源泉(第二更)

大校场,上万的人排的整整齐齐,看着也满象回事儿。穿着号衣的忠毅军、武功营、晋威营,蓝布缠头,对襟排纽的西洋军装的武卫军。秋天的娘子关温度不高不低,舒服的很,就是太阳大了点。

庄虎臣已经站了一个时辰了,一句话都没说,队伍里又有人倒了下去,旁边的民夫急忙给抬了出来。时间越久,庄虎臣的脸色就越难看,天不热,又不是没吃饱饭,大男人家说倒下就倒下,那只有一个解释,大烟瘾挺不住了。别说这些兵了,当官的就更不成个样子,趁钦差大人脸一转的机会,桑皮纸包的烟泡就直接干吞下去,噎的直打嗝,好象是扎住了脖子的鸬鹚。

“大人,您看,是不是让他们先散了,看看操练队列、器械?”刘光才壮着胆子问道。

庄虎臣也是站了一个时辰了,自打大学军训过后,就从来没站这么久过,现在叉腰肌都疼了,还是兀自强撑着:“不急,再过两个时辰,自然就让他们解散了,怎么,刘军门受不住了?”

“哪里话,大人能忍,标下自然就能撑住,不碍事的!”刘光才勉强的挤出点笑容道。转过头看看方友升,这老头倒是混上把椅子,悠闲的坐着,还一手拿着把茶壶,对着嘴抿着。

这老东西不就是今天畅了个怀,露露伤疤吗?谁身上没几道疤啊?不过钦差大人还是不错的,知道体恤老将。再说,自己比方友升好歹还小着十岁哩!

“本钦差奉旨监军,论打仗,我是无论如何比不上各位将军的``````````”庄虎臣扯着嗓子做演讲,心里还在暗暗怀念二十一世纪,给个麦克风,有这么费劲吗?

“钦差大人过谦了!大人将门虎子,标下如何管比拟大人?”大营的将军们都是赶紧把庄虎臣的臭脚捧好。

庄虎臣继续扯着嗓子高叫:“本大人粮草官出身,没什么好处,但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还是懂得些,今天每人发三两银子的恩赏``````````”

话还没说完,下午就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开了,大营里的肃穆气氛也荡然不存。

“放肆!钦差大人训话,哪个再敢交头接耳的,军法从事!”刘光才的面子都被这些丘八们丢完了。

下面恢复了平静,庄虎臣继续讲道:“这个钱,不是我的,是朝廷发的恩赏,马上就要打仗了,银子是发给能上战场的好汉的!哪个是好汉?本钦差也不知道,再站两个时辰,不躺的,立刻发银子。”庄虎臣转脸对高珏道:“可以抬上来了。”

不多时,一个个硕大的樟木箱搬到了队伍前,打开上面的封皮,开了黄铜锁,掀开盖子,雪白的台州足纹一锭锭的闪着光,看得这些丘八们口水都流下来了。

“钦差大人,标下问句话,大人可否应允?”一个穿着号衣,腰里还别着个醋葫芦的晋威营武弁壮着胆子喊了一声。

李永钦瞪着眼睛,正要发作,庄虎臣眼睛的余光扫了他一下,他就又退了回去。

“你讲!”

“大人,这和洋兵打仗,兄弟们不含糊,本来当兵吃粮,就是要为朝廷卖命的,这个没啥可说的,但是就三两银子的赏,弟兄们的命也太不值钱了吧?我们这些人死就死了,可家里的老小怎么办?朝廷也该有个章程吧?”

庄虎臣仰天一阵长笑,把所有人都吓的发毛,半晌平静下来道:“说的好!本大人今天就代表朝廷,给你们个章程!杀一个洋兵赏银三十两,战死的兄弟,家眷发三百两的抚恤!”

“哄”,下面立刻就如滚油锅里倒进了瓢凉水,当时就炸了。

“大人,标下不是听错了吧?死一个人三百两的抚恤?大人说反了吧?是杀一个洋兵三百两,死一个弟兄三十两吧?”别着醋葫芦的武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庄虎臣手往下压,示意安静。然后才笑着道:“咱们大清国的爷们,脑袋就不如洋鬼子值钱?都没听错,就是杀一个洋兵三十两,死一个弟兄三百两,受伤的,残废了的,朝廷买地给你们,地方官员安排人帮你们种!男人大丈夫,在外流血,不能让娘们娃娃在家里流泪不是!”

“大人不是哄俺们吧?三百两银子一个人?朝廷什么时候这么大方过”不知道是谁在队伍里叫了一嗓子。

庄虎臣不禁有点好笑,把高珏和赵驭德扯到了身边,指着他们道:“你们还不认识他们两位吧?这位是‘点金钱庄’的赵东家,咱们朝廷的钱都在他们家放着呢,这位是山西乔家的高大掌柜,乔家就不用介绍了吧?天下头一号的财主!这两位是本钦差绑来的肉票,打完了仗,敢不拿银子出来,咱们就撕了他们的票,然后,我带着弟兄们砸了他们的响窑,银子随便往家搬,兄弟们说,好不好?”

一声“好!”响彻云霄,随即是哄堂大笑。

赵驭德和高珏尴尬的对着大军抱拳拱手致意。

“乖乖,怪不得钦差大人口气这么大呢!这大清朝最大的俩财主,给他撑腰呢!三百两银子啊!呵呵,老子的命一条顶洋鬼子十条!”

“就是,三百两,天字号的好水田能买二十多亩,地字号的中等旱田能买八、九十亩,乖乖,死一个人,一家子都成财主了!”兵丁的嘴巴张的老大,舌头都吐出好长。

赵驭德猛然想起了什么,伏在庄虎臣的耳朵边低语道:“少爷,赏的太重啦!三百两啊!我怕这些混蛋们,自己抹了脖子!打洋人怕他们没种,可是宰了自己的胆量,估计不少人都有啊!”

庄虎臣心里一惊,忙又挥手示意肃静,然后才道:“不过兄弟把话说明白了,冲锋的时候死在洋鬼子枪下的,那是好汉,一人三百两,本钦差不含糊,要是自己自残、自杀的,那是一文钱没有,还要砍了脑袋,挂在营门示众!听明白了没?”

“明白!”又是一声高喊,响彻天际。

庄虎臣不再说话了,只是笔直的站着,整个大校场再没了半点声息。说也怪了,过了半天,都再没人昏厥过去,就连烟瘾泛的把嘴唇的都咬破的人,也都一边全身颤抖,一边勉强站的旗枪般的直。

太阳渐渐西斜,庄虎臣低头看了看金怀表,已经站了足足三个时辰了,自己的腿也开始不受控制的哆嗦,用袖子擦擦额头的汗,用足了力气喊道:“时间到,发银子了!”

“好啊!”一阵哄闹,扑通通,队伍里立刻倒下了几百人,全是烂泥般瘫软在地上。

“快传医官!”

庄虎臣心里一阵得意,精神的力量是巨大的,甚至能战胜鸦片!不过精神力量的源头好象还是银子吧!雪花银子的王霸之气,谁能抵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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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话:本周三江,从昨天下午换榜以来,点击、收藏、推荐都长的比较快了,谢谢读者大大的支持!你们的票票是作者码字力量的源泉!今天晚上还有一更,本周一天三更,希望能让各位大大心情愉快!

第六十五章 武器试验(第三更)

娘子关城墙都是结实的青石条垒成的,又高据山岭,和固关、旧关半圆型排列。城头上洋炮、格林炮密密麻麻的摆着,黑洞洞的炮口指着山下。

关口下面是陡峭的山崖,大门也是厚达半尺的松木,外面包着铁板,一般的小炮轰上几炮,那和挠痒痒差不多。山势更是险峻,人想空手爬上来都不容易。要想攻击这厚厚的城墙,除非把大炮拉到山上,直接对着城墙和大门攻击。可是,除非有直升飞机来吊,否则靠人把大炮送上山,那是做梦。

山崖下倒是一马平川,只是离城墙太远,大炮从上面往下打,还勉强可以够得着这块平地,要是仰着头往上打,只能在山崖上崩下几块石头。

这样的雄关,按照庄虎臣那点一知半解的军事常识,是怎么也想不通如何能攻的破。

赵驭德一上了战场,就兴奋的不行,嘴里不停的絮叨,这里如何伏兵,那里如何火力配置。最后发了感慨:“这样的关口,只要守城的不是猪,三万人一年都打不破!要是当年老爷带的铭字营换了这么好的装备,又有这么坚固的城防,再加上这天险,进来多少,死多少!杀了他们都不显能耐,来一万起码活捉八千!”

庄虎臣不能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可是道理这个东西,在清末似乎是讲不通的。一万多的武卫军,都装备着最先进的洋枪,还有重炮,居然一个月的时间都攻不下一个只有四百条洋枪保守的教堂,更别说,洋人根本就没有重火器。按照自己的想法,几炮轰开大门,用人填一天的工夫也把它打下来了。

心里现在一直打鼓,手下这一万多人,到底是比是比猪强点,还说不准。按照自己的记忆,似乎洋人没有进了山西。可是历史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还不好说呢,要是按照历史,怎么也不该有自己这么个人,更别提历史上弄到代理清朝粮饷的应该是乔家吧,现在已经换了自己了。蝴蝶的翅膀已经扇起了,还不知道刮到这里是个什么风呢!

自己脑子也是太热了,也没和谁商量一下,张口就说了句,死一个人三百两,结果回来以后,一帮子将军都快哭了,三百两!就凭这,恐怕一上战场,大半的兵勇就自己抹了脖子,仗都不用打了!急忙的三令五申,不许战场自伤,发现的格杀勿论,还不知道管用不管用。赏格比平时都多出了十多倍,就是有钱也不敢这么糟践啊!要是给后方的贾大掌柜知道了,还不跳了汾河?

郁闷啊,给钱多了,还给出错了?一着急就挠头,都是钦差了,还是老习惯,头皮挠的一块块的红印子。

关口下面,几万的义和团抽出了八千精壮的,正在山崖下的平地挖着战壕。还有些人往地上打桩,埋鹿角、拒马,还有人在往木桩上捆着生满倒刺的铁丝网。李鸿章这些年的洋务运动也不能算是白弄,武卫军的仓库里被他搜出了洋灰、钢筋,居然还有蛇型的环绕铁丝网。也不知道在仓库里摆了几年了,都生了锈,从来也没人领过这些玩意,武库的委员老爷正嫌它放着占地方,见有人要,赶紧的都给装上车,您全拉走,别放在这里碍眼。

这些义和团的人也不是白用的,一个月一两银子,还管吃,说好了,打赢了仗,一人发五亩地字号的中等旱田,直隶一带又是义和团,又是洋人,又是乱兵,现在没主的荒地多了去啦。既然上谕里说,朝廷不为遥制,那就是允许自己独断专行了。提前几十年,先局部土改了吧。

这样一来,义和团的人干的热火朝天,尤其是山东枣庄一带来的人,都是矿井里煤黑子出身,挖战壕那是一流,又快又好,连尺子都不用,眼睛一瞄,挖出的宽窄、深浅都是一般齐,不得不让庄虎臣赞叹一声,工人老大哥的素质就是高啊!

三道战壕,每道相隔二十丈,中间还有交通壕、避弹坑,每道之间,都是一层层纠缠在一起的铁丝网。等到准备开战的时候,把马克沁和格林炮这么一架!机关枪配铁丝网,呵呵,提前让洋兵尝尝堑壕战这种搅肉机的味道。更别提,城头上还有小一百门的洋炮作为重火力支援。只要洋人没坦克车,想破老子的山寨版索姆河防线,做梦吧!再说了,山寨版怎么了?什么时候,正版都弄不过盗版的!到时候,洋人这么一冲,被铁丝网拦住,机关枪一响,热闹啊,有多少死多少,武器不差你!辎重强过你,战术再领先你个十来年,就是一群猪恐怕这仗也有一打了!

“少爷,这挖沟就够瞧的了,你弄这么些个洋铁皮桶作什么?”赵驭德越来也越弄不明白少爷整的什么西洋景了。

“呵呵,新式武器!”庄虎臣笑的无比得意。

“钦差大人真是大才啊!我们这些人打了半辈子的仗,都没见过这样的战法,将门果然出虎子啊!老大人当年一炮轰死洋人司令官,名镇天下,今天大人又是少年豪杰!过不几日,必然是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

“我大清好多年都没出过大人这样的英杰了!异日封侯拜相,光宗耀祖啊!”

“哦,大人的话错了,不是异日,是钦差大人封侯指日可待!”

“对,对,是兄弟说错了,还是你老哥见识好啊!”

大营里的官员都是争先恐后的拍着马屁,庄虎臣也是洋洋得意,受之不疑。

一群人都是站在城头,拿着望远镜在观山景,都想看看钦差大人的新式武器是什么玩意!

施工的义和团都躲到了一边,望远镜隐约看到一条火绳微红的光,然后就见一个白乎乎的小点歪歪斜斜的从洋铁桶里飞了出来,挂到了刚刚铺设的铁丝网上。

“轰隆”一声巨响,城头上的人都是一震,然后只见方圆一亩的地方,铁丝网、鹿砦、拒马都被扫平了。

下面的团民都纷纷围上去,跪地号哭。

城头的人都疑惑的看着庄虎臣。

庄虎臣的脸热的都可以烙饼了,试验武器不是玩的啊!更别说,试验的是江湖上以黑心肠著称的“没良心炮”!——

作者话:今天第三更来晚了,抱歉

这个星期每天三更不变,但是上传的时间要调整了,午夜零点一更,中午十二点二更,晚上九点第三更。大家多给几票,让我动力更足一点吧!

第六十五章 装逼被雷劈

庄虎臣当年在一本军事杂志上偶然看见过“飞雷”,据说这个东西在解放战争中起了很大的作用。这次运来的物资里,有不少的洋油,分发下去点了灯,空筒让他动起了脑筋。

根据模糊的记忆,把洋铁皮筒卷成一尺半的筒子,底上镶上枣木板,再挖了个直径半尺,深三寸半的圆槽,装上一斤黑火药当发射药,槽上开个小孔,四个木头翅膀夹着一个椴木盘子,盘子也开了个小洞,装上导火索和**,放上个捆的结结实实的炸药包。大概齐也就这样了,再详细,庄虎臣也记不住了。

几个敲过白铁皮的工匠就临时当了军工,洋铁皮筒子没多会就敲好了,木匠又给做好底板,挖了槽,两个时辰不到,一架象模象样的“飞雷炮”就制作完毕了。

试验的时候,除了点火的人以外,其他人都躲到刚挖好的战壕里,捂着耳朵,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的看这个怪模怪样的新式武器,惟独那个大师兄,牛的不行,还是搬了把太师椅,大大咧咧的坐着,别人也不敢劝他,大师兄嘛!神功护体,刀枪不入,肯定没事!

这“飞雷炮”的声明不显,它的另外一个绰号倒是在解放战争里叫的响亮,“没良心炮”,这个名字一点都不委屈它,发射药直接把五公斤重的炸药包给扔天上去了,可是呢,它不直着往前飞,而是歪七扭八的斜着出去的,然后挂在铁丝网上,倒火索“嘶嘶”的冒着烟气。也该那个大师兄倒霉,他偏偏就坐在那个炸药包旁边。一刹那的工夫,炸药包就响了,足足十多斤西洋进口的炸药,当时就让他见了他师傅太上老君,等庄虎臣来看现场的时候,这大师兄连个渣子都没剩下来,连那把沉重的太师椅都让他带到三十三层大罗天去了。不得不让庄虎臣感叹他修行深厚,白日飞升,羡煞旁人呐!

“做人莫装逼,装逼被雷劈!”这句网络上的名言,现在轰的庄虎臣脑袋里嗡嗡作响。自己是欧洲粒子碰撞试验失败给带到大清朝的,这大师兄是因为自己新式武器试验失败给送上天的,还是真有点异曲同工之妙,不知道他会不会也穿越了?试验这个东西看来不能随便做,一旦出问题,后果很严重!

感叹完了大师兄,庄虎臣又苦了脸了,费了半天劲搞好的阵地,都成了废墟了,只是又多了一个直径五、六丈的大坑。铁丝网早就不见了,扎网用的木桩也都是粉碎,离爆炸中心七、八丈远的鹿砦也是断成了一截截的碎木头。放炮的兵勇虽然捂住了耳朵,还是给震的半天什么都听不见,有两个傻大胆的,耳朵没捂,直接就给震昏过去。

“钦差大人的新式武器,这个,这个威力倒是大的很啊!”健锐营副都统沉默了半天,冒出了这么一句。

“都散了,散了,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庄虎臣没好气的叫道,瞧这马屁拍的,让自己如同被人对脸狠狠掴了一掌,火烧火燎的。

人们都赶紧离的远远了,生怕钦差大人心里不爽快,拿自己当了出气筒,只有赵驭德和杨士琦不离左右,王天纵则带着几个亲兵不远不近的吊着,负责警卫。

这两天,庄虎臣也真是长见识了,忠毅军、晋威军、武功营,那是装备乱七八糟,什么法国的、德国的、英国的,大清自己仿制的,还有老的掉牙的鸟枪、抬杆,简直是个万国武器博览会。最让他开眼的是,居然有的士兵拿着老式的前装滑膛枪,而发的是最新式的金属壳子弹,那还不如给他根棍子来的实在些。

健锐营、神机营,还有自己带来的武卫军倒是统一制式的奥匈帝国产的五子枪,子弹也还充足,可是到了靶场,居然一半多的人根本就不会放枪,拿着洋枪发呆。

一问原因,差点把庄虎臣恼的背过气去。平时训练一般都是训练队列、体能什么的,弄的一个个走起路象仪仗队,射击那个玩意耍起来不好看,朝廷大佬来检阅的时候,显示不出咱大清的军容整齐,那是可以不练的,就是偶尔操练一把,也是用的弓箭和火绳枪,新式的洋枪要仔细的收到武库里,免得这些粗坯给弄坏了,都是朝廷的银子买来的,金贵着哩!

大清的官可真会过日子啊!洋枪也当衣服,讲究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莫非洋枪也能跟洋钱一样,放进钱庄子能生几个利息?

没奈何,赶紧的给忠毅军、晋威军、武功营换了装,那些使用黑火药的枪,放在现在的战场,就是要命的东西,每个人身上都装个盛火药的羊皮袋子,一发燃烧弹要是打到身边,周围的人都得变了烧猪。自己死了也就罢了,还要连累袍泽。

武卫后军,也就是俗称的“甘军”,回回马队撒下了侦骑,周围一百里到处是探子,各村各寨,也都支应到了,有洋兵的信息,或者发现可疑的人,立刻报告,只要来了生人,直接就扭送大营。

传信的军鸽不够使,庄虎臣厚着脸皮把汤竟轩的两笼子信鸽给充了军。汤竟轩尽管是肉疼,但是咬咬牙,也认了。自打跟着庄大人,御前的粮台,随扈的大军的粮草、服装、饷银都要经过自己的手,虽然自认为比其他人还清廉着些,但是这么肥的一块肉,不说咬上一口,摸摸都是两手油。那几个带肚子的师爷和小二爷,见了自己再也不提还银子的事情,一口一个汤大人叫的亲切,就连家里那个天天见了自己就摔锅打碗的黄脸婆,现在瞧着自己,那也是笑容满面,晚上回家,在床上委婉承欢,很是可人意啊!自己有这一切,不都是拜钦差大人所赐?大人有了需要,别说是鸽子,就是看上自己老婆,那也双手奉上,自己还顺便把大门带上,搬个凳子坐门口站岗放哨。

该做的准备正在紧锣密鼓的张罗,可是千头万绪,这些兵又真的是不中用,想调教出来,没个年儿半载,那是够戗,可是洋兵能给自己几天的时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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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军歌嘹亮(第二更)

大校场的点将台临时搭了彩棚,唱山西梆子的戏班子正在拿腔拿调的唱着,唢呐、锣鼓响个不挺,小堂锣的快板“哒哒”的敲着节奏。

“杨白劳,今天已经是大年三十,你欠的债可不能再拖了``````````”一个穿着柞绸长衫,胸口挂着个十字架,教民打扮的戏子念白道。

“神甫老爷,眼看大雪封山,家里没米没柴,这个年眼看就过不去了,您就发发慈悲,宽限几天吧!”一个破衣烂衫的戏子抱住一个戴着棕色马尾毛做的假发,神甫模样的戏子道。

假神甫摇着头道:“你们这些中国人,就是不知道好歹,借了我们教堂的钱,怎么可以不还?告诉你吧,要是不还,就拿你女儿抵债!”

教民连忙帮腔道:“不还钱拿你闺女抵债!”

一个脸上宫粉涂的墙皮还厚的戏子一身年轻女人的打扮,扑通一声跪倒,抱住那个衣衫褴褛的人的腿道:“爹爹,别让他们把我带走!”嘴里满是悲怆,眼睛却朝着台下瞟,对着看戏的丘八们媚眼乱飞。

庄虎臣穿着便装,带着陈铁蛋和杨士琦、赵驭德悄悄的也混进了看戏的人群里。

杨士琦压不住乐,笑道:“纷卿兄,好啊!你排的这出新戏真是妙的很!”

庄虎臣的脸更是烧的烫人,自己想的妙计,用广大官兵喜闻乐见的形式宣传反帝爱国思想,于是费了一晚上的劲,和几个帮闲文人,把《白毛女》改头换面。黄世仁改了神甫,穆仁智就成了教民。满以为一上演,自然是群情激愤,官兵革命热情高涨,纷纷要投入伟大的反帝国主义战争里去,为国家为人民,为保卫万千喜儿这样的同胞姐妹免遭帝国主义的欺压而战斗。

没承想,刚演第一场,下面的兵丁就叫嚷着不过瘾,说为什么神甫没把喜儿的衣服扒了?闹着要改戏,不唱《十八摸》,起码也唱个《小寡妇思夫》。弄的戏班子说什么也不演了,非要回家,没办法,包银翻了个番,才勉强把人留住,戏倒是还照演,只是怎么看怎么不是味道。

那演喜儿的丁麻子,一个四十多岁的糙爷们,居然抹上彩脸,扮了女装以后,一上台,竟然也是个粉面含春,两只眼睛骨碌碌乱转。这么大的校场,不管在哪里,都能感觉到他在飞眼,端的是又骚又俏。

陈铁蛋笑道:“大人,这神甫一点不象,要不,咱们让雷纳上台给大家唱一出?那才是原汁原味!”

雷纳这老鬼子也不知道吃什么吃错了,也非要跟着来娘子关,估计是没庄虎臣在身边,心里虚,怕被人给宰了。他来就来罢,正好缺个翻译。不过义和团的人一看他,就吹胡子瞪眼睛,没把他砍了,那纯粹是给钦差大人个面子,怎么说“扶清灭洋”,扶清还在灭洋前面。

这老鬼子那天看见这出戏,到庄虎臣那里是又叫又闹,说是败坏了教会的名誉,娘的,你们这些洋神甫还有什么名誉?北京城进了联军,就属这些神甫们抢东西抢的凶,联军的官兵都羡慕,没办法,人家在中国时间长了,门清啊!八国联军的士兵几千几万里地坐火轮船到北京,东西南北都搞不清楚,哪比得这些神甫熟门熟路。

庄虎臣没好气道:“走吧,到大营看看去。”

四人一路无语,大营外,老远就听见有歌声。

“哦,唱的是纷卿兄的新词!”杨士琦赞叹道。

庄虎臣暗暗又有了些得意,刚才的不快被抛到了脑后。

自己到了大营,忙完了军事措施的安排,就开始着手给这些兵痞洗脑,一听军中的军歌,当时头见大了,要么是唱的文绉绉的。

“执干戈,卫我山河,莫蹉跎天时地利,恃人和”

“飞龙招展战旗黄,十万横磨剑吐光,齐唱从军新乐府,战云开处阵堂堂”

问问当兵的,唱的什么,都是摇头,老老实实的回答根本就听不懂。

要么干脆和戏文差不多。

“三国战将勇

首推赵子龙

长板坡前逞英雄

战退千员将

杀退百万兵

怀抱阿斗得太平

还有张翼德

当阳桥上等

岂吃卡喳响连声

桥塌两三孔

河水倒流平

吓退曹营百万兵`````````”

这都是些什么玩意?

一时间,豪气大发,直接把《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就给盗版了,只是把革命军人改了大清官兵。杨士琦听罢,击节叫好:“妙啊,纷卿兄,果然是大才,那日做的送别歌,雅致的很,百转千回,让人闻者落泪,今日把张香帅的军歌又重新填了词,俗是俗了点,可是大雅若俗,最是难得。”

庄虎臣又是得意又是疑惑,原来这个东西是张之洞的军歌?看来盗版这个玩意是有传统的,哪朝哪代都断不了根。既然是这样,那也不必汗颜了,坦然受之无疑。

“大人,你听,好象不是你的词啊!”

“噢?”庄虎臣竖起耳朵听着。

大营里的歌声嘹亮而整齐。

“大清官兵个个要老婆

一人一个没有那么多

遵守纪律才给发一个

调皮捣蛋发个老太婆!”

然后就是几百人的哄堂大笑。

杨士琦头一个就笑的坐在地上了,也顾不得从容不迫的名士风度了,嘴里还叫嚷着:“妙啊,妙的紧!”

陈铁蛋也是笑的揉肚子:“好笑,真好笑!”

庄虎臣又羞又恼,眼睛瞪的铜铃般大,手都抖了,差点就抽过去。

半天,都止住笑,看着脸色红一阵、黑一阵,又青一阵的庄虎臣,杨士琦和陈铁蛋都看着庄虎臣不说话了。钦差大人已经动了真火,前两日杀刚简安的时候如同宰了只鸡,眼睛都没眨一下。他还是年轻,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脸色大变恐怕就是杀人的前兆,还是别触这个霉头的好。

“少爷,别恼了,你不是就想让兵有战心吗?如今,军心已经可用了!”赵驭德平静的说道。

“哦,你是怎么知道的?”庄虎臣更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赵驭德淡淡一笑道:“从这嘹亮的军歌里听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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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话:谢谢书友kdl兄提供的军歌,不过被小弟用糟蹋了,莫怪。

今天第二更,晚上还有一更!希望能多砸票支持!三江期间很重要,多谢!

第六十七章 大战前夜(求票求收藏)

庄虎臣休息的帐房,一张宽大的红木拔步床,雕工相当的精美,也不知道刘光才、方有升他们从哪里弄来的,估计也是到哪个大户人家打的秋风。前面一张八仙桌上摆着军事地图,庄虎臣也懒得看,说实话,根本就看不懂。桌子上还有两件物事煞是惹眼。

一个纯金制作的火车头,法兰西国前几年送给太后六十圣寿的贺礼,前些日子庄虎臣报效了三万两银子,太后一高兴,就把这个赏了“点金钱庄”。另外一件就是临出征前,乔致庸送的那个盒子,差点就掉地上,当时就觉得重的不行,真不知道这八十的老头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居然能抱的动。

羊脂玉的底座,一匹纯金的战马,马的形制来看,应该是西番的洋马,本地的蒙古马没有这么骠悍的。马身上还站着一只活灵活现的猴子,猴子头上戴着一顶乌纱帽。老头子说,这个是讨个吉利。确实是吉利,马上封侯(猴),能不吉利吗?庄虎臣有一次趁没人,找了杆称,一称,乖乖,足足十六斤!

这两件东西,随便拿一件到了穿越前,那都是国宝了。要是穿越前,能拥有这么一件,三辈子打断腿都吃不完了。可是现在,看着它们,仿佛没了什么兴致。这两天,各村各寨送到大营来的人越来越多,审了半天,都是些走乡串镇的货郎,一个个哭丧着脸喊冤枉,审了半天,别说洋兵,连个汉奸的影子也都没看见。越是这样,庄虎臣心里越是没底,工事都修的差不多了,战壕、铁丝网、鹿砦,古今中外,只要是记忆里出现过的防御工事,都修了个遍,还怕不保险,又把城墙加固了。就连两侧的山上,也掏了不少的窟窿,然后用钢筋、洋灰建了火炮阵地,又拿树枝小心的伪装好了。

士兵也在抓紧训练,子弹是管够,靶场里日夜枪响个不停,几个天津武备学堂的学生兵临时充当了教官。几天下来,靶子自然还是打不准,起码都会放响了,吓个鸟雀什么的勉强也算凑合了。部队的装备都换了统一制式。马玉昆在太原直叫苦,武库都快被庄虎臣搜干净了,西安和兰州那里也是把最新式的洋枪洋炮日夜不停的打捆装箱往娘子关运。朝廷里谁不知道,娘子关要是有个万一,那山西就无险可守,两宫大小有个闪失,都得陪着庄虎臣上菜市口。谁愿意担这个保障不力的罪名?所以,一个个都比着大方,再说,庄虎臣身上的御前粮台总办的差使还没卸呢,和他过不去,就是和雪花银子过不去,傻啦?

庄虎臣也是咬了牙,舍了银子填狗洞,阎王好惹,小鬼难缠,孔方兄一到,万千关节自然开。现在代理了行在的粮饷,银子一进一出,利息也是真的不少,他是没发过财的人,现在过了回有钱人的瘾,银子到手,哗啦啦的出去,当真是财来如山崩海啸,财去如洪水滔滔,弄的贾大掌柜也是有些不爽。

上次在营门口,赵驭德说,军心已经可用了。他还说,都是些没临过战场的兵,最怕的就是临战前绷的太紧,枪一响就吓的肝颤,现在一帮子人都有心编歪词了,说明战前的气氛还是轻松的。似乎他说的也有理,当年高考前,不是也要让大家放松放松吗?毕竟赵驭德也算是老行伍了。实际情况如何,心里还是没底,是骡子是马只有等到拉出来遛的时候,才是真的晓得。

该准备的都在准备,好象是面面俱到了,又好象什么都缺点味道。工事是修的够意思了,每处都亲自检验过了的,绝对没有豆腐渣工程。炮兵掩体的钢筋密密麻麻,如同蜘蛛网,洋灰和沙子都快按照一比一了,房地产公司要是按照这个水平盖楼,再大的地震也塌不了。兵也就是那样了,指望三天两晌午训练出一支铁军,那也是做梦,起码现在人人都会开枪了,也算不小的进步。

三关下的平川,三道战壕加铁丝网,庄虎臣还是不放心,又把地雷当番薯一般埋了下去。现在关下已经没人敢走路了,昨儿个,山上一只马鹿被枪声惊了,跑到下面的平地,还没迈开蹄子,就被炸上了天。城头上,一帮子人都是看的心惊肉跳。

洋枪、洋炮、战壕、地雷,这万把人算是已经武装到牙齿了,洋兵就是装备再好,恐怕顶了天,也就是这个水平。更别提他们是劳师远征,后勤保障肯定不会太好。

昨天夜里,自己又写了穿越后的第二份策划书,仔细的分析了当前的形势。首先,天时,自己是反抗帝国主义侵略的正义战争,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的,是伟大的,是正确的,是代表最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的!其次,地利,这个还用说吗?兵家讲的死地,易守难攻,更别说地底下还有不知道多少颗地雷,正在等着伺候这些洋大人登上西方极乐。人和,好象这个最重要吧?只要不是汉奸,谁愿意帮着洋人啊?山西本来就是义和团的第二故乡,前任的山西巡抚毓贤,杀洋人杀的最起劲的一个,拳民们把他和巡阅长江水师大臣李秉衡并称两圣人。

绝对不落后于洋人的武器,十倍于洋人的物资、百倍于洋人的人力,在咱们中国地面上,什么都可能缺,人会缺吗?分析的结果是无论如何这仗打不败,赵驭德就说了,这样的条件,打赢都不算本事,不能抓活的就算是输了。

纸面的分析都做够了,为什么自己心里还是这么没底,自己的记忆里似乎洋人也没占领山西啊!自己都武装到了牙齿,说难听点,恨不得脚指头缝里都夹把刀了,还怕什么呢?不就是洋人吗?洋人不是人啊?当年毛爷爷那样的装备还把联合国军打的找不着了北,那不也是联军?而且还不止是八国#轰然自己损失也大,但咱人多啊,十个打一个,也能陪你练个三年五载的。

为什么还没洋兵的消息,不管是福是祸,你就早点来,老子在娘子关和你耗上了!想到这里,庄虎臣心里一松,算了,洗洗睡吧,明天事明天想,今天晚上鞋脱下来,明天早上穿上了,一天算过去了,明天早上穿不上,那一辈子就算过去了,想多了也没用。

夜好静,连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都听不到,大战前的死寂,天上的月亮被薄薄的云雾笼罩,仿佛变成了妖异的红色,又是那鲜血淋漓的绚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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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是英雄惜英雄(求票、求收藏)

靶场上枪声爆豆般响个不停,不当值的兵丁都在练习放枪。都是年轻人,打枪可比练队列好玩多了。

这几天,把王天纵牛坏了,大营里人都见到他抬手两枪就把义和团的二师兄的招风耳朵给修理了,那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他人又随和,没什么架子,从管带、守备到普通的兵勇,都陪着笑脸,叫着王师傅,求他教两手。

李贵、陈铁蛋这些亲随也都一人弄了把六子转轮,枪法自然不敢和王天纵比肩,但是拔枪的花哨姿势倒是学了个十足,没事的时候也是把枪在手掌上耍的滴溜溜转。庄虎臣看着眼热,没人的时候,也偷偷在大帐里练习,结果每次都没转两圈就掉地上,好几次还砸了脚面子,也是泄气,看来自己是没当大侠的天分了。

今天也奇怪了,居然有人敢和王天纵比枪法,靶场里也算有了新鲜事。人们围的里三层外三层,都来看热闹。庄虎臣正好今天视察靶场,也凑了上去,看哪个不开眼的准备自取其辱。

“王队长,是你先来,还是我先来?”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一脸的倨傲,漆描墨画的眉毛,大而圆的虎眼,略瘦却线条坚硬的脸形。宽阔的肩膀,双臂很长,古书里说的猿臂就应该是这样样子了,小牛皮的德国式样的武装带把腰勒的显得很细,健美的倒三角。整个人就是个标准的铁血军人的模版。

庄虎臣看了也不禁心里暗暗称赞,心里也是悄悄比较,这小子有没有自己帅?答案是,这个时候还是比较流行自己这样的小白脸,呵呵,黑帅哥,你这个大清版古天乐生不逢时啊!

王天纵嘴角一挑,微微一笑道:“孙教官,你先请吧!”

黑帅哥闭上眼睛,单手拿着一杆五子洋枪,手臂伸展到极限,然后在头顶划了个圈,停了下来,枪口指着靶子,看也不看,“砰”,就是一枪。

远处报靶员,举起一个大木牌,上面用硕大的红色罗马字母显示十环。

“哇!”一群人下巴都合不上了。

“好枪法啊,闭着眼睛就是满环!”

“神枪啊!”

庄虎臣更是心惊,“自然指正”?这个年头就有人会这个东西了?专业射击运动员,起码还得是全国前几名的才有的能力啊!手一挥枪口就自动指到靶心,看起来容易,实际上不经过几万次的练习根本就别想,更别提对于手的稳定性要求也是高的怕人,那是天天都要在枪上吊沙包来练静止臂力。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王天纵也是脸色一变,再不敢轻敌。手里倒提着一杆五子枪,枪刺插在土里。

“这已经是十环了,又是闭眼打的,师傅怎么能胜啊?”李贵嘴咧得如同吃了苦瓜,小声的和陈铁蛋嘀咕。

王天纵两眼死死盯着靶心,突然,飞起一脚,踢在刺刀上,指着地面的枪口划着圆就荡了起来。王天纵的右脚平伸,和身体成了直角,枪口正好搭在鞋尖上,只听也是“砰”的一声,枪也响了。王天纵的腿还是平平的伸在空中,纹丝不动。

陈铁蛋率先拍起了巴掌,周围都跟着鼓掌,王天纵团团拱手,方才把腿收回。

庄虎臣也是暗挑大指,少林寺的功夫,真不是吹的,这一脚出来,又快又准,停的位置恰到好处,更难得是姿势也帅到巅毫。

靶子报出来,也是十环。又是一片叫好鼓掌之声。

“孙教官,打个平手,还比吗?”王天纵问道。

孙教官脸上的倨傲之色也没了,正容道:“王队长的短枪打的好,兄弟还想讨教一下!”

陈铁蛋偷偷一笑,对李贵道:“比手枪?呵呵,咱师傅玩的最漂亮的就是短枪,这姓孙的要找难堪了。”

“不敢这么说,瞧他也不是等闲的,明明知道师傅手枪好,还要比,那肯定是有一套!”李贵不敢苟同。

孙教官看着王天纵,从枪套里掏出两把左轮,问道:“您先来,还是兄弟先来?”

王天纵笑道:“还是您先请吧!”

孙教官也不答话,拨开转轮,小心的检查了一下,如果一甩手把转轮合上,双手伸的笔直,对着前面十丈远处的手枪靶,“砰、砰、砰”,一瞬间两把枪的子弹都打空了。

庄虎臣对这个年轻教官越看越喜欢,人长的好也就罢了,老子又没龙阳之癖,对断背没什么兴趣,主要是枪法真是了得。前几天,庄虎臣自己也摸着枪,过了过瘾,长枪还好,起码是个人都知道三点一线,手上力量不足,咱可以拿枪托架起来放。短枪就麻烦了,后坐力震的一开枪,枪口就朝天,子弹都不知道打到什么地方了,放了十几枪,就没一发上靶的,弄的庄虎臣自己都不好意思再打了。一般短枪,放的时候都需要一只手压住放枪的那只手的腕子,这样才好控制,象他那样,双手伸的笔直,那就全靠手腕的力量了,不容易,太不容易。

靶坑里伸出的牌子,又是全部十环。

所有人都不吭声了,都知道王天纵的手枪一绝,但是怎么能赢了孙教官,想破头都想不出来。

王天纵傲然一笑,两只手抓出两把子弹,然后又把枪掏了出来,手里又是枪又是子弹,也亏了他那两只大手,但凡手掌小一点,都抓不下。

“砰、砰、砰”,王天纵先是左手开枪,打空了枪膛,右手的枪也响了,左手还不耽误单手装子弹。一心二用?周伯通的传人?庄虎臣又惊又喜,手下真是藏龙卧虎啊!

一转眼的功夫,王天纵已经是两只手都放了三轮了,三十六枪打完,靶子上赫然两个大字:灭洋!

“好!”叫好声把天都震破了。

庄虎臣分开人群,拉着他俩的人道:“好了,不要比了,都是英雄好汉!咱们中国多些你们这样的英雄,洋人怎么还有胆量小看了咱?”

孙教官这才发现钦差大人也在,连忙单膝跪地,庄虎臣一把扯了起来,笑盈盈道:“不用多礼了!来人,一人赏五十两!”

“谢钦差大人!”

庄虎臣亲切道:“你是天津武备学堂的吧?”

“回大人的话,是!”

“好啊,天津武备学堂的都是好汉!洋兵攻打学堂的时候,五十八名学生兵战到最后一人,全部壮烈殉国!真是好男儿啊!”庄虎臣挑了大指赞道。

孙教官全身如同被电击了一般,抖个不停:“大人,您说的是真的吗?”

“是啊!”庄虎臣有点疑惑。

“大哥,二哥!”孙教官楞了半天,突然从胸膛里撕心裂肺的哭号起来,声音如同笼子里的困兽,不象是人的声音了!

第六十八章 军心可用

庄虎臣心里也是一阵莫名的痛,一个大男人要伤心到什么地步,才能当众哭成这样,要多大的悲哀,才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孙教官蹲在地上,双手深深的插在泥土里,手里抓着两把土,一根还算青翠的草在指头缝里露了出来。

“起来说话,也是个教官了,成个什么样子!”庄虎臣强压着情绪,故意冷冷道。

孙教官跪在地上,膝行几步道:“大人,大人,求求你,把我派到最前沿吧!我要报仇啊!”

孙教官声音哽咽的哭诉着,周围的人无不动容,庄虎臣的手也攥成了拳头,牙齿磨的滋拉拉响。

孙教官名叫孙明祖,祖籍是安徽人,父亲是老淮军的一个守备,他自小就跟着父亲到了天津。甲午年的时候,父亲死在了朝鲜,母亲听到这个消息,当时就一病不起,没多久就也去世了。自己和两个哥哥立誓要报仇,连三年的孝都没守,哥哥就直接去考了天津武备学堂,自己晚了一年,也考上了。这次联军打天津的时候,两个哥哥都留下保卫学堂,自己和其他的同学去了北京。一直也没他们的消息,今天猛然听见,五十八人全都殉难,当时就控制不住了。

庄虎臣轻轻搀着他的肩膀,想把他扶起来,可是他哭得都开始抽搐,死活也拉不动他。庄虎臣也是难受,他一家可以说都是死在洋人手里了,父亲、哥哥三个战死,母亲也是因为伤心过度玻豪的,可以说也是间接死在洋兵手里的。家已经破了,就剩下他孤单一人,换了谁,能承受的了?

庄虎臣看着周围的兵勇通红冒火的眼睛,心头一热道:“弟兄们!洋兵害的岂止是孙教官一家?日本人在旅顺,把全城杀的就只剩下三十六个搬尸首的,三个月前,俄国鬼子在东北海兰泡,把当地的百姓都赶到江里,几千口子都活活的淹死!”

陈铁蛋知趣的搬了把太师椅,庄虎臣跳到椅子上继续演讲。下面的兵勇听着这些从来不知道的事件,集体的沉默,但一个个拳头都攥的紧紧,眉毛拧成疙瘩。

沉默,还是沉默,中国人习惯沉默,靶场上千人的沉默让空气都凝滞了。大山从来是沉默的,但是当岩浆喷涌的时候,炽热的红色会点燃一切,会淹没一切,沉默不代表麻木,沉默是一种无声的力量。

庄虎臣本是一股血气翻涌,说着说着,越说越冷静了。士气可用啊,看着下面的人,空气都为之一冷,杀气,这就应该是杀气吧?如果现在有洋人出现在眼前,估计马上就被这些沉默的人撕成碎片!雷纳今天没来,这老鬼子命真好啊,上次黄莲圣母拿弹头当暗器,居然打在十字架上,今天又刚好没跟着自己到靶场,看来,他那个主还多少管点用,起码知道让他出门前看看黄历。

“弟兄们,咱们身后就是山西,你们大部分是山西的子弟吧?还有些是陕西、甘肃的人。山西后面是陕西,再过了就是甘肃!哪个要是能眼看着自己的孩子被人挑到刺刀上,心里不疼,本钦差发路费,让他滚蛋,哪个能亲眼看着洋兵欺负自己的老婆、妹子,自己不难过,老子也发路费,赶紧滚蛋!别在这里恶心我!”庄虎臣越说越起劲,拼命的煽风点火。当年被忽悠的听了几节传销课,几千块买个摇摆机,现在终于把本钱捞回来了,自己都觉得说话象那个传销老师了。

“大人,别说了!宰了那帮不是人养的洋鬼子!”

“杀光他们!”

“大人,只要您一句话!咱们现在就杀到北京城去,也别在这里等了!熬煎死我了!”

沉默一旦被打破,就是凶猛的咆哮。上千张嘴的呐喊汇成了滔滔洪水,滚滚岩浆。

庄虎臣等了好半天,下面才稍微平静了一点,双手下压示意安静后,问道:“洋人欺负我们,靠什么啊?”

“听说他们枪炮厉害啊!”

“还有吗?”庄虎臣又问。

“别的好象也没什么了吧?”下面的兵丁也想不出洋人到底厉害在什么地方。

庄虎臣指了指他们手里的枪道:“你们手里的不是洋枪?告诉你们,你们用的是全世界最先进的洋枪了,连洋兵自己都没舍得用上,朝廷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大炮,咱们大炮少吗?你们看看,阵地上到处是大炮,都是最好的洋炮!打洋人,不是凭嘴说说就好使的,得有真本事!”

“大人,要什么样的本事能杀洋人?俺家是屠户出身的,俺会杀猪,中不?”一个十六、七岁河南口音的兵满脸的天真。

靶场里当时就是一阵哄笑,弄的那个小兵脸都红了,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庄虎臣一挑大指:“说的好!你既然杀过猪,说说,杀猪要怎么杀?”

小兵红着脸,连说带比画讲了半天杀猪的程序,庄虎臣听的饶有兴趣。

“说的不错,杀个猪都得有个章程,洋鬼子不是死木头,你想怎么砍怎么砍,那是不成的!”庄虎臣突然脸色一沉道:“你们的枪能打准吗?你们的战壕够深吗?你们埋伏的时候能三个时辰在大雨里不动吗?做不到这些,打洋人?送给洋人杀还差不多!洋人也是一个脖子扛个头,手里的枪也不比你们的好!人更是比咱们中国少的多,可是为什么洋人就能在咱们的地界横行?人家靠的就是每天流汗训练!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兵勇们都在偷偷的咀嚼着这句话,默默的品味。

庄虎臣脸色猛然由严肃变的诡秘的笑容,问道:“杀洋人领赏,愿意不愿意?”

“愿意!”异口同声的叫道,声音太大,把庄虎臣吓一跳,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

庄虎臣笑道:“愿意?告诉你们,打赢了这一仗,什么赏都有,打败了?本钦差被朝廷摘了脖子上吃饭的八斤半,你们还想领赏?到阎王爷那里找我讨吧!不过,那会,只能打发你们点元宝、纸钱了!”

“哈哈、哈哈”,又是一阵哄笑。

庄虎臣跳下椅子道:“现在,全部练习射击!五十人一组,每组的前三名,赏白银二两,后三名,呵呵,赏军棍十下!去吧!”

一千多人悄然的散开,没有人说些什么怪话什么的,都按照自己的营伍,编了组,靶场里不多时又是枪声一片,但是没了刚才的嬉闹,每个人的脸上都是肃穆。

庄虎臣满意的一甩衣袖,背着手出了靶场,心里暗暗得意,现在真的是军心可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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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 抓个奸细(求票)

那天在靶场,几个武备学堂的学生,临时充当教官在教当兵的射击,结果这些丘八不好好学,闹着跟王天纵学耍枪,人家姿势花哨啊#猴明祖有些不乐意了,这耍花枪到战场有什么用?姿势花俏子弹就能打着洋人了?训了当他们几句,这些兵痞还就不干了,怂恿着教官和王天纵比枪法。孙明祖少年心性,不服气,又艺高人胆大。王天纵也年轻,再加上陈铁蛋、李贵这些坏小子惟恐天下不乱,起哄架秧子,就忍不住,比试了起来。

这两天,兵营里的气氛没有不一样了,士兵们练习打靶,登山这些科目的时候,明显严肃了许多。当兵的那天见识了孙明祖的本事,也是暗挑大指,不服不行啊!再加上感叹,他一家忠烈,又加了几分敬佩,现在训练认真了许多。

庄虎臣打铁趁热,宣传工具开的足足的,又是找人诉洋人的苦,又是感念家乡的美好河山。末了,一句话,洋人来了,家就没了,老婆、孩子的命都难保。当兵的也是真急了,国可以不要,反正国是朝廷的,家可是自己的。中国人家的观念比天都大,哪个爷们为了老婆、孩子不能拼命?再说了,三百两啊!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这条命能值这么多的银子!钦差大人说的明白,打赢了仗,这赏还有地方讨,打败了,钦差都成了刀下鬼,找谁要赏去?败军讨赏?那不是做梦是什么!

庄虎臣这两天,也是暗自苦笑,中国人还各个都有演戏的天分,那苦诉的,叫一个水平!洋人都生吃人心,还拿小孩子当药引子,见了女人就上,只要是母的,连猪都没放过了!这是洋人吗?都成了夜叉、罗刹了,感情这些群众演员把戏文里和书场子里听来的《西游记》里的妖怪都当了洋兵了。

不管怎么说,效果还真不错,昨天晚上,又演《白毛女》,一个兵丁看的入了戏,心头火起,脑子一热,对着演神甫的戏子就是一枪!幸亏枪法真的是不怎么样,要不然这个假神甫就提前见上帝了。把戏班子吓的说什么都不演了,包银又翻了一番,还说尽了好话,说什么都不行。最后陈铁蛋把手枪扔到桌子上,耍开了三青子,这才逼着又开了锣。庄虎臣赶紧命令,看戏的时候,谁都不许带枪,有发现带武器进大校场看戏的,二十军棍,这才没再出事!就那,戏往往也是演了不到一半,就被下面愤怒的兵勇的口号和怒骂给压的什么都听不见了。当兵的个个眼睛喷着火,再没人闹着要看《小寡妇思夫》了。

庄虎臣这几天也发现了,你和当兵的讲什么爱国思想,民族大义,他当你扯淡,你要说,洋人要烧你家房子,他立刻就能抄起家伙拼命。国家、国家,这老中国几千年了,还是有家而无国啊!前几天,和他们讲洋人侵略中国,国家危亡,山河破碎,他们都当你讲《山海经》,都是些鬼故事。

自从那天,亲眼看见孙明祖家破人亡后的悲怆,各营头的兵都是心里一颤。中国人只相信自己亲眼看见的东西,有孙明祖的事情摆在眼面前,那才真的是动容了,现在你说洋人都是牛魔王、白骨精,那也信几分了。要是洋人真的破了娘子关,那自己家可就保不住了,虽然老婆脸黄点,儿子调皮点,房子破点,田也少了点,但是再黄的脸,那是少年的夫妻老来的伴,儿子再调皮,也是自己的好,新科的状元倒是不错,可是见了自己不叫爹啊!房子再破,那也是祖宗留下的产业,破家值万贯。田当然是多点好,可是要是被洋人进了山西,就这点田也没了啊!两宫的安危那咱管不着,谁坐了龙庭,咱都是种田纳粮,可是要是坐江山的是洋人那就不一样了,没见钦差大人带来的那个洋鬼子,眼珠子都是瓦蓝瓦蓝的,和波斯猫差不多,还能算是个人吗?

“大人,南彰村抓来了一个奸细!”李贵看着出神的庄虎臣轻轻道。

“是卖糖葫芦的还是捏面人的?赶紧的,把人放了,给南彰村的人几个大子,打发他们快点走!”庄虎臣还真是烦了,这几天,都送来好几十个,这些子村民为了几个小钱的赏,见了生人直接就绳捆索绑,往大营里送。再这样,连小贩都不敢到这一带做买卖了。

李贵一脸的焦急,摆手道:“大人,是真的奸细,都审问明白了!”

庄虎臣也是一惊,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走,看看去!”

一个不大的毡房,现在当了临时的刑房,烙铁、皮鞭、夹棍、拶子,各种刑具,林林总总,满清十大酷刑都快凑齐了。这帮坏下子,玩审犯人都玩出花来了,把井陉县衙门的刑具,一包堆的弄到大营来了。

一个挨胖的男人,双手朝后被绑到木桩上,脑袋耷拉着,看来是昏过去了。

庄虎臣脸一寒,看着嬉皮笑脸的陈铁蛋道:“动大刑了?”

“没有,把家伙一摆出来,他就怂包了,我就给他讲了讲这些东西的妙用,什么都招了!”陈铁蛋满脸的赖皮相。

“哼,不是被你们吓的胡说八道了吧?”庄虎臣有点不以为然。别说人家了,自己看着这些刑具都心惊肉跳的,寻常百姓不吓出毛病就算好的了,那还不是随你怎么说啊?

陈铁蛋见他不信,急的脸涨红,掏出一张纸,递给庄虎臣道:“大人,他真是奸细,你看看这个!”

庄虎臣一看,变了脸色,虽然自己是军事白痴,但是傻子也看得出,这是一份手绘的地图,上面山川走向、地名、标高,尽管看上去有些粗糙,但是也觉得不是随便谁可以画的出来的,起码自己不行。

庄虎臣看着这个还在昏迷的男人,半晌不语,既然奸细都派来了,那大战就应该就在眼前了!

第七十章 蒋干盗书

今天已经被送来三个了,都是货真价实的奸细,审了半天,居然都是教民。这些教民原本都是最孤苦无依的农民。实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才信了洋教,也不见得是真信,庄虎臣问他们什么是“摩西十戒”,居然都是如同听了天书。这些人原本是想信了洋教做个精神依托,顺便有神甫当个靠山,不受欺负。刚开始是为了不被别人欺负,久了就开始欺负人,成了当地的霸王,连官府都不敢管。

不能不说,这些人有可怜的地方,但是你做什么也别做汉奸!你有本事扯旗放炮,拉杆子造反,就是当个剪径的蟊贼,做一份山贼那么有前途的工作也比当汉奸好百倍!纵然你有千般的道理,但是只要干上了汉奸,沾了这一条,就没了可恕之道。

“大人,那几个奸细怎么办?”刘光才问道。

庄虎臣冷冷道:“先割了鼻子,过两天杀了祭旗。”

陈铁蛋急忙主动请缨道:“大人,我去吧!”

庄虎臣点点头,没说话!

不多时,大帐外,惨叫声连连。好容易平静了下来,猛然又传来更凄厉的叫声,这次已经是十八层地狱的鬼哭了,都不象是人的声音了。大帐里的人都是听的心都揪着。

陈铁蛋一脸的皮笑肉不笑,晃晃荡荡的走进了大帐。

赵驭德看着他,问道:“你把这些奸细怎么了?都叫成这个样子,听的闹心!”

“没什么,割了鼻子以后,咱心好,给他抹上了点咸盐杀杀毒!”陈铁蛋还是满不在乎。

所有的人都是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这小子也太坏了,今后宁得罪阎王,也不能得罪这些小鬼。

“把他们关一块,别让他们跑了!等开战的时候砍了头讨个吉利!”庄虎臣面无表情道。

一个原本装旗帜、军服的帐篷现在临时当了监狱,几个没鼻子的奸细都在里面。帐篷已经很破旧了,上面到处都有小洞,可以看见外面的情况。几个人一边呻吟着,一边透过小眼看着外面的动静。

两个穿着号坎子,腰里还别着个醋葫芦的晋威营的兵打着哈欠,缩着脖子站在外面。

一个黑脸的兵抱怨道:“当官的都去睡觉,就咱们倒霉,看着这些没鼻子的哈弥赤!”

另外一个脸色青灰的兵警惕的往四周望了望,才用手戳着黑脸兵的额头道:“你找死啊,胡说什么呢!哈弥赤是那些健锐营八旗大爷的老祖宗!”

黑脸的兵偷偷一笑,用手指着帐篷里,压低声音道:“那些八旗的兵,祖宗就是这些个没鼻子东西?”

“没听过说书啊?双枪陆文龙的爹,把金兀术的军师哈弥赤的鼻子割了,那个哈弥赤也是当了探子,才被割了鼻子的!”

“呸!哈弥赤当探子也就罢了,他就是金国人,这些不要祖宗的东西才更可恨!”黑脸兵对着帐篷啐了一口,一脸的嫌恶之色。

“别说这个了,兄弟,有泡没,弄一个,顶不住了!”

“没啊,要不,你喝口醋润润?”黑脸解下腰里的醋葫芦。

“不用了,都喝了半葫芦了,不管用!要不,咱们回去闷上两口?瘾实在是挺不住了!”

黑脸连忙摆手:“这里还关着人呢!”

“都绑着呢,跑不了!”脸色青灰,一副烟容的兵打着哈欠拉着他就走。

“真的不行,不行,你别走这么快啊!”黑脸半推半就的跟着走了。

不一会,大营里,灯火通明,枪声也响的爆豆一般,夹杂着人的吆喝声:“探子跑了,兄弟们快追啊!”

“快开枪,开枪!”

“砰、砰”枪声响成一片,但是仔细看看,开枪的人没有半点紧张的神情,枪口都冲着天空。

几个兵勇打着汽马灯,把辕门照的亮堂堂的。

杨士琦嘴角挑出一丝嘲笑:“纷卿兄,你就这计策?蒋干盗书的老套子?《三国演义》里学来的吧?”

庄虎臣脸一红,搅尽脑汁想出的秒计,居然在别人看来,是如此的不堪。

健锐营的副都统当时脸就变了:“杨大人,你说这话,兄弟就不爱听了,《三国演义》怎么了?本朝太祖、太宗、世祖,三代圣君明主,都是极为推崇《三国演义》的。开国的几个功臣都是怀揣一本《三国》,打下的江山!我看钦差大人的计策甚妙!有周郎之风!”

庄虎臣越听脸越红,这些满人拍马屁怎么就拍的这么让人不爽,话本里学的计策,还有脸拿出来显摆?

方友升笑呵呵道:“钦差大人的计策,老朽倒是觉得妙的很,什么样的计策对付什么样的人,这些洋人都是吃生牛肉长大的蛮夷,计策用的深了,他看不懂,反而不起作用,就是这些浅显的,对付他们是刚刚合适,多大的头给他戴多大的帽子!钦差大人是对症下药,妙的很啊!”

庄虎臣听这个,舒服多了,老家伙不但打仗凶悍,马屁也拍的恰倒好处,让人真是如同吃了人参果,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都开了,无一处不熨贴。

转眼看看杨士琦,他还是冷眼朝天,这个老名士,从来没把自己这个钦差当回事,早晚找个由头,修理一下他这个狂生的劲。

“好了,这些都不说了,什么计策不计策的,都是虚的!大家还是商议一下吧,恐怕一天半天,洋兵就要到了!给回回营的马福祥传个信,密切关注洋兵的动向,再把山上的小路把守好了!别让洋人饶到背后,抽冷子对后心来一刀!山谷外面再增加两千人,防止洋人的援兵。告诉马福祥,必须切断从北京到娘子关的道路,洋兵大队可以放进来,但是要是洋人把粮草辎重运过来了,叫他自己提头来见!”庄虎臣一脸的严肃。

众将也是正了容色,书记官不停的记录着。

不一会,汤竟轩一抖手,心爱的鸽子扑打着翅膀,飞向夜空,天空里,清越的鸽哨越来越远,渐渐模糊不可闻了。

庄虎臣心里沉甸甸的,看来,大战就在眼前了。

夜空如洗,星星眨着眼,刚才喧闹的大营又恢复了平静,一种火山爆发前的宁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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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鬼子来了

娘子关外百里的地方,几个甘军的兵勇穿着号褂子懒洋洋的靠着半山坡的大树上。战马都勒着嚼头,栓在不远处。甘军是武卫军的后军,和武卫军其他的部队不一样,别人都是新式的西式军服,惟独他们是和绿营一模一样的号坎,有些独树一帜的感觉。

不过这几个人,和其他的兵勇不太一样,眼睛普遍都比较大,肩膀也明显宽阔了些,国字脸,仔细看,和一般的汉人多少有点区别。

“大人,都守了三天了,别说洋兵,连个做买卖的商队,都没见着#蝴们在大营里吃酒,咱们在外面喝风,拿咱们回回不当人啊?”一个身材高大的兵抱怨着。

“少扯淡,咱们是什么?钦差大人的护兵,他们比得了?那些汉人、满人,看着就废物!咱们西北的回回,别管是回族的,东乡的,撒拉的,都是胳膊上跑得马,拳头上立得人的好汉!大人看得起咱爷们,才把咱们回回营撒出来,都精神着点!”马福祥低声道。

“树上的,有什么动静没?”挨骂的兵朝树顶上吆喝道。

大树上面,一个兵勇拿着望远镜朝大路是看,低下头喊道:“还是什么都没有!是不是该换个人了?我都在上面趴了半个多时辰了!”

“安心呆着吧,一个时辰一换,这三天都是这规矩,就你脸长的白?和别人不一样?”

树上的人憨厚的咧嘴呵呵一笑,不再言语了。

太阳渐渐高了,马上就到中午了。马福祥百无聊赖的拿鞭子朝树上抽,把树皮一块块扯下,不多时,地上都是碎屑,大杨树都快被剥光了。

树上的兵突然紧张起来,高叫道:“大人,有洋兵!”

人们都开始慌乱,本能的把枪都抄了起来。

“乱什么乱,都安静点!下面能看见咱们吗?没打过仗啊?回回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马福祥低声骂道。

马福祥仰着脖子问道:“洋兵有多少人?”

“看样子不老少,有一两千吧?”

“快,给大人飞鸽传信!”马福祥道。

刚才挨骂的高个子兵,凑到他跟前问道:“大人,要不,咱们把弟兄召集起来,先打一阵?”

“你脑子有病啊?钦差大人的令说的明白,咱们是打他的辎重粮草的!不理他,让他过去!”

一只雪白的鸽子冲天而起,向娘子关飞去。

中军大帐里,各个营头的管带以上的官员都来了,密密麻麻的站了一帐篷。

庄虎臣也是站着的,身边赵驭德、杨士琦、高珏也都陪着。回回营发来的情报,洋兵离这里不到一百里了,走的快点,也就是一天的路程。联军就来了一两千人?到底是一千还是两千?料敌从宽,算他两千,炮也就四、五门。这也太奇怪了,娘子关天险,这么点人就敢来打?而且还没什么大口径的炮,连骑兵都很少,辎重粮草更是没有,感觉他们不是来打仗的,好象旅行社安排好的是娘子关几日游,弄的象武装游行。

几十口子人,分析来,分析去,商议的结果是,这个是洋人的计谋,试图把守关的将士诱骗出去,然后大队人马在关外偷袭。攻打坚城,一般都是这个套路,当年太祖努尔哈赤用这一招,在辽东不知道打下多少城池。这一两千人就是个鱼饵,等着贪功的人来吞。只要自己舍了这坚固的城关,就肯定中了洋人的调虎离山计。这洋鬼子也学起兵法了?

任你洋人千条妙计,我自有老主意。三关易守难攻,又有这些天的布置,本来就打算用堑壕战配合要塞防守,不管你来多少,就算洋人只有一个人,我也是老虎不出洞。铁了心当缩头乌龟,你能耐我何?要不然,那么多的工事不是白修了?

主意打定,立刻调兵谴将。放开谷口的道路,随他们进来。士兵都埋伏在战壕里,城头的两门一百五十毫米克虏泊要塞炮,可以沿着半圆形铁轨旋转,下面的平川都在射程之内,控制无余。看着这黑沉沉的大家伙,就叫人心里有了底气。各种口径的山炮、野炮都早已布置停当,格林炮、马克沁的掩体也都早就弄好了。现在明的,暗的到处是火炮,满地是铁丝网、战壕,真是武装到了牙齿了。

庄虎臣从大营出来,飞马到了城头。站在高高的关口往下看,下面的一马平川尽收眼底。山上的树木依然翠绿,还是初秋,没到黄叶飘零的时候。这么多天,只顾得忙了,还没觉得风景如何之好,今天却觉得格外的妖娆。可是,过了今天,这里将是血于火的战场,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竟折腰。

来的时候,是心事满怀,真到了娘子关,这几天倒也放下了,既然是战也是个死,和也是个死,那还不如把这腔子热血洒到这如画的江山。能把这巍巍高山当了坟垠,嶙嶙雄关做了墓碑,也算一桩美事。再说,杨士琦这老乌鸦,说的就那么准?老子就一定会死?不管了,先杀几个洋兵把本捞足了再说。

“少爷,是不是先把督战队安排好啊?”赵驭德轻声的提醒道。

庄虎臣一个激灵,人是第一要素啊,武器装备再好,也得人来使唤,手下的这些兵,到底是可用还是不可用,真的太难说了。别一上了战场,就成了草鸡,那什么都白瞎了。

“嗯,有道理,你看谁合适带这个督战队?”庄虎臣问道。

“我看铁蛋行!”赵驭德道。

庄虎臣瞪圆了眼睛道:“他?”

“这小子人机灵,手也狠!干这个,合适!”赵驭德坚定的道。

庄虎臣看着不远处晃晃当当,站没个站相的陈铁蛋,叹了口气道:“赵叔,你觉得可以,那就用吧!哎,真是缺人才啊!蜀中无大将,廖化做先锋啦!”

庄虎臣挥挥手道:“走吧,赶紧睡一觉,明天恐怕就没觉睡了,还不知道又要有多少个不眠之夜了!”

一群人都是神色凝重,怕是谁都没有睡觉的心思了。

庄虎臣的寝帐里,不一会,传出了阵阵鼾声,赵驭德在外面苦笑,毕竟是年轻人啊,没心没肺的,大战在即,居然还睡的如此香甜。守卫的护军听到钦差打呼噜,砰砰狂跳的心好象也松了一些,大人如此镇定,看来这仗有些把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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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三国联军(求票求收藏)

德国、法国、意大利,三国联军,浩浩荡荡冲娘子关而来。这个已经是第十二批的讨伐队了。庚子国变本来是因为德国公使克林德被杀一事引起的。偏偏德国远在万里之遥,又不象大英帝国在全世界都有驻军,随便一招呼就朝发夕至,所以是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

七千德军杀气腾腾的坐着火轮船到了中国的时候,其他几国的兵已经把北京城都打下来了。户部、王府,凡是银子多的地方,都早就被人掏空了。各国见德国人多势众,又是死了公使的正经苦主,就推了德军司令瓦德西为联军统帅。瓦大帅一朝得势,把鸡毛令箭舞的呼呼生风,一拨一拨的讨伐队就派出去了,打的旗号是剿灭义和团。

义和团只要一脱了衣裳,那就是普通老百姓了,联军的官兵看着这些留着辫子的中国人,个个都是黑头发,黄皮肤,扁面孔,怎么看都是一个模样,哪里认得?但是银子,雪花花,白亮亮,那是认得真真的!讨伐队一出发,就成了搬家公司,只要是看中的好东西,连个收条都不打,直接弄走。现在听说山西是富的流油的地方,大半个中国的银子都在那里,德军沾了联军统帅的光,自然是不甘人后,头一个就杀过来了,法国、意大利也是义愤填膺,对于克林德公使的死抱以深深的同情和悲哀,同时对杀害公使的幕后黑手慈禧,痛恨不已,一定要参加这次光荣而正义的讨伐行动。瓦大帅心里明白,都是怕自己被窝里放屁—独吞!想来凑热闹,沾点好处的。反正又不是自己家里的银子,都闻点腥气,有助于联军的团结,也就应允了。

山路越走越是狭窄,两边的山势也越来越陡峭。嶙峋的怪石如同匍匐的猛兽,正在等待机会择人而嗜。看得这些洋兵也是暗自新惊。一千德国兵,四百多法国兵,还有几十个意大利的旗手、号手,不到一千五百人的讨伐队,但是这也算是这十几批里最大的一股了。而且意大利,总共就派了七十二个人来中国,现在全归了包堆,都在这里。

“中校,法国军队的亨利少校,刚才说,这里的地形很复杂,希望能够派出侦察兵详细的了解前面的情况,然后再决定是否前进!”一个典型日尔曼的金发、高鼻、碧眼的少尉道。

“哼,这些胆小的高卢人!”舒尔茨中校一脸的不屑。

“中校,我认为他说的是有道理的,这里的地形确实非常适合打伏击。”年轻少尉不卑不亢道。

“辛格少尉,这个国家是不能用正常的思维来判断的,那些参谋部的家伙,当时的分析是北京城的城防工事,需要十万士兵三个月的时间,而且是必须配备足够多攻城重炮才可能打的下来,结果呢?三天,三天就被击破了!”舒尔茨中校嘲讽道,“况且,那些教民已经报告了,守军准备逃跑,我的少尉,再晚了,恐怕我们什么都捞不到了!”

舒尔茨中校也是郁闷,怎么就跟这些法国、意大利的废物一起出发,按照他的本意,除了枪支,什么都不要带,最多每人带三天的口粮就足够了,扔掉一切粗笨的东西,快速前进,如果晚了,恐怕山西的银子就不知道搬到什么地方了。偏偏这些胆小的法国人,非要拉上两门七五口径管退炮。这么差的路面质量,马拉的炮车随时都可能倾覆,弄的全军速度如同蜗牛。不想带着这些人还不行,政治上似乎会有麻烦,政客的事情弄到军事上,那还有个好?

一路上慢吞吞不说,这些法国、意大利人还草木皆兵,看见山上多少有点动静,就惊慌失措,昨天,硬说山上有座炮台,拿望远镜看看了半天,原来是一头黄牛把一棵倒了的枯树推的挪了地方,就被他们当成了炮口的旋转了。一头牛能看成了炮台?什么眼神啊!最后,这座活动的肉炮台,被宰杀干净,当了晚餐,别说,这些意大利佬的手艺还不错,佛罗伦萨烤牛排的味道还真不是吹的。

“洋大人,前面就是娘子关了,进了谷口,离关城就不远了。”一个脸上包着黑布,只露出两个眼睛的矮胖子点头哈腰道。

一个德国神甫,临时充当了翻译。

辛格少尉脸色微微一变,对着翻译道:“问问他,还有别的道路没有?”

“回洋大人的话,山上倒是有两条小路,但是那除了老山民,别人根本走不得,更别提马匹、大炮了,人空身子走,都是去十个,回来一半就不错了,太险了!”蒙面人摇头道。

“齐教友,你为主的事业被野蛮的鞑靼人,割掉了鼻子,主会保佑你的,联军也要奖赏你!”神甫一脸的猫哭耗子相。

“不敢,不敢,为了教堂和洋大人出力,是小的荣幸,怎么还敢领洋大人的赏!”蒙面教民不用问,也知道,是被庄虎臣割了鼻子的奸细。

他这次在联军面前,脸可是露的大了,虽然鼻子没了,但是探听到了机密军情,娘子关的守军准备跑了。哎,这大清的兵就是不如咱们联军的厉害,还没打,就要脚底抹油了#蝴把自己也当了联军了,他也忘了,他祖宗姓什么了。守军跑了不要紧,要是祁县、太谷、平遥的财主带着银子也跑了,那可就亏大发了,虽然大头要落在洋大人的腰包里,他们吃肉,自己起码也可以拣根骨头啃啃吧,弄不好,还有口残汤喝喝,那就舒服了。

一千多人,排成三列纵队,迤俪如长蛇,沿着狭窄、崎岖的井陉古道,缓慢的前行,不远处的山上,几个枯草堆突然有了动静。枯草里爬出好几个穿着黑不黑,绿不绿的碎布片缝制成衣服的男人,几个人脸上也涂了青黑的油彩,往地上一趴,只要不动弹,走到跟前都发现不了。

这些人都是脸上带着冷笑。

“毛脸,终于把这些洋鬼子盼来了,你说,这赏银不会泡汤吧?”一个瘦的干巴吊筋的人问道。

“别人不清楚?咱们还不清楚,钦差大人那叫一个大方!二蛋,你就把心装肚子里吧!少不了你那份赏钱!”毛脸笑道。

“什么时候点火,老子都等不及了!”

“别着急,大人说了,把这伙子都放进山谷里,再点!”

几个人都是讪笑着看着下面洋兵的队伍,居然神色里还略微带着一点同情,一种猎人看着笼子里挣扎的野兽的那种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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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沮丧的初战

一千多洋兵终于都进到山谷里,舒尔茨中校嘴上说的响亮,心里也是打鼓,不敢太托大了。全部集合列队完毕,发现还是没有动静,这才拉着辛格少尉的手道:“呵呵,你看,又是一座空城!”

城头的旗帜还在风中飘扬,但是在望远镜里,看不到城头有一个人,对面的铁丝网、鹿砦、拒马层层叠叠,只是不见有迎敌的队伍。

舒尔茨嘴角挑起一丝嘲笑:“这些鞑靼人,还以为战争是一百年前的样子,骑兵挥舞着马刀冲锋,这些没用的障碍物可以阻挡战马的冲锋,但是能阻挡子弹吗?”

“中校,这些障碍物似乎不是为了阻挡骑兵冲击的,它们离山体太近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自己的骑兵将从什么地方出来?我很怀疑,它们有其他的用途!”辛格有些不以为然。

舒尔茨耸着肩膀手一摊道:“这个,只能说明他们的愚蠢!”

洋兵在山下的平川略做调整,排着整齐的队伍向关口进发。

城头的箭孔,庄虎臣拿着望远镜已经看了老半天了,身体不知道是因为兴奋还是紧张,不自觉的抖动,脸也变的涨红。

“大人,开炮打吧!”刘光才问道。

他是半辈子的老行伍,现在被这个年轻钦差整的西洋景都弄昏了头,仗有这么个打法吗?按照老习惯,要么就是守城,把灰瓶、炮子、滚木、擂石准备好,等着人来攻,要么就是主动出击,打敌人一个立足未稳。这样算是什么阵势?看着洋兵列队完毕,好整以暇的来打自己,总觉得不对头。可是再不对头也得听啊,谁叫人家是钦差呢,鼻子大了压嘴啊!

“咚!”一声巨响,似乎是天崩地裂一般,离着几里地的城头都觉得耳朵嗡嗡响,然后谷口上面,无数块卧牛般大小的石头呼啦啦的从山上滚了下来,沿途的树木都被齐着地面截断。巨石后面又跟着碎石、沙土,不多时,谷口的道路被封的严严实实。

洋兵也是一阵慌乱,但是没多久,队型又重新变的整齐。

“人家的兵是怎么练的?处变不惊!”方友升艳羡道。

城楼上的人真是不少,不过都是坐在地上,从下面连根毛都看不见。

“大人,可以放炮了!”刘光才再次提醒道。

庄虎臣充耳不闻,只是拿着望远镜不停的看。

从箭孔里可以看见洋兵越来越靠近,可是钦差大人还是没有任何的命令,这些老行伍都急的抓耳挠腮,大人莫非是被吓傻了?

庄虎臣也是纳闷,这埋了那么多的地雷,怎么就一个都不响?难道洋兵都练过轻功,踏雪无痕?

“咚!”又是一声响,只见下面一门洋炮连同拉炮车的马匹都被送上了天。

庄虎臣又是挠头了,这地雷到底是怎么了?难道它眼界也高?不值钱的东西不炸?

洋兵这次也是炸了锅了,再也不复刚才的齐整,都开始往后退。后面的军官也开始怒骂,甚至手枪都掏出来了,这才勉强又恢复了队列。

洋兵这次的阵列明显松散了些,步伐也慢了许多。

“砰”的一声枪响,洋兵立刻谨慎了起来,都平端着洋枪向前面寻找目标。

庄虎臣在城头气的把顶戴一把扯下,扔到一边,不知道是哪个废物,在战壕里开了一枪,洋人离战壕还有一百五十多丈,连根毛都碰不着。本来设计好的洋人队列被铁丝网拦住的时候,轻重火器一起响,多妙的计策,居然就被这一声响弄砸了,现在洋人都已经有准备了,再指望打他一个冷不防是不大可能了。

庄虎臣这里在懊恼,下面的舒尔茨中校也是一阵胆寒,居然真的有埋伏?谷口被巨石已经封住了,想出去,要么是打破娘子关向前,要么是用大量的炸药把巨石崩开。回去?这也太丢份了,刚才那个法国少校亨利还说这个谷地太险要,如果被敌人伏击,那么对方的伤亡不会超过两位数,自己还笑他,问他是不是想起了色当?把亨利的大白脸气成了猪肝,现在自己说打道回府,还不被那些高卢鸡笑破了肚皮。咬咬牙,命令继续前进。

战壕里乱放枪的越来越多,但是基本上都是乱枪打鸟的架势,比几个月前围攻榆林堡的义和团也好不到哪里去。

洋兵也越来越靠近战壕,庄虎臣的心里又是冒名的一阵兴奋,等待着马克沁和格林炮给洋人点名的一刻。

突然,从战壕里跳出来了一个穿着号褂子的人,在望远镜里能看见他张大的嘴和扭曲的脸,虽然听不见他叫什么,但是从口型和常识能肯定的判断出,他喊的是“妈呀!”

只见他跌跌撞撞的往后面跑,几乎是同时,第一道战壕里蹦出了无数的清军,都是同样高喊着“妈呀!”往后跑。

“砰、砰、砰”,洋兵开始放枪,距离不是很远,天气也晴朗,这些清兵也实在是笨了点,跑的都是直线,所以洋兵几乎是枪枪咬肉。

庄虎臣当时就楞了,预先中的伏击怎么变了这个模样?这些兵也是笨的可以,逃跑都不会啊?现成的交通壕不知道用,都蹦到外面,给洋人当枪靶子,而且全部都是跑直线,虽然两点之间直线是最近的,可那离阎王爷也最近啊!脑子不知道拐弯!

“开炮,截住洋兵!”刘光才也不顾钦差大人还没下令了。

“轰隆、轰隆”,要塞炮的响声好象是火车从身边驶过,余音半天都不散。

两声炮响过后,庄虎臣一阵疑惑,怎么没见洋兵被打躺下呢?难道他们也被义和团的大师兄做了法了,刀枪不入?

李永钦一鞭子抽在炮手的身上,怒骂道:“混蛋,你往哪里打炮?”

炮手又是怕又是委屈,带着哭腔道:“大人,俺自打当兵,就没开过炮,这炮,教官只教过怎么放,俺心里记下了,就是从来没真放过!”

庄虎臣压抑着胸口的那股子闷气,对李永钦道:“算了,也不能怪他!”

李永钦这才恨恨的瞪了那炮手一眼,对庄虎臣道:“钦差大人,这里离战场太近,太危险了,有我们在就行了,你还是回大营吧!”

“笑话,荣中堂不在,我就是主帅,哪里有主帅临阵脱逃的道理?”庄虎臣斩钉截铁道。

“少爷,铁蛋有危险!”赵驭德急促的声音道。

庄虎臣用望远镜往下面看,只见陈铁蛋带着几十个榆林堡出来的亲兵,一人提着一柄沉重的鬼头刀,立在战壕挡着溃散的兵勇,手还往前面指,不用说,意思也能明白,让那些人回战壕里去。可是溃兵太多了,手里大刀都不知道砍谁好了,督战队的人还被这些逃回来的兵撞倒了好几个。

洋人的枪声越来越密,逃跑的兵已经被打倒了一片了,少说也有了七、八十的伤亡。

庄虎臣急的在城头高叫道:“铁蛋,跳到战壕里去!”

可是隔了快二里地,谁能听见他吆喝什么啊?

庄虎臣脚一跺,沮丧道:“这仗,怎么就打成了这个样子?”

第七十四章 战斗刚刚开始(求票)

陈铁蛋瘦小的身板,费力的挥舞着沉重的大刀,扯直了喉咙吆喝:“都回去,都回去,退后的砍头!”

可是溃兵谁听他的啊?逃跑的人越来越多,督战队的人被冲的七零八落,脚跟都立不稳当了。洋人的枪子一阵紧过一阵,面前的人一个接一个扑倒在地,血浆喷涌。陈铁蛋的身边也不停的“嗖、嗖”的有子弹划过,有一发“扑”的一声,钻到他脚下的泥土了,把他吓了一跳。

督战队的人基本上都是榆林堡出来的坏小子,虽然说也算打过一仗,但那几乎是单方面的屠杀,哪见过自己的袍泽不停的倒在面前,也是傻了,不知道如何是好。

战壕里突然跳了出来一个人,只见他时而翻滚,时而猫腰跑上几步,脚步快的惊人,身型动作如同狸猫般灵巧,只要沾到他身边的人,被他连拉带拽,有的甚至是摔进战壕里。他边跑还边叫着:“都进战壕!进战壕!”陈铁蛋木呆呆的看着他,只觉得身子一轻,腾云驾雾般飞进战壕,等回过神来,才看见,把自己扔进来的正是自己的师傅王天纵。刚才自己是傻了,还不知道害怕,现在才觉得心“咚、咚、咚”,跳的疯狂,气都有些上不来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看见王天纵一个翻滚,身子在空中一拧,也跳进战壕,只是军装的领子上多了个焦黑的圆洞。

“师傅,你中枪了?”

“没有,打你师傅的子弹洋人还没造出来呢!油皮都没擦着!”王天纵不以为然。

陈铁蛋心里也是一凛,知道他说的轻松,实际上也是阎王殿前走了一遭,要是再偏个两寸,子弹就从脖子上穿过去了。

“王队长,怎么办?”交通壕里跑过了一个年轻人,微黑而英俊的面庞,正是孙明祖。

溃逃的兵勇被第二道战壕的铁丝网给挡住了,正在试图攀爬,手上、身上都是被倒刺扎的口子,流着殷红的血。

王天纵黑沉着脸,一言不发。

“开枪!”陈铁蛋咬着牙道。

“那可都是咱们自己的弟兄啊!”孙明祖是真的急了,声音都嘶哑了。

陈铁蛋扯着嗓子喊道:“洋兵要是冲过来,死的人更多!”

说罢,他顺着交通壕飞也似的跑到第二道战壕,冲着铁丝网外面的溃兵喊道:“都回去,回去,不回去就开枪了!”

战场上枪声和叫喊声早就汇成一片了,谁能听清楚他喊什么,就是听明白了,也没人理他,个个都是一根筋的翻越着铁丝网。

陈铁蛋推开一个格林炮的炮手,搂着就扣了扳机,可是试了几下,就是不响,一只手把炮手又给扯了回来,冲着他嚷道:“这东西怎么放?”

炮手瞪圆了眼睛看着他道:“你还真打算开火啊?这都是咱们的人呐!”

“开火!”一个阴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陈铁蛋回头一看,居然是孙明祖,王天纵也跟着来了。

炮手诧异的望着他道:“教官`````”

“开火!”孙明祖还是这两个字,声音都象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炮手一跺脚,搂住了格林炮,旁边一个摇动着手柄。

“吞、吞、吞”格林炮旋转着蜂窝般的炮口,喷着血红的火舌头,朝着在铁丝网前面挤成疙瘩的舔去,中弹的人都仿佛被大锤当胸砸上一般,向后面飞了出去,有的人甚至直接被撕成了两片。

一阵弹雨,铁丝网前面已经躺下了一片了,哭嚎声和惨叫声,让人骨头都发酸。

“都回战壕去,后退的,格杀勿论!”陈铁蛋喊道。

第二道战壕里的兵也跟着喊。

陆续还在往后跑的兵都呆住了脚步,不再敢跑了,不知道是谁发了一声喊,都扭回头,跑到第一道战壕边,一个接一个的下饺子般又跳了进去。

“哇!”的一声,格林炮的炮手居然一屁股坐到战壕里,放声大哭起来。

王天纵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孙明祖也只是看看,都不做声。

战壕外面,洋兵的子弹还是“啾啾”的从头上飞过。

一抬头,可以看见洋兵几乎是排着方阵边开枪边前进。刚才还在乱放枪的是守卫第一道战壕的甘肃绿营,现在虽然已经被撵回了阵地,但是现在却连头都不敢抬,更别说开枪还击了。

“格林炮,瞄准,等洋人到了铁丝网边上再打!”王天纵开始发号施令了。负责第二道战壕指挥的管带现在正蹲在里面哆嗦呢,只好夺了他的权利,越俎代庖。

舒尔茨中校刚才被地雷吓了一跳,本来就带了五门炮,现在还被炸飞了一门。又被人伏击,心里也是吊着,等到自己这边刚一开枪,清军就跑了,这才松了下来。这还是自己熟悉的鞑靼人的军队,只要枪声响起,掉头就跑,他们的城防工事似乎是不少,居然还有自己国家生产的大口径的要塞炮。如果守军是德国的士兵,甚至是那些废物高卢鸡,自己是绝对没胆量进攻的,可是清国,再好的武器放到他们手里,也和木棍区别不大。只要冲过那些讨厌的铁丝网,守城的军队必然是逃跑。

冲在最前面的是德国人,一层层的铁丝网横在他们面前,这些网和普通的还不一样,都是一圈圈缠绕在一起,而且上面长着锈迹斑斑的倒刺。洋兵开始用刺刀挑,用战刀砍,居然都奈何不得。

离他们一百米的地方是第一道战壕,二百米处就是王天纵他们所在的第二道战壕了。庄虎臣当时特意把五门格林炮、四门六磅格鲁森速射炮摆在了这里。王天纵见洋兵已经被挡住。手朝上高举,狠狠的落了下来,高叫一声:“打!”

格鲁森速射炮、格林炮,还有扛大枪的兵勇的五子快枪同时开火。洋人的散兵线也太密集整齐了些,看着都有点象方阵了。一炮下去,就倒下一片。五门格林炮就象地狱的饿鬼,一条条火焰组成的舌头把铁丝网前面的洋兵撕裂成一块块纷飞的血肉。几乎在就一瞬间,排在前面的洋兵就全部倒在铁丝网周围了。

“放、放、放!”王天纵发狠的叫着,嘴里不停事儿的喊着。

洋兵也不是铁打的,一见前面的样子,也都是扭头就跑,居然和刚才清军一样,都是跑的直线。

第一道战壕的甘肃绿营,胆大一点的也开始露头,看见洋兵逃跑,也打起了死老虎,追着屁股放枪,可惜枪法太烂,没打着几个。王天纵身边的格林炮的炮手,枪法也好不到哪里去,刚才洋兵都挤成了一团,随便一枪就没跑,现在格林炮的“吞、吞”声还是响个不停,但是已经打不到人了。格鲁森速射炮这会儿倒是牛起来了,经常是一炮双响,把地雷给引爆了,炸的洋兵血肉横飞。

看着洋兵越跑越远,都到了战场的另外一边,王天纵这才一挥手,示意停止射击,枪声渐渐稀落了下来,慢慢停了下来。

战场上到处是支离破碎的尸体,第一道铁丝网附近是洋兵的,第二道则是甘肃绿营的。空气里硝烟的味道混合着鲜血的腥臭气,让人恶心,已经开始有胃浅的人开始呕吐了。

陈铁蛋嘴角挂着一丝冷笑:“洋兵看来也就这样嘛!我还以为他们有三头六臂呢!”

孙明祖冷冷道:“这才刚刚是个开始!”

第七十五章 历史书错了?

洋兵被突然打击弄的蒙了,发疯一般跑到出发的位置。

法国少校亨利气哼哼的嚷道:“我早就说过!要侦察清楚前面的情况,现在被包围了,都是你的错!你的固执让我损失了二十个勇敢的士兵!”

舒尔茨中校看着叉着腰,梗着长脖子的亨利,越看越象只斗架的公鸡。他把脸冲着亨利,怒吼道:“你们法国人才死了不到二十个!我们德国人死伤了一百多了!我的士兵都是胸口中弹,他们是死在冲锋的路上,你们呢?除了被地雷炸死了几个人,其他的都是后背中的枪,就是你们法国人这种无耻的逃跑,造成了战场的混乱!”

“是你,你愚蠢的指挥,哦,上帝,怎么让我和这样没脑子的家伙一起作战!”亨利仰天长叹。

“先生们,我觉得现在不是找出谁的责任的问题,而是要冷静的考虑如何解决我们的困境!”意大利中尉阿毛利来和稀泥。

舒尔茨中校和亨利少校同时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我们的士兵死伤了不少,意大利人倒是毛都没少一根,别人在冲锋,他们在后面摇旗呐喊,但是你还不能说他们什么,他们本来就是些旗手和号手,根本没一个战斗兵员。

辛格少尉表现出和他的年龄不相符的冷静,对盛怒的俩个人道:“长官!我认为,对面的鞑靼军队火力很猛,如果硬打会有很大的伤亡,而且我们几乎是没有突破他们防线的可能,最理智的办法是立刻炸开山谷的石头,先把部队撤出去,然后集结大军,才能打赢这一仗!”

阿毛利典型的那不勒斯的人模样,白而粗糙的皮肤上满是疙疙瘩瘩的酒刺坑。他连忙附和道:“我认为辛格少尉的提议是非常正确的!”

舒尔茨中校和亨利少校异口同声道:“不行!”俩人这次倒是统一了口径。

仗才刚开始打,如果就这么回去,怎么回去见自己的统帅,军中的前途那肯定是完了,只能硬着头皮打下去,这些鞑靼人除了火力比较猛,也没别的了,刚才还不是一开枪就逃跑?要不是自己的人被该死的铁丝网阻挡,他们恐怕早就跑干净了。

“集合,准备进攻!”舒尔茨中校举着战刀高叫道。

战壕里的清兵也多少有了些胆气,纷纷探头探脑的往战壕外张望。

“这洋兵也不咋地啊!一顿枪子也是死一片啊,就这些混蛋玩意儿怎么就能把咱们大清国平趟了?”

“现在说嘴了,又不是钦差大人弄的这个战壕和铁丝网,还不知道被洋兵打成什么样呢,娘的,他们的枪法真好!”

“你不说嘴?刚才就你跑的快,没被督战队的崽子砍了脑袋,就便宜你了!”

“这些山西的醋坛子,都是王八蛋,对自己的兄弟就真的开火啊!一片一片的割麦子一样撂倒,还真下的去手!”

“嗖”的一声,甘肃绿营里不知道谁叫了一嗓子:“都趴下,洋鬼子打炮了!”

“咚”的一声,一发炮弹落在第一道战壕和第二道战壕之间的空地上。

“嗖”,又是一发炮弹从天上飞来,又落在了第二道战壕和第三道战壕之间。两发炮弹什么都没打着。

城楼上,庄虎臣正挺着了腰板,端着望远镜看着下面的战况。

“钦差大人算无遗策,洋兵转眼间土崩瓦解,标下佩服的紧啊!”

“区区联军,哪里在大人的眼里,大人羽扇纶巾,谈笑间扫平强虏,纵然诸葛再世,怕是也要汗颜了!”

一堆堆便宜的奉承,把庄虎臣捧的骨头都轻飘飘的。

虽然是吹捧,但是方友升、刘光才、李永钦这几个宿将,还是打心眼里有几分钦佩,和洋人也算是打过仗,尤其是方友升,在镇南关和冯子才也和法国兵交过手,那打的叫一个苦,最后都脱了赤膊,拎着大刀和鬼子玩命,这才算是打赢了。但是纵使是胜了,也不过杀了三百多洋兵,自己的弟兄倒是死了快二千,手下的五百亲兵拼的就剩下二十七个,活着的那也是人人带伤。

哪比这次,洋兵一个冲锋,就躺下了一、二百,轻飘飘的不费力就把鬼子打退了,看样子,就这些德国、法国、意大利的洋鬼子,耗不了三天,就给他打光了。原来这些自己根本就看不上眼的战壕、坑道、铁丝网,一旦配上格林炮,居然如此的厉害!听说钦差大人也没打过仗啊,怎么会懂得这些?难道真是将相有种?庄三疯子暗地里保佑他这个独儿子?还是那个跟着他来的洋神甫教他的?这鬼子也出了奸细?

杨士琦看着下面,疑惑道:“这洋兵枪法是不错,但是炮却打的差了些,两炮都偏了这么许多!”

赵驭德心里一惊道:“少爷,不好了,洋鬼子在校炮,一炮近,一炮远,第三炮就要打中了#蝴们的目标是咱们的格林炮!”

“没那么邪乎吧?”杨士琦有点不相信。

突然,第二道战壕的格林炮阵地,翻滚着泥土,两门格林炮和身边的炮手都给炸上了天。

“快!放炮,都给我放!把这些洋炮都给炸烂!”

庄虎臣从天上的云彩里掉到了地上,恼羞成怒,使劲的嚎叫着。

城头上,五色的旗帜一真翻卷,这个是庄虎臣前几天特意安排人设计的旗语。片刻的工夫,要塞炮、十二磅克虏伯炮,凡是能够的上射程的大炮,也不管是明的还是暗的,都陆续的开火,这些兵把炮弹不要钱似的打出去。虽然准头有问题,但是炮火实在太密集了,联军四门炮组成的小小的炮兵阵地一刹那的工夫就给轰平了,地面到处是大大小小的弹坑,居然有的大弹坑里还套着小弹坑。

这大炮一响,果然是压了邪气,洋鬼子都拼命的跑,都想离自己的炮兵阵地越远越好。不大的一块地方从望远镜里看来,好象是刚刚被翻过的红薯地,没一点平整的地方了。

庄虎臣嘴角挂着一死冷笑,就这一千多洋兵,自己光大炮、小炮都快一百门了,一门炮平均才打十多个人,就是把这快拿炮弹犁,也把联军收拾干净了,看来想打败是真不容易了。不过记忆里,好象当年的书里都是说洋人船坚炮利,中国军民用简陋的武器拼死抵抗,现在好象不是这么回事吧?武装到牙齿的似乎是自己啊!难道是历史书错了?

“这几个洋兵,我看了,不用打,三天的工夫,饿也把他们饿干巴了!”赵驭德一脸的鄙夷。

“不用打?不用打?”庄虎臣有点福至心灵的感觉,仿佛玩味出了点什么,反复的咀嚼着这句话。

第七十六章 一线生机(求票)

娘子关、固关、旧关,三关的关城,都修建在山岭的最高点。如同一条蜿蜒的长蛇,相互呼应。进入山谷只有一条容不得车马并行的古道。从谷口进来,就是一马平川,可下面这一片不小的平地,又被三关虎视,这样口小肚大的葫芦型死地,已经不是易守难攻可以形容的,根本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想直接攻破坚固的城关,只能用大口径的臼炮,可是这样的攻城炮射程很近,除了能把山上的石头崩碎几块,起不了什么真正的作用。

这样的死地,洋兵居然敢这么点兵力,又没有重型火炮,而且连粮草、辎重都不带,就大大咧咧的闯进来,也真是太托大了。换句话说,眼睛里根本就没把大清的兵当回事。也难怪洋兵大意,北京城几百年反复修了多次的城防工事,不也只顶了三天吗?自打洋兵进了北京以后,已经派了十多股讨伐队了,从来就没遇见象样的抵抗,差不多到一处就是空城,当兵的早就跑光了。

洋兵也就一千四、五的样子,又被打掉了一百多,大炮更是一门都没了,也就一人一杆步枪,自己这边上万的人马,还不算义和团。上百门的炮,如果一起放的话,快则茶滚,迟则饭熟,就把他们全报销了。现在他们就是想跑都没路可跑,狭窄的谷口早就被石头把路断了。如果真的冲山下一阵炮火,那这仗还真的就不用打下去了,炮弹砸也把他们砸光了。这样的战果,恐怕是自打道光年间和洋人开战以来,是最辉煌的吧?可是如果真的这样,议和的祸首名单自己肯定就是头一号,吃饭的八斤半怕是保不住了。朝廷里的那帮子大佬他们才不会考虑你什么功臣不功臣的。

“大人,下令开炮吧,只要一阵大炮,这些洋鬼子就都回姥姥家了!”方友升又是兴奋又是焦急。

健锐营副都统古明阿也是一脸的急切:“钦差大人,打吧!”

庄虎臣脑子的转轴都不知道翻了多少圈了,挠挠头皮,长舒了一口气,对着方友升问道:“方军门,你是老将了,你觉得这洋兵有一战之力吗?”

“我估摸着,他们也够戗了,连个辎重都没有,身上能带多少子弹?撑不多一会,恐怕就只有拼刺刀的份儿了!”方友升手捻着胡须笑道,这会儿他受过伤的手也不抖了。

“各位将军,你们觉得把这些洋兵抓活的,有没有可能?”庄虎臣平静的问道。

一群人听见他的话,好象被惊雷震住了一般。

“大人的意思,莫非是把这些洋兵全部活捉?献俘阕下?”古明阿惊疑道。

“不错!”庄虎臣猛然醒过味来,如果能把这些洋兵俘虏了,是不是能当个保命的护身符?这死局会不会闪出一线生机?

刘光才的嘴半天都合不拢了,喃喃道:“钦差大人,想的,这个,这个,这个名目也太大了!”

赵驭德不屑道:“少爷,你还是太心软,对这些洋鬼子,客气什么?要什么俘虏?一阵大炮都了结了!”

杨士琦朝他一阵冷笑道:“糊涂!”

赵驭德看着他阴阳怪气的表情,也是不耐烦:“有什么你就说,别装大尾巴鹰!”

“钦差大人好算计啊!如果真能拿住这些洋兵,大人就是议和的第一功臣!”杨士琦挑着大指赞道。

庄虎臣有点迷糊了,这和议和又有什么关系?

杨士琦看众人都是一脸的茫然,只好详细讲解,娓娓道来。

谁都明白,和洋人的仗不可能打一辈子,议和是没跑的事情,可也都听说了,洋人议和的条款里,可是要杀大后的。现在坊间里巷都传遍了,不杀太后,洋人不退兵。但是如果真的能把这上千的洋兵活捉了,那洋人投鼠忌器,恐怕这杀太后这一宗,自然就不敢再提了。这钦差大人是太后一手简拔于寒微之间的,自然是对她老人家感恩戴德,肯定是要替太后着想,要不然朝廷那么多的大人,怎么会派他一个四品的道台当了大清开国以来,头一个监军。这庄大人年纪虽轻,但是心思深沉,想的远啊!

杨士琦讲了半天,末了还没忘了再夸庄虎臣一次:“钦差大人,所虑深远,见事明白,果然是少年英杰,不负朝廷重托啊!”

“杨大人这么一说,标下也明白了,佩服啊!”古明阿头一个拍上了马屁。他现在是热锅上的蚂蚁,刚简安死的时候,明明白白的指出,合伙盗卖军粮的就有他一个,虽然大人没追究,但是那本帐本还在钦差手上,随时就能把自己的小命要了。

庄虎臣一摆手,制止了其他人开口,把他们到了嘴边的奉承话给堵回去了。

“刘军门,你是山西大同的总兵,又是打了多年仗的,兄弟不通军务,你给看看,下面要如何布置?”庄虎臣看着他道。

“大人过谦了,标下虽然打了半辈子的仗,可也没见过刚刚开战,就能算着是消灭还是活捉的,大人算无遗策,哪用的着标下出什么主意!”正在送着不要钱的米汤,猛然看见庄虎臣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忙收住话头,说开了正题:“既然大人要考校标下,那标下就讲了,这首要的问题,不是这些山下的这些洋兵,他们已经是瓮中之鳖,飞不出去了,怕的是洋兵的后援,若是来了大队人马,这里的事情还呖呖拉拉,掰扯不清爽,怕是要吃亏的!”

“这里的洋兵必然是洋人的先锋,打这娘子关,洋人怎么也不会只派这么点人,咱们若是不赶紧吃了他们的先头部队,等到洋兵主力一到,用炸药或者大炮把封了山谷的石头清理干净,两股子一合了槽,那就前功尽弃了!”李永钦也插了嘴。

援兵?庄虎臣头一次指挥大军,只看见眼前的一千多人,把别的都给忘了,顾头不顾腚了。事前,早就猜测这个不过是洋人的先头部队,要不然怎么会连粮草、辎重都没有?看来打仗这个事情,还真的不是战术领先个十多年,有点洋枪洋炮就好使的,没经验会吃大亏的。

城头上,庄虎臣和这些清军的各路将领,临时开起了小会。宗旨只有一个,就是山下的洋兵必须活捉,但是敌人的援军也必须打退。

商量了半天,终于拿出了章程,一只浅灰色的鸽子带着脚环振翅飞出了城墙,向山谷外而去。

第七十七章 坏蛋狙击队(上)

三国的联军再次集结成队列,意大利的号手吹起了冲锋号,洋鼓也打着点子,士兵们又壮起了胆子前进。德国军人把腰板挺的笔直,毛瑟枪上的刺刀明晃晃的映照着阳光,把每个人的脸上都闪出一条白印子。法国人军容倒也还算是整齐,下巴仰的朝天,长脖子在军服领子外伸出老长,高卢鸡的称号,还真是没叫错,就是神色都不太好看,口号喊的震天响,脚步一直不快,不多时,就被德军拉下了一大截。

第一道战壕里的甘肃绿营,现在胆气多少也壮了些,也敢露出头看看洋兵长的什么模样了。几个游击、守备,猫着腰在战壕里来回的穿梭,边跑边低声叫道:“大人有令,必须把洋兵放到铁丝网前面才许开枪,别乱放啊!把他们吓跑了,赏钱就没了!”

“放心吧大人,一个洋兵值三亩好地呢!俺娶媳妇就指望着他们了!”一个小兵打趣道。

战壕里一阵哄笑,不知道谁接了句嘴道:“那你自己可值三十亩天字号的好田```````”

“要是俺死了,全家都有好日子过了,俺兄弟都能读上书,没准还能进了学,当个老爷啥的!”小兵突然声音变的低沉了,似乎想起了什么伤心事,神情黯然起来。

“是啊,做梦没想过,咱们这些扛大枪的‘粮子’,命能值那么许多银子!”当兵的都似乎触动了情肠。

“都别扯淡了,洋兵快到了!”

这次洋兵似乎也学聪明了些,根本就不往障碍前冲击,离着战壕还有三十多丈就开始放枪。绿营兵也放开了胆子,在战壕里和他们对射。两边用的都是一样的毛瑟88,而且清军还是在战壕里,但是这样,还是有不少绿营兵中了枪,洋人的枪法那都是用无数的子弹喂出来的,这些绿营兵大部分前几天还不会放枪呢。排成队列,几乎是活靶子一般的大白脸绿眼睛,明明就在前面,可是怎么就打不着,心里憋气,可又没办法。

第二道战壕里,王天纵、陈铁蛋、孙明祖真是看得郁闷。战壕里的武卫前军的兵穿着西洋式样的军装,包个蓝布头巾,都是一脸的坏笑:“这些绿营的家伙真是废物,这么近都打不着。”

“闭嘴,你们比他们能强哪儿去?”孙明祖冷着脸道。

这些兵都是被他教过打枪的,自己那两下子,教官最清楚,也就自觉的当了闷声葫芦。

“王队长,孙教官,要不,咱们放两炮帮帮他们的忙?”负责第二道战壕防守的管带,刚刚被夺了指挥权,现在也来凑趣。

王天纵摇摇头道:“钦差大人有令,要拿活的,先让洋兵消耗点子弹,看他们还能放几枪!”

陈铁蛋眨巴眨巴小眼睛道:“我看,这样,我带点人,从交通壕过去,给绿营的帮帮忙。”

“你是督战队的,这不行”孙明祖果断的制止道。

“怎么不行?就凭这玩意儿能督战?”陈铁蛋一晃手里大刀片子,不屑道,随手就给扔到了一边:“我们这些榆林堡出来的弟兄,从小都是跟着大人在林子里玩枪的,枪法都还行,又跟师傅学了这么长时间了,是骡子是马,也该拉出来遛遛了,我看,洋兵比林子里山鸡、野兔子好打,个儿又大,又都是傻站着。”

王天纵沉吟了一下道:“好,我带你们去,都机灵着点!把你们的弟兄都召集起来!”

“好咧```````”陈铁蛋得了将领,猫着腰跑了。

“王队长,还是我带人去吧,你是钦差大人的护卫,大人还要你保护呢!”孙明祖劝阻道。

王天纵笑道:“这群坏蛋,也就我能收拾祝蝴们,你去了,他们不听你的,再说,守住战壕才是正经事,丢了阵地,大家都完了,这里责任太大,我弄不了,别跟我抢了!”

孙明祖还要说什么,王天纵当胸给了他一拳道:“好兄弟,别争了,打完这一仗,咱们再分个输赢,上次还没比过瘾呢!”

“好,我准备好酒菜等你,不管谁胜谁负,一醉方休!”孙明祖英俊的脸上满是豪气。

四、五十个督战队的半大小子一人一杆曼利夏五子洋枪,都聚集到了甘肃绿营守卫的第一道战壕。

洋兵一阵枪已经把这些戴着大帽子的绿营兵打的不敢冒头了。

“你傻啊,这是打仗,你当是在你们乡下看大戏啊?抬头仰着脖子,半截身子露在战壕外面,枪子不打你打谁!”李贵正黑着脸训一个肩膀上中弹的把总,把这个四十多岁人的唬的半天不吭声。

“李贵,过来,过来”陈铁蛋坐在地上,朝他叫道。

李贵一溜小跑过来,见面就埋怨道:“少爷,不,大人不知道怎么想的,不让开炮,那么多的洋炮,不用太可惜了,这下好,又有三、四十被洋兵打躺下了。”

“得拉,你就别废话了,要不是大人弄的这些战壕、铁丝网,就这些个兵,被洋人撂倒三、四千,我都不觉得稀罕!”陈铁蛋满脸的不在乎。

“师傅,露一手吧,被这些洋鬼子压了半天了,头都抬不起来,太憋屈了!”陈铁蛋又是一脸的皮相瞅着王天纵。

“对,师傅,露一手,上次耍那个双枪灌耳,过瘾!”

“人家说书的,只有个双风灌耳,哪有什么双枪灌耳?”

“辕门口,那个鸟毛二师兄不是被师傅给双枪削了耳朵?还不是双枪灌耳?”

一群坏小子,你一言我一语,起哄架秧子,越说越来劲了,浑然忘了头顶上还有“嗖、嗖”的子弹飞过。

“好!”王天纵大声道:“耍两下,给你们看看!”

站起了身子,趴在战壕边上,找了半天目标。

“哎,师傅,你瞧,那个象是个官,还举着洋刀,下巴太长了,真难看!就他吧”陈铁蛋边说别撇嘴。

“砰”的一声响,陈铁蛋的话音还没落,只见那个举着战刀指挥射击的德国军官嘴巴里飞进一颗子弹,直挺挺的就倒了下去。

“好啊!”战壕里叫好声响成一片,王天纵抱拳拱手团团一拜。好象是刚刚散了戏的红角儿一般。

第七十八章 坏蛋狙击队(下)

战壕里零星的枪声和外面洋兵密集的排枪简直不成个比例,但是半天了,战壕里再没一个伤亡,这群坏小子沾上毛比猴子都精,从来就没在一个地方开过两枪。

“哎,李贵,这枪打哪儿?”陈铁蛋嬉笑着问道。

“洋鬼子的裤子怎么那么瘦,裤裆里鼓囔囔的不成个样子!”李贵木糊着脸,装的一本正经的样子。

“打一赌,打中了你偷的洋烟分我一半?”

“不中呢?你输什么?”

“看见没有,要是不中,我一会把那鬼子的洋刀你给弄来!”

说妥了赌约,陈铁蛋贼头贼脑的慢慢在掩体的缝隙里把枪伸了一寸多长,李贵在旁边的另外一个缝里偷偷的看着。

“砰”的一声响,只见一个洋兵捂着裤裆就蹦了起来,然后躺在地上打滚。俩人赶紧蹲下,“扑、扑”的几声,当作掩体的沙包已经中了好几枪了。

“怎么样?”陈铁蛋晃着脑袋,一脸的奸诈。

李贵苦着脸,半天不说话。

这帮子小坏蛋,在祁县的时候,就没干什么正事,天天缠着王天纵教打枪。他们这些人脸皮又厚,人头又熟,再加上扯了庄粮台的虎皮当大旗,洋枪、子弹,那是要什么有什么,就没什么是他们弄不来的。本来枪法就都还可以,再加上一个月的时间,无数的子弹来喂,又有王天纵这样的老师,进步是飞快,山鸡、兔子没少被他们祸害。

几十个人,凭着战壕做掩护,那都打出花来了,膝盖骨、裤裆、肩膀,都是朝不要命的地方招呼,不过挨上一枪,残废那是肯定的。这些半大小子,一个个矮着身子,在战壕里穿梭,越打还越上瘾了。洋兵也傻点,都是站的笔直,二十多丈的距离,洋枪打起来,不远不近,正舒服。转眼间,就被他们撂躺下快一百个了。他们都是开了枪就蹲下,等洋兵发现他们的位置,想还击的时候,目标已经消失了,还正在找呢,不知道什么地方又是一声响,全是打冷枪的。虽然洋兵的火力还算密集,枪法也不错,可是和看不见的对手作战,那是最恐怖的。法国人早就后退了,德国军人的那种死板和骄傲,让他们还在硬挺着,当活靶子。

不是所有的德国人都是那么僵化,辛格少尉已经都急的满头汗了:“中校,撤退吧!再这样下去,这些英勇的日尔曼士兵,只会白白的牺牲。”

舒尔茨中校的汗一点不比他少,顺着帽檐往下直淌,但还是强做镇定:“这些胆小的鞑靼人,只会象只堰鼠,躲在地洞里,为什么不敢堂堂正正的和我们作战!”

辛格看着这个上司的脸,恨不得一巴掌上去,但是想归想,还只能劝谏道:“中校,这样的战法,我们只会无谓的损失,不会取得什么成效的!还是先撤吧!”

“撤到什么地方?现在回去的道路已经断了,大炮也没有,怎么把堵塞道路的巨石清理开?唯一的生路就是前进,打破这个要塞!”

意大利中尉阿毛利凑到跟前道:“中校阁下,我认为,我们的军队已经进行了非常勇敢的战斗,已经尽到一个职业军人的义务,面对一场不可能取胜的战争,再平白的牺牲士兵的生命,是不人道的,我认为,是和这些鞑靼人谈判的时候了!”

舒尔茨中校恶狠狠的冲他道:“你想投降吗?这些野蛮人是不要俘虏的,他们对于投降的人,都是这样的```````”手掌对着阿毛利的脖子一挥,做了个砍头的架势。

阿毛利吓的脖子一缩,再也不说话了。

“我命令,全军冲锋!”舒尔茨中校扯着嗓子叫喊。

“嘀嘀哒``````”冲锋号响起,洋兵好象打了鸡血针一般,毫不顾及射来的冷枪,发疯一样的往前冲。

陈铁蛋他们也是一楞,刚才还傻站着的洋兵现在马上就要冲到铁丝网前面了。战壕里又是一阵骚动。王天纵抽出腰间的左轮,冲天“砰、砰”放了两枪道:“谁要是比我的子弹快,尽管跑!”

这些刚才还在瞧热闹转瞬又被吓的想跑的甘肃绿营,这才安静下来。

“刚才你们又不是没看见,跑的人什么下场!想死快点随便!杀鬼子死的朝廷一个有三百两,被督战队杀了的,毛都没一根!自己选!”王天纵拼命的吆喝着。

“打洋鬼子啊!”不知道是谁先喊了第一声。战壕里的人几乎是同时抄起了枪,朝着外面乱放。

“身子都低点”督战队的一边在战壕里跑来跑去,一边提醒着这些挺着腰板的绿营兵。

铁丝网前又是聚集了无数的联军士兵,对于这些生满了倒刺的东西,他们真的是一点办法也明白,砍也砍不断,钻也钻不过去,有胆大的直接就往上攀爬,可是又没有着力的地方,身上到处是被扎的血口子。

距离实在是太近了,六、七丈的距离,鼻子、眉毛都看的清楚,这些绿营兵枪法虽然烂到家,但是已经不需要瞄准了,随便一枪就肯定有人倒下。

洋兵也在放枪,只要是冒头的,基本上也是一枪一个。

渐渐,傻大胆的也少了,都学着刚才督战队那些人的样子,从沙包掩体的缝隙里开枪。很快,双方拼死伤的战斗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

“吞、吞、吞”急促而沉闷的响声。二道战壕的格林炮也耐不住寂寞,火舌开始随意收割着廉价的生命。

甘肃绿营的兵勇们恨恨的骂道:“这些武卫军的兔崽子,真不地道,刚才开枪打咱们,现在看老子们杀鬼子,他们来戗行,抢赏钱也没这个抢法的!”

骂归骂,手下可不歇着,五子快枪不停气儿的放着,白色的烟雾渐渐把周围的空气都弥漫的朦胧起来,空气里满是呛人的火硝味。

法军首先撑不住了,转身就跑,两条大长腿迈开,速度奇快,德国人脑子也终于转了圈,也是扭头就跑。不多时,枪声渐歇,战场安静了下来,战壕前面,已经是死尸遍地了,还活着的洋兵的哭喊声撕破了天空,如同被猎枪打伤了的野狼哀嚎。

第七十九章 精神虐待(求票)

娘子关城头上,庄虎臣坐在太师椅上拿着望远镜朝下面看,一边看还一边乐。其他的清军官员更是笑的夸张,从嘴里都能看见后槽牙了。大清的官,那都是好戏子,上司不高兴,自己哪怕娶了媳妇小登科,也得把脸拉的老长,上司开心,自己就是死了老子娘,那也得笑的眉眼花花,更何况下面的情形也确实是好笑。

战场上到处是受伤的洋兵,而且都不是那种一洞俩眼的皮肉伤,基本上全是治不好,死不了也落个残废。在这个空旷的山谷里,隔了二里多地还能听见下面的惨叫。

庄虎臣刚开始还以为是这些小子枪法有问题,看得多了,才明白,感情他们是故意的。自己下了令要活的,他们倒是留了活口了,不过都成了伤残人士了,小毛孩子,手倒是真狠啊,怎么老是朝下三路招呼啊,这宫里也不要洋太监啊。

“大人,我看,洋人的枪也放的越来越稀了,估计是子弹也不多了,您看,怎么办?下令出击吧?”

庄虎臣懒洋洋道:“出击?急什么啊!从现在开始,洋人敢冲锋,就不客气,照死了打,洋人不动,咱们就不理他,但是有一宗,只要看见洋人做饭、睡觉,就给老子开炮!”

一群清军将领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半是疑惑,有这么打仗的吗?看着占了上风,还不趁热打铁赶紧进攻。另外一半是心里发凉,这钦差大人够毒的,刚到大营就杀了刚中堂的侄儿,又捏着帐本当把柄,把八旗的大爷收拾的服服帖帖的,打仗也打的花样百出,就连他带出来的那帮小兔崽子都没一个好东西,人不大,鬼心眼都不少。

但是,也不得不佩服,人家的仗打的是漂亮,眼瞅着,下面的一千多洋兵肯定是个没跑。大清的兵还是那些大清的兵,怎么才七、八天的工夫,就能把洋人打趴下,上个月在正定、获鹿,那可是才听见枪响,连洋人长什么模样都没看见,就跑的没影子了。仗打得似乎取巧了些,不够热闹,可打仗又不是演戏,热闹管什么用,打赢了才是真功夫,胜者王侯败者贼,打赢了洋人,那是多光彩的事情,谁还会问你用的招数是“黑虎掏心“还是“猴子偷桃”。

庄虎臣他们站在城头观山景,洋兵那边可就是乱纷纷了。

德军的舒尔茨中校、参谋辛格少尉,法军的亨利少校再加上意大利的阿毛利中尉,四个人都坐在泥地里,原本鲜亮的军服都是又是泥又是土,还有火硝的黑色,几个人没滋没味的啃着硬面包。谁都不说话,连吵架的力气都没了。

这些清军根本就不正面交锋,但是只要自己出击,必然会遭到很大的损失,现在部队的子弹已经很少了,恐怕已经经受不住一次冲锋的消耗了。士兵们鼓起最后的勇气,上了刺刀,等待鞑靼人的进攻,可等了好半天,人家那边倒是开上饭了,大锅里牛肉汤的香味顺着风飘出老远,勾的这些联军哈喇子直流。

既然他们不进攻,干脆联军也准备开火做饭,死也做个饱鬼。可这些清军也太坏了,只要自己这边一生火,立刻就有大炮响起,炊事兵成了倒霉鬼,炮弹的数量比做饭的洋兵人数还多。试了几次,清军也真配合,只要自己一做饭,他们就用大炮来奏乐,屡试不爽。现在联军的官兵都只有啃干面包的份了,可是连这黑面包也不多了,最多还能吃两顿,更糟糕的是,出来的时候,连传信的军鸽都没带,现在根本就不会有人知道,自己这支队伍陷入了鞑靼军队的重重包围。

几个人都恨恨的看着舒尔茨中校,就是这个家伙的狂妄和固执,使自己陷入这么尴尬的境地。进是进不得,前面简直是个刺猬,摸一下就扎破手,啃就更啃不动了,崩了牙齿都不会让人家少块皮。退也退不得,回去的路已经被堵死了,自己又没有大炮,难道靠人把那么多重达几吨巨石搬开?那不是说梦话吗?如果是在欧洲,那现在肯定是要投降了,可偏偏连投降也降不得,早就听说过,东方的野蛮人是从来不要俘虏的,他们对于投降的人从来就是砍头。援兵就更没指望,谁知道自己现在这样的处境啊?都以为现在的三国联军在山西发财呢!

天已经黑了,对面的清军还是没有任何要进攻的意思,从空气里的味道可以晓得,鞑靼人晚上吃的红烧猪肉。天啊,平时从来没觉得那么油腻的东西,居然味道是如此的美妙,如果上帝保佑,自己能安全回到家里,那么以后就天天搂着肥猪睡觉,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洋兵也看出了些许端的,包围自己的清军还没有消灭自己的意思,如果真的要动手的话,城头、战壕、两侧的山体上,到处都是火炮,只要一阵轰炸,马上这一千多人就都见了上帝。每个人都是心情忐忑,直到后半夜,才有心宽一点的忍不住疲倦,睡着了。

“轰隆、轰隆”,要塞炮火车驶过身边的那种响声,“咚、咚”,山炮的炮弹尖利的呼啸着划过夜空,发出沉闷的响声。

“鞑靼人要进攻了!”洋兵拼命的叫喊着,四处狂奔,过了一会,又本能的聚集在一起,平端着上好了刺刀的步枪,警惕的等待清军的进攻。

皎洁的月光下,洋兵围成了圆阵,刺刀向外,怎么看都象面对着狮群的野水牛。

又是好久,还是不见人进攻,洋兵泻了气,又都坐在了地上。

高度的紧张让人格外的疲惫,睡魔终于把这些可怜的洋兵送入了梦乡,这会他们也打定了主意,就是要死,也要死在梦里。

娘子关的城头上,松明火把照的如同白昼,庄虎臣和这些统兵的将领也都还没睡觉,不过他们是汾酒配着酱牛肉,兴致正高。

“大人,时辰差不多了吧?”守炮台的游击轻声问道。

庄虎臣看了看挂在胸前的打璜金表,满意的点点头道:“恩,又过了半个时辰了,该叫这些洋兵起床尿尿了!”

第八十章 小日本来了

娘子关下的炮声隆隆,山谷外面也听的清楚。两千多健锐营和神机营的旗人大爷,加上四个营头武卫后军的甘肃兵,正懒散的看着义和团的拳民挖战壕。八千人挖几道沟,那真是不够干的,一天的功夫,就大致有了样子了,现在只有小部分的人在修修补补,一大半都开始布设铁丝网、鹿砦这些障碍物了,格林炮、山炮的阵地也基本都弄妥当了。还是老一套,三道战壕,和山谷里面的布置大同小异。

“听听,里面又在打炮了!”一个年轻的旗人兴奋道,看他的装束不过是个参领的职务,腰里却缠个黄带子,应该是个宗室、觉罗什么的。

一个兰州口音的军官打着哈欠道:“娘的,一到饭点就开炮,吃顿饭都不消停!又没人娶媳妇,弄这么热闹做球的!”

“不知道里面的洋兵怎么样了,修理安生没有?钦差大人怎么了,对这些老毛子也太客气了,一顿大炮,什么事儿都没了,还非要抓个活的!娘皮的,赏格又升了,一个活的一百两!咱旗人爷们在外面喝风,你们甘肃人发洋财!觉罗爷,你说说,这算个什么道理?这大清还是咱们旗人的不?”又一个旗人的军官满脸的郁闷道。

黄带子觉罗撇嘴轻笑道:“听说这些甘肃绿营的兵,都是跟着钦差大人打过山西那些土财主秋风的,人家是自己人,咱们现在,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都成了小妈养的了!”

甘军的军官不服气道:“你们旗人落草就有份钱粮,铁杆的庄稼,汗涝保收,我们这些人,不弄几个回家不得饿死啊?自己不吃,老婆孩子也得吃饭呐!再说,他们绿营有好处,我们这些甘军的兄弟不也什么都没捞着?虽然都是甘肃人,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

“什么铁杆庄稼?扯淡吧,一个月二两银子几斤老米,旗人不能做生意,不能种田,都他娘的快穷死了!当官的还好点,咱们这些大头兵,家小都养不活!”一个旗人兵勇不忿道。

“这洋人的先锋被咱们围了,那洋兵的大队怕是该来了吧?”

“谁知道呢,也他娘的怪了,都两天了,就没见一个洋兵的影子,哪有前锋比大队人马先到好几天的?”

“也不知道里面打成什么样了,要不,放只信鸽问问山上把守小道的兄弟?”

“你找死啊?让大人知道还不扒了你的皮!”黄带子觉罗笑骂道。

“寿元,你装什么大个的?放个鸽子屁大的事情,也用得着摆个谱?”旗人们平时都是打闹惯了的,又都是在军中,也就没个尊卑上下了。

黄带子觉罗寿元,拗不过大家,只好写了个纸条别在信鸽脚环上,一抖手把它放了出去。

不多时,信鸽飞了回来,一群人都围上去看。

看完纸条,这些人既是兴奋,又是艳羡。打败洋兵固然是好事,可领赏钱的不是自己,还是有些不爽利。

寿元是这些心里不爽的人中最不爽的一个,好好的一个觉罗,虽然只是个远枝,可毕竟也是舒尔哈齐的后人,半拉子凤子龙孙。老爹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居然在戊戌年被翁同鉌撺掇着,跟康有为这些人搞到一起闹变法,结果世袭的辅国将军到了自己这里就成了三等轻车都尉了。更可气的是,连个官也闹不到,家里卖的就剩下一座空大宅了,实在没招,连哭带求的,算是走了振贝子的门路。好歹这位贝子爷念在当年一起在宗学里,尿老师一砚台的情分,给他在健锐营谋了个差使,这才有了一家的嚼裹。

打仗这事儿,兵凶战危的,可不是玩儿的,尤其是这阻击洋兵大队的活计,更是危险重重,还不知道有命回北京城没有。咳,北京城现在还有什么可回的?那里到处是洋兵,回去不是找死?家小倒是都跟自己逃出来,就是不知道老宅子怎么样了,别被这些洋兵给烧了啊。还打个什么劲儿啊,赶紧议和才是正题儿!不知道这联军的援兵什么时候到,这傻等着更急人。

寿元这里急,还有比他更急的,前方二十里的地方,回回营三百多人,正在百无聊赖的吹牛谈天。战马都拴在了旁边的树上。娘子关打的火热,这里早就听说了,绿营的兵这回财可发大了,人家过几天就能往家送金条了,可自己这些人,连根稻草都没弄到手。

钦差大人的将令是让自己带马队阻截联军的辎重,可是洋兵都过去两、三天了,粮草的影子都没见着,听说山谷里的仗快打完了,自己这里都要闲死了。比自己大了二十四岁的哥哥马福禄死在了正阳门,至今尸首都没找到,这回家怎么交代?哥哥一手把这里拉扯大,说是兄弟,但是跟亲爹也差不多了,眼看斋月快到了,家里要是知道哥哥战死,这个节还怎么过?

“大人,咱们还在这里傻等着?家里都指望咱们兄弟弄几个钱,炸馓子过节呢!”几个当年跟着马福祥兄弟在河湟打过仗的老兵壮着胆子问道。

“军令如山,不等着能干什么?”

“钦差大人也是说嘴,眼瞅着仗都打的差不多了,那些绿营的这次领赏钱领的手软,咱们兄弟一个大子也捞不着,什么钦差行辕的亲兵,说说罢了,还是没把咱们回回当自己人!”老兵满脸的不忿,说是老兵,看年纪也不过二十六、七的模样。

“老憨,你扯什么淡?滚,滚,老子正烦着呢!”马福祥没好气道。

“我憨哥别的不敢说,杀洋毛子,我还不服谁,这下好了,一个钱弄不着,家里的死婆娘还不知道怎么骂大街呢!”老兵憨哥嘴里絮絮叨叨着耷拉着脑袋走了。

突然,山边的树上有人高叫一声:“马大人,有军鸽飞过来了!”

“噢,有事儿了!”马福祥情绪为之一振。

马福响把中指放到口里,“吁`````吁`````吁”的两长一短三声口哨,鸽子乖巧的落在他的手里,打开脚踝上的竹筒,马福祥嘴角挑出一丝冷笑。

“大人,是不是洋兵来了?”

马福祥微微一笑道:“嗯,是洋兵,来的是东洋小鼻子!小日本鬼儿来了!”

第八十一章 战场经纪人

马福祥带着三百回回马队,现在都已经装束整齐,低矮的蒙古马上,一个个精壮的回族、东乡、撒拉汉子,黑红的脸庞都是既兴奋又焦急,战马不安的用蹄子刨着地上的沙土,鼻子喷着热气。回族、东乡的兵都是背着骑枪,手里厚背的蒙古马刀,接近直线的刀身,三分厚的背,撒拉人则是半月形的弯刀,没有一个人说话,空气里满是肃杀。

“大人,你说,怎么办吧?”老憨粗哑的嗓子用艮艮的甘肃口音问道。

“马镇台,钦差大人飞鸽传的信是不是弄差了?不是说活的一百两吗?怎么又变要死的不要活的了?”

马福祥虽然是个管带的职务,但却是记名的总兵,称一声镇台勉强也说的过去。清末以来,记名的提督、总兵比狗身上的虱子都多,象马福祥这样能混个管带的,那就很不错了,况且他才刚刚二十五虚岁。

刚才接了钦差大人的令,对小日本只要死的不要活的,一百两一个,见人头领赏钱。这些回回们开心坏了,砍头比抓活的容易多了,都是骑兵,马上交锋,哪有那么容易拿活口?二马一错镫,伸手把对方将领抓过来,横担在铁关梁上?那是说书呢!两马一错的关口,电光火石,谁还有那闲心?反应慢一点,脑袋就被没了!

“大人,别犹豫了,大爷在天津就是被这些小鼻子害死的!咱们回回兄弟死在这些东洋鬼子手里多少人了?

别人提起大哥马福禄,他的鼻子一酸,眼眶也觉得发热,血都要涌到脑门了。

“给马大爷报仇!给回回兄弟们报仇!”老憨名字憨,人可是机灵着呢,一见把马福祥的火给拱了起来,不失时机的喊了口号!

“给马大爷报仇!给回回兄弟们报仇”

“给马大爷报仇!给回回兄弟们报仇``````````”

三百多人齐声高喊,声震九霄。

“好!宰了这些混蛋!大家领赏钱给老婆孩子过斋月!”马福祥毕竟年轻,哪经的起下面人这样的撺掇。什么违抗军令,打赢了仗,都是假的,胜的了兵,哪个大人会真的处罚?爱还爱不过来呢!自己违抗将令的事儿又不是头一宗了?河湟平叛的时候就干过,董军门还不是头天表面上申斥一番,第二天赏钱就发了?

“飞鸽给前面的侦骑,密切关注洋兵的动向,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报告!这一百多日本鬼子骑兵,咱们回回营包圆了!娘的,一万多银子啊!”马福祥决心已下。

“撤兵二十里,到山谷口,依托战壕、阵地,咱们是打雁的,别让大雁啄了眼!小心这是鬼子的诱敌之策!”马福祥命令一下,拨转马头,朝着娘子关的方向飞奔。三百多回回马队都是一勒缰绳,紧跟着跑了起来,官道上尘土飞扬,天空荡起滚滚烟尘。

庄虎臣现在坐在城头,心情说不出的味道。眼看,山下的联军,已经是没戏了,两天没合眼的兵还有什么战斗力?况且他们连子弹都没剩下几发了,手里的枪比烧火棍子就多了个刺刀而已。望远镜里可以看见他们一个萎靡不振的样子,大白脸现在惨白的没半分血色,绿眼睛也没了猫一样的光泽,改了死灰色。可是,再没有战斗力,还是没有投降啊,不交枪那就还是有危险性。手下这些清军,现在看起来张狂,但是谁能保证多少有个变化,战场不会动摇?对他们的德行,这两天算是领教了。

现在洋兵的援兵来了,联军的支援本来就是题中应有之义,早就在意料之中的,但是只来了一百多人的日本骑兵,而且后面一百多里都不见其他人,这就怪了,虽然庄虎臣没带过兵,可是起码的常识总有吧,每次多少派几个兵,这样的添油战术,还不是来送死吗?洋兵的智商怕是没这么低吧?到底他们有什么阴谋?可是说是阴谋,怎么也觉得不象,哪里有先送一千多俘虏给对方的阴谋啊?联军一共才两万多,经得起这么祸害吗?才两三天的工夫,已经败坏了一千五了,要按这么算,要不了两月的时间,战争就结束了?这胜利也来的太容易了吧?

可是到底什么地方不对劲,还是百思不得其解,挠头啊!不管了,反正目前还是占着上风,要塞防御加上堑壕战,直到十几年后,还是无解的难题,我就不信现在的八国联军能把我这盗版的索姆河防线怎么样。

“钦差大人,您下令吧,只要您一句话,我绿营将士立刻就把这些洋鬼子全部活抓!献给大人!办不好这个差,你砍我的头!”

“我武卫军百战精锐,早就做好了一切准备,就等大人一声将令!”

“这娘子关是进入山西的门户,我晋威营守土有责,愿意头一个冲锋!请钦差大人成全我们这片忠君爱国,守土护乡的心!”

清军的各营头将领争先恐后的表着决心,打死老虎的机会,哪个能放过?现在一个个都是成武松了。

庄虎臣半天沉吟不语,他的心思早就放在联军这一百多骑兵身上了。

“钦差大人,您就直说吧,这十多万银子的赏,您打算给哪个营头,只要您老人家说个章程,咱们兄弟没二话,都不争了!”李永钦一着急,把实话说出来了。

庄虎臣心里苦笑,原来根子在这里呢!下面那哪是洋兵啊?在这些人眼睛里,那是十多万雪花银子啊,估摸联军官兵的脸,在他们看来,都是圆形方孔的。

“别争了,都听大人的!”十多人眼巴巴的看着庄虎臣。

“雷纳神甫,本钦差的意思,是让你去劝降,你敢去吗?”庄虎臣早就派人从大营里把老鬼子雷纳接来了。

雷纳苦着脸,半天不言语,万一这些同胞翻脸不认人,那自己还就要提前见上帝了,自己目前对他老人家虽然有些仰慕,但那是叶公好龙的那种,真龙还是不见的好。刚才在望远镜里就看见一个德国中校把几个中国的教民给砍了头,据说这几个教民是做了奸细的。

“老雷,你尽管去,他们不敢拿你怎么样,敢动你一根毛,老子大炮轰死这些洋鬼子!”古明阿给雷纳壮胆。

雷纳听的脸上发烧,好象洋鬼子的行列里也有自己吧?

“我提议,赏银各个营头按人数平分,老雷说合做中间人,分一成的红,如何?”高珏提议道。

“好”、“公道”、“高大掌柜说的有理!”

一群乱哄哄的,把庄虎臣这个钦差都忘了,直接就预备分银子了。庄虎臣不满的看了高珏一眼,这打仗的事情怎么就成了买卖了?还有经纪人了?但是,不能不承认,这个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内部和外部矛盾的办法,利益均沾,美国鬼子的话看来是有道理的。

“雷纳神甫,你看这个办法怎么样?”庄虎臣转过脸,嘴角挑出讥诮的笑容。看着雷纳的白脸激动的变了血红,酒刺疙瘩都兴奋的直抖。

“钦差大人,我愿意为了上帝的事业,和保障上帝子民的生命冒一次危险!”雷纳鞠了一躬道。

庄虎臣的笑容突然消失了,平静的道:“你告诉联军,本钦差给他们三个时辰的时间,到时候不投降,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本来还热烈的空气,马上就转了冰点,庄虎臣平静的声音让所以人都是心里一寒。这个钦差说杀人,那是说的出做的到的!

第八十二章 毛驴与猴子之战

庄虎臣从望远镜里看见雷纳一会激动,一会摇头,最后居然手舞足蹈的比画,如果不是还穿着神甫的袍子,怎么看都象骡马市场上买牲口的老客,就差双方把手揣到袖筒里谈价钱了。几个联军的军官把他围在当中,看来还没谈出过结果。

城头上的人都是目不转睛的盯着看,不时的看着怀表,都是一脸的焦急。

庄虎臣眉头拧了起来道:“时辰一到,就开炮,我没时间和这些洋鬼子蘑菇!”

“大人,快看!”

突然,联军的阵地上竖起了白旗,城头上的人都是跳着、叫着,肆意的发泄着心里的欢乐。士兵们挥舞着旗帜在城墙上跑来跑去,见到熟悉的袍泽直接就抱成了一团。庄虎臣眼眶也有些发热,胜利了,真真切切的胜利。每个人的表情都是真实的,那种从心底涌出来的喜悦没有丝毫表演的成分。

“好啊,真好啊,我大清多少年没打过这么痛快的仗了!”方友升的老眼里也是噙着浑浊的泪水。

“钦差大人运筹帷幄,古之周郎也不及也大人之万一!”

“大人出将入相,入主军机怕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高兴劲还没过去,例行的马屁会就开始了。

赵驭德“噔、噔、噔”从下面跑了上来,伏在庄虎臣的耳朵边嘀咕了几句。

“什么?马福祥带着回回营和小日本拼马刀去了?”庄虎臣还没听完就蹦起来了“前锋营是谁掌管的?他干什么吃的?”

“回钦差大人的话,前军现在是武卫军的田帮带统辖”

杨士琦轻声道:“恐怕没人敢管马福祥,谁都知道回回营是钦差行辕的护兵,哪个人会和他们抢功劳?”

庄虎臣一跺脚道:“小日本鬼子笨,他比日本鬼子还笨!”

还真是被杨士琦说着了,就真的没人敢管马福祥的闲事。

战壕里,杜黑子嘴里嚼着黑豆问道:“田大人,怎么办?就一百多的小鼻子,弟兄们出击一下,打他们一下?”

田帮带懒洋洋的道:“你疯了?这些回回们急着立功,现在你和他们抢功劳?他们还不拿马刀劈了你?”

“那就眼看着?他们要立功请赏,咱们就不吃饭了?”杜黑子一脸的郁闷。

“你就别找事了,钦差大人宽宏大量,要换了老子,就凭你把枪对着大人,就大棍子打死你!还嫌麻烦不够啊?你就省省吧!”

“小鼻子也够狂的,就这百十来号人就敢来打娘子关?找死也不选个地方!”田帮带也是有些纳闷。

战壕前面,三百多回回马队排列整齐。马福祥望着对面的一百多日本骑兵,越看越觉得好笑。高大的西洋战马上,低矮的日本兵都坐的腰板笔直,怎么看都觉得有点面熟。哦,想起来了,和钦差大帐里的那个“马上封侯(猴)”太象了。

马福祥高声做着战场动员:“回回兄弟们!洋人侵入我大清,杀我良民,犯我朝廷!今山河破碎,国家危亡```````````斋月马上就到了,家里都在等着咱们这些爷们带银子回去,娃娃要吃馓子,婆娘要扯布做衣服,可银子从天上掉不下来,银子在哪?在咱们回回的马刀上!看见了吧!对面那些骑在马上的猴子,就是他们杀了我哥哥,还有多少回回兄弟死在他们手里。钦差大人有令,一个人头一百两!真主在天上看着我们#豪难的回回兄弟的英灵在天上看着我们!家里的乡亲父老等着我们!`````安拉!”

三百把马刀划破长空,“安拉”之声响成一片,几百黑红色的脸膛都写满了兴奋。

对面的日军也在做着最后的战场动员。秋平尾三端坐在高大的阿拉伯种战马上,雪白的手套是刚刚换过的,轻蔑的看着对面穿着肮脏的号褂子的清军。

“秋平君,清军已经有所防范了,我看,是不是等山岸大佐的步兵到了以后,再发起进攻?”一个留着仁丹胡,两条萝卜腿小眼睛士官问道。

秋平尾三倨傲道:“大日本的武士,什么时候会惧怕清国的废物了?我秋平大队就可以杀到西安,活捉了清国的皇太后!”

“秋平君,可是我们的任务没有这个啊?作为讨伐队,我们的职责是清剿义和团。”

秋平尾三怒道:“松下君!帝国和其他列强都不同,帝国没有资源,没有土地,只有拥有大陆,才是帝国唯一的生存之道!而清国就是帝国崛起的垫脚石!作为日本的武士,我们为什么要听从那些白种人的命令?”

“秋平君,可这样的行动过于冒险!”

“冒险?我最欣赏清国的一句古诗‘移兵百万西湖上,立马吴山第一峰!’松下君,就让我们在西安的钟楼上欣赏日落的美景吧”秋平尾三一脸的陶醉。

“可就我们这一百多骑兵是无法攻击要塞的!”

“没有办法?那就让你看看大和民族武士创造的奇迹吧!”

秋平尾三高举着雪亮的西洋战刀,对一个个腰板挺直,撇着嘴,一脸傲气的日本骑兵道:“大和民族的勇士们!野蛮的清国人杀害了帝国的书记官杉山彬阁下,现在是为他报仇的时候了了!天照大神保佑着我们,天皇陛下殷切的目光在看着我们,为了帝国的事业,为了天皇陛下开拓万里波涛的豪言壮语,是我们这些军人建功立业的时候了!”

“半载!”雪亮的西洋马刀也都举了起来。

“对面,那些骑着毛驴的清国人,正挡在我们前进的道路上,我们应该怎么办?”

“杀死他们!”一百多人齐声道。

“为了天皇陛下,冲锋!”

“半载”

一百多匹战马先是小跑,渐渐加速,最后是飞驰,卷起漫天的尘土冲向清军。

对面,三百多匹蒙古战马也开始小跑、加速,飞驰,荡起滚滚尘烟。

“半载”、“安拉”

两边各自喊着口号,如两道洪流般撞在了一起。

第八十三章 骑兵对决

两支同样装备最先进骑枪的部队,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中世界的战斗方式,把枪背在身上,没有半点花俏的用马刀来决定彼此的命运。骑兵交锋没有防守的观念,双方都只有进攻。狂风一般的横扫,海潮一般的冲击。在大炮早已成为战场的主旋律的时代,只有骑兵还在按照几百年前的方式高傲的战斗,并且理所应当的认为这样的规矩才符合英雄的定义。

骑兵碰到一起,只有鲜血的迸流,马刀映日的光芒,战马的嘶鸣,男人的豪气。马福祥冲透了日本骑兵的队形,拨转了马头,身上已经溅了不少的血污。战马打着响鼻,圆眼睛也充血的鼓胀,这畜牲也有了杀气。

回回营的骑兵又重新聚集起来,只是已经少了二、三十人。还有不少挂了花的。

“大人,这些小鼻子不好对付啊!”老憨用衣襟擦拭着马刀上的血痕道。

马福祥鼻子一哼道:“咱们爷们是马背上长大的,还能怕了这些矮东瓜?”

“这些小鼻子倒罢了,马上的功夫也就一般,就是他们的马太快了,冲劲儿真猛,还没反应过来,就到眼皮子跟前了,刀也比咱们的好!你瞧,我这把刀都几个豁子了?”说罢,把马刀举起来,上面已经到处是锯齿一般的口子。

马福祥嘴里一阵发苦,自己也托大了些,三百多马背上长大的回回兄弟,别的不行,拼马刀还能输给这些在东洋打鱼种地的小鼻子?就看他们的萝卜腿也不是骑马的材料,自己的弟兄可都是一水儿的罗圈腿,那就是从小骑马练成这样的。

可一交手才发现,这些日本骑兵还真不是吃素的,阿拉伯的高头洋马跑起来速度惊人,骑兵的冲击力主要就是来自战马的速度,而自己这些人骑的蒙古马养起来便宜,给点粗料就行,爬冰卧雪也能吃苦,就是个头小,速度慢,一到拼杀的时候就吃亏了。这些日本骑兵的刀法虽然简单,就是下劈、直刺,但是用的也是纯熟,效果丝毫不差。才交手一个回合,自己就损失了二十多个弟兄。吃亏占便宜,现在想也没用了,对面那个当官的,手毒的很,三个兄弟都是被他放翻的,下个回合就砍他了,擒贼先擒王!

马福祥心里发酸,秋平尾三的心也在滴血。这还是平时那个一触即溃的清国军队吗?他们有完全不弱于帝国士兵的战斗意志,他们凶狠而彪悍,并且骑术高超。自己砍掉了一个年轻士兵的右手,而他居然用左手又抽出一把刀回砍自己,那个时候,他断了的手臂鲜血正如泉水般的喷涌。还有的清国士兵被马刀交锋中的巨大冲击力撞到马下,他们就用马刀砍战马的蹄子,甚至在被马蹄踩到身上以后,还在用牙齿撕咬马腿。

这才一个回合,自己就牺牲掉了二十多个人。尤其是对方那个年轻的官员,按照他的服装,应该是个大官了,清国高官的顶子才能是红色的。这个年轻的清国官员在一个回合的冲击里已经让自己少了四个骑兵了。如果清国的士兵都是这样的,那征服它就只能是一场梦了。看的出来,对面的那个红顶子的官员,是他们的精神支柱,下一个回合,先干掉他#韩方的首领都下了必杀的决心。

骑兵交锋,一个回合自动交换场地,现在日本兵的身后已经是清军的战壕了。黑洞洞的枪口几乎就要顶着这些日军的腰眼了。

“我的大人啊,打吧,这些小鼻子也太猖狂了,真把咱爷们都泥捏的?就这百十号人,格林炮听个响就把他们都突突了!”杜黑子急的直冒汗。

田帮带也是恨的牙根痒,这些东洋骑兵现在居然跑到自己阵地前面了,而且都是背对自己,简直太不把自己当回事儿了!难道老子的洋枪是烧火棍?这会儿要是下手,那可是机会难得啊,这些东洋人离自己不过三十丈的距离,格林炮打起来,那是正舒服。

可刚才一个照面,回回营就躺下了二、三十,这个时候自己出手,马福祥这龟孙还不恨死自己?他现在是钦差的红人,又和李莲英大总管的心腹太监张德兰拜了把子,给自己弄双小鞋穿,玩一样。还是不惹这个祸的好,再说,回回营人多,一个拼一个,也够这些东洋鬼子喝一壶的。咱大清的兵要是和洋人打仗的时候都能一个换一个,别说八国联军,他就是十六国的联军,咱也不尿他!

田帮带在瞬息间脑子已经转了无数个圈了,最后叹了口气道:“算了,让回回营去打吧,都是自己人,谁立功不是立啊?”

“那赏钱还是人家领呢?能给你花不?”杜黑子一脸的郁闷。

“你就消停会儿吧,咱们安生的看热闹,都机灵点,估计要不多一会,洋兵的大队人马就要到了,钦差大人给咱们的任务是阻击联军的大部队,这百来号骑兵就让马福祥自己玩吧!”

双方的骑兵又呼啸着冲到了一起。马福祥用左手的战刀隔开一个日本兵的马刀,右手刀闪电一般的将他的头颅和脖子一分为二。一马双刀,这还是小的时候哥哥教自己的,那时候,自己还舞不动钢刀,哥哥就用木头削了两把给自己用。马福祥刚刚一个楞神,一柄雪亮的西洋马刀就冲着他砍了下来。他本能的一缩脖子,刀刃贴着头皮就扫过去了,顶戴花翎就被削了下来。马福祥又羞又恼,挥舞双刀朝着刚才偷袭自己的人砍去。偷袭他的就是秋平尾三,一击不中,正在懊恼,突然发现对方两把刀同时向自己砍来,慌忙着一隔,“当啷”的金铁相撞的声音。秋平尾三的战刀竟然被马福祥震掉了地,手都麻了,这清军的大官好大的力气!马福祥也是微微一怔,自己的刀居然断了一把,这东洋鬼子的刀好锋利啊!

第八十四章 砍头大赛

回回营和日本骑兵已经交手三个回合了,仅仅三个回合的冲锋,日军就伤亡了六、七十了,回回营更惨,小一百号人掉到了马下,不过好在清军人多,被打落马下的人有袍泽保护,而且都是马背上长大的人,躲避马蹄的功夫那是从小就练出来的,大部分都能逃过一劫。小日本就没这个命了,只要从马上摔下来,立刻就有拣便宜的清军冲到跟前,一刀两断,摘了首级挂在马上等着去换赏钱,有些运气更差的,摔倒的不是地方,正好在双方战马的中心,被几百匹战马来回的碾压,不一会就成肉酱了。

三个回合后,日本骑兵又到了清军阵地的前沿,守御的清军也配合的好,只在后面观敌瞭阵就是不开枪,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些东洋矮子是防守一方的前锋。

“这些回回真是榆木脑袋,有枪不会使啊?小鬼子也够笨的!”杜黑子的牢骚从开战就没停过。

“他们骑兵交手就讲究个一刀换一刀,真砍实杀,用枪不人物!”田帮带只当是看大戏,边看边讲解。

“小鼻子看来不行了,就四、五十人了,再过俩回合,回回营就把他们拼干净了,这些回回也够狠的,砍头眼睛都不带眨的!”

交通壕里一个包着蓝布帕子的武卫军兵勇飞也似的跑过来:“田大人,钦差大人的紧急军令。”

田帮带脸色一变,急忙迎了上去,一个小竹管递了过来,这个是军鸽送信专用的。打开封口的蜡,田帮带越看脸色越阴沉。

“格林炮准备,所有人都听令,瞄准小日本骑兵,开火!”田帮带扯着嗓子叫喊。清军阵地上,传令的旗帜开始翻滚。

六门格林炮蜂窝般的炮口开始旋转,“吞、吞、吞”的闷响。六条长长的火舌如鞭子一般抽打着前面的日军。整齐的队列立刻就乱成一团,战马发疯一样的四下奔散,有的朝前面的回回营冲过去,有的向两边的山体靠拢,还有的回过头,朝正在开枪的阵地直闯。

格林泡的闷响夹杂着步枪子弹的尖啸,一瞬间就将日军打傻了,本来就没多少人了,哪经的起这样的屠杀。不到半刻钟的功夫,一个活口都没剩下,就连那些雄壮的西洋战马都没剩下几匹。十一毫米的子弹打在人身上,那是直接把人撕成碎片,别说日本兵了,连对面的回回营都赶紧圈住战马,有多远躲多远。

马福祥见枪声停了,战场上一个活的日本兵都没有了,只有支离破碎的残躯,满地的鲜血。他飞马冲到了阵地前面,被铁丝网拦住了去路。他顶戴早就没了,光着个脑袋,用马刀指着前方,怒火满胸道:“姓田的,抢功劳抢到你马爷爷头上来了?老子拼杀了半天,死了好几十的弟兄!你个王八蛋躲在龟壳了放炮,算什么东西!”

田帮带一脸的委屈道:“马镇台,你可真是冤枉兄弟了,我可真不是要和你们抢功劳,钦差大人有令,立刻解决这些日本骑兵,兄弟哪敢违抗将令啊?钦差大人让你马上回大营```````````”

马福祥打了一个冷战,战场抗命,私自开战,这可是杀头的罪过啊。钦差大人莫非要拿自己开刀?哎,现在才想到这一条,还有什么用?只得苦着脸道:“田大人,现在进山谷的道路已经被堵了,你叫我怎么回去?”

“大人只说让你回大营,可没交代如何回去,看来马镇台只好下了马,从山上的小道绕过去了”田帮带给他出着主意。

马福祥叹了口气,耷拉着脑袋一拨马头,跑回了骑兵的队伍。

杜黑子黑脸笑的放光道:“看来,这姓马要倒霉了,呵,看看这些回回爬山也挺有意思的。”

“好了,咱们也干掉了四、五十,也有几千两了,够兄弟们喝顿酒的,赶紧的,把头都砍下来,别让回回拣了便宜。”田帮带下了命令。

战壕里,清军一跃而起,以无比的勇气和猎豹般的速度冲向尸体,回回营也是不甘人后,飞马也赶了过来,一场割人头比赛正式开始。

山谷前面割头大赛,正在火热进行,娘子关城头上,法国神甫雷纳也是洋洋得意:“钦差大人,忠勇的联军士兵本来是不肯谈判的,但是在我的感召下,他们对钦差大人保护教堂和教民免受野蛮人的屠杀的举动非常赞赏,愿意接受一个文明人的保护。”

“什么谈判?就是投降!”庄虎臣断然道。

雷纳被吓的身子一抖道:“是的,大人,是投降!作为一个神职人员,我有义务让上帝的子民免于无谓的死亡,做为钦差大人的朋友,我有义务帮助大人达到您想要的目的,现在看来,我是圆满的完成了使命。”

雷纳说的大义凛然,神态安详而神圣,就差头上冒出个光圈了。庄虎臣心里暗笑,这老鬼子还真有当法奸的潜质,当奸细还说的这么一本正经,搞的跟真事儿一样。今后得好好利用一下,不能白救了他一条命,说什么也得把他那点剩余价值榨干净。

山谷里,一千多联军的官兵正秩序井然的缴械,交完了枪,就到旁边领个粗瓷大碗,热气腾腾的牛肉汤和刚出炉的烧饼混合的香气勾的人涎水直冒。

庄虎臣刚刚从雷纳那里得到消息,意大利一共就派到中国几十个人,现在有一个算一个,全在俘虏队伍里了,八国联军变成了七国联军了。

“大人,该给朝廷报捷了!太后和皇上知道了,不定高兴成什么样子呢!”古明阿提醒道。

庄虎臣略一沉吟道:“快马到祁县,用电报给西安的两宫报捷,这些洋兵俘虏吃饱以后,给我全部押送到祁县,然后等我的命令。”

杨士琦走到庄虎臣身边,轻声道:“捷报也得给上海的李中堂发一份去,仔细着些,比给朝廷的重要!”

“李鸿章!”庄虎臣心里反复的念叨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第八十五章 忆苦思甜

山西的秋天是一年中最美的时候,路边到处可见的柿子树,菱形的叶子被阳光照耀,半透明的那种金红,小灯笼般的果实压的枝条都弯了腰。小孩子用带着钩子的长杆摘着柿子,掉到地上一个,就有人过去抢,弄的满身满脸的土。咬上一口,又给吐了,没烘过的柿子还是满涩的,逗引的大人哈哈笑。

“大捷!大捷!娘子关大捷!杀敌一万!俘虏两千!”快马飞骑身上背着黄绢包裹的信筒子,一路高叫道。

“好啊!”沿途的百姓自动的边让路边高声叫好。快马还没走远,“劈劈啪啪”的鞭炮声就响了起来。

每到一个城镇,都是鞭炮齐鸣,过不多时,腰鼓、龙灯、旱船、大戏就开始表演,人们抹了彩脸,穿上花衣,扭着秧歌,踩着高跷,转眼间就是万人空巷,仿佛是盛大的节日,百姓甚至不去辨别消息的真伪,宁愿相信自己的军队打了一场空前绝后的大胜仗。在这满街都是坏消息的时候,人们太需要一点好事情的刺激了。

陕西巡抚衙门的二堂,满桌子的丰盛宴席好象也是过节的样子。“五凤捧寿”、“八仙过海”、“嫦娥奔月”、“八宝稀饭”、“泡油糕”,陕西名菜应有尽有,“艾窝窝”、“马蹄烧饼”、“鸭包鱼翅”、“红扒熊掌”,宫廷御宴种类也是不少。三张八仙桌一字并齐摆了老长,起码有上百种的菜肴。但是吃饭的人好象都是忧心憧憧,没什么胃口,几乎就没见人动筷子。

一个小太监在一道菜里用银筷子夹起一点,送到银碗里,然后用另外一双筷子放到嘴里,吃了以后,张口给人看看,示意没毒,这才又到另外一道菜里去夹,反复了无数次。不问用,吃饭摆这么大谱的,除了逃到西安的慈禧那就没别人了。

“这个是什么东西?烂糊糊的?”慈禧嫌恶的看着一个大碗道。

李莲英弯着虾米腰,笑着道:“回老佛爷的话,这个是陕西名吃,端履门老孙家的羊肉泡馍。”

慈禧白了他一眼道:“端下去,瞧见就恶心,黏糊糊的一大碗!”她看了一眼下面低头不语的荣禄道:“仲华,你在西安的时候,就天天吃这个东西?十多年了,也是苦了你啦!”

荣禄起身一打马蹄袖。慈禧一摆手道:“坐下说吧,要这么说话,这饭就没法吃了,今天留你们几个军机吃饭,一来是这一路辛苦了,你们都陪着受了累,二来就是有的人好些日子没见了,也挂念着你们!”

几个军机大臣赶紧都跪在地上,齐声道:“谢皇上、太后恩典!”

慈禧笑道:“都起来吧,怎么说着说着又跪下了?这里不是朝会,再弄这些虚礼数,也忒累人了!”

“谢老佛爷!”几个人慢慢的爬了起来,岁数大点的,半天起不来,小太监上前给搀扶着又坐到椅子上。

“刚才说到哪儿了?哦,对了,仲华,你在陕西当将军的时候,是不是天天都吃这个?”

荣禄起身又要跪,慈禧道:“坐下吧,你不累,我瞧着也累!”

荣禄笑了笑道:“回老佛爷的话,奴才是带兵的丘八出身,有肉吃那就是上好了,再能有个旱烟抽,奴才就知足了。”

慈禧笑道:“你啊,就是不懂得养身啊!李鸿章也是带兵的,人家那是多懂得惜福,天天的西洋牛奶煮西洋参粥,又不大吃肉,就是好个活鲈鱼,他手下的兵都私下叫他‘李鲈’!”

军机大臣听着这个公开的秘密,不好笑的笑话,都是凑趣的哈哈大笑。荣禄心道,李鸿章这条鲈鱼恐怕还是松江产的,四鳃绝品,得用上等的紫芽姜才能把他烧出味道,要不然怎么长的出那么七窍玲珑的心。

荣禄心里想着,嘴上还是谦逊道:“奴才怎么敢和李中堂比,他是前辈了,又是翰林出身,奴才是靠祖荫做的官,和李中堂那是天上地下!”

“祖荫做官也是正途,又不是花银子买的,有什么丢人的?旗人和汉人自然还是有些分别的!”慈禧看着他道。

几个科举出身的汉人军机也不敢说话,自从在祁县,赵舒翘被慈禧痛斥了一番后,再没人敢提什么科举正途了,眼下最红的几个没一个是科举出身的。

庆亲王陪着笑道:“老佛爷见事最是圣明了,岑春煊、吴永,这几个得用的新人,都不是科举出来的,却都是处事练达,可用的材料啊!”

桂春凑趣道:“老佛爷的眼力那自然是没说的,那庄虎臣不也是个好的吗?”

庆王和荣禄都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他一眼,这混蛋真是老悖晦了。那个半吊子恶少,前几天刚刚杀了刚子良的侄儿,要不是命好,赶上刚毅死了,那还不知道是什么下场呢!这刚毅也够没材料的,去侯马的路上,居然捡路边的一个烂西瓜吃,结果发了痧,冒肚子死了。你说刚毅啊,你一个堂堂的军机大臣,居然捡别人扔的烂瓜皮啃,这样的死法,算哪一出啊?这谥号都不好起啊!刚毅死了,这一劫庄虎臣运气好,躲过去了,可娘子关那边还不知道怎么样呢,他就是个没宣判的斩监候,你桂大军机没来由的提起他干什么?

慈禧脸色一变道:“也不知道庄虎臣在娘子关那里怎么样了?洋兵要是打过来,这西安怕是也呆不去了!”

荣禄赶忙接茬道:“老佛爷放心吧,娘子关天险,刘光才、方友升又是宿将,料也不妨事吧!”

慈禧半晌不语,李莲英急忙道:“老佛爷,你看看这个点心,这是陕西的名点叫‘寥花糖’,又酥又甜,您尝尝!”

慈禧也是觉得气氛有些沉闷,用筷子夹了一块,放在嘴里品了品道:“嗯,这个还凑合,你们都尝尝!”

下面又是一片称谢之声。

慈禧叹了口气道:“以前在北京的时候,一顿饭何止数倍?现在国事艰难,就节约些吧,这么点菜都没下筷子的地方,你们也都跟着我吃苦了!”

众人都是连忙称道老佛爷体谅国家的艰辛,然后开始对着这顿丰盛的“忆苦饭”发起了冲锋。

众人正吃的津津有味,外面一个公鸭嗓子兴奋的高叫道:“老佛爷,大喜啊!”满屋子的人都惊呆了?这大清国还能有什么喜事不成?

第八十六章 弹冠相庆(求票、求收藏)

慈禧把电报抄稿反复的看了几遍,脸上的肉开始有点抽搐,半天平静下来,嘴一撇,用不屑的语气道:“这种东西,最是信不得,哪次战报不是杀敌多少,缴获若干,可哪次不是讳败为胜!荣禄,你瞧瞧!”

李莲英塌着腰接过来,走到下面递给了荣禄。荣禄看了一眼,脸色大变,从怀里掏出眼睛盒,取出一副老花眼镜,仔细看了半天,突然扑通跪倒地上,放声嚎啕大哭,把一屋子都哭的心揪了起来。

半天平复下来,恭谨的行了三拜九叩大礼道:“恭喜皇上、恭喜太后!这战报断然是不会错的,咱们大清打胜了!奴才是带过兵的,下面的手段也多少知道些,这份电文奴才虽然不敢说没有半点虚伪,但是大略必是不会错的,奴才敢用全家的性命担保!”

“仲华?你是说庄虎臣真的把洋兵打败了?”慈禧的眼睛也放出了光芒。

荣禄平静了心情,详细的把电文掰扯了起来。电报上说,洋兵主力两万人八千人攻打娘子关,庄钦差指挥若定,亲冒矢石鼓舞军心。仰仗两宫之福,众将士感念朝廷恩遇,奋勇杀敌,屡次打退来犯联军,杀敌数千,并俘虏洋兵一千三百多人,尤为难得的是意大利国入侵之军,已然被全数俘虏,八国之联军已经变了七国了。

要说这份电报没水分,那谁都不信,这份电文拟出来以后,连庄虎臣都吓了一跳,一共就打死三、四百洋兵,怎么就变成了三、四千了?结果杨士琦还是觉得不过瘾,又给乘了个二,成了六、七千了。庄虎臣都有点瞠目结舌了,这通货膨胀是太厉害了,转眼间,洋兵就翻了二十倍。只是俘虏的数量不好做假,让大家高兴之余略微有点小小的失望。

荣禄是带过兵的,知道别的东西都可以来虚的,惟独是俘虏了上千的洋兵要做伪实在繁难。那些洋鬼子红眉毛、绿眼睛,与我中华之人物大不相同,断然不是抓几个良民可以冒充的了,而庄虎臣电文说的明白,现已将俘虏之联军官兵押到大营,即刻转运到祁县,日后选合适之时机,献俘天阕。有这一条,这电文就大体是不会错的,否则朝廷派员核对,那庄虎臣和统兵的将领都要灭九族了,这份电报可是前敌众将联衔奏报的,要杀头那是一个都放不过啊。

“真是胜了?胜了?”慈禧反复念叨着这两个字,眼睛都呆住了。

所有的王公大臣都齐刷刷的跪道:“恭喜太后、恭喜皇上!”

慈禧回过了神,满面的春风。

光绪还是坐在椅子上,木楞楞的看着手里那块金怀表,死尸般僵硬、苍白的脸没有任何的变化。

慈禧精神也是振作了许多,看着荣禄道:“仲华,此一站,你虽然没有亲到前线,但是总归还是你的总统,运筹帷幄,你是首功!你们这些人,筹运粮草、器械,调派军队,都是有功的!都起来吧!今天大家乐和乐和,好些个日子没这么高兴过了!小李子,换大杯子!这庄虎臣还真是个好样的!”

“太后慧眼识人,想那庄道,无根无袢,全凭太后一眼看出是个人才,亲自简拔于寒微之间,今天果然就立了大功``````````”庆王颂圣的套话张口就来。

他说什么慈禧已经没在听了,但是开头那句“无根无袢”却钻了进了脑子里,这朝廷能用的人越来越少了,多少有点能耐的都是某某人的私人,惟独庄虎臣和各派都扯不上关系,算的是自己亲手提拔的,现在身边得用的就荣禄一个了,他也老了,李鸿章虽然不是太听话,也算是用着顺手的,可他也是老的不行了,都是些五痨七伤的病秧子,怕是撑不几年,该换换血了。

“太后,奴才刚刚细细的想了想,虎臣,虎神,听着是谐音,莫非坊间传闻的虎神灭洋鬼,要应在此人身上?难道他是竟然是我国朝的应梦贤臣?”庆王的马屁还没拍完。

“应梦贤臣?”慈禧听迷糊了。

“奴才说的是大唐一字并肩王,太宗李世民的御弟千岁薛仁贵!”

慈禧被他逗的笑咳嗽了:“庆王,你把评书话本的故事都拿到朝堂了?你啊,就是不读书!”

庆王呵呵一笑,也不以为意。

现在君臣一团和气,自然是要论功行赏了。庄虎臣这么大的功劳,封的小了自然是不妥,老佛爷那里也难交代,封的太大了,他还不到二十的年龄,骤然登了高位,似乎有幸进之嫌。议了半天,也没议出个结果,自然还是那句老话,改日再议,军前赏赐那肯定不能少了。这个差事倒是人人奋勇,都抢着要去前线。

“太后,奴才早就说过,这些洋鬼子都是假把势,只要我大清君臣一体,上下一心,又有神拳忠勇可嘉,神功可恃,别说打败这些洋兵,就是扫平八荒六合,也不是难事!奴才请缨,率领十万义和团,杀回北京,迎太后回銮!”这些天一直都闷声不响的端郡王今个儿倒是来了精神。

“你闭嘴!朝廷就是被你们这些人给祸害的!你还嫌给大清招的灾惹的祸少了!”死人一般的光绪突然爆发了,看着载漪口沫四溅的嘴脸,直觉得打心里朝外的腻味。

慈禧白了他一眼道:“皇帝累了,该回去歇歇了!”

光绪恶狠狠的瞪了载漪一眼,眼睛又恢复了平日的死灰色,低着头向后堂走去。

小胖子大阿哥朝他的背影一努嘴,做了个鬼脸,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慈禧一摆手,制止了还在滔滔不绝的载漪,端起酒杯遥遥一晃道:“来,都满饮一杯!”

君臣都频频举杯,似乎已经是天下太平,八国联军仿佛是月亮上的事情了。此刻,中央帝国又从棺材里爬出来,抖干净了尘土,僵尸装重又焕发出了光鲜,康乾盛世的光辉似乎近在眼前了,那个天朝上国,万邦来朝的盛况不远矣。

第八十七章 丁香花园

上海滩的夜色如此的沉静而美丽,秋天的晚上,黄浦江上的习习凉风让人心旷神怡。百老汇街上的电灯洒下温暖的熏黄色的光。平日里,一到晚上,一对对洋人情侣牵着爱犬勾肩搭背的散步,华界的清国人,也是携家带口参观这些把夜晚照耀成白昼的西洋玩意。

但是最近,法租界一到晚上,就没了行人,连安南来的巡捕都尽量不出来值夜班。这些日子,不光是法租界,英租界和公共租界的门口,经常在半夜被人贴上海报,义和团要来上海的消息嚷嚷的满城风雨。平日里张狂的洋人现在吓的都是收拾细软急忙买船票回国,有些在租界置了房产的,舍不得白扔了,就到处找门路贱卖。

海格路上的丁香花园,今天看起来还是和平日一样的宁静,但是在二楼的客厅里,却是热闹非凡,李鸿章也没了平日病恹恹的老态,看来是波尔多的红葡萄酒喝的有些高了,脸上满是红云。

李鸿章又端起了水晶高脚杯道:“来,都满饮了这一杯!”

盛宣怀看来喝的也不少,脖子都是红的,也站起来道:“好,就用这一杯,祝中堂福寿安康!”

李鸿章笑着摇头道:“这一杯应该是庆贺我大清中兴有望!国运绵长!”

杨士骧高声道:“中堂说的好!大清兴旺,咱们就兴旺!庆贺我大清中兴有望!国运绵长!”

满屋人随声附和着,都又喝了满满一大杯。

李鸿章兴奋道:“谁说我的北洋不行了?谁说我的淮军不行了?哪个混蛋再敢说这样的话,我李二拿拐棍敲死他!今后谁还敢再说这样的话?”

“那是,这次娘子关武卫军打的漂亮,那还不是咱们老淮军的底子?”杨士骧拍着桌子叫好。

“莲府,你那个弟弟是人才,好样的!给咱们两淮人争了脸,给我老李也争了脸啊!”李鸿章说着说着,似乎动了感情,浑浊的眼窝里似乎有泪光闪动。

杨士骧谦逊道:“哪里有他什么事情,这个还是庄纷卿的钦差,他不过是从旁襄赞一二罢了!”

李鸿章慢慢坐到西洋椅子上,拿块波斯毛毯盖住腿,缓缓道:“甲午年,我是伤了心的,淮军烂了,北洋烂了,被东洋小鬼子欺负!我在日本议和的时候,伊藤博文,一个后生晚辈,居然敢那么的逼我!我李鸿章纵横天下的时候,他还在他娘怀里吃奶呢!”说到这里,李鸿章受过枪伤的眼睛又是不由自主的抽搐。

“中堂,过去的事情,莫再提他,今天高兴!”盛宣怀劝慰道。

侍女磬儿递过来一杯热咖啡:“大人,您喝杯咖啡,酒就少喝些,大夫说您不能多饮酒。”

李鸿章笑着看了看她道:“你这丫头,也管起我来了?这大清国敢管我的,可没几个啊!”

磬儿脸一红道:“奴婢怎么敢管大人,这个是夫人的交代!”

“这园子的主人就是个敢管中堂的。”杨士骧见李鸿章心情好,也开起了玩笑。

“丁香?我是惹不起她的!”李鸿章哈哈笑道,用小银勺舀了口咖啡送到嘴里,慢慢品了品味,方又说道:“以前的事情不提他了!淮军是我一辈子的心血,我看着比经方他们几个更象是我儿子,淮军糜烂,我比儿子不学好还难受,现在好了,老的不行了,新的起来了!庄虎臣!好孩子,不愧是我两淮的子弟!俘虏上千的洋兵,这样的威风,连我李二都比不了啊!咱们大清国,要是早出几个这样的,东洋鬼子甲午年能猖狂的起来吗?什么样的爹养什么样的儿子,老子英雄儿好汉!还是咱们两淮出人才!”

杨士骧看着李鸿章兴奋的失态,嘴都不把门了,絮叨个没完,心里又是难过又是喜悦。难过的是李中堂对自己知遇之恩,他老人家一生的心血在甲午年毁于一旦,几十年纵横开阖,以夷治夷,东方俾斯麦的名声竟然被小鬼子弄成了笑柄,半辈子艰辛里苦巴巴的攒出了个北洋水师,又都沉了海底,国仇加上私愤,要说天下谁最恨日本人,那恐怕没人比得过李鸿章了,确实是替他难过。要说喜悦,自己的弟弟果然是有眼力的,自己把他派到袁世凯的幕府,指望他烧烧老袁的冷灶,没想到,他不言声的就钻到娘子关了,还打了这么大的一个胜仗。看来,他出人头地的机会就在眼前了。

盛宣怀又想起了正事,放下酒杯问道:“中堂,那议和的事情怎么办?”

李鸿章冷笑道:“杏荪,你就不用着急了,有这千把的俘虏,洋人恐怕比咱们还急着议和!”

“中堂的意思,这个和是可以议了?”

李鸿章断了杯子喝了两口,看着仕女罄儿道:“你去厨房,让他们弄条刀鱼来,现在这个时节,正是吃秋刀的好时候!”

罄儿笑了笑,走了出去。

李鸿章看她走远,鼻子哼了一声,冷笑道:“和自然是要议的,不议和难道就由着洋兵住下去不成,但是朝廷除了发了个电报给咱们,说说娘子关打胜了,这个还要他说?庄虎臣昨个儿电报就到了,朝廷除了弹弹老调,就没什么有用的东西,老佛爷不说个章程,这个和我是不去议的,谁爱去谁去!这几天,不管是朝廷来人,还是各国的公使、领事,一概给我挡驾!”

“这怕是不妥吧?不见也不是办法?”杨士骧皱着眉头道。

“有什么不妥?就说我病了,就说我沾染了时疫,不能见外人!娘的,你就不知道编个瞎话啊?就说他李老子坐月子都成!”李鸿章心情大好,当年的土匪翰林气都冒出来了。

一屋人被他逗的哄堂大笑,盛宣怀更是笑的把酒都喷出来了。

李鸿章了别自己给逗乐了,笑了半天,猛然似乎想起什么,对着杨士骧道:“莲府,你马上发个电报给庄虎臣,这洋人的仗打的蹊跷,叮嘱他,万万不可以出城迎敌,更不可追击,只能凭坚据守。莫中了调虎离山的计!恐怕这大战还在后面呢!”

第八十八章 富有的大清国

还真是被李鸿章猜着了,当井陉县知事赵振鸿把他的电报送到庄虎臣手里的时候,前方的探马侦骑也发来了情报,离山谷外一百里发现了日军的大队人马,约莫有两千多人,还带着十多门炮。不过都是步兵,没有骑兵。山路难行,马拉着炮车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经常需要人来推,所以日军的行进速度很慢,估计这一百里,够他们走三天的了。

庄虎臣看着情报,心情是大好,这些天的疑惑终于解了,感情洋兵还真的就信了娘子关是空城,根本就没做战斗的准备。这些被俘虏的联军配合的程度远远超过了想象,还没等陈铁蛋这些人把刑具摆出来,就源源本本什么都招了。把个杨士琦笑的一口酒呛了喉咙,咳嗽了半天,居然这么老套的《蒋干盗书》的计策就能中了用!看来,大清朝的开国皇帝靠一本《三国演义》得天下,也不好说是不是杜撰出来的,没准儿还就是真事儿!

那天,舒尔茨中校恼羞成怒,把几个没鼻子的汉奸给砍了,城头上方友升在望远镜里看的真切,老头高呼过瘾,兴头起来还唱了句:“悔不该错杀了蔡瑁、张允!”,那个时候,他的老眼倒也不昏花了,嗓子也亮堂了。古明阿是戏迷,不假思索,张口就接道:“这曹营的事情,难办的很呐!啊``啊`啊`呀``呀``呀~~~~~~~”俩人唱念俱佳,配合的汤水不漏,引得众人笑掉了下巴。

怪不得觉得仗打的蹊跷,洋兵根本就没打算来打仗,平日里再坚固的城防,也是放两枪就拿下了,清军跑的比兔子都快。所以,联军早就习惯不携带重武器,而且讨伐队的任务就是清剿义和团,而不是消灭清军的主力,对付那些手拿长矛的农民,就更没有携带大炮的必要性了。

说是讨伐义和团,实际上就是抢劫,所以行军的速度是第一位的,什么辎重、粮草,都不需要,反正大清国什么没有?没吃的,没烧的,抢就是了,就是没弹药了都不是问题,随便打下一座城市,那里的武器弹药都堆积如山,甚至很多最新式的枪械都因为价格昂贵,连生产国的军队都没有大规模的配备,可见,清国富裕到什么程度。

光天津北洋的一个仓库,就被联军缴获了三十六门八十七毫米口径的克虏伯大炮,六十门七十毫米口径的克虏伯大炮,三十七毫米到五十七毫米口径的诺尔登费尔德式速射机关炮居然有一百多门,这些都是三年前刚刚从德国进口的最新式的大炮。打着最新标记的毛瑟枪和曼里彻式来福枪更是足足有三万支!毛瑟92到毛瑟95,这些枪连德国自己都没有大规模的装备部队,最新式的曼里彻式骑枪也是奥匈帝国没舍得给自己的部队装备的。至于弹药,那更是堆积如山,而这么多的枪支、火炮竟然都是连箱子都没拆开,买回了三年,就没发到部队手里。光这一个仓库,就足足能将八国联军按照统一制式重新装备一遍了。

联军除了感叹清国的富有,更是把清军都成了泥胎木偶,更是张狂的不可一世,没想到在娘子关遇上庄虎臣的“铁刺猬阵”,轻敌冒进的毛病被清军给逮了个正着,一下子给俘虏了一千多。

这些事情随着雷纳的嘴翻译给大营的众将听,本来笑翻了的这些人,都是脸红的能扮关公,恨不得把头都插进裤裆里。尤其是方友升,这老头的武功营在正定、获鹿和洋人连照面都还没打,就撒丫子跑了,现在更是满屋子找地缝。

这些事情原来都是庄虎臣没听说过的,原本只知道,咱们中国武器落后,洋人船坚炮利,打不过人家是因为科技和工业水平太差。现在才知道,你就是给清军发坦克,他也能开回家当拖拉机去种地,北洋水师当年的惨败,曾经让自己很是唏嘘了一阵,觉得要是能再给北洋点钱,买点炮弹,添几艘军舰,可能甲午海战就不会败,也许中国会踏着小日本的尸首走上发展的道路,现在看来,把航空母舰开到北洋,也能让他们装上鸦片,当了走私船。这大清国是烂到根子了。

自己也是侥幸啊,要不是靠着战壕铁丝网,把洋兵,不,主要是把自己的兵给拦住,那枪一响,大溃逃就是肯定的!这些兵也厉害啊,居然能把督战队都给冲散了,也算是不简单了。如果不是自己把比这个时代先进了十多年的堑壕战给用上了,如果不是联军过于轻敌,如果不是娘子关的地形太过险要,那自己的结局如何,那真的是尚未可知。

手里的兵还就回回营这些穆斯林的汉子有血性,居然也是没头脑的,好好的阵地不用,那么多的机关枪不使,去和小鬼子拼马刀?战壕铁丝网加上机关枪,那绝对是骑兵的噩梦,完全可以来一个零伤亡的大屠杀!都是什么脑子啊,手下都是这样的废物,真要是联军主力来了,那还不知道能不能有一战之力呢!

不过,这次被俘虏的联军,根本就没把消息送回去,出来打仗居然连传信的军鸽都不带,看来洋鬼子的脑袋也进水了。这刚来的两千小日本,肯定还不知道老子早有布置,估计也是以为这是个空城,打着主意来分赃的,要不然一百多骑兵怎么就敢直接冲过来?老子这回让你连甲午年吃下去的,连本带利息一块吐出来,不过咱不要赔款,老子现在有钱,咱不要银子,只要命!

“把他带下去!”庄虎臣下令把讲的上瘾,滔滔不绝的舒尔茨押了下去。

“传令下去```````”庄虎臣阴着脸下了将令,一群红脸关公也只好忍着羞臊接了任务。

帐外,一个戈什哈走了进来,报告道:“报告钦差大人,马福祥大人来了!”

庄虎臣火都把头发点着了,狞笑道:“这王八蛋来的正好!叫他进来!”

过不多时,只见马福祥耷拉着脑袋就进来了,官服上满是血污,肩膀上扎着绷带,看来也是挂了花了,身上到处是尘土,灰蒙蒙的一层,看不出衣服的本色儿了。而且上面满是被树枝、荆棘挂的口子,就连辫子上还扎了十几个圆圆的苍耳,整个一副叫花子相。

“标下马福祥拜见钦差大人!”马福祥的嗓子倒还响亮。

庄虎臣半天没言语,所以的人都是大气都不敢喘,等了好半天,马福祥见没动静,偷偷抬眼看庄虎臣,只见钦差大人正冷着眼,手里把玩着那把象牙柄的六子柯尔特左轮枪。

“莫非大人要杀头!”马福祥的心头结了厚厚的冰。

第八十八章 初战总结(第二更)

“把忠毅军调四个营头放到山谷外的第一道防线,速射炮也调几门过去,弹药分开存放```````”

“用炸药把封住山谷的石头炸开,把道路疏通,四个时辰,必须弄好了````”

“祁县的粮草到了没有?到了以后立刻登记上帐```````”

庄虎臣不停的发着号令,公案上金陴令箭一根接一根的扔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终于忙完了,才抬头看了看下面跪了半天的马福祥,慢悠悠道:“回回营的弟兄,作战英勇,除了应得的赏赐之外,另外每人赏三两银子过节的钱,人不能在家,总得送点银子回去。”

马福祥大出意外,忙磕头拜谢,大营众将都是面露不服之色,钦差大人也太护犊子了。

“啪”的一声轻响,又是一枝令箭落地:“把马福祥拖出去,五十军棍!”

“大人!”马福祥从云霄上面一下被抽了梯子,摔的头蒙。

“谁要敢手下留情,和他一样,都是五十军棍!”庄虎臣头都不抬,语气平淡的出奇。

李贵走过来,悄悄的对马福祥耳语道:“对不住了,马哥,别怪兄弟,军令如山啊!”

马福祥对他淡淡一笑,站了起来,掸了一下衣服下摆上的土,就跟着出了大帐。

方友升急忙跪下:“钦差大人,马福祥虽然行事孟浪,违了将令,但是念在作战有功,饶了他这一次吧!”

庄虎臣急忙走下来,亲自把他搀扶起来道:“老军门,你是有年纪的人,以后这个跪拜,就免了吧!刘军门,李镇台,你们也都免了,你们那么大的年龄,跪我,会折了兄弟的寿!”

“求钦差大人饶恕马管带!”大帐里呼啦啦跪下一片。

庄虎臣阴下了脸道:“哦,这马福祥看来人缘不错啊,你们都替他请求?古明阿,我记得那天你们几个冲辕门的时候,他马福祥差点就朝你开枪,你怎么今天还替他说话?”

古明阿尴尬的一笑道:“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都在大人的帐下听候调遣,这些小事儿,兄弟早就忘了!”

“都起来吧,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违抗军令的都不处罚,那还处罚哪个?再有求情的,陪他一起去受军棍!”庄虎臣斩钉截铁道。

众将一看,钦差是来真的,不是装装样子等众将求情,然后就坡下驴的套路,也都站了起来,谁和马福祥有交情啊?还不是看你钦差大人的面子?这些回回,自成一家,和别人都不对付,看他受点苦,也不是坏事儿。

“你们觉得这仗打的怎么样?”庄虎臣环顾众将问道。

“打的好!咱们大清从来就没这么痛快过!杀敌四百,还俘虏一千二,这是从来不曾见过的大捷啊!”

“大人是诸葛亮,那是没的说!”

“康熙朝的图海、周培公,乾隆朝的福康安也不如大人用兵!”

马屁几乎是顺口就来,流利的不用经过大脑。

庄虎臣两手下压,示意安静,面沉如水道:“咱们死伤的人,有多少是被洋兵打死的?有多少是被自己人打死的?被洋兵打死的有多少是真正战死的?有多少战死是可以避免的?”

庄虎臣连珠炮的发问,让所有人都蒙了,这样的大胜还要鸡蛋里挑骨头?

庄虎臣见都不说话,向王天纵使了个眼色。王天纵走到前面,拿起了个硬皮帐簿念道:“我军共伤亡四百七十三人,战死二百六十八人,重伤六十五人,轻伤一百四十人。被洋兵打死一百三十四人,逃跑被我军击毙一百三十四人,正好各一半。被洋兵打死的人中,一百二十人是逃跑的过程里被洋兵杀的,战斗中死亡十四人。另外,回回营的战报现在还没到,伤亡暂时不明。”

庄虎臣看着下面对这些数字毫无概念的将领,冷冷道:“听见了吧,实际战死不过十四人!就这十几个人还是因为不遵守战场纪律,在战壕里直着身子被枪打中的!这一战,如果不出任何的失误,一个人都不死,也是可能的!”

一个不死?这还是打仗吗?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样的概念在这些人头脑里早就扎了下根了,但是这一战是在眼皮子底下打的,钦差大人说的话也不是过于夸大。真能一个不死就打场胜仗?这零死亡战争的理念让他们太难以接受了。

“咱们这一仗是怎么打赢的,大家心里都有数,咱们十倍于洋人的兵力,百倍的物资供应,又有坚固的工事,还有娘子关的天险,而洋人呢?连子弹都不够!就是这样,咱们和洋人居然伤亡数量差不多?要是咱们和洋人的情况翻过来?我怕连个渣滓都剩不下了!

一半的人居然是死在督战队的手里,亲手杀了自己的袍泽,督战队的人回来以后,好多人都吐的吃不下饭,难受啊!我希望今后再也不要出现自己人杀自己人的场面!回去,把这个好好的和下面的兵讲讲,按照本钦差安排布置打仗,比逃跑安全的多!”

这些实实在在的数字,和亲眼看见的事实,让人对庄虎臣的话不得不信了,打仗似乎也不是那么危险的事情。钦差大人布置的挖壕沟,躲在里面放枪的战法确实是古怪了些,但是效果也好的出奇。

帐外的军棍的“扑、扑”的闷响还在继续,都是老行伍了,听的出那是真打,要是高高抬手,轻轻落地,或者是打的板子震天响的,那是假把势。一个兵勇在旁边吆喝着:“四十六、四十七、四十八~~~~~~~~~”这马福祥也够爷们,硬是从头到尾就没听见他喊一声。

过了半天,马福祥被人给半拖半扶的拉进了大帐。

庄虎臣看他灰青的脸,恨意转了怜惜,毕竟手下能打仗的人还真的不多,这样的悍将哪个带兵的不爱,只是这抗命的毛病是绝对惯不得。

“马福祥,打的你服不服?”

“标下违抗军令,大人惩戒的分毫不差!”马福祥也确实没什么好说的,先是给发了过节的赏,然后又是一顿军棍,给个甜枣再打一巴掌,还说什么啊?况且自己确实是战场抗命了。

“不论满、汉、蒙、回,只要在军中,都是我的兄弟,你马福祥不爱惜回回兄弟的性命,本钦差爱惜`````````,为什么我的赏格是洋人的命三十两?咱们这里的弟兄三百两?咱们的命就是比洋鬼子值钱!如果是为了保家卫国,那死就死了,都拼干净了也值得!要是为了你马福祥一个人的名声,让兄弟送死,你就是回回中的败类!和那些被割了鼻子的奸细,我看也没多大的区别```````”

庄虎臣一句句诛心之语,把马福祥说的都头抬不起来了,偏偏心里还热乎乎的,哪个大人不是把大头兵当炮灰?只有咱们钦差大人是拿我们当兄弟的,给这样的主子卖命,死了也不冤枉,宁给好汉牵马缒镫,不给赖汉当祖宗,这老话说的太在理了。

庄虎臣看表演的差不多了,挥挥手道:“都去吧,好好的安排,这一半天,又有两千小日本来送死,本钦差要看你们的仗打的怎么样了!”

众人称谢而去,杨士琦朝庄虎臣诡秘的一笑,似乎把他的心思都看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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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话:编辑大人给面子,这个星期安排了个分类大封,咱也勤快点,每天三更了

另外,很多读者说,李鸿章是先贤的问题,我冤枉啊!我书里可从来没说他是先贤啊!广告词是编辑大人写的,与小弟无干啊!

第八十九章 收买人心(第三更)

马福祥的大帐里堆满了酒、水果、旱烟,一群群的人这个来,那个走,都是来慰问伤号的。这些人里,有回回营的弟兄,还有同属甘军的袍泽,还有甘肃绿营的同乡,最后连刘光才、方友升几个统兵大将都来了,就连八旗的将官也没少了一个。各个都是一口一个“云亭”,表字叫的亲切,嘘寒问暖,好象跟没出五伏的叔伯兄弟一般。虽然明知道有些做作,但是心里也着实的受用。朝廷从来对这些回回都是能利用就利用,不能利用就翻脸剿灭,除了董军门拿自己当个人以外,那些大人们宁可和穷酸秀才谈谈“陈猫古老鼠”的八股文章,也懒得理这些一身臭汗的武弁,更别提自己这些带着羊膻气的回回了。要不是这次跟了钦差大人,哪个会这样对自己。

看这些大人的态度可知,自己在钦差大人那里的荣宠不衰,要不然这些人变脸比翻书快,理都不会理自己,虽然这次挨了军棍,可心里并不难受,看见那个东洋小鼻子军官的头挑到杆子上的那一刻,压得自己心口发闷的石头也算是掉了一半了,多少算是给大哥报了一点仇。在天津,自己哥俩带着骑兵一次次的冲啊,回回七营,几千的弟兄硬是冲不进联军的阵地,那么些个“朵斯提”连洋人的眉毛胡子都没看清楚,就被排枪撂倒。满地都是尸首,战马恋主,还在用舌头舔着死人的脸,用头拱主人,甚至咬着主人的衣服想把他拉起来。自己看着跟刀子剜心一般。

这几天跟做梦一般,还没感觉到打仗的气氛,洋兵就降了,只可惜自己在外围,没亲眼看见钦差大人指挥。不过别的营头的兄弟都把天都说破了,庄大人现在就是天上的武曲星君下凡,专门降那些洋妖怪的。自己这一仗当时觉得打得还算漂亮,现在想起来,都臊的慌,山谷里面伤亡四百,打死洋兵二百多,其他的都是活抓了,一个漏网的都没有。自己呢?损失了几十号弟兄,也就杀了几十个小鼻子。算起来,回回营三打一,还只是和小鬼子拼了个平手。人家田帮带一阵格林炮,连个毛都没伤着,就把剩下的东洋人都给突突了,赏钱一点不少拿。自己的仗是打的笨了点,现在屁股疼,也算是个教训。

终于人都走光了,刚才强撑着陪客的马福祥实在支持不住了,趴在床上直喘粗气。五十军棍,身子弱一点怕是连命都没有了,也亏了他平日打熬的好筋骨,武举人的底子,又年轻,不然的话,别说接待客人,能活过当天不能就是问题,终于迷迷糊糊的合上眼睛。

“啪!”的一声脆响,马福祥直接从床上就蹦起来了,捂着屁股大叫。

定了定神,发现是嬉皮笑脸的陈铁蛋和木糊着脸的李贵。

“你个王八蛋,想害死你马老子啊?”马福祥翻着怪眼骂道。

陈铁蛋笑盈盈道:“马哥,你这就不讲究了,兄弟是专门来看你的,你瞧,还带着牛肉、烧鸡,知道你老哥不吃猪肉,要不然,我就拎个猪头来,呵呵,听说猪是你们回回的祖宗!”

“放你娘的狗臭屁,那是你们汉人的祖宗!”马福祥和他们是闹惯了的,要是换个别人,拿这个开玩笑,直接马刀就上去了。

李贵还是木糊着脸,没睡醒的样子:“你们都说错了,那是他们东洋小鬼子的祖宗,你们都别争了,什么便宜都想占!祖宗也乱认!”

马福祥和陈铁蛋听了都想笑。现在山谷外的东天门防线,竖起了一百多个木头杆子,上面挑了东洋鬼子的人头,已经都肿了,看着和满人祭天用的杆子上的猪头还真区别不大。

“李贵、陈铁蛋,你们两个狗日的,还真下狠手啊!想打死你马老子?”马福祥本来就被打了五十军棍,屁股火烧火燎的疼,幸好皮糙肉厚,没伤了骨头,刚才又被陈铁蛋在伤口上打了一巴掌,现在疼的钻心。不停的抽着鼻子,倒吸着凉气。

“呵呵,马哥,你是错怪兄弟了,咱今天来,就是给马哥你治伤的,还给你带来个医官!”

马福祥一摆手,不屑道:“咱爷们天天刀口上打滚,都有自己的金疮药,洋药我信不过,都是洋鬼子害人的东西!叫那个医官滚蛋!别耽误咱哥几个喝酒!”

“这个医官,你见也得见,不见也得见!大夫,进来吧!”陈铁蛋对着外面叫道。

马福祥拿他没办法,无奈的摇了摇头。

只见一个翠眉入鬓,身材高大的年轻人身穿四品文官补服,翡翠翎管插着孔雀翎,上挑的嘴角看着不笑的时候也微微带点笑意。不是庄虎臣,还能有谁?

“标下给大人请安!”马福祥一楞,急忙要跪下参拜。两臂被李贵和陈铁蛋同时给架住了。

“马福祥,趴到床上去!把裤子脱了!”庄虎臣用命令的口气道。

马福祥一楞:“大人,这是何意?”

“军人以服从为天职,你又忘了?看来五十军棍没让你长记性!”庄虎臣冷冷道。

陈铁蛋一脸坏笑道:“大人看上你了,要拿你当兔子相公!”

庄虎臣冷冷看了他一眼道:“闭嘴!”

陈铁蛋一吐舌头,再不言语。

马福祥慢吞吞的脱了裤子,趴到床上,只见庄虎臣笑呵呵的坐到自己床边。马福祥被他笑的心里发毛,头皮都炸了。

庄虎臣不理他疑惑的神情,从袖子里变戏法般拿出一个小玻璃瓶,上面都是洋人的字码。拧来瓶塞,一股清凉沁人的药香味就冲了出来,往手心里倒上一点,直接就用手涂抹到马福祥被打的稀烂的伤口上。

“大人,万万使不得!”马福祥赶忙要起身,被庄虎臣压住肩膀,只得随他。

庄虎臣小心的给他上好了药,马福祥挺大的爷们,挨打的时候都没哼一声,现在眼泪已经把褥子都弄湿了。他一直也不说话,只是默默的掉泪。

“好了!估计要不几天,你就又可以上战场了!”庄虎臣微笑道。

“大人,你要小的拿什么去报您的恩呐!”马福祥声音哽咽,用双臂佳住脸,低声的抽泣。

陈铁蛋和李贵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都是狡黠的一笑,悄没声的走到床边,同时扬起手,对着马福祥的屁股就是一掌。

“哎呀!”只听一声尖叫,然后是几个人哄笑的跑出帐外,然后过了半天,马福祥捂着屁股从帐篷里一瘸一拐的出来,骂大街的声音响了一个晚上。

第九十章 日本援军

“咚、咚”,随着几声巨响,漫天的烟尘荡起,飞溅的碎石把小树都给扫倒了,大树上也是坑坑洼洼。炸药把堵住谷口的巨石给崩开了,过了好半天,空气里的尘埃落尽,几百山东来的团民推来鸡公车,沿着一条被白石灰标出来的之字形小路小心翼翼的靠了过去。然后就忙碌的搬起石头,清理着这唯一进入山谷的道路。

山谷里本来庄虎臣命人埋下了无数的地雷,结果就没响几个。除了一枚炸了法军的一门大炮以后,其他炸的几颗都是被炮弹给引爆的。这让庄虎臣大跌眼镜,这些地雷可都是刚刚进口的德国货啊,德国人别的不行,产品质量之好,那可是举世闻名啊!难道这些地雷都是假冒伪劣?

孙明祖和几个武备学堂的学生兵,自告奋勇去检查。他们只是在学堂里跟着洋教习看过两次排雷,自己都还没亲自动过手。庄虎臣把脑袋摇的拨浪鼓一般,说什么都不同意。开什么玩笑,自己手里能用的人就这么几个,都是宝贝疙瘩,冒这个危险,那不行。这些人执意要去,庄虎臣也实在被他们磨的受不了,自己心里也觉得疑惑不解,就勉强同意了。

这几个人拿着探雷针,在地上戳了半天,才发现了一颗,然后又是半天,才又找到一颗。孙明祖眼珠子转了半天,摆一摆手,示意大家不需要再探了。埋地雷的时候,大家是在城头上看着的,那密度大的吓人,现在连找都找不出来,还真是奇怪了,难不成地雷会长腿跑了。

孙明祖的分析结果,让庄虎臣想哭。这里埋地雷的兵勇都是头一回干这个,哪里懂啊?又没有人教,都拿出挖红薯窖的劲头。地雷一颗比一颗埋的深,这些都是反步兵的踏发雷,要靠压力引爆。现在可好,别说人在上面,就是来头牛,都压不炸它。只有靠近山体的地方,土质坚硬,而且下面都是石头,所以埋的浅些,要不然前些日子也不会把一头受惊的马鹿给炸上了天。眼下这些地雷就让人头疼了,埋在地下不中用,实在是可惜,挖出来再埋吧,太危险,不管它吧,又怕有哪颗不长眼的炸了自己人,最后的结果只能是不管了。幸好当时布雷的时候,还保留了一条通道,现在派上用场了。但是人员的通行还是受了很大的局限,原本应该在几个时辰就清理好的古道,看来没个一天一夜是弄不完了。

这两天,战场的情绪明显不一样了,打过仗的兵都牛了起来,也不觉得联军有多可怕了。没轮到上战场的,都结伴到离娘子关十里外的大营去看洋兵俘虏。

这些俘虏被单独安排在大营的西北角,和大营的兵一样,都是八个人一间帐篷,当官的优待,两个人一间,舒尔茨中校、亨利少校和阿毛扎中尉是三国部队的指挥官,更是弄了个单间。伙食也是不错,面粉、蔬菜、肉类、鸡蛋都有,意大利和法国的炊事兵自己动手作饭,西餐的香味也还挺诱人的。

“洋鬼子吃饭就是怪啊,还用刀子,这些傻鬼子就不知道在厨房里把肉切好了?现吃现切,不嫌麻烦?”

“这些鬼子一大清早,就鬼喊鬼叫的出来排着队,尥着蹶子跑,打扰老子睡觉!”

“钦差大人也真是,对这些鬼子俘虏也太好了,又是牛肉,又是鸡蛋的,他奶奶的,比咱们爷们吃的还好!”

“你懂个屁,这些鬼子要养的白白胖胖的,回头凌迟的时候,能耐的住三千六百刀!杀头前都得弄顿黄糙米饭,臭鱼烂虾什么的,怎么也得给吃顿好的!”

当兵的纷纷在猜测钦差大人厚待洋兵的目的,这个年头谁有优待俘虏的观念?别说他们没有,连庄虎臣也没有,对这些洋兵,都杀了也没什么,不过留着他们,怕是自己保命的护身符,那得抓的紧紧的。将来如果洋兵敢把自己当祸首办,就提前下手,拿这一千多人垫背。甚至在夜里,睡不着的时候,突发奇想,万一自己要是没命了,就把这些联军俘虏都宰了,送到西安请陶匠做成兵马俑,给老子看坟守墓。

前方不断有情报送过来,小日本的援兵估计在两千左右,人数不算少了。这些小鬼子拖着大炮,在这么崎岖的山路上居然一天还能走五十里,也真是不容易了。本来想着起码要走三天的路程,估计两天就到了。

两侧的山上,沿途自己都安排了侦察哨,各个险要的隘口,还到设了伏兵。这些小日本的一举一动,立刻都会有信鸽传报回来,可以说一切都在掌握中。不把他们都一包堆的送到天照大神那里和先前的骑兵团圆,那真是对不起祖师爷,不过就是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小泽马利亚、饭岛爱的祖宗?对不起了,对小日本,庄观察可没打算搞什么交枪不杀,命令还是老一套,只要人头不要活口。只要一想起南京,庄虎臣就觉得只好对不起av明星了,毕竟后人少看几次这玩意有助于家庭和睦,对于构建和谐社会也算做出了贡献。

正当庄虎臣满脑子“亚玛叠”的时候,官道上日军已经被人盯上了。

“大人,人不少啊,乖乖,排那么老长的队,不过这些小鬼子怎么都这么矮?两条小短腿,看着和猴子差不多!这些洋鬼子怎么和大营里那些洋鬼子差那么多?”

“你个傻巴儿,就是没见识,这些东洋小鬼子,就是武大郎的种,和那些西洋鬼不是一个祖宗!”

“大人,打吧!我的洋枪还没开过荤呢!”

“你小子傻啊?那是小鬼子?那是二十多万两的银子,被你吓跑了?老子找谁讨赏钱?都给我安生点,把他们放过去!大人说了,要打就得包圆!”

此刻日军正如一条长蛇,在狭窄的山道逶迤而行,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人当了猎物,正准备扒了皮送到集市卖钱呢!

第九十一章 第五师团(第二更)

日军第五师团第二野战联队,联队长山岸雄七郎,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细长的眼睛,满是风尘的脸,紫黑的脸庞,看上去象一个渔民多过军人。他倒还真的是渔家子弟,地道的广岛渔民的后代,少年的时候经常摇着破烂的舢板用小的可怜的捞网打几条小鱼换点发霉的大米。

此刻他正骑在一匹漂亮的有些夸张的枣花洋马上,慢慢的向前进发。行军的速度让他非常的不满意,但是自小的经历让他懂得一点,如果你不带上鱼网,看见鱼群从你身边游过,你也只有流口水的份儿,所以,他和别人不一样,带上十几门小口径的火炮。

“联队长,现在秋平中尉应该已经到达山西了吧?真是令人羡慕啊!骑兵的速度就是快!”一个矮胖子用典型的神户口音说道。

“秋平?这个骄傲的家伙!”山岸大佐鼻子哼了一下。对于这个令人讨厌的中尉,自己这个顶头上司还就没办法,这些华族的家伙,眼睛里从来没有什么上司的。经常对自己出言不逊,这次更是连招呼就不打,就带着骑兵冲到前面了。对他恨的牙痒,可又奈何不得。谁叫这个小子是师团长山口少将的外甥,而且又是出身华族。

“大佐,是不是加快行军的速度?这样带着火炮前进实在是太缓慢了!德国、法国人已经出发了好多天了!”

山岸听见提起法国、德国人,眼睛就冒火。这些可恶的白种人!从天津进军北京的时候,在杨村遇见清国人的阻击,是自己带着英勇的帝国士兵冲垮了清国人的防线,而那些怯弱的英国人,不,他们不是英国人,只是些黑的让人恶心的印度人,躲在远处的高粱地里不敢出来。当自己已经获得胜利的时候,他们的骑兵居然冲到了最前面,似乎仗是他们打的。自己为了肃清残余的清国士兵,放了几炮,这些愚蠢的印度人居然被炮声惊吓,跑错了方向,结果和俄国人打了一仗。这些笨蛋居然指责自己不服从统一指挥,并且说日军战斗中出现大量的伤亡是因为不懂战术,由此可见,日本还不属于列强的一员。想起这些,就恨不得把这些白人统统杀掉,但是这是不可能的,帝国目前还没有能力和全世界为敌。

“大佐阁下,我现在还能弄清楚,为什么山口将军不允许我们在北京参与联军的讨伐行动?难道帝国不是胜利者的一员吗?”

“黑田君,帝国的目的不是夺取一点财富那么简单,帝国的领土狭小,没有资源,大陆的土地才是帝国强大的根本,而清国人是不配拥有这么广大而富饶的土地的!”

“是啊,在北仓和清国人的战斗中,他们使用的火炮居然我们连见都没见过,那么先进威力巨大的火炮,他们竟然拥有上百门!如果使用这些武器的是帝国的军人,我相信进攻的一方是不会有多少人有生还的可能!如果帝国的军队都能拥有这么多的先进武器,那么我们是可以征服整个世界的!”黑田大有同感。

“是啊,黑田少佐,为了帝国的事业,努力吧!”

“八格!”一声怒骂惊动了正在陶醉在功成名就,衣锦容归回广岛美梦的山岸。

一个十几岁的日本士兵正在被一名小队长反复的抽着耳光,地上掉了一个比茶杯口大不多少的黄米饭团子。

“怎么回事?”

“报告大佐阁下!这个人在行军途中偷偷吃东西!”

山岸跳下马,拣起那个已经沾了灰尘的饭团,小心的吹掉上面的土,然后递给那个偷吃的士兵,亲切的说道:“饿了吧?我也饿了,每个人都会饿的,这里每个人都没有吃早饭,大家都很饿,但是前面还有很多的清国士兵需要我们去消灭,天皇陛下殷切的目光在注视着我们前进的道路`````````你吃吧!吃饱了,继续前进!”

那个小兵流着眼泪把饭团扔出了老远,什么也没说,目光坚毅的继续向前走。

整个队伍的行进速度似乎又加快了几分,连推着陷进沟里的炮车的士兵好象都平添了几分气力。

山岸满意的跳上战马,用军刀指着前方道:“前面就是娘子关,越过娘子关就是山西,那里有无数的白银,还有在清国最美丽的女人,为了花姑娘,前进!”

队伍哄堂大笑,每个人都好象有使不完的力气,干脆由步行变成了小跑。

山上,一百多双眼睛正盯着逐渐远去的日军。

“这些小鼻子腿虽然短,跑的倒还挺快的!”

“这些王八蛋顶不是玩意儿,钦差大人说,他们在旅顺把全城所有的人都杀光了,娘的,比土匪胡子狠多了!”

“要不然大人怎么下令,对这些东洋鬼只要人头不要活口呢!都砍了才解恨!”

“好了,都出来吧,小鬼子走远了!”

从石头后面、大树后面,灌木从里,爬出好些个身穿着用黄黄绿绿的碎布拼成衣服的清军士兵,他们脸上也都是涂了黑色的油彩,一旦把身子趴在地上,人走到跟前都很难发现。这个山寨版迷彩服,不用问,也知道又是庄虎臣的杰作。

一百多人,鬼魅一般的走下山来,开始挖的挖,搬的搬,没多大一会的工夫就把这条仅五尺多宽的道路挖出了一道一丈多深,七八丈长的大沟。一道不过瘾,每隔十多丈远就又挖一道。足足挖了七道沟才算是完工。每个人都是满头的大汗,但是没人叫苦叫累。稍微歇了一会,就又开始了忙活起来。小心的用钢钎撬起古道上的青石头,然后在下面把一个个小西瓜般的地雷埋了下去。

两个多时辰以后,这些工作全部结束。

领头的一脸落腮胡子的男人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坏笑着自语道:“这次钦差大人瓮中捉鳖,怕是要炖一锅东洋王八汤了!”

第九十二章 一堂传销课

娘子关的关城,称其为一座城也是不夸张的,城关里面大大小小的藏兵洞、弹药库、粮库,地下通道,简直是座迷宫,生人要是没人指引,恐怕转一天都摸不到出来的路。

一座空旷的藏兵洞,现在成了临时的指挥部。大营里管带、游击以上的将弁都到齐了,乌压压坐了一百多人。庄虎臣正在汇声汇色的给大家讲着故事。

“有几个强盗国家,准备去入侵另外一个国家。这几个强盗凑了两万人,武器呢,乱七八糟,什么都有,炮也就不到一百门,弹药也不足,又没个总司令来指挥,都想自己当家,又谁都不服谁,辎重粮草也都不齐,就这么出发了,半路上就乱了,连方向都不认识,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自己人还和自己人打了一仗```````”

“这样还去打仗,他娘的不是去送死吗?就这几个废物点心还想去欺负人?”古明阿笑着插嘴道。

庄虎臣也不怪他打岔,微微一笑道:“偏偏这几个强盗还打赢了,而且还把那个国家的都城给占了!”

下面立刻就乱了,一群人交头接耳,叽叽喳喳的声音乱成一团。

“恐怕挨打的国家也就巴掌大一块地方吧?”一个绿营的守备吼了一嗓子。

庄虎臣又是一笑,作了个手势示意安静,然后又接着道:“这个国家大的很,从东到西骑马要走一年,从南到北,骑马要走大半年!”

方友升端坐在太师椅上,疑惑道:“这就奇怪了,就这样的兵还能打胜仗?稀罕了,莫非被欺负的那个国家都是娘们?爷们都死绝了?”

“钦差大人,您这又是西洋的故事吧?洋鬼子编故事没脑子,尽瞎说!”古明阿旗人大爷的劲头,说话又没了高低上下。

庄虎臣冷哼了一声道:“这不是故事,这是真事儿!这几个强盗叫英吉利、法兰西、俄罗斯````````,那个被欺负的就是咱们中国!”

刘光才喃喃道:“这洋鬼子就这么怂包?”

庄虎臣讥诮的一笑道:“洋鬼子怂包不怂包,你们都不亲眼看着的吗?大营现在还关了一千多!就这些怂包废物点心把咱们中国打成这个样子,我是觉得没脸活了!方军门说对了,这大清的爷们都死绝了!”

“大人,别说了,标下该死!”方友升老脸烫的都能烙饼了,再也坐不住了,扑通就跪下了。

“标下该死!”一百多人呼啦啦的都跪了一地,只有杨士琦还大马金刀的坐着,眼睛半睁半闭,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庄虎臣沉吟半晌道:“都起来吧!”

“大人你现在下个令,标下现在就点兵出征,不把面子拣起来,我就自己割了卵子当太监去!”李永钦用拳头砸在地上叫道。

庄虎臣把方友升、刘光才、李永钦几个统兵大将一一搀扶起来,又摆手道:“都起来吧!”

众人这才满脸羞臊的爬了起来。

“洋鬼子千里迢迢的过来,装备什么的都不齐整,可是就将咱们大清的十多万大军打的丢盔弃甲,北京城,城高壕深,居然三天就被洋兵拿下,连洋人都不敢相信呐!难道咱们手里都是烧火棍子?这几天,大家也都看见了,咱们的枪炮可是比洋人的还好着些!朝廷那么多的银子花出去,那都是从老百姓手里一个铜子一个麻钱的抠来的!老百姓拿钱养我们,从牙缝里省出来给咱们买了那么多的洋枪洋炮,为什么?还不是指望咱们这些当兵的给他们看家护院?养条狗见了贼来,还得叫唤两声,主人被欺负了,还得上去咬两口!咱们这些当兵的,总不能还不如条看家的狗吧?本钦差是文官,可也是武人的后代,保家卫国的道理那还是懂的!国都没了,家还能有吗?现在家里来了强盗?咱们怎么办?”

“打他个龟孙的!”

“大人下令吧!我们武卫军打头阵!”

“洋人要进山西?先得看我们晋威营答应不答应!”

一时间,群情激愤,个个都是热血冲脑门,扯着嗓子号叫。

庄虎臣也不言语,只是默默的面无表情的看着。当年被传销老师忽悠的买了抬摇摆机的钱看来是捞回本了。自己的忽悠功夫也算是学到他七、八成了。

“好#旱的好!打他个龟孙!”庄虎臣在烈火上浇了一勺油。

“可打也要有个办法,不能瞎打!咱们是打狼的,不能让狼给咬了!洋人虽然指挥不统一,后勤保障不力,可是人家的兵就是训练的好!洋兵的枪法比咱们的兵好了不知道多少倍,洋兵在枪炮里还能队列不乱,咱们的兵能做到吗?”

庄虎臣这一问,又把大家弄的哑口无言,大清的兵那是什么样,别人不说,自家晓得自家事儿,那是麻绳栓豆腐,提都莫要提!

“洋兵枪法好,咱们就躲到战壕里打#蝴枪法再好有什么用?连个人影他都看不见!洋人在枪炮里队列不乱,那就更好了,打的就是他队列整齐,不然格林炮还不好找靶子!洋兵的训练好,但是洋人的脑子也死板,论起玩阴的,咱们是他们祖宗````````”

庄虎臣一口气讲了一个多时辰,自己那一知半解的堑壕战的战术,别管是真懂得还是假明白,都一股脑的往外端。这些丘八们是听的津津有味,连个喘大气的都没有,生怕漏了什么。

“好了,今天我就说到这儿,这仗还要靠你们来打!本大人没别的,就是银子多,想要赏钱的,都给老子玩命!见了洋人尿裤裆的,就干脆说一声,滚回家吃奶去!”

满堂哄笑,这堂课的效果看来还不坏。

“现在又来了两千小日本,这些混蛋玩意儿,几千年来,吃、穿、住,都是学咱们中国的,现在反过来,要欺负咱们,这些欺师灭祖的东西!不好好修理一下还成啊?本钦差的令就两条,一个是见人头发赏钱,要死的不要活的#涵拿个俘虏来腻味我,老子就让他带回去当祖宗供着!第二条,兄弟还没娶媳妇呢,你们可得都给我留着命来喝喜酒,阎王爷那儿请贴我可送不到!还有一条啊,礼送轻了,门可不让你们进啊!大门口喝碗凉水就让你们滚蛋!”

庄虎臣特意的表现着丘八气,一习粗俗的笑话,让这些兵勇笑掉了牙。

将校们从这个门出去后,各个腆胸叠肚,仰着下巴,一脸的傲气。

杨士琦看看没了旁人,对着庄虎臣恭敬的一躬到地:“钦差大人,下官今日是真的服了!”

庄虎臣连忙把他扶起:“杏城兄,你拿兄弟打镲!这可不厚道啊!”

“庄大人天纵英才,佩服!”杨士琦的脸上一副恭谨,再不复昔日的轻佻。

庄虎臣心内诧异道,这杨士琦是真的被自己的王八气折服了,还是又拿自己寻开心?

第九十三章 东洋烤肉

日军一字长蛇蜿蜒三里多地,前锋已经到了东天门,后队还不知道在哪里呢。日军的队列承袭德国的军制,前锋、中军、后卫、两翼,从来都是井然有序,分毫不爽。但是到了娘子关,饶是你再僵化的军队,也只能老老实实的摆个一字长蛇阵。无它,道路就那么宽,而且只有一条,哪里容你什么两翼护卫?

山岸大佐一路走来,步步心惊,山路狭窄,两边山岭陡峭,几乎每一处都是打伏击的好所在。要是想袭击自己,那还真的连地方都不用选,随便在山上找块地方一猫,就能下手。可是胆怯了一天多,也始终不见一个清军的影子,看来自己是多虑了。清国的军队恐怕真的是早就跑光了。到了东天门前,倒是出现了一块不大的空地,再往前就是更为狭窄的山谷。

“大佐,你看!”黑田中佐说话的声音都哆嗦了。

山岸急忙用望远镜向前方看去,五丈多高的腊木杆子足足竖了一百多根,每根上面都有个发白肿胀的人头,正前方的杆子上吊了个赤精大条的男人的尸体,除了还有条白底红花的兜裆布外,差不多可以算是一丝不挂了。“八格!”山岸的眼睛都快从眼眶子里瞪出来了,那条兜裆布赫然是秋平中队的队旗!那个半裸的尸体不用问就是秋平尾三。

“大佐!秋平中队看来已经全体玉碎了!”黑田语气里浓重的兔死狐悲的感觉。

山岸雄七郎的大脑第一闪念是赶紧撤退,秋平中队已经全部报销了,那肯定是遇见伏击了。可是,在望远镜里除了看见一片铁丝网和一些最原始的拒马、鹿砦,就没看见一个清国的士兵。而且回去以后,那还有自己的好果子吃?山口将军要知道自己的外甥被人砍了脑袋吊在杆子上,恐怕是不会顾念广岛同乡的情谊了,能容自己刨腹自尽那就算客气了。

“八格!”交织着恐惧与羞愤,山岸的脸都扭曲了,狰狞的如同发狂的野猪。

战马上指挥刀发了号令,前锋部队开始由三列纵队改成横队,西洋战鼓也敲的咚咚响。士兵按照步兵操典的要求,排着整齐的队伍,平端着步枪红着眼睛向前走着。脚步声逐渐有了统一的调子,“嗒嗒嗒”的响声让地面都好象震动了。

对面的战壕里躲了无数的人,几个负责观察的偷眼在沙包缝里瞧着,其他人都安稳的坐在地上。每个人都把枪横放在地上,生怕刺刀露了头,被小鬼子看出端的。

格林炮和克虏勃的速射炮都用灰土布给蒙上,上面又盖了沙土,从远处什么都看不出来。

“大人,动手吧!够射程了!”格林炮的炮手搓着巴掌跃跃欲试。

“急你娘的干什么啊?前两天放炮放过瘾了?钦差大人早有布置,这些小鬼子有他们好受的!”田帮带黑脸上挂着坏笑。

“呵呵,俺急什么?送死的又不是俺?这些小鬼子队形够整齐的,打着不用瞄准了!”格林炮的炮手看来是被庄虎臣把脑子洗的差不多了。

“第一阵不用你打,大人有好戏要看!”

第三道战壕里,庄虎臣用德国产的军事望远镜在掩体后面悄悄的看着日军。这些小日本个子不高,基本也就是五尺左右,换算了穿越前的尺寸也就一米六出头,但是普遍都比较粗壮,和自己手下那些面带菜色的兵比起来,营养显然好了许多。自己手下的兵也就这几天跟着自己,白馍、猪肉的过了下瘾,这才看着脸上有点油光。大清国败在这个蕞尔小国的手上,看来还真的不是偶然的。不过这些小鬼子恐怕是靠着甲午年的赔款才过上穿的是绸、吃的是油的日子吧?“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这句歌词不知怎么了,开始在脑子里面飘。

铁丝网前面,日军挤成了一疙瘩,这些铁丝网都是一圈圈的反复缠绕在一起,并且不是一道,而是七丈多宽的一片,上面全是锈迹班驳的倒刺。铁丝网前面二十多丈的地方,满地都是衰草枯杨,乱七八糟的扔了一地,看的出来,清军逃跑的时候是如何的混乱。日本兵开始用砍刀剁、刺刀挑,想尽办法对付这些讨厌的铁丝网。

庄虎臣微微的一笑,对着身边的刘光才道:“刘军门,可以开始了!”

刘光才对旁边的亲兵使了个眼色,“通”的一声轻响,半空中爆出了一个红色的信号弹。

刹那间,三道战壕里大炮上的布同时被掀开,二十多门炮一起开始怒吼。二十几炮同时准确的命中铁丝网前面的空地。射击诸元是反复调校过的,要不然这些清军的炮手哪有这么好的准头?

炮弹落地,没有发出震天的爆炸声,而是立刻就变了火海。三百多日军几乎是毫无反应的成了烧猪。几个将校在望远镜里都看得傻了,只见人在火焰中的样子都有点虚幻,奔跑、跳跃、打滚,只是个模糊的影子在舞蹈,什么都看不清楚,唯一的感觉是天地间一片血红。

庄虎臣来到娘子关,立刻就给忠毅军和晋威营换了装,那些老式的前装枪、鸟枪、抬杆都给扔到仓库了。昨天谈起了联军进攻北京城,猛然想起,当年不知道在哪本书里看到,日军在攻击城门的时候,大量使用了燃烧弹,结果很多绿营和八旗的士兵,被活活烧死。因为这些兵勇都还在使用黑火药的前装枪,所以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一个羊皮的火药袋。结果一个人被烧,身边的战友都跟着遭殃。想起这一节,不由得恨意满胸。自己就动了脑筋,来个照方抓药。铁丝网前面厚厚的稻草,下面撒满了黑火药,大炮打出的燃烧弹碰上火药,那真是骚娘们遇上寻欢客,瞬间就是烈焰冲天。

别说那些在火光中舞蹈的日本兵,就是连在十多丈外面的清军都被烤的躲在战壕里头都不敢露,饶是如此,还是立刻就嘴唇发干,脸上爆皮,急忙把水袋里的清水倒了一头一脸,才稍微好受了些。

庄虎臣他们所在第三道战壕里,专门用钢筋、洋灰建了个半地下的指挥所。庄钦差非要来一线看看热闹,大家苦劝不住,刘光才也没办法,只好跟着到了一线,还有不少武弁、亲随都跟着进了这个空间不大的指挥部。

现在所有的人都是瞠目结舌,这也太惨了点吧!离着前面还有小一百丈,都能感觉到热气扑面而来,可以想象火焰的中心是个什么感觉,现在所有的人的后背都在冒凉汗。

庄虎臣笑盈盈道:“诸位,这东洋烤乳猪的味道,如何啊?”

第九十四章 连环毒计

火药燃烧来的容易,去的也快,没多一会,地上的柴草就被烧成了一堆黑色的灰烬。冲在前面的日军三百前锋,都成了蜷缩成一团的焦黑烂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令人作呕的腥臭味道。日军本来个子就小,又被火烧抽了,尸体看着就更是不成个人形。

离的较远些的,也是被烧伤了皮肤,燎掉了眉毛,最起码也是弄的一头一脸的黑灰。军服被火烤的发脆,一碰就是一个洞,看上去这就是一群叫花子。

“八格!”山岸的脸也被熏成了包公,用袖子一抹,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糊的看不出本来面目。山岸现在被火把脸上的皮肤都烤爆了,嘴唇上的皮翻着。身上滚烫,心里冰凉。还没看见清军长什么模样呢,已经报销了五百多了。秋平骑兵中队一百多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在杆子上挂着晒腊肉呢。自己带的步兵一个冲锋,就死了三百多,受伤的还有两百挂零,而且全都是严重的烧伤,现在满地躺着打滚。被烧的面目全非的士兵嚎的让人骨头里都发酸,听着都糁的慌。已经死伤了将近三分之一,这么大的伤亡如果敢撤军的话,那杀头已经是客气了,山口将军还把自己撕成片喂他那条心爱的日本狼青?

山岸强压着愤怒和恐惧,指挥部队后撤,重新调整阵型。

“咚、咚”日军的十几门小口径山炮开始打响。

“轰、轰”清军的火炮开始还击,不过这次用的不是燃烧弹而是开花炮弹。

开花炮瞄的本来是日军的火炮阵地,结果准头太差,都打进了日军人堆了。空中爆洒的钢珠,雨幕般把周围的人撂倒。有几炮打到山崖上,把巨石崩下几块,砸到拥挤的日军队列里。虽然炮打的不准,但是杀伤力却不可小觑了。

可是没几炮,形势急转直下。清军的炮口径大、数量多、更有不少的速射炮,从哪点来看,都应该占尽了便宜。结果日军稀稀拉拉的炮声渐渐把清军的火炮轰鸣给压下去了。几个炮兵掩体都是一露头,就被日军的火炮都砸趴下,而清军还击的火力基本上都被日军的步兵给承受了,炮兵几乎是毫发无伤。清军炮兵一看要遭,抱着头顺着交通壕就逃了,这次都学聪明了,没从战壕外面跑。

庄虎臣放下望远镜,脸越来越阴沉。日军被自己的突然袭击,一把火已经烧了他们四分之一的人了,居然还有能力还手?自己在这第一道防线摆了二十多门的炮,居然被小鬼子十几门小炮压制了火力!这都是些什么兵啊?豆腐渣啊!这些日子又是白面,又是红烧肉的,政治宣传机器都开足足的了,自己还亲自上阵把传销那套都使上了,满以为够看的了,结果炮声一响,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

“大人,第二套方案该用上了!”刘光才提醒道。

“好吧!”庄虎臣面无表情道。

又是“通”的一声轻响,一颗信号弹在天上炸开。

山岸大佐看见空中爆开的红花,心都提溜起来了,清军又要搞什么花样?

天空中一个个小白点,翻滚着从山崖的两侧飞出,有的被斜伸出来的树枝挂住,有的掉到突兀的怪石上,但是大多数还是从半天中飞落到狭窄的古道上,有些居然无巧不巧的挑到日军步枪上的刺刀上。

“八格亚路!是炸药包!”山岸雄七郎终于反应过来了。

可是反应过来,不代表有办法。“轰、轰”的巨响在日军人群里不断的炸开。日军整个乱成了一窝没王的马蜂。想四散奔逃,可两侧是悬崖,前后都是拥挤的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导火索冒着白烟,然后就是一大群人瞬间上了天。五斤多重一个的炸药包,里面装的都是西洋进口的褐色炸药,一旦爆炸,比大口径的炮弹威力还大了许多。二百多个炸药包,有一多半都掉到日军的头上,把这条一字长蛇,瞬间就炸成了死蛇烂鳝。清军的炮兵一见日军乱了,都壮了胆子,跑回大炮跟前,二十多门炮又都起劲的放。

庄虎臣这才脸色微晴,多少缓和了些。随着一声军号声,炮声也歇了。

“向小鬼子喊话,让他们投降!”庄虎臣冷冷道。

“大人不是不要俘虏吗?”

庄虎臣的嘴角一挑,露出天真的笑容道:“我说过要俘虏吗?本钦差要活埋了他们!”

指挥部的人都被他这标准的露出八颗雪白牙齿的笑容吓的一哆嗦,钦差大人和这些日本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仇恨?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也不对啊,和庄大人有杀父之仇的好象是法国鬼子吧?可大人现在把那些西洋俘虏当亲爹伺候,吃的、住的比咱们自己弟兄还好!

心里不明白,命令还要执行,第一道战壕里,有两个在日本留学过的武卫军的军官开始喊话了。

山岸的军服已经是一条条的烂布,丝丝缕缕的牵着,身上脸上,到处是血口子。炸药的爆炸带来了连锁的反应,山崖两侧的石头被崩碎,飞溅的碎石边缘锋利的如同刀片。大大小小的石头比开花弹里的钢珠还要凶狠,离了老远的人还能被拳头大的石头把胸膛直接砸碎,而那些黄豆大的小石子则象子弹一样钻进人体,翻滚着把肉体撕裂成茶杯口大的创伤。

对面的清国人,仍然是连个影子都看不见,只有两个洋铁皮卷成的喇叭露出地面,说着东京口音的日语。还没有看见敌人,自己已经损失了大半,剩下的人,也是各个带伤,自己要不是刚才被一个士兵压在身子下面,早就见了天照大神,当炮声和爆炸声停歇以后,厌恶的把身上血肉模糊的尸体弄开,居然发现是昨天偷吃饭团的那个小兵,不得不呼一声侥幸!在中国的土地上,连石头都和日本做对,这样的国家怎么能轻易被征服?这还是那个被屠杀都麻木的如同羔羊般的清国人吗?他们凶狠如虎,狡黠如豺,这样的对手是帝国能对付的吗?

“砰!”一声枪响,洋铁皮喇叭被子弹穿了个洞,正喊的起劲的武卫军军官手上一麻,喇叭震掉到战壕里。

日军排着密集的散兵线平端着步枪,高叫着“半载!”发疯般的向清军阵地冲锋,一路上踏着那些还在满地打滚的伤兵,好象脚下踩着的是一滩烂泥。

第九十五章 又见猪突

第一道战壕里灰头土脸的武卫军,从盖在身上的泥土里爬了出来。也太丢人了,二十多门炮,口径、射速都超过日军,还被人家压的头都抬不起来。要不是山上的伏兵扔了几百个炸药包,恐怕自己这些人到现在还在当缩头乌龟呢。

但是也不能不说,这些东洋小鼻子确实凶悍,战壕前面的石头都被冲天的烈焰烤的融化,表面一层玻璃体般的半透明物质覆盖在上面,石头的棱角都没了。被烧死的人都是枯炭一般。地面上被炸的肢体不全的日本伤兵,哭喊声把人的心都弄的抽成了一团。尽管这样,五、六百人人带伤的日军还是疯狗一般的向清军的阵地冲过来,那些伤重的,在地上爬,在土里滚,在无数双脚的踩踏下,还在艰难而坚决的向清军的阵地前进。

田帮带的帽子早就不知道被扔到什么地方了,嘴里咬着辫子恶狠狠的骂道:“老子打你白挨!还敢还手了?这些欺师灭祖的东西!”他把庄虎臣的语调学了个十足。

格林炮和克虏格速射炮的炮手都把眼睛瞪大到极限,身体不知道是因为兴奋还是紧张,不自觉的哆嗦着。

日军又一次的被铁丝网拦阻,刚才日军的炮兵曾有意识的对这里进行了轰炸,但是现在看几乎没有什么效果,成片的蛇形铁丝网虽然被炸的东倒西歪,但是显得更加凌乱而难以翻越,日军又开始了徒劳的刀砍和刺刀挑的工作。

“打!”一声怒吼伴随着手枪的一声脆响。

格林炮的手柄被摇了起来,马蜂窝般的枪口开始了死亡旋转。“吞、吞、吞”的闷响伴随着一条火焰编织的长绳。“咚、咚”的是速射炮的声响,然后就是开花弹洒下的死亡雨幕。清军头一次没有在敌人的冲锋下崩溃,也算是异数了,现在都探出脑袋,在沙包的缝隙里开枪。日军除了少量的装备了“金钩”步枪外,大部分还是老式的“单打一”。

日本缺乏资源,虽然从大清国弄了点赔款,但是本国的财政一直是赤字,欠西洋各国的钱几十年都还不完,有限的资金首先倾向于海军,陆军的装备比西洋各国差了一大截。所以精确射击一直是军队训练的第一要素,一颗子弹就要打倒一个敌人。现在清军是一色的连发快枪,又有格林炮助战,泼风般的弹雨,一下子就让铁丝网前面成了血海。清军的枪法虽然奇烂无比,但是距离太近,日军又挤成疙瘩,哪还需要瞄准?沙包的缝隙里随便开一枪,只要枪口不是朝天,那自然是个没跑。

日军几乎是片刻间就被打躺下一片,剩下的人显示出了平日训练的结果,都纷纷躲向两侧,寻找突出的石头、树木当掩体。日军虽然平日训练有素,枪法都不错,但是也没教官教过怎么打那些看不到的敌人,只是盲目的对着战壕放枪。清军的这些兵,这几天都被督战队的小坏蛋们教的滑了,全是在掩体的缝隙里开枪,就没人露头的。格林炮的炮手倒是被冷枪撂倒了两个,但是接下来的人就用死神的火焰之鞭,把放枪的人撕成一块块残缺不全的烂肉。

日军的前锋已经全部躺下了,后面的人还在沿着狭窄的山道往前冲。前面的人狗啃泥扑到在地上,后面的人又继续冲锋。庄虎臣在望远镜里看着日本人送死般的举动,只是摇了摇头。前仆后继这个词估计就是形容日本人的。

猪突,又见猪突,日本人的民族性格大抵就是这样吧?看着就象《动物世界》里旅鼠自杀的行动,明明知道前面是大海,还非要跳下去。这样的民族如果不成全他们,那也太不人道了。看着自己手下把炮弹、子弹不要钱的往日军甚至是石头、树木上泼洒,还真的有点美军打伊拉克的感觉。老子的兵是垃圾,那又如何?枪多、炮多,凭这个就欺负你了!你能把我怎么样?意志战胜钢铁?那就是吃错药的人编出来哄孩子的笑话!历史书上的东西还真的不敢信了,要不是自己穿越了,怎么能想到,居然清军比日本兵的武器好了那么许多?

刘光才乐的脸上放光,胡子都翘起来了:“钦差大人,又是一场大胜啊!我老刘打了半辈子的仗了,就没见过这样的大胜!咱们好象还真的没死几个人啊!”

杨士琦一个文人也跟着凑热闹,跑到指挥部来瞧瞧打仗是什么样。先是愕然,再是惊讶,接着是狂喜,现在是出了对庄虎臣挑大指以外,就不知道说什么了,现在是服的五体投地。这榆林堡的四品恶少,还真是打仗的材料。虽然说仗打的取了些巧,看着似乎不如两军列开阵势冲杀来的过瘾,但是伤亡比例也太悬殊了。古今的战例自己听的也不少了,看样子,清军的死伤恐怕连三、二十都不到,而对方两千人都被报销了。看看洋表,从第一声炮响到现在才走了不到一个钟点啊!

名将之风啊,廉颇、白起这些古之名将也没这样的战果啊!要是这样打下去,恐怕娘子关真的是联军的坟墓了,那真是应了赵驭德的那句话:打赢了都不算本事,来一千要活捉八百!面对这样的少年钦差,杨士琦老名士的谱是再也摆不下去了。现在对自己当时的分析也动摇了,这样的战果朝廷恐怕没办法装看不见吧?朝廷还真能杀了他?

庄虎臣在望远镜里看见一个身上挂着丝丝缕缕碎布条的日本军官,还在举着战刀指挥士兵往前冲锋,突然觉得他的样子很恶心。

庄虎臣转过脸,看着满屋子兴奋的摩拳擦掌的人道:“我想要那把日本刀修脚,这几天鸡眼发了,疼的很!”

“我去!”王天纵和孙明祖齐声道。彼此又看了看,异口同声道:“那还是你去!”

俩人配合的如同事先演练过一般,逗的满屋子哄笑。

“你们一起去!”庄虎臣发了话。

两人弯着腰,狸猫般敏捷的跑到了第一道战壕。

“砰”,几乎是同时,两个人的枪都响了。

望远镜里,只见半裸的山岸大佐僵硬的朝后面倒下,额头上并排两个圆圆的弹孔,手朝天举着,半晌,松了手,那把亮闪闪的指挥刀从手掌里悄然划落。

第九十六章 容龄来了

离娘子关五里远的大营里,热闹非凡,“大清官兵个个要老婆”的歌声响彻云霄,当官的也是心情正好,都懒得管,由着这些丘八们闹去。南彰村和周围几个山村的百姓勾了彩脸,踩着高跷到了大营,锣鼓声从大清早就没停过。老白汾当了凉水,一大车一大车的往大营拉,卖酒的商家平日见了这些兵痞马上就关门上板,今天也奇怪了,一见当兵的老远就往店里叫,没开封的酒就往怀里塞,这些当兵的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了,反而知道脸红了,银子洋钱大把的掏出来,被店家扔的老远,说给钱是瞧不起自己。军民关系被一场胜仗搞的格外的和谐。

大营西北角围了几百号的人,大德通和点金钱庄的几个伙计,好几天都没睡过囫囵觉了。这几天,前面打的热闹,高大掌柜他也没闲着,随军钱庄的买卖也是做的热火朝天。北中国,但凡有个耳朵的,谁不知道祁县乔家啊?打仗这个事情,那不是玩的,死在战场也就罢了,要是死了以后还被洋兵给掏了荷包,可就亏大了,这些兵勇争先恐后的把银子、洋钱甚至是铜子都存到钱庄,换了一张盖着大红印章的银票,然后被军驿送到千里之外的老家。当官的则是偷偷的约好,半夜的时候钱庄的伙计到营房把手续就办了。这些清军的官也是够有钱的,几天的工夫就存了一百多万的银子。别人劳军要把银子往大营里拉,庄钦差他老人家可好,一大车一大车的把银子往后方送。

中军大帐,酒宴摆下,今天是用的是甘肃来的回回厨子,羊肉烤的又香又嫩,吃不出半点膻味,水煮小牛肉也是又滑又辣,过瘾的很。大碗酒,大块肉,正合了这些当兵的粗坯的心思,从早上喝到中午,站起来转两圈消消食,接着又吃喝起来。

李贵从外面走进大帐,捻了块肉填进嘴里,又端起碗灌了几口,才晃晃当当的走到庄虎臣跟前道:“大人,那些小日本伤兵怎么办?”

庄虎臣冷冷道:“埋了吧?”

“活埋?”李贵一楞。

“砍了脑袋,就不算活埋了吧?”

李贵兴奋道:“得勒!”蹦着高就出去了。这帮钦差行辕的亲兵们要发笔东洋财了,几百伤兵那就是几万的银子啊。这些日本伤兵本来庄虎臣嘴上说要活埋,但是心里还是有点犯嘀咕,毕竟杀俘虏这个事情,做出来也是不光彩,况且兵家讲“杀俘不祥”,对主将的运气好象有点影响,虽然说是迷信,毕竟心里有个疙瘩。偏偏这些小日本不识相,不老老实实的举手投降,枪里没子弹了,还舞着刺刀顽抗,那只好不客气了。

寿元端着酒碗,一步三摇的走到庄虎臣的桌前,红带子格外的鲜艳,汉玉头子直晃悠,大着舌头道:“大人,咱们走一个?”

庄虎臣的酒量要说也算不小的,但是比起这些当兵的那就差了许多,这从清早到下午都喝了四个时辰了,说什么也喝不动了,但是也不好扫了属下的兴,只好端起碗抿了一小口。

寿元挑起大指赞道:“大人这一仗打的太漂亮了,打出咱大清的威风来了!当年诸葛亮火烧藤甲兵,今天大人火烧东洋鬼!来,左宗棠左爵相人称‘今亮’,我看,大人才是真正的当今诸葛亮!”

要说庄虎臣不得意,那绝对是假的,就手下这些豆腐兵,全靠了自己巧妙安排,把地利、人和都用到了极限,才获得如此的大胜。杀敌两千,自损二十,这一比一百的战损率,拿到哪里都是够说嘴的。打赢诸葛亮,打败猪一样,自己硬生生领着一群绵羊打败了一群虎狼,也是够夸耀后半

第九十七章 全球通缉

已经是深夜了,月色凉如水,和煦的风吹的人心情都要飘起来,喧闹了一整天的大营终于安静了,被酒精和白银的双重刺激弄的昏头的兵勇,现在也都睡的死沉。

中军大帐现在***通明,统兵的大将和庄虎臣手下的班底都满脸阴郁的坐着。

古明阿粗豪的嗓音打破了沉寂:“这大清朝出了秦桧了!这还了得?打了这么大的胜仗,洋人说要杀咱们的主帅?娘的,这朝廷到底是太后当家还是洋人当家?”

刘光才白了他一眼,心道,没有秦桧,你们满人的祖宗早就被岳王爷打到极北的苦寒之地喝风去了,怕是这大清朝有没有还是两说着。

寿元也表开了忠心道:“咱们健锐营还是庆王爷掌着总,我这就去西安,找王爷去!我就不信,洋鬼子放个屁,咱们就得当圣旨!”

杨士琦叹了口气,安慰道:“朝廷现在不还没下旨意吗?事情不至于到那一步,怎么可能就打了大胜仗,反而杀了主帅?”他看了庄虎臣一眼,说不下去了。

容龄此次来,带来了意料之中的消息。驻北京的议和代表,把洋兵在娘子关大败,并被俘虏一千多的消息通报了联军。瓦大帅当时就蒙了,一想这都好几天了,德、法、意三国的讨伐队连个消息都没有,估计是真的。死几个兵将那倒还是小事儿,问题是意大利全军被俘,八国联军改了七国,这政治上的影响那太大了,大到他这个联军统帅都吃不了得兜着走。瓦大帅和几个幕僚一商量,一方面给北京留守的人员施加压力,一方面就以联军统帅部的名义邀请李鸿章作为议和代表来北京商量和谈的事宜。但是议和的前提有三点,一是必须立刻释放联军被俘官兵,二是把娘子关的兵撤到山西境内,三是惩办抵抗联军的统兵将领,这惩办的对象头一个就是钦差庄虎臣。

这份电报发到西安,朝廷立时就炸了锅。老佛爷一则是喜,洋人终于同意议和了,二则是忧,万一把娘子关的兵撤下来,洋人追着尾巴到了山西,那可就麻烦大了,西安也呆不下了,那还能往哪里去?王公大臣和军机们一天时间议了几次,也没议出个名目,但是庄虎臣的下场已经基本上定了。只要洋人议和是真,那只好让他为国捐躯了。

容龄的消息把大营众将弄的火冲顶门,惩办统兵大将?这个大帐里有一个算一个,那估计都没跑,看样子要是依了洋人的章程,不杀头起码也是个充军乌里雅苏台。自己这些人立了那么大的功劳,不升官还要杀头?这算哪家的王法!

庄虎臣怜惜的看着容龄,这丫头两天时间飞马跑了四百里,一个水一般娇嫩的女孩子,觉不睡,脸不洗,饭也顾不得吃,饿了就在马上啃一口干烧饼,渴了喝口水袋里的凉水,就为了通知自己,真是苦了她了。

庄虎趁看着满屋子怒火冲天的人,淡淡道:“事情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局面,朝廷不还是没有下旨吗?”

庄虎臣的安慰没起到任何的效果,朝廷的大佬们什么样,这些人哪个都比庄虎臣明白。把自己这些人扔给联军,他们连眼皮都不会眨一下。平日里雪花银子捧上去,那自然是你好我好,等到一出了事情,自然是踩低就高,装不认识。

杨士琦看看天色已晚,替庄虎臣下了逐客令:“各位大人,都散了吧!钦差大人要休息了!”

一群人垂头丧气的走了中军大帐,连杨士琦和赵驭德都走了,只留下庄虎臣和容龄两人相对无语。

容龄的脸到现在还没洗,满是风尘,头发上一片黄蒙蒙的灰,几乎都看不出本色,漂亮的大眼睛也失去了神采,隐约能看出有黑眼圈了。

容龄见没了旁人,又是一头扎到庄虎臣的怀里,“呜呜咽咽”的哭个没完。

庄虎臣把她揽在怀里,轻轻的拍打着她的后背。

过了半天,容龄猛然抬起了头:“庄,咱们一起走吧!”

庄虎臣苦笑道:“天下之大,咱们能去哪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容龄的眼睛连挂着泪花道:“咱们可以去租界,那里朝廷管不到,要不咱们离开大清,到国外去,到法国、到日本到美利坚!天涯海角,到哪里都行啊!只要和你在一起,去哪里我都愿意!”

庄虎臣心头一热,用袖子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水,可是泪水和脸上的尘土混合,越擦越脏,都成了花猫了。

庄虎臣忍不住笑了起来。容龄薄嗔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笑?”

庄虎臣笑的更厉害了。容龄猛然意识到什么,拿出帕子仔细的在脸上擦。女人就是这样,在情郎面前,不管再难受,还是要注重容貌。所谓女为悦己者容,古人诚不我欺也。

庄虎臣收敛了笑容,摇了摇头道:“现在是联军要杀我,我还能逃到洋人的地方吗?那不是肉包子打狗吗?”

容龄白了他一眼道:“你哪里象个肉包子,最多就是个剩烧饼!”

庄虎臣一点也不觉得这个笑话好笑,但是还咧开嘴配合的傻笑了一下:“呵呵,我现在是全世界的头号通缉犯!这么大的世界,居然连个躲的地方都没有。”自己感觉怎么就成了本.拉灯了。

容龄眼睛的里的光芒也黯淡下来,只是紧紧的抱着庄虎臣流泪,不一会,庄虎臣就觉得肩膀上湿了。

庄虎臣安慰她道:“别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我可不想娶个黄脸婆回家,看着就闹心!”

容龄在她耳边用细若游丝的声音道:“你会娶我吗?你是有夫人的,不,是有未婚妻的!”

庄虎臣的心突然一阵刺痛,自己都是朝不保夕的人,还有权利去爱女人吗?还有权利让女人爱吗?而且是俩个同样美丽,同样可爱的女孩。

想让我死?没那么容易!老天既然让我穿越了,什么事儿都没办,就这么死了?别说为了什么翻云覆雨的擎天志向,就是为了这两个可爱的女孩那也不能死啊!自己要是死了,她们不就成了望门寡了?寡妇门前是非多啊!

庄虎臣冷冷一笑道:“放心吧,我还没那么被算计,容龄,你来的时候,太后知道吗?”

容龄不解道:“我来的时候,谁都没通知,连阿码和德龄都不知道我来你这里了!”

庄虎臣笑道:“那就好!”

第九十八章 钦差的布置

大营门口,钦差行辕的戈什哈,一个接一个的飞马出了辕门,各个都是绷着脸,表情肃穆。守营门的兵丁心情一沉,看样子是出大事了。

太谷三多堂,曹少东家正在咬着吕宋雪茄烟吞云吐雾,这几日心情正爽,“点金钱庄”在大军中,居然弄回了上百万的存银,这个军劳的也算是异数了。前方的仗打的异常顺手,看来洋兵是进不了山西了,多少日子以来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可以肚子里。原本就英俊的脸现在更是神采飞扬。

一个家丁从外面慌忙的走了见来道:“东家,钦差大人打发人来了!”

“那快请进来啊!怎么也得喝杯茶,用个饭啊!你们这些东西,这点子事情都办不好!”

“回东家的话,大人的亲兵说事情字急的很,必须马上回去!”

曹少东家的眉头立刻拧成了“川”,腾的站起身来道:“大人说是什么事情吗?”

家丁苦笑道:“钦差大人说要借咱们家的什么照相机使唤一下。”

曹鸿彰无奈的笑了笑道:“好,赶紧的,把照相机连洗相片的东西,对了,把那个从上海请来的照相师傅都给大人送去!”

家丁急忙下去张罗。

曹鸿彰疑惑的看着矮胖的张师爷道:“张师爷,依你看,钦差大人要这个东西做甚?”

张师爷笑的眉眼开花道:“横竖是个玩物,送给大人又何妨啊?”

曹鸿彰深深的吸了口雪茄烟,吐出个烟圈,方道:“你误会了,些许玩物,我哪里会舍不得?钦差大人给咱们曹家那么大的好处,慢说要个照相机,就是说把这‘三多堂’拿去,我都没二话,只是我不明白,他在前线,要这个物事做什么?”

“这个,学生也不晓得,估摸是前线打的顺手,大人高兴,有玩的心了,总是好事儿!东家不要疑虑。”

曹鸿彰笑道:“但愿如此吧!”

“三多堂”的门口,几个伙计小心的把照相机装到木箱里,又拿稻草给揎上,方才订上三寸多长的洋钉。然后又轻手轻脚的给搬到大车上。

李贵带着几个回回马队的亲兵押着大车,往娘子关的方向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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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县“在中堂”红绸子挂的到处都是,六角宫灯更是从大门口悬挂到内堂。朝廷赐的几块匾擦的放光,金灿灿的大字在阳光下闪耀。院子里八仙桌子摆了两百多张,二堂的院子摆不下,连内堂的院子都摆下了席面,也不顾及内外之防了。今天是乔家老东家乔致庸八十二岁的大寿,难怪一向节俭的乔家也摆开这么大场面了。

乔家现任的掌门人少东家乔映霞一身光鲜的官服,站在门口迎客,五十多岁的马荀大掌柜在旁边做陪。乔致庸年纪大了,只是坐在一把乌沉沉的核桃木太师椅上接受众人的道贺。老头今天高兴的胡子都撅的老高。

大门口的轿子把路都给堵了,只见一匹高大的西洋战马飞一般的在石板路上奔来。那骑士控马的功夫也着实的了得。人群中、轿子缝里,七扭八拐,速度居然不怎么减就到了大门前。马上的骑士一勒马缰,战马“稀律律”一声暴叫,前踢腾空,人立起来。把大门口的乔少东家和马荀吓了一大跳。

“快去禀报乔东家,钦差庄大人给他老人家贺寿!”马上的骑士二品的顶戴,四方国字脸,说话有点艮艮的甘肃口音,不用问,也知道,他是回回营的管带马福祥。

乔映霞急忙拱手道:“大人辛苦,先下马喝杯水酒!小的现在就去请家祖父!”说罢,飞奔进去请乔致庸。

又是一匹马把石板路踏的“哒哒”响,但是这个人可没有那么好的骑术了,一会撞了轿子,一会又勒住马慢慢往前挪,一条不长的巷子半天才过来。

“马哥,你也跑慢点,累,累死我了!”马上的人瘦干干的身体随着喘气不停的上下起伏。

马福祥得意道:“你们这些汉人就是没用,骑个马就累成这个样子!”

瘦干干的人不屑道:“你的屁股又不疼了?”

马福祥怒骂道:“陈铁蛋,你个王八蛋,还有脸说?”

陈铁蛋一脸的坏笑也不答话。

不多时,乔映霞搀扶着满脸堆笑的乔致庸。

马福祥翻身跳下马,从怀里掏出一个泥金字的大红礼单。

乔致庸笑的老眼里都挂着泪花道:“小老儿的贱辰,怎么还敢劳烦钦差大人挂念!让大人破费,真是惭愧的很啊!”

老头接过礼单,看了一下,脸色一变,从怀里掏出老花眼镜,看了又看,突然高声叫道:“来人啊,给我放鞭炮,越大的越好!准备三牲,今天我要在家庙告祭天地、祖宗,告祭左爵相的在天之灵!钦差大人的这份厚礼,好,好,好!”乔致庸连道了三声好!

马福祥微微一笑道:“这件事情,大人交代,一定要办好,拜托老东家了!兄弟告辞了!”

乔致庸用和他年龄不相称的敏捷拉住了马缰绳道:“大人公务,小老儿不敢耽误,但今日不同,我高兴啊!喝碗酒再走!”

一个伙计端过酒碗,乔致庸双手恭敬的捧上:“来,大人喝了这碗壮行酒,为我山西父老,为我大清,再建新功!”

马福祥也不客气,仰脖子一饮而尽,仿佛没有喉咙眼一般。

乔致庸笑盈盈的又捧了一碗酒,递给了陈铁蛋:“这位军爷,小老儿是认得的!也祝军爷奋勇杀敌,早建功勋!”

陈铁蛋收了平日的皮相,满脸的庄重,双手接过,学着马福祥的样子当凉水往肚子里灌,偏偏没那个本事,呛的鼻涕眼泪都出来了,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马福祥看他终于把那碗陈年老白汾喝到肚子里,一抱拳道:“乔老东家,各位父老,告辞了!”

马荀拉祝蝴,望他手里塞了一张东西道:“大人辛苦,一点心意给大人道乏!”

马福祥看了看,是一张一千两的龙头大银票,微微一笑,又递给了他:“我家大人的王法大,兄弟谢了,莫难为我!”

说罢,手按马鞍,一个片腿,潇洒的飞身上了马,略一拱手,自顾自的打马扬鞭而去,陈铁蛋也是呵呵一笑,也跳上马,扬长而去。

乔致庸看着他们的背影,感慨道:“虎贲啊!我大清多少年都没见到这样的熊虎之军了!”

乔映霞奇怪的问道:“祖父,钦差大人送了什么礼物?祖父如此的开心?”

乔致庸把礼单递给他,他看了大惊失色道:“这份礼物也太大了,咱乔家消受的起吗?”

乔致庸道:“快去把广盛镖局的戴爷请来,大家参详着把这事儿办了。”

“劈劈啪啪”的大鞭响了起来,唢呐声直钻云霄,“在中堂”一派节日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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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陉县电报局,也就是不大的两间屋,一个半死不活的委员老爷打着哈欠,边抿着紫砂壶里的高沫,边看手下的几个译电员在发报。“滴滴”的响声不绝。

突然外面整齐的脚步声,听上去好象是几十个人在按照同一个节奏跑了过来。

王天纵手执两把柯尔特左轮手枪,头一个闯了进来。把屋里人吓了一跳,接着,几十个手端洋枪的兵也跟着进来了。

委员老爷的睡眼也不惺忪了,急忙站起来问道:“军爷,您有什么贵干?”

王天纵傲然道:“你们这个电报阁子,咱们爷们征用了!”

“军爷可曾知会了本县的赵大人?”委员壮着胆问。

王天纵把枪在手掌里玩的“滴溜溜”乱转,看得委员老爷的胖脸都变了颜色:“笑话!钦差大人要征用,你们井陉县还管得着大军的事情?到底是钦差大还是县太爷大?”

“那是自然,当然是钦差大人说了算!”

委员老爷低着头,一声不吭的往外走,几个译电员也停了手里的活计,跟着要出去。

“慢着,你们这些人,大军也征用了!你!你去告诉你们的县大老爷一声,就说这个电报阁子,钦差庄大人军管了!”王天纵用枪口指着委员老爷道。

委员老爷点头连连,出了门口,额头上已经满是汗水了,用袖子擦了擦,自语道:“这前线莫不是出大事儿了?阿弥陀佛,我的皇天,莫要是洋兵打破了城关啊!”

第九十九章 有钱能使洋鬼推磨

庄虎臣的大帐里,最显眼的摆设就是一个纯金的火车头和那个金镶羊脂玉的“马上封侯”。雷纳神甫批着黑色的袍子,上面还有个浅坑的十字架在衣服外面晃荡。老鬼子的眼睛从进了大帐就没离开过这两件价值连城的东西。

庄虎臣脸上挂着一丝嘲讽的笑容,看着雷纳放着红光的眼睛,突然“吭”的猛烈咳嗽了一声。雷纳吃了一惊,也觉得自己好象是有点过了,脸一红,把头抬了起来,但是眼角的余光还在看着那两件宝贝。

杨士琦微笑道:“雷纳神甫,钦差大人的话,你可都听明白了?”

雷纳婚不守舍道:“什么?大人说了什么?”

庄虎臣一心的郁闷,感情自己说了半天,都成了废话了,这老家伙根本就没听见。

杨士琦慢慢走到雷纳身边,对着他耳朵吼道:“大人说,送你一万两银子!”他是扯着嗓子喊的,声音好象打雷,把雷纳吓的蹦了起来。

庄虎臣不禁好笑,自打来了娘子关,杨士琦似乎就变了一个人,满脸的深沉阴郁,和原来的那个嬉笑怒骂的老名士仿佛不是一个人,搞的庄虎臣都觉得不认识他了。刚才这一下,好象那个原先的杨士琦又还魂了。

雷纳有点恼怒的看了他一眼,又装出平日的和蔼语调道:“钦差大人,您刚才的话,我没有听清楚,您是知道的,我的中国话不是很好,听的不是非常的懂。”

容龄俏眼白了他一下,用法语和他叽叽咕咕的说了半天,这下轮到庄虎臣和杨士琦干瞪眼了。杨士琦国学深厚,杂学也是不少,医卜星象,琴棋书画,样样都拿的起放的下,就是洋务也多少通晓些,可是洋文那是一概不知。庄虎臣英语不错,但是法语,除了在一本记不得名字的校旱里看过,“我爱你”三个字的发音似乎是“揪蛋”之外,别的也是两眼漆黑。

两人嘟嘟囔囔说了半天,才见雷纳满意的点了点头。

容龄也长舒了一口气道:“谈好了,他要三万两。”

陈铁蛋被吓了一哆嗦,蹦到雷纳跟前,指着他鼻子道:“三万两?你怎么不去抢?没有我家大人,你早就义和团的人剁成馅包馄饨了!”

雷纳看了看他,脸上挂着职业的微笑道:“我的大人,这个不是给我的,是您对教会的贡献,是奉献给主的。”

赵驭德强压着火道:“老雷,你也别那么狠,兴你漫天叫价,也许咱们就地还钱,我做个主,两万现银子,怎么样?”

庄虎臣看着赵驭德晃悠着两个指头,偷偷的乐,当了几天东家,他也居然学会做买卖了,怎么看都是一副奸商的嘴脸。

“三万,一个铜板都不能少!”雷纳板着脸,举着三根指头在赵驭德的脸面前比画。

庄虎臣阴沉着脸道:“给他!”

赵驭德一怔,忙道:“少爷,三万呐!”

庄虎臣手一摆道:“给他!”然后转过头看着一脸得意的雷纳道:“先给你一万的定钱,事情办妥了,再付你两万,可有一样,我这几个人,你必须绝对保证他们的安全!人是全须全影的让你带走的,你也得一根寒毛不少的给我带回来!”

雷纳拍着胸脯道:“钦差大人,您可以放心,您是我的朋友,又是教会的保护者,整个天主教的信徒都会是您的朋友!我的老朋友樊国梁主教,现在还在北京,他和联军有着很好的关系,我相信,有他的帮助,您的手下都会是绝对安全的。”

事情谈妥,雷纳心满意足的拿着一张“凭票即兑官平足纹一万两”的“点金钱庄”龙头大银票出了大帐。

庄虎臣这两天,脑筋转的比车轱辘还快,虽然说来娘子关的时候就被杨士琦提前打了预防针,做好了最坏的思想准备,但是事情不到头上,还总是存了侥幸。尤其是这几天仗打的实在顺手,早把这些乌鸦嘴的预言扔到爪洼国了。就连杨士琦自己都怀疑当时是不是有点自己神经过敏,说话危言耸听。结果容龄把消息送到,这才勾起大家的隐忧。

庄虎臣把目前的局面抽丝剥茧的掰开揉碎了分析,凭借后世带来的对满清的认识,也是觉得脑袋不是很保险。错,是很不保险!但是也总不能坐以待毙吧,还要想出应对的法子。

手里的牌就那么几张,首先,准备好把这些联军俘虏全部押解到祁县,在大营关押总觉得离战场太近,有些不保险。让乔家找个离县城不是太远,又清净点的地方关押。足足派了两千绿营兵,又安排了几十个亲兵跟着监督,确保把这些洋鬼子完好无损的弄到祁县。这里的安排都已经妥当了,就等乔家的信儿了。不出意外,三天后就动身了。然后从太谷曹家借来了照相机,把洋兵俘虏每天出操,升旗,吃饭的情景都拍成了照片。

又叫容龄穿上西洋的衣服,给那些受伤的联军官兵洗伤口、包扎。看着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孩,而且还是鞑靼的公主给自己治伤,洋兵都感动的眼泪哗哗的。洋人哪晓得什么格格和公主不是一码事儿,翻译都给翻成了公主。弄的他们都以为容龄是慈禧那老太婆的亲闺女。有几个自以为还算英俊的联军士兵,居然对着容龄唱起了情歌,把自己当了白马王子,一心要勾搭一个东方的公主。弄的庄虎臣满心的火,你们这些东西,现在性命还在老子手里攥着呢,就敢对老子的女人动心思?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但是恼归恼,还要装出一副对联军很友善的样子,甚至还亲自给这些俘虏安排伙食,还让雷纳去给这些洋鬼子做弥撒,顺便宣扬一下自己是如何的保护教民和教堂的。诸般做作,弄的庄虎臣自己都想吐。

剩下的就要靠银子说话了,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没有钱的万万不能的。现在庆王爷正红,他老人家又是个黑眼珠见不得白银子的主。内宦里自然是李莲英说话管用,这也是个见钱比见爹亲的。庄虎臣一狠心,让汤竟轩陪着寿元,带上四十万两银子,给他二位送去。管用不管用,暂时不知道,但是庄虎臣明白一条,没了脑袋,再多的银子也是白搭。

昨天庄虎臣和容龄聊天,偶然知道她爸爸裕庚和《泰晤士报》驻北京的记者,澳大利亚人莫理循是好朋友。这个消息让庄虎臣有点喜出望外,《泰晤士报》在西方的影响,庄虎臣比大清的任何一个人都明白。这要不利用一下,给老子做做广告,那太浪费了。庄虎臣忙不迭的选了一匹最雄壮的洋马,这还是打日本人的时候,缴获的战利品。骑在马上照了几张相都不满意,又说不出毛病在哪里,想了半天,原来是这大清的官服也太难看了,穿上以后怎么看都觉得象僵尸还魂。找了半天,从甲仗库里翻出一身明晃晃的银甲,往身上一穿,还真的挺合身,连前半截剃的发青的秃脑门都盖住了,猪尾巴辫子也挡着看不见,还是非常满意的。从容龄看自己的那副花痴表情,庄虎臣的虚荣心得到很大的满足。

庄虎臣精心挑选了两个在日本留学过的武卫军的军官扮做教民,跟雷纳去北京走一遭,见见那个莫理循,自己又连夜写了几篇文章,把自己包装成一个为保卫教堂和教民,与义和团奋战的二鬼子汉奸。又深刻分析了义和团运动的起因,临了还没忘记帮慈禧一把,在庄虎臣的笔下,她就是个无力控制局面的可怜老太婆,被大臣和义和团逼着和洋人打了一仗。

有钱能使鬼推磨,现在就看自己的银子能不能使动莫理循这个澳大利亚的洋鬼子了。这叫什么事儿啊?自己一方面打着洋兵,一方面又指望洋人救自己一命,这是什么鸟朝廷啊?自己好端端的一个愤青,生生的要被逼成了汉奸!可即便如此,自己这个汉奸,还不知道洋鬼子认不认自己是一伙的呢!

容龄看着出神的庄虎臣道:“庄,我要去北京!”

庄虎臣断然拒绝道:“你不能去,北京太乱,你一个女孩子去,太危险了!”

容龄摇着庄虎臣的手臂道:“庄,你让我去吧?我想为你做点什么。”

杨士琦接话道:“大人,还是让大格格走一趟吧,别人那个叫什么莫理循的不认识,怕是办不好。”

庄虎臣看了看他道:“杏城兄,你我还是兄弟相称吧,你原来怎么叫还怎么叫,现在听你叫大人,我牙碜的慌。”

杨士琦苦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容龄咬着下唇道:“庄,你让我去吧,只有我,才能说动莫理循叔叔,他是个很固执的人,别人说的事情,他是不相信的。”

庄虎臣长叹了口气,颓然的坐到虎皮交椅上,摆摆手,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眼角返起了一丝泪花。

第一百章《申报》

上海英租界的一座灰暗的两层楼房,浮云遮挡了月光,而这个地方又是没有安装路灯的,显得更是阴森,满墙的爬山虎在黯淡的月色下,变成了青黑色,细小的爪子和叶脉的筋络看着充满了诡异的色彩。这个不起眼的西式楼房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申报》的报馆。

自打几年前杨乃武与小白菜一案被《申报》翻了出来。一个小小的举人和一个村妇发生的那点在大清国官员和百姓们看来,都觉得不值一提的冤案。居然一下子竟然掀起了滔天的巨浪,一百多的官员被杀头、流放、罢官。其中竟然还有巡抚这样的封疆大吏!从此中国老百姓但凡是有个耳朵的,都知道上海《申报》了。大清国的官也才明白了些,这些洋鬼子报纸比督察院的老爷们的折子那是狠得多。防火、防盗、防《申报》,都成了各个衙门里流传的顺口溜了。

已经是二更天了,人们早就睡熟了。二楼一个狭小的房间里,买办席裕福正在酣然入梦。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过后,有人把房间的门砸的“咚咚”响。席裕福似乎返老还童,以和他五十岁的年龄不相符的敏捷一跃而起,抄起枕头边的手枪,警惕的蹦到门边,轻声的问道:“谁啊?”

外面的人用生硬的中国话道:“席,我的好朋友,是我!安纳斯!”

席裕福长舒了一口气,但是脸上略有不满之色,打开房间的西洋锁,表情又变成了十足的谦恭:“哦,美查先生,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我还以为是义和团打进租界了!”

安纳斯-美查是个快七十岁的英国老头,头基本上已经全秃了,但是身体和精神都还不错,他就是《申报》的创始人和大老板。今天他兴奋的脸上放红光。他压抑不住心情,扑上去抱住席裕福,在他光秃秃的前额上狠狠的亲了一口,弄的席裕福一脑门的口水。

席裕福忍住恶心,笑着问道:“美查先生,是什么事情让你这么开心?”

安纳斯-美查笑的脸上的皱纹都开成了老菊花:“我亲爱的席,我接到一封电报,你看一下。”

席裕福接过他手里的电报译稿,看得眉头都皱起来了,半晌方道:“这是好消息吗?清军俘虏德、法、意一千二百人?意大利军队全军覆没?天啊,这租界危险了!”

安纳斯-美查笑着耸了耸肩膀道:“席,为什么不是个好消息?这些愚蠢的德国人还试图要挑战大英帝国的地位,他们那个脑子有问题的皇帝威廉二世,哦,可怜的家伙,他不是叫嚣着要用匈奴王阿提拉的鞭子狠狠的抽打清国吗?现在他的军队被清国抽打了,估计他忘记了,阿提拉王也是东方人!德国人被教训了,难道不值得庆祝吗?”

席裕福眉头锁的更紧了:“可是,这样的话,租界就更危险了,这几天,租界门口都贴满了海报,说是义和团准备进攻租界,杀光洋人和教民,以及我们这些为洋人服务的人。”

“放心吧,电报里说,联军的俘虏受到了最良好的优待,甚至可以去做礼拜,清国对西洋各国的态度应该是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席裕福半天不再言语,德国人战败对于英国人也许是好消息,对于自己这些买办恐怕就不是了。如果清军和义和团知道这这个消息,那可就牛起来了,租界立时就岌岌可危。这联军几千人都弄不过清军,就凭租界的几个包着脑袋的印度阿三和那些戴着大帽子的瘪三巡捕来保护自己?看来是非常的不稳当。

安纳斯-美查看他没反应,急的抓祝蝴的手道:“席,你真的不明白吗?我们发财的机会到了!”

席裕福疑惑的问道:“这消息可靠吗?”

“当然可靠,是北京的莫理循先生发来的,这个该死的澳大利亚人,足足勒索了我两千英镑!不过,这个消息很值!这个家伙虽然贪婪,但是职业操守还是不错的,他电报说,已经派人把照片送来了,估计三、五天就可以到上海,应该是绝对不会错的!呵呵,这么大的事情咱们《申报》首发啊!而《泰晤士报》将比我们晚很多天才能够刊载!”

席裕福伸了个懒腰道:“我看不出来这个新闻的经济价值在什么地方。”

安纳斯-美查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我的天啊,席,你对金钱的嗅觉什么时候变的这么不敏感?敌对的双方,战斗正激烈,可是其中一方的公主居然会给另外一方的伤兵治疗,如果再发生一点罗曼蒂克的故事,那真是完美啊!而且中国人打胜仗的消息一定会把所有的华人刺激的发疯的,我们的报纸一定会卖到脱销!你,立刻派人把这个消息樱孩出来!”

“可是,明天的报纸都已经樱孩好了。”

“那就印号外,几年前,中国和法国开战的时候,咱们不就是这么办的吗?”安纳斯-美查陷入了发财的迷梦:“我们的报纸会成为清国的第一,不,是远东最大的报纸,用不了几年,我们就会和《泰晤士报》一样,成为全世界性的大报!”

天还没亮,油墨未干的号外就被报童一抢而空,八个铜子一份的报纸,转瞬就卖到了二十文。《申报》的樱孩间,“匡当匡当”的声音就没停过,但是无论如何加印,都赶不上卖的速度。租界外面,鞭炮声一浪高过一浪,华界的百姓如同是过大年一般。街头上到处有识文断字的人手拿一份报纸在念,旁边无数的短打扮的出力人,在竖着耳朵听。

租界里乱成了一锅粥,回西洋的船票拿金条都不好买,那些在租界置办了地产的人,都发疯一般找人买房,多少给俩个钱就卖,即使这样,也是问津者寥寥。谁傻啊?义和团的告示都贴到租界里面来了,看来杀洋人就是眼眉前的事情了,这个时候买房子?洋人肯定是不买的,中国人也不会买啊,被当了二鬼子砍了头,那可是冤枉到家了。现在庄虎臣和容龄的名字,一夜间全上海的华洋两界,几乎是无人不知了。

上海热闹,娘子关也没闲着,井陉县电报局发报的人手指头都麻了,自打这电报阁子被钦差庄大人征用以后,一封封的电报雪片般飞到上海李鸿章的寓所,飞到西安庆王爷和荣禄的公案。在华的西洋报馆,那更是家家都盼着娘子关的电文。看看今天有没有新鲜热辣刚出炉的秘辛。《申报》是最夸张的,直接发了电报给娘子关,安纳斯-美查当天夜里就派了前方记者,星夜兼程赶往娘子关。

几天的时间,井陉这个原本没有多少人知道的小县城,成了举国瞩目的焦点,而这焦点的中心就是那位在中军大帐里正习惯的挠着头皮的钦差委员庄虎臣。

第一百零一章 庄虎臣的算计

丁香花园里,李鸿章拿着报纸看了又看,直恨不得把眼睛都瞪出来,似乎觉得还没看清爽,又戴上石头老花眼睛,脸上的表情似喜还惊。

突然,他把报纸往茶几上一拍,高叫道:“拿酒!”

侍女罄儿递过他长喝的波尔多红葡萄酒,他一把推开道:“不要这个,寡淡的很,拿茅台!要四十年陈的那个!”

罄儿轻声道:“大人,佛兰克医生说,您不可以喝那些烈性酒,对您的眼睛不好。”

李鸿章不屑道:“医生的话也不可都听,要都按他们这些洋人医生说的,那饭也都吃不得了!”

杨士骧和颜悦色的对罄儿道:“丫头,你快去取吧,难得今天中堂兴致这么高,莫要扫了他老人家的兴。”

罄儿微笑着出了屋子,不多时,取来一坛酒,放到西洋茶几上。李鸿章亲手拍开了泥封,弄的一手的土。罄儿急忙把手巾把子递了过来。

李鸿章笑着道:“你去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我们爷几个高兴,你去陪丁香说说话吧。”

罄儿转身出了房间,盛宣怀亲手把金色的西洋门锁给插上,转身坐到李鸿章身边,杨士骧打开酒柜,取出了几个水晶杯。

李鸿章微微皱眉道:“喝这个酒,还是大碗爽利些,这些水晶杯、玻璃杯还是配洋酒的好。”

盛宣怀笑道:“中堂,你让我到哪里给你寻粗瓷大碗?这里又不是淮军的大营,大伙房里随便拣出个三千、五千个来。”

李鸿章也是哈哈大笑道:“还是当年军中的日子爽快啊,白天打仗,晚上喝酒,打赢了喝庆功酒,打败了喝点老酒去去晦气,反正是随便寻个由头就喝个烂醉。”

几个人都是凑趣的一笑。

李鸿章倒了满满一杯,一饮而尽,笑容可掬的看着杨士骧道:“莲府啊,你那个弟弟了不得啊!在袁世凯那里搞了几天的洋务参议,这洋务上的事情弄的颇是娴熟。都学会利用洋人的报纸给自己树碑立传了。”

杨士骧尴尬的一笑道:“中堂,莫要取笑了,他哪里有那么高深的道行啊!”

盛宣怀抓起报纸看了几眼,疑惑的念道:“日军全军被围,几次冲突不得破围,士兵欲降,而将官不许,连杀数人,遂又决死冲击清军阵营,弹尽不得脱,死伤枕籍,将官命全体余众自杀```````这些小鬼子也是够凶悍的,打不过就全体自杀?不过这没什么不对啊?难道当将官的对要投降的兵也杀不得了吗?”

李鸿章嘴角一撇,笑道:“杏荪呐!亏你还是轮船招商局的总办,老洋务了,对这个都不懂?西洋人以为弹尽粮绝之时,不许投降的行为是野蛮的。而东洋小鬼子杀士兵的行为,自然为西洋人不耻,而逼战败之兵自杀更是让西洋人觉得惊异,报纸上谴责一下,没什么不对的。”

杨士骧犹豫了一下,咬了咬嘴唇,好象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方道:“这些东洋鬼子不是自杀的,是,是被庄虎臣下令砍的头!”

李鸿章大惊失色,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片刻平静下来,抿了一口酒,慢悠悠的道:“好!砍的好!这些倭人,都该杀!呵呵,估计这份报纸的内容又是令弟杏城的杰作吧?给姓庄的小子擦屁股?”

杨士骧苦笑着摇头道:“中堂,这次您可猜错了,这些报纸的文稿差不多全是庄虎臣一手拟的,舍弟只是润色一二罢了。”

李鸿章脸色一变道:“难道这都是庄虎臣的手笔?”随即摇头道:“他一个二十不到的毛头小子,要说打仗嘛,凭着股血气之勇打赢两仗,这还是小可,若说这利用洋人报纸的手段,怕他还是没有吧?你看看这昨天的这一张。”

李鸿章抓起另外一份报纸,找了一下,指着上面道:“你看看,这上面,优待联军官兵,这是只有通晓万国公法的才懂这些的,这个也罢了,你再看看他对报社的记者讲的话,西洋各国进入大清,原只因义和团与教民纷争,联军单为保教`````````他把国家之间的战争换了个名目,变成了团教之争,而联军的目的则变为保教,如此一来,给洋人了面子,又把朝廷给撇清了,而义和团兴起,又因教会对教民管理不善而起,这样就是双方责任,团教各打五十大板,这样洋人虽师出有名,但是也说嘴不得了,偏偏他还说的有凭有据,让人批驳不得`````

你再看看后面,朝廷被迫宣战是被诸大臣和义和团威逼,而太后无力控制局面,这样又把太后给摘干净了。这样的手笔能是个二十不到的毛孩子的功力?他必是身后有高人指点,令弟的手段,我还是知道一些的,才具怕是不在你杨莲府之下。”

杨士骧摇头道:“中堂错了,舍弟的性子不要我说,中堂和杏荪兄都是清楚的,最是心高气傲不服人的,眼下把那个庄虎臣服的都五体投地了。他电报里直把他夸的天上才有,地下全无,说这个庄某人不仅打仗的手段高明,居然还会讲一口流利的洋话,对西洋的事情烂熟于胸,平日里虽做不读书状,却每每出口有佳句。”

李鸿章沉吟了半晌,方道:“我原本以为,这庄虎臣和他老子一样,是个能打仗的悍将,如果真如你说的,那就是个文武全才,且学惯中西?我大清怕是还没有此等样的人物吧?”

杨士骧又摇头道:“中堂又错了,舍弟一天几个电报,详细的很,就说这次吧,庄虎臣杀了日军俘虏,又向记者言说是被日军长官逼迫自杀,这边又在优待西洋俘虏,还在报纸上大谈旅顺日军的大屠杀,这就是他一石二鸟的计策!一是向西洋各国宣示,我大清为文明开化之国家,二是显示日本的野蛮。西洋各国一直视大清为野蛮国家,日本为半开化国家。他此举的目的就是让西洋各国以和日本联手为耻,而现在联军中日本兵是最多的#蝴这分化联军,以夷制夷的手段,居然也是无师自通,中堂的衣钵怕是有了传人了!”

李鸿章沉默了半天,连杨士骧刚才连说了两次的“中堂错了”也不计较了。

“莲府,如果杏城的话没有夸大,咳,他也不会夸大,他的性子老夫也是清楚的,哪里肯平白的服人?这庄虎臣恐怕当的光绪朝第一能臣了!以刚刚及冠之年,就有这样的心思计较,殊是难得啊!实在是大清的福气啊#蝴此一番言论,摘干了老佛爷的责任,洋人想趁机让太后归政,怕是也难了,这也是太后的福气!这还是令弟的福气,跟了个这么个通晓世情的好孩子!你给杏城发个电报,让他辞了山东的差使,袁世凯那里也不要去了,今后就跟着这庄虎臣吧!”

李鸿章满满的倒了一大杯酒,站起身来,哈哈大笑道:“来,为我大清出此能臣,为我淮军、北洋后继有人,干了这杯!”

三人频频举杯,李鸿章喝的眉开眼笑。杨士骧却心里暗道:莫非中堂有了托付北洋给庄某人的心思了?若真是如此,我家这个弟弟那可是跟对了人啦!”

盛宣怀猛然想起什么来,放下酒杯道:“中堂,朝廷来电,问中堂,联军要求把娘子关的兵撤进山西,才许议和。太后和荣中堂拿不定主意,想问问中堂,这洋人的话到底信得还是信不得?”

李鸿章丝毫不以然道:“洋人现在打不进娘子关,丢了脸面,让咱们撤军,不过是要个面子罢了,和议在即,联军还能真的杀进西安?灭了咱们大清朝廷,他管谁要银子去?洋人的要求,我看,可以答应他,给洋人点面子,将来谈判桌上也好讨价还价!”

第一百零二章 吓唬慈禧

庄虎臣的大帐好几天没这么冷清了,容龄去了北京,汤竟轩去了西安,杨士琦整天守着个电报局。赵驭德成了闷声葫芦,成天的唉声叹气,连陈铁蛋、李贵这几个小坏蛋话都少了,天天忙进忙出的。大营众将也是垂头丧气的,好象死了老子娘一般,见人都爱搭理,各个火气都大的不得了。当兵的还是兴高采烈,沉浸在大捷后的喜悦,照样大碗酒大块肉的恣意快活。

庄虎臣看着公案上的“马上封侯”,越看越觉得那只猴子象自己,沐猴而冠,望之不似人君。自己看上去煊赫,实际上不还是四品的道台吗?而且这粮台也好,钦差副使也好,都不是正经的职司,事情一了,就要缴旨了,不还是个空筒子?这些日子也明白了一个道理,这洋人好对付,朝廷的事情麻烦啊,正如那天古明阿唱的:“这曹营的事情难办的很呐!”这大清的事情可比曹营难办百倍,这些大佬但凡有曹阿瞒一分的本领,也不至于让联军进了北京城。

昨天接到汤竟轩从西安发来的一封秘电,银子是都送出去了,去的时候也匆忙,忘记给荣禄那份儿了,他又从“大德通”的西安分号借了三十万两,给荣禄也送了二十万,加上其他的什么门包之类的杂花,转眼间七十万两银子就不见了,让庄虎臣肉疼不已。不过银子一送上去,立刻就起了作用,李莲英就给他看了一张电报稿。汤竟轩片刻也不敢耽搁,就照着原文给发了一份到井陉县。

看了电报,庄虎臣差点气的抽过去。这李鸿章也太昏聩了,这个时候要撤军?好容易鼓舞起来的士气,一旦撤军,那后果不堪设想。这些日子,清军是靠着自己的安排,几乎是在绝对安全的状况下,才有了勇气和联军对抗,如果撤军的时候被联军咬了尾巴,那自己敢肯定,立刻就变成了溃逃。自古“匪来如梳,兵来如篦”,乱兵可是比土匪要可怕的多啊!

杨士琦微笑着挑开大帐的棉帘,走了进来。

庄虎臣见他,急忙道:“杏城兄请坐,兄弟正有事请教。”

杨士琦笑着扬了扬手里的纸片道:“大人莫不是为了此事发愁?”

庄虎臣接过来看了看,原来是内容和汤竟轩发来的一模一样的电报稿。

庄虎臣皱眉道:“兄弟就是为了这个事情烦心啊,这李鸿章也太糊涂了,这个时候怎么能撤兵?”

杨士琦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两口道:“大人,这有什么不妥啊?撤便撤吧!终于是个了局了,难得的是洋兵在议和的条件里主动取消了惩办娘子关众将这一款,大人的灾星褪了,下官恭贺钦差大人!”说罢,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深深一礼。

庄虎臣苦着脸道:“杏城兄,不要再拿兄弟打哈哈了,这个时候撤军,那山西就无险可守了,兄弟这一仗是怎么打赢的,你老哥比谁都清楚!如果放到平原上和联军对垒,就咱们大清的这些兵?怕是枪一响就跑个没影了,联军如果一鼓作气拿下西安,朝廷就完了。说句杀头的话吧,朝廷完了也就完了,但是万一这中国被联军瓜分,或者是被一个强国独占,成了印度一般。那五千年的华夏文明,九万里的大好河山就真的毁在咱们这一代人手里了!兄弟好怕啊!”说到最后,声音都有点颤抖了。

杨士琦笑道:“钦差大人,怕是过虑了吧,洋人已经在邀请李中堂和谈了,和议在即,洋人还要破关灭了我大清?没了大清朝廷,他们找谁要赔款去?洋人好的是利,李中堂办老了交涉的人,不会看错的!”突然他又意识到了什么,正色道:“大人刚才失言了,这朝廷亡便亡了的话,可不是做臣子应该说的,今天是我听了,换了旁人,怕是大人立时就祸不旋踵。”

庄虎臣也意思到自己急的口不择言,叹了口气道:“哎,我是急糊涂了,李鸿章也许想的不错,但是我是冒不起这个险的,煌煌华夏怕是也冒不起这个险!现在撤兵一旦被联军衔尾追击,后果不堪设想啊。”

杨士琦也被他说的后果吓着了,这些日子,杨士琦对他是服的死死的,平日里也不见他读什么书,更不要说置什么经义,但是谈起西洋各国的政治、军事如数家珍,这些洋务上的见识怕是比李中堂他老人家还要明白些,更别提那些“不知山外岁月是何年”,睡的死沉的朝廷大佬了。也怪了,他不到二十的年龄,又没出过洋,怎么会晓得这些?难道真有那种天纵英才?正因为如此,才对他的分析重视了起来,换了别人说李鸿章糊涂,那自己连辩解都懒得,只是心中暗骂一句:尔等蠢货晓得什么!

杨士琦问道:“那钦差大人的意思呢?这个和就不议了?”

庄虎臣摇头道:“和自然是要议的,但是只有我们这里打的越好,将来谈判桌上失去的越少,以胜求和才是王道。要是在撤军途中被洋人打的稀哩哗啦,那恐怕真就是个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局面了!”

杨士琦击节叫好道:“好!以胜求和!这样才是老成谋国的见识,难为钦差大人二十的年纪,就有怎么深的见地!这几天,朝廷里有几个发昏的,见大人这里打了胜仗,就要带兵杀回北京,说是要把洋人统统杀光!昏聩!我大清哪里有实力以一国之力,与海内万国抗衡?甲午年,一个东洋小鬼子就打的大清一败涂地,现在与西洋十一国开战,那如何能抵敌?但是也不能任人宰割,只有打胜了,这个和才议得!家兄前日电报里说,李中堂也是这个意思!现在洋人邀请李中堂为议和代表,谈判善后,前些日子,洋人可是说,不许和议的!这还不就是因为钦差大人在娘子关打的好?洋人也知道,咱大清也不是谁想捏扁就能捏扁,哪个想要搓圆就能搓的圆的!”

庄虎臣看他说的兴奋,自己却无论如何也高兴起来:“杏城兄,你这个大人叫的我难受,咱们还是老称呼吧!我怎么觉得现在变的不认识你了?还是你以前的风度更好些。”

杨士琦一楞道:“难道我变了吗?咳,人哪有不变的,钦差大人你,哦,不,忿卿兄,你变的也不少啊!”

庄虎臣一摆手道:“这些变不变的事情以后再说吧,现在的事情怎么办?李鸿章的电报已经送到太后那里了,恐怕旨意要不几天就到了,到时候,想不撤军也难了!”

杨士琦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在屋子里踱步,走了半天,眉头一展,有了主张:“兄弟想到一策,这大清的事情就是太后的事情,太后即大清,大清即太后,此一而二,二而一的事情```````”

庄虎臣急切道:“杏城兄,有什么好主意赶紧说吧,别一呀,二呀的了!生生急死个人!”

杨士琦笑道:“这件事情必须着落在太后身上,要想打动太后,还是要利用一下这些洋人的报纸!怕是你家容龄格格在北京也要出些气力才好。”

庄虎臣苦笑道:“什么叫我家的容龄格格?我是汉人,她是旗人,旗汉不通婚啊!”

杨士琦笑的眉眼开花道:“纷卿兄不是说过,什么民人、旗人,什么满人、汉人,想娶哪个就娶哪个!”他把庄虎臣的语调学了个十足。

庄虎臣被他逗乐了,一笑道:“杏城兄,都火上房了,这些闲篇回头再扯,还是说正题吧!”

杨士琦正了正容色,一条一条开始讲。

杨士琦打的主意其实就是把慈禧吓糊涂,让她没胆量下撤军的命令。庄虎臣心里暗笑,这和广告里的那种恫吓式广告有异曲同工之妙,这杨士琦要是放到二十一世纪,怕不也是个策划高手。

联军自打进了京,就一直要求,两宫回銮北京方可议和。现在就抓住这一条,在报纸上大造舆论,就说联军把慈禧列为祸首之第一位,洋人要杀她。反正现在朝廷的官哪里懂得什么叫虚假新闻,看了报纸还不吓昏头?即使慈禧没被吓糊涂,起码也会造成洋人逼他还政光绪的感觉,对这老太婆来说,没有权力和杀她的区别也不大了。这样即使慈禧和朝廷的王公军机急于议和,也不敢随便把娘子关的兵撤下来。

联军方面,现在也是着急议和,尤其是法国驻上海的领事差不多一天往丁香花园跑几趟,现在法国国内已经知道自己有几百人被清军俘虏,反对党拿着这个当打击现任政府的武器,满世界的宣扬,就怕法国老百姓不知道,现在巴黎街头示威游行,一天都没断过。庄虎臣只要能守住娘子关,那洋人也只得取消要求撤军的提议,这个不是不可能,前几天联军不还吆喝的凶,说是要惩办娘子关众将吗?现在这一条也不提了,洋人也就是吃柿子,拣软的捏。

庄虎臣听的哈哈大笑,挑着大指称赞道:“杏城兄对朝堂的事情,比兄弟明白百倍啊!”

杨士琦微笑道:“这还是受了纷卿兄的启发,要不然兄弟哪里晓得洋人的报纸也是可以收买的?原本听说这些洋记者都是有什么职业操守的!”

庄虎臣暗笑,有职业操守的记者可能是有,但是好象靠这个约束人,怕是不稳妥,后世经常见报道,山西矿难出来后,上百的记者排着队,领什么封口费!洋人也是人,中国人的黑眼珠固然是见不得白银子,那蓝眼珠、绿眼珠就能好到哪里去?

两人相视一笑,庄虎臣亲自给他倒了杯酒道:“杏城兄,我代这天下百姓谢兄台的好计!”

杨士琦笑道:“代天下百姓?纷卿兄这个题目太大,兄弟受不得!咱们就为能为这苦难深重的华夏稍微保留些元气,干了这杯吧!”

庄虎臣也是一笑:“你这个题目似乎比兄弟还要大了些了!”

第一百零三章 出了什么大事儿?

庄虎臣和杨士琦推杯换盏,酒兴正酣。两个人都从脖子红到了耳朵根,说话的舌头都大了。

杨士琦一摇三晃的举着酒杯道:“来,纷卿兄,再走一个,多少年都没这么畅快过了!”

庄虎臣耷拉着脑袋道:“我是喝不动了,你自己喝吧!”

杨士琦把酒杯递到他手里道:“难得我高兴,酒逢知己千杯少。”

庄虎臣突然想了他们的赌约,问道:“杏城兄,你可是答应过我,如果我在娘子关能安然无恙,你就不回山东了啊!”

杨士琦哈哈笑道:“山东?我回山东做什么?给袁世凯这个混蛋捧臭脚?从今往后,我就算卖给你庄纷卿了!可有一样啊,你给我多少银子?总不能让我自己带着干粮给你干吧?我家还有几十口子等着我这点俸禄买老米下锅呢!”

庄虎臣也笑道:“你老兄开个价,兄弟绝对不还价。”

杨士琦沉吟片刻道:“这个银子吗?一年马马乎乎算一万两好了,这个价钱公道吧?我老杨还值这个价码吧?另外啊,三年之内,你得给我补个四品的实缺。”

庄虎臣看他掰着手指头,假模假式的样子,逗得把酒都笑喷出来了,半晌才调匀了气息道:“一万两?也太少了吧?贾继英那一成的份子,光身股一年就不下五万两,凭你老兄的本事怎么也值个大掌柜的价钱吧?三年混个四品实缺,也太慢了吧,就凭你这次在娘子关的功劳,补个实缺道台就满够了!便宜,便宜!骡子卖个驴价钱,着实的是便宜啊!”

两人都是笑的喘不过气。

赵驭德从外面急匆匆的跑了进来,看样子是累了,都快到中秋节了,还居然一脑门子汗。

杨士琦看见他,大着舌头招呼道:“来,老赵,你也喝两杯!”

赵驭德推开他拿杯子的手,力气可能大了些,杯子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道:“少爷,出事儿了!”

庄虎臣一个激灵,酒都给吓醒了一多半,这个“出事儿了”最近是听的太多,都被吓出毛病了,忙问道:“是洋兵又打来了!”

赵驭德把纸片递给他道:“比洋兵麻烦多了!你自己看吧!”

庄虎臣揉揉已经被酒精烧的发昏的眼睛,赵驭德把汽马灯的旋钮拧到尽头,大帐里亮堂了许多。

庄虎臣看罢,脸色发暗,一声不响的递给了杨士琦,他看了半天,也是面如土色,楞了片刻道:“快,把马队都召集起来,立刻赶到祁县!”

杨士琦皱着眉头,思索片刻道:“这事,太后知道吗?”

`````````````

这儿事,太后还真的不知道。荣禄都在陕西巡抚衙门口等了半天了,急得直跳脚,可是里面就是不给通传,半夜了,太后她老人家已经就寝,谁敢打搅?天大的事情也得等天亮。好容易,鸡叫三遍,天倒是已经亮了,可是又传出她老人家在梳头,慈禧的老习惯了,不梳妆打扮好,那是绝对不见人的。当然也有例外,比如洋兵的子弹都打进了紫禁城的时候,那就顾不得了。

内堂里,李莲英正在做着每天早上最重要的功课,给慈禧梳头。

李莲英谄媚的笑道:“老佛爷的头发就是好,还是这么的乌黑水滑,咱宫里,奴才就没见过谁有这么好的头发!”

慈禧笑骂道:“你这猴崽子就是嘴甜!”突然,又想起来了什么,问道:“今天的报纸来了吗?”

李莲英赶紧的把几张电报稿取了过来:“一早就给您预备下了!”

慈禧这几天,又多了个新嗜好,每天都要看上海租界里的洋人报纸,但是西安哪里有这些东西,于是上海道又多了个工作,每天派人在街上把各种的华文和洋文报纸都买个遍,然后派人翻译了,用电报发到西安。慈禧这几日的心情也好了许多,洋人报纸上对她大有同情之念,让她觉得联军怕是不至于要自己的老命。捎带着对替自己向洋记者说好话的庄虎臣和容龄大有好感。这两天正琢磨着给庄虎臣封个什么官呢。

慈禧边看边笑道:“容龄这丫头就是可人意,悄没声的就跑到北京城了,她阿玛前几天满世界的找她,急的都要魔怔了!”

李莲英凑趣的笑了笑,弯着个虾米腰道:“太后的眼力那自然是最好的,容龄格格也是个懂事儿的,您还真没白疼她!”

慈禧笑道:“是啊,这丫头知道谁对她好,是个通世情的好孩子!呵呵,你瞧瞧,你瞧瞧,这洋鬼子乱写些什么?什么时候容龄就成了我闺女了?洋人报纸说她是个公主!呵呵,索性啊,就封她个和硕公主也没什么!小李子,你说,封她个公主是不是过了?那可是亲王的品秩!那她阿玛和额娘见她就要行礼了,这好象也不合规矩吧?”

李莲英笑道:“这样的事情,奴才哪懂啊,奴才只知道伺候老佛爷,哦,对了,荣中堂来了,刚才他们通报说,他昨个后半夜就来了。”

慈禧微微变色道:“哦,他半夜就来了?那快传!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吧?把皇帝也叫过来吧!”

过不多时,阴死阳活的光绪就板着棺材脸进来了,也不说话,连个安都没问,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慈禧嫌恶的看了他一眼,但是对他这副样子也早就看惯了,也懒得追究他的失礼。

荣禄一路小跑进了门,连气都没连的及喘匀实,就结结巴巴的说了起来。慈禧越听脸色越难看。

慈禧阴森森的语气问道:“领头的是谁?”

荣禄看了光绪一眼,小声道:“是醇王和振贝子!”

“啪!”的一声,慈禧把一个景德镇官窑的粉彩盖碗摔的希洪,恶狠狠的瞪了光绪一眼道:“好啊!还真是亲哥俩啊,都盼着我早死呢!一个是要带兵逼宫,让康有为来杀我!另一个就指望着洋人来杀我!好!好!好的很!“

光绪吓的跪在地上,全身瑟瑟发抖,话都不会说了。

慈禧转过头来问道:“这事儿,庄虎臣知道了吗?”

荣禄道:“昨天夜里,奴才就给他发了急电了,估摸着他要是骑快马,中午就应该赶到祁县了!”

慈禧长舒了口气道:“这还好!”突然又变了脸色,指着荣禄的鼻子道:“你混帐!这么大的事情,怎么现在才来报?”

荣禄吓的扑通就跪下了,哆嗦着道:“奴才是昨天夜里才得的信,当时就过来了~~~~~~”后面的话,就说不下去了。

慈禧沉吟片刻道:“你起来吧,这事儿原本也怪不得你,你处置的还是得宜的!是不是那些不长眼的狗奴才挡了你?”

荣禄没敢接茬,打了个岔道:“这庄虎臣是个汉员,又只是个四品的职衔,怕是办不好这个差事!”

慈禧冲着门外就道:“小李子!”

李莲英急忙从外面小跑了进来。

慈禧怒冲冲的道:“把昨天夜里当值的太监全部杖毙!”然后转过头对着荣禄道:“你快发个电报给他,就说允许他随机处置,就是把他们这些混帐都杀了,朝廷也不追究!用军机处的名义,不,就发上谕!”

李莲英疑惑的看了看慈禧,也没敢说什么,就跑到门外,急忙招呼道:“快传散差!把昨个儿夜里当值的都打死!”

二总管胖太监崔玉贵悄悄问道:“大总管,这是出了什么大事儿了?我听见老佛爷都气的摔东西了!”

李莲英也是一脸的迷茫,半是回答半是自语道:“这到底是出了什么大事儿了?”

不多时,院子里就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嚎声,声音先是越来越大,后面就小了下来,渐渐没了声息。

第一百零四章 杀俘(上)

祁县郊外,一片的青砖房整齐的排列,围墙圈了好大一片地方,外面还有穿着对襟排纽,包着蓝布头巾的武卫军士兵战的旗枪般来当值。这些人一个个仰着脖子,挺着胸膛,步枪的刺刀雪亮,军装也是崭新,看着还是满雄壮的。这几个兵都是庄虎臣精心在上万人里挑选出来的,身高要一般齐,长相要周正,身材要魁梧,歪瓜裂枣那绝对是不要,这是专门给华、洋报纸的记者看的样子货,卖相差了那还行啊?

这个地方是几十年前,闹长毛的时候建的。当时谣言四起人心惶惶,都说长毛要打到山西来,祁县的财主也一反常态的不抠门了,自发的出钱请衙门组织了团练,修了营房,买了洋枪、抬杆,整日操练。结果长毛一直在南方转悠,就没来山西,白出了笔冤枉钱。等到南京被曾九帅打破了,太平军也就烟消云散,山西的团练就更是没了必要,自行解散。这里的营房就空出来了,后来被一些骡马贩子看中,成了牲**易市场。

前几天,乔老东家接了庄虎臣的这份“厚礼”,要求他找地方安置这一千多的洋兵,可叫他又是高兴又是犯难了,高兴的是难得打了这么大的胜仗,看来洋兵进山西是不大可能了,家业被毁的担心消了一大半。犯难的是这么多人,往哪里搁?最后还是广盛镖局的戴大当家给出了主意,看上了这么个地方。连忙找人把场子腾出来,打扫干净牛屎、马溺,就把这牲口市场关了洋鬼子。反正洋人在中国人眼里,红眉毛绿眼睛看着也就不算个人了,基本上和禽兽也就是亲戚,当牲口关也不算委屈了他们。

大门里面,又被铁丝网分割成了两处。外面一群武卫军正在队列操练,军容之整齐,堪比仪仗队。这些年来,大清的新式陆军,基本上天天练的就是这个,要说别的那是不行,要论站军姿,那是连洋人的军队都比不了的。穿着德式军装的军官,右手举着洋刀叫道:“全体立~~~~~~~~~~~正!”

士兵们把条令之中的西洋立正法演示的如同模版:一闻立正之令即振奋精神,迅速将左脚收回,两脚跟靠拢并齐,两脚尖向外如八字式,相距之度须在一直角限内。两腿挺直,两膝盖后挺,肚腹后缩,胸膛前挺,两肩宜平,两臂从容下垂,两肘微弯宜向前合,两手平贴胯下不可太紧,颈挺直,头端正,下颏向后收,两眼向前看,切不准稍有摇动及微语、侧视各情弊,必须站立一处,正而且稳,直同泥塑,斯为尽善。

一群华、洋报纸的记者照相机就没停过,到处是镁粉燃烧的白烟。在庄虎臣的心思里,自己手下军容威武,那是必须要见诸报端的。

铁丝网里面,则更是热闹,一群群的联军俘虏憋的难受,正自发的搞一些体育运动来发泄过剩的精力。德国和法国军队各自出了二十名代表,正在拔河,意大利人发挥了高度的职业精神,当了俘虏还没忘记自己旗手、号手的本职工作,拼命的摇旗呐喊。两边都是憋的脸通红,身子后倾,绳子中间的红布条来回的在中线附近摇摆。终于,德国人全体摔到地上,发出得意的笑容和尖叫,法国人则悻悻的看着他们。这里记者就更多了,有的在拍照,有的则拉着联军的官兵采访。有几个联军的军官还很绅士的邀请记者去自己的单间共进午餐。

里面还有个几个大房间,住的是伤兵,武卫军的医官正挂着和蔼可亲的笑容查房,对于伤的严重的,还有人在专门喂饭喂水。整个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怎么都不不出这是敌对厮杀的两军,一副奥运会上场上是对手,场下是朋友的感觉。庄虎臣刻意营造的亲善表演给这些自以为是文明人的华、洋记者很大的好感。尤其是洋人报纸更是把他吹成了东方的骑士,不过西洋百姓更感兴趣的还是那个漂亮的鞑靼公主。华界的反应则众说纷纭,有些言辞激烈的,已经把庄虎臣骂成了汉奸,说他舔洋人的屁股,要求朝廷撤消这个二鬼子的钦差职务,并把这些俘虏全部斩首祭旗,以壮军威。报馆乐得看两派人吵翻了天,争论的越激烈,报纸的销量就越大,做广告的也就越多,银子洋钱自然是大把大把的。

俘虏营门口,突然响起杂乱的马蹄声,守卫营门的兵士也是一惊,随即一阵尖利的铜哨声响起。外面正在操练的士兵立刻抄起了步枪,冲到了门口。一阵烟尘滚滚,干燥的土路上荡起的黄土,让人睁不开眼睛。

“吁、吁~~”的一阵声音,骑马的人拉住了马缰,停在大门口,然后开始一个个翻身下马。伴随着“哎呦”的叫声,这些人开始骂骂咧咧的叫嚷开了。

“你大爷的,累死我了!爷爷这么些年,哪受过这个!”

“你叫个屁啊,王爷还没说累呢,你就累了?”

烟尘渐渐消散,只见一大群人散乱的站在了营门口,哩哩啦啦的拖了几十丈远。前面几个人勒着黄带子、红带子,竟然是宗室和觉罗,后面的人则是各式各样的打扮,最多的是把大红土布背心穿到外面的义和团。除了几个宗室、觉罗以外,剩下的人都是背着洋枪、大刀,满脸的不熨贴,好象别人都欠他二百吊钱的样子。

一个三十多岁的矮胖男人从马背上取下水囊,媚笑着递到一个十七、八岁的瘦弱男人面前:“王爷,您先喝口水,润润嗓子。”他的声音象公鸭一般,而且没有胡子和喉结,竟然是个太监。

年轻人一把推开道:“这到了大营,他还敢不给爷们弄个热乎汤水儿?这凉水喝的难受!”

后面几个戈什哈打扮的人牵过他手里的马,几个黄带子、红带子围绕在他身边,大大咧咧,一摇三晃的到了门前。

门口的兵丁平端着洋枪叫道:“站住!什么人敢闯军营?”

矮胖的太监“刷”的一下对着兵丁就是一鞭子,当兵的促不及防,正抽到脸上,当时就是一条血印子。

胖太监骂道:“混帐不长眼睛的东西,王爷的驾,你也敢挡?”

挨打的兵正要发作,听见是王爷,又瞅见他们腰里的黄带子、红带子,也是呆住了,但还是平端着步枪拦着路。俘虏营里的武卫军也都跑到了门口,看见自己的袍泽挨打,各个阴沉着脸,怒目相视。

一个勒着黄带子的年轻人从后面冲过来,对着在门口发傻的兵士就是一脚:“滚开,好狗不挡道!”

这几个武卫军的兵纵然是泥人,这会儿也有了三分的土性,连着挨了几下,也是火冲顶门,也顾不得什么王爷不王爷,“刷拉拉”把枪栓就拉开了。

这些来的宗室、觉罗哪吃这个?也把腰里的手枪都掏了出来,后面的人也都跑了过来,洋枪、长矛对着这些守门的兵。武卫军的兵一看门口的弟兄要吃亏,都纷纷挤到门口,各个都是拉开了枪栓,虎视眈眈的看着这些人。守门的兵看来了支援,也是胆气一壮,挺着胸膛对峙。有机灵点的,更是把哨子吹的嘟嘟响,召唤帮手。

转瞬间,不大的营门口,已经聚集了几百人,那些中外记者见出了事情,都拖着沉重的照相机来抢新闻,义和团的人见里面有洋人,更是炸了锅,举着大刀、长矛,舞舞喳喳的要往里冲,眼见双方就是一场混战。

第一百零五章 杀俘(中)

五匹高大的西洋战马飞一般的穿街过市,即使在人烟稠密的城镇穿过也是没减速。路人纷纷躲避,摊贩们来不及收拾东西,筐子里的青菜、水果被撞的满街飞,几只鸭子也解脱了笼子的束缚,扇着翅膀到处乱跑。小贩们正要骂街,但是看着这些人身上的官服和后背上的洋枪,又生生的把嘴边的脏话和着唾沫咽了下去。

庄虎臣本来出来的时候是带着五百回回营的护兵的,结果没跑出三十里,那些骑着低矮的蒙古马的士兵就跟不上了。只有杨士琦、赵驭德、马福祥、王天纵和他一样,骑着缴获日军的阿拉伯高头大马,一路狂奔向祁县。

街头的小贩想骂人,庄虎臣现在是杀人的心都有了。荣禄发了份急电给自己,说小醇王载沣、庆王的儿子贝勒载振、敦郡王的儿子辅国公载澜带着几百的亲兵和义和团,冲到祁县要杀那些联军的俘虏。庄虎臣一看见电报,头皮都麻了。这些联军的俘虏是自己留着当保命的护身符的,现在天天大碗酒,大块肉的伺候着,还钻窟窿打洞,连容龄都使上了,弄来一大帮的记者天天的拍照发新闻,好容易在西洋给自己竖立一个文明人的形象,你们却要来杀俘虏,不是想害我吗?这要是联军的俘虏都死在祁县了,议和的时候,自己这个祸首那是肯定没跑的!这些满清的王公真是害人不浅啊!

这些满州的大爷也是吃撑着了,你来给老子裹什么乱呐?洋兵打北京的时候,你们一个个跑的比兔子还快,现在打死老虎了,个个都装武松了!恼归恼,可这么多的满州亲贵,自己一个空筒子的道台惹的起吗?再说,荣禄发电报的时候,他们都已经骑快马出发了半天多了,现在还来得及吗?从西安到祁县,三、四百里地,这些旗人大爷平时出门三步都得坐轿子的主,这会你怎么也不怕累抽筋了?

赵驭德和马福祥本来是跑在最前面的,现在放慢了速度等了庄虎臣一下,见他追了上来,二马并行边跑边道:“少爷,马上就到祁县了。”

庄虎臣鼻子了“嗯”了一下,并不答话。

赵驭德看他的样子,也不再说话,只是拼命打马扬鞭,加快速度,已经跑了一百多里了,这些雄壮的西洋战马也是汗出如浆,全身上下精湿。前面马福祥用鞭子一指道:“钦差大人,前面转过弯就到了。”

几匹战马旋风般转了个急弯儿,人和马都是倾斜的,马福祥的马术是最好的,几乎是半贴着地面。刚刚转过玩儿,庄虎臣就看见前面一群乱糟糟的人群挤在一个大门口,这个地方,庄虎臣还从来没来过,但是现在就是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是俘虏营。

几个人直接骑着马就冲进了人群,引起一阵骚乱,这些义和团和王爷、贝勒的亲兵才不官你穿什么衣服,张口就骂。,但是也都怕被马踩着,都是一边嘴里冒着零碎,一边往路边闪。

庄虎臣到了门前,跳下马,边喘着粗气边看着这些人。看见前面脸都气绿了的小醇王,急忙拱了拱手道:“下官庄虎臣给王爷见礼了。”

小醇王和其他的几个宗室都是认识他的,在祁县的时候没少和这个粮台见面,平日也算客气,毕竟自己逃难的时候,吃没吃、穿没穿,都和叫花子差不多,自打这庄某人当了粮台以后,那供应上就再也没缺过,再加上他又在太后面前得脸,所以当时关系还处的不错。但是今天实在是火大了,两天一夜快马跑了三百多里,到了营门口就给挡驾了,居然这些丘八还敢拿枪指着自己。好歹自己也是亲王啊!遇见这样的情况,就是菩萨也发火啊,可是又不敢动真格的,这些武卫军和甘肃绿营都是打过仗,见过血的,上过战场的人自然就有股子杀气,要是动了家伙,这些混蛋不知个高低上下真开了火,那自己这三百多号人哪够人家二千多人打的?恐怕要不了一顿饭的工夫,都得报销干净。

小醇王不过是十七的年龄,性子又懦弱,这会见了满脸堆笑的庄虎臣,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待他了,只好也是还了个礼道:“庄道辛苦了!”

载振被憋在门口小半个时辰了,早就火冲脑门了,又是被他爹庆王娇纵的没边的人,见了庄虎臣正好来了撒气的对象,怒冲冲的跳出来骂道:“姓庄的!你好大胆子啊?居然赶挡咱爷们?这大清国就没有咱爷们进不去的地方,谁给你仗了腰子?”

庄虎臣压着火气,还是满脸笑容,亲切的道:“哎呀,我的贝勒爷#涵敢拦您的驾啊!下面这些兵都是粗人,哪里懂这些尊卑礼法,都是下官的错!一会,下官给您敬酒赔罪!”

载振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平常俩人的关系还行,伸手不打笑脸人,挑了下眉毛道:“好了,别跟爷扯这些闲淡,娘的,跑了几百里,大腿都被鞍子磨破了,赶紧的,找间屋子,让咱们爷们歇歇脚。”

庄虎臣看着那些堵住大门的兵勇道:“看什么看?这是王爷,还不给王爷行礼?”

武卫军的兵不福气的看了看,又见钦差大人在面前,只好把枪放下。一个哨官举起洋刀叫道:“全体立~~~~~~~~~正!”

几百人刷的把枪举到平胸,行了个军礼。

一直跟在载沣跟前的太监瞪着金鱼眼,扯着公鸭嗓子道:“这都反了,还没王法了!见了王爷还不下跪?”

庄虎臣冷冷的扫了他一眼,吓的他一缩脖子,躲到载沣身后,嘴里还叫着:“反了,反了!”

庄虎臣看着载沣道:“王爷体谅,新军是不行跪拜礼的,这个是朝廷的制度!下官不敢破了!”

载沣勉强的挤出点笑容道:“既然规矩是这样的,那朝廷的法度,本王也是要遵守的,本来这跪不跪的就是个虚礼,就按规矩来吧。”

庄虎臣拱手道:“谢王爷体谅。”

载振不耐烦道:“行了,别扯这么多没用的,赶紧的,进去给爷泡壶好茶,爷的嗓子都冒烟了。”

庄虎臣回头向王天纵使了个眼色,王天纵冲到门口,对载沣道:“请王爷和其他的几位大人,还有各位大人的手下都把武器留在营门口,统一保管。”然后,摊开两手等着。

载沣再好的脾气也压不住火来,跳了起来,指着庄虎臣的鼻子道:“姓庄的,你别蹬鼻子上脸!你好大的胆子,敢缴本王的枪!”

载振更是气的发疯,直接扬起马鞭对着王天纵抽了下来。突然觉得手里一空,马鞭竟然到了王天纵的手里,只见他双手各拉住一头,然后用力一扽,熟牛皮的马鞭居然断成了两截。

庄虎臣也变了脸,轻蔑的拨开指着自己的载沣的手道:“王爷,你带这么多的人,还都带着武器,到祁县做什么?”

载沣也动了真火:“做什么?你养着这么些个洋兵,你想做什么?本王要给太后和朝廷出这口恶气,杀了这些洋鬼子!”

载振皮笑肉不笑道:“姓庄的,你把这些洋鬼子当亲爹孝敬,可朝廷没那么多的米饭,老子今天要宰了他们,也省点粮食,给你这个粮台减轻点负担不是?”

庄虎臣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你们要杀俘虏?可以!有太后和皇上的旨意吗?有军机处的文书吗?”

载振怒道:“你少他娘的拿军机处压我!你爷爷不吃这一套!我说姓庄的,你的洋爸爸给你什么好处了?你就这么护着他们?”

庄虎臣被气的直想一枪崩了他,突然眼前一阵白光,原来是个西洋记者正在抓拍,镁粉燃烧的强光把眼睛给刺激了。这才猛然想起,还有这么多的记者在呢,一定要保持风度。

庄虎臣突然变了脸,挂着标准的露出八颗牙齿的迷人笑容道:“回贝勒爷的话,下官没有洋爸爸,下官的爸爸是打死洋人司令官的时候为国捐躯的。”

载振被他这不当回事的笑容是着实气糊涂了,深深吸了口气道:“哦,我还忘了,你是功臣的后代!这样你就更该死了!不但是不忠,你还不孝!把你爹的脸都丢尽了!”随即扭过头,对着后面的义和团和亲兵叫道:“都给我冲,把这些洋人都杀光#涵敢阻拦的,统统宰了!”

后面的义和团和戈什哈,喳喳忽忽的就要往里冲,突然“砰”的一声响,只见庄虎臣手拿一把象牙柄的左轮枪,枪口还冒着袅袅的青烟,他英俊的脸上满是倨傲的神情,大叫一声道:“我看谁敢?”

第一百零六章 杀俘 (下)

庄虎臣的枪一响,把这些旗人大爷给吓住了,楞了半天。突然,一个脸色青黑,瘦的两腮都塌陷的年轻人,冲到庄虎臣面前,用手枪指着庄虎臣道:“你他娘的反了天了?敢在咱爷们面前开枪?”

庄虎臣冷冷的看着他,缓缓道:“我最讨厌有人用枪指着我的头!”声音虽然不高,但是话里都结着冰凌茬子,让人心寒。

这一脸烟容的人是辅国公载澜,今天闹的这一出杀俘虏就是他撺掇的。现在一看要呛起了火,那不出头也不行。现在被庄虎臣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但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又不能掉了架子,所以强撑着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小小的道台!我们家下三等的奴才都比你尊贵#旱好听点你是个钦差,说难听的,你不过就是我们爱新觉罗家的一条狗!”

庄虎臣的眼睛开始发红充血,什么也不说,只是死死的盯着载澜的眼睛看。

载澜躲了一下他的目光,嘴硬道:“看什么看!你就是一条狗!一条喂不熟的狗!”

王天纵的手已经握在枪柄上,眼睛冒着火,正要掏枪,手被人压住了,回头一看,是一脸木糊的李贵。李贵被庄虎臣派到俘虏营,做了这些看守的头儿,今天一直在冷眼旁观。

李贵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小茶壶,壶嘴里还在冒着热气,他对王天纵诡异的一笑,然后低声道:“师傅,我来吧。”

王天纵笑了笑,把枪又揣了回去。

俘虏营门口,好几百口子人都在沉默,只有那些中、外的记者,在拼命的抢着这难得的镜头,镁粉燃烧的强光此起彼落。空气里多了些呛人的味道。

李贵扯着嗓子喊道:“哎,让一让,让一让啊!”扭着水蛇腰从人缝里挤到跟前。

载澜看着这个一脸迷糊相的半大小子,觉得好象有点熟悉,也没理他,又转过脸,看着阴森森的庄虎臣,那把枪还顶在庄虎臣的额头上。

李贵看着载澜。恭顺的打了个千道:“国公爷,你老人家什么时候来了?哎呀,你看,小人这双狗眼啊,真该挖了当炮踩!楞是没认出您来?”

载澜觉得好象是有点认识,又搞不清楚,不耐烦的接了句道:“你他娘的谁啊?跟老子瞎套什么磁?”

李贵笑的小眼睛都看不见了,把小茶壶捧到他跟前道:“爷啊,您是贵人多忘事啊!你先喝口水,润润嗓子,看看,爷您真辛苦了,这衣服全是土,我给你掸掸!”说罢,一手捧着茶壶,另外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个脏的都看不出颜色手巾,就要往载澜身是打。

载澜厌恶道:“滚,滚,你到底是谁?”

李贵笑道:“爷,您真不认识小的了?在祁县的时候,小的还给您送过新衣裳呢,那时候,您从北京城出来,穿的象个抗麻包的力巴`````”

载澜好象有了点印象,但又听他提起自己走麦城的事情,不禁也是脸上一红。

李贵把茶壶往前一送:“爷,您先喝口水啊!”

“啊”的一声尖叫,茶壶翻了,滚烫的开水浇到载澜拿枪的手上,枪一下就落了地。还没来得及骂人,猛然发现有两只枪已经顶住了自己,心里一惊,刚一抬头,庄虎臣的枪已经指到他的额头,而李贵变戏法一般手里也多了一把花旗国的六子转轮,这把枪居然塞到他的嘴里,让他连骂人的话都给堵回去了,现在只能在喉咙眼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庄虎臣还是冷冷的声音道:“你有本事就再说一遍!就说我是爱新觉罗家的一条狗!”

李贵的笑容也不见了,又恢复了平常的那种木糊相。

这突然的剧变让这些满州王公都傻了,片刻间就主客易位,被枪顶着脑门的就变成了载澜。

载振一见,也急了眼了:“庄虎臣,你他娘的,敢对宗室下手?你真的要造反?”

庄虎臣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吓的他也往后退了几步,这半吊子钦差手狠是出名的,义和团的黄莲圣母,那是何许人啊,他都敢放一枪,刚简安,那是刚毅的亲侄子,那时候刚毅还是军机大臣呢#蝴说宰就给宰了,要是这二百五发起疯来,那还真不是玩的!更别提,这里还有二千多眼睛冒火的绿营和武卫军。

大营里,静的怕人,几千的人,硬是没有声息,只能听见按快门的“喀哒”声。

突然,一个四十多岁,身材魁梧的男人,穿着义和团的衣服,挤到跟前,扯着嗓子喊:“国公爷,别怕,本仙给你做了法了!你现在刀枪不入!”

庄虎臣被他这一嗓子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心里暗道:怎么什么事情都有义和团的来掺乎?

王天纵抬手一枪,“砰”的一声响,只见那个义和团的大师兄,脑袋象个被锤子砸烂的西瓜,红的白的都流了出来,天灵盖都被掀飞了。

王天纵吹了吹枪口的青烟,轻蔑的道:“哼,刀枪不入?”

庄虎臣回头冲着武卫军的士兵道:“来人,把他给我捆了!”

几个早就运了半天气,就等着动手的兵,冲上去,把载澜按在地上,细麻绳给捆了个四马倒攒蹄,手和脚在背后绑到了一起,又用粗绳挽了个麻核桃,给塞到嘴里。

载沣也被惊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指着庄虎臣道:“庄虎臣,你别以为有荣禄给你撑腰,你就敢不把咱爷们放眼里!这大清的天还是姓的爱新觉罗!”

庄虎臣一楞,猛然想起,自己用的枪是荣禄给的,也难怪他把自己当成了荣禄的私人。

庄虎臣也不理他,回头对着武卫军的队伍叫道:“执法官!”

执法官穿着崭新的德式军服,只是戴的还是泥金顶子的大帽子,见了庄虎臣,把西洋战刀举到鼻尖,行了个新式的举刀礼:“执法官萧冷参见钦差大人!”

庄虎臣故意问道:“持械冲击军营,是个什么罪过?”

执法官高声答道:“按军法,持械闯军营的,当斩!”

庄虎臣冷笑道:“好,给我听清楚了,把这些人的兵器都给我下了#涵敢抗拒,格杀勿论!”

几百名如狼似虎的武卫军和绿营兵勇,一听钦差下了令,都蜂拥而上,这些满人王公哪见过这个?刚才大师兄被一枪爆头,早就被吓破了胆,一声不吭就被下了枪。后面的亲兵和义和团有的手脚慢点,或者是眼神里略微有点不善的神情,立刻就被他们饱以老拳。不多时,几百人都被圈到了俘虏营里。不少人,都被打的鼻青脸肿。

载振虽然被缴了枪,但是旗人大爷的脾气不改,肉烂嘴不烂,对着庄虎臣吼道:“姓庄的,你有种!等爷回了西安,整不死你!”

庄虎臣不屑道:“拉下去,二十军棍!”

载振脸色一变道:“你敢打本贝勒?”

庄虎臣乜斜了他一眼,理都不理他,几个兵勇上去就把他拖到一边,只见他用脚在地上一边蹬,嘴里一边骂道:“庄虎臣,你个狗娘养的,该敢你家贝勒爷?老子和你没完!”

庄虎臣冷冷道:“喜欢骂人?随便!再给我掌嘴二十!再敢骂一句,加二十!”

不多时,只听见军棍的“扑、扑”声和载振杀猪般的嚎叫,但是骂人的话是一句也没有了,二十军棍打完,他已经是如同一滩烂泥,这些兵士还没算完,皮掌子套在手上,两个兵架起他,“啪、啪”的左右开弓,这下,他连喊叫声都没有了,只是死尸般被打的脑袋两边摇摆。等到执法官汇报用刑完毕以后,他的脑袋已经肿了好就圈,看着比猪头大了。

庄虎臣发落完载振,又冷着脸看着被捆成粽子的载澜,讥讽的笑道:“现在该说说你的事情了!本官是奉旨的钦差,按《大清律》,戕害钦差罪同弑君!你自己说,该怎么处置你!‘

载澜满眼的恐惧,又说不出话来,只是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象是待宰的狗。

庄虎臣不再搭理他,高叫道:“来啊,给我请王命旗牌!”

钦差仪仗摆开,王命旗牌高悬。

“通!”的一声,第一声追魂炮声响起。

载澜的脸色已经变了煞白,比死人还难看。

第一百零七章 到底谁是条狗

载澜被两个膀大腰圆的武卫军兵丁给拖到一个土台子上,几个小兵手脚麻利的在地上钉了个木头架子,然后把他绑了上去,嘴里的麻核桃也被掏出来了。

这个时候,他也不知道哪里来了勇气,扯着嗓子叫骂:“庄虎臣,你个狗娘养的!有本事你就杀了国公爷,老子是道光爷的骨血,我阿玛是敦郡王!碰掉爷爷一根寒毛,老子让你竖旗杆!”

赵驭德有点含糊了,悄悄问道:“少爷,真杀啊?这可是皇亲国戚啊,杀了怕是要惹祸的!”

庄虎臣咬着牙发狠道:“杀#蝴就是玉皇大帝的外甥,如来佛的爹,今天也非砍了他不可,谁也别劝我!”

庄虎臣现在脑袋里就一句话在翻滚:你就是一条狗,一条爱新觉罗家的狗!

自己自打穿越到大清朝,一直感觉还是比较良好的,虽然也遇到些麻烦,甚至是生命的危险,但是一个不入流的小策划人,能混到钦差副使,又总揽了全国的钱粮供应,要钱有钱,摇面子有面子,真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荣禄、赵舒翘、桂春这样的军机大臣、大学士,见了自己都一口一个“纷卿老弟”,叫的亲切无比。在娘子关更是一手遮天,即使武卫军按照制度是行新式礼节的,可是上至统领、统制,下到普通兵勇,哪个有胆量敢见了老子直着膝盖站着?还不都是跪地参见?

今天被载澜一语道破天机:你不过是条狗!是啊,自己就算混的再风升水起,一个汉人,在这些满州王公的眼里,还不就是一条给他们满人看家护院的狗?就算你这条狗再忠心,咬人咬的再凶,叫的再大声,可一但不合主子的意了。那就是杀狗烹肉,被人当了冬天进补的一道大菜。庄虎臣今天是又羞又恼。纵然后果再严重,也非砍了载澜不可。

赵驭德见说不动他,又趴到杨士琦地耳朵边嘀咕道:“我说老杨,你也不劝劝少爷,他正在火头上,真要弄出大事儿了。可怎么收场?

杨士琦笑咪咪道:“我的赵老东家,你把心放肚子里吧,大人早有算计,这载澜也是够讨厌地,杀了也就杀了吧!”

赵驭德疑惑道:“你们俩捣什么鬼?这是国公啊。凤子龙孙,能是说杀就杀的?”

杨士琦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就放心吧,大人办事有板有眼,别看年龄不大,说句你不爱听的话吧,可比你赵东家老成!”

载澜还在不住声的骂,庄虎臣也懒得听,不屑的看了远处被捆地结实的他。自语道:“死到临头,还敢嚣张?”

俘虏营里,载沣、载振和几百的亲兵、义和团被绿营兵、武卫军围着,一个个都是蹲在地上。闷声不响的看着。这些人都是跑了几百里地的,身上满是尘土,刚才又是被臭揍了一顿,好多人都是变了灰熊猫,青肿着眼圈。现在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哪敢吭声?自己是人家手里地行货。轻咳嗽就是罪过!敢多说废话那马上就是一顿胖揍,何必触那个霉头?现在这些平日横的没边的满州王公才明白康熙朝的“布衣宰相”方苞的那句“平生不知王侯贵。如今方晓狱卒尊”的味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但是心里已经把庄虎臣的祖宗八代都问候了一百遍。

外面一匹快马飞一般的冲到俘虏营门口,马上一个瘦干干地人,正是陈铁蛋。他扯着嗓子叫道:“大人,大人,紧急电谕!”

听见这个,蹲在地上的八旗和义和团又是一阵骚动,开始交头接耳。结果立刻就被看守们上去一阵拳头、枪托,打得再也不敢言声。

庄虎臣接过电报稿,看了几眼,嘴角挑起一丝冷笑,递给杨士琦道:“你念给他们听听!”

杨士琦接过看了看,也是轻笑而已,随即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钦差宣力副使,道员庄虎臣者,抚慰军前,至三军用命,屡建奇功,亲善友邦,遵万国公法,竖我大清文明礼仪之邦于泰西今朕闻有宗室不肖,妄残西邻以图一逞,特授命该钦差以全权,军前便宜行事,如有欲戕害俘虏,擅自杀戮者,即可自行处置,朝廷不为遥制!该钦差宜体察天心,必不可失我大清睦邻友好之念!钦此!”

这份电报是以光绪的名义发的,但是傻子也知道,这必然是太后地意思!军前便宜行事,那就是按照军法处置了!此刻,这些满州王公压抑不住悲愤,都是哭嚎起来:“太后”、“老佛爷,您不能啊”

载澜也再不复刚才的骄狂,成了锯了嘴的葫芦,哪里还敢再骂半声?

“咚!”第二声追魂炮恰到好处的响了。

“庄大人,庄钦差!小的是猪网油蒙了心,您就看在皇上和太后地面子上,饶了小地吧!”载澜被这声炮惊的脑子也清楚了,急忙求饶,扯着嗓子对着远处地庄虎臣哀嚎。

李贵端着一碗酒,晃晃当当的走到载澜跟前,笑呵呵道:“国公爷,小的伺候您一碗!”

载澜发疯一般的摇着头道:“我不喝,我不喝,我要见太后,我要见太后!”

李贵收敛了笑容,又恢复了平常的迷迷糊糊没睡醒的样子,慢慢道:“国公爷,太后你怕是见不着了,还是想想一会儿见了阎王爷说什么吧。”

载澜还是不停的扭着身子,徒劳无功的试图摆脱绳索,可是这些绳子是越挣扎越紧,都深深的嵌进了肉里,还是兀自高叫:“我要见太后,我叫见太后,太后啊,太后啊!”

记者们都在拼命抢镜头。走马灯一般穿梭在被绑的载澜和趾高气扬的庄虎臣之间。这汉人钦差杀满州王公的新闻那是八辈子恐怕都碰不上,只有那些洋俘虏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都是趴在铁丝网上朝外面看,浑然不知自己险些成了刀下鬼。

几百的满州亲贵和他们的戈什哈还有义和团地人,此刻看见载澜的样子,都是兔死狐悲地表情,又不知这半吊子钦差会如何摆布自己,先是低声的抽泣。后来实在控制不住了,俘虏营里哭声震天。

守门的兵突然跑了过来,对着庄虎臣行了个军礼道:“报告钦差大人,有个人自称是大学士桂春,在门前通名报号求见大人!”

庄虎臣一楞。桂春?他怎么来了?这老家伙也真能下了身份,堂堂的内阁大学士,居然军前报名求见,也算是给足自己面子了。

庄虎臣一抖官服,对着杨士琦和赵驭德道:“走,咱们去接接桂相爷!”

俘虏营门口,桂春急的团团打转。荣禄接到报告,说小醇王载沣被辅国公载澜怂恿着要去杀俘虏。当时就蒙了,可慈禧已经睡下了,没人给通传,如果这些洋兵真要被杀。那麻烦就大了。当时急中生智,想起了庄虎臣和乔家合伙做着买卖,而桂春和乔家关系最是深厚,庄虎臣已经会卖他个老面子,就派人连夜敲开他的门。桂春一听。吓地脸都来不及洗。就带着几个戈什哈飞马到祁县,三、四百里的路程。老头一天一夜就跑到了,可怜老家伙六十多的人,累的下马就滩成了烂泥,靠着连灌了几口苏合香药酒,才算是从阎王爷那里吊回了命,现在还是一脚鬼门关里,一脚鬼门关外呢。

庄虎臣老远看见桂春面色惨白的站在门口,说是站那是好听地,实际是被两个戈什哈架着才没软瘫在地上。

庄虎臣急忙快走两步,见了桂春满脸堆笑道:“老相爷,您来也不派人知会下官,下官好出城三十里迎接您呐!”

桂春勉强调过气息,无力的摆摆手道:“事情紧急,钦差大人,咱们也不弄这个虚礼数了,进大营吧!”

庄虎臣亲手搀扶着这半死不活的老头进了俘虏营:“桂爵相,您先进屋歇会儿,等下官办完了手头的差使,再陪相爷说话。”

桂春急忙拉着他道:“庄道,老头子跑了几百里,为了什么,不说你老哥也明白,现在我看,也没出什么大事儿,就让我把人带走算了。”蹲在地上的载沣头一个看见了桂春,眼睛一亮道:“桂大学士!桂相爷,我是载沣啊!”

载振更是如同见了亲人,瞬间就泪流满面,扯着嗓子喊:“桂相爷!我是载振啊,你要救我啊!”声音带着哭腔,嘶哑的如同吃了辣椒的狗熊。

桂春苦着脸道:“庄大人,卖老朽个面子,就饶了他们吧,都是天潢贵胄,这也不成个体统啊!”

庄虎臣淡然一笑道:“桂相爷,您先歇歇,这里的事情您就别操心了。”

桂春也有些恼了,一个四品地道台平常想见他一面,那都难如登天,今天自己给足了面子,居然他还不买帐,说话也恢复了平日的气度:“庄道,军中的事情,本阁论说是不应管的,但是受荣中堂和军机处之托,本阁不得不说几句,这大军还是朝廷地大军吧?莫非庄道当了自家的私产?汉员不请旨就处置宗室,这国朝三百年还没这样的例子,本阁想请问贵钦差一下,你到底是何居心?”

庄虎臣也火了,这老家伙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说自己拥兵自重,就差直接说庄虎臣要谋反了。

庄虎臣拿出电报,递了给他:“桂相爷请看,朝廷已经有了旨意,下官是遵旨而行,莫非下官遵旨是错了?桂爵相的意思是让下官抗旨了?”话虽然声音和缓,但是里面地骨头也够膈人地。

桂春的脸色马上就变了,电文地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他差不多就能从电报上看到太后气的一张保养的没有半点皱纹的脸都扭曲狰狞,现在是暗自后悔,自己是吃错了什么了,巴巴的跑了几百里,趟这趟混水做甚?这些日子,虽然太后没有说什么。但是明里暗里从庆王和荣禄的态度上,也能看出。大阿哥失势,废了他是早晚地事情,光绪皇帝又没有子嗣,宗室都盼着小醇王能生个儿子,承袭大统。要是现在醇王被宰了,那爱新觉罗家的近枝血脉就算是断了。兹事体大。也不敢多想,就舍了老命往祁县跑。现在情势看来不妙,太后在气头上,这庄某人年轻气盛,又是圣眷优隆。父子两代都是杀人魔王,正是不知天高地厚地时候。载澜、载振这些人平日是个什么德行,自己是一清二楚,他们带了几百的人跑到这里会是如何的张狂、跋扈,那是用脚指头都能想的明白,现在估计已经把庄虎臣这半吊子惹毛了,这庄某人现在又有电谕在手,怎么会轻易放过他们?这如何是个了局?

桂春怎么说也是在官场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脑子转的飞快,马上和颜悦色道:“庄大人,老朽知道你地繁难,这些人都是些不懂事的。不过毕竟都是满州的哈喇珠子,太后和皇上的至亲至爱的人,难不成都杀了?太后也是一时地气,等气平了,还不是该是亲的还是亲的。该是热的还是热的。庄大人,你老哥的忠心和才具。那是满朝皆知的,前途不可限量啊!可是,你想想,如果你真把他们杀了,等太后和皇上将来一天平了气,又想起他们好处的时候,你老哥怕是有难了!自古疏不间亲,更何况杀亲?毕竟他们还没做出什么不可收拾地事情,你就抬抬手,全了太后和皇上的骨肉之情,自然是有你的好处的!”

庄虎臣一楞,扭头问杨士琦道:“哈喇珠子是什么意思?”

杨士琦笑道:“桂相爷说地国语,满州话里哈喇珠子是小孩子的意思。”

老头一翻话,有威胁,有利诱,偏偏还说的委婉动听,不由人不佩服。杀俘虏的行为在他嘴里,那就是小孩子的游戏罢了。不过这也不算桂春地发明,当年乾隆朝,五王爷弘昼公然截了皇杠,满朝震动,御使地弹章雪片般飞,朝野上下一片喊杀声,结果到了太后那里,一句轻飘飘的“这不过是兄弟拿哥哥地钱花花罢了,值当个什么?”就给搪塞了。军国大事到了满清原来都是小孩子的游戏而已,有这样的土壤,也难怪慈禧能弄出来与西洋十一国开战的惊人壮举。

庄虎臣仔细打量着这老头,他生的短短的扫帚眉,下垂的三角眼,人中也不长,按照相书上说,是十足的倒霉相,可人家却混到大学士,位极人臣,看来这算命的东西信不得。

庄虎臣哈哈笑着拱手道:“桂相爷说的透彻,下官受教了!这些人,您都带回去!”

桂春终于露出笑容道:“老朽谢庄大人了,今天大人给老夫这个面子,兄弟承情了,今后必有所报!”

俩人如同牲口贩子买牛马般谈好了价钱,都是相视莞尔。

“咚”的一声炮响,把桂春吓了一跳,忙问道:“纷卿老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执法官小跑着过来,见了庄虎臣和桂春,行了个举刀礼道:“报告钦差大人,时辰已到!”

庄虎臣冷冷道:“我去给他送个行!”

桂春拉着他的手道:“庄道,不可啊!”

庄虎臣笑着道:“些许小事,相爷就别管了,别人都饶得,这载澜要杀我,下官气量狭小,是万万饶不得他!”

桂春本来还想劝劝,但是看着庄虎臣眼睛里的血丝,只得叹了口气,不再言语,别把他弄火了,榆林堡恶少脾气一发,把所有的人都宰了,那就更没法交代了。

庄虎臣拿过一碗酒,走到还在拼命哭叫的载澜面前,笑着道:“国公爷,兄弟敬你一碗,送你上路。”载澜哀求道:“庄大人,钦差大人,小的糊涂,小的发昏,您大人大量,求您看在小的是道光爷的亲孙子的面上,看在我死得早的阿玛的面子上,看在大清列祖列宗的份儿上,饶了小的一命吧!”

庄虎臣嫌恶的白了他一眼道:“我只是条狗而已,狗这个东西,谁对它好,它帮着谁,谁敢踢他,就咬死谁!”

载澜面如死灰道:“小的混帐,小的说错了话,得罪了大人,大人莫怪,小的才是狗,小的是条癞皮狗!您就把小的当个屁,放了吧!”

庄虎臣冷笑道:“现在求饶了?晚了!这些话,你留着和阎王爷说去吧!别这么怂包蛋,喝了这碗酒,唱个曲,死也死得象人男人!”

载澜拼命的踢腾着道:“我不要死,我是道光爷的孙子,你不能杀我!桂春,桂相爷,你救救我啊!”

桂春把脸扭到一边,装没听见。

庄虎臣乜斜了他一眼,把碗摔到地上,高叫一声:“行刑!”

两个武卫军的军官小跑到木桩子边,大营也没有刽子手,这些兵就用雪亮的西洋战刀当鬼头刀使唤。

庄虎臣背着手,看都不看就走了,耳边还听着载澜嘶哑的嗓音喊着:“桂春,你个老王八蛋!你敢见死不救!庄虎臣,你个狗娘养的,老子就骂你是狗了,你这条狗!”后面再也骂不出声了,武卫军的军官麻利的把他下巴给摘掉了,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雪亮的战刀映着阳光,从空中劈落,鲜红的血液泉水般喷涌出来。

桂春的脸也变得煞白,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庄虎臣笑盈盈的走到他跟前道:“来,桂相爷,咱们今天好好喝两杯,今天真是高兴啊!”

第一百零八章 打你还得谢谢我(上)

桂春满心的忧郁,自己亲自跑到了祁县,结果还是被杀了一个辅国公,堂堂一个公爵被杀,那是好玩的?可是又发作不得,人家是奉了旨的,到哪里都说得嘴,这下玩笑开大了,回去见了荣禄和太后怎么交代?庄虎臣再三再四的请,这酒也喝不下去,一拱手算是道别,带着这几百人悻悻而去。他们一出了俘虏营,大营里的兵就开始哄堂大笑。外面的人听了真切,恨的咬牙却又羞臊满脸。

赵驭德却是一脸的阴沉,看着嘴角还挂着讥讽笑容的庄虎臣,把他拉到一边轻声道:“少爷,你这祸闯的大了,杀了一个公爵,还打了这么多的皇亲国戚,你就是再大的功劳,怕也难过了这一关啊?人家关起门吵翻了天,和太后、皇上也还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你何苦呢?”

庄虎臣平静的道:“你放心吧,这样的狗东西,杀一百个也就杀了!”

杨士琦也凑了过来道:“大人,杀了载澜倒不值得什么,不过今天把小醇王和振贝勒可得罪的不浅啊!这怕是要惹祸遭灾的!”

庄虎臣笑道:“我的好哥哥,我的大叔,你们尽管把心放到肚子里,我惹祸的事情多了,那刚简安不还是刚毅的亲侄子吗?我杀不也杀了?谁又能把我如何?”

赵驭德无奈的摇头,又指着杨士琦道:“你啊。你啊,少爷年轻,你应该是个晓事地!杀了个国公,你居然说杀了不值得什么?”

庄虎臣和杨士琦相视一笑,赵驭德被他俩给笑迷糊了,问道:“你们俩搞什么鬼?”

杨士琦也不答话,还是看着庄虎臣道:“这眼下得罪了醇王,他可是要当太上皇的主,纷卿兄有什么办法应付?眼下看,倒还不妨事。长远来说,得罪了他,怕是不妙啊!”

庄虎臣指着那群兴奋的中、外记者道:“杏城兄,你看见没有。摆平醇王和振贝勒就着落在他们身上了。哼,那群废物,打了他们,还得让他们说声谢谢!”

杨士琦和赵驭德看了看那群摆弄着照相机的记者,这下俩人都有点犯迷糊了。

过不多时。所有人都明白了,庄虎臣感情还是老一套,拿银子说话,谁让他钱多呢?几十个记者,中国的、法兰西、英吉利、西班牙、美利坚的,说着乱七八糟的语言,庄虎臣找了个既懂法语又懂中文的美国记者当了翻译。这时候,欧洲人要是不会说法语。那肯定就是乡下刚进城的,而美国也不是后世那个世界警察,在欧洲人眼里,都还是些不开化。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就连美国地上层人士和知识阶级,不会说法语或者是西班牙语,那都没脸在社交场合混。庄虎臣搬来了几大箱子的银子,又一手拟了好几份电报稿。有直接发给荣禄的。有发给汤竟轩和寿元转交庆王的,还有一份是给这些记者们地。这场热闹着实不浅。这些洋的土的记者,先是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然后看见箱子盖打开,雪花台州足纹上那洁白的银霜,光闪闪得晃的人头晕。看见银子,那自然什么都好讲了,接着就是讨价还价了,最后结果肯定是各龋葫需,弹冠相庆。然后开始记者开始有秩序地排队,领封口费了。

这些记者忙着领银子,照相机都扔到院子外面,陈铁蛋和两个亲兵悄无声息的搬过了三架。照相机这些坏小子都会使,这都是跟着大格格容龄学的,现在派上了用场。正在有的记者已经领了银子出门,其他的在走廊排队的时候,几架照相机同时闪光了。记者们吓了一跳。庄虎臣一看,也哈哈笑着出了门,把这些记者都召集到院子里,拱手道:“各位记者朋友,兄弟知道各位都是有职业道德的,既然领了本大人的银子,今天地事情必定会按照兄弟交代的写!但是这个银子不是兄弟的,是祁县这些商人出的,他们这些商人拿钱出来当然要留个凭据,没办法啊,人家出了钱,不能白出,兄弟也没办法,各位谅解!”

当翻译地美国记者也是面如土色,好容易磕磕巴巴的把庄虎臣的话翻译出来,这些记者们都面面相觑。这个钦差大人年纪不大,心眼够活络的,给钱就给吧,还拍了照片当证据,今后要是敢不按他说的办,那直接就给扔到报馆,那自己算是在这一行混到头了。

庄虎臣热情地招呼道:“今天到了本大人这里,那是兄弟地荣幸,能来这么多的贵客,兄弟高兴啊!今天无论如何,要多喝几杯,晚上我请各位去相公消遣,这个地方就相当于你们外国人地沙龙,雅致的很呐!对了,这相公翻译成英文怎么说呢?咳,就说是沙龙吧!”

庄虎臣一会中文一会英语,把这些土、洋记者都唬的一楞一楞的,想不到一个中国的钦差大人居然能说这么流利的美式英语。要知道平时清朝的官见了洋人,要么紧张的连囫囵话都不会说,要么就如同见了鬼,能躲多远躲多远。

庄虎臣扭过脸,朝笑的眉眼开花的杨士琦诡秘的一挑眉毛,杨士琦暗暗对他竖了一个大指。这些土洋记者被捏了把柄,也只得由他摆布。不多时,俘虏营最大的一间房子里,摆下了几张八仙桌,庄虎臣频频举杯,挨个的推杯换盏,宾主相遇甚欢。杨士琦也是喝的兴起,官服也脱了,青衫布履,一副儒雅书生打扮。就连俘虏营的联军,今天都特别给准备了酒,平日他们吃的虽好,但绝不能喝酒的,怕他们喝多了闹事儿。今天借了这些记者地光,都是喝的面红耳赤,舌头都短了半截,仿佛觉得这当俘虏的日子还是不错的。

只有赵驭德一直在独自絮叨:“这杀了个国公,如何是好?”可是见庄虎臣和杨士琦的表现,又隐约觉得似乎不妨事,心里暗骂杨士琦,什么事情都不和自己交底,装什么大头蒜!

庄虎臣这里喝得开心,载沣和载振这些人可是一脑门的官司。尤其是载振,出娘胎哪吃过这样的亏啊?一路打马飞奔,挨了二十军棍,屁股早就开了花。疼的钻心,现在又被马鞍一磨,血已经把中衣都湿透了,脸更是肿的比猪头还大。现在恨意满胸,也顾不得疼痛。死命的打马扬鞭往西安跑。心里暗道,到了西安,不把这庄某人整死,那以后就改姓乌龟王八,总之是没脸姓爱新觉罗了。

他一路狂奔,舍了大队,独自一人先跑回了西安。西安县衙现在成了庆王临时地府邸,西安县令正在大门口站着。现在前衙还是他办公的地方,后堂则住了庆王一家,现在西安城里到处是兵,满街走的全是朝廷的大人。街面上不管闹出什么乱子,都不是他一个小小地县令能管的了的,索性也不开堂问案了。

载振到了大门口,已经是跑了一天一夜了,马已经活活累死了一匹。还没跳下来。就头一晕,载了下来。西安县令急忙把他扶起道:“贝勒爷。您这是怎么了?呦,脸怎么了?被马蜂蛰了?”

载振回过神,怒冲冲骂道:“滚开!”

西安县令弄了个没脸,悻悻的走到一边,嘴里偷偷念叨着一句故老流传的名言:“前生不善,今生知县,三辈做恶,知县附廓,恶贯满盈,附廓省城!”看来这西安县令还不止是恶贯满盈,居然附廓省城外加个有王爷当邻居,那真是倒霉到家了。

载振正要向前走,屁股上地伤疼的实在不行,又加上一路伤口被马鞍磨,不能结痂,血流的太多了,头一沉,脚一软坐到地上,看着旁边的嘴里还在念念有词的西安县令,火冒三丈道:“你这瞎眼的狗才,还把你爷爷扶进去?”

西安县令的黄胖脸赶紧挤出点笑模样,搀着载振往内堂走。

刚进了二堂,一个刀条脸没胡子的男人就赶忙过来,一把推开西安县令,自己扶着载振,恶狠狠瞪了他一眼道:“贝勒爷这是怎么回事儿?”

西安县令苦着脸道:“大总管,下官也不知道啊?”

这个大总管没胡子没喉结,明显是个太监,他白了西安县令一眼道:“没用地狗东西,出去,这内堂是你能进的吗?”

西安县令耷拉着脑袋,暗骂自己今天到底是冲撞了什么了,怎么霉运当头,好端端的已经被骂三回了。

庆王府的大总管柳阿七,原来是宫里二总管崔玉贵地表弟,被他推荐到庆王爷身边。他平日里也会巴结,没二年就混到王府大总管的位置。他现在亲自扶着载振,几个下人要来帮忙,都被他撵到一边,对着载振轻声道:“贝勒爷,今天王爷回家就看着脸色不太好,贝勒爷是不是先回自己房里歇着,奴才去把孙太医请来,先给爷瞧瞧伤?爷这是怎么了?伤成这个样子,奴才看了心里难受啊!”说着,居然眼泪就淌了出来。

载振怒道:“看个屁的太医!我阿玛在哪儿?”

柳阿七道:“王爷就在堂屋呢!”

载振把牙齿咬的“嘎吧”响,狠狠的道:“现在把爷扶到堂屋!我要找阿玛去!庄虎臣,我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一百零九章 打你还得谢谢我(下)

载振被柳总管搀扶着一瘸一拐的走进二堂。里面堂屋里庆王坐在一张景德圈椅上,宣德炉里的檀香让屋子里有一种清淡而雅致的味道。

庆王六十多岁年纪,爱新觉罗家标志性的刀条脸,细长的眼睛,不过平日保养的好,血色倒也红润,不象光绪那种棺材板相。此刻,他满脸的阴郁,眼睛里带着不易觉察的怒气和担忧。载振还没进了堂屋,就扯着嗓子喊道:“阿玛!你儿子让人打了,你管不管呐?”

庆王奕听见的他的叫声,身子开始不受控制的抖动,脸上肌肉开始抽搐,看来是气得狠了。载振看见他爹,好象突然来了精神,直起腰板叫道:“阿玛,我让人给打了!”

奕好象没听见,理都没理他,还在哆嗦。载振平日是被骄纵的没样子的,从来也不怕他爹,再加上和那桐做了联手,卖官鬻爵的时候都是自己出面,算的上是“庆那公司”的总经理了。多年来,对他爹助力不小,说话也有分量,更是不怕这个老子了。现在看他爹没反应,急道:“阿玛,你耳朵怎么了?没听见啊?你儿子被人打了!你到底管不管啊?”

奕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现在好象心情平复了许多,也不抖了,慢吞吞道:“你怎么没被打死呢?把你打死了,全家的都干净!”载振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了:“阿玛,你说什么呐?被人打的是你亲儿子啊?你还咒我,有你这样当爹地吗?”

奕从椅子上一跃而起。一脚就蹬在载振的前胸,把他当时就踢了个跟头。别说,庆王已经六十多的老人了,但是腿脚还真利索,每天两趟“布库”坚持了几十年,还真没白练。

载振被打糊涂了,扯着嗓子嚎叫:“额娘,额娘。你快来啊,我阿玛发疯了!”

老庆王福缙听见这里吵嚷,从内堂慌忙跑了出来,看见载振的样子,当时就是一惊:“儿子?你怎么了?谁把你打成这个样子?是你阿玛?”然后她瞪着奕,好象一个护雏的老母鸡:“王爷,儿子是你的。可也是我的!你就下这样的死手来打他?你把他打死算了#蝴要死了,我也不活了!就留你一个老绝户!”

大福缙是和庆王一起受过穷,遭过罪地,当年养成的习惯,奕对她倒有三分怕七分敬。见她发狠的样子,也只得叹了口气,坐回椅子上道:“老太婆,你疯魔什么啊?这哪里是我打的?”

大福缙倒也迷惑了,但是怒气更盛:“呦呵,这倒稀罕了,你是总理王大臣,又是军机大臣。咱儿子也是贝勒,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打振儿?”

载振见他娘给他撑腰,胆气更壮。恶狠狠道:“是一个混蛋汉人,叫庄虎臣!”

大福缙怒极反笑道:“好,真好!一个汉人,就敢打贝勒,真是胆包身子了!今天敢打贝勒。明天就敢弑君了!这样的混帐。王爷,你还能容他?”

载振更是理直气壮。开始火上浇油了:“这混蛋把小澜子给杀了。”

大福缙更是一惊:“谁,你是说老敦王爷家的载澜?”

载振道:“可不就是他,载澜被庄虎臣给砍了脑袋!小醇王也被他手下给打了,那可是皇上地亲弟弟啊!这混帐东西眼睛里还有朝廷,还有皇上、太后吗?我的老阿玛,您这个总理王大臣在人家眼里,更连个屁也不是了!”

奕眼睛里冒火,上去对着载振就是一巴掌,这一掌打的突然,“啪”的一声脆响。载振更是蒙了,他的贝勒脾气也发了,冲他爹叫道:“你老酒吃多,昏头了?庄虎臣打我,你也打我?”

大福缙连忙把载振拉到她身边,看着他脸上地淤肿,心疼的拿手来揉,载振脸都被打烂了,碰一下钻心的疼,“哎呦呦”的惨叫起来。大福缙突然发现他的衣服下摆上有血,急忙叫道:“儿子,你是怎么了,这怎么出血了?到底伤到哪儿了,叫额娘给你看看!”

载振推开她的手道:“别看了,我被庄虎臣那王八蛋打了二十棍子!”

大福缙彻底气疯了,冲着闷声不语的庆王叫道:“王爷,你儿子被人打成这样,你到底管不管?你要不管,我这就到行在,找老佛爷去,我去问问老佛爷,这大清的天下到底还是不是爱新觉罗家地?”

载振也开始拱奕的火道:“就是,找老佛爷去,庄虎臣这王八蛋现在有荣禄这老混蛋给他仗腰子,张狂的都不知道姓什么了”

奕“啪”的猛一拍桌子道:“你个畜生,你给我闭嘴!找老佛爷?你个畜生差点就把咱们全家送到菜市口!庄虎臣打你?他怎么不打死你,打死了你,我和你额娘也不要活了,全家死到一块,那还都干净些!你一口一个庄虎臣王八蛋,荣禄混蛋?没有他们两个,你摸摸你地头,还在不在!”

大福缙一看他变了脸,也觉得事情好象不对头,忙问道:“王爷,到底出什么事儿了?你可别吓我!”

庆王好象泻了气的皮球,颓然坐到椅子上,老泪都流出来了:“你问问,你问问你养的好儿子,你到祁县做了什么?”

载振梗着脖子道:“我做什么了,我做错什么了?庄虎臣在祁县养了那么多的洋兵,他想做什么?他是打算养寇自重,还是准备谋反?我就是要杀了这些洋鬼子,给老佛爷出口气,娘的,这些洋人把老佛爷弄地连紫禁城都住不下了,还不该杀?”

庆王看着他那个肿得大了好几圈地脑袋。又是痛恨又是心疼,啐了一口道:“你个不懂事地小畜生,你懂得什么叫养寇自重?你以为那些洋俘虏是庄虎臣养地吗?那是老佛爷养的!洋人要杀老佛爷,这些俘虏就是老佛爷的护身符!有这些人在,洋人议和的时候就不敢提发落太后的事儿了。你居然要把他们都杀了,老佛爷但凡有个意外,那咱们全家的上下几百口子人的性命就都被你给了断啦!要不是庄虎臣临机处置得宜,怕是咱们今天晚上能过地去过不去。那还两说着!”

大福缙一楞:“王爷,事情没这么严重吧?也罢,就算他庄虎臣做的对,可也不该打咱们振儿啊?他也太猖狂了!”

庆王厌烦的看了她一眼道:“这军国大事,你一个妇道人家懂得什么?庄虎臣打了他,那就算是已经按照王法处置过了,老佛爷也就不好再发落他。所谓打了不罚,罚了不打就是这个道理。要不然,就凭他的罪过,老佛爷轻了说也把他发配伊犁,只怕我这王爵也传不下去了。”

载振不服气道:“这么说。他打了我,我还得谢他了?”

奕骂道:“你个混帐,要是你谢他一声就能算完了,那我情愿你给他磕头,以后给他叫爹!荣禄的安排,桂春跑的腿,庄虎臣的处置,三个人。一个军机大臣,一个大学士,一个钦差,这人情你阿玛我欠地大了。朝廷里人情欠上容易,还上难,这些都是什么人啊?他们的人情是能随便欠的吗?”

大福缙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怯生生问道:“那,王爷。你看这事儿现在算不算完?”

载振没好气的从桌子上拿起一份电报稿子。扔给载振道:“庄虎臣把屁股给你擦干净了,这是刚才寿元给送来地。你这辈子就办对一件事,就是给这个寿元弄了个官,现在中了用啦。明天我带你去见老佛爷,私下里怕是要申斥一翻,可明面上,恐怕还要有些封赏。”

载振也是大出意料,看了电报,满脸喜色道:“这姓庄的手段高明啊!”

奕鼻子哼了一声道:“你要有他一分的本事,那你阿玛死了也就闭眼了?你们年龄相仿,今后你要和庄虎臣多亲近亲近,恐怕将来他又是一个李鸿章!二十岁的人,就有这样的手段,他要是个旗人,怕是你阿玛的总理大臣早晚就姓了庄了!”

载振笑呵呵的满口答应,突然,头一昏,载到地上。

只听见,大福缙扯着嗓子喊:“快去,快去找太医!”醇王载沣十七、八的年龄,老醇王地门风,性子软弱,这次被挑唆着来祁县闹事,本来就有点心虚。又见太后发了那样的一份电谕,更是心慌。路上几次问桂春,可桂大学士总是一副欲语又止的神情,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您可别再给你那皇上哥哥遭灾惹祸了。更是弄地他没了主张。本来他是打着主意要买太后好儿的,可老佛爷的旨意里就差说把他们这些人都砍了,马屁拍到马蹄子上,可又不知道错在什么地方,更是如同怀里揣个兔子。

他见载振眼睛滴血,拼命往西安赶,也就把心一横,撇了大队,不过他不是打算去报仇的,而是要赶紧回去,看看如果出了什么差子,好尽早弥缝。他平素就身子孱弱,而且马也骑的少,那种随着马地颠簸而身子也节律性上下起伏地法子用的不熟悉,鞭子都快抽断了,马也跑不快,还把自己累个臭死。

回到西安,又发了愁,老醇王死地早,他可不象载振还有个爹可以商量,哥哥光绪倒是皇帝,可那也是庙里的泥胎,虽受人香火,却苦无灵验。老佛爷更是在气头上,哪敢去触她老人家的霉头?没奈何,只好去敲荣禄的门了。

荣禄的大烟袋锅子在铜盆上敲的“当当”响,直震耳朵,半眯缝着眼睛又自己装上了一锅。他的习惯是装烟的活是不让下面人插手的,据说烟装的松了紧了,影响味道,还是自己动手有把握些。

荣禄手下头号谋士顺天府尹陈夔龙亲自给载沣沏好了茶,双手捧了过来道:“醇王爷,您请用茶。”

载沣强笑道:“小王谢庸庵先生了。”

陈夔龙圆胖脸上笑的眼睛都看不到了:“下官哪当的起王爷一个谢字。”

小醇王眼巴巴的看着荣禄,见他还是没有说话的意思,只得道:“荣中堂,小王有个难解的疑惑,望中堂教我。”

荣禄这才放下烟杆,笑道:“奴才哪有什么可以教醇王爷的,奴才是带兵的丘八出身,王爷要是有学问上的事情不明,自可以去求教赵中堂,他可是两榜进士,翰林出身,那学问可是大了。”

载沣见他东拉西扯,也是着急了,扑通就跪在地上,带着哭腔道:“中堂救我啊!”

荣禄急忙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拉着他的肩膀要把扶起,小醇王是说什么也不起来:“中堂不救小王,小王就跪死在你这里。”

荣禄叹了口气道:“王爷啊,你起来吧,王爷莫怕,你头上的雷已经有人给你挡了。”

载沣又惊又喜道:“中堂,是哪个救小王的?可是小王到现在还知道到底是犯了哪条,老佛爷为什么如此的生气?”

荣禄笑道:“王爷,你也太糊涂了,那些洋兵是庄虎臣预备着议和的时候给太后她老人家挡雷的,你们要杀他们,岂不是要置太后于咱们这些臣子不忍言之境地?还好啊,总算是有人给你把事情抗下啦,替王爷你挡灾的就是庄虎臣。”庄虎臣三字一字一顿。

载沣一楞:“是他?不大可能吧?”

荣禄把一份电报稿子递给了他,他看得眼睛都直了,手颤抖着道:“他当真是这么办的?”

荣禄笑着用戏文里念白的口气道:“当真!果然!哈哈!”然后拉着载沣亲切道:“醇王爷,你和别个不同啊,这次老佛爷着实的恼了,连皇上都受了申斥,今后大清的天要靠你来撑,可万万不可再如此孟浪了。”

载沣激动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也难怪他激动。本来一场杀俘的闹剧,经过庄虎臣的生花妙笔,居然变成大清皇帝、皇太后派遣光绪之亲兄弟醇亲王载沣携贝勒载振及一众大臣,前往大营慰问联军俘虏,并向联军官兵宣谕我大清皇太后、皇帝与西洋各国万世友好之意,并赠送慰问品肉类、粮米、菜蔬若干,联军官兵俱称颂我大清为文明、礼仪之邦云云。

荣禄哈哈大笑道:“醇王爷,您就放心吧,一天的云彩都消散了,今天老佛爷看了这封电报那是连叫了三声好!哈哈,王爷,怕是太后对王爷你还有些封赏怕也说不得啊!”

三人都是笑得开心,载沣的眼泪都滴到下巴上了,只是心里暗想,欠庄某人这诺大个人情,道声谢谢恐怕是还不上的,这朝廷里的人情可是随便能欠得?

第一百一十章 一个小目标

庄虎臣被大营里的起床号给吵醒了,头疼欲裂,昨天实在是喝的太多了。那些记者,看着斯文,喝酒可不含糊,几十个中外记者,都是拿着汾酒当凉水,看来都是些沙场老将,“酒精”考验过的。大营的军官当陪客,被喝趴下十多个,庄虎臣更是喝了吐,吐了接着喝,还没到半场,已经是人事不省,怎么被抬到床上的,也记不起来了,更不知道昨天晚上到底上了些什么菜,只记得见人就举杯。

现在头疼的连想再睡个回笼觉都不行了,叫亲兵送了杯浓浓的热普洱,又拿滚水烫了个手巾把子擦擦脸,才多少强了些。睡不着,又不想起来,就随便找了本乾隆版的《三国演义》翻了翻,这线装书都是竖版的,而且又是繁体,看得累得慌,没瞧几眼,就给扔到了床角。百无聊赖,心里突然觉得不舒服。自己这些日子又是忙着开钱庄发财,又是忙着打仗,这又颠颠的给这些旗人大爷擦屁股,脚都不沾地。今天总算偷得浮生半日闲,可偏偏没那个享受的命,却又人闲心不闲了。

自己这些日子穷忙活,到底是为了什么?本来刚穿越的时候脑子一片空白,整日浑浑噩噩,光熟悉环境和适应自己这个前世的身份就过去了俩月,又赶上准备娶媳妇,结果堂还没拜完,义和团就来了。好容易把义和团打跑了,就碰上慈禧了。遇见了她们这帮子特殊地难民。自己也曾经是心内窃喜,觉得有了翻云覆雨。改天换日的机会,甚至动了拿一包耗子药,结果大清朝地念头。后来的事情几乎就是随波逐流了,根本就是被命运推着走,也知道,这天下的大势,根本不是不是杀一两人就能改变的。光绪和慈禧死了,自然会有人接上班。而且看样子,肯定还是爱新觉罗家的某人,换汤不换药。

自己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做的时候都是很兴奋,成功后更是得意忘形。十足的暴发户嘴脸。现在看来,这些事情有意义吗?本来是打算把大清朝一脚踹到坑里,再亲手填把土。现在看来,自己做地这些事情好象正好翻了个,似乎是给这个垂死的人送了一碗人参汤,虽然不治病,但起码可以让他吊着半条命,不至于眼下就断了气。难道老天把自己送到这清末。参与这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就是图个好玩?或者就是为了给大清王朝再延续个几十年的阳寿?

自己如果不弄清楚今后要干什么,恐怕至多就是另外一个李鸿章,当当裱糊匠。眼下看。仗打的也顺手,轻松胜了两阵。可是自己比大清朝哪个人都明白,现在的联军可是不代表列强地真实水准的。现在的八国联军,基本上可以说是乌合之众,虽然训练还算有素。但是先天不足。各国互有私心,彼此不服统属。政令不一,又缺乏必要的物资储备。但是李鸿章的电报里说,俄国、日本都是强烈要求大举增兵,德国也有增兵的念头。

如果自己再胜两仗,会不会让洋人真的发了狠,拿自己当了劲敌,对了真格的。别地不说,光东北的十七万俄军一但南下,自己就吃不消。李鸿章的电报让自己从娘子关撤军,虽然觉得他老糊涂了,这样断不可行。但是他有一句说的有道理,凭你庄虎臣一人之力,能挽泰山于将倾?凭娘子关之险,再加上自己比这个时代先进十多年地堑壕战,是可以守得一时。但是真的能凭这些东西抵抗全世界所有的强国吗?那不是痴人说梦又是什么?

慈禧脑子一发昏,和天下万国开战,那份战书倒是颇有几分黑色幽默的味道。连敌人是谁都不明确的指出,而是一口一个“吾等”、“彼等”,感情在老佛爷地眼睛里,除了大清,所以地外国人都是敌人,与全世界开战的壮举,古往今来,还真地没有哪个君主有此等的豪气。可是洋人一打进北京城,她跑的比兔子都快。

议和是肯定的了,如果不议和,还真能让这仗没完没了的打下去?现在的局面可以说危险到了极点,也微妙到了极点。日本,借用被砍了头的载澜的话说,是条喂不熟的狗!岛国意识和狭小的领土、贫瘠的土地、匮乏的资源,让它大陆的土地万分渴望。俄国就象狗熊,对于领土的贪婪永远没有止境,不管眼前的土地是肥沃还是寸草不生,就象狗熊见了玉米棒子,管它什么样的,先掰了再说。所以,这两个国家对瓜分中国最有兴趣,增兵的呼声也是最高。德国统一时间不长,虽然强盛,但是总觉得缺乏殖民地,需要寻找原料供应地和新的倾销市场,所以也闹着要增兵,希望瓜分中国的时候多分一份。

而英国现在,日不落帝国的名声犹在,只是早已不复全盛之时的嚣张,各个殖民地没少给它找麻烦,所以再对开疆拓土,已经没了什么兴趣,扩大海外贸易,保护经济上的统治地位和特权才是实实在在的,法国则对德国没什么好感,毕竟一个号称欧洲陆军第一强国的国家被一个才统一没几天的德国,打的找不着北也不是什么有面子的事情,再加上法国是共和国,民意是非常重要的,而法国老百姓基本上的态度是德国支持的就是我们反对的。美国,作为后起之秀,它更需要一个有购买力的市场,美洲的市场还没搞定,暂时对瓜分遥远的中国,兴趣不大。况且大清平常也算是很听话了,如果俄国、日本、德国控制了这里,那么今后英、法、美在远东说话的时候底气怕是都不足了,所以他们强烈反对瓜分中国,但是在这里大捞一票,那绝对是没意见的。

庄虎臣对这段历史还不算陌生,自己是打了几场胜仗,也觉得过瘾,但是如果因为自己的原因,这些本来各怀鬼胎的列强真的合成一股,铁了心的瓜分中国,那怎么办?这样的结局想一想就头皮发麻。自己的参与,到底是让事情往好里发展,还是变的更遭,真的没把握了。

议和就议和吧,但是一想到那份《辛丑条约》,心里就觉得憋闷。一个老女人吃错了药,就得全中国四万万五千万人替她去受罪#耗万万五千万?这不就是庚子赔款的数目吗?全中国一人一两,这赔的哪是银子啊?这分明是全中国人每人被人劈脸一巴掌,还顺带着被人吐了口唾沫,一百年都洗不干净的耻辱啊!

庄虎臣突然自嘲的笑了,既然自己不知道大的事情怎么发展,起码议和的时候不要让这个屈辱的数字出现吧,哪怕是少一百两,哪怕是一两,就算是少一个铜板,也值得去拼了这条命!形式主义吧?没多大实际价值吧?让后人去笑吧,只有当局者才能深刻的体会到那种深入骨髓的痛楚。一种被人当街泼了一身大粪,在周围看客的哄笑声中既又不能还手又不能躲避的无力感和屈辱。

就把这个当个小目标吧,庄虎臣心里暗道。

外面联军俘虏唱着歌开始跑操,这是他们的习惯,就是到了俘虏营也没改变,庄虎臣还特许他们可以升国旗,每天太阳一出来,洋兵第一件事情就是升国旗。庄虎臣从床上跳下来,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洋兵整齐的步伐发呆,看看他们,再想想自己手下的那些胡子兵、娃娃兵,真是气馁。可也没办法,他们也就是这样的材料了,没有鱼翅、燕窝,只有萝卜、白菜,那就看厨子的水平了。

庄虎臣用把青盐蘸到前端被撕成一缕缕的柳树枝上,这就算是牙刷了,把牙擦了擦,把衣服穿好,又走到窗户前发呆。看见洋人升国旗的那种自然的崇敬和骄傲,让自己想到以前的时候,在天安门前看升旗的那些人的表情。什么时候,中国人能有了国的概念,而不是那种“朕即国家”的混帐话,到那时,还有谁有胆量欺负这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一人一口唾沫就淹死了他!

赵驭德突然从窗户口冒了出来,差点就和庄虎臣撞了鼻子,俩人都是哈哈一笑。赵驭德现在对这个少爷现在也是服了,杀了个公爵,那么大的事情,居然他能跟没事儿人一样,转眼就和洋人喝酒去了,结果酒还没喝完,太后的回电就从西安发来了,通篇都是嘉奖的文字。杀了凤子龙孙,搁到别人身上,那是泼天的大祸,到他身上,竟然什么事儿都没有。而且看他的神情,似乎是早就料到了,浑然没半点的意外。

赵驭德走进了屋道:“少爷,既然已经到祁县了,你就去看看少奶奶吧,把她一个人扔在钱庄子,我觉得不落忍的!”

庄虎臣一拍脑袋,怎么把楚颦儿这个大活人给忘的死死的了。上次临走的时候,自己但凡有一丝的不坚定,那肯定是生米就煮成了熟饭了。一个小姑娘,给扔到祁县,身边只有个丫鬟,是有点可怜。反正今天也没什么大事儿,就去看看她吧。

庄虎臣笑道:“赵叔,叫上杨士琦,咱们打马回府!”

赵驭德高兴道:“这就对了,小夫妻和和美美的,才是过日子啊!将来我在地下见了老爷、太太才能有交代啊!”突然,他又想起什么来:“少爷,要不,择日不如撞日,我看,你就亲事补办周全了吧?”

第一百一十一章 哪个女人不吃醋

祁县小东街,现在最气派的两家买卖就是“大德通”和“点金钱庄”,“大德通”自不必说,乔家已经是上百年的煊赫大族了。“点金钱庄”后起之秀,开张才个把月,已经隐然执票号业之牛耳了。老百姓路过门前,总是要朝里面多看几眼,现在传闻,大清国所有的银子都在这里面放着呢。

庄虎臣、赵驭德、杨士琦都是青衣布履,普通人打扮。这身行头在山西说是读书人也可以,说是商人也过得去。大洋马放到了俘虏营,换是普通的蒙古马,悄悄的就进了县城。到了门口,发现钱庄的生意还真是热闹,存银子的居然排了老长的队了。

这贾继英也确实是人才,无师自通的发行了小额银票。大额银票在全国范围内,凡是有西帮票号的地方都可兑换,逢百抽五,和镖局子押银子一样的费用,那商人自然是选择拿着银票走路更方便些。小额银票只能在发行的当地使用,虽不能在外地自由兑换,但是多少有几个利息,加上这“点金钱庄”是山西各大票号都参股的买卖,信用之好,自是毋庸质疑。银子放在家里是不会生崽的,利息虽说不高,但是多个铜板也是好的,山西百姓又普遍比其他地方富裕,大家都争着把银子存进来。虽然都是十两、八两,甚至二、三两的存,可积少成多,也是笔不小的钱了。现在贾继英正在考虑如何发放小额贷款的事情,这个比较麻烦,山西票号讲究“万两银子一句话”。但是借钱只借给熟悉的“相与”,不是谁都可以去借地。发放小额贷款,有钱人不会来借,穷人又怕他借了还不起,要是让人家抵押家产,总觉得和那些放“印子钱”的区别不大了,丢了票号的脸面。

庄虎臣慢慢踱进钱庄,马上有小伙计跑了上来,客气的问道:“这位爷,您是来存银子的。还是拆款的?”

庄虎臣偷着想笑,这肯定是西帮其他几家刚刚派来的人,居然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拆款子?说的客气啊,西帮票号不兴说“借钱”,怕“相与”听了心里不爽快,都用拆款子代替。

赵驭德接茬道:“我们既不借银子也不存。”

小伙计纳闷道:“那几位爷有什么贵干?”

里面柜台上的一个胖伙计被他们的声音惊动了,猛抬头。高声叫道:“钦差大人?东家!哎呀,您几位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他地话把所有人都惊呆了,好家伙,这个年轻人居然是个微服私访的钦差?戏文里,那些钦差大人出巡可都是鸣锣开道。威风八面的啊!

一个翘着山羊胡子的老人,眼睛发亮,壮着胆子问道:“大人莫非是在娘子关大败洋兵的庄钦差?”

庄虎臣笑道:“我就是庄虎臣。”

老头当时就跪下了,所有来存银子都是“呼拉拉”跪倒一片。庄虎臣连忙把他搀扶起来道:“老人家,不用这样,兄弟年轻,这样会折寿的。”

老头半是激动半是紧张,眼泪都出来了:“钦差大人挡住洋兵。护我三晋百姓周全,晋省父老皆感念大人的恩德啊。”这老头说话半文半白,应该是个读过书地。

庄虎臣笑着抬手道:“各位父老,都起来吧。”

“谢钦差大人。”

跪了一地的人才纷纷起来。都偷眼敲这个年轻英俊的钦差大人。

庄虎臣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是笑着频频拱手。

赵驭德对胖伙计问道:“掌柜的呢?”

胖伙计道:“大掌柜在里面盘库呢。”

庄虎臣对赵驭德道:“辛苦他了啊,你这个东家可不称职啊。”

赵驭德憨厚的一笑,随即对胖伙计道:“你这个柜台可太高了,我怎么看怎么不舒服。怎么就觉得你象那当铺地朝奉呢?”

胖伙计呵呵一笑道:“掌柜的也说看着不顺眼。就是忙,没工夫弄它。”

庄虎臣仔细看了看道:“把柜台改低一尺半。到男人胸口高就行了,让人抬头看你们,累得慌!这些存银子、拆款的客商是钱庄的衣食父母,没有他们,这钱庄就是空壳子,怠慢不得。”

胖伙计忙道:“今天收了生意,就找人来改。”

庄虎臣抱拳拱手,然后三人走进后堂。

这些存银子的百姓都是一脸的兴奋,压低声音交头接耳道:“这大人真年轻啊,生的也好,比戏台子上的赵云地扮相还俊些。”

“是啊,不光长的好,本事也大啊!”

“这大人好生的和气啊!这么大个钦差,一点架子都没有,比咱们乡下的地保都好说话。”

“你瞎比什么啊?钦差大人是武曲星君下凡,你拿那些个污糟人来打比方,小心菩萨降罪。”

一群人嘀嘀咕咕,但都是打心眼里往外地高兴,见到这么大的人物,又对自己如此客气,值得回家去说嘴了。钱庄的伙计此刻也是格外的客气,脸上挂着笑,见到岁数大点的排队,还专门有人给送了马扎子。

庄虎臣走进了内堂,里面好大个院子空荡荡地。前些日子好几十人挤在这里,连内外之防也不顾了,现在人都到了娘子关,就剩下楚颦儿和冰儿两个人。贾大掌柜说了几次要再安排些丫鬟、仆役来伺候。但是楚颦儿地爹是穷御使出身,性子刚强,要面子不要里子的人,本来就没什么钱,他死了以后,楚颦儿和冰儿就靠典当过日子,节俭惯了,又是个不喜欢热闹地。就给回绝了。

庄虎臣看着整洁而又空旷的院子,心里也是有些歉疚,这些日子把她俩给忘地叫个干净。连做梦的时候都没想起过自己有个半拉子媳妇儿,容龄倒是经常记挂的,不过想她的主要原因还是考虑她在北京事情办的如何。自己现在好象权利大了,想的东西多了,对女人似乎淡了许多。当年自己上学的时候,壮着胆子给那个漂亮而诱惑的历史老师送了封信,还专门给叠成了仙鹤的样子,结果一整天都没看到那个女老师有什么反应。到了放学的时候,看见她钻进一辆别克里,和一个胖忽忽地中年男人腻歪,还不忘记回过头,白了自己一眼。弄的庄虎臣郁闷了一个学期。那时候,可是觉得自己有当情圣的潜质的。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觚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屋子里传来轻轻的歌声,唱的居然是那首《送别》,声音很小,似有若无,到了后面,越来越慢。有些不成了曲调,仔细听来,仿佛有了轻轻的抽泣声。先是一个人抽泣,逐渐变成了二重奏。

庄虎臣心里有点不舒服了。自己是有点过分了,要是在二十一世纪,敢把女朋友一个人扔到一边不管,那轻则一天二十四个电话,又是哭又是骂。不把自己搞神经就算客气了。这还是好地。要是换了个轻浮点的女孩,那还不是和尚拖木头——作出事(寺)来?绿帽子成箱的搬来。可这个时代的女人只能是在屋子里轻声哭泣。守着这几间空房子,也着实是太可怜了。

庄虎臣故意大声的咳嗽了一下,然后叫道:“颦儿,我回来了。”

屋子里地哭声立刻就止住了,先是冰儿飞也似的冲了出来,看见庄虎臣兴奋的眼睛放光,旋即又板了脸,冷冷的道了声:“姑爷,你回来了?”

庄虎臣笑道:“是啊,回来看看你们。”然后把手里的一个小包递给了她道:“这个是你们买的上海出的花洋布,天要冷了,做件衣服吧。”

冰儿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眨,问道:“这是给小姐买地吧?”

庄虎臣笑道:“给你们俩的,你们都有。”

冰儿脸上一红,又高兴起来,快步走回屋里,还边走边叫道:“小姐,姑爷来看你了,还给你带了东西。”

庄虎臣看她高兴的样子,也是脸上一红,刚才还得亏是杨士琦提醒,才想起来,要给她们带点礼物,幸好祁县是西帮的大本营,街上商铺林立,卖什么地都有,就找个布庄,买了一丈二的洋花布。

赵驭德轻声道:“少爷和少奶奶说说话,我和老杨去喝酒了啊。”

然后拉住笑的脸上开花的杨士琦道:“走,走,看什么看?快四十的人了,老没正经地东西!”

赵驭德把杨士琦连拖带拽地拉走了,庄虎臣慢慢走进了楚颦儿的屋子,见她正在拿帕子擦脸,估计是怕让他看见自己哭过。

楚颦儿见他进来,赶忙把脸扭到一边,又偷眼对着玻璃镜子看看,见已经看不到泪痕,才转过头来,淡淡地道:“大人回来了。”

庄虎臣陪着笑道:“几天不见,怎么就这么生分?叫大人听着别扭,还是叫相公好些。”

冰儿撅起嘴道:“相公?怕今后叫相公的是那洋婆子吧?”

庄虎臣一楞:“你说这个话是什么意思?”

冰儿白了他一眼道:“姑爷莫当我们都是聋子,前堂的伙计都吆喝遍了,说大人怕是要娶格格当娘子了,那洋婆子也不知羞耻,姑娘家家的往军营里跑,那里是女人去的地方吗?全都是些爷们,还都是些臭当兵的!”

庄虎臣装糊涂道:“你听谁乱说,没这事儿!”

楚颦儿对冰儿使了个眼色,把她嘴边的话又给堵了回去,然后对她道:“冰儿,你去吩咐厨房,给大人弄几个好菜,大人喜欢吃徽菜,山西没什么好吃的东西,若是他们弄不好,就让他们去醉仙楼去叫,那里的菜大人中意。”

庄虎臣有点感动,她一个从来没出过门的人,居然知道自己喜欢徽菜,还知道哪家的馆子味道好,看来对自己是动了心思的,自己也算是没良心的,把她给忘到九霄云外。

冰儿甩着大辫子,风摆柳般出了门。

楚颦儿一指椅子道:“大人坐啊,这是你自己的家,又不是客人,何必这么拘束,说句实话,我才是寄人篱下的,谢大人收留了。”

庄虎臣尴尬道:“颦儿,你这么说,我就羞死了,这本来就是你的家,你是女主人啊!”

楚颦儿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大人,你的心思我明白,我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女人,你和大格格才是一条路上跑的车,都是洋人做派,又都会说洋话,人家为了你,什么都能舍得,一个人深入北京城,舍死忘生的,大人别辜负了她。”庄虎臣也是暗自郁闷,她一个从来不出门的女人,怎么就什么都知道?有位先贤说的好啊:不吃饭的女人也许世上还有几个,但是不吃醋的,那是一个都没有。尤其是在山西,那更是老陈醋的故乡,庄虎臣在空气里嗅出浓重的酸味。

楚颦儿看出他眼里的疑惑,叹了口气道:“你不要乱想,没人向我瞎嚼舌头根子,这祁县的商人满天下都有,你的事情他们都用电报发到这里了,就连冰儿和我都听了个满耳朵。罢了,我就成全了你们吧。”

庄虎臣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许久方道:“你听的不假,我也没什么好辩解的,但是还是那句话,这里是你的家,你哪里都不能去。”

楚颦儿苦笑着摇头道:“我不走又能如何?我是大红花轿正门里抬进你庄家的,我是不能做小的,难道将来大格格进门以后,让她做妾?怕是不成的吧?她也是个好的,对你也情深意重,你心里也是念着她的,我知道,你是个重情意的人,不是浮华无行的登徒子,必然会好好的待她。”

庄虎臣低着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抬头看见楚颦儿已经是泪流满面了,急忙从怀里掏出手帕给她擦,还没等把她眼泪擦干。楚颦儿已经控制不住情绪,“嘤”的一声扎到他的怀里,哭的身子颤抖,把庄虎臣抱的紧紧,呜咽道:“我不许你休了我,我好怕,别不要我,我怕!”

庄虎臣搂着她,任由她的眼泪打湿了自己的衣服,心里暗道:原来她装了半天的大方,都是假的,女人是绝对不会允许和别人分享老公的,更不会客气到把自己的老公拱手送人啊!

第一百一十二章 庄虎臣的心思

楚颦儿就这样趴在他肩头哭了许久,大约是哭累了,喃喃自语的睡着了。在梦里还在说着:“别不要我,我怕。”

庄虎臣慢慢把她的头放在了自己膝盖上,让她趴的舒服些。心里也是一阵酸楚,一个怕字,把楚颦儿的心思道尽了。如果说她如何的喜爱庄虎臣,怕是连庄虎臣自己都不敢信。自己第一次给她留下印象的时候,就是带着一帮恶奴当街调戏,一副戏文里王老虎的嘴脸,能让人待见吗?等到随驾山西,自己是忙的脚踢屁股,哪有时间和她相处,虽然说早晚也见个面,可都是说不三句话,就赶紧跑。在即将去娘子关前线的那天,她倒是温柔可人,自己差点就答应和她把婚礼补办周全,可是现在仔细想想,那只是她无奈之举吧?

这丫头也算是够可怜了,娘家已经没人了,拜堂又只拜了一半就被义和团给搅和了。嫁个男人偏偏又是个恶少,虽然庄虎臣觉得自己和那个榆林堡恶少关系不大,可是毕竟这副皮囊自己披着呢。这个年代的女人本就悲惨,足不能出户,笑不能露齿,要是命不济,再嫁个混蛋些的男人,更是张口便骂,伸手就打。如果有个有势力的娘家给撑个腰,那还多少好些,可楚颦儿是个连娘家都没有的人,她还只不过是个周岁不足十六的小女孩啊。如果自己要是真的把她轰出门去,怕是除了死,她是没别的路可走了,她能不怕吗?今天虽然嘴上说的硬气,但心里怕是吓的要命吧?

自己一直觉得和一个不爱的女人上床。是不负责任地表现。哪怕是有那张婚约也是不道德地。但是在这个时代,不和她圆房,恐怕是更不道德吧?楚颦儿现在过的日子和望门寡又有什么区别呢?也许给她个孩子,她有个盼头,可能会快乐一点。二十一世纪的道德标准放在清末那简直就是垃圾。

此刻,楚颦儿好象睡熟了,脸上泛起了甜蜜的笑容,怕是做了好梦了,许是很久都没这么塌实过了。没有根的浮萍,那种随波逐流的日子真的很难受。她的皮肤那种水嫩柔滑的质感让人忍不住想捏上一把,只是脸上隐约可以看到没有擦拭干净地泪痕。庄虎臣不禁暗自怜惜,她还只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啊!庄虎臣实在无法想象和一个未成年的女孩子躺在一个被窝里,犯罪感太强烈了。

看着楚颦儿。不觉又想了容龄,这丫头才十九,而且这个年代是讲虚岁的,但是她个子也高,发育的更是良好,洋人地做派,感觉象二十几岁的成熟女人。她现在在北京那是混的风生水起的,西洋各国都知道有个鞑靼的美丽公主。她那张给联军伤员包扎的照片。在西方报纸上几乎登了个遍,名头比庄虎臣还要响亮许多。法国主教范国梁,法兰西的公使夫人,那是她府邸的常客。就连联军搞地酒会,她都敢孤身赴宴,弄的庄虎臣和赵驭德替她捏把冷汗,这要是被当了人质可如何了得?

现在法国使馆专门给她派了兵保护她家的宅子。前门大街上的一个五进地宅院,这个就是容龄家。她爹裕庚也是个贝勒。现在几个洋鬼子给贝勒府看门,在北京城也算是一景了。要不是街上联军乱哄哄的。还不知道要有多少人来西洋景呢。

不过扪心自问,自己真的很爱容龄吗?不错,她是满漂亮的,虽然要论眉目的精致比楚颦儿略差些,但是在这个女人基本上都是泥金般地牙齿,抹地白的如同僵尸还魂般地脸,描的嘴巴血红的时代,她那张朝天的素面,绝对已经是上上之选了,而且她那双勾魂的长腿和风拂柳枝般的腰身,顾盼之间那段自然的风情,真是有看头。

但是,细想想,自己和她在一起,未尝没有后世有钱人泡女明星的那种感觉。毕竟真正的感情要靠培养的,甚至是要靠风雨来洗礼的。自己和她认识怕是也没几天吧,而且就是在祁县的时候聊过几次天,就这样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两个人还是在娘子关才独处过一会儿,可也没说上几句话。

容龄自己说过,自打从法国回来,这里的男人见她只有两种态度,要么避之不及,仿佛见了鬼,要么低三下四,一副奴才相,看了恶心,只有遇见庄虎臣才有种可以平等对话的感觉。庄虎臣也觉得自己和这大清朝的人有点格格不入,总觉得他们怪怪的,只有容龄象是个正常人,也愿意和她多说上几句。自己觉得大清朝的人怪,这大清朝的人看自己和容龄那恐怕是更怪吧?自己和容龄好比是冷天里走夜路的两个人,互相依偎和靠近几乎是本能,算得是真正的爱情吗?把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扔到孤岛上,肯定会爱上对方,自己和容龄怕也是这样的感觉吧。想想这些,还真是有些气馁。

楚颦儿还在睡着,轻微的鼻息让庄虎臣觉得腿上有点热热的。用手抚摩了一下她的头发,轻而慢的拍着她的后背,楚颦儿迷迷糊糊的抱住了庄虎臣的大腿。还是不醒,十几岁的人正是睡觉打雷都听不见的年龄啊。

“呀”的一声尖叫,把心事满怀的庄虎臣和正在甜甜入梦的楚颦儿吓了一跳,只见冰儿装模作样的用手捂着脸,但是眼睛却从指头缝后面看得真切。庄虎臣透过她的指头,都能看见她长长的睫毛在忽闪,这指头缝也开的太大了。

楚颦儿从庄虎臣的腿上一下子蹦了起来,绯红着脸道:“你这丫头也太没规矩了,连门都不知道敲。”

冰儿也不捂眼睛了,笑道:“小姐和姑爷,你们连门都不知道插,还能怨我吗?”

楚颦儿薄嗔道:“你这丫头这么没规矩,今后看谁家敢娶你?将来如何找婆家。”

庄虎臣笑道:“那不怕。等过了年。我也忙完了手头的事儿,这二门外的小子,你看上哪个,我就把你配给哪个,还怕没人娶?”

冰儿一下就慌了神,连忙摆手道:“姑爷,小姐,不要啊,我不要嫁那些没皮没脸的东西!”

说罢。看看庄虎臣和楚颦儿脸上挂着的狡黠地笑容,鼻子一哼道:“小姐你老是耍笑我!姑爷也是个不正经地!”

说罢,又是扭着杨柳腰出了门,走出了门,又想起了什么。转过头对着屋子里叫道:“姑爷,小姐,我去醉仙楼把菜叫好了,一会是送到小姐房里还是在二堂的堂屋里吃啊?”

庄虎臣道:“就送到颦儿房里来吧,等一会,你也一起吃,咱们一家三口吃个团圆饭。”

冰儿脸上一红,低着头轻声道:“哪个和你是一家人?”突然又想起了件事情。又折了回来,正好看见准备插上门闩的楚颦儿,险些撞了个满怀。

楚颦儿皱眉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冰儿偷眼看了一下屋子里坐着的庄虎臣,用手指在脸上刮了两下。诡秘的一笑,然后悄悄道:“莫非小姐要做什么羞人的事情?怕我看到了?”

楚颦儿登时就红云满天,作势要打道:“你这没脸没皮的小蹄子,再敢乱嚼老婆舌头,看我不撕你的嘴!”

冰儿笑着朝后面跳了一步道:“这林妹妹怎么就变了王熙凤了?我刚才在醉仙楼遇见了赵大叔。还有那个没脸没皮的杨士琦。他们也在喝酒呢。”

楚颦儿道:“他们老爷们喝酒,这也值得和我说?”

冰儿笑地花枝乱颤道:“赵大叔和我讲。说是让我劝劝小姐,早点和姑爷圆了房,他好抱小少爷。”

楚颦儿轻啐了一口道:“老的小的,都是些不正经的!”

“醉仙楼”里,杨士琦和赵驭德正是喝的酒酣耳热。小二从外面吆喝着“水晶肴肉”,然后挑开帘子就给放到了桌子上。

赵驭德奇怪道:“哎,小二,这个菜我可没点啊?”

小二笑地眉眼开花道:“赵老东家,这个是小店的招牌菜,掌柜的专门自己下厨给您二位弄的,我们掌柜的说了,今天您二位能来小店,那是我们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今天算是小的们一点孝敬,您二位塌塌实实的喝着,看还需要什么,你老言一声。”

赵驭德摆手道:“和你们掌柜地说,我谢谢他的好意,你们开饭馆的,烟里来火里去,也赚不几个银子,要都是白吃白喝的,再好地买卖也经不起这样糟践。菜已经够多了,不要上了,上了也吃不了,还不是糟蹋了?”

小二点头哈腰道:“老东家,瞧您说的,您二位跟着钦差大人在前线血里火里,护得咱山西百姓,小店能孝敬您一回,那也是应该的不是?”

杨士琦一撇嘴道:“行了,你去忙你的,赵老东家比你们老板钱多,别让他省钱,这老抠门难得请我喝顿酒,还让别人请客?哪里有这样的规矩!你们老板地心意我们爷们领了,他要是真地想孝敬我,那让他给我想办法弄盘毛豆腐,我就承他老大的人情了。”

小二苦着脸道:“大人莫要耍笑小地,这毛豆腐臭不拉几的,哪是您这样的人吃的?那都是我们这些下人们没了荤腥下酒,随便弄一口的东西。”

杨士琦道:“哦,你这里还真有,怎么菜牌子上不见呢?”

小二道:“这个东西有臭味儿,客人都不爱吃,只有我们掌柜的喜欢,自己做的放在厨房里,想吃的时候就弄一盘。”

杨士琦笑骂道:你懂个屁,爷就好这口,我和你老板是安徽同乡,你去和他说吧,烧的时候放点黄酱,再弄点蒜苗。”随手扔出一块洋钱道:“这个赏你了。”

小二眼睛放光,死盯着桌子上的鹰洋,手伸了下,又缩了回去道:“小的怎么敢要二位爷的赏?老板知道了,还不打断我这狗爪子?”

杨士琦对他屁股轻踢了一脚。笑道:“水仙不开花。你装什么洋蒜啊?滚蛋,麻利的给爷把毛豆腐送来,想这口都想地喉咙眼长手了。”

小二赶紧把大洋抓了起来,习惯地放到嘴边,正准备吹个响儿,又有些不好意思,忙攥到手心里,连连道谢退了出去。

赵驭德用筷子夹了一个虾丸子,咬了一口。赞道:“又鲜又香,手艺不错。”

杨士琦笑道:“安徽人会吃在全中国都是出名的,比起享受,山西这些财主就差得远了。”

赵驭德放下了筷子,问道:“我说老杨。那天杀那个鸟国公的时候,你们怎么都跟没事儿人一样?”

杨士琦不在意的道:“咱们大人是谁?钦差!那是见官大三级,杀谁不行?”

赵驭德不屑道:“你拉倒吧!别拿这些戏文的词和老子打马虎眼,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到现在还含糊着呢!”

杨士琦端着酒杯,慢慢的品味:“这酒起码有四十年陈了,香而不俗。甜而不腻,入口绵,进喉利,真是好东西。今天这醉仙楼的老板是拿出了点好东西啊。”

赵驭德看他那副装蒜的样子,恨不得把一壶酒泼他脸上,但是还是压着火道:“你就快说说,活活急死个人。”

小二从楼下“噔噔”几步就跑了进来,笑着道:“二位爷有口福。这个是我们老板炒了给自己吃的。听说二位爷要吃,就让小地送上来了。”

杨士琦一看到盘子里长满了白毛的臭豆腐。眼睛都直了,忙道:“你去吧,没你的事儿了,要什么,我再招呼你。”

小二脆生生的应道:“好咧。”随即出了门。

杨士琦伸着筷子就朝这盘毛豆腐夹了过去,结果夹了个空,赵驭德早把这盘菜拿了起来,举到窗户边道:“老杨,你要是再卖关子,我就把它倒窗子外头去。”

杨士琦举着筷子苦笑道:“我的老哥哥啊,你真是个急性子,莫倒莫倒,我讲还不行吗?你小心着点,别把汤撒出来了,十多年都没吃到这东西了。”

杨士琦见赵驭德没反应,只好说道:“我地哥啊!你怎么就不懂得大人的心思呢?你看他做事似乎是冲动,可是哪一件是没做成的?他手里就十多万的银子,就把朝廷的粮饷供应弄到了手,去娘子关打仗,多凶险的事情?他不但仗打赢了,还让洋人对他没办法,朝廷也要褒奖,将来议和的时候,说到哪里,这惩办的名单都不会有咱们大人。”

赵驭德点点头,也坐了下来,把那盘毛豆腐也放到桌子上。杨士琦急忙夹起了一块,放到嘴里,慢慢品着滋味,陶醉地道:“还是十几年前家乡的味道啊!都十多年没回过泗州了,也不知道老家现在什么样子了。”

赵驭德死死的盯着他道:“你快说,快说,我好象明白了一点儿。”

杨士琦把嘴里的毛豆腐吞了下来,吃地有点急,外面不热了,里面还烫,张着嘴吸了几口凉气,又喝了半杯凉茶,方道:“你就说这次杀辅国公吧,似乎是大人一时动了火气,可是细想想,不是那么简单。大人当了钦差以后,一共就拿俩人开了刀,一个是刚毅的侄子,一个就是这辅国公。都不是一般人吧?换了别个?谁敢动他们?就是奉了太后的电谕,也不能轻易下手吧?况且电谕也只是说便宜行事,可也没说要把载澜砍了啊!”

赵驭德点头称是道:“对啊,就是这里的关节,我想不通啊。”

杨士琦笑道:“这正是大人高明的地方,杀鸡给猴看,杀地次数多了,怕是吓不住猴子吧?要是换过来,杀猴子给鸡看,那恐怕鸡就老实了。刚毅、载澜,这都是挑唆着朝廷和西洋十一国开战地主,又是闹拳闹的最凶地,其实,骨子里是烧的大阿哥的热灶,就等着有一天,大阿哥袭了大统,他们就是拥戴的功臣。可惜,打错了算盘,太后虽然嘴上还没说,但西洋各国都是向着皇上的,老佛爷也没办法废了皇上,立大阿哥。既然皇上废不了,那这些人早晚就没个好儿!还不都是皇上的眼中钉,肉中刺?况且端郡王在北京城的时候就闹的不成个样子,带着些个拳匪冲了紫禁城,要杀咱光绪爷,被老佛爷当时就给骂了出去,那个拳民的头儿当时就给砍了。有这样的爹,大阿哥还想即位,怕是做梦!载澜也是个不开眼的,那时候闹的就够劲,现在居然还闹,那不是龋豪之道?这些人,现在连老佛爷都恨着他们,气他们给太后遭了灾,惹了祸#涵宰了他们,怕是太后她老人家高兴都来不及呢!”

赵驭德恍然大悟道:“你的意思是说,少爷杀人都是挑好了的,专拣那些看着牛气,实际上底子潮的杀?”

杨士琦会心的一笑道:“赵东家,你终于开窍了!你想啊,现在朝廷和洋人议和就是眼眉前的事情,载澜又闹这么一出,大人杀他不是白杀?现在这些闹着重用拳民和洋人开战的人,朝廷的大佬抖落还怕抖落不干净,谁肯粘这个包?大人杀了载澜怕是故意的要和这些装神弄鬼的义和团还有这些拥立大阿哥的人撇清关系!”

赵驭德将信将疑道:“少爷是我看着长大的,怕是没有这么深的心机吧?”

杨士琦一撇嘴道:“咱们大人,年纪虽轻,但是心眼比你多十个都不止!”说罢,又夹起一块毛豆腐,放在嘴里细细的嚼,满意的笑道:“一天能吃上这么几块,给个军机大臣都不换啊!”

第一百一十三章 西安不安

庄虎臣在祁县心情异常的复杂,虽然和楚颦儿谈不上有多恩爱,可是毕竟三拜都拜了两拜了,还差这最后一下子?何况一想起,那天她手拿火铳救了自己的命,还有那天她伏在自己膝盖上,梦中还在念叨着:“我怕。”心就软的和面条一样,又耐不住赵驭德没完没了的唠叨,就答应把婚事补办周全了。赵驭德这下乐坏啦,立马开始张罗,张灯结彩自不在话下,南北戏班,唢呐锣鼓,凤冠霞披,各项执事,自是安排停当,又有乔家十二万分小心的巴结,那必是妥妥当当。楚颦儿现在是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也不见人,只有冰儿进进出出的给她递东西传话。冰儿这丫头天天走路都跳着,好象要嫁人的是她自己一样,天天乐的大眼睛都眯成了月牙。

庄虎臣本来有点担心,毕竟娘子关那里还算是前线,但是赵驭德和杨士琦都劝他别担心,防御体系已经够完备了,而且和议在即,没什么可担忧的,再说了,祁县离娘子关不过一百多里,战马跑疯起来,两个时辰就到了,两个地方又都有电报,有什么消息,那是瞬息即至。都让他安安心心的做新郎吧。

这边庄虎臣正在紧锣密鼓的安排婚事,预备小登科。西安城里,突然狂风大做,不多时就下起了暴雨,已经是快到中秋节了,这么大的雨还真有点少见。

陕西臬台衙门的二堂现在住着的是端郡王载漪,今天他这里格外热闹,堂屋里聚集了几十号系着黄带子和红带子的宗室、觉罗。

一个五十左右的男人,瘦刮刮的刀条脸,腰间系着黄带子,下面还有一个明黄的卧龙荷包,一看这个颜色就知道是宫里出来的东西,汉玉头子晃荡在身下。看他的长相,就知道肯定是爱新觉罗家的种儿。他半躺半靠地在一个紫檀木雕福寿圈椅上,从怀里拿出个纯银的扁盒子。在里面掏出一根洋烟卷,然后用手捻着把烟丝倒出了一半。

一个年轻的红带子瞧着稀罕,问道:“伦贝子爷。您这是整地什么景儿?好好的烟卷怎么给掏空了?”

伦贝子得意的笑道:“小子,学着点吧!”说完,从卧龙荷包里取出一个小锡纸纸包,掏出一个烟泡,搓成细条,又给塞进半空的烟卷里。旁边下人赶紧划了洋火给点上。

伦贝子深深的吸了一口,陶醉的吐了个烟圈道:“小子,瞧见了吧?奥匈帝国的烟卷,英吉利的泡儿。俩洋鬼子伺候着咱呢!”

一群人都凑趣道:“就是,要是论懂享福,那咱们大清国谁能比得上您伦贝子!”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不满道:“我说溥伦,这端王把咱们都召到这儿,他怎么还不露面呢?”

一个年轻地黄带子笑的贼忒兮兮的道:“呵呵。怕是咱们这位端王,正在和福缙在后面端着呐!”一个端字格外的咬的重些。

然后他还腰部向前突,做了个不雅地动作,引得满堂哄笑。

溥伦更是笑的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指着那个年轻的宗室骂道:“你个狗才,连王爷也敢编排,小心王爷听见,把你的腿敲折!”

那个黄带子不以为意道:“咱们这位端王。那是顶顶和气的,对咱们宗室的爷们也最照顾,怎么会和我一个小辈计较?”

溥伦嘴里念叨着:“端王,端王。”又是笑的喘不上气。指着他笑道:“你他娘的,怎么就能想到那上面去?脑子都转邪性了!”

这个端郡王也是够奇怪地,本来是承袭了瑞王爷的爵,结果懿旨上写错了字,把个瑞字写成了端。结果只好将错就错。就成了端王。端郡王载漪的福缙是慈禧的亲侄女,叶赫那拉家地闺女。平日里又会巴结,把老佛爷弄的离不开她,整日给叫进宫陪她斗牌、讲笑话,顺带着端郡王载漪也跟着沾了光。

几十个人一边讲着笑话,一边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从后堂走了过来,屋子里的人都肃静下来,只见他一身黑色地王爵服饰,上面杏黄色地四爪团蟒。大家都打千见礼道:“给王爷请安!”只有溥伦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继续抽烟。

大家突然发现,端郡王载漪地袖子上带着一个黑色的孝章,上面还牵着一块小小的红布条,这个是给小辈人或者是母亲一族的亲属带的轻孝。

刚才那个拿载漪的端郡王爵位开玩笑的宗室紧张的问道:“王爷,您这是怎么了?”

载漪也不回答他,对着手下一个小厮问道:“振贝勒那,你请了吗?怎么他人没来?”

小厮垂着手,低眉顺眼道:“回王爷的话,小的去请过了,庆王府的人说,贝勒爷伤的重,现在连床都起不来了。小的把王爷送的药交到门房,就回来了。”

载漪点头“嗯”了一声,然后看着满屋子的宗室、觉罗道:“刚才你们问我怎么了?本王还想问问你们,你们到底怎么了?载澜一个好端端的辅国公居然被个候补道就给说杀就杀了,载振堂堂的贝勒啊,他阿玛还是总理王大臣又是军机大臣,也被打的起不了炕,你们怎么就跟没事儿人一样?我昨儿个去载澜他们家了,连去吊唁的都没几个,太太死了压断街,老爷死了没人问,咱们爱新觉罗家的人随便就给人杀了,这大清国不是反了天了?他庄虎臣屁大的官,又是个汉人,就敢杀国公,打贝勒,要是给他弄个军机大臣干干,他还不弑君?”

那个三十多岁的宗室疑惑道:“我说,五哥,这个不是老佛爷的电谕里让他这么干的吗?他可是奉了旨的。”

载漪不满的斜了他一眼道:“我说载澍,你什么脑子啊?老佛爷的旨意里是让他相机处置,可没说让他杀人啊。”

载澍喃喃道:“旨意好象是便宜行事吧?”

载漪不耐烦的摆手道:“都是一个意思。”然后看着大模啊样吞云吐雾的溥伦道:“伦贝子,这里论年龄,你最大,你说说,怎么办?”

溥伦笑道:“五叔。您别拿侄子打镲了,大事儿还不是您拿主意,我就随大流了。”

载漪无奈的看了看这个比自己还大几岁地侄子。又说道:“这个头不能开,要是一个候补道都可以杀国公,那这些汉人还不都骑到咱爷们头上拉屎撒尿?道台就能杀国公,那巡抚不就能宰了王爷?总督是不是就能扯旗放炮去弑君?这还了得?”

载漪的话一下子把屋里的人都拱起了火,七嘴八舌道:“就是,一个汉狗,胆子包了天了,他娘地,也不知道仗了谁的势力。就这么张狂!灭了他个王

“王爷,您说怎么办吧?要不,侄儿明天就带人去祁县,砍了这兔崽子!”

载漪一摆手,示意安静。屋子里这些人都闭上了嘴,他又道:“这不是办法,他现在是手握重兵,这些武卫军,除了李鸿章和荣禄,别人的话,那是不会听的,这些新军都是被他拿银子喂出来的。别人压服不住!我看,再这样下去,就成了他的庄家军了,你们带兵过去那肯定是不行。别又弄出一个杀贝勒什么的,那就更够瞧的了,咱们旗人的脸就真没地方搁了。”

载澍还是一副木纳相,疑惑道:“那五哥,你说怎么办?”

端郡王载漪冷笑了一下。一抖衣襟大马金刀地做在主位的太师椅上。目光扫视了一下这些人道:“明个朝会,军机大臣和六部的堂官都参加。咱们明天就去找老佛爷,让她老人家给评评理!不杀这个庄虎臣,老子这个王爷就不干了!”

下面的人纷纷接嘴道:“王爷说的对,找老佛爷去,她老人家还能由着这些汉人骑在咱们头上?咱们明天去唱一出《三哭殿》!”

载澍现在也激动起来:“明天庆王爷也在,振贝勒是挨了打地,庆王最宠载振,还不恨死这个庄虎臣,对了,小醇王也会参加,他也是吃了亏的,肯定帮着咱!荣禄以前是老醇王手下的人,老醇王建神机营的时候,他干过翼长和总兵,算是醇王一系的人,这次小醇王要是发难,荣禄能不跟着?”

端郡王载漪撇了撇嘴,不屑的念叨着:“载沣、荣禄”。这两个人,是最不受载漪待见的,载沣自不必说,他是光绪的亲弟弟,而光绪对立大阿哥地事儿,肯定是恨之入骨。荣禄在戊戌年卖了康有为、梁启超,还把贾继英的老师御使杨深秀和谭嗣同这些人送上了法场,算是把光绪给得罪苦了。当时一听太后有废皇帝,立大阿哥的心思,立刻就和载漪打的火热。可最近,一看老佛爷地心思活动了,他就连端郡王的门都不上了。现在要再说荣禄算是醇王一系的,那还真的有点困难,不过小醇王倒是和荣禄的关系不错,但是毕竟载沣是光绪地亲兄弟,到了节骨眼上,是不是还能把荣禄当自己人,也难说呢。

一个懒洋洋地声音道:“又不是北京紫禁城,还叫他娘的什么大起儿?净整些虚招子!”

载漪一看,又是溥伦,也懒得理他。当年同治死地时候,宗室里呼声最高的就是溥伦,因为他的血脉最近,又比同治小一辈,承袭大统,他是最合适的人选,偏偏太后就选了和同治一辈的载,让他空欢喜一场,从那以后,三十多年,就是斗鸡走狗,恣意的荒唐,反正也没什么正经的职事,旗人宗室里胡闹的人多了,也不多他一个,而且他还有点子小聪明,玩什么都能玩出门道,那些爱玩闹的满人都愿意和他亲近,所以在旗人中间名声不小,再加上他是右翼近支第二族族长,身份也尊贵,更是没人敢管。

溥伦这么一说,这些宗室、觉罗也是没了兴头,都附和道:“就是,那么一大清早就得去上朝,晚一点朝会就散了,二更多天就得起来”

载漪看看这些人,也是一阵丧气,然后又哈哈一笑道:“早就给你们预备下了,夜宵都准备好了,喜欢玩两把的,后堂里麻将、牌九、翻摊,喜欢抽一口的,烟灯、烟枪都是现成的,前两天,山西的藩司孝敬本王一个大同的戏班子,都是些坤角啊,小妮子一个个皮光肉滑的,全是从大同买来的,自家养成,想听戏的去听听戏”

下面的这些人都是眼睛一亮:“还是王爷想的周到,今天晚上就不睡了,闹他个通宵,明天清早再去哭金殿,有点意思。”

“山西大同的妮子?那好啊,先听她唱曲,然后听腻味了,再听叫床,痛快!都说大同女人重门叠户,老子还没试过呢!”

“女人有什么意思?爷我就好耍两把,谁有种,咱们玩大点?”

“怕你个鸟啊,玩多大老子都陪你,输的当了裤子,爷爷光着跑回去,还凉快!”群人吵的屋子里乱哄哄的,只听见溥伦大叫了一声道:“王爷,你家的茅房在哪儿?肚子不爽快。”

载漪厌恶的看了他一眼道:“你这是怎么了?”

“昨儿个晚上吃汆白肉,这不是要贴秋膘吗?娘,吃多了,膘没贴上,还窜稀,这下子老本又给折了。”

一屋人又是一阵哄笑。

一个小厮走过来道:“贝子爷,奴才送您过去。”

溥伦捂着肚子道:“不用,你就说在什么地方吧?爷自己去。”然后看着自己带的亲随道:“小狗子,你是死人啊?还不扶着老子。”

小狗子连忙扶着他,只听见他说道:“一会儿,去给爷回家把治拉肚子的洋药取来。赶紧的,腿脚麻利点,爷的肚子啊!哎呦呦”

小狗子脆生生的答应道:“知道了,爷,奴才马上去取。”

到了茅厕边上,一直捂着肚子的溥伦眼睛往周围一瞄,见四下无人,连忙取出一枝洋铅笔,在草纸上写了几个字,对小狗子道:“你赶快把这个给庆王爷送去。”

小狗子面露难色道:“爷,天已经晚了,怕是王爷已经睡下了。”

“王爷就是和福缙被窝里正端着,你也得给爷把这东西交给他,晚了就出大事儿了,要是守门的不通传,你他娘的就告诉他,有人要逼宫!误了事情灭他九族!”端字也是咬得格外重些,话音里带着一股子狠劲,和平时的轻浮相仿佛是两个人。

小狗子急忙把纸条揣到怀里,走了出去。

不多时,只见溥伦满脸堆笑的走到堂屋,扯着喉咙喊:“刚才是哪个不知死的要玩儿大点?爷爷今天手痒,看看谁是老子的财神菩萨!”

第一百一十四章 风雨欲来

祁县小东街,“点金钱庄”铺面上生意火暴,里面也是忙的不亦乐乎。一听说庄虎臣要娶媳妇儿,整个西帮都当了天大的事情来办,各家都派了人帮忙。典礼所需一应物事采办,都有专人负责,现在连赵驭德都插不上手了,他也乐得清闲。

庄虎臣是“点金钱庄”的最大股东,不说他钦差的身份,单论这一条,已经算是西帮的盟主了。谁让他代理着天字第一号的买卖呢?大家都指望着从这口锅里多盛一勺子呢。所以他娶老婆,哪个敢不当个事儿来办?

庄虎臣悠闲的房间里品茶,楚颦儿的茶道还真是不赖,这几天庄虎臣好象有点喝上瘾了。这功夫茶,刚开始喝是苦,回味却是甜丝丝的,而且喝了以后,精神见长,真是不错的东西。但是楚颦儿现在是待嫁的新娘,按规矩是不能和他见面的,只好央求冰儿两边跑。好在冰儿也乐意给他跑前跑后。

杨士琦急匆匆的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电报抄稿道:“大人,西安寿元和汤竟轩的急电。”说罢,递给庄虎臣道:“本来是昨天夜里发的,祁县电报局子的人混帐,到现在才给送过来。”

庄虎臣看完了,不在意的道:“就这?”

杨士琦见他满不在乎,似乎也受了传染,从桌子上端起小杯子,也饮了一盏,笑道:“少奶奶好茶道啊!我家那几个吃货怎么就没这么好的功夫!大人有福啊,少奶奶又漂亮又会伺候,大格格也是出奇的能干,将来这齐人之福,哪个也比不了啊!”

庄虎臣笑道:“杏城兄,你就别没事糟践我了!你家里都六房太太了。还不够啊?再添俩就够两桌子麻将了!”

杨士琦尴尬的摆手一笑道:“都是些庸脂俗粉,不值一提,不值一提!”随即转换话题道:“大人。这些子满人大爷要对你动手了!”

庄虎臣不屑的笑道:“就他们?能掀起多大的浪?”

杨士琦一笑:“大人越来威风越大了。一个郡王还有几个贝勒、贝子,国公,乖乖,咱大清地近支宗室都快到一半了,你居然不在乎?佩服的紧呐!”

庄虎臣端了小茶杯,让了杨士琦一杯,自己也弄了一杯,喝了下去。巴咂了一下嘴,笑道:“这大清是太后当家,再多人闹都是闲扯,只要她的心思不活泛,谁能闹出花儿来?现在地局面,还由得太后心思动摇吗?”

杨士琦哈哈一笑道:“这话说地透彻,大人果然不是凡俗,一语中的!现在的大局是什么?议和是大局。天大的事情也漫不过这个,咱们在娘子关打的热闹,图什么?还不就是为了议和的时候多少能讲点价钱?大人优抚这些俘虏为什么,也是为了议和。这大清谁最盼着议和早日成功?非老佛爷莫属,哪个动了这个大局。那就是自己找死!”

庄虎臣轻蔑的笑了一笑道:“杏城兄果然是深知兄弟的心思啊!这些人闹地越厉害,倒霉的越快!”

杨士琦摇摇小泥壶,已经没水了,又自己从西洋暖壶里往里面注上,给茶盘上的几个杯子都挨个倒满。拈起来一杯。一口饮尽,方道:“这功夫茶好喝是好喝。就是讲究太多,又是什么关公巡城,又是什么韩信点兵的,麻烦!”然后看着庄虎臣道:“大人说的极是,这大清的庙是太后修的,她老人家让哪个当神,哪个才能当神,惹她不高兴,说句不该说的话,就是皇上,也当得不稳妥!”

庄虎臣一笑道:“杏城兄,你一口一个大人,叫地兄弟别扭,别人这么叫,我就生受了他,你老哥和别人不同,咱们还是朋友论交,按说,你的大少爷比我还大着一岁,叫你一声兄长,我已经是高攀了!”

杨士琦急忙摆手道:“现在下官是大人的属员,这朝廷的礼法破不得!”

庄虎臣笑的把茶都喷出来了:“你老哥居然是个讲礼法地?你别笑死我!”

杨士琦正色道:“大人这话,让兄弟汗颜,我平日里是张狂了些,我平生最是个不服人的,但大人是让我十二万分的折服!我敬重大人,非重大人名爵,而是敬大人的本事!这朝堂上兖兖诸公,有谁有大人的见识?说句不敬地话,就是李中堂,那在咱们大清,顶尖地见识了吧?我觉得尚且不及大人对天下大势的把握!”

庄虎臣被他夸地脸一红,别人对天下大势是分析判断,而自己根本就是知道会如何发展,实际上是作弊啊!这些日子吹捧也听的多了,多少有点抵抗力了,不象刚穿越那会儿,一碗米汤就灌的头晕。连忙岔开话头道:“估计这会,朝会上正吵的凶呢!”

杨士琦笑道:“管他呢,谁不怕死就闹去!咱们喝茶要紧!呵呵,再过几天就要喝大人的喜酒了!”

庄虎臣笑道:“是啊,随便闹,关我什么事?”

庄虎臣还真没猜错,端郡王载漪弄的这一出儿,还真的不是为了他,更不是给那个死鬼载澜出气。庆王接到溥伦的密报,眼珠子连转都不需要转,就明白他想干什么,立刻就披上衣服,亲自去找荣禄了。

第二天一早,小太监在巡抚衙门口,大鞭子甩的响亮,高叫道:“太后叫大起儿!”

早已等候在门外的军机大臣、大学士、六部九卿堂官,还有小醇王载沣鱼贯而入,裕庚也被破例允许参加了。按说,朝会是不应该有载沣的,他虽然贵为亲王,但还是没职事的空筒子王爷,太后今天专门特许他列席,让这些大臣们都是一肚子狐疑,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看来这废立之事。怕是要做罢了。裕庚就更不用说了,他自打从法兰西回国,还没派过差使。今天也让参加。看来圣眷正隆,升官指日可待了。

进了大堂,行过三跪九叩首的大礼,慈禧笑着道:“都赐座吧,这里不是紫禁城,没那么多的规矩,都坐着好说话!”

又是照例的称颂谢恩,太监把早就预备下地乌木圆凳搬来。还特意给领班军机礼亲王世铎和庆王、荣禄、鹿钟麟等几位老臣准备了椅子,上面都铺了软垫子。

慈禧看着裕庚笑的格外的开心,对他道:“裕庚,你是个有福气地,生地女儿好本领啊!你现在威风好大!连洋鬼子都得给你看门守户!”

裕庚紧张的冒汗,也听不出慈禧话里到底是真心,还是弦外有音,急忙跪下道:“奴才教女无方。惹出笑话,请老佛爷治罪!”

慈禧笑道:“起来吧,看你吓的样子,还是个爷们?你比你的俩丫头差远了,她们俩我瞧着都是好的!”

裕庚哆哆嗦嗦的爬了起来。坐回到凳子上,两条腿还兀自在打颤。

慈禧笑着道:“这俩丫头我都是瞧着喜欢的,功劳也不小,我看,都封了和硕公主吧!”然后看着世铎道:“礼亲王。你看呢?”

慈禧一出口就是惊人之语。和硕公主那是亲王的品秩,拿地也是亲王的俸禄。虽然说没有什么实际的职权。难得的是这份体面,更别说一家封了两个了!

裕庚又给吓的跪在地上了,急忙道:“请老佛爷收回成命!这份恩典太大了,奴才消受不起啊!”

慈禧笑着不说话,庆王接口道:“裕庚啊!君有赐,臣不敢辞,这才是为臣子之道,你仔细君前失仪,再说了,老佛爷封的又不是你,你推辞算是哪家的道理?朝廷的爵赏是酬其功,赏罚分明,这正是太后地英明!你再推辞就是做作了。”然后转过脸,笑着对慈禧道:“不知道奴才说的是不是老佛爷的意思?”

慈禧更是眉开眼笑道:“还是七爷会说话!裕庚,你也起来吧,今后好好的替朝廷做事,不要辜负了我的这片心思!”

裕庚已经是激动地满脸泪花了,除了磕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用袖子偷偷抹了下眼泪,又重新坐回凳子上。满朝都是艳羡之色,这裕庚家生的女儿,可比自己家的儿子强了百倍了!

慈禧环顾了全场,说道:“今天朝会的正题还是议和的事情,现在洋人提出要把娘子关地兵撤回山西才肯开和议,你们军机处是个什么意思?”

礼亲王世铎急忙站起来道:“奴才们自然是听太后地!军机处承旨就是了。”

慈禧不满的看了他一眼,问道:“荣禄,李鸿章是个什么态度?”

荣禄站起身答道:“李中堂回了电报,说是洋人信实无欺,撤军不过是给他们个面子,不妨事地!洋人也要议和,既然是要和谈了,还陈列大军,是有些不妥。”

慈禧点头道:“这洋人的事情,怕还就李鸿章明白些。”

荣禄附和道:“是啊,咱们国朝只有李中堂是办洋务的行家里手。”

慈禧又问道:“庄虎臣一直是在前线的,他是个什么说法?”

庆王从怀里掏出电报抄稿,慈禧摆手道:“不用给我看了,你说说就行了。”

庆王道:“庄虎臣的意思是说,兵断不可撤!”

慈禧一皱眉头,问道:“噢?他是个怎么说法?”

庆王答道:“庄虎臣的意思是说,和自然是要议的,但是洋人怕是不可轻信,他来电言三事!”

慈禧道:“哦,是哪三事?他个恶少,当街调戏良家妇女的主,现在也会上书言事儿了,呵呵,稀罕!”

满朝凑趣的哄笑。

庆王把庄虎臣的电报一条条讲解。其实庄虎臣的意思很简单,就是首先优待联军俘虏,做出文明之姿态,再是将地方上的教士和教民由地方官员和朝廷派员甄别,确实是无辜受害的的那些则立即抚恤,对那些鱼肉地方的则暂由地方官看管,并要求中、外记者陪同监督,以做今后和洋人瓣扯的证据。最后,娘子关的兵只可增强,不可撤退,只要这些洋俘虏安然无恙,那就可以和洋人耗下去。最终联军还得坐在谈判桌上来解决问题。电文里,庄虎臣再三强调,只有娘子关打的越好,两宫就安全,洋人就不敢在谈判的时候,议和条件里扯上太后。

慈禧兴奋的一拍公案,大叫道:“好!”然后看着这些王公大臣,激动道:“听听,听听,你们都听听,这才是个忠心的!”

荣禄道:“庄虎臣说的好!两宫之周全乃是大清之根本,必要以策万全!李鸿章电报里说,两宫之安已是万全,庄虎臣则说,必须是万全之后再加万全!这又高了李中堂一层啊!”

庆王连忙凑趣道:“庄虎臣是太后亲手简拔的,自然比别人不同,要是也不懂事,那就是没天良了,太后的眼睛什么时候看错过人?”

一直坐在上面死尸般的光绪,怕是听不进去这么肉麻的吹捧,低着头,不停的摆弄手里的意大利进贡的珐琅金怀表。

大家好一阵的称赞,大堂里才渐渐静了下来。外面传来了一阵阵的哭声。

慈禧奇怪道:“这是怎么回事儿?谁在那里嚎丧呢?晦气!”

荣禄和庆王相对交换了一下眼色,心道:该来的终于来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一天封了仨公主

慈禧看着地下跪着的几十个近支宗室,气不打一处来,他们一个个都是肩膀上挂着孝章,进了大堂就开始哭。慈禧压着火气道:“都起来说话,我还没死呢!哭什么丧呐?说说吧,这是给谁戴的孝?”

端郡王载漪抬头看了看慈禧,带着哭腔道:“老佛爷,您可得给奴才们做主啊!辅国公他死的冤啊!”

慈禧冷冷一笑:“哦,你们是给载澜出头来了?好,都起来。”见他们还在地上哭,勃然大怒道:“都给我起来!怎么,我老了,说话不管用了是怎么的?”

几十个宗室都是吓的一哆嗦,赶忙爬起来。在慈禧几十年的积威之下,早就怕她怕的要命了。

这些人的眼睛都红了,但是不是哭的,一夜打牌、听戏顺带“端”了几个坤角,都没睡觉,硬熬成了这样。载漪道:“老佛爷,这庄虎臣也太无法无天了,眼睛里还有朝廷吗?一个四品的道台没请旨就敢杀国公,这还了得?奴才看,和造反也没多大区别了!”

慈禧冷冷的看着他道:“你怎么知道他没请旨?”

载漪梗着脖子道:“奴才就没看见邸报。”

满屋子的大臣一起白了他一眼,心里都是郁闷,这事儿捂都还怕捂不住,还明发邸报?怕洋人不知道你们这些爷去杀俘虏啊?可事情又不能明说,难道说朝廷在作伪?那也太打脸了。

慈禧一摆手道:“好了,这事儿我知道了,你们跪安吧。”

载漪还来劲了,大着嗓门吆喝道:“请老佛爷的示,今天奴才们想给枉死的澜公爷讨个说法。不杀庄虎臣,朝纲不肃,人心不安。宗室不宁。八旗人人自危啊!”

慈禧火也上来了,往下一看,近支宗室一共分了左、右两翼,左翼两族,右翼四族。六个族长下面居然有四个,右翼近支第一族族长镇国公载泽,右翼近支第二族族长贝勒溥伦,这端郡王载漪是右翼近支第三族的族长。还有个左翼近支第二族族长贝勒载澍,来的也够全的,都到了一多半了。

慈禧突然笑了,心里明白,这是载漪带人来和自己打擂台了,估摸着看着大阿哥即位无望,垂死挣扎罢了,但是这么多地近支宗室。一但合了槽那也是很不得了的势力。她平静的问道:“那依着你地意思,怎么办?”

载漪仰着脸道:“依着奴才地意思,灭了庄虎臣的九族,把这庄虎臣千刀万剐祭奠辅国公。”

荣禄半闭着眼睛声音不大的接了一句:“杀了庄虎臣,那前线的仗怎么办?”

载漪乜斜了他一眼道:“这天下又不是只有庄虎臣一个会打仗的。咱大清猛将如云,又有百万神拳忠勇可恃!量他几个洋毛子也翻不了天!”

慈禧听他说起义和团,突然一阵恶心,当时怎么就听了这些人的话,发什么昏。和九洲万国。普天下的列强就同时开了战,弄的差点没命。洋人地子弹都打到了慈宁宫了。当时李莲英吓的直哆嗦,壮着胆子拣起了弹头,还热的烫手。想起这些,慈禧还有点后怕,但是还是强装平静,看着他道:“哦,你倒说说,你有个什么章程,杀了庄虎臣容易,那善后的事情如何是个了?”

载漪受了鼓励,更是气壮如牛:“奴才以为,那些洋鬼子也都是纸糊的老虎,一戳就破,这娘子关不就是个例子?一仗就抓了一千多活的!咱大清百万雄师,还有四万万百姓,都是久服王化的,各个都是心向朝廷,只要调度得宜,这些联军不在话下。奴才以为,这个和也不要议了,那些主张议和的都是些奸臣,统统抓起来,该罢官地罢官,该杀头的杀他几个,调天下勤王之兵,奴才愿领一旅之师,亲冒矢石,杀回北京城,迎太后回銮,也让这些洋鬼子知道知道咱们八旗的厉害!”

慈禧见他说的口沫四溅,越看越觉得他这脸是如此的讨厌,平日里怎么就没瞧出来呢?荣禄和庆王悄悄交换了一下眼神,都是冷冷一笑。昨天他们接到溥伦地秘报,早就明白什么意思了。这载漪是最怕议和成功的。现在全天下都知道,洋人是帮着光绪的,一旦议和成功,说不定光绪就又重新亲政,那还有他的好?他带着几十个义和团就冲了紫禁城,要不是太后拦着,当时就把皇上给杀了,如果一但光绪重新掌了权,头一件事怕不就是要砍了他的脑袋。就算太后还继续训政,可太后马上就七十地人,光绪纵然身子骨不好,可也才三十来岁,熬也把太后熬死了,一旦太后没了,他地下场恐怕比和绅还惨,和绅好歹有十格格在嘉庆面前求情,保住了全家的性命,只杀了他一个人,载漪就凭这弑君地罪过,灭门就不冤枉了他。现在满朝的人都明白了,感情他的意思就是不要去议和。

载漪还在滔滔不绝道:“这庄虎臣一个汉人居然骑到咱满人头上了,他狗一样的东西,杀他不过是捻死个臭虫,这些汉人都不是好东西”

这下犯了众怒了,几个汉人军机和大学士都是把眼睛瞪得铃铛般大,慈禧也实在听不下去了,怒道:“够了!你混帐!圣祖康熙爷就说过满汉一体,好家伙,过了快二百年了,你居然还提什么满汉之分?康熙爷的母亲佟佳太后就是汉人!乾隆爷的母亲钱佳太后也是汉人!这么说,列祖列宗都不是好东西了?这大清朝就你一个好东西!”慈禧也是真火了,连这些先太后的尊号都不叫了,直接称呼起姓氏了。

载漪吓的一哆嗦,急忙跪在地上,但是他今天也横了心:“奴才失言,但顺治爷在罪己诏里就说自己其罪一,就是重汉人不重满人。动了国本!”

载漪今天也是说话糊涂,满汉之分是民间的说法,实际上应该是旗民之分。汉军八旗也是旗人。也有铁杆庄稼,今天他一杆子算是把一船人都打了,连裕庚都对他虎视眈眈的,他虽是贝勒,可也是汉军旗出身的。慈禧也老辣,直接就抓住这个语病,把几位先太后都给弄出来了。这几位虽然是汉军出身,可都是旗人。算不得正经地汉人。可谁敢挑她话里的毛病啊?

慈禧平复了怒气,也觉得今天的事情不是那么简单,这么多地宗室,也不能一棍子都打死吧?她看着载澍道:“你是左翼近支第二族地族长,你说说吧。”

载澍平日里口吃,说话结巴,今天居然口齿也利索了,他道:“奴才以为。端郡王虽说话语激切了些,但还是为了大清好,忠心可嘉,这庄虎臣目无朝廷,擅自威福。将来必是朝廷的祸患,如不及早处置,将来天下督抚和掌兵大臣都效法,开了疆臣杀亲贵的头,那恐怕国将不国了!”载漪也急忙接话道:“对。奴才就是这个意思!这样的人要是不杀。那朝廷以后还叫什么朝廷?”

慈禧面无表情的看了看他,然后看着礼亲王世铎道:“礼亲王。你是领班的军机,你说说,你是怎么看的?”

世铎哆哆嗦嗦站起来道:“奴才这个耳朵,最近是越来越不好使了,刚才端郡王和澍贝勒说什么,奴才都没听见,现在这耳朵里还是嗡嗡叫呢。”

慈禧不满的看了他一眼,也没办法,世铎是出名地“世面糊”,万事不做主的摆设,因为他身份贵重,亲王的爵位,年龄又大,所以做了领班的军机。有清一代,自打成立了军机处,那就是领班军机一个人说了算,其他人都是样子货,惟独他是打定主意明哲保身的,所以现在荣禄以军机第二位的身份,行了领班军机的职权。

慈禧又看看下面一脸无所谓表情的溥伦,心里也是有点奇怪,这位平日是荒唐惯了地,从来不搅和到军国大事,今天是怎么了,也跟着起哄?

慈禧看着他,问道:“溥伦,你是右翼近支第二族的族长,也是亲贵,这些人里,你年龄也是最大的,既然来了,你也说说吧,看你魂不守舍的,想什么呢?”

溥伦收起了那副轻浮相,正色道:“奴才以为,凭庄虎臣的功劳,应该给封个官了,老是这样地候补,也实在是冷了功臣的心啊!刚才老佛爷问奴才想什么,奴才在想,该给这庄虎臣上个什么好听点的勇号。”

溥论的话,如同晴天里的一声霹雳,把这些憋着来闹事地宗室惊呆了,载漪更是怒不可遏叫道:“溥伦,你他娘地到底是哪一头的?”

慈禧用手指着载漪,气地浑身都颤抖道:“你混帐!这里是朝堂,你就敢这么撒野?口出秽言!来人,把他给我叉出去!”

几个大内侍卫直接就把他给架了出去,他今天也是王八吃了秤砣了,大叫道:“溥伦,你这个混蛋,吃里爬外的东西!”

慈禧仍然气的发抖,嘴角都在抽搐,半天说不出话来。

满朝都吓得跪在地上道:“请太后息怒!”

过了好半天,慈禧才平静过来,伤心道:“这都是我调教出来的,怎么都是些这样的东西?活活要怄死我!”然后她看见下面跪着的乌压压的一地人,叹气道:“算了,都起来吧。”

大家这才爬了起来。慈禧看着庆王道:“老七,你是左翼近支第一族的族长,今天这六大族长都差不多到齐了,你也说说话吧。”

下面那些今天准备上演《三哭殿》的宗室,一看叫到了庆王,都知道载振是挨了打的,而且庆王最是溺爱这个儿子,都眼巴巴的看着他,等着这位最受太后宠爱的总理王大臣给他们出头。

庆王轻轻一笑道:“老佛爷,奴才家那个不成器的东西,这次也去祁县闹事了,还被庄虎臣打了二十军棍,奴才给庄虎臣发了个电报,上面就三个字

慈禧也来了兴致。问道:“哪三个字?”

庆王慢悠悠道:“打轻了!这样不懂事的畜生,打死了也不可惜!”

慈禧感动道:“有你这样的阿玛,孩子不会学坏了。你是懂管教的!”

庆王一翻话让这些都死了心了。呆呆的看着,这庄虎臣杀了个辅国公,这么泼天地大事,竟然会是这么个结局?庆王今天的态度也是太出他们意料之外了。

慈禧又转过脸看看在座位上瑟瑟发抖的载沣,说道:“载沣,你也是去过祁县地,你也说说吧,说说这庄虎臣是如何地跋扈。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年羹尧。”

小醇王载沣本来就胆小,一见太后问他,吓的立刻就突碌到地上了,跪着连连磕了几个响头,哆嗦着从怀里掏出一份奏折道:“老佛爷,这是奴才的请罪折子,奴才糊涂,一时莽撞。请老佛爷降罪!”

他这一手,大出所有人的意外,只有荣禄好象是不以为意,还是坐在椅子上眼睛半眯着养神。小醇王偷眼看太后的脸色缓和了些,又壮起胆子道:“奴才的阿玛是带过兵的。奴才小的时候也看过,俗话说,大将军八面威风,载澜把枪都顶到庄虎臣地头上了,庄虎臣要是不杀他。怕是以后这兵也就带不了啦。统兵的大将要是没有杀伐之气,那不就成了庸人。这娘子关的仗今后打起来也就艰难了,奴才回头想想,这庄虎臣要是不在那个当口杀一儆百,怕是再闹出什么大乱子也说不定,奴才现在想起来,还冒冷汗呢!”

他这一番奏对,让一直摆弄怀表的光绪都听楞了,眼睛里闪过光芒,这弟弟是长大了,懂事,将来必是个可用的。晓得韬光养晦了。

慈禧满意的看着他道:“嗯,你能懂得这些,这趟祁县你也算没白去,你阿玛是个明白人,可惜死的早,你额娘拉扯你不容易,朝廷将来还要指着你们这些年轻的。”

载沣在地上跪着眼圈都红了,带着一丝地哭腔道:“奴才不懂事,惹老佛爷生气了。”

慈禧脸色转好,轻笑道:“算了,起来吧,知道错了,以后不犯了,还是个好的。”

这些来弄事的宗室这下是彻底蔫巴了,事情的发展都邪门了,载振挨了打,庆王楞是不生气,载沣在祁县丢了面子居然还上折子请罪,看来要糟糕了。呼啦啦跪倒了一片,满屋子都是请罪之声,只有贝勒载澍还是站的直挺挺地。

慈禧看见他就讨厌,他的福缙虽然也是自己的侄女,但是夫妻感情不好,经常在自己这里说载澍对她如何如何不好之类的,听的久了,也就腻味这个有点口吃地侄女婿,偏偏戊戌年地事情上,载澍对光绪甚是同情,经常在家说什么“牡鸡司晨,非国家之福”这样的混帐话。今天见他这样地挺着腰杆子和自己呛火,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问道:“载澍,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载澍平日和宗室里来往不是太多,惟独佩服薨了的老六王爷奕忻,六王爷死的时候,他就在旁边,他的一句遗言一直在耳朵边回响:“这大清的宗社怕是要亡在方家园了!”这话当时把他吓的一激灵,出了一身的冷汗,这方家园可是太后的娘家啊!

现在他也是把心一横,直楞楞的答道:“太后任用私人,现以私爱废大清国本,区区一个道台擅杀国公而不问,这样的事情如何让宗室心服?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慈禧本来刚刚好点的心情被他又给气的话都说不出来了,指着他,半天才把呼吸调匀:“好,你说的好!我就是任用私人了,我就是要国将不国!我就是打算把祖宗的江山给败坏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然后高叫道:“来人啦!把这个忠臣孝子给我发往宗人府看管,削了他的爵位!永不叙用!”

几个侍卫又过来,把他也给拖出去了。这下子,那些宗室就更是吓的只剩下磕头了。

慈禧怒冲冲的看着他们道:“把这些混帐东西都给我

荣禄一看,要出大事儿,也顾不得养神了,急忙跪道求告道:“老佛爷息怒啊!”

所有的军机大臣、大学士、六部九卿的堂官也都跪下道:“老佛爷请息怒,息怒啊!”

慈禧长叹了一声道:“罢了,罢了,你们都给我滚出去,都交给宗人府看管读书,多看看圣贤书,磨磨性子吧。”

这些人都是谢恩后,连额头的冷汗都顾不得擦就赶紧的退了出去,个个都是面无人色。

庆王轻声问道:“那端郡王如何处置?”

慈禧提起载漪本是恨的牙根痒痒,但是一想起自己那个最宠爱的侄女,就灰心丧气道:“罢了,他就罚俸三年,也交给宗人府看管读书吧。”

庆王见慈禧情绪低落,笑道:“太后,奴才有个私事,不知道在这朝堂上讲,合适不合适?”

慈禧看他笑的诡秘,也是有些奇怪道:“老七,有什么你就直说。”

庆王一指载沣道:“奴才看醇王年龄也不小了,太后也该给他指门婚了。”

慈禧沉吟道:“哦,你的意思是谁家的格格合适?”

庆王道:“这个奴才还没想清楚,还是太后定夺吧。”

慈禧想了想,看着荣禄道:“你家的大丫头,我是看着好的,就把她指给载沣吧?”

荣禄当时跪在地上,老泪纵横,说不出话来。

庆王笑道:“荣中堂家的大格格是太后亲手调教出来的,又是太后的养女,配醇王奴才看是再合适不过的了,荣中堂,醇王,还不谢恩?”

俩人都是跪地磕头谢恩连连。

慈禧的心情又高兴了起来:“好#瑚性这丫头也封个和硕公主吧!和载沣你是敌体了,一般的品秩,你可不许欺负我闺女啊!”

载沣又是连连磕头道不敢。

荣禄看着慈禧哭的说不出话来,心里五味杂陈。自己是把光绪得罪苦了的,一旦他要亲政,自己怕是末日就到了,现在慈禧给配的这门婚,就是自己一家将来的护身符啊!况且光绪无子,大家都知道将来载沣要是有了儿子,那很可能就要承袭大统的,到时候,自己就是太国丈了!老佛爷对自己的荣宠那是没话说了,替自己想的深呐!

光绪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形弄的蒙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只是呆呆看着这个身材瘦弱的弟弟,见慈禧回过脸看自己,又低下头继续把弄那块金怀表。

庆王见慈禧转怒为喜,哈哈大笑道:“今天一天封了三个公主,真是我国朝的大喜事啊#旱什么也要多喝几杯,荣中堂、醇王、裕贝勒,少不得最近要叼扰你们几顿好酒了!”

三人连忙起身对庆王道谢。

荣禄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老佛爷,这庄虎臣如何封赏?”

慈禧一拍椅靠子,笑道:“这刚才又是生气,又是高兴,怎么把他这个正主给忘了?他的事情回头你们军机处拟个条陈,总不会让功臣寒了心的。”

庆王笑着对慈禧道:“老佛爷,今天这么高兴的日子,您不得留我们几个在您这里吃顿饭?奴才家今天可是没开了伙啊!”

慈禧笑的前仰后合道:“老七,你也不是好东西,打秋风都打到我这里来了?好,今天就赏你们一顿好的!来人,安排传膳!”

满朝文武哈哈大笑,朝堂上一团和气,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

第一百一十六章 未雨绸缪

祁县“点金钱庄”,庄虎臣的婚礼还在有条不紊的张罗着。今天是个大阴天,虽然还只是刚过了晌午,天就黑的如同黄昏,眼看就要下雨了。天气虽然不好,但是人们都是挂着笑意,一副喜气洋洋。现在连赵驭德看这个年轻的钦差的眼神都变了,这个打小自己看着长大的少爷,真的是不一样了。搁在别人身是就是抄家灭门的大罪过,居然到他这里就是风平浪静,庆王爷还专门派人到祁县给他送贺礼,来的人满嘴都是道谢的词。这还真稀罕了,真的被少爷说中了,打了他还得说声谢谢。

昨天更是来了天大的喜事,朝廷发了电谕,授予庄虎臣果毅巴图鲁勇号,赐紫禁城骑马、佩授紫缰,赏黄马褂,最难得的是封了个子爵。这可是能传之子孙的荣耀啊#轰然不是铁帽子的,后代还要减等袭爵,可毕竟也能传三代,后世就算不肖,入不得考场,中不得科举,起码也算有个出身了。真是好事接连不断,又是赏东西,又是封爵,再加上庄虎臣小登科之喜,“点金钱庄”现在比过大年还热闹。

杨士琦看着电谕,偷偷的乐,庄虎臣看着他笑的贼忒兮兮的,有些奇怪了,问道:“杏城兄,你怎么笑成这样?”

杨士琦顾左右而言道:“大人的荣宠在年轻一代的汉员里,怕是一时无两,这紫禁城骑马怕是难了些,现在洋兵还占着北京城,怕是容不得大人在里面打马扬鞭吧。”

庄虎臣对他太了解了。摇头道:“杏城兄,你笑的怕不是这个吧?实说了吧,你到底笑什么?”

杨士琦在桌子上拿起一个核桃,用小锤子砸开,一边吃一边道:“我想起乾隆朝的两个故事。”

庄虎臣知道,这故事肯定和自己有些关联,忙问道:“是什么故事?”

杨士琦还是不紧不慢。边砸核桃边道:“乾隆朝有个宰相叫傅恒。大人听说过吧?就是大将军福康安地爹。”

庄虎臣道:“知道,知道,你说吧。”

杨士琦又是一阵怀笑,看的庄虎臣直想用脚踢他,半天才道:“当年傅相爷年轻的时候,也被封了子爵,然后乾隆爷就让纪晓岚给他写个牌匾,这纪晓岚大人必是知道的吧?”

庄虎臣急道:“知道!你就快说吧。别卖关子了!”

杨士琦微笑道:“当时纪晓岚看着他家的门楼直笑,笑的傅恒也是直发毛,问他为什么发笑,纪晓岚就说道,这有了封爵以后,私邸可以称宫了,不晓得这子爵府应该称个什么宫?”

庄虎臣被他说的脸都红了,还能叫什么?子宫呗!这纪晓岚也真是个促狭鬼了。怪不得那么好地学问,一辈子作不了宰相。庄虎臣心里暗骂杨士琦口上无德,心里还想听,就又问道:“还有一个呢?”

杨士琦又笑道:“这纪晓岚后来做了礼部地尚书,他这个人最是嘴上不吃亏的人。以前当御使的时候参过吏部的黄侍郎,后来这黄侍郎复了职,纪晓岚也升了尚书,听说黄侍郎背后骂他叫鸡上树,他也反唇相讥。叫他黄鼠狼!”

庄虎臣笑道:“两个都不是好东西。这些文人心思都用在这儿上了!”

杨士琦挑着眉毛笑道:“这些都是野史和前人笔记的故事,当不得真的。不过刚才我一直在想,将来不知道大人的雅号会是什么?”

庄虎臣略一思忖,气的蹦起来就给了杨士琦一拳。这些文人都不是好东西,骂人都不带脏字地!自己是果毅的勇号,又是子爵,那不就是果子爵吗?私邸称宫?自己的绰号已经不用想了,肯定就是子宫里的果子狸!这杨士琦真够坏的!

杨士琦倒吸着凉气,苦着脸边揉着胸口边道:“大人你也轻着点!手也太重了,真想打死我啊?”

庄虎臣笑道:“打死了你,我还省几个银子。”

杨士琦斜着眼睛看着他道:“呵呵,我死,早着呢,还没喝过你的喜酒,哪里舍得死。”

庄虎臣也不理他,自己也拿起个核桃敲着吃。

杨士琦正色道:“大人,说点正经的,大人受的这些封赏也有些蹊跷。”

庄虎臣看他一本正经地样子,也上了心,问道:“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杨士琦一条条开始掰扯了起来。这几天,赏赐是不少了,除了给大营众将士的例行的恩赏以外,还专门给庄虎臣赏了银子、绸缎、珊瑚、如意等物品。这次又是赏穿了黄马褂,又是封了爵,真的可以说是圣眷优渥了。但是杨士琦一分析,却大有文章,紫禁城骑马和佩授紫缰,放到康熙朝,那是了不得地荣誉,必须是功勋老臣,而且都是辅助过两代或者两代以上帝王的元老重臣才能有的荣耀,可是到了乾隆朝以后,就成了常例的一种荣誉,朝堂里一半人都受过这样的赏赐,算不得什么了。黄马褂更是在军中赏地烂了,从曾国藩平长毛开始,那些游击、守备都能弄上一件穿穿,更是不值得什么。只有这个子爵难得,毕竟是个可以传之子孙地恩荫。可到了清末,实缺的官才是真地,有官才有权力,才能捞到好处,而爵位已经是不值钱了,除了点可怜的俸禄,就什么好处都没了,只是被别人叫个“爵爷”,听着好听些,实际的用处不大。

所以,看起来受了不少的赏赐,却没给个实缺的官,有点不对头了。起码说给指个省,遇缺即补吧,可连这个在旨意里也没有,还是个候补道。而且都不知道往什么地方补。眼下看着风光,多少一、二品的提督、总兵见了自己都要递手本庭参,可是一但这个仗打完,回去缴了旨,就又是空筒子道台了。到那时候,万一朝廷过河拆桥,对自己的功劳视而不见。那可就是白忙活了。如果自己弄不到实缺。那手下这些人还能跟着自己吗?那不都成了闲人,这些人都不圣人,自己也不是刘皇叔,哪里有那么多地关羽、张飞、赵子龙什么都求就跟着自己混,到时候一股脑做了鸟兽散,怕是必然的结局。

杨士琦讲的口干舌燥,端了茶杯,“咕咚咚”灌下了半杯凉茶。最后的结论出来了:“大人,莫看你现在红的发紫,可是朝廷还是在防着你呢!怕你又是个吴三桂!”

庄虎臣无奈的苦笑道:“我哪里比得了吴三桂?朝廷的事情我能做得什么主?”

杨士琦叹了口气道:“大人可惜太年轻了些,若是再大个十多岁,凭大人地见识,就是做个北洋大臣也是满够地。”

庄虎臣白了他一眼道:“你怎么不说我做军机大臣,总理大臣呢?”

杨士琦道:“军机大臣再过十年你也做不了,总理大臣就更别想。惟独这北洋大臣还有点希望。”

庄虎臣疑惑道:“这是为什么?”

杨士琦解释道:“军机大臣都是些老臣,谁个都有可能做,只要你官够大,资历够老就行了,总理衙门是新设立的。现在是庆王的总理,今后怕不成了常例?估摸以后就是满州王公当这个差了。而北洋大臣责任重大,不似大学士、军机清贵,又要和洋人有诸般纠缠,虽然油水甚大。但朝廷里够资格的大佬都是避之不及。而垂涎三尺的却都资望不够。所以,有一天。李中堂要请辞的时候,他的推荐那是最重要的。怕是能一锤定音。”

庄虎臣笑道:“那你地意思,是让我烧李中堂的热灶了?”

杨士琦叹气道:“大人若是大上十多岁,不消你去烧李中堂的灶,怕是中堂大人拉拢你还来不及呢!李中堂对你赞誉有加,可惜了啊!中堂的身子骨不行了,怕是撑不许久了,早年行伍里落下了病根,年岁又着实大了,大人你现在资历尚浅,怕是等不及接老中堂的差使了!”

庄虎臣见他说的煞有介事,笑道:“既然是没用的事情,想它做什么?还是喝酒来的正经些。”

杨士琦道:“我说这么多,实际上就是一个意思,大人要早做盘算了,未雨绸缪才是王道,莫要临渴掘井啊。”

庄虎臣把这个话听到心里去了,想了半天道:“你地意思是说,要抓权了?”

杨士琦笑道:“一说就中!大人果然聪明!”

两人谈了许久,现在的情势已经不同于咸丰年间,洋人是强盗,来中国是要抢东西的,而长毛是家奴,他是要夺了大清的江山自己来坐,比较起来,还是家奴比强盗可怕些。所以朝廷准了曾国藩、李鸿章、左宗棠成立团练,而现在的局面,洋人是可以议和地,赔点银子最多再割点地,这场灾祸就免了,所以再想效法他们编制团练,怕是不行了。朝廷的旨意在东南各省已经和废纸区别不大了,要不然怎么能弄出个东南互保这样的怪物。而在北方,朝廷还是可以控制的。清朝的制度是以文抑武,实际上掌握兵权地是地方地督抚,可是要想混到督抚一级,除了圣眷,年龄资历那也是很重要的,按照庄虎臣二十岁地年纪,那是想也不要想。武职倒是容易,凭娘子关的功劳,封个提督那是满够的了,但是武职又没实权,除了能喝点兵血,没多大好处,见了督抚一级的官还得低三下四,有些混蛋点的地方官,一个小知府就敢不给你面子,无它,武人在清朝是被人瞧不起的。

庄虎臣听他絮絮叨叨分析了半天,也好象有了点思路,问道:“杏城兄,你就直说,你是个什么意思?”

杨士琦对着窗户外面看了看,又把门给插上,轻声道:“大人觉得,这大清还长的了吗?”

“刷拉拉”一道闪电在空中划过,然后“咚”的一声炸雷,好象是在耳朵边响过一般,庄虎臣的心“通”的一下吊在了半空中。

杨士琦阴沉着脸道:“大人拿我当兄长,那我这个做哥哥的就掏心窝子了,你看看这个朝廷,政令不过长江,已然是个南北朝了,现在太后在,还能控制的住,可太后也都是快七十的人了,说句杀头的话,她今天晚上脱下的鞋,明天早上能穿上穿不上还是两说着。太后在,没人敢乱来,太后哪天归了西,谁还能控制住这个局面?到时候,天下大乱,分崩离析,有枪便是草头王!大人要抓兵权呐!”

庄虎臣苦笑道:“要抓兵权,非要混个总督、巡抚不可,我的年龄怕是危险。”

杨士琦笑道:“只要大人有这个心,那就有办法!这大清那么大的地盘,还能找不出条缝来?大人要做督抚自是难为,但是要弄个提督那是满够了!”

庄虎臣疑惑道:“武职只有练兵的份儿,可没有调兵的权力啊?”

杨士琦哈哈一笑道:“这天下的事情,总有个例外,大人现在只要结好荣中堂和庆王,只要和议一开,自然就是另一番天地!”

议和、议和,怎么自己的命运就和这议和掰扯不开呢?连将来的出路都要靠议和!庄虎臣真是觉得自己所有的好运气都要伴随着中国的霉运,难道自己就是这老中国的灾星?但是顾不得感慨,又问道:“杏城兄到底有什么好主意,就一发都倒出来吧。”

杨士琦微微一笑道:“别说武职无用,要看什么地方,君不见董福祥乎?”

庄虎臣突然明白了什么,大叫道:“甘肃?”

杨士琦挑起大指,哈哈笑道。

外面的大雨落了下来,把窗柃打的“啪啪”,庄虎臣看着外面的雨感叹道:“又是一个风云变色的日子。”

第一百一十七章 帝王之术

庄虎臣在屋子里,瞅着一张同文馆印制的《大清堪舆全图》,上面用铅笔在甘肃省画了一个大圆圈。甘肃、甘肃,这个名字在庄虎臣脑子里飞快的转。

甘肃不是什么好地方,物产贫瘠,百姓贫困,想有大的发展怕是也困难。但是这里已经是庄虎臣最好的选择了。甘肃北接蒙古六盟,东临直隶,西边是新疆和青海,南边是四川。陕甘之地,民风彪悍,能耐苦战。而且回回每每做乱,平了又叛,朝廷对那里头疼不已。从大清定鼎之时起,连年征伐不断,不知道多少银子泼水般扔到那里,但是效用都不大,又不敢弃之不理。万一这些回回真的杀进直隶,威逼京师,那玩笑可就开大了。

直到三十年前董福祥被左宗棠降服,才一举扭转了局面。这董福祥也是个有本事的,在甘肃把招安和剿灭两招用的颇为娴熟。回汉各路英雄对他又敬又怕,随左宗棠征伐张古柏的时候,战功更是在全军之首,十几年间,在天山南北,他的名字可止小儿夜啼,甘肃人更是只知道有个董军门,不晓得巡抚、总督是何许人也。

可这老头运气不好,这次在北京称跌了个跟头,打了败仗那也罢了,偏偏攻教堂和使馆的主力就是他的甘军,这下子让洋人恨得压根痒痒,估计议和的时候能不杀他,就是他祖上积德,左宗棠他老人家的在天之灵保佑了。这次他肯定是要跌倒的,他这么大地年龄,一跟头栽下去。想再复职那是难比登天。

既然董福祥注定是要倒霉的,便宜谁都是便宜,杨士琦就打起了甘军的主意。甘军虽然是左宗棠所创,但是在编练成新军的时候,早就被李鸿章掺了沙子,后来荣禄执掌了北洋,统帅京畿六军。又往里面兑了水。现在早就不是楚军的底子了。目前,能使唤动甘军的除了董福祥就要属李鸿章和荣禄了。

现在庄虎臣在娘子关和甘军打的火热,马福祥这些回回都成了他地亲兵卫队,而马家在甘肃回回里,那是头一份地大族,说一不二。如果庄虎臣接掌甘军,别人最头疼的回回做乱问题,就不再是什么大麻烦。在兰州的甘肃巡抚和陕甘总督对这支虎狼之军。从来就当是看不见,他们是朝廷新军的编制,根本不归地方督抚管辖,而甘肃和新疆又是要害之地,沙俄虎视眈眈,准葛尔的蒙古王公也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随风倒的墙头草,要是没这支甘军震着。那还真保不齐出什么大乱子。

所以董福祥这个甘军的提督就没人敢换,就算是朝廷动了心思,恐怕换了别人也难把屁股坐热。董福祥一倒,今后这个甘军提督的位置,还真地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而庄虎臣自然与别人不同,既有太后的信任,又和荣禄、庆王关系密切,一人二十万银子,那能是白送的?又有马福祥这一族回回做内援。最关紧的一条是。他还有钱!这个就厉害了,甘肃贫苦。地方上对于甘军协饷的事情就办的不是很利索,弄的董福祥和当地督抚一直就不对付。而庄虎臣有“点金钱庄”这大清头一号地买卖撑腰,大不了饷银来的不及时的时候,自己先垫上点,等银子解来再还回去。

庄虎臣现在是要钱有钱,要关系有关系,可谓是上上之选。尤其是杨士琦的一句话着实让他动了心:“一但天下有变,大人凭此虎狼之师,上策直取京师,传檄四方,天下定矣,中策发一支偏师南下龋耗川,再令一军取青海,则可争霸天下,下策也可以守甘肃、新疆以自保,成割据之势。”

庄虎臣被这一番话说的觉都睡不着了。待天下有变?这天下没变倒是不正常了,既然是这样,那就不客气了,荣禄那里早就是买通了地,庆王自不必说,这次没自己给兜着,就他那个儿子载振闯军营要杀俘虏的事情,就够他喝一壶的。李鸿章的事情也不难办,听说他对自己还是满有好感的,而且杨士琦地哥哥杨士骧在他那里更是说一不二地红人,估计也能帮自己说几句好话,只要娘子关不出大问题,和谈成功之日,凭功劳,凭关系,凭银子,坐上这甘军提督的位置,那都是手拿把攥地事情。

这杨士琦说的话,还真不是个忠臣应该说的,就算是奸臣恐怕也不敢说的这么露骨。如果说在娘子关那个一本正经的杨士琦让庄虎臣觉得有点不认识了的话,那么今天这个说话磨着牙齿,恶狠狠的人,算是让庄户臣重新又认识了他。

简单的说杨士琦这种人是什么忠臣、奸臣,那也忒意的看轻了他。他的学问里什么八股文章、琴棋书画、医卜星象,只怕这些都不是他最精通的,他看家的本身就应该是帝王之术了!这流传在民间,师徒之间口口相传,被朝廷禁绝而不止的屠龙之技!

他们这样的人如果在太平盛世,用的好了充其量也就是个能臣罢了,但是一但遇见乱世,那就是他们的舞台了,这些人骨子里就流着不安分的血液,做梦都盼着天下大乱,然后有刘皇叔三顾茅庐,让自己能一展平生所学。即使不能把江山重归一统,起码也把它搅和的乱七八糟,方不负平生之凌云壮志!

他平日里表现出来的狂放不羁甚至是荒唐造作,不能说是刻意的表演,但起码是郁郁不得志的一种发泄。现在杨士琦觉得自己是个能辅佐的人物,干脆就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了,他这次也算是赌一把大的了,赌对了,万世留名,赌错了,庄虎臣把他送到西安,然后开刀问斩,株连九族。庄虎臣不禁叹了口气,不能不说,杨士琦是有眼光了,这一把又被他赌赢了,自己喝高了的时候,都没想过给满清做什么忠臣孝子,翻云覆雨的志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所成就,但起码自己明白,这大清朝是没几天活头了。就算自己不下手,也会有人把它了断。也许因为自己的参与,能让这老中国多少保留点元气。

庄虎臣正在屋子里胡思乱想,“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庄虎臣懒洋洋道:“谁?门没插。”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冰儿笑容满面的进来了,对着庄虎臣福了一福道:“奴婢给爵爷请安。”

庄虎臣差点被她的话笑的掉椅子底下去,怎么觉得有那么浓重的韦小宝味道。冰儿被他笑迷糊了,问道:“莫非奴婢说错什么了吗?”

庄虎臣平日里见惯了她和楚颦儿的冷脸,这几日的热情已经有点受宠若惊了,今天她一副做小伏低的样子,还真是不习惯。

庄虎臣笑道:“以后,你还是叫姑爷吧,哪怕是叫名字,我听着也比叫爵爷舒坦。”冰儿皱着眉摇头道:“姑爷已经是爵爷了,奴婢哪还敢直呼您的官讳?那也太没高低上下了。”

庄虎臣笑道:“都是什么一家人,何必搞的那么外道?”

冰儿登时就红了脸,大眼睛白了庄虎臣一下道:“什么一家人啊?姑爷也是不正经的!”说罢,逃命般从屋子里跑了。

庄虎臣被她弄的一楞,半天方醒悟过来,原来自己的话说的是有点毛病,一家人的解释恐怕不止一种吧?这妮子怕是又误会了,哎,不知道会不会到楚颦儿那里翻闲话!冤枉啊,真的是没半点调戏她的意思,真是要下六月雪了,庄虎臣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可是转念一想,也活该自己倒霉,谁让这个前世不修德,坏人做什么事情都会让人往歪处想!对了,这丫头跑这里来做什么?难道就是为了给自己请安?可是现在既不是早晨,也不是晚上,不是请安的时候啊?

外面传来很轻很细的脚步声,这个时代的人都穿布底鞋,走路的声音都很小,经常是到了你身后,你还没发觉,庄虎臣就曾经被吓过好几次。听脚步声这个人在门口团团打转,似乎是很犹豫的样子。

庄虎臣叫道:“谁啊,有事就进来说!”

冰儿从外面推门又进来了,低着头乌黑油亮的大辫子垂在胸前,一边用手摸着自己的辫子一边小声道:“爵爷,哦,不,姑爷,小姐问我问一声,迎娶的时候,花轿从哪儿出发?”

庄虎臣苦笑道:“就这事儿啊?”

冰儿不做声的点了点头。

庄虎臣突然发现,这还真是个问题,难不成花轿从前屋抬到后屋?挠挠头道:“这个,我再想想吧。”

冰儿点点头,又飞快的出了门。

庄虎臣突然感觉,这小丫头害臊的样子,也是满可人的。

第一百一十八章 倒霉的传家宝

庄虎臣娶媳妇的消息越传越热闹,先是祁县大大小小有头有脸的商人几乎都送了礼,然后从祁县的县令到远在太原的山西巡抚、臬台、藩台,三大宪一个不缺,都派人送了厚礼。后来送礼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轿子、车马把小东街都给堵了个严实。弄的贾继英苦着脸来找他,说这买卖都做不成了,“相与”们存银、拆款都进不到门前了。

庄虎臣也是被这些人弄的不胜其烦,门口贴了张告示,言明礼物一概不收,客也是一个不见。这些送礼的人好象也明白了些,知道这“点金钱庄”是子爵大人的买卖,又是朝廷粮饷要害之地,耽误不得,都自觉的从小东街撤了下来,又一窝蜂的改堵庄虎臣家后门了。这几天,赵驭德的清闲算是躲不下去了,见人都是拱手作揖,一再声明大人确实是不收礼的,可这些哪里肯信,又当庄虎臣是假撇清装样子,继续守在门口,有的干脆就把铺盖都搬来,等着大人看看大人是否会在深夜召见,最后赵驭德也拉下了脸,把后门一封,派几个伙计给看着,谁叫都不许开,这才消停了点,但是有好事儿的跑街、伙计从门缝往外看,送礼的居然是都还在,而且越聚拢人越多了。

庄虎臣在二堂里面都能隐约听见外面砸门的声音,自己摇了摇头,苦笑着暗道,等婚礼一完,怕是这后门就要换新的了,砸都给砸破了。庄虎臣倒还真地不是什么装清廉。实在是对这迎来送往的应酬腻烦,真是太累人了。

昨天,居然接到了前线的电报。说几个统兵大将和健锐营、神机营里有爵位、世职地旗人也要到祁县来给自己贺喜,当时就急了。立刻回电,如有私自离开前线的,立斩!这才压服住,这些兵也知道这位钦差地脾气,说杀哪个那可不是玩笑话,堂堂的辅国公都砍了,其他人都得掂量掂量了,所以只是联衔发了封贺电。就再也没人敢提去祁县喝喜酒的事情。庄虎臣后来觉得自己的措辞过于严厉了些,也觉得有些不妥,就又发了封电报,言道前方军情要紧,等自己回去后,在大营补一顿酒,必不会冷了众将士的心。

杨士琦现在天天就泡在庄虎臣的屋子里,大人被他说动了心。觉得自己终于才智得以施展,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兴奋的不行。平日里从容不迫、潇洒风流地名士做派连个影子都找不到,整个一副野心家的嘴脸。

贾继英面色紧张的走了过来道:“大人,醇亲王来了!”

庄虎臣一楞:“他怎么来了?快请。不,我换了衣服去迎接!”

贾继英道:“王爷已经进来了,就在院子里呢!”庄虎臣一下子从椅子上蹦了下来,对杨士琦道:“赶紧的,出去接吧!”

俩人都是穿着天青色长衫就急匆匆的走出了屋子。只见瘦弱的小醇王载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两个亲随在一旁叉手侍立。

庄虎臣赶紧行礼道:“下官拜见醇亲王!”

载沣急忙用手搀扶,庄虎臣没拜下去。醇王亲切道:“庄大人不用这么多礼,小王来的冒昧,不要见怪啊!”

庄虎臣笑道:“王爷要来,也不派人知会一声,下官好出城迎接啊!”

载沣哈哈一笑:“大人要接,小王怕是不敢,别惹地大人发威,又是一顿好打!”

庄虎臣一脸的尴尬,苦笑道:“王爷不要取笑下官,我已经是汗颜无地了。”随即道:“天已经凉了,这石凳实在的坐不得,伤了身子那如何了得?王爷请进屋。”

庄虎臣对醇王的亲随道:“这二位兄弟,把王爷的随员都请进来吧。”

载沣笑着道:“本王就带了他们俩,没别地人了。”

庄虎臣做出惊恐状道:“王爷,这下官就要说王爷两句了,白龙鱼服,虾蟹可欺,王爷是皇上的亲弟弟,咱大清头一号的天璜贵胄,万一有点什么闪失,那可如何得了啊?”庄虎臣现在官场上的套话已经学的熟练,张口就来载沣自打见了庄虎臣。脸上地笑容就没下来过,摇摇手道:“不碍地,从西安到这里一路都是官道,又是大白天的赶路,没事地。”然后他看着还跪在地下的杨士琦和贾继英道:“你们也都起来吧。”

俩人称谢后爬了起来。贾继英和醇王以前见过面,两宫銮驾在祁县驻跸“大德通”的时候,小醇王也在那里住过几天。他看着贾继英有些面熟,问道:“这位先生面熟的很。”

贾继英连忙答道:“回王爷的话,下的原本是在大德通票号的,曾经有幸见过王爷。”

载沣又看着杨士琦道:“小王如果没猜错,先生怕是杨杏城吧?”

杨士琦又是激动又是疑惑道:“王爷如何认得下官?”

载沣笑了笑道:“在俘虏营,先生一直跟随钦差庄大人左右,小王便猜到,你必然是小诸葛杨士琦!”

杨士琦又喜又羞道:“王爷取笑了!”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绰号,不过听起来还是满受用的,尤其是从一个亲王嘴里说出来,更是心里熨贴。

载沣不再说什么,只是微笑。庄虎臣连忙招呼道:“王爷,进屋说话吧。”

载沣回头对两个亲随道:“你们在外面候着,我和庄大人说说话。”一见载沣的态度,杨士琦、贾继英也不敢跟进去,只是招呼两个亲随到别的屋子喝茶、聊天。又安排下人准备酒宴。

载沣和庄虎臣进了屋,庄虎臣连忙把门给插上,问道:“王爷来这里。有什么要紧地事情吗?”

载沣笑着从手上取下来一个玉扳指,递给了庄虎臣道:“小王此来。特地贺纷卿兄小登科之喜!”

庄虎臣苦笑道:“王爷,这太过了,下官职分不过是候补道,哪当的起王爷亲自道贺?这太过了,太过了!”

载沣突然停止了笑容,正容后一躬到地,庄虎臣被他弄楞了,连搀扶都忘了。就生生的受了他地大礼,然后猛然醒悟过来,抱住载沣的两臂道:“王爷,这是什么意思?折杀下官了?有什么事情王爷直说,不要吓死了我!”

载沣把庄虎臣按坐在椅子上,自己也坐了下来,叹了口气道:“纷卿兄,小王年轻。行事孟浪,若不是兄台果断,替小王尽心遮掩,怕是就有滔天地大祸了,小王贱躯那是不打紧的。要是连累了皇上,那可就百死莫赎了!”

庄虎臣也楞了,这关光绪什么事情?但是也不好问,只得站起身,亲自给载沣泡了杯“老君眉”。载沣看着他道:“荣中堂已经把事情和小王讲的很明白了。小王差点就惹下塌天的祸。若不是纷卿兄临机处置的好,怕是皇上已经被我连累苦了。”

庄虎臣现在已经在官场里泡了有些日子了。对这些朝廷的事情反应也不象刚开始那么迟钝,再加上和杨士琦也分析过朝廷的局势。刹那间脑子里基本上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大阿哥地爹端郡王载漪挑唆着二杆子辅国公载澜出头,载澜又把庆王的儿子载振和小醇王载沣拉上,去祁县杀俘虏。载振本就是个纨绔,脑子也热,说去就去,载沣原本是个胆小的,但是架不祝蝴们拉扯,又想在太后面前讨好,就跟着来了。这些人里,载沣是光绪的弟弟,又是亲王,身份最是尊贵,如果把这些俘虏杀了,那联军肯定以为是光绪指使的。洋人本来是帮着光绪的,如果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那光绪就没了洋人撑腰,到时候被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大阿哥即位也不会有那么大的阻力了。可怜小醇王载沣一个十六、七岁地半大孩子,哪里晓得这里有如此大的关联,就傻乎乎的冲到了祁县。

现在太后把荣禄的女儿许配给他做了福缙,他和荣禄成了翁婿,自然关系又与先前不同。荣禄也就不遮着盖着了,掰开揉碎了把里面的关节讲了出来,吓地载沣汗都流不干。最后荣禄心有余悸的讲道:“若不是庄虎臣识得大体,就算这些洋兵没被你们杀了,可那么些个西洋记者,怕是也要把皇上的弟弟杀俘的事情大肆宣扬,载漪更是会拿这个事情做足文章,到时候,怕是皇上的位置不稳了!”

载沣晓得了里面地厉害,先是震惊,后来就在心里把载漪地祖宗八代都给骂上了,你把我们往井里送,自己却不来,然后等我们跳下去了,你再丢块石头,好狠毒啊!不过,他也忘记了,他和载漪是同一个祖宗。

庄虎臣本来也没想这么多,这些俘虏也是自己的护身符,哪里容别人去杀?后来替这些满州大爷擦屁股也不过是想摘干净自己地责任,顺便在荣禄和庆王那里买个好儿罢了。没想到,这里的机关居然是如此之深。

载沣看着沉吟不语的庄虎臣,指着送给他的那枚翡翠扳指道:“纷卿兄,可知知道这个思想是谁送给你的?”

庄虎臣一楞道:“这不是刚才王爷赏赐的吗?王爷称呼下官纷卿兄,下官受不起,还是直接叫下官的名字吧?”

载沣笑道:“纷卿兄的大恩,小王铭记在心,今后必有所报,这个以后再说,咱就说这个这个扳指,这可是皇上赏的!”

庄虎臣大吃了一惊道:“皇上?”

载沣神秘的压低声音道:“这个是前天,皇上托李谙达,就是李大总管送出来,让小王亲手交给你的。”

庄虎臣看着这个似乎没什么特别的翡翠扳指发呆。

载沣继续讲道:“纷卿兄,可晓得这个扳指的来历?”

庄虎臣茫然的摇了摇头。

载沣慢悠悠的讲开了故事:“这个扳指是太祖爷心爱的东西,陪了他老人家一辈子,后来传给了睿亲王多尔衮,老睿王爷坏了事,又收归了大内,后来道光爷把他赏给了恭亲王,再后来又太后看上了,恭王爷就把它献给了老佛爷,老佛爷把它赏了大太监安德海,安德海在山东被丁宝琛给砍了,这个宝贝就又重归了大内,皇上知道你要结婚了,就把它赏给你!你可知道这是多大的荣耀啊!皇上对你是格外的看重!”

庄虎臣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害怕,捧着扳指的手都颤抖了,半天才道:“臣庄虎臣谢皇上隆恩!”

载沣笑道:“好了,皇上的礼已经送到了,下面是小王的了。”然后从怀里掏出个大红的礼单,递给庄虎臣,又道:“小王来的匆忙,就把这些东西委托李家镖局从西安启运了。估摸着两三天也就到了。”

庄虎臣也不客气,看都没看,就给揣到了袖筒子里:“王爷太客气了,下官要是再假推辞就是矫情了!”

载沣站了起来,伸伸懒腰,舒展了一下筋骨道:“这才几天,就跑了两次祁县了,骑马骑的骨头都硬了,纷卿兄,今天可要叨扰你了,有什么好酒就拿出来。”

庄虎臣揽着小醇王瘦弱的肩膀道:“王爷今天不喝好了,那就是不给我面子啊!”

载沣惨白的小脸也笑的有了些血色。而庄虎臣的心思早就飞到那枚大清国的传家宝上。努尔哈赤是第一代主人,结果在宁远城下被红夷大炮给炸伤,不治而死,多尔衮风光一世,最后落得个死后鞭尸的下场,恭亲王奕忻刚替慈禧摆平了八大臣,就被他这嫂子翻脸给修理了,差不多赋闲了一辈子,安德海就更别提了,直接被砍了脑袋还被曝尸三日,以证明确实是真的太监,下面早就没了。这玩意哪是什么传家宝,分明就是扫把星啊!比那颗著名的蓝钻“希望”上的诅咒还要狠毒!这东西要不得,再值钱也不能留着,不过,今后要是想害谁,就把它送给谁,估计那人收了以后,正捧鼻子笑的时候,霉运就当头了!

外面杨士琦的声音传来,只听他大叫道:“醇王爷,大人,酒宴已经安排好了,您看是不是现在就开席啊?”

载沣笑着亲热的拉着庄虎臣的手道:“纷卿兄,小王可是饿了,一直光顾得赶路,昨天晚上在驿站吃了点东西,都快一天了,现在是五脏庙里都唱《空城计》了。”庄虎臣哈哈大笑道:“是下官的错,一会儿我自罚一杯,算是向王爷赔情了!”

载沣假意嗔怒道:“一杯?一杯如何说得?起码要三杯!”

庄虎臣更是笑的开怀道:“王爷说的有理!三杯就三杯!”

第一百一十九章 来历不凡的扳指

庄虎臣和杨士琦、赵驭德三个在屋子里瞧着那个翡翠扳指,都是瞪大了眼睛,汽马灯的旋纽开到了尽头,照的屋里象白昼。

赵驭德实在憋不住了,说道:“少爷,这个东西我也没觉得好在什么地方?太后赏的那柄如意,我看比这个东西不知道,要好哪里去了!”

庄虎臣也实在没瞧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虽然说不是很懂翡翠,起码也知道要满足透、水、绿这三项基本要求的才是好东西。前几天,太后也赏过一个翡翠扳指,那家伙真是漂亮!拿白瓷碗里接上水,扔到水里,立刻就是满碗绿。这个东西别说放水了,就是拿到光线下看,也没觉得有多艳丽。

杨士琦也是看了半天,突然笑道:“都别瞅了,就是个很一般的扳指,如果不是太祖爷的东西,扔到当铺也换不几个银子。”

赵驭德不解道:“你老杨莫哄我,怕是你也看不出好处,就说不是好东西,皇上家哪能有不值钱的玩意?”

杨士琦不屑的看了他一眼道:“不信你送到当铺去,看那里的朝奉要是给你的银子超过十两,你把我老杨的眼睛挖了当炮踩!”

庄虎臣疑惑道:“既然是个不值钱的东西,那为什么醇王好象当个宝贝?”

杨士琦笑道:“这个东西是有来历的,虽然本身不是什么好翡翠,但是在皇家的意义非凡。”

赵驭德对他撇了撇嘴道:“你老杨又打算编故事扯谎了?”

杨士琦苦笑道:“我就算编故事,也不敢拿这个东西编啊。”

庄虎臣来了兴致道:“哦,那你快讲讲。”

杨士琦用他略带点安徽口音的官话娓娓道来。这个扳指是努尔哈赤年轻的时候,一次出外打猎。一下子去了好几天,回来的时候就带来了这个东西。当时他似乎高兴地都快飘了起来,所以别人都猜测,这可能是一个女孩子送他的定情信物。他整日戴在手上,从来不舍得摘下。后来有一次他出去,又是好几天,回来后就一直盯着这个扳指发呆,有时候还能看见他眼圈发红,但是不管谁问他,也不说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等到过了些年。他以“七大恨”告天地起兵。东征西杀。渐渐成就了后金的霸业,他也成了老汗王。慢慢的,他的子女也长大了,四大贝勒威震天下。他曾经对大臣和贝勒们说,将来谁得到这个扳指,谁就可以继承他的汗位。后来有一天,他病了的时候,豫亲王多铎抱着他哭的伤心。眼泪流到了他脸上,说来也怪,不几日病就好了。努尔哈赤就把这个扳指赏给了小多铎。

等到努尔哈赤死后,四大贝勒争立,年龄尚幼的多铎就曾经说过:“我亦当立。”凭的就是这个扳指。但是当时谁也没搭理他,最后还是皇太极即位成了大汗。等到皇太极死了以后,多尔衮成了摄政王,多铎却玻豪了。临死前就把这个扳指给了多尔衮。后来多尔衮死后,就又到了大内,等到道光朝就传到恭亲王手里。下面地故事小醇王载沣已经给庄虎臣讲过了,但是他不知道地是,道光也说过。今后传此物的将是嗣君。

杨士琦好半天才把自己故事讲完,末了,他道:“凡是得到此扳指的,都能权倾天下。”

庄虎臣冷冷的接了一句:“可得到这个东西的,哪个人也没好下场!”

杨士琦摇头道:“非也。在皇宫大内放了几百年。不也没事儿?得此物的,必是要有帝王之命。才能镇的祝狐!”

庄虎臣看着他的脸,早就听出了弦外之音,急忙道:“算了吧,我命浅福薄,还是把这个东西收到库里,别让我天天看着它,沾了晦气。”

赵驭德看着杨士琦道:“你也净瞎吹牛,有那么邪乎吗?本朝太祖皇帝那是帝王吧?为什么他也被大炮伤了?怎么他也没镇住这东西?”

杨士琦笑道:“太祖皇帝,他是后世地的帝王尊七庙的时候,追封的皇帝,太祖一生最多不过是汗王,还算不得真正的皇帝,只有能宇内一统的君王,才配拥有这翡翠扳指。”

杨士琦笑着对庄虎臣道:“大人,这次皇上还真舍得,连这样的国宝都赏给大人,足见皇上对你是何等的看重。”

庄虎臣懒洋洋道:“看重我有什么用?我一个候补道算什么?”

杨士琦摇头道:“大人切不可妄自菲薄,朝局怕是马上就要变了。”

庄虎臣皱着眉头,开始在屋里踱步。朝局要大变?杨士琦地政治敏感几乎是本能,他这种人天生就是政治动物,嗅觉灵敏的怕人。仗怕是已经打的差不多了,洋人已经邀请李鸿章去议和,朝廷也是天天电报催他去北京,但是也不知道这老爷子是故意拿搪,还是有什么别的考虑,死活就是赖在上海不走。但是这个和早晚是要议的,议和过后呢?朝廷里太后得用地就只有李鸿章和荣禄两个,可也都是老得牙都没剩下几颗了。

光绪如此的拉拢自己,怕是认为议和过后,就是他二次亲政的机会到了。别说李鸿章和荣禄太老了,就是正当年,他也不会重用他们俩,一朝天子一朝臣,更别说他们还得罪过光绪。再往下数就要算袁世凯了。但是光绪要是重新掌了权,不把袁世凯凌迟就算很对的起他了,还哪里谈的上重用?康有为、梁启超倒是要用地,可俩人都是文人,学问大不假,但是要靠他们掌兵,那就是擀面杖吹火了。

庄虎臣在别人眼里也算是后党了,而且是比较铁杆地那种。可是这次替小醇王擦了屁股,却让光绪以为是他准备改换门庭的信号,看到了拉拢为己用地机会。现在洋人要求两宫回銮北京然后议和,慈禧当然是不愿意去了,可光绪怕是把这个当成了东山再起的良机。等到他一但重新掌权,如果有庄虎臣带着娘子关新胜之精锐镇住局面,怕是谁也翻不了天了,就连太后也只得回到颐和园安心荣养,再无能力干预政事。

只是庄虎臣觉得他算盘未免打的过于精了,光绪确实不笨,但是他把事情考虑简单了,或者是他的处境让他不得不往好处想,要不然干脆就自杀算了。这洋人来中国,图的是什么?图的是利益,谁给的好处多,价码大,自然就和谁做买卖。当时支持光绪的目的是为了利益,今后毫不犹豫的抛弃光绪,也是为了利益。而眼下,能给洋人最多利益的是太后,也就是说,只要太后才有权利把这个国家卖了。再说了,光绪成天摆弄那些钟表的意思还不明白?就是打算和太后耗时间,反正自己还算年轻,可惜啊,就他那个小身板,怕是还没把老佛爷熬死,自己就先见阎王爷了。

政治斗争里,昏庸不怕,迂腐不怕,就是贪婪也不怕,站错了队那就太可怕了,烧光绪的冷灶?那还不是寿星佬上吊,嫌命长啊?六君子殷鉴不远,庄虎臣现在还不想当谭嗣同呢!杨士琦刚才话里话外的意思太明白了,就差叫自己拉杆子造反了。什么“只有那能宇内一统的君王,才配拥有这翡翠扳指”,那意思不就是暗示说庄虎臣是真命天子吗?这光绪也够糊涂的,这样的东西也拿来送人?难怪这大清朝没几年活头了,干脆把玉玺当贺礼算了!不过想想也能理解,光绪被幽禁好几年了,最宠爱的珍妃也被扔进了井里,换了自己,恐怕早就精神分裂了。

庄虎臣终于停了脚步,对赵驭德道:“赵叔,你把这个东西锁在银库里,绝对不能让外人知道,这个东西不吉利,我不想看见它!”

赵驭德连连带头道:“好,我马上就去。”

庄虎臣又对杨士琦道:“杏城兄,你安排汤竟轩和寿元,在庆王那里帮我把甘军提督的位置拿下来。”

杨士琦满意的笑道:“放心吧,咱们给庆那公司投资也够多了,该是见得效用的时候了,再说了甘军的提督又不是抢手的差使,别人怕是不太有这个兴趣。”

庄虎臣笑着对他道:“那今后怕是要让杏城兄陪兄弟到兰州喝西北风吃牛肉拉面了!”

杨士琦哈哈一笑道:“只要是跟着大人,别说是兰州,就是让兄弟去乌里雅苏台,我也去走它一遭!”

赵驭德恶狠狠瞪他一眼道:“你就是嘴上缺个把门的,少爷现在都是爵爷了,去什么乌里雅苏台?又不是去充军!”

杨士琦自觉失言,尴尬的一笑。

庄虎臣一摆手道:“咱们又不是村里的愚夫愚妇,不忌讳这个。”

杨士琦问道:“那大人,眼下最要紧的事情是什么?”

赵驭德白了他一眼道:“最要紧的就是少爷的婚事!这一辈子就一次的事情,你说要紧不要紧。”

庄虎臣尴尬的苦笑道:“我已经是第二次了!”

赵驭德和杨士琦都不禁好笑。

庄虎臣正了正容色道:“说点正经的,现在最关紧的是娘子关不能出任何的闪失,否则什么都是白费了。”

杨士琦不在意的道:“放心吧,马上就要议和了,洋人还打个什么劲啊?”

庄虎臣望着窗外,悠长的声音道:“但愿如此吧。”

第一百二十章 援兵还是敌人

离娘子关前线一百多里的地方,已经被庄虎臣安排了侦察哨。这里的山路比葫芦口谷地要宽阔许多,车马并行还不是问题,道路两边离山体还比较远,而且山势也没那么险峻,不象东天门那里,山崖几乎是直上直下。

三个戴着穿着号坎的忠毅军小兵,正在山上懒洋洋的吹牛谈天,大帽子已经被扔到了地上,枪也被靠在一棵大树边了。腰间的醋葫芦是他们最明显的标志。虽然中秋节都还没到,但是山上的风已经很凉了,尤其是早晚更是多少有点刺骨的感觉。不过现在刚过晌午,太阳暖融融的照在身上,还是满舒服的,但是也把人的倦意给勾起来了。

仨人都是靠着树上打着哈欠,旁边扔了个笼子,里面一只灰黑相间的鸽子正在里面吃着玉米粒。这几个人里,俩个是十六七的娃娃兵,还有一个二十出头,但是看起来萎靡不振象三十多岁的成年人。

一个脸黑的锅底一样的小兵伸了个懒腰道:“哎,算了,说会话吧,睡又不敢睡,万一被查哨的发现又是一顿军棍,划不来。”说罢,拔开葫芦口的塞子,喝了一小口老陈醋,吧咂着嘴,满意的笑了笑。

另外一个小兵个子不高,但是看起来倒是满壮实的,石头墩子一般的体格,少年人精力过剩,揉揉眼睛,喝了口醋,立刻就精神起来,抓住树枝三两下就爬到了半中央,攀着一根比较粗的枝条就悬在空中打起了提溜。

黑脸的小兵笑眯眯的走到那个萎靡的成年人跟前,拍着他肩膀道:“吴哥,昨天晚上去哪儿了?”

被称为吴哥地男人打了个哈欠道:“哪都没去。睡觉来着。”

黑脸的兵一脸坏笑道:“你别哄俺了,昨天半夜,我都看见你和三老歪一起溜出去的,老实说。是不是去到县城逛窑子了?”

吴哥对他脑袋上就凿了个毛栗子,骂道:“你个小屁孩子知道啥叫逛窑子?胡咧咧什么呢?”

黑脸的兵皱着眉头揉揉脑门道:“你装什么啊?今天早上我都听见三老歪说那个小娘们如何如何地骚,还装!”

吴哥不屑的白了他一眼道:“黑蛋。你个毛娃子,懂个屁啊?下面的毛还没长齐,就动邪心思了?回去叫你娘给你说个媳妇,晚上好给你把尿。”说罢,被自己地话给逗的笑了。

树上的小兵也是笑坏了,差点掉了下来。

吴哥紧张的叫道:“石头,你小心着点,别摔下来。”

石头脆生生的应道:“没事的。放心吧。”

黑蛋被他们笑的黑脸变了酱紫色,气冲冲道:“你再耍笑俺,我回去就到柳树村,跟嫂子说你在这边逛窑子,看她不把你皮揭了!”

吴哥连忙拉着他的手道:“好兄弟,你可别胡说啊!你嫂子地脾气你是知道的,那还不把房上的瓦都掀了?”

黑蛋脸冲着一边,气鼓鼓的不理他。吴哥无奈道:“好,今天晚上,我买半斤油炸果子给你,这中了吧?”

黑蛋不满意的摇头道:“那不中,油炸果子就想打发俺?你得给我买一斤酱驴肉。外带一斤汾酒,那我就不跟嫂子说了。”

石头在树上叫道:“还有我一份!”

吴哥苦着脸道:“两斤驴肉,二斤烧酒,娘的,都要一百多文了!你们也够狠的?你们俩小屁孩子喝什么酒啊?”

黑蛋绷着脸道:“你给不给。不给拉倒。我还不要了!”

石头在树上连忙附和道:“就是,小气劲的。不给地话,我和黑蛋一起去和嫂子说。”

吴哥连忙点头道:“给,给,我给还不行?你们都是我祖宗!***,嫖了一个婊子打发三份儿帐,亏大了!”

黑蛋和石头笑得前仰后合,只有吴哥哭丧着脸不说话。

石头在树上笑道:“吴哥,你要是觉得吃亏了,你今天晚上还去,俺和黑蛋不说。”

吴哥撇着嘴道:“还去?老子就那几个饷,再去老婆孩子喝风啊?”

黑蛋问道:“你家的娃快五岁了吧?都满地跑了!”

吴哥提起娃娃,那是满脸的陶醉,笑着道:“是啊,皮的狠,猫啊狗啊地都怕他,不是个省心的,他娘也舍不得打,疯娃娃!”

石头在树上道:“疯娃娃好,长大了结实。”突然,他大叫了一声:“哎,你们看啊,那边好象来了兵。”

吴哥紧张起来:“是洋兵吗?赶快通知大人。”

石头在数上摇头道:“看着不象是洋兵?看不清楚,还远着哩。”

吴哥笨手笨脚的也往树上爬,半天上不去,黑蛋托着他屁股,费了半天劲,才爬到一个斜伸出来的树岔上。渐渐的,这些兵离地近了些,多少也能看出点样子了。

黑蛋疑惑道:“这不象是洋兵啊,洋鬼子都是红眉毛绿眼睛,这些人看眉眼和咱们差不多,就是黑,瞧打扮象是大营里地回回。”

吴哥笑道:“黑,再黑能有你黑?”

石头摇头道:“怕不是吧?打扮是差不多,可那些回回一个个都是驴高马大的,这些兵比他们矮了多半头,都是些矬子。”

吴哥长舒了口气道:“你们懂个屁,大营地回回那是钦差的护兵,全是百里挑一,拣出来的,当然要个子高,长的壮实的,不能丢了大人的脸面,回回也不都是高个的,咱山西回回还少?就你们村那个杀牛卖肉的葛回子,还没武大郎高,也就三块豆腐摞起来的样子。我估摸着,这是回回的援兵来了!”

石头和黑蛋听他提起葛回子。想起他矮敦敦地南瓜样子不禁好笑。

黑蛋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剃的乌青的脑门道:“哦,对了,前面的路都挖断了。还埋了好些地地雷,得和他们说一声,别让这些傻回回踩了这些火地瓜。”

石头笑道:“你有本事到大营对着马管带说傻回回。看他们不拿马刀劈你?”

吴哥看着远处缓慢行军的队伍,艳羡道:“这些傻回回可都发了,前些日子发赏钱,乖乖,那些大营的回回一个个都是几十两地赏#豪了的就更不得了!三百两的烧埋银子啊!都能买几十亩地了#蝴大爷的,都成了财主了!只有咱们忠毅军晦气,就没捞到一仗!”

黑蛋郁闷道:“就是,现在发财的都是甘肃人。回回是甘肃的,武卫军是甘肃的,连甘肃绿营那些废物都弄到不少的赏钱,就咱们这些山西人是后娘养地,刘军门也不去和钦差大人争一下,咱也不是怕打仗的主。三百两银子啊,死就死娘球的了!俺当兵前,连三钱银子长啥样。都没见过!”

石头对着吴哥道:“吴哥,你是个识字的,回头你帮俺给俺娘写封信,让俺兄弟也当兵算了,别在家受财主的气了。起码也弄几顿白面吃吃。”

吴哥点头道:“好,回头我帮你写,对了,帮你写信,不能白写。那驴肉和汾酒可没了啊?”

石头犹豫了一下道:“好。不要就不要。”

黑蛋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指着远处的人道:“你们看啊。他们穿的是那些直隶来的武卫军一样地衣服,头上缠的布倒是和回回一样,可那些甘军都是穿号褂子的,回回营的人也都是穿号褂子的,打扮还是不一样啊!”

吴哥手搭凉棚,看了看,笑道:“错不了,咱们大营里穿什么地没有啊?你没瞧见吗?他们腰里都别着弯刀吗?除了那些傻回回,还有谁用这样的刀?”

石头也道:“现在仗都打完了,还派什么援兵啊?脱裤子放屁!这些回回怎么是从北边来的?甘肃不是在西边吗?”

黑蛋奇怪的看了看他道:“你怎么知道仗打完了?”

石头得意的一笑道:“我老表地姐夫给刘军门当戈什哈,他听大人们聊天时候说地,说是要和洋人议和了,仗不打了。”

黑蛋阴沉着脸道:“不打仗啦?本来还指望杀两个鬼子给家里置办几亩地的,有二亩田,再有头牛,俺娘也不会那么苦了,这么大岁数还得去犁地。”声音里带着和年龄不相符地苍凉。

吴哥安慰道:“没事的,你嫂子娘家有两头牛,回头我和她说说,你家犁地的时候,让你嫂子娘家兄弟借你们家使使。”

石头笑道:“先别说这个,还是赶快给这些傻回回打个招呼,别真被地雷炸了,咱们也难交代。”

黑蛋也点了点头,俩人就从树上一跃而下,少年人真是灵活,满地的枯叶荒草,从一丈多高的地方跳下来,居然声音都不大。

吴哥在上面叫道:“你们都小心着些,别崴了脚!”

俩人也不理他,顺着山上的小道,一溜烟的跑了下去,吴哥从树上慢慢的往下爬,上来容易下去难,最后还是一下没抓牢,摔了个仰八叉,半天没爬出来。

“砰”的一声枪响,把他惊的从地上蹦了起来,也顾不得屁股疼了,只见黑蛋的身体向后倒下,手还在半空中挥舞,看得出来,他还正在和这些兵打招呼。

吴哥小白脸更是煞白的没有血色,这些回回怎么向自己的弟兄开枪了?“砰、砰、砰”,又是一阵枪响,几个包着头巾的矮子兵又朝着石头开了枪,石头几乎是没有任何反应就躺到了地上。吴哥气的浑身发抖,抓起靠在旁边一棵树上的毛瑟88,对着下面的人就抠了扳机,结果没抠动,这才发现,枪栓还没拉开。这些回回把黑蛋和石头打死以后,看都不看,继续前进。吴哥恨得牙痒,拉开枪栓,正准备放,突然看见后面有一面旗帜影影绰绰,待再近一点,他惊叫道:“娘的,是洋兵!”那面旗帜上的“米”字他是认识的,庄虎臣专门安排人给这些搞侦察的看过洋人旗帜的样子。

他把枪口对准一个举着洋刀的,深深吸了几口气,瞄了半天,可是手一直不听使唤的颤抖,怎么也没办法按照教官的要求,把人套在准星上。

“咕咕”,那只鸽子叫了起来。他猛然一个激灵,洋兵来的消息还没送出去呢!急忙哆哆嗦嗦的掏出笔墨,用舌头把已经干了的笔尖湿润,在布条上写了几个字,然后装到鸽子腿上早已绑好的竹管里。一抖手,鸽子“扑棱棱”的拍打着翅膀飞了起来。

吴哥做完这件大事,又把枪架了起来,这次似乎是瞄准了,他磨着牙自语道:“黑蛋、石头,哥哥给你们报仇了!”

“砰”的一声,枪也响了,但是下面穿戴象回回的洋兵并没有如他想象的那样,应声而倒,而是顺着枪声往山上跑了过来,崎岖狭窄的山道似乎对这些洋兵根本没有任何的阻碍,他们比在平路上跑的还快。

吴哥慌乱的把枪里的五发子弹都打了出去,但是没有打倒一个,眼见洋兵越来越近,连小小的黑眼睛,粗糙而黝黑的脸都看得清楚了。吴哥第一反应是想逃,可是站起来没跑两步,就脚一软摔倒了,知道也跑不过这些假回回,索性不逃了。

他用枪支着地,让自己站了起来,定了定神,几个假回回围住了他,其中还有人把枪收了起来,从腰间抽出了弯刀。吴哥平日胆子不大,尤其是在老婆面前,那更是希荷,老婆家比自己家有钱,嫁过来的时候陪了三亩的中等地字号旱田,就更是胆气壮。

刚才吴哥的腿还在发软,现在不知怎么了,居然也不怕了,端着刺刀朝那些个子才到自己下巴的洋兵就冲了过去。“砰、砰”几发子弹同时打到他身上,他被巨大的冲击力推着撞到树上,脑子里的最后一个念头居然是:我这条命竟然换了三百两,值了,家里那个调皮的儿子应该是上的起私塾了#旱不定还能弄个县太爷干干!

人的思维真是奇怪,在濒死的最后一瞬,居然能想那么多的东西。吴哥平静的闭上了眼睛,嘴角还挂着惬意的笑容,似乎是睡熟了的人,正在做着美梦。

第一百二十一章 鬼子逃了?

娘子关的关城里,刘光才、方友升等统兵大将围绕着沙盘转来转去。他们这还是被庄虎臣传染的毛病。要说这个东西也不稀罕了,武卫军的洋教官也教过怎么用,天津武备学堂里也有这个东西,但是在清军里基本没什么人用。新军平日的训练还是以队列、仪仗为主,那东西看着热闹,朝廷大佬们参观、检阅的时候也好看不是?打仗需要用的东西反而不练了。其他绿营、八旗就更别提,见都没见过。

庄虎臣看不懂军事地图,总觉得自己空间想象能力不足,后来就派人做了个沙盘,这个东西山川、河流各种地形一目了然,庄虎臣觉得还是比较好用的。上行下效,大营众将也跟着学习,不学不知道,这个东西还真的不错,连不通军事的那些文人看了以后都知道哪里可以伏兵,哪里可以决战了。

这间屋子原来是个藏兵洞,后来被庄虎臣改了作战室兼会议室。现在大营里中高级的武官都到了,一个个面色凝重,气氛压抑的让人觉得呼吸困难。

“哈哈哈”,一阵狂放的笑声让屋子里的人一惊,大家抬头一看,原来笑的人是忠毅军的统制,山西大同镇总兵刘光才。

刘光才笑了半天,才对这些一脸疑惑的人道:“我笑咱们这是怎么了?一两万人的大军,来了五、六百洋兵就给吓怂了?别忘了,咱们可是连胜了两仗啊!”

健锐营副都统古明阿尴尬的笑道:“这钦差大人不在,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就是个没底。”

其他几个人也是叽叽喳喳道:“就是,大人在的时候,来再多鬼子也觉得心里不怕。这大人一不在,总觉得心虚。”

刘光才笑道:“这里的守战器械,各项布置都是钦差大人的手笔,前两战地时候威力之大。各位都是清楚的,这次看情报不过来了五、六百洋兵,料也不妨事。”

李永钦小声问道:“是不是把这里的情况汇报给大人?”

一直坐在椅子上抽旱烟的方友升突然叫道:“糊涂!几百个洋鬼子就把咱们上万地大军给吓住了?钦差大人正在娶亲的当口,这么点子小事还要去劳烦他,咱们这些人朝廷也就白养了!”

刘光才笑道:“方军门说的透彻,咱们都是多半辈子的老行伍了,还有钦差大人的挖壕沟战法,娘子关又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所在,一万多人打几百人,这样的仗打不赢。羞也羞死了,还有脸去打搅钦差大人?”

古明阿一脸茫然道:“这洋鬼子也奇怪了,每次都是派个千儿八百的,总不象是打仗地样子。”

方友升道:“这倒是可虑的事情,前两次,洋人中了大人的计,以为这里是空城,自然是掉以轻心,现在咱们这里地情况,报纸上天天都有。洋人还是这样轻率,那就可疑了。”

刘光才又是哈哈一笑道:“各位过于小心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这一百多里的范围。到处是咱们的侦察哨,来娘子关也就这么一条路,怕他什么?我估摸着这个是洋兵的前锋,来摸我军虚实的,咱们就先灭了这几百人。杀杀洋人的威风!”

“啪”的一声响。把屋里人吓一跳,方友升猛拍了大腿一掌。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道:“刘军门说的极是!此一战,武功营打个先锋,老头子讨个令,我打头阵!”

刘光才微笑道:“方军门,你是老前辈,大人不在,还是你坐镇的好!”

方友升不满道:“刘军门,这里就数你忠毅军的人马最多,你又是大同镇地总兵,守土责任重大,还是你的统帅!”

刘光才还要推让,方友升摆手制止道:“刘军门,你不用再客气,老头子一定听你的将令!我的手下哪个敢不服调遣的,你杀了便是,我没二话!”方友升似乎想起什么痛苦地事情,受过伤的手抖的厉害:“说句不怕丢人的话吧!为什么洋鬼子会信了钦差大人的计?那是因为咱们大清地兵枪声一响,就丢盔弃甲地人太多了!这样还算好的,有地人就是听个谣言,说是洋兵要到了,就丢了城池,跑的没个影儿。这样的事情洋人见多了,习惯了,这才中了大人的算计。说起来丢人啊,我的武功营,是我亲手从湖南老家招的,后来又在湖北招了些,好多还是我宗族的子弟,调教了多年。在直隶,和洋兵刚一交手,就一溃千里,我杀人杀的手软,还是止不住!有个被亲手一枪打死的,还是我的堂侄儿!”

老头越说越激动,最后转了悲伤,老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他偷偷用袖子擦了一把,振奋精神道:“今天,我向刘军门讨个令,给老头子一个把脸拾起来的机会,不然死了以后,哪有脸见地下的左爵相?”说罢,居然单膝跪地,行了个大礼。

这下,让刘光才慌了神了,急忙把他扶了起来道:“老哥哥,你快起来,这不是折死兄弟吗?钦差大人面前都许你不行礼的,你是非要逼着兄弟给你磕一个吗?”

方友升站了起来,眼睛里满是期待的光芒,老眼看着也不昏花了,当年的悍将威风抖了起来,杀气四射,怎么看都不象个满身是伤的七十岁老人。

古明阿大叫道:“好!老军门打头阵,要是你们武功营顶不住了,兄弟带健锐营给你兜着,咱旗人爷们也不是不仗义的!”

方友升恶狠狠瞪了他一眼道:“我武功营二千多人,又有钦差大人安排的坚固不可动摇着阵地依托,再打不赢几百个鬼子,我自己砍了头给你古明阿当夜壶!”

古明阿也觉得说错了话,“呵呵”讪笑着不说话了。

刘光才也不再客气,坐在中军大帅的交椅上。开始发号施令。

先是把井陉至东天门一线,把守第一道防线的甘肃绿营给撤下来,换了湖北武功营。然后自己手下的忠毅军和李勇钦的晋威营守娘子关下面地第二道防线。其他人回到十里外的大营,充当预备队。娘子关这里的地形兵力多了也是没用。根本就摆布不开,人多也是浪费。两道防线正常情况下,三千到四千的兵力防御就足够了,再多了,挤都挤不下。而且,他们这些天,也跟着庄虎臣看到了堑壕战地好处,再也不肯排兵列阵和洋人面对面的拼杀。

安排完毕。这些人都上了城头。娘子关是个细腰葫芦的地形。井陉至东天门一线是葫芦的腰,前面有一块不太不小的平川,这块平川算是葫芦的第一个肚子。后面是一块大平川。是葫芦的另外一个肚子,然后就是娘子关、旧关、固关,这个是葫芦底。两侧是高山悬崖,下面就是一条古道。

庄虎臣又在这里设置了一道道的防线。从葫芦口开始,两侧地山体上就挖了炮台,而且是用钢筋洋灰加固过的,一般的小炮打上去,和挠痒痒一样。然后在葫芦地腰,也就是井陉至东天门一线挖了大量的战壕,布置了机枪阵地。等进了山谷口。就是这个大葫芦肚子,那可就更是夸张,到处是地雷,两侧山体上的火炮阵地也更多。

离城关不远的地方修了三道战壕,格林炮、速射炮摆了一门又一门。城头上那就更够看的了。两门黑沉沉的要塞炮威风凛凛,这么大的家伙,当年是怎么给弄到城上来的,怕是没个上千人,个把月的工夫够戗。各种大小口径的火炮足足在三个关口摆了几十门。下面地平川都在火炮的射程覆盖之下。这个防御体系根本就是个“铁刺猬”。摸不得咬不动。碰一下就是一手血。

刘光才、方友升这些人,站在城头看着庄虎臣费尽心力布置的防线。不由得胆气冲天,哈哈大笑。几百的洋兵要冲这样的阵地?简直是笑话!上百门地洋炮、格林炮,听个响,这些鬼子怕是连渣滓都剩不下。方友升心中暗道:此一时彼一时,几百的联军再想占便宜,别的地方不好说,在这娘子关怕是没指望了。

时间飞快的消逝,转眼就过了一个时辰了,居然再没有回报,后面的侦察哨放出地鸽子带来地消息都是没见到这几百洋兵。这让城头上摩拳擦掌的众将大跌眼镜。方友升刚才兴奋地放光的眼睛也黯淡下来,半晌沉吟不语,突然他蹦了起来,暴叫道:“给我去找!我就不信,这些鬼子能飞天遁地,几百的人说不见就不见了!”

古明阿道:“方军门,你别激动,坐下说话,这里就这么一条路,洋鬼子要是过来,只能走这条古道,不可能瞒过咱们的侦察哨,况且,侦察哨可是好几道,不会都睡觉睡死了吧?”

方友升也不理他,还是扯着嗓子叫道:“这活见了鬼了,几百人说不见就不见,让马队去找!”

马福祥也在城头,听见他的安排,苦着脸道:“方军门,上次钦差大人为了要全歼日本兵,把道路给挖断了,还埋了二里多地的地雷,马队现在跑不出去啊!”

刘光才猛然想起,当时庄虎臣把道路挖了好几个一丈多深,七、八丈宽的大坑,还放了水,路上又埋了不少的地雷,本来是打算堵截日军的退路的,结果那些东洋小鼻子怎么打都不逃跑,死脑筋的往阵地冲,这些预备的手段都没用上,还弄的自己的马队不能再往西边走了。

刘光才缓缓道:“莫不是洋人被堵在那些大坑和地雷阵那里了?”

方友升被提醒,又是一阵兴奋,叫道:“对,刘军门说的有理,让山上的侦察哨到那里去看看,要是洋兵被堵在那儿,我就带兵去迎敌。”

刘光才暗笑,这老头想打仗想疯魔了,钦差庄大人的布置那是千好万好,惟独一条不好,那就是能守不能攻,现在这些用来堵截日军退路的东西。弄的自己的兵都出不去了,就算洋兵在那里,你能过的去?等到你把地雷排了,把大坑填平。洋人早就跑出八百里了!但是方友升和他一样,也是挂着提督头衔地总兵,俩人品级一般大,而且他又是前辈,也不好打击他,只得随声附和。

这些人又是度日如年的等,过了半个时辰,天已经黑透了。但是没一个人提出要休息,伙房把饭菜摆在了城头,几个人喝了两口闷酒。没滋没味的吃了几筷子菜。虽然还是秋天,山上的风已经很凉了,亲兵们开始劝他们进房间休息,几个人都是不耐烦地拒绝,戈什哈没办法,只好送来几个斗篷给他们披上。

方友升磨旋般在城头打转,嘴里还在喃喃自语道:“这几百人怎么就没了呢?”老头平日身体不好,一身的老伤,今天也不知道累了。古明阿旗人大爷,平时走几步就说脚疼。见个风就说吹得身子骨受不得,现在也是精神的很,拿着酒杯直咬牙,一杯酒都端了半天了,也不知道往嘴里灌。

刘光才心里暗暗的感慨。真的是不一样了,自打钦差大人来了以后,才多长的时间,这些听着枪响就腿肚子转筋的兵,现在听说来了洋人。都是跃跃欲试。刚才把甘肃绿营和直隶来的武卫军换防下来地时候。这些兵都是嘴里不干不净,骂骂咧咧的。说没打过瘾,而调到第一线的湖北武功营好象是过年般地兴奋,他们这些人可都是原本在正定、获鹿被洋人打怕了的!

旁边不远的地方几个健锐营和神机营的旗人还在骂大街,骂古明阿和托克泰是废物,怎么就捞不到仗打,说一个月二两银子几斗老米的日子没法过了,声音大的刘光才都听见了。古明阿肯定也听得清清楚楚,但是他没办法,这些破落旗人拉扯的本事都不小,随便人托人都能找个王爷当靠山,古明阿也只好当听不见。

刘光才不胜唏嘘,这大清的兵如果都能不怕打仗,咱们就是手里拿的全是烧火棍,洋人也不见得有胆量就这么大大咧咧的欺负到家门口吧?自己是带了一辈子兵地,钦差大人可是才二十岁的年龄啊,又是从来没掌过兵打过仗的人,可为什么兵到他手里就不怕死了?而且他用的战法真是新鲜,怕是连洋人都没见过吧?天纵聪明,只有这个才能解释了,也许这大清的天,将来就靠他来撑持了。

正当刘光才感慨万千,方友升焦躁不安,古明阿装聋作哑地时候,传信兵捧个小竹筒,“腾腾”迈着急促的脚步跑了过来:“大人,侦察哨的报告来了。”

方友升也真不象七十的人,一步就跳到传信兵跟前,抢过竹筒,拔开塞子,把里面的布条给倒了出来,迫不及待地打开,却发现什么都看不见,受过伤地手哆哆嗦嗦从怀里掏出老花石头镜,又叫道:“把火把拿过来。”

几个亲兵举着松明火把和汽马灯聚在他身边,老头把情报看了又看,似乎有些不相信眼睛,老花镜取了下来,揉揉眼睛,又看了几遍,黯然叹了口气,走到摆着酒菜的桌子前,“砰”地一声,把桌子给掀翻了,菜汤溅出老远,撒了古明阿一身。古明阿正要发作,但是在火光下看见方友升充血的眼睛,又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反而安慰起他道:“老军门,别发火,到底怎么了?”

方友升默默的把布条递了给他,他看了半天,也是连连苦笑着摇头,又把情报给了刘光才道:“刘军门,你瞧瞧,白等了!”

刘光才看了看,也是无奈。侦察哨按照他们的命令去找,结果发现了两具洋兵的尸体,地上有个坑,看来是踩了地雷被炸死的。而再靠近娘子关的侦察哨就没再发现这些穿戴象回回的英国兵的踪迹了。刘光才现在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洋兵被地雷炸死两个人以后,顺原路跑回去了!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怎么前面那么多道侦察哨就没发现他们的踪影呢?

城头上,本来在骂街的旗人现在偷笑了,这些武功营的湖南、湖北蛮子还以为发财的机会到了,结果是空欢喜一场,洋人没来。

刘光才摇摇头道:“好了,都回去歇着吧,方军门,您老也歇着吧。”

方友升好象没听见一样,还是在喃喃自语道:“这鬼子怎么就跑了呢?”

第一百二十二章 黑虎掏心

娘子关通往两侧的山体,各有一条路。这两条小路,只通到山岭上,都是俗称的断头路,从城关上走十五、六里,就没路了。这山上原本是没有道路的,乾隆朝重新修娘子关、旧关、固关这三关的时候,为了今后一但发生战争,观察敌情的方便,就沿着山岭的走向修了这么两条路,但是为了防止敌人沿小路偷袭,就只修了一半。

幸亏了这两条山路,庄虎臣才有办法把这个葫芦形谷地的腰,就是井陉至东天门一线两侧的山体上挖了炮兵掩体,要不然人都上不去,还怎么挖洞?更别提把钢筋、洋灰这些东西弄过去,还送过去十几门的大炮。另外靠的就是人多,小一万的义和团都当了民夫,人多力量大这个话一点不假,没几天这些工程就搞定了。

山体两侧有大炮,下面是鹿砦、拒马、铁丝网,还有战壕外加格林炮和六磅格鲁森速射炮。这样的交叉火力,对敌人的杀伤力不言而喻。进了这个葫芦腰,里面的布防也是大同小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山上的小路上,几个忠毅军的兵在山上值哨。这几个人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身上都穿着绿不绿黑不黑的碎布拼成的衣服,脸上还抹了黑油彩,如果突然出现在你身边,还以为见了鬼。

一个嘴角有颗黑痣,现在已经被油彩遮盖地看不出来的兵。打了个哈欠道:“不行了,困的慌,弟兄们帮我招呼着,我先睡一会,后半夜换你们。”

另外一个瘦小的兵笑道:“你找死啊,查哨的发现了,还不打你个半死。”

嘴角有黑痣的兵得意的笑道:“暗哨,暗哨,能被这些人发现。还算什么暗哨?”说罢,往枯草堆里一钻。还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有个人。

瘦小的兵笑道:“等会查哨的人一来,你正在打呼噜。那笑话就大了。”

草堆里冒出声音道:“你吴大爷睡觉地时候从来不打呼噜,呸、呸,晦气,和你小子说句话,吃了一嘴的草。”

小兵骂道:“吴文德,你是谁大爷?你就是个吃草地玩意,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公驴。”

吴文德也不吭声,半天听不见动静。

一个胖胖地兵笑道:“这老吴还真行,睡觉还就是不打呼噜。也真佩服他,不管什么地方,说睡就能睡着。”

瘦小的兵叹道:“这仗都打完了,还弄这些明哨、暗哨做什么?现在还好,到了冬天。这山上还怎么呆得住。”

胖胖的兵道:“少发牢骚了,大人说怎么样,就得怎么样,吃粮当兵的就是这个命。”说罢,从腰里解下来一个葫芦:“来两口?“

瘦小的兵道:“我自己有醋。”

胖子笑道:“不是醋。你闻闻。”打开葫芦的塞子。把口对着那个瘦小的兵,小兵惊叫道:“啊。是酒啊,你带着酒上哨位,想找死啊?”

胖子笑道:“怕个鸟毛啊,咱们山西人哪个腰上没个醋葫芦,他们这些查哨的,早就看惯了,根本想不到是酒,来两口,暖和一下。”

小兵接了过来,抿了两小口,又递了过去,胖子自己也喝了一口,满意的把塞子盖上,又栓到腰间。

胖子靠在树上,伸了个懒腰道:“真困啊,打个盹吧,别学那个死猪就行。”

小兵也找了棵树,坐在地上,靠着大树打瞌睡。

秋天的山风也是很冷地,白天还是飒飒的金风到了半夜就透骨寒了。吴文德打了个哆嗦,被冻醒了。他迷迷糊糊的叫道:“肥猪,把你的酒给老子弄一口,冻死人了。”

见没人答应,他又叫道:“装什么死啊?知道你葫芦里是酒,你和猴子说话的时候,我都听着呢,真以为老子那会儿就睡死了?”

还是没人应声,他从地上慢悠悠地爬了起来,抖了抖身上的草,借着一点微弱的星光,朝靠在树上的胖子走了过去,手搭在胖子的肩膀上道:“别装了,真睡死过去了?”

轻轻地一摇,胖子“扑通”就栽倒在地上,吴文德觉得手里粘乎乎地,凑到鼻子上闻,有股子腥味。他突然觉得心乱跳,急忙从怀里掏出火镰、火绒,点上火折子,借着火光一看,手上是黑红的血,只见胖子满身血污,脖子上一道深深地口子。然后再壮着胆子到了另外一棵树边,地上坐着的瘦小的兵也是一样,都是被人把喉咙割断了,就连旁边的鸽子笼里的信鸽,也被拧断了脖子。

“妈啊!”吴文德吓的把火折子都给扔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发抖,半天才反应过来。急忙从草堆里扒出洋枪,拉开栓对着天空就抠动了扳机。

离关城二里多地,庄虎臣命人在这里的山路上修了个简易的工事,当然不象山下又是战壕又是铁丝网的,只是用沙包堆了个机枪掩体。当时大家都觉得多余,这钦差大人也忒意的小心了。这里的路是个断头路,后面是娘子关,那里都是自己人,前面再走个十多里就没路了,下面是悬崖峭壁,想抄小路偷袭,除非插了翅膀从悬崖下面飞上来。但是命令就是命令,哪个敢违抗?大人到大营的头一天,就砍了刚中堂的侄子立威。大家都觉得自己的后台似乎没有刚简安硬,脖子也不比他粗,还是不除这个霉头的好,所以理解不理解都执行了。

这里现在安排了一百多人。也都是忠毅军地人,由一个千总统领。

一个二十多岁的兵打开荷叶包,对着一个黑着脸的男人道:“总爷,您瞧,古金和的烧鸡、张回回的牛肉,小的特意准备好孝敬您的。”

黑沉着脸的男人就是这里的千总,他看见烧鸡、牛肉,脸色好了些:“嗯,你小子还是个有孝心地。”随即想起什么。又是一脸的郁闷:“这说是来了几个鬼子,又他娘地跑了。想弄几个赏钱都没指望。”

送烧鸡、牛肉的是一个把总,他苦笑着道:“总爷。就算来了洋鬼子,也是下面地弟兄开荤,咱们就只有山顶喝凉风的份儿。”

千总的用手抓住鸡腿,轻轻一抖,鸡就散了架子,这才有了点笑模样:“是古金和的,手一抖就能骨肉分离,呵呵,他家的东西就是地道。”拈起块鸡肉,塞进嘴里大嚼。

把总悄悄问道:“爷。我再给你弄口酒吧?”

千总把脑袋摇的拨浪鼓一般:“这里离城头不到三里地,那些督察们都是狗鼻子,让他们闻出酒味儿,老子还不被打的屁股开花?还是别惹事儿了。”

俩人又开始吃了起来,旁边的几个小兵闻着香味。吞起来了口水。

“砰”,远处传来一声枪响。

黑脸千总一下跳了起来,叫道:“哪儿打枪?”

把总不屑道:“沈千总,您老人家安心的吃肉吧,肯定又是打个废物走了火。常有的事

“砰、砰”远处连续地枪声想起来。

沈千总竖着耳朵听着。猛然叫道:“不对,正好是五发。走火不会把五子枪里走干净!出事儿了!”

把总也觉得不对头,急忙叫道:“把所有的火把都点起来!人全部到哨位上去!”

一百多人找枪的找枪,装子弹的装子弹,乱哄哄的半天才安生下来。

把总朝前方一直在张望,突然,他站了起来,叫道:“沈千总,你看,那里好象有人!”

“砰”地一声响,把总的胸口爆开一朵血花,他朝后一仰,倒了下去,手里还拈着的一片熟牛肉也掉到了地上。

黑脸的沈千总叫道:“给我打!”

洋枪、格林炮朝着前面黑漆漆的树林里漫无目地地开了火。

娘子关的城关,里面密密麻麻地房间有好几百,真是算是一座城了。今天几个统兵的大将都没回大营,全歇在城关里。现在已经是四更天了,凌晨是人最疲倦的时候,就连心情郁闷的方友升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外面的爆豆般的枪声把这些人都惊醒了,随便的披件衣服就往城头跑。

刘光才住的房间离城门最近,头一个跑了过来,叫道:“哪儿打枪?”

值夜的兵早就被惊动了,城头上火把、马灯照的通明。

一个戈什哈跑过来道:“回军门的话,应该是那边的山上。”然后用手往北边的山上指。

刘光才听着声音,叫道:“坏了,那儿应该就是山上的阵地!”

没多一会儿,方友升、李永钦、古明阿、托克泰这些人都到了。

他们也都是老行伍了,一听声音就知道出大事儿了,山谷空旷,枪声带着回音,听得清清楚楚,还能看见那里的火光。

一个穿着雄罴补服,戴着泥金顶子的男人惊叫道:“大人,南边也打起来了!”

几个人看着南边的山路,那里的枪声也是一阵响过一阵。

刘光才心都凉了,现在兵都在大营里,离这里还有十多里地,而开火的地方已经距离城头不到三里了,城下的战壕里倒是有兵,可从那里到城门的路是盘山路,直线距离虽然很近,但是真要上来,需要绕着山脊走好远,没一个多时辰是不行的。

城头上的兵不到一千五百人。还都是各位大人地亲兵戈什哈,剩下的就是炮兵了。大炮是不少,但是谁也没本事给大炮上刺刀啊!炮兵平日里牛气冲天,可一旦被步兵逮个正着,那死相叫一个难看。现在两边的山路都被偷袭了,还不知道这些洋兵到底来了多少?

古明阿又是惊又是怕,骂道:“这些洋鬼子会飞?他们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刘光才道:“现在不是问这些人哪来的问题,是必须挡祝蝴们!”

城头上有几十门的大炮,一旦洋兵偷袭得手。那就塌了天了,下面三道战壕的兵就都要被炸成沫子。战壕本来是对付炮兵的好办法。但那是针对同一个平面上的大炮,因为发射角度地问题。对战壕里的人杀伤力不大。可现在城头上地炮都是俯视的,居高临下,打起来还能有活人?更可怕地是山路一但被洋兵控制,那两边山体上的炮兵阵地也完了,他们这些炮兵可连把刀都没有啊!山谷内外安排的都是立体交叉火力,打起仗应该是很猛的,但是要打起自己人来,那就更厉害了。怕是一顿饭的工夫,外面的防线就被自己的大炮报销干净了。

一个小兵从山道上跑了过来,二里多地的山路。他硬是没用一袋烟的工夫。跑到城头就脚一软,摔地上了,几个戈什哈连忙把他架了起来,刘光才也顾不得他提督的身份,迎了上去问道:“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我们被洋鬼子摸了夜骡子!”这个兵原本是个被招安地山贼。一着急把土匪的黑话都冒了出来。

古明阿问道:“他们有多少人?”

“黑漆麻乌的,看不清楚,那都是些山猴子!个子不大,凶的很!有些个就不从路上走,直接攀着树枝荡着就过来了。他们在山上比咱们走平路还顺当!有几个还冲到我们阵地上。一个个都拿着弯刀。样子就象狗腿一样,一刀就能就人的头砍下来。咱们三个弟兄都都打不过他们一个!现在沈千总带着弟兄们拼命护着格林炮,估摸着,马上弟兄就拼光了!大人快派援兵啊!”

马福祥叫道:“军门,我带人上去!”

方友升拍了他肩膀一下道:“马老弟,你们回回是马背上地英雄,可这翻山越岭的活,你们不成。”

那个穿着熊罴补服的人叫道:“刘军门,咱们撤吧,这些肯定不是人,一定是洋鬼子使的妖法!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表哥,撤吧!”

刘光才面孔狰狞的抓祝蝴地胸口道:“你敢乱我地军心?”随即从亲兵身上抽出腰刀,对着他就劈了上去,一下子人头就和脖子分了家,颈项鲜血泉水般喷涌出来,没头的尸身载倒了下去,刘光才恶狠狠道:“还有谁敢说逃跑地,他就是榜样!”

刘光才用衣服把刀上的血抹干净,对他死了的这个表弟看都不看一眼,冲着方友升道:“方军门,这城楼就拜托你了,我带弟兄们上去。”

方友升一把扯祝蝴道:“这个差使别和你老哥哥抢了,翻山越岭是我们这些楚蛮子的看家本事!”

刘光才还要再争,方友升原本已经有些佝偻的腰站的笔直,挺着胸膛叫道:“武功营的孩子们!咱们楚蛮子的脸在直隶已经丢尽了,老子都已经成了人家的笑话!今天,我要把面子拣起来,有种的跟爷爷我杀鬼子去!你们敢不敢去?”

三百多武功营的亲兵齐声叫道:“敢!”

方友升满是褶子的脸有了笑意,点头道:“好,有点蛮子样了!跟老子走!杀鬼子领赏去!”

李永钦拉祝蝴道:“方军门,你那么大的年纪了,你就不必亲自去了。”

方友升淡淡一笑道:“我要是不去,怕这些孩子们拉稀啊!都别劝我了。”

方友升猛的一把拽开了衣服,露出胸膛叫道:“跟我走!”

三百多武功营的亲兵小跑着向北边的山上去了。

李永钦也是血冲顶门,对着晋威营自己的亲兵叫道:“洋鬼子都杀到家门口了,咱们山西的爷们能看着自己老婆、妹子给洋人糟践不?”

“不能!”几百人也是异口同声。

“好。跟老子杀洋人去!”

一直闷不吭声地健锐营副统领托克泰叫了一声:“李镇台,别跟兄弟抢了,老子知道这些洋鬼子是哪一路的货色了。”

托克泰对着健锐营这些旗人叫道:“今天来的这些,不是他娘的洋鬼子,是尼泊尔的土狗!这些兔崽子一百年前就是咱们健锐营的手下败将!当年福康安大帅带着咱们八旗禁军,把这些王八蛋打的向乾隆爷上表称臣。可惜祖宗们仁慈,没灭了这些没良心的畜生!现在,他们又拿着狗腿子刀杀上门了,咱们能容他们吗?”

“不能!”平日懒散惯了旗人现在居然也是杀气腾腾。

“他***。还以为是哪路地毛神,原来是当年犯西藏的那些混蛋!这一个月二两银子地日子。老子早就过够了!杀一个够本,杀俩就赚了。要是死了,还能给老婆、孩子留好几百两银子!值了!大人就下令吧!”

“这买卖,咱们健锐营包了,朝廷养咱们健锐营就是为了在山里作战的,咱们不上,让谁上?”

这些旗人平日里没事儿就吹祖上地功劳,刚才报信的一提狗腿刀,托克泰立刻就想起了乾隆爷十大武功里的平尼泊尔了。旗人的日子平时也是够苦的,不许经商、不许种地,就靠一个月二两银子几斗老米过日子。家里都是精穷,还不能象绿营那样做个小买卖补贴家用,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现在索性就拼了,就算死了,那也能弄三百两银子。这可是好大一笔钱啊!

托克泰对马福祥道:“马镇台,这军门的安危和这娘子关就交给你了!”

马福祥面无表情道:“只要回回还有一个活着的,娘子关就丢不了!”

托克泰看着古明阿,古明阿急忙把头低下,装没看见。托克泰鄙夷的哼了一声。挥挥手道:“走,打出咱旗人爷们的威风来!”

整整一个营头四百多健锐营地旗人跟着他向南边的山路跑去了。

李永钦突然眉头锁了起来。对刘光才道:“刘军门,你听,北边山上的格林炮不响了。”

刘光才面色凝重道:“怕是山上的弟兄已经拼光了!”他对亲兵叫道:“马上通知大营,火速增援!再派人把这边的情况立刻发电给钦差大人!”

亲兵急忙写了布条,盖上刘光才地印章,把信鸽放飞了。

李永钦急道:“方军门的人太少,怕是顶不多一会儿,刘老哥,我带人帮他一把,兄弟的家小就靠哥哥照应了!”

刘光才平静的道:“也好,你去吧,要是你的人也拼干净了,就轮到我了。”

李永钦瞪着眼睛看着马福祥道:“马回回,你给我听着,要是刘军门少了根头发,老子做鬼都不放过你!“

马福祥地眼睛里有亮亮地东西在闪,他点头道:“李镇台,你放心,只要我马福祥还有口气在,刘军门就少不了一根寒毛!

李永钦死死盯着他道:“好,你个狗娘养的说地话,老子记住了!”

马福祥对他一抱拳,什么话都没说。

李永钦叫道:“晋威营的山西爷们,跟我走!杀鬼子去!”

三百多晋威营的人一人腰间别着个醋葫芦,跟着李永钦就跑。

刘光才的眼睛一热,心里翻江倒海一般,看着旁边围着自己的一大群炮手。对着自己的亲兵道:“给他们发枪!”

几十个亲兵往武器库跑去。

一个炮兵为难道:“大人,我们不会放枪。”

第一百二十三章 血肉城关

“点金钱庄”的小额银票现在成了抢手货,虽然利息很低,又不能在异地兑换,可总比让银子在家里放着强,不能下崽儿,还容易招贼。一大早,门口又是排起了长龙。

一个四十岁左右年纪的男人风风火火的跑到钱庄门口,无视排着的队伍,从人群里径直冲了过去,还撞了几个老大妈,小媳妇,引得人们不住声的咒骂,可他理都不理,对着门板就拼命的砸了起来。

里面看店的伙计昨天夜里盘点,睡得本来就晚,听见有人砸门,心里格外的不爽利,叫道:“敲什么敲?离开门还有半个时辰呢!”

外面人叫嚷道:“快,快通知钦差大人,出大事儿了,前方急电!”

伙计一听,也不敢耽误,急忙道:“你等着,我给你通报去。”

外面人焦急道:“赶紧的,误了军情,你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伙计也被吓住了,披件衣裳,急忙就把门板卸了下来道:“这位爷,我带你找大人。”

那个中年男人一个箭步就窜进屋里,直接就冲了二堂,然后看着几十个房间,又回头看看踢拉着鞋跟着跑的伙计道:“大人在哪间屋呢?”

庄虎臣看见电报,登时就是一阵天旋地转,脑袋都要炸了。急忙让人把杨士琦、赵驭德给叫来。杨士琦是个文人,对军事也不能说不懂一点,但是偏于战略,对于具体战争发展的细节那就是俩眼一摸黑了,赵驭德可是打了十几年仗的老行伍,一看电报就手脚冰凉。

赵驭德急切道:“少爷,咱们被人端了老窝了!”

庄虎臣在大军也有些日子了,那里的布置都是自己的手笔,可谓是门清。现在就从这简短的电文里就可以知道娘子关的险情。而且他比赵驭德和前线的刘光才、方友升等人更知道这些偷袭的廓尔咯人是何等厉害!

前些日子总是碰见些傻鬼子,战术还停留在拿破伦时代。就知道大炮、步兵阵列和不怕死的冲锋。所以庄虎臣几乎是轻描淡写地就打了两场大胜仗。

没想到今天居然被人打了七寸!估计偷袭的廓尔咯人数量不会太多,可这些人一个个那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啊,英军山地战的王牌!和他们比起来,前些日子进攻自己的德国、法国、日本兵那简直就是垃圾。更别提自己手下地那些豆腐渣了。

庄虎臣原本算不得正经的军事迷,但是英军中的廓尔咯部队的名声实在是太大了。多少看过几本军事杂志想不知道他们都难。这些人是天生的山地战专家,性格沉静,但是上了战场,“不是战死就是战胜”是他们的唯一信条。穿越前,庄虎臣对他们手里的格格里弯刀曾经很入迷,刀背又厚又钝,刀刃却锋利的可以刮胡子。这些人本来是蒙古人的后裔,后来在尼泊尔定居。一八一四年地时候,尼泊尔和英国人打了一仗。在卡伦加战斗中,六百手里只有弓箭、格格里弯刀和极少量的老式火绳枪的廓尔咯战士让拥有当时世界上最先进武器地英国付出了伤亡军官三十一名,士兵七百五十人的沉重代价。总共只有一万多名战士的廓尔咯人。让三万多英军头疼不已。而到了二十多年后的道光年间,几千英军就把拥有百万大军的大清朝给打的找不到北。由此可见这些个子普遍不到一米六的矮子有多可怕。

英军和他们打了几仗,有感于这些廓尔咯战士的英勇,就用高薪雇佣他们。这些廓尔咯人平日里安静,而且非常的听话,长官如果说今天不许吃饭,他们就能什么都不说的坐一天,直到有命令说可以开饭,才会又兴高采烈地去吃饭,不会有半句怨言。而在战场上。即使是最不利的局面,他们也会有心情开玩笑,视生死为寻常事。

庄虎臣曾经看过一篇报道,说战场上一个受了重伤的廓尔咯士兵,胳膊已经被炮弹炸掉了。在半昏迷的时候,嘴里说的话居然是:“我是廓尔咯人,我不能叫疼。”这些人不但英勇善战,而且对雇佣者地忠诚难以想象。几十年前,很多廓尔咯人因为长期驻扎在印度。已经娶了当地人做老婆。而且廓尔咯信仰的也是印度教。可当印度教徒在德里起义的时候,他们曾经天真的认为廓尔咯士兵会因为信仰和家庭的原因投入他们这一方。当德里地土王大叫:“来吧。廓尔咯人,加入我们地队伍吧!”这些廓尔咯的回答是:“好地,我们来了!”然后就冲向印度军队里,和他们撕杀。八千印度兵反复冲击,四百九十名廓尔咯人伤亡三百二十七名,居然没能动遥蝴们的阵地。一般的部队伤亡三分一就可以认为是丧失战斗力了,可他们已经是伤亡大半了,竟然还可以继续拼杀,而且战斗力不减。

这些故事曾经让大学时代的庄虎臣热血喷涌,这些廓尔咯人真是天生的战士!当年在大清全盛的时候,廓尔咯人入侵西藏,连班禅大师驻锡的扎什伦布寺都被他们给洗劫了。结果惹的乾隆大怒,派大将军福康安和著名的悍将海兰察统帅八旗禁军和川、陕各路绿营,几乎是以倾国之力才打败了他们,然后越境追击,兵锋直指尼泊尔首都加德满都,正当清军志得意满的时候,前锋营就被伏击了,死伤惨重,一场大败。但是尼泊尔王也明白了,以他的国力要是长期和大清抗衡肯定是不行的,就借着胜利求和,成了大清的藩属,由此成就了乾隆的十大武功之一。

直到二十一世纪,这些腰上还和他们祖先一样别着狗腿状格格里弯刀的廓尔咯士兵依然是英国最精锐的陆军,绝对的山地王牌。

想到这些故事,庄虎臣的心冰凉冰凉的。就凭自己手下的那些废物点心,能是他们的对手?这些廓尔咯人出手真是准啊!一打就是七寸,自己真是太大意了,原本以为两条山路都是断头路,是没人能攀登上来的,可是这所谓的悬崖峭壁对于这些从小在喜玛拉雅山长大地人来说,那和平地恐怕没任何的区别。如果炮台被他们占领。那下面自己布置的什么鹿砦、拒马、铁丝网、战壕都成了笑话,直接就用城楼上清军的大炮随便轰几下,就能把山下的守军打干净。

庄虎臣想起这些廓尔咯士兵地可怕,就想骂人,这大清的皇帝都他娘的是废物!这尼泊尔王国原本就是清朝的藩属。而且廓尔咯士兵对雇主的要求只有一条,那就是给足银子。如果大清的皇帝和朝堂上的大人多少有点脑子,花钱雇佣这样的一支部队,不比养什么八旗、绿营那些废物强百倍?

但是现在可不是发牢骚的时候,这些廓尔咯兵历来就是当山地特种部队用地,他们出手过后,就是常规陆军的大举进攻了。庄虎臣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苦笑道:“这洋鬼子还真瞧地起我,连精锐都使上了!”

杨士琦虽然还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样的大事。但是看着最近什么事情似乎都是智珠在握的钦差大人和打了半辈子仗的赵驭德都是一脑门子汗,就知道肯定是大大的不妙,急忙道:“大人打算如何处置?”

庄虎臣深深呼吸了两口早晨清凉的口气道:“现在什么也不说了。赶紧往前线去。”

然后他对赵驭德道:“赵叔,你去俘虏营,把甘肃绿营和武卫军的骑兵都给我调到娘子关去!”他又看着杨士琦道:“杏城兄,前方万分的危险,你老哥是文人,就别去了。”

杨士琦淡然一笑道:“我已经上了你钦差庄大人的贼船,怕是轻易下不来了,我就陪大人走一遭吧。”

庄虎臣也不想再劝,对着院子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亲随道:“备马,立刻去娘子关。”

一脸迷糊相。好象没睡醒地李贵问道:“大人,您不是明天结婚娶媳妇吗?现在走了,少奶奶怎么办?”

庄虎臣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结婚?结黄昏!快走!”

赵驭德看着王天纵,叫着他的表字道:“旭九。少爷的安危就看你的了!别一上了战场就发疯,保护少爷要紧!”

王天纵还是一副高傲地样子道:“老东家放心,有我在,大人伤不了一块油皮。”

一个亲兵把高大的西洋战马牵了过来,庄虎臣飞身一跃就跳了上去。也不管别的。直接就穿堂从铺面里,骑着马冲了出去。把外面的人吓的半死,都纷纷躲避,等几匹战马全都跑到大街上走远,才交头接耳地议论道:“这莫不是前线出了什么事儿吧?”

正当庄虎臣拼命打马,心都飞了时候,娘子关这里刘光才更是胆寒。他倒不是怕死,而是现在地局面已经几乎失控了。刚才庄虎臣说洋人真给他面子,他是说对了一半,洋人不仅是给他面子,并且是给了个十足。

几个侥幸没被廓尔咯人发现的暗哨源源不断地发来消息,大队的联军打着各式各样的军旗,还拖着无数门大炮,向娘子关进发,由于不能跟踪侦察,暂时判断不出来有多少人,但是估计起码不下两万。刘光才看见情报,当时就觉得头开始发昏了,乖乖,感情洋人把多一半的兵力都开过来了,这是准备一口就吞下娘子关了。这么多的洋兵,怎么打?本来按照钦差大人的布置,靠着山体的炮台和地面的交叉火力,是能抵挡一阵的,可是刚才又有人来报,健锐营也已经快拼干净了。难道这些尼泊尔来的山猴子就真的如此厉害?大营的援兵离这里有十多里,等他们集合完毕,再准备好武器到娘子关的时候,怕是够戗了。自己的兵自己心里有数,光集合起码也得小半个时辰,更别提再跑个十多里到这儿了。原来听评书的时候说福大帅征尼泊尔,那都是宵小闻风丧胆,天兵一到犁庭扫穴,蛮夷哭着喊着上表称臣的!可这四百多健锐营才上去接火了一刻种多点,居然都快被打光了?当年在西藏打败这些山猴子的就是八旗禁军啊,尤其是健锐营功劳最大。这怎么过了百十年,就成了这个样子?黄鼠狼下耗子,一代不如一代了!

马福祥一看刘光才的脸色不对劲。他也听说了洋兵大队来了,一旦炮台出了问题,那这仗就不用打了,不光是不用打,下面的弟兄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他对刘光才道:“刘军门。我带人上去吧。”

刘光才摇头道:“云亭啊,炮台这里是最关紧的,你们回回营又是最能打的,好钢用在刀刃上,都拼干净了,才能轮上你们。”

刘光才苦笑了一下道:“忠毅军的山西弟兄,跟老子走。”

忠毅军地亲兵都跑到他跟前,马福祥一把拉祝蝴道:“刘军门,军中不可一日无帅啊!你去不得。刘光才挣了一下。可力气没他大,挣不脱,叹口气道:“云亭。现在的局势危急万分,我不去谁去?说什么也要拖到援兵赶到。”

马福祥还是面无表情:“我答应过李镇台,不能让军门少了一根毫毛,我们回回说话,一句是一句,真主在天上看着我们,答应过的事情必须做到。”

刘光才眼睛冒火道:“马福祥,你混蛋!你想造反啊?松开我!”

马福祥对着自己的几个亲兵道:“快,把刘军门捆起来。”

几个回回上去就把刘光才绑了个结实,马福祥拱手道:“刘军门。等仗打完,你就是砍了我,兄弟没二话,但是现在不能让你往前冲。”

刘光才又气又急,大骂道:“马回回。你个混蛋!老子要宰了你。”

马福祥还是那副平淡的表情,对着忠毅军地亲兵道:“你们看好了刘军门,万一有什么不对,保护军门撤退,这里我守着。”

忠毅军的几个参领、守备之类的小军官看着马福祥。都是眼眶里湿润。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拱了拱手。

马福祥对着自己手下的兵叫道:“回回弟兄们。跟我上!”

城关上的人是越聚越多,大部分都是充当了民夫的义和团,一个用白布把脑袋包得严实的男人挤到马福祥跟前,拦祝蝴怯生生的道:“大人,您看我们行吗?”

马福祥疑惑得看着他道:“你们?”

这个人马福祥是认识的,就是庄虎臣刚到娘子关地时候,带着团民要冲辕门,被王天纵两枪削了耳朵的义和团二师兄,他深吸了口气道:“大人,我们有很多人都会放枪,让我们去吧。”

被捆得结实的刘光才突然眼睛一亮,怎么把这些人给忘了?原本在娘子关地义和团有三万六千多,后来庄虎臣从里面挑选了八千精壮当了民夫,其他人就给发了路费撵回老家了,这些人有了工钱,也早就忘了什么无生老母、太上老君了,安安生生的干着苦力。他们就一直住在附近,光娘子关的城关里就住了三千。

二师兄看着马福祥犹豫,又道:“大人,俺知道你们瞧不上俺们这些人,可俺们也是中国人啊,头上顶着的也是大清的天,咱不能让洋鬼子过来祸害咱们这些老百姓吧?俺们行,起码能顶一阵!”

马福祥看着被捆的结实的刘光才,问道:“刘军门,您怎么看?”

刘光才道:“给他们发枪!”

二师兄跪下道:“谢大人。”

然后对后面的团民道:“走,杀鬼子去。”

一个三十多岁的团民道:“方师兄,你做个法吧?”二师兄一楞,苦笑了一下道:“好。”然后从一个亲兵那里要了把刀,割破了手指,把血抹到刀上,然后大叫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这就算作完法了,忠毅军的亲兵打开了武器库,几千人一人随便拣件兵器就又回到城头,居然有人有把两面“扶清灭洋”地大旗给弄出来了。

三千人同时高叫道:“扶清灭洋!”声震山谷。

忠毅军的一个副将也是眼睛充血,对着那个二师兄道:“你和我各带一半人,分两边支援。”

二师兄点点头,挥手高叫道:“神拳的弟兄,给我来!”

三千人分两边,各打着一面“扶清灭洋”大旗,步伐坚定的向两侧山路走去。

“扶清灭洋”、“刀枪不入”的口号喊地震天响。

刘光才看着这些自己从来瞧不上眼的邪魔外道,只见他们都是一副慷慨赴死的表情,实在是忍不住了,眼泪淌了满脸,喃喃自语道:“都是些好百姓呐!”

第一百二十四章 犯我中华者!杀!

李永钦带着晋威营上去的时候,山上已经是打得很惨了。一百多守卫这个简易阵地的忠毅军除了派出来报信的那个人以外,全部阵亡,好些尸体竟然是没有了头颅。武功营的亲兵现在能战斗的不超过一百人了,其他的非死即伤,大部分是被格林炮的十一毫米口径子弹撕碎了的。幸好这金陵机械制造局生产的山寨版质量不怎么样,再加上平日维护的也差,廓尔咯兵夺过来以后没响多一会儿,枪管就不会转了,只好弃之不用,否则在狭窄的山路上,就这一门格林炮封锁道路,就能让进攻的一方来多少死多少。当然,如果操作格林炮的炮手是清军,那就另当别论。

这些廓尔咯士兵,简直就是鬼魅,前一眼还见他在树后开枪,打倒了武功营的一个棚目,再一转眼,他已经爬到树上放倒一个参领,这边还没把死人拖开,他已经又从树梢上跳下来,挥着狗腿状的格格里弯刀砍翻了一个正在举枪瞄准的清军。眼见武功营的人越来越少,就连方友升都受了枪伤,肩膀上和大腿上满是鲜血。一个亲兵正用白布给他包扎。

道路实在是太狭窄,前面都打乱套了,晋威营的兵硬是被堵住上不去。李永钦大叫道:“武功营的弟兄们,我们来换你们,先撤下,让开道路。”方友升因为失血而显得惨白憔悴的脸浮现一丝笑意道:“等我们都打光了,你们再续上吧。”然后他狂怒的对着围在他身边的一群人道:“都守着老子做什么?还不去杀贼!”

几十个围在他身边的人基本上都是官了,年纪也都不小,差不多全是四十岁左右。迟疑的看了他一眼,都站了起来,一个个脱了赤膊,端着上好刺刀的步枪,挥舞着战刀就冲了出去。这些武官人数不多。但是凶悍无比,而且还滑的很,借着树木和突兀的山石做掩护,没多会就和廓尔咯人短兵相接了。

李永钦平时觉得自己手下地亲兵也算是从几千人里挑出来比较勇悍的,但是和这二十多个人比,那就差太远了。这些人个个都是把辫子咬在嘴里。着着都是一命换一命的架势,有一个人腿上中了一枪,单膝跪在地上,半爬着往前,后来嫌慢,干脆就滚着过去了,在脖子被格格里弯刀砍中的瞬间,手里的马刀已经插进了对方的小腹,全是两败俱伤地招数。

一个武功营的小兵大叫道:“他们是竿军!”

武功营的兵现在也楞了。平日里这些高兴了可以和手下一起喝酒逛窑子,不高兴就又是皮鞭又是军棍的上司,这些克扣军饷。喝起兵血眼睛都不眨的湖南蛮子,上了战场竟然是如此的悍不畏死。现在被人叫破“竿军”二字,才恍然大悟。这些上司的胳膊上都纹着“威武常胜军”的字样。

李永钦也总算明白,为什么当年在镇南关和法国人打仗的时候,方友升能在法军地重重包围下,杀出一条血路,也明白了为什么他手下五百亲兵能被打得只剩下二十七人还不投降。原来这老家伙手里有这么一张王牌。自打曾国藩平长毛的时候“无湘不成军”就喊的震天响,可是在湘军中喊得更响地是“无竿不成湘”。“竿军”是湘军中的一段传奇。

湘西凤凰古称“镇竿”,这里男人最有出息的职业就是参加“竿军”用敌人的人头换银子娶媳妇。从道光二十年到光绪元年,小小的凤凰镇就出了二十个提督。二十一个总兵,参将、副将、游击这样的三品以上的官更是出了好几百。这里的娃娃最喜欢玩的游戏就是举一下城门口那把百十斤重的镇城刀。“虎威营”是竿军里最早出名地,跟着曾国藩转战十余省,大小二百余战,居然无一败绩。被称呼“威武常胜军”,从此竿军兵勇都在胳膊上刺上这五个字。被这些当官的一刺激,本来缩手缩脚的武功营也有了战意,都纷纷在树木、沙包的掩护下开枪,一时间本来一边倒的战局竟然打了个旗鼓相当。晋威营地山西兵也凑了过去。随便找个掩体就开枪射击。虽然枪法还是一如既往的烂,可是也让那些廓尔咯人多少有了点顾忌。不敢过于逼近。

但是均势没有保持多一会儿,训练水平的差距不是凭血气之勇就可以抹平的,转眼间,二十多个军官就没剩几个了。有几个被冷枪打倒,还有些死在弯刀之下。他们这些人虽然凶悍,但是毕竟年龄不小了,身手不够灵活,又一个个抗着大肚子,多年来醇酒、美人的享乐,虽然没有磨干净骨子里地血性,但是让这些湘西大山里长大地人,在山路上已经不象年轻时候那么步履轻盈了。最后就只剩下一个活的了,他苦笑着看了看前面躲在树后、石头后面,甚至是爬到大树上开枪地廓尔咯人,他哈哈大笑起来,扯着嗓子高叫道:“竿军不败,中国不亡!”说罢,舞着战刀就冲向前方,还没跑出两步,就被几发子弹同时击中,栽倒在地上。

方友升看着他们一个个的倒下,老泪纵横,高叫道:“好,好,没丢我们蛮子的脸!”

武功营的湖北士兵看见自己的长官一个个躺下,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去他娘的,拼了!”剩下的七、八十人都是端着刺刀就冲了出去。这些平日里以狡猾、好算计著称的湖北九头鸟,现在竟然成了一群疯狂的野狼,“嗷嗷”叫着找洋兵拼命。

“竿军不败,中国不亡!”的叫成此起彼伏。

方友升的眼泪一直就掉不干,大叫道:“好,都给我去死,都给老子死出个人样来!”

李永钦也是热血充头,把顶戴花翎一扔,辫子在脖子上绕了一圈,也把官服撕了下来,扯着嗓子。脖子上的青筋暴的老高道:“和洋鬼子拼了!跟我冲!”说罢,头一个跳出掩体,举着手枪冲向前面。几百晋威营的兵现在个个眼睛血红,纷纷扔了大帽子,光着脑袋就猛冲出去。

狭窄的山道上,四、五百人挤在一起。前面的人被打倒,后面的踩着袍泽的尸体往前冲,看见受伤地,就给抬到路边。武功营的人齐声高喊着“竿军不败,中国不亡!”,然后一个个的被打倒,晋威营的也开始跟着他们喊,上牙咬着下嘴唇的湖南话和软糯的山西话最后就汇聚成了一个声音:“竿军不败,中国不亡!”几百人地叫喊声压住了枪声。最后震彻山谷。

方友升的眼睛里现在流的已经不是泪了,而是殷红的血,他对着天空叫道:“左相爷。!您听见了吗?这还是咱们的楚军,小升子没有丢你老人家的脸!”

然后他吩咐两个专门看护他兵丁道:“抬着我,老子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

兵丁看着他还在流血的肩膀,为难道:“大人”

方友升把眼睛瞪到极限,目眦欲裂道:“抬上我!”

两个兵把他架了起来,他高声叫道:“犯我中华者,杀!”

两个兵丁含着热泪跟着喊道:“犯我中华者,杀!”

正在冲锋的晋威营和武功营士兵也听见了,现在也开始跟着喊:“犯我中华者,杀!”

一时间。杀声震天。

几百人悍不畏死地冲锋并没有带来什么好的结果,在这么狭窄的道路上挤成一疙瘩,只能是一群活靶子,一排排地人倒在枪下。实际上廓尔咯兵人数并不多,前面的战斗让他们也有了些伤亡。但是在这样的环境里。人数的优势根本就体现不出来,只能让对方的瞄准变的更加容易,自己的伤亡就更大了。还没多会儿的时间,已经有一百多人被打倒。山路上满是血迹。廓尔喀士兵有意识的边打边缓慢的后退,刻意和清军保持一定地距离。就象斗牛士挑逗着狂暴的公牛。然后伺机给予致命的一击。

又是一刻钟过去了。短短的时间,已经三百多人倒在冲锋的路上。口号声已经不是那么响亮了,但是人们地眼睛里的血光更盛,发疯一样的往前跑,希望能缩短这段死亡距离。再次付出了几十条生命作为代价以后,廓尔咯兵的破绽终于显露出来,毕竟是要翻山越岭,所以每人携带的弹药都不多,现在虽然杀伤了很多地清军,可以说战果显著,但是也没有太多地子弹可以消耗了,两军终于象两群发狂的野兽一样撞到一起。

现在一切地花俏手段都不再起作用,弯刀和刺刀的碰撞,血浆的喷涌,兵器进入身体的闷响才是主旋律。

本来清军是占有人数上的优势的,可是刚才的战斗让清军只剩下了二百多人,其中还有几十个是带伤的。廓尔咯人这次派出来的是精锐中的精锐,色目尔营,这个就是在印度德里以四百多人挡住八千印度士兵冲锋的那支部队。这次偷袭,色目尔营四百八十人全部出动,分了两路,本来一切都很顺利,结果被几声莫名其妙的枪响惊动了清军,设想中的偷袭变成了强攻。这一路二百四十人,刚才的几番战斗以后,损失了五十多人,还有一百八十多人,数量和面前的清军基本相当。但是一对一的搏杀,清军那是差的太远,这些人身经百战,又被英国军官按照当时最先进的手段训练了多年,别说枪法,就是肉搏战,三个清军能对付一个身材矮小的廓尔咯人就算不错了。

很快,清军就只剩下不到一百人了,而廓尔咯士兵才仅仅又伤亡了不到二十人,现在差不多可以二打一了,就连李永钦差都带了两处刀伤,要不是几个亲兵死命护着,恐怕早就被格格里弯刀给分了尸。

李永钦看了一眼被两个兵架着,才勉强能站稳的方友升,苦笑道:“看来,咱们哥俩都要报销在这里了。”

方友升也皱着眉道:“希望这些孩子都拼光的时候,援兵来得及赶到,这样,咱俩和这些好孩子都算没白死。”

两个亲兵见势头越来越不妙,对李永钦道:“镇台,你和老军门撤吧,弟兄们顶在这里,掩护两位大人。”

方友升怒道:“老子要是死了,就埋在这里!现在逃了,死了都没脸进祖坟,管我们做什么?还不去杀贼!”

两个亲兵互相对视一眼,都是叹了口气,又端着刺刀冲到前面。

眼看清军人数越来越少,李永钦苦笑了一下,把手枪对准了自己的脑袋,对着方友升道:“兄弟先走一步,奈何桥上等着哥哥。”

方友升平静的道:“也好,你帮哥哥探探路,我马上就找你去。”

李永钦正准备抠动扳机,一个亲兵托起他的枪道:“大人,你听!”

远处一阵叫嚷,仔细听听,居然是“扶清灭洋”的口号。

李永钦精神一震,大叫道:“弟兄们,援兵到了,杀鬼子啊!”

剩余的几十个清军本来已经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了,反正这条命能给孩子、老婆换几十亩地,够值了,现在一听援兵来了,当时就来了劲头,喊杀声也响亮了许多。

方友升苦笑着摇头道:“想不到,居然最后救命的竟然是他们?”

一千多义和团的到来,彻底改变了战局,虽然这些团民枪法奇烂无比,又没什么组织,而且大部分人都拿的是长矛、大刀,但是人数比廓尔咯人多了十倍,。这些廓尔咯人枪法虽好,但是每人都没几发子弹了,就是站着让他们打,也杀不多少。一百多人和一千多人肉搏,不管是什么样的交换比,也是这些廓尔咯人无法承受的。这些义和团一但喊起了“刀枪不入”的口号,好象是被集体催眠了一般,根本无视呼啸的子弹和身边不时躺下的袍泽,还是用同样节奏的步伐前进。

色目尔营的营长一看,实在是无法完成预定的计划,只得打了声口哨,一百多名廓尔咯士兵转头就跑了。义和团和清军追着他们屁股放枪,但是枪法实在是太差,也没打倒几个,本来想追,看看这些山猴子逃跑的速度,还是作罢了,只把一些被丢弃的廓尔咯伤兵剁成了肉酱出气。

一个小兵楞了半天,突然把枪往天上一扔,抱住一个团民叫道:“咱们打胜了!打胜了!”

李永钦长舒了一口气道:“是啊,打胜了!”

几个小兵都蹦到一个高高的石头平台上,扯着嗓子叫道:“犯我中华者!杀!”

所以人都跟着叫喊:“犯我中华者!杀!”

方友升不顾七十的年龄,也跟着大叫,突然,头一昏,载倒了。

李永钦急忙跑到他身边,对着还在发呆的亲兵吼道:“发什么傻?赶紧把老军门抬下去。”

士兵们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一时间义和团和清军也不发彼此了,见面就是拥抱:“犯我中华者!杀!”成了唯一的声音,余音回荡在空旷的山谷,久久不散。

第一百二十五章 联军不连心

当几个武功营的亲兵含着眼泪把方友升抬下来以后,刘光才提督半是着急半是喜悦,着急的是这万一死了个军门,见了钦差大人如何交代?喜悦的是总算是把偷袭的黑猴子打跑了。马上叫人传医官,可医官还在大营,这会城楼上就没懂医术的。好在这些老行伍都有随身携带金疮药的习惯,就给伤口上了点白药。

过了好半天,才看见大营里的马队稀稀拉拉的排了老长赶了过来,刘光才这才松了一口气。急忙叫人给两边的山路各抬上去一门格林炮。然后又安排这些人把两边的沙包简易掩体修复,并立刻把一道封锁线改了三道,加派人手保护,防止再次被偷袭。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大营的步兵终于跑的帽子都歪了,三三两两的赶到了城头,最危急的时刻总算是过去了。赶忙召唤医官给方友升看了看伤,喂了几片不知道是什么的洋药,然后给抬到一间空屋子休息。

李永钦身上到处是血,也搞不清楚是自己受的伤还是敌人的或者是自己手下弟兄溅上的,医官过来检查了半天,确认是大腿上一刀,小臂上一刀,幸好都不很深,就给上了点药。毕竟是六十岁的人了,拼杀了半天,早就脱了力,刚才是凭着一股血气,现在心一松,就瘫软了。

刘光才心有余悸道:“这些山猴子好生厉害!”

李永钦心有同感:“是啊,咱们前后上去一千多弟兄,死伤七八百。这些混蛋才死了不到一百五十个,要不是最后他们子弹打光了。怕是我老李就交代在山上了。”

马福祥走过来道:“李镇台。您去歇歇吧,现在已经不要紧了。”然后看着刘光才道:“刘军门,标下刚才无礼,请大人治罪。”

刘光才拉祝蝴的手道:“云亭啊。你是为我着想,我都六十的人了,这点还能不明白?刚才我说话重了些,你老哥不要见怪啊。”

三人对视,哈哈一笑。虽然损失很大,但是毕竟是打胜了,只要保住炮台,洋人大队人马来了以后,除了强攻,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太多地好办法。过了没多一会儿。托克泰被人抬了下来,他也受了伤,健锐营的亲兵死了一百多,其他地也大部分带伤。他地运气比方友升好一些,原来守南边山路的兵听到对面山上打起来了。提前做了准备,好歹和廓尔喀人拼了一会,在最后关头还不忘把格林炮给推下了山崖,所以伤亡没有武功营那么大。武功营的人上去的时候就先被自己地格林炮给突突掉了二百多,要不是最后发生机械故障。枪管不会旋转。打不响了,剩下的人肯定是全部报销。

健锐营的旗人这次也是拼了老命。都是穷怕了的,三百两银子算算似乎比自己的命值钱了许多。但是打仗不是光靠不要命就行的,平日里清军几乎是不训练射击的,即使是例行的大较,也不过是用弓箭和火绳枪放几下装装样子罢了。这些新式洋枪还是来到娘子关才学会怎么开枪,那准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古明阿看见托克泰被人用担架抬了下来,急忙上前问候道:“兄弟,你怎么样,伤哪儿了?你让哥哥担心死了。”

托克泰白了他一眼,把脸扭到一边,不看他,弄得他个红脸。古明阿悻悻的走开了。托克泰鄙夷的对着地上啐了一口。刘光才赶紧又走到他身边,问道:“怎么样了,伤哪儿了?”

托克泰满不在乎道:“腿上被子弹咬了。”

医官急忙过来检查了一下,笑道:“大人好运气啊,差点就打到命根子!是个亮眼,不要紧地,弹头没留在肉里,上点药,十天半个月就收了口啦。”说罢,从药箱子里拿出剪刀,把衣服剪开,上了点药,给抬到房间里养伤。

刘光才看着李永钦道:“钦差大人还不知道这里的情况,怕是已经在路上了,还不知道该多着急呢。”

还真被他说中了,庄虎臣真的已经是快急死了,骑在马上一鞭急似一鞭,恨不得能飞过去,一百二十里路,不足两个时辰就跑到了,等到了城下,战马已经通体是汗了。这样过度使用马力,怕是战马没有半个月是养不回来了。到了城下,飞身下马,连战马都顾不得管,就直接冲上了城楼。

马福祥看见他焦急的表情,直接就道:“大人,咱们打赢了。”

庄虎臣听见这三个字,提到嗓子眼的心算是放到肚子里了。刘光才、李永钦看见他来了,急忙走到跟前,把刚刚发生地战事磕磕巴巴的讲了出来,庄虎臣听的又惊又怕又是无奈。刘光才、李永钦见他脸上阴晴不定,心也是悬着,但是又不敢胡说,这个钦差的脾气是知道的,讳败为胜地事情那是没胆量做地,况且好象也不能算是败了吧?不管怎么样,还是把洋兵打跑了的。如果换个统帅,那还不吹破天,打死一百多洋兵,自己死再多人,只要是把敌人打退,那就算是大胜仗了。当年在镇南关不过打死了二百多法国兵,那就成了大捷了,光提督、总兵就封了十多个。可是在庄大人手下,这就有点麻烦,和他比起来,自己这点战果,那是提也莫提,还死伤了上千人,前些日子俘虏了一千多洋兵,打死二千多,自己总共损失才不过四、五百,尤其是打小日本,几乎就没死几个人。

庄虎臣真是后怕,要不是有人鸣枪示警,那山路上地防线就真的被人悄没声的就给摸了,然后再偷袭了城头的炮台,接着用清军的大炮轰击下面的防线真要是出了这样地事情。那所有的守军就全完了。也怪自己,怎么就忘记这个世界上还有特种兵这种东西。虽然现在各国军队还没有这样地编制。但是廓尔喀人已经具备了山地特种作战地雏形了。最可气的是,这些人真把自己苦心经营了一个多月的防线当了自家的菜园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要不是他们没子弹了,还不知道这些清军和义和团要有多大地损失。最后还是有点感慨,居然起了决定性左右的是自己从来看不上眼的义和团,真是侥幸,虽然他们还没有真正和廓尔喀人接上火,这些山猴子就跑了,但毕竟是因为人多才把他们逼退的,也算是功不可没。

庄虎臣听他们说罢,点了点头道:“你们都辛苦了,不管怎么说。还是把洋兵打退了。”

刘光才低着头道:“标下无能,损兵折将,请大人治罪。”

庄虎臣微笑道:“这个不是你的错,是我用兵安排处置不当,将军莫放在心上。”

一直木糊着脸的李贵“噗次”笑出声来。

庄虎臣瞪他一眼道:“笑什么呢?”

李贵笑道:“大人把戏文里的词都念出来了。”

古明阿是戏迷。立刻就明白过来,笑道:“大人这是《收姜维》里诸葛亮劝赵子龙的词,呵呵,大人也喜欢看戏?”

庄虎臣也被他们给逗的苦笑了一下,随即又道:“从战术上讲。敌人胜利了。他们杀伤我军一千多人,自己损失不过是一百多人。但是从战略目的上讲,是我军战胜了,粉碎了敌人偷袭炮台地阴谋,战略高于战术,所以,胜利的是我军。”

庄虎臣一堆新名词把这些人都说晕了,但是最后还是明白了大人的意思,胜利的是我军,看来请旨封赏就在眼前了,又该有好事儿啦。几个人相视而笑,胸膛都挺的格外高了些。现在钦差大人也回来,有了主心骨,更是谁都不怕,就等着再立新功,雪花银子往家里拉了。

庄虎臣现在心里可轻松不起来,两万联军主力离这里不过一百多里,再有两、三天就到了娘子关了。听着这个数字,头皮就麻,现在联军在中国满打满算,也不过是四、五万,其中还有两万多是打破了北京城以后各国又增地兵。现在一多半都调了过来,看来是准备好好的修理自己了。但是也奇怪了,现在马上就要议和了,洋人还搞这么大的动静,目的在哪里?难道真的是要杀到西安活捉慈禧?可是自己所知道地历史上,洋人是没有进了山西地,更别提到西安了。

如果洋人真的打算捉慈禧,那为什么在上海地法国总领事天天去找李鸿章,要求马上就开始议和?难道议和是洋人放的烟雾弹?他们的真正目的就是要瓜分中国?或者是自己的到来,让历史发生了扭曲,中国的苦难变的更加深重了?一个个问号象锤子砸的脑袋疼,但是又不能和别人说,真是郁闷。

不理解瓦德西进军娘子关命令的,绝对不止庄虎臣一个人,前几天,联军指挥部已经吵翻了天。尤其是法国公使,更是梗着脖子和他吵。可难怪法国公使着急,现在法国国内的反战情绪高涨,无数报纸上在替庄虎臣、容龄吹嘘,反对党更是把现任政府骂的一钱不值。正在时候,偏偏报纸上出现了一个叫辜鸿铭的中国人,他发表了一首歌颂慈禧太后的法文诗,写的声情并茂,甚是合那些浪漫的法国知识分子的胃口。先是一首,然后就是一组,现在法国很多人都认为今年的国家文学院大奖是不是可以破例授予那个写出这么伟大诗篇的中国诗人。一个外国人竟然可以写出这么棒的法文诗,真是不可思议。法国政府一天几个电报要求法国公使尽快推动议和,以缓解国内的压力。

现在瓦德西居然要打仗,可把法国公使吓坏了,这要是把清朝政府逼急了,把俘虏一杀,那自己这个公使算是干到头了,恐怕又要弄出当年中法战争后,政府垮台的闹剧。英国、美国也不赞成出兵山西,德国人的势力膨胀早就让英国忌惮了,尤其是英国人自己也不争气。布尔战争打地也烂,让德国人笑掉了大牙。现在欧洲列强的普遍看法是英国海军自然还是巨无霸。但是英国陆军不过是二流靠下地水平。

这次德国、法国、意大利被俘虏了一千多,让英国高兴起来,这些欧洲大陆国家号称陆地强国,竟然被打成这个样子。真是开心。现在德国要大举进攻山西,看来是对山西有领土要求,这个是英国所不能容忍地,更加上俄罗斯强烈要求增兵,对俄国,英国有很深的戒心,所以坚决抗议。美国在欧洲列强看来,还是不入流的国家,连美洲的事务都要担心欧洲列强地干预,还哪有心思在遥远的中国获取殖民地?而且美国的战略是门户开放。它要求一个有巨大购买力的市场。所以美国对英国、德国谋取大量殖民地和对殖民地的疯狂掠夺的举动是看不上眼的,而一个贫困的到极点的殖民地,也不具备消化美国国内过剩的商品生产地能力,过度削弱中国是不符合美国利益的,况且中国如果真的被瓜分。或者是被俄罗斯、日本其中之一独占,那么日本在太平洋东岸的崛起将不可遏止,这个更让美国担心,所以,美国也反对出兵山西。最后。支持瓦德西的只有日本和俄国。其他国家都是因为种种原因。反对出兵,而是要求立刻议和。以保证能在中国获得更大地利益。

这些国家都是吵吵嚷嚷,但是瓦大帅不愧是“政治家将军”,一句话就解决了纷争。瓦德西的意思很明白,可以允许中国拥有一个政府,但是这个政府必须是听话的,不具备反抗意志的,所以为了今后各国的长期利益,必须打掉娘子关这个中国人心目中地精神支柱。列强一听就明白了,马上表示支持瓦大帅地英明决策,分赃是今后的事情,眼前不把庄虎臣修理老实,往后中国人就更难以控制,如果四万万五千万人都起来反抗,那绝对不是哪个国家可以摆平地,任何一个强国都会陷入中国这个大泥潭而难以自拔,再强大的国力也无法支撑。

各国商量完毕,俄国哥萨克骑兵和日军骑兵本来是自动请缨,要做急先锋的,但是瓦德西是吃过亏的人,又是德国总参谋部出身,同样的错误不会犯两次,就没同意,定下了稳扎稳打,不求速胜,但是也不能再失败的决策。如果再弄一次被俘虏上千的笑话,恐怕德国皇帝马上就要把自己招回国内,往死里整治,前途是别想了,能留条命就算不错,哪还敢再犯孤军深入的毛病。

英国的国力早已不比当年,日不落帝国也就剩了个空壳子,这次调的主要是印度锡克兵,又怕不保险,增加了两个营的廓尔咯战士和从威海卫征集的一个“华勇营”。本来各国对英国陆军就不看好,结果这些锡克兵还真的不给大英帝国作脸。在天津刚出发的时候,居然被日军的炮火给惊了,慌乱中和俄国人打了一仗,闹了大笑话,最后虽然把责任推给了日本,说日军指挥混乱,误伤友军造成严重后果。尽管英国人鼻子大,压了小日本的嘴,其他国家为了白种人的面子,支持了英军的说法,让日本人吃了个哑巴亏。但是自家晓得自家事,还是把当时的联军统帅英国的西摩尔中将羞的脸通红。这次为了挽回大英帝国的面子,英军主动要求派出陆军精锐廓尔喀营偷袭清军的两翼阵地。对于廓尔喀士兵的战斗力,英国军官有足够的信心,所以就有了这么一出尼泊尔猴子给庄虎臣使了一招西洋版本的“黑虎掏心”。

但是这些联军中,狗咬狗的事情,庄虎臣是不知道的,他只晓得,两万多携带重武器的联军,那可不是好玩了,真正的大战即将来临了。

庄虎臣站在城头看着一个个被抬下来的伤员和好几百具尸体,觉得心里一疼,以前从来没觉得战争是这么残酷的事情,几乎是抱着游戏的心理和一腔热血就来打仗了,现在看到这么大的伤亡,也是触目惊心。再看看那些兴高采烈庆祝胜利的士兵,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压到了心里。权利越大,责任越大,自己现在已经挑起了几万人的生命,后面是山西几千万的百姓,这么大的责任,自己的肩膀能担的起来吗?

刘光才走过来,问到:“大人,这些尸体怎么办?”

庄虎臣问道:“你们平时打仗,死了人怎么办?”

刘光才不以为意道:“打仗死人是最平常不过的事情了,随便挖个坑,埋了就是。”

庄虎臣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把他看的发毛,问道:“钦差大人的意思呢?”

庄虎臣指着对面的山道:“我要找一块风水最好的地方,给这些士兵建墓地,然后修一座庙,给这些为中国流过血的人建一座最大的丰碑,在庙里每个死去的士兵都要有牌位,享受子孙万代的祭奠,世代血食,只要中国不亡,香火不绝。”

刘光才不由自主的跪在地上,抱住庄虎臣的腿,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眼泪湿了衣裳。

第一百二十六章 清官与清倌

联军的主力离娘子关只有两天的路程了,侦察哨的讯息一天一夜就没断过。这次联军可算是下了血本,足足两万五千人挂零,其中日军七千、俄军五千、德军五千、英军三千五百人,法军一千二百人,其他各国多的七、八百,少的五、六十也算一路。拖了一百三、四十门大炮,浩浩荡荡的杀向山西。

可是这这紧急关头,庄虎臣却带上大营众将到山上拜神去了。除了伤得不能动弹的方友升和托克泰,其他人都去了。去的还是离大营不远的山上,拜的还是那座白面将军陈馀庙。不过庙里的白面将军塑像早就被扔到山沟了,现在残破的大殿里供奉的不是三清、四帝,也不是佛祖、菩萨,而是摆了密密麻麻上千个灵牌,因为是连夜赶制的,连上面的油漆都还没干透。这上面的牌位全是在娘子关战死的官兵的灵位,“砰、砰、砰”三阵排枪响过。庄虎臣全套的四品鸳鸯补服,红顶子鲜艳似血。他第一个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其他的官员也按照品级顺序磕头行礼。

庄虎臣等大家都磕完头,对着所有人道:“从今天开始,这就是新规矩,凡是战死的官兵,一律设灵位,享受后人祭奠。”

这些武官有的感动的想流泪,有的却不以为然,死几个小兵值得如此做作吗?但是再心里不痛快,也只能盛赞大人英明。庄虎臣本来是要建一座恢弘的陵园的,但是现在大战在即,时间不允许,只能等打完仗才能修了。

大营众将的反应不一,但是娘子关各营头的兵勇对这个消息可是兴奋到癫狂。大清的老爷们什么时候把这些大头兵当过人看?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除了湘西苗汉混居。民风彪悍出了“竿军”这样的怪胎之外,其他人谁愿意当兵啊?就是绿营的兵也把做小买卖当成正经营生,当兵做了副业。只有朝廷派人视察地时候,才出出操,那些有钱的就干脆雇人顶替。现在钦差大人居然要把战死的建庙祭奠,那就是不得了的大事儿了。中国人为什么那么注重家乡,所谓叶落归根,万川奔流终到海的说法,就是怕死在外面无人祭奠,成了孤魂野鬼。中国的神和洋人大不相同。他不是脱离世俗的存在,而是被人封的,姜子牙受玉虚宫符印,要享受人间富贵,不能成神,但是他却可以封神。自古中国大部分的神都是朝廷封的,所以才会有关二爷“汉称侯明称王清称大帝”地说法。

什么叫神?在中国人心目里除了自家亲族,还有外人供奉香火的人就算是神了。而庄虎臣是什么人啊?他是钦差呀,代表着朝廷,他建庙供奉。那这些人就算是受了朝廷的皇封。也就是说,只要战死的人都算是位列仙班,成神了。这太了不得了。现在大营里所有的人都在谈论这件事情。今后打仗死的人就不能算是客死异乡了,而是可以四时八节受万家香火,即使不算是成佛做祖,起码也是个天兵天将。本来中国人就最在乎死后哀荣,再穷的家死了老子娘,借钱也要办的排场,不然就算不孝。就连武则天当年想立武家的人做皇帝,也被狄人杰一句:“以侄祀姑,自古未闻,如后世不得血食。则为孤魂野鬼”的话吓地不敢再提。

本来一条人命三百两就让这些当兵的心动不已,现在又有如此尊荣,那还怕什么?再加上娘子关有那么多的义和团神棍给做业务解说员,把乱七八糟地故事讲的真事儿一般,更是让这些丘八热血沸腾。

庄虎臣本来没想那么多的。只是觉得把战死的士兵随便找个坑一埋,实在心里不好受,就当是建个烈士陵园,起码有个看坟的也不那么可怜,而且多少能起到鼓舞士气的作用。现在洋兵说话就到了。自己手里能打的牌也就那么多。兵力基本上够用了。娘子关的地形也决定了人多了用处不大,三、四千人基本上把这里摆满了。现在自己手里有一万两千人。又临时从义和团里挑选了三千作为预备队,算是一万五千人,足够满员的三十个营头了。防御阵地和工事是早就修建好了的,现在也不过是把两边山路上地阻击阵地再加强一些,防止再次被偷袭。当然并不是说不能增加兵员,现在只要庄虎臣说要,再调个三、两万人那绝对不是问题。可是,手里这些兵刚刚好了些,总算是有胆量和洋人拼命了,如果再增加新兵,说不定他们鼓起的这点勇气到时候被新兵的溃逃一带,也跟着逃跑,那麻烦就大了。只有把士气鼓得再足一点,才是增加战斗力的唯一办法。

本来这次被廓尔喀人偷袭,士兵居然没逃跑,还敢去玩命,确实让庄虎臣觉得惊奇。后来几个榆林堡的亲兵因为和下面地士兵有过一些接触,给他解了疑惑。这些兵们是算过一笔帐的,觉得自己干一辈子都不可能给老婆、孩子留那么多的钱,所以为了三百两,死就死了。甚至一些没战死的兵还暗暗羡慕他们。

这个解释让庄虎臣哭笑不得,原来人命也是可以用银子衡量的,他们居然把生命当做了生意地本钱。可是往深里想想,确实觉得悲哀。为什么清朝地兵这么怕死?往往敌人枪声都还没听见,就跑的无影无踪?除了平日训练太差,无法进入临战状态,对战场本能地恐惧之外,最大的原因恐怕就是穷了。世界上还能有比穷更可怕的事情吗?穷能剥夺人所有的尊严,穷能消磨掉人的勇气和意志。

庄虎臣前些日子审那些给洋人当奸细的教民时,发现他们和义和团有个共同的特点,他们原本都是农村最贫苦无依的人,只要谁给口饭吃,或者是有一股势力可以依靠,那就会毫不犹豫的投靠,根本不会考虑什么国家、民族、宗教信仰什么的。吃饭和不被人欺负是他们最起码的要求,谁能满足这个。就给谁卖命。

而这些当兵的,为什么那么怕死,也就很好解释了。他们这些人都是家里地经济支柱,不管是一边拿一两半军饷一边做买卖的绿营或者是拿三两四钱五的武卫军,家里都要靠他们养活。如果他们死了,家里就塌了天,老婆孩子即使不饿死,也会成了叫花子。所以,保住自己的命就是保住一家的平安。中国人历来是有家而无国的,只有家庭观念没有国家观念。可是在这个体制下,有国家观念又能如何?国家在自己死了以后能让老婆孩子不挨饿吗?国家能让饿的受不了的老婆不改嫁吗?国家能让老婆改嫁后孩子不受欺负吗?既然都做不到,那还是保住命要紧。现在有三百两的烧埋银子,那死了还怕什么?这些钱能买几十亩的好地,足够老婆孩子过上好日子了,自己如果活着,怕是一辈子都赚不到那么多地钱。

想通了这些,庄虎臣更难受了,为什么老百姓能穷的这个地步?能穷的可以做汉奸,可以一边当了义和团一边去抢劫。可以让士兵为了保住每个月那点可怜的军饷而不敢英勇作战,也可以让这些士兵为了三百两银子漠视自己的生命毫不犹豫的去死。

朝廷里的大佬个个肥的流油,“宰相合肥天下瘦。司农常熟世间荒”,连李鸿章这样算是比较开眼的大臣都贪的家财巨万,更何况其他人?

庄虎臣拜完了神,一路上都是心神不宁,回到大营,就钻进了自己地大帐发呆。别人也不好问他什么,只得各自回营,只有杨士琦跟着他进了中军帐。

杨士琦对正在出神的庄虎臣问道:“大人想什么呐?”

庄虎臣随口说道:“我在想,这次伤亡上千人,抚恤的银子可是好大一笔啊。”

杨士琦满不在乎地笑笑:“区区之数。也值得大人如此挂心?”

庄虎臣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道:“杏城兄,你好大的口气,几十万两,居然说是区区之数?”

杨士琦哈哈一笑道:“大人要论军事和洋务上的学问,怕是可着大清找。也寻不出个比大人明白的,但是要论官场上的手段,怕是大人还欠缺了些。”

庄虎臣被他说迷糊了,怎么又扯上官场了?忙问道:“这里有什么文章吗?”

杨士琦笑着问道:“大人打了这几仗,共花费几何?”

庄虎臣挠挠头。这个他还真没太注意。似乎前几天高珏大掌柜和他提过,大致说了个数目。但是自己没太在意,努力回想了一下道:“大约已经花了二百多万了吧,这个包括给庆王、荣中堂和李大总管的那一笔,具体的也想不清楚了,其他的什么伙食、被服、枪弹、火药,乱七八糟的总共所有的加起来估计也就二百二、三十万两地样子。”

杨士琦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笑眯眯的问他:“不知大人准备报销多少?”

庄虎臣疑惑道:“除了送礼的七十万,自然是报销一百五十万左右了,花多少报多少啊。”

杨士琦摇头道:“大人错了,弄颠倒了。”

庄虎臣更是不明白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了,问道:“什么颠倒了?”

杨士琦笑道:“大人把数字弄颠倒了,要报五百一十万还差不多。”

庄虎臣被惊的嘴都合不上了,站起来瞪着他半天方道:“你这是让我贪污?”

杨士琦微笑着道:“大人坐下来,别激动,听我说。大人如果真的按一百五十万开具报销,那就把满朝都得罪光了,怕是太后那里圣眷再好,也难保大人无恙了。”

庄虎臣真地被他弄迷糊了,怎么不贪污就成了全民公敌了?但是知道杨士琦对于官场的事情门清,又看他不象说笑话的样子,好奇的问道:“杏城兄还是说明白些,兄弟听不懂。”

杨士琦又笑了笑,自己在西洋暖壶里倒了杯白开水,吹吹热气,抿了一小口,方才说道:“这个就是我说大人对官场手段不熟悉的地方,大人可知道。现在一个府道灭个蟊贼要报销多少?起码是五、六十万地银子!而和洋人开战,报销个三、五百万平常之事罢了,而大人打了几场那么大地胜仗,如果只开具一百五十万的报销,那岂不是说各省各道都报了花帐,满朝皆贪独大人一个是清官?这些省道官员后面都有军机、大学士、王爷站在身后,得罪了他们就是得罪了他们身后地人,这不是平白地把满朝的官员都得罪了吗?那大人在朝廷里还有立锥之地吗?”

庄虎臣终于听懂了,这里的学问居然如此之大,苦笑道:“这不是逼我做个贪官吗?这朝廷里就没一个清官了吗?”

杨士琦冷笑道:“这大清朝的清官怕是和窑子里的清倌人差不多了。到底清不清的天知道!多少婊子为了抬身价都说自己是个清的,实际上早就被人开了苞!只不过是骗那些花了大价钱梳笼的冤桶多出几个银子!朝廷里所谓的清官也就是摆个样子给人看,哪有不要钱的?真是不要钱,也不过是嫌少罢了。”

杨士琦地一番比较让庄虎臣哭笑不得,原来当官和当婊子居然有这么多的相通之处,也难为他想得出来。庄虎臣苦笑道:“那如果想洁身自好,不同流合污就不行吗?”

杨士琦看着庄虎臣不开窍的榆木脑袋,无奈道:“我的钦差大人啊,这乌鸦窝里如何容的下一只白乌鸦?大人,我问你。如果你的上司收了别人的银子,让你帮那个人做件事,你是帮还是不帮?”

庄虎臣楞了一下道:“帮自然是要帮。不帮的话今后恐怕日子就难过了,不过我帮可以帮,银子可以不收啊。”

杨士琦苦着脸,看着这个平日里挺精明,今天就是不开窍的钦差道:“大人又错了,大人不帮,自然是将来要倒霉的,如果帮了不收银子,恐怕就更倒霉。”

庄虎臣这下又不明白了:“我帮了他,为什么还会倒霉?”

杨士琦又喝了口水道:“大人你想。如果你帮了上司地忙,却不肯和他一起收银子,上司会如何想你?他必然认为你是故意抓他的把柄将来好挟制他,他肯定也会退了银子,然后还会告诉你。这件事儿不用办了,先摘干净自己,不过你挡了他的财路,他又认为你居心叵测,那不拿你作伐。还拿哪个整治?”

庄虎臣这下算是彻底明白了。这大清地官场要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复杂百倍,喃喃道:“这官场就真的没有好人的出路了?”

杨士琦一撇嘴。冷冷道:“这官场就是污泥浊水,哪容得你独善其身?只要跳进来,自然就是一身的烂泥巴。”

庄虎臣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话,就引出来了这么一大套的官场厚黑学,今天和杨士琦的一席话,算是对大清朝又多了几分认识。原本以为,那些当官是就是钱迷了眼,现在看来,只要你有当官的瘾,那就必须要贪,否则别说把官当上去,越做越大,就是想安安稳稳的当下去,不求升迁,只求个平安那也是不可能地。

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清末到处是贪官,这样的环境根本就没有清官生存的土壤,要么你和大家一起贪,要么被大家踩死,只要不同流合污,自然会被排挤出官场,甚至身家性命不得保全。纵然你是海瑞、包龙图转世,到了这个时代,只要你还想当官,自然也能把你逼成了和绅。

庄虎臣苦笑道:“看来我也只能当个庸人了。”杨士琦笑道:“和光同尘才是自保之道,况且大人所谋者大,只有先求自保,然后才有进取之阶。”

庄虎臣无奈道:“这样的朝廷,生生是要把我逼成个贪官啊。”

杨士琦哈哈一笑道:“做贪官有什么不好?起码大人不用再担心给士卒的抚恤银子要掏自家地腰包了。”

庄虎臣看着他,无言以对,默然不语。

第一百二十七章 杨士琦的毒计

联军大张旗鼓的向娘子关前进,可奇怪的是大军日行不到二十里,本来预计两天即可到达前线,可是已经走了三天了,还离庄虎臣苦心经营的东天门防线有五十里之遥。洋兵不但行进速度缓慢,而且每天的动静都任由各国记者参观报道。瓦德西亲自带兵,不过他看着不象个联军的统帅,倒更象是个联合国发言人,随时随地接受采访,现在所有的华洋报纸满是洋兵五万人要趟平娘子关,并各国预备增兵五十万,三个月内陆续进入中国的报道。

大营众将都不明白洋人是个什么意思,本来已经准备好了节节阻击,打击联军的士气,消磨洋人的斗志,然后依靠娘子关的险要地形和要塞防御和联军打一场持久的消耗战,最后逼洋人不得不走上谈判桌。

以胜促和,这个本来就是庄虎臣、杨士琦早就商量好的既定战略。可是没承想,洋人根本没有象进攻北京城那样长驱直入猛冲猛打,反而是步步小心,甚至都不象是作战的样子,军中根本没有秘密要保守,连庄虎臣派出的探子都可以冒充租界华报记者,只需略经检查,确定没携带武器,除了一些特别的禁区,其他地方随便进出,哪里有半点准备拼死搏杀的样子,倒象是规模盛大的武装游行或者是国家间军事交流活动。联军两万五千人,又携带一百多门重炮,就连总司令瓦德西都亲自来了,居然是这个样子,着实怪了。等联军队伍离东天门五十里的地方,更是让清军的各营头将领大跌了眼镜,联军居然在这里把大营扎下来不走了,不但是不走。接连两天的时候连个前锋都没往外派,几万人呆在营盘里不出来。

这下可彻底把清军的将领弄傻了,搞不清楚这些鬼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就连号称小诸葛的杨士琦都是俩眼一摸黑。庄虎臣也糊涂了两天,神经都快绷到要断,随着上海地华洋报纸的文章被电报发到娘子关,他终于好象是明白事情的原委了,只好苦笑着摇头。

庄虎臣根据各种报道和对瓦德西这个“政治家将军”的了解。大致摸到他的心思。本来瓦德西的打算是让廓尔喀人偷袭炮台,然后大军直奔山西,威胁西安。结果这些廓尔喀人没有完成任务,反而让庄虎臣提高了警惕,娘子关的防御更加的稳固,如果强攻地话,那肯定没好果子吃。既然不能速战速决,要想拿下娘子关,那就只有强攻一条路了。可现在城关防守固若金汤,真要硬攻,没有比守军一方多五倍的兵力。肯定是不行的。瓦大帅是德国总参谋长出身,前方地形的险要和攻打重兵防御要塞的难度他是最清楚的。如果这两万五千人都是德国兵,那瓦德西还敢硬攻一下试试,可是却偏偏是联军。

瓦德西对联军各怀鬼胎的现状那是太了解了,如果再打一场败仗,马上就会分崩离析,统一指挥就成了大问题,一但打乱了,首先就是俄国有借口把放在西伯利亚的十七万大军挥师南下,然后日本也可以借机增兵。而这样的举动必然会招来英国和美国地不安与愤怒,那八国联军恐怕还没和清军动手,自己就先打起来了。所以瓦德西就选择了箭在弦上,引而不发,然后大肆散播谣言。并逼迫清庭留守北京的人员,要求朝廷立刻把娘子关的兵给撤到山西境内,否则五十万各国大军一到,必将杀进西安,活捉慈禧。以后不再允许议和

庄虎臣把自己地分析讲给了杨士琦听。他听的也是连连摇头,瓦德西的招数看起来成效缓慢。搜书网但是却是打中了庄虎臣的死穴。洋人在中国吃中国的喝中国的,就算不进山西,照样可以在其他地方横行。只要有一支军队看住了庄虎臣,让他动弹不得,那慈禧就根本没有回京的希望,而联军所需要的各种物资既可以从国内运输,还可以通过东南各省购买,至于所需要的费用,那在中国抢就是了。三大总督加上山东巡抚袁世凯,都和洋人签定了东南互保,谁敢不卖东西给洋人?得罪了联军那不是把祸水往家门口引吗?

杨士琦无奈道:“洋人的目地其实也是为了议和,不过要是咱们求和,那条件就难谈了。”

庄虎臣比他更无奈,自己的布置本来就是为了防守,现在洋人也取了守势,那就难办了。自己的防御就算是铁板一块,刀枪不入,奈何人家根本就不去踢。如果自己进攻,就凭手下这些人,一万人怕是连人家一千人都打不过,和找死没什么大的区别。如果就这么耗下去,那洋兵就有了在北中国的活动自由,不需要多,放五千人看住山西进入直隶地道路,自己就只能每天在城墙上面溜达晒晒太阳。一天不能议和,两宫就一天不能回銮紫禁城,只要不签了和约,那慈禧理论上就多一天的危险,洋人等得了,庄虎臣等得下去吗?就算庄虎臣也不着急,那慈禧能容他等下去吗?

耗下去虽然就是本意,但是此耗不同彼耗,洋人进攻自己防守,然后利用堑壕战大量杀伤敌人士兵,以胜逼和那是上策,如果是这样双方僵持,都不开战,那洋人自然是不会有损失的,倒霉的都是中国老百姓。而迁延日久,洋人可以扶植起傀儡政权,进而从容的消化占领区,甚至瓜分中国都是有可能地,这样地结局怕是比赔大笔的银子更恐怖。而随着时间地推移,朝廷里的那点耐心和慈禧对自己的信任,必然是消失迨尽,到那时再向洋人求和,怕是人家已经不愿意了。

但是如果现在想议和,那就必须把娘子关的兵撤下来,撤兵的后果庄虎臣太了解了,别说被洋人追了尾巴,就算联军根本不理你,容你撤到山西。可是丢了娘子关,山西就无险可守。在平原地带和联军开战,自己手下的兵怕是撑不几天就要崩溃。虽然军队为了银子已经不是那么怕死了,可军队的素质还是不堪一击。如果自己再战败,山西百姓就苦了,三晋大地必然任由洋鬼子荼毒,山西不比别的地方,整个北中国的财富大半聚集在山西,一但山西破了。本来就即将崩溃地国家财政将立刻瓦解,中国已经脆弱到极点的国力将再次受到沉重的打击。

庄虎臣和杨士琦俩人真是无可奈何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战胜的结果是给天下万民带来更深重的灾难,这是原本抱着一腔热血洒江山的庄虎臣万万想不到的。庄虎臣现在多少有点明白为什么李鸿章一遇到洋人挑衅的时候,就要求“衅必不由我开”地道理,国家积弱,你拿什么去和人家拼?战火烧在自家门口。打赢打输吃亏的还不都是中国老百姓?现在真想劈头盖脸给慈禧一顿耳光,这老太婆吃多了什么,和全世界开战?古往今来。还没有哪个国家的君主有这般“豪气”。别说国家贫弱如斯,就算大英帝国全盛的时候,如果谁说出这样的话,也会被送到疯人院。

杨士琦见庄虎臣眉头不展,冷笑道:“大人,就是把兵撤下来,也未见得是坏事。”

庄虎臣看他一脸的奸相,忙问道:“杏城兄有什么主张?”

杨士琦看看外面,大叫道:“来人!”

外面李贵赶忙跑了进来,问道:“大人有什么吩咐。”

杨士琦嘱咐道:“我和钦差大人有要紧的军务商议。任何人不得随便进入。”

李贵笑着道:“大人放心,谁敢擅闯中军大帐?除非是大格格从北京回来了才有这个胆量。”

杨士琦瞪了他一眼道:“就是大格格来了,不经通报也不许进来。”

李贵见他一脸严肃,连忙点头称是,然后退了出去。

杨士琦压低声音道:“大人之志。难道就是想成第二个曾国藩?”

庄虎臣看了他,不言语,从怀里掏出银烟盒,放在桌上,打开自己摸了一支点上。

杨士琦自己从烟盒里拿出一根。也划着洋火点燃。深吸了一口道:“大人诸般谋划,怕不是就为了扶保大清那么简单吧?”

庄虎臣就见不得他装腔作势的样子。没好气道:“那你说我想干什么?”

杨士琦嘴角挑出一丝冷笑道:“情势不由人,怕不是大人想干什么,就干的了地。”

庄虎臣也有点烦了,对他道:“杏城兄,你想说什么就直接点。”

杨士琦又吸了口烟,然后把还有大半截的烟蒂扔到地上,用脚狠狠的碾灭,似乎是下了很大决心道:“大人,我今天索性就说透了吧,大人如果和洋人僵在娘子关,那早晚朝廷会没了耐心,大人地下场不言自明。但是如果大人肯把兵撤到山西,则局面就大不相同”

杨士琦一番话,说的庄虎臣心都是寒的。他的意思说白了,就是让朝廷下旨把娘子关的兵撤下来,庄虎臣现在已经和华洋报馆都有了关系,而且前一阵子又是被吹成了民族英雄。即使撤兵以后打了败仗,到时候有报馆给吹风,天下也只会怨恨朝廷,庄虎臣的名声不会受损。而且寿元和汤竟轩给庄虎臣活动的那个甘军提督的位置已经是差不多了,庆王的儿子贝勒载振拍着胸脯打了包票,嘴里还埋怨庄虎臣糊涂,一个名义上的一品提督有什么好干地?还不如活动个三品的臬台或者是藩台来的实惠,而且文官将来升任督抚也更容易些。

杨士琦还在说个没完:“大人现在虽然看起来,统兵数万,可哪个是大人的私兵?大人若要行非常之事,你能调的动吗?谁会跟随你?现在地天下,只有象李中堂、张香帅那样,手握重兵朝廷才不得不倚重,到时候是战是和还不是大人一言可决?现在大人在老佛爷那里恩宠不衰,而且又和庆王、醇王、荣中堂都交好,撤兵回到朝廷必不会有风波亭之祸。为今之计,大人应该尽快掌握兵权,有自己的人马,将来天下有变的时候。才能成就霸业

“杨士琦!你住口!”庄虎臣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站了起来,指着他鼻子道:“我把兵撤下来,山西的百姓怎么办?”

杨士琦看着激动的脸都红了庄虎臣,根本就不在意:“大人是最通西洋各国地,你说洋人会真地灭大清吗?只要朝廷还在,你地甘军提督就跑不掉,将来大人手握重兵。又有西帮钱庄、票号地财力支持,洋人又对大人有好感,前几天法国领事在李中堂家,对大人优待法国俘虏一事表示感谢,说很愿意和大人交个朋友,大人所谋者大,大丈夫行事,只论成败,不择手段。现在大人又何必争一时的意气?至于山西票号,只要大人在这里和洋人蘑菇几天,通知西帮各家尽早把总号搬迁到西安或者兰州也就了事啦。”

庄虎臣沉默半晌。喃喃道:“如果我真的这样,那山西百姓不就可怜了。”

杨士琦冷笑道:“只有天下打烂了,才是大人的机会,百姓身受其苦,更是感念大人的恩德,如果宋人不是身受金兵荼毒,天下又怎么会到今天还在传诵岳王爷的功德?如果不是蒙元暴烈,朱重八一个小沙弥又如何能坐得天下?大人索性就将大军撤到西安,如果洋人进了山西,百姓就知道有大人才有他们的好日子。将来一但天下有变,大人兵锋所指,山陕两省百姓还不是箪食壶浆以迎王师?三晋传檄可定!”

庄虎臣被他说地寒毛都竖起来,身上的鸡皮疙瘩一粒粒的。这家伙真狠毒啊,为了所谓的王霸事业。什么都可以当作棋子随意牺牲,他现在的打算是让庄虎臣为了个人的得失而置全山西几千万的百姓于不顾,好硬的心肠#蝴哪里是什么小诸葛,分明就是毒士贾诩!现在的杨士琦哪里还有半点风流名士地样子,庄虎臣看着他那张成熟里带着男人魅力的脸。如同看一条尾巴摇曳。发出“丝丝”声响的响尾蛇。

庄虎臣看着他地样子,真想一个窝心脚就踹死他。为什么每到国家危亡的时候,就冒出一批这样以为时不我待的“精英人才”?中国坏就坏在愿意做官的人太多,愿意做事的人太少,而读书读坏了脑子的人或者是干脆就是阴谋家的就更多了。庄虎臣不由得想起穿越前一个朋友发的感慨:“如果单论玩阴谋诡计,布什还不如个咱们一个乡干部。”

杨士琦还是在絮叨个没完:“大人看眼前的局面,洋人把朝廷的脉号地死死的,大人就算再打赢了又能如何?大人最通洋务,洋人的心思那比我明白百倍,现在的朝局会怎么发展,大人应该了然于胸了,再争也无益了。”

庄虎臣好象被戳破了的皮球,泄了气坐到椅子上,什么也不说,烟一根接一根地抽。杨士琦也不说话,只斜着眼睛看他。

“报告!”外面把守的李贵按照新式条令喊道。

庄虎臣叫道:“进来。”

李贵大声道:“大人,高大掌柜回来了,说有紧急情况要见大人。”

庄虎臣一楞,他不是被派到西安押送弹药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娘子关这里的的洋枪洋炮是真不少,但是弹药储备略显不足,这些日子庄虎臣为了让兵勇提高射击水平,咳,说是提高射击水平那是好听的,实际上是让这些从来没有摸过洋枪地兵学会开枪罢了。靶场上一个月来,不分白天黑夜地打枪,消耗也是很大,所以就派了高珏去西安再调些弹药来。

高珏脸沉的水一般,见面连行礼都忘了,只是焦急道:“大人,我无能,弹药没调来。”

庄虎臣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问道:“怎么回事儿?前几天不是还说武库里弹药堆积如山吗?”

杨士琦冷笑道:“还问什么?明摆着的,朝廷的心思活动了,大人快下决断吧!”

第一百二十八章 劳动人民的智慧

高大掌柜带来的消息,让庄虎臣真的凉了心,这鸟朝廷还管他做什么?就由着联军杀到西安灭了慈禧、宰了光绪拉倒啦。原本在电报里军机处是随便庄虎臣调军火、弹药的,粮食、军饷则在山西征集。而且前几天,马玉昆还答应把压箱子底的十二挺马克沁机关枪也让他拉走。反正打完了仗,这些武卫军还要重新归建制,兵员、器械不过是暂借庄虎臣使使罢了。没想到高珏到了西安,拿了钦差的行文要求调军火,武库却说没弹药可拨了。

庄虎臣急忙问高珏道:“你有没有去找荣中堂?”

高珏威武的国字脸皱巴成一团道:“我找了,还找了庆王爷,都说不行。”

庄虎臣道:“上次去拉军火的时候,你们不是说武库里的洋枪、洋炮、弹药堆成了山吗?你就不知道对这些武库的委员使银子?阎王好惹,小鬼难缠。”

高珏一脸阴郁道:“大人,我何尝不知道?都使了,还是双份的例,没用,后来那个委员拿了银子有些不好意思,才悄悄对我说是荣中堂的意思,所以我才又去求了荣中堂,哦,对了,中堂还让我带几句诗给大人。”

庄虎臣气乎乎道:“都这个节骨眼了,他还有心做诗?说说吧。”

高珏道:“千里捎书为一墙,让他几尺又何妨,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

杨士琦冷笑道:“荣中堂行伍出身,居然还晓得嘉庆爷的太傅王尔烈的诗。”

庄虎臣飞起一脚把公案踢倒。上面那个羊脂玉底座黄金打造地“马上封侯”掉到了地上,幸好是黄土地面,没有摔坏,西洋战马上那个活灵活现的猴子躺在地上翻着眼皮,似乎在嘲笑着他。

庄虎臣气的手都开始哆嗦:“这让的是一堵墙吗?这是万里的关山!是山西、陕西几千万人的性命#蝴荣大军机好大方啊!”

杨士琦一撇嘴道:“哼,老佛爷要是不放话,吓死荣禄也没胆量这个时候扣住军火。”

庄虎臣的脑子里也是转的飞快,撤军还是不撤军?不撤军议和的日子就无限期的拖延,早晚自己就要被十二道金牌调回西安,等待自己地结果最好也就是个弄个闲差。拿份薪水被当废物养起来,要是弄的不好。身家性命难以保全,但要是撤军地话,山西无险可守,洋兵随时都可以杀进山西肆虐,几千万百姓就要受兵火摧残。

杨士琦看着庄虎臣,劝道:“大人还是撤军吧,眼下的局面由不得大人过分的刚强。”

庄虎臣一急,被逼出了主意。对着杨士琦问道:“杏城兄,如果咱们和洋人打起来,会是什么个局面?”

杨士琦站了身来,背着手踱步,猛然眼睛一亮道:“如果真打起来,怕是朝廷想把兵撤下来,也不敢了,只是大人有没有打赢的把握?”

庄虎臣鼻子哼了一下道:“你觉得洋人有本事破了我的娘子关吗?”

杨士琦亲眼见了前面两仗。摇头道:“要是论野战争锋,咱们的兵那自然是不成的,要是只说坚守,别说是两、三万洋兵,就是再多一倍,也难破这坚城。”

庄虎臣道:“那就好,只要把洋人引过来,咱们就和他们打的不可开交。本来地主意就是要把他们打疼了方能议和,现在还是老办法。”

杨士琦叹了口气道:“法子是好法子,问题是洋人不和你打啊。”

庄虎臣笑道:“他不想打就成了吗?要是不想打就别来中国,既然来了,就不由他了!”

高珏插嘴道:“大人想过没有。如果仗打个没完。那洋人要是再往咱大清增兵,那就更麻烦了。”

庄虎臣微微一笑:“只要打个不胜不败。洋人吃不下也吐不出,那也就只能尽快议和了,再说我手里那一千多俘虏也不能白养着,该做做文章了。”随即又骂了一句道:“娘的,打仗还不敢打赢,这叫什么事儿啊!”

大仗外面一阵喧闹声传了进来,庄虎臣一皱眉头道:“这些兵还是这么没规矩,都当自家的场院了。”然后对着外面叫道:“李贵!”

李贵闻声进来道:“大人,有什么事儿?”

庄虎臣问道:“外面闹什么呢?”

李贵眉开眼笑道:“大人,那些武功营的蛮子弄出点新花样,您不去看看?”

庄虎臣问道:“他们在搞什么鬼?”

李贵笑着道:“大人出去就知道了。”

庄虎臣瞪他一眼道:“装神弄鬼!”

李贵笑呵呵的不说话,庄虎臣也觉得有点憋闷,就径直出了大帐,后面杨士琦和高珏也跟了出来。

大营里的空场子里,一个二十多岁的武功营士兵正在推着一辆独轮车到处疯跑,独轮车本来没什么稀罕,但是上面要是架着一门有十个枪管的格林炮那可就够看地了。庄虎臣看得眼睛发直。一大群瞧热闹的兵勇一见钦差大人出来了,吓的掉头就跑,那个推着独轮车的小兵看见庄虎臣的脸,呆呆的站住,手扶着独轮车的把,傻楞楞的不会动了。

庄虎臣问道:“这个东西是你弄地?”

那个兵一见钦差问话,吓的就要往地上跪,独轮车没了支撑,就要倒在地上,高珏连忙扶住,把车子下面的两只脚给立住,车子才没翻。小兵吓了一头汗,这格林炮上百斤重,要是倒了砸到钦差大人,那小命还能有啊?

小兵扑通就跪下了,结结巴巴道:“回。回大人的话,这个是小的,小地随便捣鼓出来地。”

庄虎臣微笑道:“你别怕,你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

小兵道:“小地叫周舟,湖北人,小的原来是当木匠的,现在是格林炮的炮手。”

庄虎臣笑道:“起来说话吧。”

小兵哆嗦着站了起来,低着头不敢看他。

庄虎臣问道:“你弄这个做什么?”

小兵道:“小的觉得这个格林炮太重了,小的没力气。搬弄不动,就想给装个轮子跑起来顺当些。”

庄虎臣笑着对他道:“好。这个东西很好,一会你去粮台上领五十两银子。”

小兵本以为随便摆弄武器,不挨军棍就是好的了,现在居然有赏钱,眼睛瞪得如铃铛般大,不敢相信自己地耳朵。庄虎臣看着他,亲切道:“今后,如果再有这样的东西。你可以报告你地上司或者是直接通知我的亲兵,本钦差重重有赏,或者别人弄出点新东西,凡是打仗用的上的,都有赏,举荐的人也有奖励。”

小兵周舟千恩万谢的跟这高珏走了,没走几步,又拐了回来。捏着拳头似乎鼓足了勇气,对庄虎臣道:“钦差大人,小的有个事儿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庄虎臣点头道:“你说吧。”

周舟道:“小人有一个棚的兄弟,他是湖南人,家里几代都是做烟火炮仗地,他上次曾经对小的说,大人弄的那个新式武器,他有办法改。”

庄虎臣心上心头。这中国人的创造力真是无限啊!本来就觉得格林炮毛病大,一上了战场,士兵们杀红了眼,手柄摇的飞快,结果老是卡壳。弄不好还会炸膛。而且又太笨重,搬一次比挪大炮还费劲。在娘子关附近的古道上它那个三个轮子的炮架,用马来拉动不动就要翻,上头重下面轻,肯定是不稳当。

所以这次就花了大价钱,要把武卫军的马克沁给弄来,那玩意可靠性要比格林炮好了许多,虽然也有笨重不方便运输地问题,但是好歹也比格林炮重量轻些,搬弄也多少方便了点,可是现在朝廷又不让给了,白花了冤枉钱。

今天是意外之喜,这些兵居然想到把格林炮的三轮炮架拆掉,装到了独轮车上,那可是方便太多了,这些当兵的都是种田的出身,打枪那是不行的,可要说推这个独轮小车,个个都是跑起来一溜烟,比空身子慢不多少。现在居然有人说,能把自己那个不成气候的“没良心炮”改造了,真是劳动人民的智慧无穷尽啊!

庄虎臣笑道:“你一会把他叫来,让他到我的中军帐来,要是真是个有本事地,你举荐有功,本钦差还有赏!”

小兵乐的嘴都合不拢了,跟着高大掌柜走路的时候脚步都轻飘飘的。

杨士琦纳闷道:“大人,这兵勇私自改造器械,你不但不处罚,还要给赏钱,是个什么道理?”

庄虎臣笑着拍了拍独轮车道:“本大人这次修理洋兵就要靠它了”然后指着李贵道:“把这个东西给我推到大帐。”说罢,哈哈大笑着走向中军帐。

杨士琦一脸的迷糊,也只好跟随他回去。

不多一会,马福祥跑了进来,见了庄虎臣单膝一跪,见礼完毕,问道:“大人找我有什么要紧地事情?”

庄虎臣平静地道:“前几天,洋人偷袭了咱们,杀伤上千的弟兄,这个仇我憋屈地难受,想打他们一下,出口恶气

马福祥兴奋的打断道:“大人说的好!我早就想打了,这些日子我们被窝憋死了,大人下个令,标下带回回营马队,踹了洋人的大营,砍了那个叫什么瓦德西的洋提督,把人头献给大人!”

庄虎臣斜了他一眼道:“就你们几百人冲进人家大营?怕是连根马骨头都回不来!人家几万人的大营,你想找死啊?”马福祥被当头泼了一瓢凉水,耷拉着脑袋道:“那大人的意思?”

庄虎臣笑道:“我让你把洋兵引出来就行了。”

马福祥点头道:“大人的意思,是拿我们去钓鱼?”

庄虎臣笑骂道:“你又不是蚯蚓。老子拿你钓什么鱼?”

马福祥为难道:“大人,我们地马没洋人的马快,打他一下子容易,就是打完了,怕是被人家追了屁股,那就麻烦了,别让人家包了饺子。”

庄虎臣笑着指了指独轮车上的格林炮道:“有了这玩意儿,谁还敢追你?”

马福祥先是一楞,然后猛然笑了起来,竖起大指道:“大人高!真高!”

“报告!”外面李贵的声音响起。庄虎臣大叫道:“进来。”

一个三十多岁,眉毛又黑又粗。脸膛黑黑,个子小小的中年男人战战兢兢的进了大帐,“扑通”就跪下了,说道:“小的该死,小的胡言乱语,大人饶命?”

庄虎臣笑道:“起来吧,我又不是阎王,你怕我做什么?”

中年男人这才浑身发抖的站了起来。两腿还在打颤。

庄虎臣笑道:“听说你能把我弄的那个东西,给改造了?”

中年男人又给吓地跪下了,边磕头边道:“钦差大人饶命,小的是说胡话,您大人不记小人怪啊!”

庄虎臣亲手把他搀扶起来,笑道:“本钦差怎么会怪你,如果你真能让飞雷炮打准,那你就是大功一件。本钦差要重重地赏你!对了,你叫什么?哪里人?”

中年男人这才放下了心,暗暗骂起给自己报信的周舟,娘的,话也不说清楚,自己还以为大人是对自己口出狂言,要改动他发明的宝贝动了怒呢。

中年男人叉手恭敬的用湖南话答道:“小的达江友,湖南浏阳人。祖上几代都是摆弄烟火炮仗的。”他心里暗道,原来大人的宝贝叫“飞雷炮”,名字果然响亮。

庄虎臣笑道:“本大人弄地那个飞雷炮还是粗陋的很,你有什么好主意,说说。”庄虎臣听见他的名字也想笑。这爹妈也太没文化了。叫什么不好,叫个打酱油!

也难怪庄虎臣想笑。用湖南话念起来,达江友和打酱油几乎没有任何的分别。

达江有道:“小的家里一直是捣鼓烟花的,这烟花要想直着飞,那样子就有讲究,上次大人放的那个炮,小的当时就在旁边,小地以为,大的毛病是没有,威力也是巨大,就是样子有点不讲究。”

庄虎臣有点不明白了,问道:“样子有什么关系?”

达江友道:“这飞雷炮的样子自然是没关系的,小的说的是那炮弹的样子好象不对头。”

庄虎臣一楞,炮弹?哦,随即明白,他说的是炸药包,然后问道:“你是说里面填地炸药包的样子有问题?”

达江友道:“小的弄的烟火要想直着飞,要么是装个尾巴,要么就是作成前尖后圆,就是枪子、炮弹的样子,上次放地那个,四四方方地,飞出去肯定是没个谱。”

庄虎臣“啪”的一拍桌子,大叫道:“好,说地好!”他这一下,声音太大,把大帐里的人都给吓了一跳。

庄虎臣指着达江友道:“那个,那个打酱油,你要是能在三天之内,把这个改好了,赏银一百两!”、

达江有一听一百两,眼睛都红了,忙道:“大人,给小的俩时辰就能弄好,这个东西和小的家里做的冲天花差不多是一样的,就是个头大点,小的觉得稍微一拾掇就能用。”

这下轮到庄虎臣兴奋了,俩时辰,厉害啊!看来只要重视科学技术,中国人是可以用任何简陋的条件创造出奇迹的,当年造两弹的时候,那些工程技术人员不就是用手摇计算机搞成了吗?

庄虎臣看着他,如同看着稀世珍宝一般,把达江有看的发毛,暗道,这钦差什么毛病啊?

庄虎臣对他道:“走,本大人要亲眼看着你把飞雷炮试制成功,要是搞成了,本大人今天请你喝酒。”

达江有激动的要掉眼泪,一个匠人差不多是最让人看不起的,地位还不如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泥巴腿子,钦差大人那是什么人?天上的星宿啊!居然说要请自己喝酒,那真是祖上坟头冒青烟了。当时也是拍了胸脯:“大人放心,两个时辰弄不好,您砍了我的头!”

第一百二十九章 托付竿军

山里的靶场现在当了试验场,庄虎臣躲在一里多远的地方观看“没良心炮”的发射试验,有了上次的经验,几个跟随来参观的武官,都是离的远远的,生怕这个东西不长眼,飞到自己头上。达江有熟练的把十二斤西洋进口的褐色炸药牢牢的捆扎成一个前尖后圆的炮弹形状。地上早已经挖了个半米深的坑,上次试验的时候做好的那个“飞雷炮”先半截被埋到了泥土里。半斤黑色火药当了发射药,火绳被点燃以后,庄虎臣紧张的在望远镜里观看。

只见一个白乎乎的东西从炮口飞出,居然是一个漂亮的抛物线朝前面就过去了。落地后并没有如人们预想的那样发出一声轰天的巨响,而是轱辘辘向前滚了几下,就没动静了。

庄虎臣正在郁闷,难道又失败了?“轰隆”如同在耳朵边响了个炸雷一般,黄土漫天,烟尘四起,望远镜里什么都看不清楚了。过了半天,刚才壮着胆子点燃引线的兵丁耳朵里还是如同钻进了一个秋蝉,叫个不停。等过了一会,庄虎臣的心情好容易安静下来,烟尘也落了,赫然发现离发射地三、四十丈远的地方有了一个大坑。几个兵拉着皮尺去量土坑的直径和深度。庄虎臣这下更是惊讶的合不上嘴巴,那个拿着木杆子量深度的兵跳进坑里,直接从视线就消失了,乖乖,这坑得多深啊!好大地威力啊!

虽然不是第一次试验了。上一次还把义和团的大师兄送上了西天,但是那次没有这次装地炸药多。而且上次庄虎臣是在城头上看的,不象这次是近距离观测,感受大大的不同,这比大口径火炮的杀伤力还要可怕。

这下大营众将更是对庄虎臣服的五体投地,钦差大人随手弄的玩意就有如此的威力!赵驭德虽然觉得震惊,但是还是有些疑惑,问道:“少爷,这东西厉害是厉害,但咱们现在有那么多的洋炮,要这东西有什么用?毕竟射程太近。准头也有限。”

庄虎臣笑笑没说话。

达江有得意洋洋的跑过来报告道:“大人,小的量过了,打出去三十七丈二,偏了九尺七,不过对于这飞雷炮来说,偏个丈把两丈不算什么,一点不耽误使唤!刚才那个坑足足有一亩地还要多啊!最深地地方四尺五寸,坐进去个人都看不见!这可比大炮狠的多。”

庄虎臣满意道:“嗯,不错,辛苦了!”

达江友垂手笑道:“小的不辛苦!能为大人效些许微劳。是小的祖上修来的福分。”

庄虎臣听他说话文绉绉的,问道:“你读过书?可曾进学?”

达江有道:“小的曾经读过两年书,后来先父过世,家道中落,就没再读了,应过童子试,可惜没中。”

庄虎臣微微点头道:“也算是个识文断字的,不错。你改的东西确实是不错,但是我觉得还是射程有点近啊。”

达江有道:“这个东西,小的可以再改改,估摸着最多能打一百丈,再远怕是不成了,但是一旦超过六十丈,怕是就没准头了。”

庄虎臣颔首道:“你暂时就不用回武功营了,到我地钦差行辕。你可愿意?”

达江有频频点头道:“小的愿意。”

庄虎臣笑道:“那好,暂时先赏你个把总,今后如果能再有功劳,另行封赏,到粮台上领一百两赏银去吧!”

达江有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周围的兵丁都是艳羡不已。把总已是正七品了,和县太爷都平起平坐了。更别说还有一百两的雪花银子,这姓达的是祖上烧了高香了。

庄虎臣亲切的道:“你起来吧,给你三天时间,能再改进点吗?”

达江有问道:“不晓得大人要什么要求?小的尽量往好了弄。”

庄虎臣想了想道:“我想从山上往下打,要能飞一百二十丈,有把握吗?”

达江有笑道:“大人放心,要是从平地打一百二十丈,那是难,从山上往下打,一百二十丈就容易了,不过大人,这可没什么准头啊!这个东西打远了本来偏差就大,再加上山上风大,火药捆子,就是大人说的炸药包被风一吹,怕是偏个七、八丈都算平常。”

庄虎臣笑道:“这就行,你下点工夫,别辜负了本钦差地期望,官照一会就给你办了,今后也是官身了,更要为朝廷出力。”

达江有使劲的点头,庄虎臣一摆手,他就立刻知趣的走开了。

庄虎臣来娘子关的时候,带了二百多道官照、奖札,四品以下的武职可以任意安排,现在连陈铁蛋、李贵这样的亲兵都保举到五品的守备。赵驭德原本就是记名的总兵,再加上他现在是商人地身份,就没在保举之列,而杨士琦已经是个四品的候补道,又是文职,再加上功劳大,庄虎臣打算等打完了仗,单独保举,也就不在大案里列名了。这回估计给他弄个实缺的道台问题不大了。

几个统兵的将领又开始了例行的马屁会,庄虎臣也是一笑置之,现在他早已不是原来一碗米汤就昏头地初哥。

刘光才从远处骑着马过来了,他到了离庄虎臣七、八丈地地方才勒住马,跳了下来,急匆匆喊道:“钦差大人!方军门怕是不行了。”

庄虎臣心里一惊,问道:“方军门怎么了?上午我看他的时候不是还好好地吗?”

刘光才用袖子擦了把汗道:“方军门从下午就一会清醒一会糊涂。我看今天晌午应该是回光返照。”

庄虎臣心里一阵难受,方友升自打那天受了伤以后。就一直发着高烧,医官也没什么好办法,洋药吃了不见效,又找了草药郎中,可是一喂下去就吐,最后根本就灌都灌不下去了。到了今天早上,说是见好了,还吃了碗稀饭,庄虎臣地心也就松了许多。

庄虎臣问道:“方军门现在怎么样?”

刘光才道:“刚才又醒了过来,说一定要见钦差大人。有要紧的话说。”

庄虎臣朝着自己栓马地地方就走了过去,刘光才紧紧跟随。马夫把庄虎臣的伊犁雪青马给牵了过来,前几天骑的那匹洋马气力消耗过大,现在还没养过来膘,暂时不能用,就又骑了原先的这匹。

庄虎臣飞身上了战马,扭头叫道:“刘军门,咱们现在去看看方军门。”说罢,打马扬鞭就跑了出去,其他人也是解开栓好的战马。跟在他的后面。

方友升的大帐里挤满了人,有各营头的营、哨官,还有几个大将。古明阿摆手把医官叫到了帐外,压低声音问道:“方军门怎么样?”

医官无奈的摇头道:“大人,给方军门准备准备吧。”虽然他没说准备什么,但是傻子也能听出来,是要准备后事了。

古明阿也摇了摇头,又钻进了大帐。

方友升不住声的问:“大人来了没有?我要见钦差大人。”声音虽然含糊。但是勉强也可以分辨。

古明阿道:“方军门,您别急,钦差大人和李镇台去靶场了,刘军门专门跑去找了,估摸着马上就到了。”

外面传来庄虎臣急切地声音:“方军门怎么样了?”

方友升叫道:“是钦差大人来了吗?”声音已经劈裂了,带着喉咙里的喘气声。

庄虎臣一进来,大帐里的人自动就让开了道路,庄虎臣到了方友升的床前道:“老军门好点了没有?”

方友生憔悴的没有半分血色的脸上浮现了笑意。枯瘦的手抓住庄虎臣的手,再也不松开了,然后喘了几口气道:“我想和钦差大人说说话。”

其他人一听,都识趣的走了出去,帐篷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方友升惨然一笑道:“大人。我是不行了。不能再看大人杀贼了。”

庄虎臣勉强的笑道:“老军门说什么呢?您受了那么多次伤,哪次也比这回严重。不也都没事儿?我还准备过些年等老军门办八十寿宴地时候讨杯酒喝喝呢!”

方友升努力的摇了一下头道:“大人不用宽我的心,老了,早就该死了,能死在战场,是福分啊!我和我那五百竿军的兄弟,终于这次聚齐了,他们都等着我呢!我也该陪陪他们了。”

庄虎臣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方友升淡然一笑道:“大人不必这样,人生七十古来稀,我都七十多了,死也算善终。只是有件事情一直挂在心里,不说出来死不瞑目啊!”

庄虎臣努力平静着情绪道:“老军门有什么只管说。”

方友升剧烈的咳嗽了几声,又呼呼的喘了半天气,才用低沉的声音道:“十几年前,我和冯军门在镇南关好不容易打败了法国人,我手下五百亲兵,都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我看着就象儿子、兄弟一般,结果只活下来二十七个,当时我既难受可也高兴,毕竟是打赢了,可说什么也没想到,最后居然弄个割地赔款,胜了比败了还不如!我是灰心了地,本以为就这么老死就算了,没想到七十了,还能为朝廷立功#豪也笑着死了,可是我就怕又弄成了当年的样子,打赢了还是打败的下场!大人,你说,咱这次还会割地赔款吗?”

庄虎臣看他眼神里满是期望,本想说几句假话宽宽他的心,可是对着老头浑浊的眼睛,却又实在说不出口了,沉吟了一下,叹了口气道:“方军门。现在是举国皆败,洋人占了半个中国。就算咱们这里打地再好,也是不济事的,只能是在最坏地局面里争取最好地结果吧!”

方友升的眼睛又黯淡下来,幽幽的长叹了一声。

这一声里包含了多少无奈,多少辛酸,多少壮志未酬。这一声叹让庄虎臣的心都似乎被掏了出来,空落落的疼。

庄虎臣握着他粗糙而枯瘦地手道:“老军门,我虽然没本事现在就把洋人赶出去,但是您放心,我在这里发个誓。如果十年内,不能收复失地,不能把那些混帐条约给废了,那就让我被天打雷劈,万枪穿心而死!”庄虎臣举起右手,平生第一次庄重地发出了誓言。

方友升又是咳嗽了半天,方道:“大人不必这样,我信大人!大人是真豪杰,我方友升能在有生之年追随大人一场,真是幸运啊!”然后。他摆了摆头,用眼睛示意了一下道:“大人,我枕头底下压了个东西,大人你拿出来。”

庄虎臣疑惑的在他枕头下一掏,还真有个一寸见方地铜牌,上面被磨地几乎看不出来是什么图案,只是隐约觉得象是一只鸟。

方友升看见这个东西,似乎又来了精神。喃喃道:“大人知道这个是什么吗?”

庄虎臣茫然的摇了摇头。

方友升道:“这个是我们竿军龙头的信物,我就是这一代的龙头,现在我把他交给大人了。”

庄虎臣瞪大了眼睛,惊奇道:“方军门是竿军的龙头?”

对于竿军,庄虎臣在军事杂志上也有所了解,他们号称是“中国的廓尔咯军团”,他们有和廓尔咯人差不多的生活环境,都是山区出来的。而且有差不多的性格,沉静而听从指挥,也有差不多的地域文化,好勇斗狠。当年跟着曾国藩地“虎威营”那可是经历二百余战无一败绩啊!后世里,以竿军为主的一二八师和日军的第六、第八师团鏖战。伤亡四分之三。犹自死战不退。不到一万户人家的凤凰镇一战就多了三千寡妇,家家挂白幡。可是没过几天,又有新兵上了前线。前几天的战斗,庄虎臣也听说了,二十多名竿军的军官全部战死,没一个怂了的。好彪悍的竿军啊!

方友升挤出了一丝笑意道:“大人凭着这个,到了湘西,无论苗汉都要听令,多了不敢说,招个三五千人那是没问题地,莫小看了三五千人,都是从小就练就的好把势,枪打的好,刀也耍得,训练个几个月,就是精锐。当年要不是靠着五百竿军的兄弟,我早就死在法国人手里了。后来打完法国人,我就再也没招一个竿军进兵营,打赢了又能怎么样?别让这些孩子跟我遭罪了!现在我把竿军就交给大人了,我相信,跟着大人,他们能杀出咱们中国人的威风来!”老头说着,灰暗的眼睛里居然有了光芒。

庄虎臣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拉着方友升的手,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默默地任泪水顺着脸颊流淌。

方友升看着他,笑道:“大人不要这样,我们竿军既然当了兵,吃了粮饷,死在军中就是最好的结局。比起那些打长毛、捻子死的弟兄,我比他们值,起码我杀的不是中国人,是犯我中华的洋鬼子!”说话声音居然也高了起来,脸上一阵潮红。

庄虎臣把那块铜牌攥地死死地,哽咽着点头道:“老军门是英雄!竿军都是好样的!”

方友升又道:“等我死了,把我就埋在娘子关,我要看着大人杀鬼子!”

庄虎臣流着泪道:“老军门,你不会有事儿,等你伤好了,咱们并肩战斗!”

方友升笑着道:“可惜,我是不能再去杀鬼子了,大人替我杀吧!”

庄虎臣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眼泪控制不住地刷刷落下,流里满脸。

方友升突然腾的一下坐了起来,对着外面高声叫道:“竿军的兄弟,左相爷,你们都来了!你们等着我!咱们一起杀鬼子去!”然后,一下子就倒在了床上。

庄虎臣惊呆了,晃了晃他,见没反应,急忙叫道:“老军门,老军门!医官,医官!”

外面的人都冲了进来,医官推开人群,翻了翻方友升的眼皮,摇头道:“方军门已经去了。”

屋子里都在叫道:“老军们!方军门!”

“哇”的一声撕心裂肺哭嚎惊动了大营众将,大家回头一看,只见那个不管多危急的时刻,都能给大家带来信心的钦差大人庄虎臣一个人蹲在帐篷的角落里哭得象个孩子。

第一百三十章 偷袭联军

下午的时候天就阴的如同黑夜,到了晚上,更是伸手不见五指。井陉古道的青石路,四、五十人马静悄悄的摸黑赶着夜路。没有人骑马,全是牵着马走的,战马都已经摘了銮铃,而且都勒了嚼头,防止嘶鸣,蹄子上还包了稻草,踏在冰凉坚硬的青石路上几乎没什么声音。两辆独轮车在深达一尺的车辙里轻巧的前进,这条石沟被几百年往来的大车反复碾压,早就滑溜的光可鉴人。

转过一个急湾,人们都停了下来,把战马交给二十多个人集中看管,其他的人继续静悄悄的前进。又走了二里多地,能看见一百多丈外两个碉楼,因为上面挂了两个汽马灯,所以在这漆黑的夜晚还是能看得很清楚。碉楼后面就是联军的大营。这里的地形是个喇叭口,外面很开阔,但是只要往西走,就突然收窄了,只有一条井陉古道可以继续通行。

这里的地势比下面高了许多,这些人可以把联军大营看得清清楚楚。联军大营里还到处是***,从外面看好象点点繁星一般,在这个阴冷的夜晚,能给人一种虚假的温暖感觉。联军没有象庄虎臣那样把侦察兵都放到一百里以外,只是在大营门口弄了两个木头碉楼,上面放了几个哨兵。倒不是说瓦德西不懂军事瞎胡闹,他是德国总参谋长出身,虽然没有真的带过兵打过仗,就是这次进中国也没捞到仗打。等他带着德军主力赶到中国地时候,北京城都已经被占领了。但是没打过仗不代表不会打仗,可是要论起对军事的了解,他绝对是一流的人才,否则老毛奇也不会那么看重他。

不过瓦德西本来就没打算在娘子关大战一场,而且对于清军,洋人也了解的透透的,能有胆量凭坚固守那就算是一等一的悍将了。主动出击?自打联军从天津出发,就从来没见过。即使庄虎臣在娘子关打了那么大的胜仗。也不过是抓了洋人孤军冒进的毛病,也从来没有一兵一卒是主动发起进攻的。

瓦德西深知如果强攻将要付出沉重地伤亡。偷袭已经搞过一次了,没有成功,已经惊动了庄虎臣,再搞也不会起再起到什么作用。而强攻势必要造成大量伤亡,军事上的后果好承担,军事后面地政治影响那就太可怕了,所以。瓦德西干脆就扎下大营,逼清庭自己下令撤军,“不战而屈人之兵”的道理,洋人比当时的中国人懂的更多。

瓦德西把大营扎在喇叭口外面,如果万一被清军攻击,也比较方便整合队列,比驻扎在葫芦形的山谷里是安全多了。大营两侧离悬壁还有四、五十丈,虽然说从下面看上去几乎是刀削一般,实际上只要是个山,哪会完全没有坡度?从地面离悬崖有四、五十丈。山顶上离大营的水平距离就已经有一百多丈了。山顶上正有几个人在目测着离联军大营的距离。其中带头地就是改进了“没良心炮”的达江有。今天他专门穿了一身带虎插双翅的飞天彪补服,泥金的顶子。这样的衣服翻这完全没路的山岭,也是够遭罪的。一路上几次都差点掉下山崖,现在崭新是官服挂的到处是口子,也是心疼不已。可是刚刚当了官,不穿着过过瘾,心痒难熬,可惜在这荒山野岭。又是个没有星星月亮的晚上,穿给谁看啊?

他带的几个人除了两个人是武功营地湖南蛮子,其他都是南彰村的老猎户和挖野药的山民,平常翻山越岭惯了的,这里哪棵树哪块石头长什么样。他们都清爽的很。山上原本的两条小路都是断头路。走到半截就没了,剩下的几十里都要从树木、石头缝里钻。对于那些老山民还好点,达江有可就难受了,要不是有两个人保护着,早就掉到万丈深渊下面了。好容易到了地方,喘了半天的气,狂跳地心算是渐渐平静下来。这会儿突然觉得身上到处都疼,摸了摸才知道,到处都被突兀的石头棱角和树枝挂开了口子,好几个地方在流血。但是也管不了啦,这会也摆开了官老爷慰问百姓的样子,回头问道:“都到了吗?”

“到了,一个不缺。”

达江有心里暗暗纳闷,怎么自己除了山下大营的***以外,什么都看不见,他们就知道人不缺呢?可是也懒得问,又亲切道:“张老爹,您老人家累坏了吧?”

一个粗豪的声音道:“不累,这个东西轻省地很,比捆柴火重不几斤。”

达江有对后面地人道:“现在不早了,快挖吧。”

几个山民摸着黑,在山顶上挖起了土,不多时,六、七个深半尺多的斜坑就挖好了。然后有有几个人把后背上背着地洋铁皮桶埋在坑里,又从背上解下绑得结实的枣木板子装进圆筒子里。

一个年轻后生的声音脆生生的问道:“总爷,这是个啥东西?”

达江有道:“这个是大炮。”

后生不相信道:“总爷,您哄俺,俺去过大营,大炮俺见过,都那么老长,还有腿能拉着跑,这东西咋才十几、二十斤重?”

达江有神秘兮兮道:“这个是钦差大人灭洋鬼子的法宝,叫震天神雷,一会你们就晓得厉害了!”

后生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仙家的宝物,钦差大人是昆仑门下,专收这样妖魔鬼怪的!总爷,这个法宝和姜子牙的打神鞭哪个厉害?”

达江有想笑没笑出来,这些义和团的人在娘子关住的久了,连周围的村民都给他们弄的神神道道的。他不晓得如何回答。只好道:“等会你看了就知道了。”

一个武功营地兵恨恨道:“这回也让洋鬼子尝尝味道,给老军门报仇!”

达江有听他提起方友升,心里也是一阵难受,点头道:“过几天就是老军门的头七,人家都说头七是出煞的日子,到时候灵魂会回来看看,咱不能让老军门回来的时候心里不痛快!”

小兵道:“对,炸他个***。”

另外一个兵道:“咱们几个来就行了,为什么大人还派人在下面也打?”

达江有笑道:“大人那是给洋鬼子报个信。让他们知道揍他们的是哪个爷爷,别让他们以为是被天雷给劈了呢!”

被达江有叫做张老爹的是南彰村一个老猎户。这里他是最熟悉的,带着人没几下就把土坑给弄好了,对达江有叫道:“总爷,这个什么神雷大炮已经放好了,您看下面怎么弄?”

达江有从怀里掏出火镰、火绒,打着火折子,小心的蹲在地上。借着点微弱地光,检查“飞雷炮”的角度。然后自己拿过铁锨,分别在几个坑里这边挖几锨,那边垫点土,过了好半天,才满意地把铁锨一扔,拍拍手上的土,笑道:“好了,能打了。”

两个兵在枣木槽子上放上黑火药,然后把早已捆扎好的炸药包一个个填进粗大的铁筒里。点燃了火绳,山民和猎户的人都是既期待又疑惑的看着燃烧的红点。

下面地古道上,带队的正是回回营的管带,记名总兵马福祥,几十个人都紧张的盯着联军大营,现在已经是二更天了,联军早就睡的死沉。山风吹的人直发抖,但是这些回回们身体的颤抖倒不是因为冷。比起天冷来,娘子关比甘肃差远了,他们现在是既紧张又兴奋,激动的发抖。

一个艮艮的甘肃口音不耐烦道:“马镇台,上面的混蛋怎么还不动手。咱这都等半天了。”

也不知道是谁接了句嘴道:“不是那个打酱油怂包了吧?他们可都走了一天多了!”

马福祥扭过头瞪了他们一眼。实际上就是把眼眶子瞪破,他们也看不见。这里几乎是面对面都看不见人,他轻声道:“都给老子闭嘴!上面几十里都没个路,他们又不会飞?等这一会就把你冻死了?”

那个艮艮地声音还是不服气道:“马镇台,咱们这里离洋人才一里地,要是洋人发现了,就都白瞎了。”

马福祥轻声骂道:“老憨,你把嘴闭上,没人当你是哑巴!”

“吞、吞”,山顶传来几声沉闷的响声,下面的人顿时就兴奋了起来。过了片刻,只听见“轰隆”的爆炸声,如同火山喷发般的巨响,然后就传出洋兵的惊叫和铜哨的尖利的声音。

老憨兴奋道:“大人,咱们也开火吧。”

马福祥强自压抑着喜悦道:“别急,咱们就打他们地大门

“轰隆”又是一声巨响,相隔有七、八米的两个木头碉楼竟然齐刷刷的折断,隔了一里地,都能听见上面洋兵的恐惧的叫声。十几斤一个地炸药包威力可不是玩地。

马福祥高兴的把帽子掼到地上:“真他娘地过瘾!”

一队洋兵排成纵队小跑着冲出了大营门,正好被倒到地上的碉楼给挡住了,马福祥一见,大叫一声:“打!”

两门架在独轮车上的格林炮分别有一个炮手摇动了手柄,另外一个则扣动扳机,两条火蛇吐着信子向联军的大门飞了过去。刚开始打高了,炮手随即把枪口压低了一点,这下热闹了,门口拥挤的洋兵被十一毫米的子弹丝毫不费力气的撕成了碎片。在独轮车上发射比在三脚炮架上稳定性要差不少,但是这三天,庄虎臣给他们突击训练了一下,一盘盘的子弹随便他们打,报销了几千发的枪弹,还炸了两次膛,这才多少掌握了些技巧,刚才又是瞄了好半天的,营门口转眼间就被打躺下了几十个。洋兵显示出平时训练的成果,骤然遇见袭击。并没有乱成一团,而是各自找掩体朝冒着火光地方向开枪。一百多丈的距离,格林炮的射程还凑合,步枪就不够看了,打也是白打。那些脆弱的木头、沙包,怎么能阻挡十一毫米口径的子弹?往往开枪的人就成了下一道火鞭抽打的目标。

马福祥一见差不多了,对他们道:“咱们也该撤了。”

炮手之一,就是那个发明把格林炮架在独轮车上的周舟,他不满道:“还没打过瘾呢!”

马福祥骂道:“你想找死啊?再过一会。洋人就把炮调过来了,大人的命令。给洋人个下马威就得了,赶紧走!”

周舟对着自己大腿拍了一巴掌,懊恼道:“这才一盘子弹都没打完呢!”但是说归说,立马就推着小车沿着车辙往回跑。硬木地车轮在光滑的车辙里跑,速度比一个人空着身子也慢不多少,刚拐过一个弯,就听见后面“通”地一声响。所有人都抹了把冷汗,呼一声侥幸,前面那一声响,不用看也知道是刚才的位置被大炮给轰了。

几十个人很快到了寄放战马的地方,负责看管战马的人急忙把马分发了下去。但是这些人没有一个是扬鞭打马就跑的,而是校洪步慢慢的走,还有几个人是脸朝后倒着骑马,拉在队伍的最后头,速度比架着格林炮地独轮车还慢。拐过刚才的弯,就算是进了喇叭口里了。道路立刻变的狭窄,最宽的地方也不足两丈。一个骑在马上的兵主动跳了下来,对着周舟道:“你上马,我换换你。”

推着小车跑的一头汗的周舟笑了笑,和跳下马的兵换了把手,自己骑上马慢慢跑。约莫跑出了三、五里,拉在最后的兵突然叫道:“有骑兵追来了。”

周舟和其他几个炮手赶忙从马上跳了下来,远处的马蹄踏在青石路上地那种急促的“哒哒”声已经隐约可闻了。周舟赶忙把固定格林炮的卡子给松开。然后一扭,原本是冲着西边的炮口现在朝着东边了,然后把两个销子一插,格林炮又被固定好了,接着透过枪口前面的护盾仔细的朝道路上瞄在半天。

两匹高大的西洋战马。发疯一样的冲了过来。后面还有不知道多少地骑兵。马福祥大叫一声道:“打!”

“吞吞”的闷声,两门格林炮的炮口开始旋转了起来。在这么狭窄的山道,机枪对于骑兵来说,简直就是噩梦。冲在最前面的两匹马立刻就摔倒了,还把紧跟着地几匹也给绊倒了。你还别说这些洋骑兵地马术真的是不错,后面地人在高速的奔跑中,一提缰绳,就从前面摔倒的马匹上面跳了过去。可惜跳过去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情,一丈宽的路,两挺格林炮来封锁,实在是太浪费了。凡是敢往前冲的洋兵无一例外的被打倒。洋兵的训练还真是不一般,倒在地上的兵立刻就对着开枪的方向用骑枪还击。可惜格林炮那厚厚的钢板护盾岂是步枪能撼动的?转眼间,视野可即的人和马都被十一毫米子弹无情的打成了筛子。洋兵都是举着火把的,清军看他们看的清楚,而清军这里是摸着黑,他们除了能看见枪口的火焰外,别的什么都看不见。这些联军的骑兵也不是铁打的,一见不妙,后面的人一拨马就逃了回去,引得回回营的骑兵哈哈大笑。

然后独轮车又在车辙里欢快的前进。

过了没多一会,又有一股骑兵追了上来,他们也同样是打着火把,火光里一看是日本的骑兵,马福祥也不客气,照方抓药,手一挥就下了令,又是一顿格林炮。日军骑兵冲锋了两次,就发现想突破这个火墙是不可能的,这些日本的骑兵比上次进攻娘子关的那些要滑溜的多,见势头不对,留了十几具尸首也是拨马就跑。马福祥感情复杂的啐了一口道:“娘的,没种的东西!”

独轮车又在“大清官兵个个要老婆”的歌声陪伴下向东天门防线前进,就这么几十个人,两门格林炮,一路上大摇大摆的往回走,后面的三、四十里再也没有人追击了,弄的这些兵一路又是咒骂胆小的洋人又是高兴的跳脚。等到守在井陉至东天门的第一道防线的清军见到他们的时候,天早已大亮了,太阳暖洋洋的照着山谷,今天倒是一个好天气。

第一百三十一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一晚上的偷袭实际取得的效果并不大,只是象征意义上的报复。联军事后统计,一共伤亡二百三十人,其中被炸死的有一百多一点,其他的都是被机枪打的。对于二万五千人的联军来说,这点伤亡几乎可以忽略。但是后果之严重,让瓦德西头疼不已。

战后勘验现场,发现很多被炸死的人身上找不到伤痕,只是在皮下出现很多黑色的斑点,有经验的军人都知道,这个是被震的内出血死亡的。这下让联军里各国的指挥官心都是瓦凉瓦凉的,能把人活活震死,那需要多大的爆炸当量,这样的重炮是怎么运到联军兵营附近的?而且据逃回来的俄国和日本骑兵报道,根据火力判断,那些中国人是用机关枪封锁了道路,使他们不能继续追击。然而根据俄军和日军出发的时间推算,那些机枪也在十几分钟的时间走了两公里的道路。这个让联军的官兵觉得太难理解了。

这条道路就在大营前面,看得很清楚,而且根据现场的勘察结果,从地上的弹壳和从树木、山崖上挖下的弹头判断,肯定是加特林十管机枪,也就是清国人习惯称呼的格林炮造成的杀伤。但是加特林机枪怎么可能在这样的道路条件下,十分钟运输二公里多?就算用马拉着走,那三轮架也不可能在这样的道路上快速前进的。

而且那些威力大的吓人的炮,也居然能按照同样的高速度逃逸的无影无踪。如果这些武器能保持这样的速度机动,那对联军简直就是噩梦了。如果机枪可以随时运动,那么就不再是一种单纯的防御武器,就可以排在步兵的散兵线上,对敌方地步兵给予摧毁性的打击。而那种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巨炮,姑且就叫它巨炮吧,如果也有如此强大的机动能力。那将把对方地火力压制的死死的。

联军各国纷纷在猜测这些新式武器的来历,格林炮肯定是美国的,但是还没有见过美国出产过这么轻便的式样,能快速移动地。联军做梦也想不到这些格林炮居然是架在中国乡间最常见的独轮车上的。而独轮车行驶在石头车辙里简直是如同火车在铁轨里走一样,摩擦力小的可怜,并且推车的人只需要按照车辙的走向用力就可以了,闭着眼睛推的效果都是一样的,当然速度奇快了。

至于那些重炮的来历就更是令人费解了,肯定不会是清国自己制造地。清国的武器研发能力西洋各国太清楚了,几乎每个兵工厂的技术人员都是洋人。既然不是清国制造,那就一定是进口的。但是从哪个国家进口的,大家的猜测可就五花八门了。

美国人猜是德国新出产的,因为德国的大炮技术一直在世界居于领先地位,中国也确实在德国进口了很多新式大炮。英国人则认为是俄国的产品,因为李鸿章和俄国的关系一直很密切,而面前地这支清军很多人原本都是李鸿章的部下,这让英国对俄国的忌惮又增加了几分。德国则认为是法国的生产的。估计是为了抵消德国在炮兵方面的优势,而研发的新产品。日本则大惊失色,本来日本陆军的装备比西洋各国就差了一截,从天津出发地时候,日本就发现清军使用的很多新式枪炮都是日本买不起的,甚至是连见都没见过的,这次更证明了清国还有很多威力巨大的新式武器。

但是当一个日本地参谋壮着胆子说,根据地面上地大坑判断,很有可能炮弹是从上面落下来的。当时西洋各国将领就嗤之以鼻,开玩笑。有这么大地杀伤力的大炮,那需要多大的口径?那重量应该是按吨来计算的,这么大的炮是怎么运送到山上的?难道是从天上掉了来的?除非山上原本就有炮台,而且有大口径的要塞炮,才能有这么大的威力,可以把人活活的震死。但是这座山,廓尔喀人是上去过的,连个人影子都没有。更别提有炮台了。日本看来还是落后,这些矮小的黄皮猴子怎么能和高贵的白种人并列,他们算什么列强?

一场规模小的可怜的偷袭,居然造成了这样的结果,庄虎臣要是知道了。恐怕做梦也会笑醒。

瓦德西在得到各方面的情报汇总以后。首先是震惊,然后是冲天的怒火。这些清军也放肆了。自己不去打他们,他们还找上门来了!瓦大帅本来不是个冲动的人,参谋人才要求性格一定要冷静,可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当即召集各国统帅开会,本以为各国应该是义愤填膺的,结果还是只有日本和俄国强烈要求教训一下庄虎臣,其他国家不但没有主动请缨的意图,反而是反对打这一仗的声音更强了。

清国进口的武器本就杂乱,哪个国家的都有,而且大部分都是最新式的,李鸿章是真舍得花钱。所以各国对清军拥有某种自己不知道的秘密武器,都在惊讶之余接受了这个事实。娘子关的地形又如此特殊,兵力的优势在狭窄的山路上根本显示不出来,清军拥有绝对不输于联军的重火力,而且还有威力惊人的秘密武器,那么打这么一场在政治上没有意义的消耗战又有什么意思呢?

瓦德西不得不面对眼前的局面,七个国家八条心,意大利全军七十二人都被俘虏了,可好歹也算是一国啊。可是就这么撤军,瓦大帅的脸面往哪里放?又如何向威廉二世皇帝交代?现在只有俄国和日本支持自己的决定,可偏偏俄罗斯和日本还尿不到一个壶里。昨天晚上,俄军的骑兵是先冲过去的,结果被一阵机枪给打蒙了,撤下来以后眼睁睁的看着日本人去送死,连提醒都不提醒一下,把日本人也气的够戗。各国吵了一整天,也没有形成决议,最后瓦大帅不得不无奈的宣布休会,加强警戒,至于出兵讨伐庄虎臣的问题只好改日再议。

这些各国的统帅都在第一时间把清军拥有几种威力巨大。行动灵活的新式武器的消息传递给了在北京地公使。而公使们则立刻又把消息发回国内,并告诫这些前线的将军,不要随便当了出头的椽子,送死的事情还是交给别地国家更好些。清国不是真正的威胁。它不过是个不需要开支票的银行而已,需要钱的时候从这里拿方便些。而那些卖给清国这些武器的国家才是真正可怕的,即使这些国家目前是盟友那也不例外。

正当瓦德西为了不能出兵教训庄虎臣苦恼不已地时候,庄虎臣也在大帐里挠头。本来打算是偷袭一把,把这些洋人弄火了,然后打个不可开交。这样的话,慈禧就没有胆量让自己撤军了。可是也不知道这些洋鬼子是吃错了什么药,居然按兵不动,好象没事儿人一样?这些联军什么时候学的这么好的涵养,打不还手了?

方友升的遗体已经安葬,按照他生前的愿望,给埋到了山颠,然后在庙里给他一个立了个牌位,庄虎臣打算等战争打完了。再给他塑个像,受千世香火,供万民膜拜。这老头要说毛病也不少,贪财,护犊子,但是就凭他在镇南关和娘子关两次的功劳,所有的毛病都一床锦被遮盖了,人死为大,现在他在庄虎臣和大营官兵的心目里几乎就是个完美地军人形象。

北京和西安天天都有电报来,容龄、汤竟轩、寿元的电报基本上就是一个内容。洋人威逼朝廷必须把娘子关的兵撤下来,而朝廷现在是既不敢命令庄虎臣撤军,又急着想议和,当清庭对什么问题感觉到棘手的时候,通常的处理办法就是把头一埋,当了鸵鸟,看不见就当没发生。

庄虎臣现在郁闷的不行,要是洋人就这么耗下去。说什么也不和自己打,那早晚朝廷会忍受不了,拿自己开刀。但是总不能坐以待毙。庄虎臣想起来那些在祁县被自己抓了把柄的中外记者。那些记者离开祁县以后,在肚子里把庄虎臣的祖宗八代都给骂了。但是也没办法,毕竟被人拿住小辫子。还只得替他吹捧。但是没过几天。他们就发现了好处,庄虎臣那里一但有什么新闻。他们总是最早知道的,现在报馆的老板和买办拿他们当宝贝,薪水也长了不少,心情又都好了起来。今天又得到一个重要地消息,庄虎臣发表严正讲话,谴责联军不名誉的偷袭行为,说联军这样的行为是对骑士准则的践踏和玷污,让他这样的东方绅士都替他们感到非常的羞耻,而清军对偷袭的行为给予了迎头痛击,消灭联军官兵数百,又一次取得了辉煌的胜利。

这一次地胜利没有象前两次那样,使国人震惊、兴奋到癫狂,但是百姓还是高兴的又是放鞭炮又是扭秧歌,耍旱船。而当消息传到联军军营的时候,瓦大帅鼻子都快气歪了。明明是庄虎臣缩在乌龟壳里死活不露头,现在居然有脸谴责自己的偷袭?这都什么年月了,还搞什么骑士做派?难道要让自己和他庄虎臣一人一拿把西洋剑来决斗?这不是拿国家大事开玩笑吗?但是这些报纸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也不管是哪个国家办的,都在拼命地替庄虎臣鼓吹,就差把他说成亚瑟王或者是查理曼大帝了。但是不管瓦德西如何地鼓动,甚至都拍了桌子,联军将领会议的结果还是老样子,除了日本和俄国,其他地国家都要求把军队撤回北京,并立刻和清庭议和,而且据说有几个国家已经在和李鸿章、张之洞、刘坤一这些人接触,秘密商量议和条款了。

瓦德西心里明白,这又是李鸿章的老一套“以夷制夷”,分别和各国谈判,然后分化瓦解联军。偏偏就有人国家吃这一套,弄的瓦大帅心中大大的不爽快。

庄虎臣憋屈,瓦德西不爽,在西安的慈禧老佛爷心情比他俩还差。当听到军机处的报告,庄虎臣突袭联军,杀敌数百后,她只是鼻子哼了一下,牙缝里崩出来两个字:“多事!”

荣禄问道:“老佛爷,庄虎臣派人催了奴才几次了。这些军火弹药到底是拨还是不拨?”

慈禧脸上露出不悦道:“这些事情你们军机处就没个主张?总不能什么都问我吧?”

荣禄面有难色道:“奴才现在也是拿不定主意,所以才请老佛爷的示下。”

慈禧也不看他,问庆王道:“他七叔,现在洋人对议和的事情是个什么态度?”

庆王一听叫他。急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慈禧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做下,他才恭恭敬敬的半个身子斜坐着答道:“回太后的话,洋人还是那句老话,要求两宫回銮北京。并把娘子关的兵撤到山西才能议和。”

慈禧面沉似水道:“回銮,回銮!现在洋人占着北京城,让我们孤儿寡母地怎么回去?”然后又问道:“李鸿章是个什么意见?”

庆王道:“李鸿章说,回銮的事情断然不可行,撤军应该不妨事。”

慈禧脸色略微缓和了一些,点了下头道:“李鸿章还是个知道轻重的,既然是这样,那撤就撤吧,早点开了和议。这事儿也早点有个了局。”

庆王迟疑了一下道:“老佛爷圣明,奴才也是这么想的,不过”

慈禧催促道:“有什么就说吧。”

庆王壮着胆子道:“现在洋人报纸上说,西洋各国都要求太后归政,而且有地报纸上还说洋人议会里的议员吆喝着要杀”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然后就说不下去了。

慈禧阴沉着脸道:“杀谁?”

庆王扑通就跪下了,哭道:“洋鬼子说,要杀了太后您!”

慈禧一把将公案上的东西扫到地上,暴怒道:“洋人欺人太甚了!”然后恶狠狠的瞪着板着死人脸的光绪道:“洋人倒是和你一条心啊?杀了我,以后就没人敢管束你了!”

光绪吓的急忙跪到地上。哭喊道:“亲爸爸千万不要动怒了,这是洋人挑拨离间地计,儿臣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啊!亲爸爸明查啊!”

满朝文武都跪在地上道:“请太后息怒!”

慈禧又瞪着李莲英道:“你好大的狗胆!这样的消息为什么不告诉我?“

李莲英脸色煞白,跪在地上把头都嗑出血了:“老佛爷,奴才该死,奴才有罪,奴才是怕老佛爷着急,就没敢把这些东西念给您老人家听。奴才错了,奴才该死啊!”说罢,劈劈啪啪”的对着自己扇起了嘴巴,不多时两边脸都肿了起来。

过了好半天,慈禧怒气渐渐平息。说道:“都起来吧。”

这些王公大臣才都爬了起来。只有光绪和李莲英还在跪着,慈禧嫌恶的看了他们俩一眼道:“你们也都起来吧。”

俩人才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慈禧又问道:“七爷。庄虎臣是个什么意思?毕竟他是在前线的,那里的情形他还比别人清楚些。”

庆王道:“庄虎臣说,回銮北京这个条件断然不能接受,如果洋人要拿这个来说事儿,那他宁可和洋人在娘子关打一辈子也不能让洋人威胁到太后和皇上的安全”

慈禧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这个和李鸿章倒是一致,看来他还是忠心的。他还说什么?”

庆王连忙附和道:“庄虎臣的忠心自然是有的,太后让他当钦差,那是独具慧眼啊。他还说,撤军这个事情,不是不能商量,但是不可全撤,要撤而不撤。”

慈禧被说糊涂了,问道:“老七,你说明白些。”

庆王笑道:“庄虎臣的意思是说,洋人如果是真心要议和,让咱们朝廷撤军只是要个面子的话,那他就把摆在东天门的前锋五营给撤下来,但是娘子关、固关、旧关的兵绝对不能撤,万一洋人是故意用计,那丢了娘子关,恐怕就有臣子不忍言之事了,说什么也能让太后冒这个险。”

慈禧皱着眉头念叨:“撤而不撤,不撤而撤?”然后看着荣禄道:“仲华,你是带过兵的,你觉得庄虎臣说的如何?”

荣禄急忙道:“奴才以为用四个字可以形容。老成谋国!”

慈禧哈哈笑道:“好!好一个老成谋国!又有忠心又有手段,这才是我大清地好臣子!”然后看着庆王道:“老七,你们军机拟个旨意,表彰他一下,就按他说的办,对了,前两天,他不是请旨要求朝廷抚恤阵亡的将士吗?你们也拿个主意。”

荣禄忙道:“老佛爷,别人都好办,朝廷自有成例,只是方友升已经是提督了,一品的大员,他又是战死的,如何办理,请老佛爷示下。”

慈禧略一沉吟道:“就给他加封个少保吧,赏他一个侯爵,让子孙减等承袭吧。”

满朝文武都是齐声称颂道:“太后圣明慈禧心情大好,哈哈一笑。

第一百三十二章 敬酒不吃,吃罚酒

《申报》最近卖的让老板安纳斯。美查天天兴奋的脸上泛红光,笑的嘴巴都合不上。今天前方随军记者又发回来一个重镑的消息。庄虎臣主动提出单方面撤军,把东天门的第一线部队后撤到娘子关。这个新闻对于租界的洋人来说,那简直不缔是上帝的福音,看来仗是要打完了,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到肚子里,本来急着卖房子的也不着急了。

而华界的中国人则众说纷纭,有叫好的,认为早日议和能避免战火烧过了长江,糜烂了南方。但也有人激愤不已,痛骂庄虎臣畏敌如虎,视之为国贼的。不管叫好也好,骂人也罢,所有人都知道战争即将要结束,后面的事情则是司空见惯的割地、赔款了。商人们郁闷不已,每次一到赔款的时候,朝廷就把眼光放在了他们的身上。大清朝祖制,永不加田赋,事实上那些泥巴腿子身上也榨不出什么油水,既然不能从农民那里刮,那只能拿商人开刀了。

瓦德西接到这个报告,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个庄虎臣头一天还那么强硬,睚眦必报。自己偷袭了娘子关,他就马上偷袭联军大营,绝对是个不吃亏的主。但是第二天,竟然出人意料的把一线部队给撤了,虽然只是后退了几里,但是这样的举动还是让他获得了政治上的主动,各国要求立刻停战议和的调门喊的更高了。

庄虎臣把杨士琦的建议用了一半,只把前锋五个营头给撤到了二线。大营众将很是不解,庄虎臣只好解释,把拳头收回来再打出去力量更大。这样似是而非的道理让这些人都点头称是,钦差大人打仗哪里吃过亏,不理解是自己的悟性差,总之按照大人说的做就不会有错的。

庄虎臣心中的郁闷也没法和军中将领说,如果告诉他们,朝廷心思活动了。那恐怕他们马上就要动别的脑筋了,军心立刻就要动摇。中国的聪明人太多,当年曹操地一个口令“鸡肋”,就能让杨修鼓动大军打包袱卷准备回家。这样的人不杀他,杀哪个?死的是一点都不冤枉。不过,一想到大清朝廷的臭屁股自己还得给他当个香脸蛋捧着。也是够糟心的。

既然庄虎臣把军给撤了,那联军也不能不前进一下,要不然不是被人笑掉牙?瓦德西命令俄国军队直奔东天门,占领清军放弃的第一道防线。哥萨克骑兵“嗷嗷”怪叫着挥舞着雪亮地马刀,趾高气扬的冲向了东天门。等俄军到了以后发现,这里的防御工事只有几道窄窄的壕沟。其他的铁丝网、鹿砦、拒马都让庄虎臣下令给拆除了。但是旁边竖了好几块木头牌子,上面用中、法、英、俄、日等各国语言写着:前方为军事禁区,擅闯者格杀勿论!还用红色的油漆画了个骷髅头。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俄国骑兵轻蔑的催马过去,一马刀就把用俄文写着警告语的木牌砍断。骑兵们哈哈大笑,高举着马刀在头上打着旋冲进了谷地。

前面到了谷口,又竖了几块木牌,上面就更奇怪了,画了只老虎,老虎地头冲着里面,屁股朝外,这个图画的有点不成比例,屁股大的出奇。哥萨克骑兵都是边摇头边嘲笑。一个骑兵夹了一下马肚子,战马跑了起来,他潇洒的挥刀把牌子砍断,然后摘下帽子向鼓掌叫好的人群行了个草原上的礼节。正当他得意洋洋的时候,猛然听到“咚”的一声巨响,然后他就发现自己身体飞到了空中,接着就失去了意识。哥萨克们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只见那个刚才还在炫耀着刀法和马术地人,连人带战马都被炸上了天,然后摔出老远。尸体被炸的四分五裂,肠子淌了一地,看得人想反胃。

远处的城头上,庄虎臣等人看得是哈哈大笑。

马福祥不屑道:“老虎的屁股也是能摸的?找死!”

刘光才用望远镜看了看,紧张道:“大人,洋鬼子放信鸽了,看样子是要叫援兵啊。”

庄虎臣冷笑道:“就怕没人来呢,多来几个才热闹。”

这些警示牌是陈铁蛋这个坏小子的主意。他们总觉得这么退兵心里有点不痛快,就想找点花样玩玩这些鬼子,庄虎臣也觉得心里憋了股气,也就由着他们闹。刚才看见地雷把俄国骑兵送上了天,觉得胸口爽利多了。现在庄虎臣也觉得自己变了很多。原来在榆林堡和义和团打了一仗。看见尸体吐的几天吃不下饭,等到娘子关杀刚简安的时候。一点感觉都没了,好象是宰了只鸡,而现在似乎已经很享受战场的感觉。原来别人给自己下跪叫少爷什么的,还觉得很不适应,现在如果一天身边没人前呼后拥,反而觉得怪怪地。

庄虎臣回头问还在笑得合不拢嘴的陈铁蛋道:“李贵去祁县了吗?”

陈铁蛋笑道:“走了一天了,估计早就到了。”

杨士琦有点不放心道:“大人,他一个毛孩子,能成吗?”

庄虎臣笑道:“别的他怕是不成,惟独这祸害人,他肯定办的好。”

杨士琦想到李贵那张木糊脸就想笑,这小子平时都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但是学起别人说话和表情那是惟妙惟肖,没去当戏子真是可惜了的。而且这小子坏点子最多,那次庄虎臣说要抓活的,结果他就专打下三路,好些个联军的士兵都成了太监,弄地医官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但是也只能对着洋人伤兵摇头道声无奈了。

李贵现在正在俘虏营里当大爷呢,现在他也混了个六品的犀牛补服,簇新的官服配泥金的顶子,穿着格外过瘾,那身武卫军的蓝布包头,对襟排纽直接给扔到了娘子关。他此刻在俘虏营地一间装饰地朴素里透着精致的房间,悠闲地翘着二郎腿喝茶。

三个留着辫子却穿着洋服地男人走了进来,一人手里抱着个大纸箱。

一个眉目清秀的如同女人的二十多岁男人用带着南方口音的官话道:“李大人,洋人的信都写好了,您过过目。”

李贵学着那些朝廷里的大人地做派。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叔平啊,辛苦你了!”然后从箱子里拿出一封,从信皮里掏出信瓤。

那个二十多岁的男人脸上露出不悦之色。虽然叫人的表字是种客气,但是起码后面要加个“兄”字啊,直接这么叫。除非是直接上司或者是长辈才不算失礼,你一个六品的武职拿什么大?何况还是个十六、七的半大孩子!

李贵翻来覆去的看了半天,苦着脸递给那个人,然后又嬉皮笑脸道:“孙哥,这上面都是洋码子,我看不懂,你给咱翻翻。”

孙叔平白了他一眼,心里暗道:这是什么人啊?刚才还打着官腔,现在用得着自己了。翻脸就成了孙哥了!但是也不好说他什么,毕竟李贵是奉了钦差庄大人的将令的。

孙叔平懂法语,另外两个翻译一个懂英语,一个懂意大利语,三个人并且都会说德语。仨人随便拿了几封信,翻译给李贵听,李贵听的是一会摇头一会笑。

李贵摆摆手道:“三位哥哥,都坐下吧,你们听听。这些洋鬼子真敢写啊?这都什么玩意儿?连被窝里地那点事儿都敢往外抖搂,不行不行,大人的意思是让他们按咱们说的写,写这些污七八糟的有什么用?”

孙叔平皱着眉毛摇头道:“这些洋人挺难说话的,他们说写什么是他们的自由,咱们不好干涉。”

李贵不屑道:“孙清,不是我说你,你就是太好说话了#蝴们是什么?俘虏!到了咱们手里,别说是洋鬼子,他就是条龙也得给老子盘着。是虎也得卧着!还由的他们想写什么就写什么?反了天了!”

孙清的字叫书平,李贵一会叫他的名,一会叫他地表字,称呼也乱了。孙清也懒得说这些,只是犯难道:“钦差大人有交代,对这些洋兵俘虏要优待,不得动刑,不得克扣伙食。这不能来硬的,差使可就难办了。”

李贵笑的贼兮兮的,撇着嘴道:“孙哥,你是读书人又是留过洋的,对付这些洋赖皮自然是不成的。交给兄弟。保管就他们从里面往外透着舒坦。”

孙清被他的表情弄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虽然不晓得他会用什么招数。但是也知道他肯定是憋着坏水呢。

李贵对着外面叫道:“来人。”

两个武卫军的兵跑了进来道:“大人有什么吩咐?”

李贵用手指着门外道:“你去,把那些洋人里最大的官给老子提溜过来。”

小兵急忙跑了出去,不多一会,德国中校舒尔茨就被带来了,他这些日子过地不错,还吃胖了些,脸上泛着油光。他进来后,显得很有教养的摘下了帽子,向每个人都点头打了招呼。

李贵撇撇嘴,不屑的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孙清道:“孙哥,你翻给他听听,让他按这个

孙清疑惑的接了过来,看见内容,眼睛都直了,然后逐字逐句的翻译。舒尔茨听着听着脸色就变了,先是摇头,后来就开始跺脚,李贵也听不懂,估计就是抗议的意思吧。

李贵等孙清念完,问道:“孙哥,这鬼子什么意思?”

孙清道:“他说他很感谢钦差大人对他们的优待,但是他绝对不能写一封这样的信,尤其是这封信还是要发表在报纸上地。”

李贵变了脸,恶狠狠道:“给脸不要脸!”然后抓起杯子喝了口茶,从抽屉里取出个盒子,然后对他们三个道:“你们把这些东西慢慢翻译给他听,别着急,说慢点,让他听的仔细些。”然后又对那两个武卫军的兵道:“对这位洋大人,该吃的时候给他吃,该喝的时候给他喝,多派几个弟兄保护着,要是出什么差错,要你们地脑袋!”

几个兵都点头称是,其中一个自作聪明道:“大人放心,小地拿洋大人当亲爹伺候!”

李贵对他就一脚道:“放屁!老子话还没说完,你耍什么小聪明?吃、喝不要短了他的。但是你们记清楚了,绝对不许他睡觉#蝴要是瞌睡了,你就把他叫醒。”

一个兵为难道:“他要是非要睡,叫也不理怎么办?能打吗?”

李贵叹了口气道:“见过笨地,就没见过你们这么笨地#蝴要是快睡着了,你就找他说说话。要是说话也不管用,你就在他耳朵边敲锣,放炮仗,总之,不许他闭上眼睛!”

武卫军的兵都是偷笑道:“小的明白了!大人您就檠好吧!”

李贵笑道:“明白就好,对那个什么法国的头,还有意大利的官也这么着,我就不信,三天的功夫还修理不老实他们?”

孙清和其他两个翻译对望了一眼。都是咧了下嘴,这个坏小子年纪不大,招数可够损地,不打不骂就是不许睡觉,这困可比渴和饿都难受啊!不过这样能管用吗?这样的招数还从来没见过,看看热闹也好,反正自己这边人可以换着班的睡觉,瞧瞧洋人遭点罪也好,这些天都把他们惯的以为自己是这个俘虏营的主人了。

舒尔茨中校的好日子已经到头了。每天都有人重复重复再重复的给他念一些资料,这些东西全部都是庄虎臣命人收集的联军在各地的暴行,而且都是人证、物证具全,铁证如山不容狡辩。虽然庄虎臣让李贵带来地资料不少,可也搁不住一天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讲,才过了半天多点,就念完了,几个翻译只好重头再念一遍。这里很多的东西孙清他们几个翻译是不知道的,结果越念火越大,要不是钦差大人下了严令。不把舒尔茨打残废绝对算是客气了。舒尔茨在北京是亲身参与过这些事情的,真假他比谁都清楚,但是出于职业军人的品质,他本能的排斥所有对德国军人形象不利的消息,就算是明明知道是真实的,甚至是亲眼看见地也宁可相信那是谣言,或者是当自己眼花了产生的幻觉。不就是几个人在耳朵边罗嗦吗?等他们说累了自然也就不说了,就当是听神甫念经了。可是到了半夜。舒尔茨中校终于明白了他们的意思,感情是打定了主意不许自己睡觉?这不让睡觉的滋味,他是尝过一次的,在娘子关整整两夜都没合上眼睛,只要一犯困。清军就放炮。德国军人的意志在欧洲是被称呼为钢铁般的神经的。可是在睡魔面前,饶你是百炼钢也得化为绕指柔。两天的工夫。那些士兵就熬得神经崩溃,真的出现幻觉了。舒尔茨中校自己就曾经把一个士兵看成了魔鬼,差点把他给枪崩了。

李贵还真地高看了这些联军的军官,根本就没用三天,最长的一个是法国的亨利少校,他是习惯了巴黎的夜生活,最能熬夜的一个,也不过是二十多个时辰没睡觉就眼睛发黑,白天夜晚都分不清楚。意大利的阿毛扎上尉在熬了两夜以后,直接就昏迷了,可惜李贵这些人是不允许他呆在昏迷的状态里地,居然在他耳朵边上放了二踢脚,直接就唤醒了,这时候,阿毛扎感叹,昏迷的时候是在天堂里,而醒来就是地狱。这些清军把附近村庄的草台班子给叫来,在屋子里唱起了折子戏,又是敲锣又是打鼓,想睡着那简直是奢望。

终于,到了第三天的早晨,太阳才刚刚露头的时候,几个人都顶不住了,纷纷要求说,写信绝对没问题,要他们怎么写他们就怎么写,但是必须让他们先睡一觉,可是李贵残忍地拒绝了,翻译地回答是:“写完这封信,你们愿意睡多久都可以。”

三个人用几乎已经半瞎的眼睛和抖地如同发了“鸡爪疯”的手按照翻译的口述,分别用三国的语言写了几封信,当孙清把信件的内容翻译给李贵听完,看见他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三个人全部都是当时就倒下,昏迷了过去。

李贵鄙夷的看着地上的舒尔茨、亨利和阿毛扎,鼻子哼了一声道:“贱骨头,敬酒不吃偏偏要吃罚酒!

第一百三十三章 联军里的汉奸部队

娘子关的城头上的炮兵,还有山下三道战壕里,清军各营头都是士气高涨,几千士兵严阵以待。钢筋水泥的机枪堡和炮兵掩体里武卫军摩拳擦掌,战壕里端着步枪的绿营和练勇也是兴奋的如同过节。士兵的勇气被银子鼓的足足的,死伤的抚恤都通过四年前刚刚开办的大清邮政把一张张盖着鲜红印章的银票送到了家属手里,就连廓尔喀人偷袭的时候死的几个义和团也是按照官军的例,一人三百两的烧埋银子。

前线的士兵全都分批去参拜了阵亡将士的灵牌,那里和尚、道士做的罗天大醮让这个破败的庙宇有了十二分的神圣味道,就连被大营的兵丁看做天上星宿的钦差大人和几位一品的提督都要顶礼膜拜,这份尊荣八辈子做梦都没梦见过。更何况已经和洋鬼子打了几仗了,除了被黑猴子偷袭损失惨重,在阵地战里,还没吃过洋人的亏,看来洋鬼子也就是纸老虎,平日张牙舞爪的,枪炮一响也是一个子弹两个眼。

现在这些兵勇早已不是庄虎臣刚到娘子关的时候那副听见洋人要来腿肚子就转筋的怂包蛋了。一个个提起联军都是一脸不屑:“都是一个脖子顶个脑袋?谁怕谁啊!眼珠子绿点就能吓唬住人啦?老子家的波斯猫还一个蓝色一个绿色的鸳鸯眼呢!”

庄虎臣看着这些一脸骄傲甚至是一脸骄横的兵丁,心头暖洋洋的,这些日子地苦心没有白费。终于把这些豆腐渣调教成军队的样子了,虽然战术水平低下。枪法不准,拼刺刀三个也打不过一个洋兵。可是只要有颗不怕死地胆气,咱中国有的是人,拿人命去填,也不会亡了国。枪炮不行可以去买,实际上李鸿章已经买地够多了,现在娘子关守军的武器装备已经比联军只好不差,军事训练水平差今后可以慢慢提高,在装备水平相差不是很大的情况下,战斗的勇气和军队的数量的优势完全可以抵消士兵素质的差异。虽然目前看,联军人数比自己多了将近一倍。但是在娘子关的地形条件下,两万五千人根本就摆不下,如果勉强都蜂拥着来攻城,那简直就是活靶子,士兵的密度将让防守的一方连瞄准都不再需要,别说开枪打炮了,从城头扔块大石头都能砸倒一大片。

城头下面地几百俄国骑兵挥舞着马刀在山谷里来回的奔跑,“嗷嗷”怪叫着耀武扬威,各营头的将领早就看着不顺眼了,纷纷请战。城头的炮兵更是把射击诸元调校好,就等着大人一声令下,把这些哥萨克送上西天。可庄虎臣把脑袋摇的如同拨浪鼓,就这几百人哪经得起揍?这么多门大炮打几百人,那也太浪费了。何况现在自己的炮弹也不太多了,虽然西安来了消息,荣禄同意调运军火,还把武库的几个委员给撤了差使。理由是克扣军火勒索前线将士,并发了专电让庄虎臣不要介意。庄虎臣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但是也不说破,还是发电报对荣禄表示了感谢。军火的补给问题是解决了,但是毕竟晚了好多天。从西安用骡马、大车把弹药送到前线。也需要十多天的路程。万一打起大仗,自己的炮弹打光了。那这一百多门地新式洋炮就成了摆设。庄虎臣来到娘子关这么长时间,大手大脚惯了,一直是把炮弹当石头用的钦差大人第一次开始过起了节俭日子。

俄国远东司令阿列克谢也夫得到报告,前方的骑兵受到了袭击,当然哥萨克还没傻到报告说自己是因为摸了老虎屁股吃了亏,只说被清军阻击,要求增援。林雷阿列克谢也夫这几天也是很不爽,本来各国使馆和租界被清军和义和团袭击的时候,全靠俄军拼死抵抗,天津紫竹林租界才没被攻破,当时各国都惟俄国马首是瞻。可危机刚刚过去,他们居然推举英国的西摩尔中将当了司令,结果这个废物差点连天津都没出去,要不是后来清军主动退出战斗,怕是现在天津的仗还没打完呢!

等到进了北京城,为了谁占领车站的问题,英国人居然要和自己动手,差点就火拼起来了!北京的仗都打完了,德国兵还坐着火轮船在大海上漂着呢,这些人竟然又推举还在半道上地德国司令瓦德西做了统帅。这些日子,明明是俄军出力最大,损失也最大,在大沽口高腊支号和机略号两艘军舰中弹,险些沉了大海,可是列强说什么都不允许俄罗斯对山海关内增兵,弄的东北的十七万大军干瞪眼,就是不能参战。想到这些,阿列克谢也夫就一肚子火,现在听说清军又把自己派去的骑兵给揍了,那说什么也压不住了,立刻调遣一个炮兵营和两个步兵营携带二十门火炮好好的教训一下这些清国人。

瓦德西本想阻拦,但是看着阿列克谢也夫暴跳如雷,也实在不好说什么,只得同意,但是出人意料地是,本来坚决反对继续攻打娘子关地英国居然也自告奋勇派一个步兵营去共同出击。英国人对俄罗斯可以说一点好感也欠奉,尤其是进攻北京的时候,本来商量好各国十四号共同讨论如何进攻地问题,可是十三号的晚上,俄军就在瓦西列夫少将的率领下开始攻城了,然后日本也越过尚未到达中国的联军总司令瓦德西伯爵参加了战斗,这让列强对俄国和日本更加的恼火。英国人听说俄军又被修理了,真是开心坏了,但是同时对清军的战斗力更加疑惑,加上对那几种大英帝国都没有的能高速机动的新式武器的巨大好奇心,让英国决定参加战斗。

侦察哨把英国和俄国军队向娘子关进攻的消息传递到庄虎臣的手里,庄虎臣看了以后不禁好笑,洋人终于学乖了。现在是炮兵在前开路,步兵在后面。这样地队型算是唱的哪一出?在井陉古道上,马拉地炮车一天能走三、四十里。那就是很快的速度了。步兵跟在炮兵后面那和蜗牛爬没多大地区别,这五十里路没个一天一夜,他们是走不到的。看来是被格林炮打怕了,不敢让步兵走在前面,惟恐又被机枪给点了名。现在把炮兵放在前头的目的,应该是一旦被机枪拦截,可以利用炮兵的火力可以随时压制。庄虎臣也懒得理他们,等到了山谷里,自然就可以让他们知道堑壕战的厉害,更别说这些洋兵一旦进了山谷。那就在城头上的大炮覆盖范围之内了,几门山炮、野炮遇见要塞炮,那还不是碰上了祖师爷?听个响就炸碎了。

刘光才在城头看着想的入神的庄虎臣,轻声问道:“大人,这次来的洋兵咱们是要抓活地还是要死的?”

庄虎臣听的想笑,仗还没打响呢,就开始动这样的脑筋,这还是原来听见枪响就逃跑的清军吗?自己怎么感觉有点不认识他们了!

古明阿谄媚的笑道:“大人自然是要活的,大人不一直是除了东洋小短腿之外都要抓活的吗?”

庄虎臣白了他一眼道:“要什么活的?老子没那么多米饭,不把他们打怕了。天天来聒噪,也烦人的很。”

古明阿笑道:“大人说地有理。”

这会儿,就是庄虎臣放个屁,他也觉得是香的。昨天晚上,庄虎臣去看望受伤的托克泰,把古明阿也给叫上陪同。当着他俩的面,庄虎臣把刚简安偷偷登记的三个人一起盗卖军粮的帐本也取了出来,平淡的说这个是刚简安作的假帐。意图诬陷朝廷大将,自己断然不会上这个当,但是人死为大,刚简安已经伏法,就不再追究。这本假帐自然也就没用了。说罢,当着他俩地面。一把火就把帐本烧了,弄的两个人是眼泪吧嗒,感激涕零。两个人都不傻,知道这是钦差大人有意的替自己遮拦,那还不是千恩万谢?本来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到肚子里,漫天的云雾都消散了。

马福祥一直拉着脸不说话,突然狠狠地冒出来一句:“这些狗汉奸!都该杀!”

他没头没脑地话把所有人都弄蒙了,庄虎臣疑惑道:“汉奸?谁是汉奸?”

马福祥咬牙切齿道:“大人,那些英国兵就是汉奸!在天津,我们甘军和他们交过手,老龙头火车站就是我们回回和他们面对面的拼过刀子,他们说地是中国话,都是山东口音!绝对是汉奸,不是洋人!”

古明阿不屑的撇着嘴道:“汉人终究还是靠不住!”刚说完,发现众将都把眼睛瞪的溜圆,连忙自己抽了个嘴巴道:“这臭嘴,喝多了黄汤你胡沁什么?”

大营众将听说有汉奸帮着洋人来打自己人,都是火冲顶门,一个个要求把这些汉奸全部活捉,然后千刀万剐,凌迟处死!没有家贼引不来外鬼,汉奸比洋人更可恨!

庄虎臣和杨士琦也都觉得震惊,没想到,八国联军里居然还有支汉奸部队,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竟然还有人帮着洋人打中国人的,而且听马福祥说,他们这支汉奸部队的战斗力相当的强悍,在老龙头火车站,几百穿着英国军服的中国人竟然冲到清军阵地和比自己人数高了很多倍的清军拼刺刀,而且生生用白刃战击溃了数倍于自己的武卫军的进攻,战斗力别说清军拍马都追不上,就是比那些洋鬼子都能打多了!

庄虎臣一抖马蹄袖,下了决心道:“这帮子汉奸,我要活的。”

刘光才兴奋的一拍李永钦的大腿道:“对!全部活抓,开了膛,看看这些混蛋的心是什么做的?能对自己同胞下的去刀子!”

李永钦瞪了他一眼,抽着鼻子倒吸了几口凉气:“刘军门,兄弟的伤还疼着呢!经不起你这一掌!我又不是汉奸,你朝我下什么黑手!”

刘光才尴尬的笑了笑。大营众将都是义愤填膺,个个喊打喊杀。

庄虎臣也不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大家跺脚、咒骂。杨士琦对他是最了解的。心里觉得不对头,莫不是钦差大人又动了什么歪脑筋?他现在地心思一天比一天难猜。要是想害谁,那是防不胜防。这样的主子还是小心伺候为好,但是跟着他地前途那也应该是不可限量的,今后自己飞黄腾达不过指日可待地事情。

不过他千好万好,就是有点妇人之仁,虽然说智计百出,危机每次都能被他从容化解,但是这次自己让他撤兵到西安的建议,他还是只听了一半。如果全按自己说的办,一但洋人祸害了山西,那山西百姓自然对要求撤兵的朝廷恨的要死。而盼庄虎臣保护晋省百姓则如婴儿之望父母。可庄虎臣就是心软,这中国的老百姓不让他彻底觉得疼,他们是很难念你的好的,你保护了他们,转眼就把你忘的干净,只有在水深火热有切肤之痛的时候,才能记得你地恩德。况且按自己说的办,既能打击朝廷的威信,又能树立庄虎臣的名声,如此一石二鸟的好计他居然不用。也着实让杨士琦痛心不已。

实际上,庄虎臣现在真是还没拿定主意,这两千俄、英军队的进攻,可以说自己有的是办法让他们来得去不得,虽然说东天门的防线是撤了,但是自己是只把地面上摆的五个营头给调回了娘子关,两侧山体上的火炮可都还在呢,洋人只要敢往山谷里进。那几十门大炮居高临下,打地正舒服。而由于射击角度的问题,洋人的炮根本无法威胁山上的炮兵阵地,要想拿下这些炮兵,唯一的办法就是象上次廓尔喀那样。偷袭山上的小路。但是同样的招数使两回那就不灵了,现在山上小路早就戒备森严。为了防止偷袭,连三道阻击线附近的树木都被砍伐干了,周围就藏不了人,想再浑水摸鱼那是不可能地。如果洋人冲进山谷,到时候,外围山上的大炮既可以封锁了联军先头部队的退路,还可以阻断联军后续部队的支援,说句老实话,自己所谓的撤军只是装个样子做做姿态罢了。但是面对同仇敌忾地大将们,庄虎臣真地不知道,对这些英国军队里的中国雇佣兵是不是就要痛下杀手?中国人历来有恨汉奸胜过恨敌人地传统,而这个传统到底能有几分是正确的呢?

听马福祥的描述,这支汉奸部队有几乎不下于廓尔咯士兵的战斗力,如果马福祥没有夸大的话,那这几百人应该算是绝对的精锐。利用自己占据的有利地形和火力上的优势,一顿炮火把他们全送上天,那是简单而且过瘾,肯定是全军振奋,举国欢腾,朝野称颂。再精锐的部队也不可能单纯的去用血肉去对抗钢铁,意志战胜大炮那是必须有其他有利条件作为保障的,在娘子关这样的地形条件下,进攻的一方是根本不具备勇气战胜大炮的条件,当然如果防守的的一方听见枪声就跑,那是例外。

庄虎臣现在对如何鼓舞士兵的勇气已经轻车熟路,银子加军棍外带洗脑屡试不爽,已经没有任何问题,战术更是强项,后世的知识即使是支离破碎的,也让同时代的人觉得难以招架,但是如何提高军队的素质,这可是让他头疼不已。穿越前看了无数的校旱,都是找几个德国教官按照德国军队的训练方法就能把豆腐军在几个月的时间里培养成无敌雄师,当时自己也觉得似乎很有道理。现在才知道,这样的手段李鸿章、荣禄早就用了几十年了,古代人一点不比现代人傻!按说武卫军里洋人教官也不少了,可为什么按照洋人的方式就调教不出一支铁军呢?难道就是因为中国人长期被儒家思想束缚了心智,缺乏血性?这些日子里清军中能打的部队除了已经全部战死的“竿军”就属马福祥这支回回营了,但是他们都是因为长期处在汉回或者汉苗冲突不断的区域,而形成的独特的地域文化,和传统意义上的中国汉族主体有很大的不同。而这支汉奸部队那可是由纯粹的山东老百姓组成的,地道的汉族血统!庄虎臣对他们是怎么被训练出来的,充满了好奇。

庄虎臣看着城头上或是咬牙切齿痛骂汉奸,或是兴奋不已跃跃欲试的众将,心里犯了嘀咕:对这支汉奸部队,到底是抓还是杀?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中国军团(上)

俄国上校瓦西里心惊胆战的带领着三个营前进。德国、法国、意大利三国军队的前车之鉴让他丝毫不敢轻视几十里外还没看见过影子的清军,日本兵的遭遇更是让他心寒,两千多人居然一个活着回来的都没有,日军的战斗力别人不清楚,俄国人是肯定不会小视的,在俄军和日军瞒过联军其他国家先行进攻北京城的时候,日军冒着清军密集的火力冲击那些坚固的城防,让一向以彪悍善战自诩的俄国军人也不禁赞叹他们的勇气,要知道城头和街道上马克沁机枪的火力猛烈到已经让人觉得过于浪费弹药的地步。

可是这么凶悍的部队居然被人全歼,而且报纸上说,他们最后被清军打的连突围都成了奢望,只得全体自杀。现在自己和英国人一共也不过二千人,是否有能力对抗这支强大而神秘的清国部队,还是很难说的事情,并且听那天追击过偷袭联军大营的清军的骑兵们说,他们还拥有火力猛烈而机动灵活的秘密武器,如果这些都是事实的话,那敌人就太可怕了!但是军令如山,上司比敌人更可怕,如果不执行命令,当时恐怕就会被枪毙,还是老老实实的出发吧。

英国少校巴恩斯心情也很糟糕,西摩尔将军也不知道想些什么,俄国人挨打那不是好事儿吗?还值得为他们出头?这些一身汗味和廉价烈酒混合出来的那种臭气熏天的北极熊都死光了才好!这些中国军团的士兵本来就是为了防止驻扎旅顺、大连的俄国人对威海卫的觊觎之心才特意组建的,而且经过两年的严格训练,让他们具备了强悍的战斗力。

这些年轻的中国人他们守纪律、勇敢,吃苦耐劳,射击水平很高,吃饭从来不挑拣食物,只要能吃饱他们就很满意,而且他们在面对自己地同胞,甚至是威海卫的乡亲面前的时候都表现出对大英帝国无比的忠诚。成千上万的威海卫农民,实际上是山东的义和团冲击军营的时候。他们丝毫没有犹豫的对这些同乡开了枪#蝴们打下了天津北洋军火库、海关署军火库,并且在攻占天津城,进攻北京,还有独流、北仓的几次战斗,中国军团都是大英帝国的急先锋,很多次战斗都是独自参加地,没有其他军团的参与,而他们地战果在英军中是最显赫的。

哦,上帝,原谅我把这么多美好的形容词用在一些东方的异教徒身上。实际上他们是不相信任何宗教地,但是我不得不说他们实在是军人地典范。如果是在平原上的战斗,即使是那些彪悍的廓尔咯军团都不一定是他们的对手。最美妙的事情是,他们是我巴恩斯一手培养出来的。如果你是这些中国人的上司,那你就是最幸福的指挥官。如果你是他们的敌人。那你还是去地狱吧,那里更安全一些。

等这场仗打完以后一定要建议多招收些中国人参加英国军队,他们比那些又黑又臭一身咖喱味道地印度兵强一百倍!

但是今天,西摩尔中将让巴恩斯带着这些苦心培养出来的中国军团去给俄国人解围,让他心里非常不愉快,索性拖在队伍的最后头,慢慢的学乌龟爬。让这些俄国佬去送死吧,他们多死一个,大英帝国就少了一份危险。

英、俄军队在以蜗牛一般的速度前进地时候。居然沿途没有受到清军地任何阻击,甚至连象征性的骚扰都没有碰到。但是他们不知道,联军地一举一动,在两侧的山上,都有人看得仔仔细细。

几个穿着山寨版迷彩服的清军躲在树木后面。正在用望远镜偷偷观察着洋兵的动向。

一个湖北口音的兵惊讶道:“你们瞧。这些鬼子咋跟咱们长的一样呢?”

一个用白布包着脑袋连耳朵都看不见的男人不屑道:“什么他娘的鬼子,就是些狗汉奸!”

湖北口音的兵肯定是武功营的人。林雷他疑惑道:“你怎么知道的?”

白布包头的男人鼻子哼了一声,他是一口的山东腔调:“这些狗杂种是给英国鬼子卖命的,在威海卫老子和他们交过手,娘的这些混蛋手黑着呢!对着老乡照样放枪,机关炮打死我们多少的弟兄!”

武功营的笑道:“你们神拳的人不都是刀枪不入吗?怎么还会被打死?你这个二师兄怎么不做个法?”

这个包了脑袋的就是义和团的二师兄,因为耳朵被王天纵给削了,所以就一直用布包着头,不过看起来也不觉得突兀,武卫军都是包着头巾的,打扮差不多。他恶狠狠瞪了那个小兵一眼道:“没规矩的东西,老子现在是官军了!钦差大人亲自赏的委署前锋校,堂堂的八品官!你个小东西居然敢消遣老子?”

湖北兵笑了笑没说话。

二师兄看着下面的洋兵,长舒了一口气道:“终于把你们这些王八蛋玩意盼来了!山东那笔帐也该算算了!”

湖北兵安慰道:“你放心吧,大人不会轻饶了他们的。”

二师兄笑道:“那是,大人打洋人,绝对没说的。”

湖北兵打趣他道:“咱们大人比你们那个黄莲圣母强吧?”

二师兄尴尬道:“我是坎字团的,黄莲圣母是乾字团的,我们和他们都不是一路人,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还扯那些没用的闲淡做什么?”

两千多俄国、英国兵心惊胆战的走了两天,才算是到达东天门。等他们到了的时候,那些哥萨克骑兵已经等的眼睛都要望穿了。瓦西里上校询问了一下情况,气得当时就想砍了这些哥萨克,不就挨了一颗地雷吗?这也值得向大营求援?但是当他被骑兵带着看到那些警示牌的时候,觉得是应该教训一下清国人。什么时候,清国也可以设立军事禁区了?太狂妄了!

瓦西里上校命令山谷外面的炮兵立刻把大炮拉进来,对面虽然只能看见一些非常原始的鹿砦、拒马,但是城头上黑洞洞的炮口那是看得清清楚楚,而且是德国的克虏伯要塞炮,那个口径不用望远镜都看得真切,够吓人的。虽然明知道对面城头上的清军不是软柿子。但是要连进攻的勇气都没有,还不让后面那些英国人笑死?瓦西里终于下了决心,给这些清军一个教训,俄国陆军怕过谁?就连张狂不可一世的拿破伦在莫斯科也吃了大亏,三皇会战地时候,俄军让整个欧洲知道了自己的厉害!

正当瓦西里上校调兵谴将准备进攻的时候,城头上的庄虎臣根本就没把他当盘菜,眼皮都不夹他!这位钦差大人的眼睛一直就没离开过在山谷口的那支打着米字旗的汉奸部队。相比高举着马刀张牙舞爪的俄罗斯军队,那支汉奸部队的气质更让庄虎臣震撼。“呆若木鸡”四个字形容他们再恰当不过了。当然这个词应该是它的本意,而不是后人附会地贬义。面临着即将到来的战斗。他们这些人居然是从容不迫地做着各种准备,从大车上卸下辎重。构筑简易机枪掩体,架好小口径的速射炮,从望远镜里看他们,每个人好象都是熟练的工人在车间里劳作一般。没有表情的面孔让人很难感觉到他们是一支马上就要参加战斗地部队。这让庄虎臣不禁暗自神伤。这些英国佬是怎么把他们训练出来地?这样的沉着与冷静比自己手下那些蹦着喊着骂着要杀洋人的兵素质高了不止一个等级吧?

这些汉奸部队的来历,庄虎臣已经知道了七、八分了。两年前,中英签署《租威海卫专条》,英国人到了威海卫以后,觉得旅顺、大连的俄军对自己威胁太大,但是英国现在国力日衰,想从国内大规模调兵难度很大,于是就仿效在印度的做法,招募雇佣军。英国陆军部随即在香港招收了翻译和号手。在威海卫就地募集士兵。这个举动违反了《租威海卫专条》,总理衙门表示抗议,结果洋人根本就不甩乎他这一套,该怎么招还怎么招,只是给了个照会。说是组建这支部队仅仅是为了保护租界的安全。保证不在其他地方使用。当时庆王主持总理衙门,和洋人还办过交涉。只是交涉的结果就麻绳穿豆腐——不用提了。得亏现在有电报,庄虎臣发电到李鸿章和庆王那里一询问,当天就给回复了。庄虎臣看着这个打着英国旗的“华勇营”,真是觉得想跑到城下找他们问问,到底英国人是怎么就能在不到两年地时间把懒散的中国农民培养成有这么高战斗素养的士兵。

李永钦看庄虎臣好容易把望远镜从脸上放了下来,急忙道:“大人,洋人都凑齐了,开炮吧?也该让这些鬼子、汉奸知道一下喇叭是铜锅是铁了。”

庄虎臣笑道:“你急什么?”

李永钦道:“大人,你看,鬼子们的大炮都拉进来了。”

刘光才不屑的看了李永钦一眼道:“就这小破炮,也敢来显摆?”

庄虎臣心里好笑,自己原来地那点历史知识真地问题太大了,现在对比起来,联军的装备简直不够看地,德军、英军、法军还好点,日本和俄国的装备比武卫军差了整整一代,可是进攻中国的主力还就是这些人,十几万装备精良,又有外国教官训练多年的清军,楞是被两万装备杂乱,后勤补给几乎等于零,指挥不统一的联军给打垮了,而且还是完败,把首都都给扔了,真是把中国人的脸都丢干净了。

俄国军队陆续把大炮拉进了山谷,正当他们列阵准备的时候,“咚、咚”两声响,把俄军吓了一大跳,两匹拉着炮车的马连同大炮都给炸上了天,马匹直接被炸成三截,大炮也变成了零件。城头上的众将和炮兵都是笑的前仰后合。山谷里原本埋了无数的地雷,这个年代的地雷个头都有西瓜那么大,爆炸力相当强大,但是因为埋的过深,人踩上去,压力不足以击发,但是大炮的分量那就不同了,两颗不长眼的地雷此刻突然爆炸了,让两门炮外带马匹和几名俄军坐了“土飞机”。

山下战壕里,陈铁蛋和王天纵他们也是看得心情大好。现在山下的防线用的全部是甘肃来地武卫后军。也就是甘军。防御工事也得到了进一步的加强,原来用沙包构筑的机枪、火炮掩体,现在都修筑成钢筋、洋灰的暗堡。陈铁蛋带着榆林堡的钦差行辕护兵继续充当督战队的角色。甘军打了两仗后,都学的滑溜了,全都知道从沙包的缝隙里偷偷的窥探洋兵的动静,再没人肯把身子挺地笔直当活靶子。

陈铁蛋蹲在战壕的泥地上,心疼地看着自己的新官服道:“王哥,你看,多好的衣裳,沾了这么多泥巴!”

王天纵白了他一眼道:“你活该。这是什么地方?你还穷讲究!”

陈铁蛋正准备说话,被“咚”的一声响给打断了。战壕里响起一阵轻笑。不用问,又有一门倒霉地炮被地雷炸飞了。陈铁蛋低声骂道:“都小声着点!娘地,想给洋鬼子报信啊?”

一个炮手笑道:“什么洋鬼子?一群狗汉奸罢了!一会儿老子用格林炮给他们点点名!让他们晓得一下他祖宗姓什么!”

王天纵瞪了他一眼道:“钻你自己的狗洞里去!扯什么淡呢?洋兵马上就要进攻了。”

炮手笑着走开,钻见了机枪堡。陈铁蛋在掩体缝隙里偷偷望去。洋人在付出损失三门火炮的代价后。终于把大炮拉到了阵地,现在正在测量方位和距离,看来准备开火了。

陈铁蛋摇了摇头道:“大人怎么还不下令开炮啊?”

王天纵笑道:“要不,你自己出去问问?”

陈铁蛋摇着头道:“师傅,你就别拿我寻开心了,现在出战壕?你想让洋人把我当靶子打啊?”

“啾”的一声炮弹从空中掠过的声音,然后伴随着“通”的一声响,战壕附近的泥土立刻就被荡了老高。王天纵猛然把陈铁蛋的头按的低了下来道:“洋鬼子打炮了!”

“砰、砰”地炮弹爆炸声在战壕附近纷纷响起,开花炮里的钢珠如同雨幕一般洒下。地面的泥土被崩的飞到半空中,然后又落了下来,砸在那些抱着头躲在战壕里的士兵头上和身上。士兵们急忙往战壕里专门修筑地防炮洞里跑,不多时候,里面就挤满了。外面地爆炸声不绝于耳。里面的清军扯着喉咙喊叫也听不见说地是什么。偶尔会有一颗炮弹落在头顶。把防炮洞震的尘土飞扬。

这些清军都是习惯了用自己的大炮欺负洋人的,被人用炮压得抬不起头还是第一次。都是在咒骂着那些城头上的炮兵,娘的,那么多的大炮,怎么就不知道开炮呢?

现在城头上,刘光才看见俄军炮兵在那里把炮弹不要钱的倾泻到清军阵地上,也着实的急了,对庄虎臣道:“大人,洋人的炮火不弱啊!咱们该压压他们的威风了!”

庄虎臣微微一笑道:“刘军门,你着急什么?让这些兵见见炮火也好,天天躲在大炮屁股后头,他们长不大。”

这些急的抓耳挠腮的众将,见钦差大人发了话,也不敢再说什么了。庄虎臣是存了私心的,今天调的全是甘军,自己谋的甘军提督的位置,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让手下这些人真切的感受一下战场的气氛也是好的,前些日子的仗打的过于取巧了。不可能以后所有的战争都有娘子关这样的地利,也不可能永远比敌人装备好很多,更不可能每次都能有十倍的兵力,百倍的军需,趁着现在兵勇士气正旺,让他们打一场稍微艰苦点的仗,还是有好处的,省得将来自己到了甘肃以后,一旦遇见苦战,手里还是没有可用之兵。

庄虎臣对那些不停开炮的俄国炮兵,和那些见自己人占了上风而兴奋的边吆喝边舞着马刀的哥萨克视而不见,德国进口的高倍望远镜在城头把下面的人看的真真的,他一直盯着那些冷眼旁观的“中国军团”,他们还是一样的表情沉静而肃穆,率领他们的那个英国军官的神情倒是骄傲而自信。

庄虎臣终于下了决心,这支汉奸部队一定要活抓#旱什么也要从他们那里掏出来训练方法,杀几百个雇佣兵除了解解恨,没什么大意义,但是如果能收归己用,练出几万、十几万同等素质的士兵,那么对于国家、民族的作用将会有多大?如果自己能掌握这样的一支武装力量,而且装备到娘子关这些士兵的程度,那么放眼中国,还有对手吗?即使是在亚洲,恐怕也找不到实力相当的陆军做对手了!日本?就他陆军那个装备水平,同等军事素养的条件下一个打他三个都没问题。

庄虎臣沉浸在幻想的虚无幸福里,突然一个念头让他如同当头被浇了一瓢凉水,这些“华勇营”的士兵在山东的时候,可是对自己的威海卫老乡下手都不留情的啊!就算是俘虏了,能听自己使唤吗?这些洋鬼子到底给他们吃了什么迷魂药,洗脑洗的如此彻底?几乎都赶上那个耍轮子的神棍的水平了!

古明阿那口油滑味道十足的京片子让庄虎臣回过神来,只听他叫道:“看,洋鬼子要进攻啦!”

庄虎臣随口道:“进宫?他想当太监啊?”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中国军团(中)

俄军的炮火把战壕里的武卫军打蒙了,过了好半天,听听外面炮声停歇,王天纵急忙叫道:“都赶快回去,洋兵要进攻了。”

这些耳朵里还在鸣叫的兵昏头胀脑的跑了出去,空气里灰尘混合着硝烟呛的人呼吸困难,吐出的痰里带着黑色和黄色的黏液。几个没来得及跑到防炮坑的兵被炸起的泥土给埋到了战壕里,战友们在官长的指挥下,把这些人从土里扒了出来,有的人被开花弹的破片炸伤了,满身都是血和泥,大部分人都还安然无恙,只是灰头土脸的看不出人模样。一些士兵把受伤的人送到防炮洞,医官正在里面进行紧急救治。洋兵的炮击对战壕里的人杀伤力并不大,小口径的火炮根本无法打穿钢筋、洋灰构筑的暗堡,而且俄军使用的炮弹全是开花炮弹,但是还是让甘军心动神摇,有点胆怯了。

俄军的步兵开始在军鼓和军号声中发起了进攻,骑兵则在两侧呐喊助威。甘军的军官和督战队猫着腰在战壕里钻来钻去,对紧张的手发抖的士兵叫道:“把洋人放近了再打!没有命令不许开枪!”

士兵们从刚才炮击的慌乱中渐渐恢复了平静,面前的鹿砦、拒马被炸的希洪,烂木头东一块西一块,但是那些反复缠绕在一起的蛇形铁丝网倒还是基本完好,只是很多塌在地上,扭曲成一团,和地面铺设的伏地铁丝网搅在一起,看起来更乱了。

战壕前面做为掩体的沙包也被掀翻了很多,清军急忙修复。但是这样他们地身影就暴露在俄国步兵前面。俄军本来就对这些简单到可以用原始来形容的障碍物心存疑虑,现在发现后面突然冒出了不少的脑袋,才明白那些贴着地面摆放的沙包后面有那么多人,而且从他们的角度看,他们应该是站在壕沟里的。

俄军开始加速,奔跑地速度越来越快。等到了离战壕一百米左右,反而停了下来。开始对清军进行集火齐射。因为不少的沙包掩体已经被炮击毁坏,很多清军脑袋都露在战壕外面,俄军地一阵排枪当时打倒了二十多个,并且都是头部中弹。脑袋象被砸烂的西瓜。洋鬼子的枪法还真是不赖。

甘军骤然被打击,哪里还能记得什么把洋人放近?曼利夏五子洋枪都拉开了枪栓,“砰、砰”的不停放。第二道战壕里地机枪堡里,格林炮手也耐不住寂寞开了火,朝着俄军队列“吞吞”地扫射,俄军的队列过于整齐,一下子就象被镰刀割稻子一般躺下一片。俄军一看不妙,急忙后撤,清军的五子洋枪和格林炮追着尾巴延伸打击。虽然枪法有限,好歹还是又撂倒了几个。三百多米的半圆弧型正面,庄虎臣摆了十几门的格林炮,也算是够奢侈的了。

俄军挨了揍,让瓦西里上校倒吸一口凉气。清军的火力真是够强大啊!但是还好。城楼上的炮兵始终没有参战,要是那些大口径的火炮发了威。怕是自己这一、两千人还不够塞牙缝地!从望远镜里看,城头上少说也有五、六十门炮,其中还有两门硕大无比的要塞炮!如果那些大家伙动了手,拿炮弹砸也把这里三个营的俄军和一个营的英军砸光了!自己的炮兵别说炮地口径太小,对于坚固地城关根本没什么作用,实际上连射程都不够!看是看得见,可惜打是打不着人家的,而清军地炮口径大、射程远,打自己那跟玩一样!幸好清国人不团结,有各自为战的习惯,要不然自己这些人还不来送死的吗?在进攻大沽口时候,七百多联军士兵杀上了城头对炮台的炮兵展开屠杀,而不远处就有清国八千步兵,可是他们竟然还没打就跑了!如果这些人冲了过来,那城头上的几百名联军官兵还能有活人吗?七百打八千?那不是开玩笑吗!

只要城头上的清国炮兵不参战,那么瓦西里上校就有信心消灭这些地面的步兵,刚才虽然清军表现出了强大的火力,但是枪法太差了,而且毫无战场纪律,应该不算难对付!

瓦西里上校一摆手,后面推上来四挺双轮马克沁机枪,这个是俄军看家的宝贝,阿列克谢也夫将军为了对付清国传说中的秘密武器,就让瓦西里带上了。林雷四挺马克沁加入战团,立刻让战场形式发生了转变,战壕里的清军被压的抬不起头,机枪堡里格林炮手火冒三丈,眼珠子都要滴血,手柄摇的飞快,十一毫米子弹泼风般洒向俄军。马克沁那种特有的“堂堂”的铜音和格林炮“吞吞”的闷响成了战场主旋律。清军机枪数量多,而且又有钢筋洋灰的机枪堡做掩护,更是嚣张,一盘盘的子弹打完了又往上装。但是好景不长,双方都是远距离对射,清军的枪法太烂没给俄军造成多大的伤亡,俄军虽然训练还算不错,但是清军是躲在战壕里的,子弹把沙包打烂了不少,对那些头都不露的清军也没有造成什么杀伤,最后双方都动了火气,成了机枪对机枪的单挑。格林炮在和马克沁的对决中显示了先天的不足,好几门都因为士兵手柄摇的过快,卡壳或者炸膛了,还伤了一个炮手。俄军见得了势,更是把子弹下雨一般洒向清军战壕。

负责前线指挥的是孙明祖,武职在战场升官快,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他已经由武备学堂没毕业的学生保举到了正五品的守备了。看到战场这个乱劲,他暗暗叫苦,城头上钦差大人和各位提督、总兵都在观战呢!这些兵不是毁自己吗?前途怕是不太光明了#蝴急忙命令炮兵压制俄军机枪的火力。

六磅格鲁森速射炮掀开挡在炮口前方的隐蔽物,从暗堡里“通、通”地发射,七门炮各自打了五、六发炮弹。居然无一命中,四挺马克沁安然无恙,只有几发误炸了俄国骑兵,让战马一阵乱蹿,几乎冲垮了俄军步兵。甘军炮兵的打击产生了副作用,炮位暴露以后。引来俄国炮兵的报复,幸好俄军火炮的口径太小。打不穿沙子、水泥几乎按照一比一的比例建造的暗堡,但还是让这些炮兵被震地头晕眼花,速射炮也暂时哑火了。

庄虎臣和几个统兵将领都是看得连连摇头,士兵训练水平真是太差了。要说勇气也算有了。起码没有战场逃跑,全军崩溃,而是坚持和敌人对射,估计如果洋兵冲到阵地上,他们和俄军白刃相交的胆量恐怕都有了。但是效果可就真够难看了,伤亡倒不大,俄军地火炮威力不够,无法对坚固掩体造成实质性的破坏,而且平射武器对战壕的杀伤力也非常的有限。可是看看清军自己地表现,长官还没下令,就开始乱放枪,而且格林炮还没打多一会,居然就有几门自己就哑了。炮兵就更够戗了。三、四十发炮弹连洋人机枪地毛都没摸到,反而又被俄军火炮压制了。

马福祥是甘军的人。看了甘军的表现,脸都红了,急忙道:“大人,开炮吧,洋人太张狂了!”

庄虎臣白了他一眼道:“没有大炮就不会打仗了?鬼子的人比咱多吗?枪比咱好吗?下面的人格林炮、速射炮那都是摆设?有阵地做依托,还需要重炮来解决问题!没用的东西!”

庄虎臣平日对兵将很少说难听话的,马福祥又是火暴脾气,经不得激!当时脸红的能扮关公!急忙道:“大人下个令,我带马队去砍了这些洋毛子!”

庄虎臣瞪了他一眼道:“一点都沉不住气,能成什么大事?”

庄虎臣现在还真的是不着急,有城头和山谷这些大炮,可以说战场地主动权就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想什么把这些俄军吃掉,只要这些大炮一阵乱轰,即使准头不济,拿炮弹砸也把下面的山谷砸烂了。娘子关、固关、旧关的城楼都是几经改造,德国工程技术人员帮着修建的,上面大炮林立,山谷就没有打不到的死角。这些日子又把战壕加固了,刚才俄军炮轰了半天,也没造成多大地伤害。就当这些清军是不争气地男足了,俄军这么好的陪练哪找去?

俄军地机枪、火炮打了半天,看看清军阵地已经被炸的稀巴烂,而自己的炮弹和机枪子弹带的都不是太多,经不起糟践,瓦西里上校就挥舞着战刀,下了进攻命令。

冲锋号响起,军鼓敲的人心发慌,俄国步兵在炮兵的掩护下,发起了进攻。这次清军倒是没有乱放枪,都被俄国炮兵压的抬不起头,还怎么开枪?俄军先是小跑,然后就变成了狂奔,嚎叫着冲向清军阵地,“乌拉”之声喊的震天响。

冲在最前面的人猛然发现那些破碎的鹿砦、拒马后面竟然还铺设了七、八丈宽的铁丝网,而且在整个阵地前面到处都是,想绕都绕不过去。前面的一犹豫,脚步就停了,结果后面的还在蜂拥而至,直接把前面的俄军步兵给挤到了铁丝网上面,这些铁丝网可不是普通的东西,都生满了倒刺,并且因为在仓库放了太久,又不注意防潮保护,都生满了暗红的锈,人被挤到上面,就好象是蜘蛛网上被捕获的飞虫,除了哭喊,就没的办法,锋利的倒钩直接撕开了皮肤,挂在肉上,一扯就是血肉模糊的一片。挂在上面的人想前进,脚下却有没有着力点,踩在伏地铁丝网上,脚上当时就被扎透了,想要后退,更是不可能,后面的人潮水般涌来,前面的人被踩倒,随后又有跌倒的人压上,惨叫连连。俄国人体重大,身体不够灵活,人的密度又过于大了,铁丝网上沾了不知道多少人。清军一看炮火停了,就又都探头探脑的窥视俄军,一见有便宜,立刻枪就响起来了,战壕里还有些义和团的人当了辅助兵,帮忙搬沙包重新构筑掩体。铁丝网离战壕不过十几、二十丈,俄国士兵个个驴高马大,又是人挤人。人挨人,比靶场的枪靶子好瞄准多了,清军一阵乱枪当时就有一百多被撂倒在铁丝网前面。

几门被压的抬不起枪口地格林炮也开始响了起来,火焰镰刀把挂在铁丝网上动弹不得的俄军切成了几断,十一毫米口径的子弹真是太狠了,往往一颗子弹就穿透几个人。而且中弹的人肢体立刻就被切掉,不象步枪打上去就只有一个圆洞。格林炮的名字真是贴切,这个东西哪里还算是枪啊?

俄军的马克沁在后面干瞪眼不敢吭声,如果想打击清军,那子弹首先就要穿透这么俄国士兵地身体。等到能打着清军的时候。俄军恐怕也就自己人报销干净了。

俄罗斯士兵地勇气终于被弹雨浇灭了,后面的兵一声叫喊,转身就跑,只把那些挂在铁丝网上的可怜虫留给清军当靶子打。这些甘军的士兵有便宜哪肯放过?不多一会,那些惊天地泣鬼神地哭喊声就停歇了,铁丝网上残肢断臂随处可见,很多士兵被格林炮豁开了肚子,肠子和其他内脏满地流淌,已经一个活人都没有了。

城头上庄虎臣这才脸色稍微好了些。古明阿一见钦差大人心情好转,急忙道:“大人果然高明,这以战代练地方法可谓打造雄兵之不二法门。”

庄虎臣笑道:“当兵的不见见血,那还算什么兵?可惜这仗打的还是取巧,价值不大!”

马福祥听见这个话。觉得大对脾味。急忙道:“大人,我带骑兵和鬼子骑兵见个高低!这样对士兵的勇气有锻炼价值!”

庄虎臣对他就是一脚。笑道:“滚蛋,你凑什么热闹?打仗不英勇,那是假把势!打仗就只知道拼命,那是傻把势!你他娘的去天桥学三年艺,再到老子这里卖弄!”

周围人都是哈哈大笑,把马福祥弄了个大长脸。

庄虎臣突然正色道:“好了,打的差不多了,不和这些俄国鬼子玩了,命令所有大炮,对着俄国军队开炮!”

刘光才高兴道:“好!让这些鬼子知道知道,咱大清的炮也不是吃素的!”突然又想起什么,问道:“大人,那些狗汉奸怎么办?一起修理得了!一只羊也是赶,一群羊也是放,捎带手的事儿!”

庄虎臣冷笑道:“你急什么?又飞不了他们!先把洋鬼子调理舒坦了,再说他们地事

杨士琦走到他跟前,轻声问道:“大人,和议在即,对洋兵下这样的死手,怕是对议和不利吧?大人不是一直优抚联军的吗?我看,有个意思也就罢了!”

庄虎臣鼻子一哼道:“不把这些鬼子打疼了,他肯和你好好的谈判?不把他们打的下辈子提起娘子关就尿裤子,这个和怕是难议。”然后高叫道:“听我号令,瞄准俄军,开火!”

瓦西里上校看见自己地士兵一次冲锋就损失了三百多,而且连个伤员都没有,心里冰凉,这些清军下手也太毒了,真不愧是鞑靼军队啊,有点当年蒙古大军西征时候地狠辣劲儿。但是更加火冒三丈,如果不能消灭这些鞑靼人的步兵,怎么有胆量回去见正暴跳如雷地阿列克谢也夫将军,他还不把自己枪毙了?俄军里上司杀下属和杀条狗基本上没什么区别。

瓦西里命令炮兵准备,一定要用炮火淹没了这些象土拨鼠一样躲在地洞里的鞑靼人,突然一个俄军士兵惊恐的叫道:“上校阁下,你看,鞑靼人的大炮!”

瓦西里急忙抬头,只见城头上两门小号水缸粗细的要塞炮已经缓慢的调转炮口朝向了自己这边!

瓦西里急忙大叫道:“通知全军,撤退!”

旗手急忙挥动军旗,号手也吹起了撤军号。

马福祥急忙叫道:“大人,鬼子要跑!”

庄虎臣冷笑道:“跑?怕他是来不及了!”

“轰隆”,要塞炮那可怕的吼叫让城头的人都觉得脚下山岭都在颤抖,紧接着,几十门各种口径的火炮开始演奏起狂热的铁流交响曲,满天的炮弹朝着惊恐万状的俄军砸去。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中国军团(下)

城头上的大炮几乎是同一时间就开了火,山谷里爆炸声不绝于耳,俄军整齐的步兵队列从城头上看好象是癞痢头一般,一炮上去就秃了一块。俄军如同没王的马蜂四散奔逃。瓦西里上校也顾不得回去被枪毙的问题了,抢了匹战马就往山谷口跑,侥幸还活着俄军骑兵也都催马往山谷外面逃窜。谷口那里是巴恩斯率领的“中国军团”占据,他们一看情势不妙,也急忙往外跑,井陉古道本就是不容车马并行,山谷口又是最狭窄的地方,哪里能容得那么多人往外挤?俄军骑兵不管不顾的向前跑,英军的“中国军团”哪里肯让路,还是堵在谷口,但是他们显然比俄军有纪律,有层次的往外面跑,而没有把路堵死。被大炮追着屁股打的俄军骑兵一看前面过不去,也真是急了,战马直接就踏着英国兵就冲,几个“中国军团”的士兵立刻就被战马踩在蹄子下面,有几个更狠的哥萨克,马刀都抽出来了,只要挡路的,上去就砍。

巴恩斯少校也被人砍了一刀,要不是旁边一个士兵眼明手快扯了他一把,起码一条胳膊就没有了,即便有人相救,肩膀还是被划开了一道口子,血刷的就流了下来。中国军团的士兵没想到会被俄军给打了,当时也顾不得跑了,平端着马丁尼-亨利式来复枪,雪亮的刺刀直接对着俄国骑兵就戳了过去,战马立刻倒下,有几个人半跪着向继续朝山谷冲击的哥萨克骑兵开枪。促不及防的俄国骑兵立刻就躺下五、六个。哥萨克骑兵腹背受敌登时就疯了,纷纷举着雪亮地马刀冲击,战马的飞驰让“中国军团”的射击速度也有些跟不上了,这些哥萨克一冲到人群中,挥舞马刀就是一阵乱劈,十几名“中国军团”的士兵被砍倒。但是俄军骑兵的速度也降低了下来,随即被其他人或是射杀。或是用刺刀挑落马下。

眼看冲过来的俄军骑兵越来越多,巴恩斯少校也是怒火中烧,直接就命令机枪开火。两挺马克沁“堂堂堂”地叫了起来,歌萨克骑兵立刻倒下一片。居然比清军大炮下伤亡的还要多。清军地炮火基本上都被俄军步兵承受了。骑兵跑的快,而且和英军过于接近,这些清军炮手都知道自己那两下子,既然钦差大人没说要杀这些汉奸,那还是尽量少往谷口开炮的好。

城头上庄虎臣一摆手,旗帜开始挥舞,大炮见了旗语,停止了咆哮,但是山谷里的回音还是清晰可闻。马福祥笑着指着谷口道:“怎么洋鬼子和汉奸打起来了?”

李永钦笑道:“这叫乌龟砸了王八蛋。不认识自己人了呗!”

庄虎臣也看得想笑,这战场变化也太戏剧性了,下面俄军和英军都杀红了眼。哥萨克骑兵发疯一般冲击“中国军团”地队列,而这些英军打扮地中国人,则是一排排半跪着打完弹仓里的子弹。然后有序的后退装填弹药。下一排继续射击,打完了子弹他们又后退。其他人填补上来。还有几名机枪手,主射手开枪,副射手托着帆布子弹带输送着弹药,打的有章有法,有条不紊。庄虎臣越看越觉得奇怪,怎么联军就能自己打起来,而且看上去似乎有杀父之仇的感觉似的。

庄虎臣不知道的事情多了,这些“中国军团”成立的目的就是为了防止俄军对威海卫下手,士兵平时训练地时候假想敌就是俄罗斯人,打的靶子都画成俄国大鼻子。而且“中国军团”在进攻天津的时候还和俄军结下了梁子。在杨村的时候,俄军曾经错把“中国军团”当了清军,开炮打死了五个香港来的号手和翻译,连带倒霉地还有和“中国军团”同行地美国兵,他们更惨,死了二十三个。林雷刚才俄军又砍翻了几个“中国军团”的士兵,连巴恩斯少校都被砍了一刀,长官、袍泽无端被杀,那还不报复?这些穿着英国军服地中国人拿出了平日的训练水平,把俄国骑兵当靶子打,反正天天练的就是打俄国佬,今天就当是实弹演习了。俄军也够点儿背的,先是被清军几十门大炮轰,好容易拣了条命,现在又被这些“中国军团”又是排枪,又是机枪的打,转瞬间又有一百多骑兵没了性命,连瓦西里上校也被三把刺刀挑下马,几个愤恨的士兵把他捅成了马蜂窝,现在他再也不用担心回去被将军枪毙的问题。俄军骑兵只有最初五、六个人在英国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踩着“中国军团”士兵的身体逃出山谷,其他的基本上被消灭干净了。

刘光才渐渐看出了门道:“大人,这些汉奸有两下子,老毛子不是对手。”

庄虎臣越看越觉得这些人的训练水平确实不凡,马福祥他们在天津吃了这些汉奸的亏,也不算冤枉,俄军骑兵战马速度很快而且骑术都相当好,可是任他们如何冲击,“中国军团”的士兵都是面无表情,机械的完成着填弹、射击、后退、再填弹、再射击的过程,似乎前面冲过来的不是举着钢刀的骑兵,而是打靶训练一般的平静,表情冷漠的没有半点生死相搏的感觉。

三个营的俄军步兵被城头上大炮一阵乱炸,现在胳膊腿还齐全的不到四百人了,这些人也是急着逃命,一看前面骑兵被英军阻击,而且清军的炮火也停了,他们也纷纷冲过来给骑兵助战,但是对于骑兵来说几分钟的路程,他们足足要二十分钟才能跑到,等他们到了可以和英军对射的距离,骑兵已经报销干净,俄军步兵自发的排成阵列和“中国军团”进行排枪对射。

城头上庄虎臣一直微笑着看这场闹剧,李永钦道:“大人,鬼子打得差不多了。该轮到这些汉奸了,***,看见这些数典忘祖的东西,老子就有火!”

庄虎臣用手向下一指道:“这样地场面,怕是八辈子也难得看见一回,让他们慢慢打。本大人要看大戏!”

古明阿谄媚的笑着搬来一把沉重的核桃木太师椅,累得呼呼直喘道:“大人。您坐着看!”

庄虎臣笑着对他微微一点头,一个亲兵送来一个泡着酽酽的洞顶乌龙的宜兴紫砂小石瓢。庄虎臣抿了一口,悠然道:“嗯,天已经凉了。乌龙茶暖胃。不错!”

庄虎臣带着大营众将坐在城头观山景,下面“中国军团”和俄军打了个乱纷纷。两边的人数大致相当,但是俄军地训练水平虽然要比清军好得多,可是和这些穿着英国军装的中国军团比就差远了,而且他们还有马克沁机枪助威,没多大工夫,俄军步兵就吃不住劲儿了,开始向后跑,但是他们忘记了。后面离清军地阵地就不远了。甘军开始捏这些烘熟的软柿子,洋枪、格林炮、格鲁森速射炮一起开火,打的这些残兵败将鬼哭狼嚎。可怜这些俄军三个营一千多人,只逃出去区区六个而已,其他的全部命丧娘子关。

巴恩斯少校看着俄军全军覆没。心情好了许多。突然想起,打这些俄军地人和自己也是敌人啊!连忙下令。赶紧往山谷外面跑。

庄虎臣看他们准备逃跑,冷冷一笑,懒洋洋地对旁边的信号兵点了点头,“通、通”两发信号弹飞上了天。“中国军团”的士兵刚刚跑到山谷外面,两侧山体上的炮弹就雨点般落下,跑的快的士兵直接就被炸碎了,其他人转回头又逃回了山谷。就这么一泡尿的工夫,已经有五十多个人被炸死了,受伤的还有四、五十,加上刚才和俄军对射伤亡的五十多人,现在“中国军团”伤亡已经接近一半了。巴恩斯少校现在身上地汗毛全都炸了起来,肩膀上的伤也感觉不到疼痛了,方才那一阵炮,听声音起码有二十门同时开火,再看看清军阵地上,还有城头上,加在一块估计有一百多门炮!自己手里的几个人,一门炮打一个人,那还有漏网的,一门炮打两个,那就不够数了!巴恩斯暗骂西摩尔中将,你是吃坏了什么还是喝大了?让自己带人给那些杀不完的俄国佬解围,现在可好,被围地人全报销了,解围地估计也都完蛋!

巴恩斯少校有股子约翰牛的狠劲儿,反正也逃不出去了,干脆就拼了#蝴对着“中国军团”地士兵用蹩脚的中文叫道:“英勇无敌的士兵们,现在我们已经被敌人重重包围了,我们已经没有后退的道路,我们的敌人是不会允许你们投降的#蝴们会把你们这些人当作叛国者统统砍头!既然前进和后退都是死亡,那我们为什么不死在进攻的道路上呢?拿出你们职业军人的荣誉来吧!让我看看你们的勇气在哪里!”

“中国军团”的士兵还是那种惯常的面无表情,只是都低沉的吼道:“杀!”

巴恩斯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抽出战刀,指着甘军的阵地叫道:“前进!”

“中国军团”留下十几个人看护受伤的战友,其他人排列成松散的阵列平端着步枪,推着双轮马克沁机枪和小口径的火炮向甘军阵地前进。

他们的举动让战壕里的孙明祖和王天纵大跌眼镜,本来他们是一直看笑话的,俄军鬼子和这些汉奸打的热闹,他们看得过瘾。没想到,就剩下这不到二百人了,居然还有胆量冲击自己的阵地!

陈铁蛋撇着嘴,不屑的笑道:“这些狗汉奸还挺扯淡的!”

孙明祖鼻子哼了一下道:“不知死活!”然后下了命令:“格林炮和火炮准备,所有人瞄准,谁再没有命令就开枪,军法从事!”

“中国军团”的士兵在西洋鼓的节奏伴随下,开始了看起来如同自杀一般的进攻。甘军阵地上的沙包都已经重新码放整齐,士兵都从沙包的缝隙里伸出枪口,就等着这些汉奸和刚才的俄国鬼子一样,挂在铁丝网上的时刻。

巴恩斯举着战刀。走在队伍侧翼,等到了离战壕大约三十多丈地时候,突然他大叫道:“卧倒!”。所有的士兵都趴在地上,枪口朝前,对着清军阵地。两门一磅步兵炮朝清军阵地开了火,两发小炮弹打到了战壕前面。溅起了些沙土。

孙明祖火大了,这么点大的小破炮也敢嚣张?连忙命令炮兵还击。清军虽然准头差。可是胜在炮多,六、七门格鲁森速射炮一起开火,“中国军团”仅有的两门小炮也被干掉了,捎带着那两挺刚才打俄国骑兵的时候叫的欢地马克沁也被炸成了零件。炮手和机枪手被十几发炮弹炸成了肉泥。根本就看不出人模样了。

巴恩斯少校和这些“中国军团”的士兵早就预想到结果会是这样地,连看都不看这些袍泽的下场。随着巴恩斯少校的一声命令,几百人一起开枪,战壕里的甘军也是洋枪、格林炮响个没完。但是这次就不象打俄军那么顺当了,这些人都是趴在地上开枪地,从沙包缝隙里只能隐约看到半个脑袋,清军枪法又烂,距离又比较远,根本就是瞎浪费子弹。

而“中国军团”这里地集火齐射。居然能达到每分钟十五发的速度,二百多人同时开枪,格林炮竟然压制不住,还被他们从机枪眼里射进去了几分子弹,打掉了三个格林炮的炮手。

孙明祖真是觉得丢人丢大了。亲自抄起一支步枪。从沙包缝里伸了出去,几乎都没看见他瞄准。“砰”的一声响,对面就有一个“中国军团”的士兵脑袋被穿了个洞,当时就死得透透的。

“打得好!”战壕里的士兵大声的叫着,但是有几个人兴奋过了头,把身子直了起来,立刻就被对面射来的子弹击中。王天纵大叫道:“快给抬下去!都不许露头,想找死啊?”

陈铁蛋气乎乎地道:“都给我开炮!炸死这些混蛋!”

格鲁森速射炮又响了起来,开花弹里的钢珠在半空中洒落,不少“中国军团”的士兵当场就被炸死。巴恩斯眼见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步枪无论如何是不能对抗大炮的,蓝色地眼珠渐渐黯淡下来,变成了死灰色,他把牙关一咬,蹦了起来,大叫一声:“勇士们!跟我冲!”

六、七十个没有受伤地“中国军团”士兵,都是从地上一跃而起,向前冲去,但是没跑几步,就遇见了把俄国人死死缠住的铁丝网,上面还到处是俄军地尸体和断臂残肢,血肉模糊的让人看了就想呕吐。他们用刺刀挑,用战刀砍,但是对这些反复缠绕的蛇形铁丝网没有一点办法,他们一直在徒劳无功的试图冲过这些讨厌的障碍物。

孙明祖一看机会来了,英俊的脸上扭曲出狰狞的笑容,大叫道:“准备”射击两个字还没出口,陈铁蛋抓住了他的胳膊,焦急道:“先别急!”

孙明祖肩膀一晃,差点把陈铁蛋摔到地上,他恼怒的看着陈铁蛋道:“都什么时候,你还开玩笑?”

陈铁蛋苦笑道:“谁和你开玩笑?你回头看看!”

孙明祖扭回头看见城头上又是一阵旌旗翻卷,这是庄虎臣设定的旗语,他看了以后,长叹了一口气,回过头对士兵道:“都别急,这些汉奸不开枪,咱们也不开,钦差大人要活的。”

一个士兵接茬道:“是不是和原来一样的赏?一个活的一百两?”

孙明祖瞪了他一眼道:“这些狗汉奸值那么多银子吗?”

陈铁蛋皮笑肉不笑道:“大人只说要活的,残废的也算活的吧?”

孙明祖还没明白过来他什么意思,只见陈铁蛋从沙包的缝隙里深出了枪口,“砰”的一声响,一直举着战刀指挥着“中国军团”的巴恩斯少校惨叫一声,抱着小腿就躺到了地上。

城头上,庄虎臣也看了好一阵子,有点腻了,打了个哈欠道:“这几天真累啊!”

刘光才问道:“大人,这些汉奸怎么办?”

庄虎臣笑了笑道:“我看他们子弹怕是也不多了,封锁住山谷,饿他们三天,我就不信他们不投降!”

古明阿笑道:“大人用兵神鬼莫测!厉害!”

庄虎臣也不搭理他,对刘光才道:“注意防范鬼子的援兵,如果有来支援的,外围的火炮把他们打跑就算了。”然后伸了个懒腰道:“真是好累啊!我要去睡觉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惊天阴谋

庄虎臣这几天懒得很,没事的时候就在大营里睡觉,睡醒了无聊,就找几本话本书看看消磨时间,连前线送来的捷报都不想看。那些“中国军团”还剩下几十个人,被困在山谷里进退两难。联军倒是派过两拨援兵,先是廓尔喀人故伎重施,又从山上小道偷袭,不过这次他们踢到铁板了,山上的防线改了三道,而且庄虎臣把压箱子底的两挺马克沁调到了山上,两边小道一边一挺,防线附近的树木都被砍伐干净,这些尼泊尔黑猴子老远就被人发现,五子洋枪、格林炮、马克沁一起乱放,没多一会,这些廓尔喀人就丢下了几十具尸体,屁滚尿流的跑了。

瓦德西大帅无奈,只好又派出一支由德、法、英三国军队组成的救援队伍,结果才到山谷口,早就严阵以待的两侧山体上的炮兵一阵乱轰,把他们打的鬼哭狼嚎,抱头鼠窜,又死伤一百多。

联军在娘子关前寸步难行的状况,被华洋记者大肆渲染,庄虎臣的名声一日大似一日,瓦德西现在和西摩尔成了难兄难弟,两任的联军统帅都成了大笑话。正在瓦大帅进退失据的时候,国内又传来了爆炸性的新闻。德国中校舒瓦茨的一封信被《泰晤士报》通篇刊载,信的内容首先是赞扬了庄虎臣对联军俘虏的非常人道的优待,这些都是在西洋报纸上写滥的东西,但是后面的内容就让德国百姓震撼了。俄国军队自从在大沽口登陆后,仅仅两个月的时间屠杀和平居民数十万,老人、妇女和儿童均无法幸免,塘沽本来是个有五万人的城镇。俄军来了以后成了一片废墟,无所不取地抢劫和盲目地破坏,他们靠疯狂地掠夺和抢劫支持和补充他们的军需。从军械火药到金银财宝,从大米白面到蔬菜家禽,从牲畜车辆到衣物。无一不在他们抢劫范围之中,颐和圆被俄军有计划的洗劫,每一件值钱的东西都被拿走。日军则专门选择最富有的王府和户部这样地地方,所有敢于反抗的人或者是家里略微有点财产的人都被当做义和团杀掉。日军的屠杀经常是毫无军事目地,甚至把几个人捆成一排,仅仅是为了试验一颗子弹到底能穿透几个人,其他国家的军队在他们的煽动下。也开始了盗窃和抢劫,甚至对和平居民也进行了杀戮,并且杀戮的对象是完全不确定地,很多教民家里也被抢劫和屠杀,并且破坏了明朝作为科举考场的高塔,目的竟然只是为了取下那里的木头来做燃料

《泰晤士报》在德国也有发行,这样的报道对于德国老百姓的震撼简直是如同晴天霹雳,在他们心目中。英勇无畏而且文明的军队居然被日本和俄国这样的野蛮人给蛊惑成了一群强盗、小偷和屠夫,并且无耻地破坏文物。虽然德国政府在最短的时间就把这些报纸全部收缴,但是还是有不少已经散发了出去。德国百姓愤怒了,街头游行的队伍打了这样的旗帜“交给你们的是好孩子,还给我们的是强盗!”

法国也开了锅,本来法军被俘的事情就给现任政府很大的压力,《费加罗报》也来凑热闹,记者罗蒂以很大的篇幅报道了俄军和日军的暴行,并且隐晦地点到现在法国军队的纪律也败坏到了极点,而从俘虏营发出的亨利少校的信更是重磅炸弹。他直截了当的介绍了法军在中国参与地抢劫和屠杀行为,并明确地点出士兵是受到俄军和日军行为的刺激才做出了这样地举动,并向上帝忏悔自己所犯下的罪行。

英国也没好到哪里去,《泰晤士报》驻北京记者莫理循在报道里公开呼吁英军不要再受瓦德西的指挥,因为德国已经堕落成和俄国、日本一样的野蛮国家。瓦德西放纵德军在北京附近的抢劫活动。并且向士兵下令,只要遇见中国人。不管男、女、老、幼,一概枪杀!莫理循在报纸上说,当年戈登爵士组织的“常胜军”,因为李鸿章野蛮的杀降行为而愤然和清国政府决裂,并从此不再帮助李鸿章攻打太平天国,在那个时代,我们是文明人,可是现在,文明人居然是拖着辫子的鞑靼将军庄虎臣,是他仁慈的优待了各国俘虏,而我们大英帝国的军队正在帮助一些阴谋分割清国的野蛮人!我们出兵遥远的东方本来是要保护那些被义和团屠杀的教民,但是看看我们现在在做什么?我们在帮助日本和俄国这些大英帝国最危险的敌人去抢劫、屠杀这些翘首企盼我们来保护的可怜人!

西洋各国的报纸连篇累牍的刊载着这些消息,而且新的素材不断的被爆料。林雷各国政府的威信降低到了冰点,民间反战情绪高涨,在野党更是拿这个当武器,要求政府集体辞职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梵蒂纲的教廷里,更是有人提出要重新组织十字军,讨伐那些野蛮的俄国和日本人,把教皇吓的半死,算了吧,还是别惹祸了!现在的教廷还有那个能力吗?教皇要求北京的法国籍主教樊国梁马上联系公使团,切实保护教民的安全。

在北京的公使团压力空前,国内政府严令立即和清军停火,并要求约束军队的行为,恢复占领区的秩序,不得再给这些记者们提供口实。参加联军的各国本来大半就不同意攻打娘子关的行动,现在更是纷纷要求撤军,瓦德西也真是无可奈何了,打又占不到便宜,徒然损兵折将,但是现在退回北京,那面子就丢大了,干脆就把军队全部龟缩在大营里。

联军不进攻,庄虎臣自然也不会傻到出兵去打,再偷袭联军已经不可能了,现在瓦德西也把侦察兵放出了几十里。这两天有几次小规模的遭遇战,都是发生在双方的侦察骑兵之间的,互有伤亡,不过损失都是微乎其微。形势比人强,瓦德西见占不到便宜。干脆就故做大方,宣示各国记者,鉴于清国主动作出地退兵至娘子关的举动,联军对此有限度的表示欢迎。并做出相应回复,如清国军队不主动进攻,联军也将不再深入东天门一线。从联军大营到东天门作为缓冲地带,成为非军事区。

当杨士琦把瓦德西的讲话内容告诉半躺在床上的庄虎臣时。他只是平淡地笑了笑道:“仗打完了。”

杨士琦面无表情道:“钦差大人,这还有份电谕呢!”

庄虎臣看了看那份电报稿,随手给扔了,不屑道:“早就猜到了!”

这份电谕是以光绪的名义发的,要求庄虎臣“退驻晋省”、“万不可开衅”、“如彼兵来扑,必不可还击”。

庄虎臣冷笑道:“打我还不能还手?笑话,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杨士琦也笑了笑道:“幸亏朝廷一向反应慢,这要是早来个十天八天。还真麻烦了,正打着仗的时候,来这么个东西,怕是军心要动摇了。”

庄虎臣披上衣服,下了床,摇摇西洋暖壶,还有多半瓶开水,往茶杯里续上点,又点了根烟,才慢悠悠道:“怕是洋人又给朝廷施加压力了。那些大人们都给吓住了,哼,现在洋人除了议和还能怎么办?”

杨士琦笑道:“大格格这次功劳不小,那个洋记者莫理循把瓦德西骂地狗血淋头,听说德国人现在把英国人恨的牙痒。”

庄虎臣喝了口水道:“让他们狗咬狗吧!都不是好东西!”然后突然想起那个汉奸部队。问道:“那些汉奸处置好了没?”

杨士琦笑道:“放心吧。都按你的吩咐办妥了,全部去山上给阵亡将士修庙宇当苦力去了。十个咱们的人看守一个,保证连个苍蝇都逃不掉。”

庄虎臣满意地点点头道:“嗯,受伤的给他们治治,好胳膊好腿的都别让他们歇着,不能太便宜他们了。”

杨士琦疑惑道:“大人既然不杀他们,必然是要留下来用,又何苦费劲消遣他们?”

庄虎臣笑道:“我这叫劳动改造,不触及皮肉又如何能触及灵魂。”

杨士琦被他说的直发愣,但是也懒得去问这些,又道:“大人对下面的事情如何安排?”

庄虎臣道:“西安那边汤竟轩和寿元报告,说是朝廷有意思让我去上海促李鸿章的驾,尽快到北京议和。”

杨士琦盯着他道:“大人是个什么打算?”

庄虎臣背着他,眼睛看着窗外道:“洋人在战场上拿不走的,谈判桌上也别想拿走!”

杨士琦叹了口气道:“大人想过没有,举国皆败,惟大人独胜,能有多大作用?”

庄虎臣转过身,严肃的道:“是没多大作用,但是起码让洋人知道,中国不是西瓜,不是哪个人想切一刀就能切地!”

杨士琦表情也沉重了起来:“大人,你去议和,能地不割一寸,款不赔一两吗?”

庄虎臣想了想道:“地是一寸都不能割的,但是款怕是不赔些这个和是议不成的,拖的越久,百姓受的摧残就越大。”

杨士琦苦着脸摇头道:“大人,议和的事情你去不得!”

庄虎臣淡然一笑道:“莫非又有什么凶险不成?来娘子关前,杏城兄,你可快把我吓死了!”

杨士琦苦笑道:“性命之忧应该是没有,朝廷既然让大人去议和,怕是今后还有重用!”

庄虎臣看着他的表情觉得有点奇怪,问道:“既然这样,那还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我去议和不对吗?别的不敢说,要说对西洋各国的了解,怕是朝廷上比我强地还不多,希望有我在,多少还能为这老中国保留些元气。”

杨士琦点头道:“大人学贯中西,若论打仗、洋务朝堂无出大人之右者,大人智计百出,但是那都是阳谋。朝堂的事情可大半是摆不上台面的阴谋啊,这些鬼蜮伎俩不在朝廷泡个十年二十年,那是搞不清楚的。大人可知道,这次是谁举荐地你?”

庄虎臣看他神色,觉得似乎是有大问题了。忙道:“听说是荣禄。”

杨士琦鼻子哼了一下,冷笑道:“朝堂诸公中,聪明莫过于荣中堂。”

庄虎臣听他话语里带着讥讽,问道:“杏城兄。你再说明白些,别打什么哑谜。”

杨士琦叹了口气,站起身来道:“大人稍坐,我取两样东西给你看。”说罢。转身挑了帘子走了出去。

庄虎臣对杨士琦地判断力还是相当服膺地,知道他往往让人觉得危言耸听的话,却都应验了,更是心絮烦乱。

不多时,杨士琦走了进来,从怀里掏出两张纸,递给庄虎臣一张。

庄虎臣拿过来一看,疑惑地问道:“杏城兄。这玩意你从哪里弄来地?”

杨士琦阴沉之脸道:“大人可知,这是什么?”

庄虎臣用疑惑的声音道:“这个怕是民间村愚蛊惑人心的东西吧杨士琦冷笑道:“这个是洋人的照会!”

庄虎臣白了他一眼道:“你就瞎扯吧,有这样地照会吗?就没头没尾的四句话?”

这张纸上写着四句话:一、皇帝由洋人指定一地点居住。

二、代掌全国兵权

三、代征全国税收

四、太后归政皇帝

杨士琦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大人可知道,这和西洋十一国开战,就是因为一张擦屁股纸上的没头没尾四句话!”

杨士琦把事情的始末慢慢讲来,粮道罗嘉杰不知道从哪抄来这么几句话,直接就去找了荣禄,而荣禄看了以后就交给了太后,然后太后一怒就下了一封“吾等”要打“彼等”,连敌人都不确切地战书。接着就开始进攻教堂和使馆。

庄虎臣都听傻了,一场牵涉到十一个国家的战争竟然就这么儿戏的发生了?

庄虎臣喃喃道:“难道太后和荣禄就看不出来这个是假的?”

杨士琦冷冷的道:“大清朝聪明无过荣禄的,他拿到手里就知道是假的,可他还是马上就送到太后手里了!”

庄虎臣道:“太后难道不知道这个是伪造的?”

杨士琦无奈道:“太后本来是个精明人,但是贪迷权力是她地死穴!秦始皇、汉武帝难道不是雄才大略?可是一说到长生不老。那就变了傻子。让那些个方士随便骗!太后的死穴就是权力,只要威胁到这一点。她也就是个乡下婆子的本事!”

庄虎臣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但是还是有点奇怪:“那荣禄既然知道是假的,为什么还要拿给太后看?”

杨士琦又是长叹一声道:“这个就是我说的大清朝廷里最聪明的人就是荣中堂的地方。”

杨士琦的讲述让庄虎臣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这份东西竟然是大阿哥地爹载漪炮制出来的,他为了让儿子登基做皇帝,伪造了这份洋人的照会,又买通了荣禄的心腹粮道罗嘉杰,荣禄拿到手以后,立刻就知道是假的,但是当时废光绪几乎都快板上钉钉了,为了讨好载漪这个半拉子太上皇,他还是送到了慈禧手里,而慈禧头一发昏就下了和全世界开战地命令。

杨士琦接着说道:“大人,你想啊,如果大阿哥即位,那荣禄可就是拥戴地头功了!如果他不送的话,大阿哥登基地时候,就是他的死期!可是等到太后宣战以后,他却给李中堂、张南皮、刘坤一分别发了电报,言明和洋人开战实是不智之举,要不然三大总督本来是互相不咬弦的,怎么这次能那么心齐,弄出个什么东南互保?这时候,他已经为一但洋人打赢留退路了!真是进了是荣华,退也可保富贵!这样的好算计,难道当不得大清第一聪明人?”

庄虎臣真是惊呆了,原来这庚子国变,竟然是朝廷的的几个大人一手鼓捣出来的。

杨士琦又道:“那杀德国公使克林德的恩海,原本就是虎神营的人,而当时端郡王载漪就是虎神营的总兵,我敢断定,这杀公使的事情就是他一手策划的!”

庄虎臣还是有点不敢相信,问道:“这个东西你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

杨士琦指着庄虎臣手里那张纸道:“开战之前,朝廷里反对之人不少,太后就把这个东西拿了出来,对大臣道,洋人要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结果就再无人敢反对!纷纷主战!这个东西朝廷的大臣都是亲耳听太后念过的!”

庄虎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本来他是不介意用最不堪的想法来猜测朝廷这些大人的行为,可是这次确实超过了他心理的底限。几个人为了自己那点私利,就让中国四万万五千万人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几百万人死亡,四亿五千万两银子被洋人拿走,这笔债竟然让全中国的百姓还了三十年!

庄虎臣猛一扬手,“啪”的一声,茶杯被他摔的粉粉碎,他咬着牙骂道:“荣禄!载漪!国贼!”

杨士琦冷笑道:“这几天,大家对那几个给英国人卖命的汉奸喊打喊杀!实际上,他们算个什么?真正的汉奸都在朝廷里呢!没有家贼引不来外鬼!”

庄虎臣心都是凉的,原来这场全中国老百姓的飞来横祸竟然是这样的!太后对光绪不满,意图废帝,但是洋人反对。大阿哥的爹载漪就引那些对洋人恨之入骨的义和团进京,而义和团进了北京,自然是不会放过洋人和教民的,德国公使克林德本来就骄横,义和团在使馆前面搅闹,他就命洋兵开了枪,而载漪又暗暗命令虎神营的兵杀了德国公使。又伪造洋人要逼慈禧交权的照会给荣禄,而荣禄就顺水推舟把这份伪造的照会递到了慈禧面前,慈禧盛怒之下命令杀光所有的洋人。结果把联军给勾了进来,酿成这一场大祸!

庄虎臣气的浑身哆嗦,话都说不利索了,只是不停的念叨:“汉奸、国贼!该杀!该杀!”

杨士琦道:“他们都是满人,应该是满奸!这天下由这么几个国贼掌着,能有好吗?我看,这大清朝就是兔子尾巴,长不了啦!大人要及早做准备啊!”

庄虎臣也不说话,只是不停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嘴里还一直念叨着:“该杀!该杀!”

杨士琦拉住了他,把他按坐在椅子上道:“大人先息怒,不要为了一时的怒气乱了方寸啊!”

庄虎臣坐在椅子上,好半天才缓过来,现在恨不得立刻带兵杀到西安,把这些人都砍了。

杨士琦见他平静下来,才道:“大人,你想,荣禄现在保举你去北京议和,他能安什么好

庄虎臣不得不警惕起来,这大清朝廷里水太深了,阴谋简直一个接着一个,不防是不行了!

作者话:庄虎臣携全家老小,以及恶奴陈铁蛋、李贵等敬贺各位读者元旦快乐!

第一百三十八章 正气歌

庄虎臣自打穿越以来,面对当时的人总觉得自己有种智力上的优越感,多你们一百年的知识,还不玩死你们?可是随着越来越多的秘密被揭露,才觉得很多原本以为非常简单的事情后面居然都有那么深的背景。自己所知道的历史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儿,还谈的是什么先知先觉?

杨士琦拿给自己看的两张纸片一张是那张伪造的照会,另外一份就是荣禄给李鸿章的电报抄稿。这些事情在朝堂上几乎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那些军机、大学士人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只有庄虎臣这样在朝堂没根基的才不晓得里面的机关诀窍,没人点拨他,更没人会把这些不能明白说出口的东西告诉他。杨士琦倒是老早就知道的,但是总觉得时机不到,又怕庄虎臣太年轻,做事不老成。就没对他说。在娘子关这段日子,他对庄虎臣早已经是服服帖帖,又听说荣禄举荐了庄虎臣当议和的钦差,当然还是副使,庄虎臣就是个老二命,做正钦差官职和资历都差的太远。

庄虎臣终于明白了荣禄为什么要推荐自己去议和,也明白为什么慈禧居然那么轻易就答应了。朝廷里人才凋零,若说做骈四俪六的颂圣文章,或是填词做诗的人那是不少,但是说到实务政治那自然是个懵懂,尤其是能带兵通晓西洋事物的则是凤毛麟角,李鸿章老了。荣禄也老了,中生代就剩下一个袁世凯是既然能掌兵。又通洋务地,可他的德行让慈禧很不放心,朝廷里现在迫切需要培养一个能镇得住场面地重臣来撑持这个局面,将来代替李鸿章来裱糊这个四面透风的大屋子,划这条到处漏水的破船。

别说袁世凯其人,李鸿章对他嗤之以鼻,连荣禄对他也有些含糊,现在荣禄已经是小醇王的岳父了,翁婿情深。自然要替他打算。更为重要的是,朝堂里现在都知道,皇帝无子嗣,如果醇王生了儿子的话,那肯定是要立为储君的,至于载漪家生的那个大阿哥,怕是议和一过。能留条命就算祖宗有灵了,还想承袭大统,抢荣禄这个还没出世的外孙子地皇帝位置?那不是做梦是什么?为了这个外孙,荣禄也绝对容不得大阿哥即位!

可小醇王性格懦弱,如果袁世凯执掌朝纲,怕是他很难震慑的祝蝴,荣禄清楚,自己活一天,袁世凯就一天不敢炸翅儿,但是要是自己死了。就醇王那两下子,肯定不是这个项城出来的兵痞的对手。

荣禄觉得必须要再扶持一个人将来对抗袁世凯,否则将来有一天他一人独大,可是相当的不妙!但满朝里挑来拣去,也就只有庄虎臣是个既懂军事又通洋务的,并且他对朝廷里的事还是个半懂不懂地,而且又没什么根基,最是合适。

以这次来看,他居然要花大钱谋个甘军提督,提督固然说起来是个一品。但那有什么实权?荣禄是做个十多年西安将军的人,最是明白。粮饷控制在督抚手里,没粮没饷的兵就是摆设,哪里有弄个实缺的藩台、臬台实惠?而且文官也清贵些,将来升督抚甚至进军机也更容易些!

既然他愿意当这个提督。索性就支持了他。将来一旦袁世凯有不臣之心,有庄虎臣这个能打的。兴许能让袁世凯不敢轻举妄动。而庄虎臣僻居西北苦寒之地,很难轻易做大,董福祥在甘肃和新疆那么张狂,可到了北京不也什么都不是吗?难得太后又宠爱他,上次他制止了醇王他们杀洋人俘虏的举动,给光绪也消弭了灾祸,就算太后死了,皇上再次亲政,也不会动遥蝴的地位。但是汉人权力过大,毕竟是很可怕的事情,如果不是满州子弟太不成器,说什么也不会让汉人执掌大军的。

荣禄既想用庄虎臣又想防着他,就动了心思,举荐庄虎臣去参与议和。这个和不管议成什么情况,割地、赔款这些事情自然是少不了的。不管庄虎臣在谈判桌上在能争取,多少也要给洋人赔些个银子地,只要和议一成,庄虎臣在汉人心目里的民族英雄形象立刻就毁了,汉奸的帽子自然就扣在头上,将来就算有一天庄虎臣起了贰心,想造反的时候,也号召不起天下汉人支持,当年吴三桂不就是个例子?大清朝自然还是正朔,自己那个没出世的外孙皇帝位置自然是稳稳的。

杨士琦把荣禄的心思都被猜透了,最后他说的话非常有道理:“大人,方今之时,外臣只有手握重兵才是自保之道,大人只有先求自保,才有进取之阶,以大人之才,三五年时间必能训出数万雄师,凭此实力,纵横天下四百军州谁能阻抗?若大人去议和,必为天下诟病,李中堂不敢行大举,一则性格使然,再则甲午年之败是其二,可最让李中堂担忧的就是《马关条约》!李中堂在日本被人打了一枪,可李二先生是汉奸之说还是弄的天下皆知,哼,一个戏子杨三晓得什么?必然是后面有人唆使若大人去议和,地不割尚有可能,但是不赔款怕是不成,到那时候,汉奸之名必起,大人声誉必然被玷污,将来若天下有变,怕是大人举大事难成

庄虎臣知道他说地有道理,对自己来说,把议和这个差使想办法推掉倒不是什么难事,反正洋人邀请去议和的是李鸿章,又不是自己。林雷然后立刻去甘肃上任,凭借西帮财力作为保障,加上自己的手段,三五年训练出个几万精锐怕是不难,只要把军队训练到“中国军团”这个水平。三、两万人自然就可以把满清朝廷地百万大军扫干净!如果不是为了这个目的,留着那些汉奸做什么?都杀了不是更爽利?这些人如果能收归己用。就是好几十个下级军官地坯子!而且是最好地新兵教练,比洋教官强多了,起码不需要翻译来沟通。

有钱有兵,自然大事可期,但是一切的谋划都必须有民众地支持,“民心向背”这个最简单的道理,自己是非常清楚的,就算满清再腐败,再被天下唾弃。可又有几个人肯跟着汉奸造反?

庄虎臣想明白所有的事情,苦笑了一下,然后下了决心:“杏城兄,我听说过林则徐的一句话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趋避之我虽然不敢比肩先贤,但是我也不能眼看着国家被洋人瓜分,兄台的意思。我全都明白,你就不必再劝我了。”

杨士琦跺脚叹道:“大人是痴人啊!怕是大人有林文忠公之祸,而无他之清名啊!大人现在人人皆称为英雄,何必趟议和这混水以自污呢?”

庄虎臣淡然地笑道:“杏城兄说的对,我就是个痴人罢了。”随即又想了来些事情,又道:“我为兄写了个请功的专折,兄台看看,有什么不妥之处没有,杏城兄本来就有个道员的身份,加上这次的功劳。放个实缺的道台不难,我让赵叔给你开了张五万两的票子,你带在身上,到西安再打点一下。你是聪明人,就别跟我这痴人胡闹了,指省个好地方,上任去吧。”说罢,打开西洋式样地三斗橱的抽屉,取出一张保举的折片。

杨士琦死死的盯着庄虎臣,好象不认识他一样。过了半天,庄重的正了正衣冠,恭敬的一揖到地。庄虎臣被他的举动弄蒙了,急忙扶起他道:“杏城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杨士琦长叹一声。把那张保举他的折子撕了个粉碎道:“罢、罢、罢!大人心怀天下万民。不惜自损声名,我还有什么好说的?”苦笑了一下又道:“我这个聪明人就陪你这个痴人傻一回吧!让我们这两个傻子和痴人去北京走一遭吧!”

庄虎臣和杨士琦相对互相看了许久。两个人的眼窝都有些热了,庄虎臣沉默了半天,在屋子里背着手边踱步边缓缓吟道:“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

杨士琦红了眼圈接道:“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

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

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当最后俩人齐声道:“悠悠我心悲,苍天曷有极。

哲人日已远,典刑在夙昔。

风檐展书读,古道照颜色。”地时候,两个大男人都已经泪流满面了,杨士琦狂生之气又发,大叫道:“拿文房四宝来!”

外面两个亲兵忙不迭的送进来笔、墨、纸、砚,杨士琦笔走龙蛇,在庄虎臣的公案上把这首文天祥的《正气歌》用狂草写了下来,那个羊脂玉为底座,黄金打造的“马上封侯”被他当了镇纸。

他写到得意处,帽子也给扔了,光着脑袋。写完了,看着满意,用嘴叼住大号羊毫,从怀里掏出一方印章,盖了下去。然后哈哈大笑道:“凭此歌,当浮三百杯!拿酒来!”

庄虎臣心头一阵温暖,谁说人是不可以改变的?谁说中国文人无行没有风骨?杨士琦这样典型的中国老派文人,又是习学的帝王之术,现在也肯不求结果的干傻事!只要环境该变,人是会变的,橘生淮南为橘,生淮北为枳!中国有荣禄、载漪这样地国贼,真正的汉奸,也有林则徐、左宗棠、方友升这样为国不惜一死的汉子!但是更多的是那些皓首穷经只求“学得文武艺,售于帝王家”的儒生和义和团、中国军团这样懵懂不知为何而战地人。你可以骂这些人愚昧,这么人无知,可是这些人却是这个时代地主流,希望能有一天,他们在大骂庄虎臣、李鸿章这些卖国贼的时候,真正能拥有民族意识。

应该是可以改变他们地。连杨士琦这种绝对的利益主义者,彻头彻尾地野心家都能改变。那么这些愚昧的百姓就更容易被影响了!只要我们的同胞能真正的觉醒,那么这个世界上还有哪个国家不在他们的怒吼下瑟瑟发抖?

庄虎臣大碗的喝着酒,心里却在感叹,王霸之气真是胡说八道,只有真诚和正气才是影响和改变的他人的最有力武器!

当庄虎臣和杨士琦喝的昏天黑地,说着胡话指点江山地时候,在上海的丁香花园里,李鸿章最宠爱的小妾丁香正端出几样她亲手烧制的江南小菜。

盛宣怀笑道:“夫人您别忙了,你们那里也快点开席吧。菜够多了!”

丁香笑盈盈道:“盛大人怕是担心尊夫人饿着吧?你放心,在我家里不会委屈了她。”

盛宣怀被她打趣,尴尬一笑道:“夫人说笑了,在李中堂府上怎么会饿着我们?”

李鸿章笑着摆了摆手道:“丁香,这里没你的事了,去陪陪那几位女眷,我们这里够了。你们玩你们的,我们爷们说说话。”

丁香和她的侍女罄儿转身告退。

李鸿章指着桌子上地螃蟹道:“现在正是蟹肥之时,都自己动手吧,她们这些女人哪里晓得吃饭的乐趣,怕是一会儿随便填巴两口就又开始打牌了。”

众人都是笑笑,一个抓了一个大闸蟹,用小八件掀开蟹壳剔出雪白的肉。

杨士骧笑道:“好鲜啊!夫人的手艺果然不凡,把那些个名厨都比得没有了。”

李鸿章哈哈大笑道:“他们那些厨子都是做温火菜习惯的了,哪里弄得了这些?不过也怪他们不得,都是宫里出来的。一天十二个时辰,皇上、太后和各位贵妃随时要吃,随时就要有热乎的端上去,也只好弄些温火菜了敷衍,久了手艺就荒废了。”

杨士骧笑着道:“现在洋人和朝廷都已经服了软,这大清的天下还是要靠中堂撑持。”

李鸿章鼻子哼了一声道:“你们别信那个,日本人会有什么好心思?”

这几天,联军和公使团面临着巨大的压力,国内对他们越来越不满。尤其俄国和日本,都快臭断街了。列强都不愿意搭理他们,现在各国普遍的说法就是西洋文明之国家被日本、俄罗斯两个野蛮国度给带坏了!

俄国现在吃不住压力,主动提出西洋各国都撤出北京,并且保证清国皇太后地安全。日本更是夸张,派了兵保护紫禁城。当官的告诉这些日本兵。谁敢进入皇宫的,杀头没商量。现在成了慈禧的看门狗。其他各国也纷纷要求部队不得再骚扰中国百姓,市面上渐渐有了人气,有些胆大的商人竟又开门做开了生意。琉璃场的古董商人前些日子被联军抢劫,受了些损失,这几天马上就捞回了本,这些傻鬼子除了金子、银子认的清楚,哪晓得什么字画、古玩的价值?这些古董商人仨核桃俩枣的价钱就收购了大批的珍贵文物,以前受地损失不但补回来了,还有大大的赚头。

盛宣怀一边吃着螃蟹一边问道:“中堂现在是个什么意思?太后前几天的电谕可是说了,议和之事授予中堂全权,朝廷不为遥制!朝廷现在把大清的命运已经托付给中堂了。”

李鸿章用筷子夹起一块最喜欢吃的鲈鱼,仔细品了品道:“嗯,要说鲈鱼,自然还是松江地最好!又鲜又甜,没有半点腥味,清蒸最是合宜!”

杨士骧也接着问道:“依中堂地意思,这个和您老人家到底是去议还是不去?”

李鸿章放下筷子,冷笑道:“我不去,谁去?朝廷里那些个东西,哪个能上得了谈判桌?当年那个洪钧还是出过洋的人,号称知西北地理,结果在俄国地时候偷偷买了张地图如获至宝!不承想那是俄国人诓他入彀的!结果被英国人找上门来,问他为何私自将土地割让给俄国人?害的英国不得不在尼泊尔边境增兵防止俄军入侵!”

盛宣怀一听他说了洪钧。当时就笑地直咳嗽,半天平复过来道:“这位咱大清的驻西洋四国公使。同治七年地状元,现在乐子大了,他人虽然死了,可故事还没完,他那个小妾居然在北京八大胡同高张艳帜,打的旗号就是状元夫人!据说恩客如云,生意好得不得了!这位状元公怕是做梦也没想到,死了以后居然还被人戴了绿头巾!”

一群人都是笑的喷饭。

李鸿章笑了半天,突然长叹了一声。让满屋人立刻安静了下来,只听他幽幽的道:“这大清国人才凋零,文武均是蠢材!国家无人,如何能御敌?偏偏这些废物还好为大言,这次和西洋万国开战就是例子。”

杨士骧安慰道:“中堂不要过于伤怀,人才吗,只要认真简拔。还是有的,比如那个庄虎臣就是个文武兼备的,又是咱们两淮子弟,我看就不错。”

李鸿章点头道:“这个庄虎臣倒是个好样的,又是我两淮军中子弟,这一点殊是难得!你那个弟弟杨杏城都把他夸的如同神仙一般,就差说他能掐会算了!”满屋人都笑,李鸿章看着杨士骧道:“这个庄虎臣,我还真的有点想见见他了。”

杨士骧笑道:“怕是过不几天,他就会来拜望中堂了。”

李鸿章疑惑道:“哦?他要来上海?”

杨士骧把嘴里地螃蟹咽了下去。看着李鸿章道:“朝廷委了他做议和的副钦差,估计这几日就到上海了,中堂不是一直说有病不能去北京吗?朝廷就让他来上海促驾。”

李鸿章拍着桌子大叫:“糊涂,糊涂#蝴没来由的趟这趟混水做什么?”

盛宣怀劝慰道:“中堂不要动气,别伤了身子。”

李鸿章用手指点着杨士骧道:“庄虎臣年轻,不懂得朝堂的事情,你弟弟杨士琦应该是个晓事的,为什么也如此的糊涂?这议和的事情就是烂泥塘,沾上就没个好!”

杨士骧苦着脸道:“中堂,这里地轻重舍弟又何尝会不知道?但是如果庄虎臣借故推脱。朝廷必起疑忌之心,今后怕是要有不测之祸!”

盛宣怀大有同感,摇头道:“中堂不必动怒,莲府兄说的不差,汉人本事越大。朝廷就越是猜忌!当年中堂去日本议和的事情。以中堂的地位和声望,还由不得自己。更何况庄虎臣区区一个四品的道员!”

杨士骧阴沉着脸道:“荣禄也算够绝的,先毁其声誉,然后再用其人!用心何其歹毒!”

李鸿章怒气渐消,只是无奈的摇头道:“罢了,罢了,朝廷对汉人永远是既用又防,概莫能外。”

盛宣怀鼻子一哼道:“没有汉臣,怕是几十年前长毛作乱的时候,这大清就成了前朝旧事了!曾文正公和中堂几十年殚精竭虑,才保住大清朝廷,可是朝廷却对汉人如此猜疑,真是让人寒心!”

李鸿章一摆手道:“这些话不要乱说,在我这里说说也倒罢了,要是在外面也说,那是取祸之道!”

盛宣怀端起杯酒道:“中堂,莫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李鸿章清癯的脸上勉强挤出点笑容,也端起酒杯道:“都端起来吧,喝死比气死强!”

几个人都是端起杯子仰脖子一饮而尽,然后都拿着小八件掏螃蟹吃,没人愿意说话,屋子里静悄悄地,只有“戚戚查查”的咀嚼声。

过了好半天,杨士骧想起了一件事情,问道:“中堂大人,上海道找了我好几次,让我替他求求中堂,给他调换个差使。”

李鸿章奇怪道:“这上海道是个肥的流油的差使,抢都抢不到手,他居然还不想干?那他想做什么?当军机大臣?他再熬五十年怕是也不够格吧。”

杨士骧道:“他是被洋人逼的没办法,干不下去了。”

李鸿章更是疑惑:“他干他的上海道,与洋人有什么相干?”

杨士骧笑道:“本来是不相干的,现在不是庄虎臣打赢了仗吗?那自然就有相干了!”

盛宣怀白了他一眼道:“莲府兄,你就快说吧,中堂面前还卖关子!”

杨士骧变把事情的原委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自打义和团闹起来以后,上海租界就不消停,谣言没有腿却比长翅膀的鸟飞地更快。一会说义和团要到上海了,一会又说太后下令杀进租界,杀光洋人,这些洋人吓的魂飞魄散,都想把房产卖了逃回国内。小门小户的好跑,那些大洋行在租界有不少的产业怎么舍得就这么走了,结果都跑到上海道台衙门,说你们清国不是一直想收回租界吗?现在就是机会,把租界的土地便宜卖给你们!上海道哭笑不得,现在租界里地土地价格下跌了一百倍,原来值一万两地房产,现在一百两就买了,即使这样还是没人要!而洋人只肯按照平日的价格打个九折,这可把上海道弄地没办法了,如果这样买下来,那不是亏大发了?但是又惹不起洋人,所以是不胜其烦!干脆想调换个差事,换个地方发财。

李鸿章听完,冷笑道:“这样的废物管他做什么?我平生最常说的就是,世界上的事情惟独这做官是最容易的,一个人连官都不会做,那还活着做什么?自己跳黄浦江算了!莫理他!”

杨士骧点头称是。李鸿章这个话流传甚广,现在连民间百姓开玩笑的时候都说:“你这个人笨的给个官你都不会做!”这大清朝的官只要会上拍下压,多磕头、少说话,勤送礼自然是做起来容易,其他三百六十行都需要手艺和功夫,惟独做官不需要学,会逢迎即可!

李鸿章走到窗子边,拉开厚厚的天鹅绒帘子,看着窗外马路上散发着黄色光芒的洋电灯,悠然道:“我倒是很想见见这个庄虎臣!”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太后要变法

娘子关前线,庄虎臣和瓦德西各自屯兵数万,又都是装备精良,华洋记者本以为一场规模空前的大决战将在此地爆发,最后的结果竟然是草草了之,双方如同天桥卖艺撂跤子的,装模作样的试探两下,然后互相抱拳道:“佩服!”,纯粹的假把势!让这些兴冲冲而来,卯足了劲儿准备采个重大新闻的记者都弄的个没意思。

北京留守的人员和公使团议定了谈判人员名单,联军就把兵撤回了北京和天津,庄虎臣也收拾打点行装,准备去上海了。赵驭德提前走的,“点金钱庄”上海分号即将开张,他这个东家不去看看,也太说不过去了。

庄虎臣安排董福祥的武卫后军和马玉昆的武卫前军各自归建,甘肃绿营也开拔回兰州,武功营回湖北,健锐营和神机营的八旗禁军去了西安护驾,就连马福祥的回回营马队都打发回了甘肃。只留下刘光才的忠毅军和李永钦的晋威营继续守卫娘子关,他们俩人手下本来就有二十个营头,虽然最初也些空额,现在也被新招募的义和团补充齐全了,也是一万多人了,把守娘子关足够用的。

这几天忙着娘子关的善后工作,结果庄虎臣又一次长了见识,高珏大掌柜按照庄虎臣的意思做了一份五百三十万两的报销帐,拿过来后,杨士琦一看就连连摇头。庄虎臣奇怪道:“杏城兄,这个不是按照你的意思搞的吗?”

杨士琦指着上面的数字道:“大人,你看,就凭这一个阵亡士兵三百两的抚恤银子,这个就是大麻烦,凭这一条,御使怕是就要上折子参你了!”

庄虎臣愈加困惑道:“这本来就是三百两啊,这里我可没掺什么水分啊!”

杨士琦苦笑道:“我的大人啊,朝廷里谁会相信死个大头兵就发三百两的抚恤?这比成例高了十多倍,你这是自己找麻烦!”

庄虎臣无奈道:“那该怎么办?”

杨士琦抓过来帐本。拿着狼毫笔,又是涂又是抹。还在上面圈圈点点,又写了不少东西,过了足足小半个时辰,才抬起头,递给一旁看的迷茫的高大掌柜道:“你就按照上面改,总数大致不变,改好了再拿给大人过目。”

西帮这些帐房的效率还真是高,不到半个时辰就又重新验算誊抄完毕,等第二次送到庄虎臣手里地时候。他已经看不懂了。上面写着:和洋兵交战若干次,消耗枪炮弹药若干,武器损毁若干,修复费用若干,被洋人炮火击中仓库,又损失若干,再次采买又花费若干。洋人杀害四乡民众若干,抚恤地方若干,娘子关附近百姓帮助官兵守城击敌,又再次奖赏若干林林总总罗列了几百条,最后总数居然又多出了十万多两,变成五百四十万银子了。庄虎臣把这个帐本颠过来倒过去的看了半天,还是一脑子糨糊,好端端地一笔帐被杨士琦一过手就整成了一本糊涂帐了。庄虎臣看了看,又递给了杨士琦,他瞅了瞅。满意道:“行了,任他谁来看,都找不出毛病了,呵呵,那些御使台的都老爷让他们看,还不是看出一头雾水?”

高珏大掌柜也是赞叹道:“杨大人果然是行家里手。”

杨士琦也是微微一笑,受之不疑的表情。

庄虎臣也懒得问,反正这方面自己也比不了他们俩,专业的问题交给专业人士吧!论起做花帐,庄虎臣还真的是不内行。

这几天。庄虎臣都快喝死了,这些要离开娘子关的人都对这个年轻的钦差有种莫名的依恋,或者说是在战争时期对他依赖惯了,猛然离开觉得特别的不适应。s这两个来月对这些武官们如同做梦一般,对那些原本视如虎狼地洋人。居然是接二连三的打胜仗。庄虎臣的锦囊里似乎有掏不完的妙计,很多战法都是这些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而且赏格之优厚,更是出人预料,现在别说是当官的,就是那些大头兵怀里都揣的鼓囊囊地,回家就可以买几亩田收租子当地主了!没娶媳妇的都开始盘算手里的赏钱除了下聘还能剩几个办酒席不?最后的结果是一声叹息,可惜仗打的时间太短,洋兵也来的太少,要是能再打一场大的,那日子就美了!

不管每个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散伙饭是吃了一顿又一顿,送行酒是喝了一碗又一碗,每个人最后都是喝得舌头都大了,然后抱头痛哭,生离死别似乎也就这样了。战场上结成的感情是男人最看重的!

不管是哪个营头地人,不管家是什么地方的,不管职务的高低,这些人竟然没一个忘记去山顶的庙里给战友的牌位上柱香,没忘和死去的袍泽说两句心里的话,庄虎臣看到这些,心里热乎乎的。君视臣如股肱,臣视君若腹心,君视臣如草芥,臣视君如寇仇。带兵也一样,你把士兵当子弟,士兵把你当父兄,可以不要命的保护你,你把士兵当炮灰,对不起,战场上亲兵戈什哈背后就给你一刀!从这些官兵的眼睛里,庄虎臣读出来地是那种对父兄的感情,尽管这个父兄才是个二十岁的年轻人。

终于该走的都走了,大营里也安静了,杨士琦看着空荡荡的校场,笑道:“好了,都走了,财去人安乐,客散主人闲,大人,咱们也该起行了。”

庄虎臣淡然一笑,没有接话。这里地兵都是自己几个月苦心训练出来地,可以说各种法宝使尽,庙门也拜了,狗洞也钻了,费劲巴拉的给他们换了最好地装备,现在各自归建,几乎算得上是替别人做了嫁衣裳。但是他不后悔,真的不后悔,虽然看起来是亏本的买卖,但是今后历史上会写上一笔:“庚子年,联军兵犯娘子关。庄虎臣率忠毅、晋威、健锐、神机、武卫各营,迎头痛击。歼敌无算,洋兵数次扣关无计,乃去”也许只有寥寥几十字,甚至几个字,但是后人来到娘子关的时候,会骄傲的说,这座雄关曾经挡住过全世界所有强国的联合进攻!

陈铁蛋从外面走了进来,到了庄虎臣和杨士琦面前,刷的一下抽出西洋战刀。行了个举刀礼,刀刃都快贴到杨士琦脸前面了,把他吓了一跳。杨士琦对他就是一脚,骂道:“小兔崽子,你敢消遣我?”

陈铁蛋一脸的委屈,还是又行了礼,才道:“大人有命令。马上要去和洋人谈判,别让人家瞧不起,以后就按武卫军地规矩,行新式军礼!”

庄虎臣满意的点头,虽然新军规定必须是行新式礼节,但是谁也不当真,前些日子武卫军地官兵见庄虎臣的时候,行的还是跪拜礼,庄虎臣也没勉强他们改,现在要去和西洋各国打交道。看着手下人那一身的土布号褂子和当官的僵尸装,庄虎臣就觉得别扭,干脆全部换了对襟排钮的西式军装,礼节也都换了新式的。这身军服基本和德国人的没多大区别,就是当官的戴地还是有顶戴花翎的大帽子,士兵是蓝布包头而已。

庄虎臣看着他道:“有什么事儿?”

陈铁蛋拿出一份电报稿道:“大格格北京来电。”

庄虎臣看了看,又是一阵感动,容龄听说他要去上海,就给他发了电报,说自己也要去上海和他相聚。庄虎臣笑道:“傻丫头,在北京等着我不就好了,反正我还是要去北京的。”

杨士琦点点头道:“大格格真是奇女子啊!巾帼不让须眉,大人莫辜负了她!”

庄虎臣苦笑道:“她是旗人,我是汉人。就是官作的再大。也是两条道上跑的车,再和她纠缠下去。怕是害了她。”

杨士琦笑道:“大人放心,这个怕是不妨事了。”

庄虎臣迷糊了,这大清朝实行了几百的满汉不通婚,怎么会不妨事?

杨士琦看他不解,忙道:“大人还不晓得吧?太后要变法了!”

庄虎臣差点蹦了起来,她要搞变法?说笑话吧!戊戌变法不就是被她镇压的吗?地道地保守势力的代表啊#糊变法,能变出什么花样来?庄虎臣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杨士琦道:“前几天,太后发电报给李中堂和张香帅,询问变法的纲领。据说太后变法头一宗就是要开旗民通婚的例!只要废了旗民不通婚的规矩,凭大人的才具、声望,大格格的相貌、身家,那都是金花配银花,天作之合!”

陈铁蛋接话道:“那大人要是娶了大格格,咱家少奶奶往哪里搁?”

杨士琦也觉得是个问题,沉思了一下道:“大格格已经被封了公主了,那自然不能做小,肯定是正妻了,楚小姐又是大人的尊翁给定的亲,自然也不能做妾,不过,也不难办,周礼就有三妻之说,大格格身份高贵,自然是正妻,楚小姐也是明媒正娶,也是不能做妾地,那就算是平妻吧,也是三妻之中的,不算委屈了她!”

陈铁蛋兴奋的挑大指赞道:“还是杨大人有学问!”

庄虎臣见他俩轻松的就把自己家务事安排妥当了,不禁好笑,不过,他说的也不错,一夫一妻制后来的解释不就是一个夫人一个妻子,将来三口人好好过日子,也挺满意的!

杨士琦又道:“不过大人要小心了,大格格是公主,那是亲王的品秩,王爵就算是君了,大人是子爵,算是臣,今后若是成了夫妻,那大人见公主是要行大礼的,怕是夫纲难振啦!”

庄虎臣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行了,你们就别闲扯了,天边的事情让你们说地有鼻子有眼儿的!”

杨士琦连连摇手道:“这个可不是小事,大人已经及冠,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岂可等闲?”

庄虎臣道:“行了,别说这些废话了。说点正经的吧。”然后转过头看着陈铁蛋道:“那些汉奸安置好了吗?”

陈铁蛋点头道:“都安排好了,全部送到祁县,单独找了个地方关押!那里僻静的很,跑不了。”

庄虎臣叮嘱道:“这些人我将来有用。对了,那个英国人叫什么。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巴恩斯的现在怎么样了?”

陈铁蛋遗憾道:“腿上穿了个眼,可惜,没打着膝盖,要是师傅开地枪,肯定后半辈子就瘸了。”

庄虎臣下意识地压低声音道:“把他给我送到祁县俘虏大营去,回头找个理由把他单独弄出来,就说。就说他染了瘟疫,然后单独关押,做的一定要隐蔽!别人要问起他,就说发瘟死了,怕传染,尸体给烧了!”

陈铁蛋也听出味道,忙点头道:“这个事情。我让李贵亲自办,保证不能给大人出纰漏。”

庄虎臣笑了笑道:“嗯,一定要妥帖。”然后想起什么来,上下打量着陈铁蛋道:“你地名字怎么那么难听啊?”

陈铁蛋尴尬一笑道:“我娘当年说,起个贱名字好养活,铁蛋这个名字好,结实不生病,能平安长大。”

庄虎臣白他一眼道:“你也是个六品了,大小是个官,这样的名字不妥。得有个大号了,铁蛋,铁蛋?”庄虎臣沉吟了一下道:“你看,铁丹二字如何?铁血丹心!”

杨士琦击节叫好道:“好,这名字响亮,有武人血性!最是妥当!”

陈铁蛋皱着眉头问道:“铁血丹心?什么意思啊?”

杨士琦笑骂道:“都是大人了,还是任嘛不懂,这如何得了?今后多识几个字,看些书吧!要不然被人骂咱大清地官都是饭桶!赶紧滚蛋,大人给你的是好名字。还不谢大人?”

陈铁丹急忙称谢而去。

庄虎臣看他出了门,又想起了去上海的事情,朝廷来了电谕,内容和寿元、汤竟轩打听的差不多,让他去上海促驾。李鸿章一直称病不去北京。而洋人要求不见李鸿章不议和。朝廷明知道他是装的,也只能按他真病了处理。让钦差副使果毅子爵庄虎臣亲赴上海促驾,并在电文里说,望李鸿章体察国事艰辛,不吝惜病体,尽快和庄虎臣同去北京和先期到达的庆亲王奕会合。并专门告诫另外两个议和的官员庆亲王奕和庄虎臣,一定要唯李鸿章马首是瞻,万事不得擅专,必要请示李中堂,如对李鸿章掣肘,国法处置。

现在庄虎臣成了李鸿章的下属了,虽然没有明确的隶属关系,但是电谕里地意思,起码是议和期间,庄虎臣要听李鸿章的调遣,这回别说庄虎臣了,就连庆王都要听他的!

李鸿章,这个在清末无法让人逾越的存在,他一手打造了淮军和北洋,却又在甲午年下达“保舰制敌”的命令,结果被日军抄了后路,一败涂地。他坚定在站在慈禧一边,却又拒绝屠杀维新党,甚至还暗地里资助过孙文这样扯旗放炮造反的革命党!但是当孙中山劝他起兵造反,并许诺割据南方以后,由他出任大总统,可他又嗤之以鼻。他两榜进士,翰林出身,却又半生戎马。他文章锦绣,“一万年来谁著史,三千里外觅封侯”一时名句,朝野传唱!却又在苏州干出诱降太平军后杀俘虏的事情,连“常胜军”地统帅,英国人戈登都看不下去了,和他决裂再不帮他打太平天国,而且公开骂他是屠夫#蝴一生致力于办洋务,却又对洋人傲慢无礼,即使面对美国总统都是如此。但是他却毕生恪守对西洋各国“衅必不自我开”的原则,即使到了八国联军都打上了门,他居然还弄出个东南互保来!这个人在清末,你可以恨他,可以鄙视他,但是你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这么多矛盾的性格和事情都发生在他一个人的身上?对李鸿章,庄虎臣充满了好奇!

庄虎臣转过头来,对杨士琦道:“杏城兄,准备起程吧,我真的很想见见这个李鸿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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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初到上海

庄虎臣和杨士琦率领着几个亲卫从山西骑马到了山东,然后坐挂着英国旗的一艘小火轮船就去了上海,大队给扔到了后面。庄虎臣嫌带这几百人实在麻烦,一路上还不知道要应付多少人,沿途的官府见钦差驾到,怎么敢不好好接待,趁这个机会抱上这条粗腿?如果要是随大队走,怕是两个月也到不了上海。

“点金钱庄”上海分号开业在即,他这个正经八百的东家说什么也要参加一下开业典礼吧。再说了,趁着大队还没到的机会,他也想到上海玩几天,这些日子是太累了。虽然下定了决心要去议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个事情有点腻味,私底下也有拖一天算一天的意思,反正从北京得来的消息,洋兵在北京收敛多了,最近街面上又恢复了平静,既然没什么大变故,拖几天也无妨。另外,还有个不好意思说出口的理由,那就是想早点在上海见见大格格容龄,这段日子也辛苦她了,还真的有点想这丫头。容龄的安全他倒是不担心,她电报里说,法国专门派兵护送她到上海,威风大了去啦!

前面的路还好,等上了火轮船,这些榆林堡出来的亲兵吐了个昏天黑地,孙明祖等几个武备学堂出身的倒还好点,以前在天津他们坐过几次轮船,算是比较习惯。庄虎臣刚上船的见蓝黑色的海水,远处海天一色的景象,一轮鲜血般红艳的太阳沉入海中,一群群沙鸥围绕着轮船四周滑翔,真是觉得美啊!结果还没美多会儿,就觉得胃里翻涌,连昨天吃的是什么都被别人看了个清楚。

这小火轮在海上也颠簸的太厉害了。在海上漂泊了两天后,终于看见陆地,庄虎臣兴奋不已。等上了岸,却发现脚软了,已经习惯了摇晃。这脚踏实地反而觉得好象大地在颤抖,过了好长时间,才算是适应了,但已经是一天半什么东西都没吃,连喝水都吐,现在脸色苍白,似乎是大病初愈的样子。其他人也好不哪里去,那些榆林堡出来的坏小子。现在连行李都拿不动了,人人都好象是咬败的鹌鹑斗败的鸡。就连拳枪双绝的王天纵也是山里地老虎,下了海就连猫都不如,走路都是被一个武备学堂的兵搀扶着。杨士琦就更惨,他是被两个人架着的。如果一松手。他就成了滩烂泥,现在嘴里吐着白沫,看着象上岸的鱼。庄虎臣瞅瞅自己这些人的德行,也是觉得好笑。

幸好码头上通了小火车,一个人两角洋钱到公共租界。然后又找了几辆东洋车给拉到了法租界,因为东洋车都被刷成了统一的黄色,所以上海当地人都叫它黄包车。这一路,庄虎臣看到了高大的西洋楼房,虽然风格老了些。但多少还是有点现代的影子,然而高楼大厦旁边就是低矮肮脏地棚户区,显得很不协调。

一座灰白色的二层楼,不是很张扬,但是也绝对不寒酸。几个伙计模样地人正在忙碌的悬挂彩绸。听他们互相说话的口音是软软的山西话。庄虎臣一摆手,黄包车停了下来。庄虎臣对后面地杨士琦说道:“应该是这儿了。”

孙明祖跳下东洋车,他虽然穿地是长衫马褂,但是走路挺胸叠肚,腰板笔直还是一副标准的军人形象,他三步两步走到门前,对一个伙计问道:“这里是不是点金钱庄?”

伙计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穿戴讲究人也气派,就客气的答道:“这里就是,不过明天才开张,您要是存银子或者拆款,那请您明天来。”

孙明祖对着庄虎臣他们点了点头,示意没错,然后又道:“让你们掌柜的出来,就说大人来了。”

伙计疑惑道:“大人?哪个大人?”

孙明祖笑道:“你让你们东家出来就知道了。”

伙计虽然不明白,但是不敢怠慢,还是急忙跑了进去,然后就看见二楼上的窗户被推开,赵驭德从里面探出了脑袋,见是庄虎臣一行人,急忙道:“少爷,你来也不说言语一声,我去码头接你啊!”然后就见他转头就跑,到了门口,对伙计们骂道:“不长眼睛的东西,少爷来也不知道接着,赶紧的,把行李都给接过来。s”

几个伙计放下手里的伙计忙不迭的接过他们地行李,眼睛还上下打量着庄虎臣,也搞不清楚这位少爷到底是哪家的少爷,为什么东家见了他如此的激动。庄虎臣还没进门,就听见两个人大叫:“钦差大人,您来了?”

庄虎臣一看,原来是“在中堂”乔家的少东家乔映霞和太谷“三多堂”的东家曹鸿彰,这西帮里领军地两大头面人物居然也都到了上海,看来对这个分号开业,他们还是非常看重地。

乔映霞见庄虎臣脸色难看,急忙搀扶着道:“大人莫非贵体有恙?”

庄虎臣摇了摇头道:“晕船,没事儿的。”

曹鸿彰笑道:“我刚来地那天,连路都不会走,上楼都是被人背上去的,这坐船比骑马遭罪多了,也不知道,当年我爷爷去英国坐几个月的船,是怎么熬过来的。”

太谷曹家当年在西帮的买卖是做的最大的,朝鲜、日本、英国都有分号,只是这些年被乔家压着,着实的不痛快,所以也只好把祖宗的功业挂在嘴上了。

赵驭德忙道:“先不忙说话,赶紧让少爷上楼歇歇。”

庄虎臣他们都上了楼梯,后面的伙计们都瞪大了眼睛,小声的交头接耳道:“乖乖,那个就是钦差大人啊!我的天啊!”

“是啊,钦差出行都不都是要鸣锣开道的吗?怎么就带这几个人?”

一个二十六、七岁的伙计道:“这钦差大人好年轻啊,比俺家的那个兄弟看起来好象还小这两岁哩。”

旁边一个三十多岁,穿着深蓝暗花马褂,看着象是跑街的人低声骂道:“你找死啊?你家的那个该死遭瘟的兄弟,又是嫖又是赌,你居然拿来比钦差大人?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下面伙计在窃窃私语,庄虎臣他们已经上了二楼,这是一间很大的屋子,暗红色地柚木地板。白色的楼梯,石膏天花板上勾角番石榴的造型带着很明显的地中海风格,屋里的陈设基本上都是西洋式样的,惟独桌上有一尊赵公明跨虎的武财神和这里的氛围显得格格不入。

庄虎臣喝了杯热茶,觉得多少好了些,这时才觉得胃里空空地,都一天多没吃东西了,真饿了。对赵驭德道:“赵叔,给我们弄点吃的吧。”

赵驭德一拍脑袋道:“你瞧我这笨劲。就忘了给少爷准备吃地。”

曹鸿彰问道:“大人喜欢什么口味?这里不远有家番菜馆子不错,要不,我安排人给让他们给您弄几个送来?”

庄虎臣的胃里刚好点,一想到西餐里带血的牛排。不禁又是一阵恶心。忙摆手道:“不要了,还是吃中国菜吧,我是真饿了,随便有什么弄几个就好。”

乔映霞犹豫了一下问道:“大人,我刚才叫人从外面买了点小笼包和眉毛酥,不过这都是不上台面的东西,要不大人先垫

庄虎臣大喜道:“我就喜欢小吃,快拿来!”

乔映霞一见自己地话得了钦差大人地意,喜上眉梢。急忙亲自跑到后面把吃食端了上来,然后歉意的道:“不知道大人要来,要是早知道,先给热热,您看。让您吃冷的。真是过意不去。”

庄虎臣抓起一个眉毛酥,咬了一口。鲜香的汤汁,焦酥的外皮,真是人间美味,觉得这几个月在大营里吃的都是猪食了,竖大指赞道:“好东西。”然后看着其他人道:“你们也都吃啊。”

其他人都上来一人抓起个包子或者是眉毛酥大嚼,只有杨士琦还是脸色苍白无力的摇头,他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呢。

赵驭德埋怨道:“少爷,你别嫌我罗嗦,你就这么几个人就出门,这现在兵荒马乱的,万一出点什么事情,我将来死了怎么有脸见老爷、太太!”

庄虎臣笑道:“赵叔,没事儿的,你看我不是好好地吗?”

赵驭德还要再说什么,陈铁丹就接了话头了:“管家老爷,你身体好着呢,怎么就老是说死呀活呀的,不吉利,起码也要娶个娘子,生个儿子再死吧?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赵驭德对他屁股就是一脚:“小兔崽子,没老没少的!你瞧你那个熊样子,还是个六品呢!”

陈铁丹现在被庄虎臣给改了名字,他也觉得现在这样比原来的名字有气派些,呵呵笑道:“我娘活着的时候,说过,说我爹死地早,要不然家里也不会穷地让我读不起书,要是有钱读书说不定还能混个县太爷当当,呵呵,现在俺也是堂堂的六品了,比县大老爷还大着些呢!”

他说地一本正经,把屋里的人都逗笑了。他哪里晓得,这六品的武职要是真论起来,比七品的文官差了好些呢!

杨士琦坐了半天,总算是觉得稍微强了点,问道:“赵东家,大格格来了没?”

赵驭德皱眉道:“前几天发了封电报,说是要来,可一直也没个信,你说,他姑娘家家的,这抛头露面的,要是有个好歹可怎么个说法?”

庄虎臣把嘴里的包子咽了下去,吃的太急,一直打嗝,曹鸿彰急忙递过杯茶水,庄虎臣喝了几大口,才好了些,尴尬的笑了笑道:“赵叔,你放心吧,她现在厉害了!法国鬼子派兵船护送她来上海,比我这个钦差威风多了!”

赵驭德先是惊讶的嘴巴合不拢,然后转了担忧的神色道:“这怕是不妥,洋鬼子会安什么好心眼?少爷你又打过法国鬼子,别他们半道对大格格下黑手吧?”

庄虎臣笑道:“你想的也太邪乎了!你现在不也在法租界做买卖吗?怎么不见法国鬼子对你下黑手?我现在不也来法租界了吗?你就放心吧,我估摸着是她路上被那些沿途的官员巴结,给绊住了,所以走的慢了些。”

赵驭德点头道:“但愿如此吧。”

庄虎臣吃了几口,觉得舒服了些,走到硕大的落地窗边,拉开红色的天鹅绒帘子往外面看。法租界道路两边全是高大的梧桐,再往边上就是修剪的如同绿色地毯般地草坪,这里的感觉就象个公园,还有一排排的六角形的路灯,真是和中国其他的地方不一样,街边庄虎臣居然发现路边居然还有供行人随便洗手饮用的自来水,租界和外面的华界简直是两重天地。

外面一群穿着蓝粗布扎脚裤,上面穿个土布坎肩。肩膀上搭块布垫布的人吸引了庄虎臣地注意力,他们每人推着一个独轮车。上面放着一个大木头箱子,从木头的纹理庄虎臣判断出,那是南洋进口地红木,现在已经是深秋了。他们个个都累的汗流满面。旁边几个穿着柘稠衫,戴着墨晶眼镜的人吆喝着给他们指引方向。

庄虎臣问道:“他们是做什么的?”

曹鸿彰也趴到窗边看了一眼,不屑道:“哦,他们是给洋行送洋药地。”

庄虎臣疑惑道:“洋药?就是西药吧?西药用这么大地箱子装,几十个人得运多少啊?怎么上海这里西药卖的很好吗?我感觉中国人一般都不太愿意吃西洋啊。”

曹鸿彰苦笑道:“大人,洋药就是鸦片啊!”

庄虎臣听他说出“鸦片”两字,脸色立刻就阴沉了下来,牙缝里冒出了两个字:“该杀!”

赵驭德点头道:“这些鬼子就是该杀!见天的往中国运这些害人的东西!”

庄虎臣又问道:“洋行里卖鸦片的多吗?”

曹鸿彰点头道:“多的很,怡和、沙逊。这些大洋行家家都在卖!光老沙逊一家去年就卖了五万五千箱子大烟,赚了足足五百万两!”

陈铁丹惊的嘴巴都合不上了,瞪圆了眼睛道:“五百万?乖乖啊!那不是能买几十万亩地?象咱们榆林堡这样的庄子能买几百个了!”

乔映霞笑道:“你说的是乡下地地,在租界里,一千两能买一亩地那都是很不用容易了。咱们现在这个楼房带后面的园子是两亩半。就花了五千多两!这还是两个月前的价钱,要是换了平时。光这个楼加上院子就得二十多万两!”

庄虎臣也惊呆了:“二十多万两?租界的地这么贵?”

曹鸿彰对上海的情形比较了解,曹家几十年前就和洋行有生意往来,他说道:“租界是寸土寸金,公共租界地亨利。马利斯是租界最大地地主,也不过才有六十多亩,可这些土地放在前年,就值上千万的银子了!”

租界地地价让庄虎臣也觉得咋舌,一亩地居然能值得十几万银子,一般的农田就算是天字号的水田,那也不过是十几两一母啊!就算商业用地贵吧,也不能贵一万倍啊!这哪还是土地,简直就是黄金啊!

庄虎臣又有点纳闷了:“那为什么现在一亩就只有一千多两了?”

曹鸿彰笑道:“还不是那些拳匪闹的,前一阵子租界到处都在传扬,说是义和团要杀进租界,又说朝廷要命令官兵进租界杀光洋人,洋人都吓毛了,也不由得他们不信,天津租界和北京租界不都被打了吗?还死了那么多的人!上海租界的洋人吓破了胆,都着急忙慌的卖房子、卖土地,卖的人多又没人买,就越卖越贱,最便宜的时候,一栋洋房带院子,就和咱们这个差不多,也就三张回外洋的船票钱。”

庄虎臣突然想起来了什么,问道:“你们说的那个沙逊是不是做地产的?”

曹鸿彰点头道:“不错,大人知道他?”

庄虎臣奇怪道:“那他怎么还贩鸦片?”

曹鸿彰冷笑道:“不卖鸦片,他哪里有钱在租界买地?”

庄虎臣点了点头,原始的资本都是带着血和肮脏的东西,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假!作为地产策划人,如果没听说过沙逊,那肯定是耳朵有问题!但是庄虎臣没想到,这个上海的地产大王,居然是个鸦片贩子出身!

外面一个伙计跑了进来道:“大人,东家,外面送的菜来了。”

乔映霞笑道:“我刚才让他们叫了一桌堂子菜,给大人尝尝新鲜。”

庄虎臣问道:“堂子菜是什么东西?”

乔映霞道:“这个就是书寓里流行的一种菜式,一般就是那些先生招待恩客的。”

曹鸿彰不满的瞪了他一眼道:“乔东家,你怎么把这下九流不上席面的东西给弄来了?”

庄虎臣也是听了个懵懂,问道:“怎么还有先生招待客人菜?是学堂里的东西吗?”

“是妓女招待嫖客的!”一直在墙角里坐着不说话的杨士琦此刻倒来了精神,这一声格外的响亮。

第一百四十一章 开张遇见黑社会

昨天晚上那一桌子堂子菜吃的庄虎臣觉得好舒服,清雅、素淡,却每道菜都有各自的风味,让他竖着大指,赞不绝口。庄虎臣心里感叹,中国的饮食文化真是博大精深,这三百六十行,更是行行都有门道。那些天天混长三堂子的纨绔,什么没吃过啊?嘴都刁到家了,想让他们满意,那真是太难了!

偏偏就有高手妙厨根据妓女和那些嫖客的要求,弄出这堂子菜,分量小,风味独特,不油腻,非鲁非粤非川,一般饭馆子的大师傅还真的弄不出来。庄虎臣和杨士琦大合胃口,那些榆林堡的亲兵倒是觉得太素了些,曹鸿彰又安排人给他们弄了扣肉、东坡肘子,这些人才满意起来,个个都是吃的满手、满嘴的油。

不得不说年轻就是好啊,昨天都还一个个瘟猫死狗一样,睡了一觉到了早上就龙精虎猛了。西洋自鸣钟打了七点,庄虎臣睡醒了,一夜无梦,觉得精气神十足,两个在钱庄打杂的仆役早就等着他了,见他醒来,急忙送上热手巾把子,还有意大利国进口的象牙柄牙刷、鲨鱼骨磨的牙粉。庄虎臣这些日子都是随便拿青盐水漱漱口便罢了,觉得以前满口雪白的牙齿都有点发黄的迹象,现在见了这些多少有点现代感的东西,大为亲切。

庄虎臣自己穿好了衣服,他今天是一身天青色长衫,外面套上宝蓝暗花地巴图鲁马褂。腰上挂了块汉玉,看起来象是贵介公子形象,配合他英俊的脸庞,说不出的潇洒风流。

陈铁丹兴冲冲的跑进庄虎臣的房间,指着身上簇新的德式军服问道:“大人,我这身怎么样?”

庄虎臣仔细看了看,现在这些坏小子个头都长了不少,而且个个都精干了,举手投足自有一番军人的风范。虽然还是瘦,可是瘦的有形有制,不象原来排骨大仙的样子。

庄虎臣点头道:“好。好,好看!”

陈铁丹笑地眼睛眯成一条缝道:“我也觉得好看,比犀牛补子看起来有气派些。”

庄虎臣突然冷了脸道:“脱下来,换便装。”

陈铁丹正在兴头上被当头泼了瓢凉水。迷糊道:“为什么啊?”

庄虎臣笑道:“这里是租界啊!冷不丁冒出一群大清官兵。还不把这里的人吓死?以为朝廷派兵攻打租界了呢!再说了,钱庄开业,有你们这些兵在这里,谁还敢上门?你不是搅和是什么?”

陈铁丹不情愿的耷拉着脑袋下去了,一边走一边嘴里还不知道囔囔地念叨什么。

庄虎臣不觉好笑,从窗户外面看,钱庄的伙计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的,看样子忙碌很久了,赵驭德、曹鸿彰、乔映霞这西帮的三巨头亲自在下面准备迎客。仆役见庄虎臣洗漱完毕。端上来早餐,小米粥、豆汁、八宝稀饭,十多种酱菜,栗子面地饽饽,软糯地艾窝窝。炸的酥黄的油条。还有几种西洋点心。庄虎臣昨天晚上吃的太饱,现在也不觉得饿。随便吃了点,就擦擦嘴下了楼。

楼下人已经很多了,庄虎臣的亲兵现在都换了便装,不过上过战场见过血的人就是不一样,个个目光里透着坚毅和骄傲。赵驭德是府绸马褂,其他俩东家穿的是四品鸳鸯补子,戴着二品的红宝石顶子,单眼花翎。西帮都有捐来的功名,一直有重大场合穿官衣地习惯,赵驭德也是有官身的,不过他是记名的总兵,武职,要是穿上官服有点和这里的场面不搭调,所以就干脆就穿便装了。

过不多久,一顶顶轿子停到钱庄附近,西帮在上海的商人不少,乔家、曹家在上海也都有买卖,上海当地地商人听说西帮各大家族都参股地“点金钱庄”在上海开分号,自然不敢怠慢,接待的人不停地唱着名贴,不过是“某某省候补道某某恭贺”之类的。s仨人在门口客气的迎接着,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半个多时辰。庄虎臣看得无趣,就回到二楼的小客厅喝茶。

“让开,让开!”一阵吵闹声惊动了百无聊赖的庄虎臣,他从落地窗往下面看,一群短打扮,大冷天手里还拿着扇子的男人歪戴着西洋小礼帽,咋咋呼呼在挤到门前,见了挡着路的,不管是谁直接往旁边就推,弄的门口一阵混乱。

庄虎臣看了就想笑,这些人的打扮和自己当时刚穿越的时候,带着榆林堡的那帮恶奴几乎一个德行,不用说,也知道是一群泼皮无赖。

一个穿着黑色团绸褂子的胖子一步三晃的走到曹鸿彰面前,用手里的折扇指点道:“谁是这里的东家?”

赵驭德压着火道:“我就是,有什么事儿?”

胖子撇着嘴,斜着眼睛看着他道:“我说,你们这些山西人也太不知道好歹了,开业的日子都不和咱爷们打个招呼?爷爷我不请自来,给你道喜了!”说罢,随便的拱了拱手。

赵驭德点头道:“谢了。”

胖子看赵驭德没什么反应,用手指着他道:“我说,你怎么就不开窍呢?规矩呢?规矩!你懂不懂?”

陈铁丹一看他言语不逊,当时就想冲上去动手,乔映霞急忙过来,拉祝蝴和王天纵道:“几位大爷,今天是开业的好日子,万万不能动手啊!这可是赵老东家的买卖啊!”

孙明祖看见这些泼皮要闹事,就想从衣服下面掏手枪,见乔映霞和他们说的也有道理,就压了脾气,哼了一声,手又从衣襟里面放了下来,回头看见庄虎臣在窗户口。又见钦差大人对他使眼色,急忙上了楼。

庄虎臣还在朝下面看,一个眼睛小小地红顶子山西商人走到胖子跟前道:“哎呀,原来是马三爷,您怎么亲自来了,给兄弟个面子,今天是几位东家的好日子,回头我和他们说说规矩,他们也是刚刚到上海做买卖。”

胖子一甩手道:“滚蛋。你何瞎子算什么东西?老子给你面子?谁给老子面子?”

赵驭德也变了脸,冷冷道:“你想干什么?”

胖子抽抽嘴角,冷笑道:“不干什么。就是想让你们这些山西老抠门知道点规矩!以后每个月一千块洋钱的保护费,懂了吧?这个就是规矩。”

赵驭德被他气的笑起来了:“我要是不给呢?”

胖子不屑道:“不给?不给就砸了你的买卖!”

正在下面吵闹的时候,孙明祖跑了上来,见面就道:“大人。我带兄弟们打发了这些混蛋吧!”

庄虎臣笑道:“杀鸡焉用牛刀?何况他们就是几只爬虫。连鸡都算不上,你们注意点就行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手,今天毕竟是买卖开张的日子,大打出手看着不象样子,你和他们交代一声,别乱来!”

孙明祖点了点头,又跑了下去。和几个亲兵嘀嘀咕咕的咬了咬耳朵,这些人都是一脸的不熨贴,可是又不敢说什么,钦差大人地话对他们来说,和圣旨也没什么大的区别。

乔映霞一看要戗上火。急忙拉着赵驭德轻声道:“老东家。要不就给他们几个打发走算了,咱们也不缺那俩钱儿。好鞋不踩臭狗屎,和他们置气犯不上。”

赵驭德冷笑道:“老子这买卖不做了,也不能受这些王八蛋的气#蝴们算什么东西?”

赵驭德回头看着那个胖子,摆了摆手道:“赶紧滚蛋!老子今天心情好,别招我不痛快!”

胖子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脸上地横肉颤抖着道:“老东西,你是活腻味了!”然后上去要抓赵驭德的衣领,赵驭德一伸手,薅祝蝴的手腕子,往怀里一带,然后手肘压住胖子的肘关节,身子往下一沉,只听见“卡巴”一声,胖子“啊呀”杀猪般地嚎叫。赵驭德象扔死狗一样把他推到一边,只听见胖子惨叫道:“哎呀,我地胳膊断啦!”

胖子带的几个人连忙跑到他跟前问道:“马三爷,您怎么了?”

胖子怒骂道:“还不给老子动手!宰了这老王八蛋!”

十几个泼皮从腰里拔出匕首、砍刀、短铁棍,“嗷嗷”叫着往前冲,那些来贺喜的红顶子商人急忙往旁边闪。孙明祖一看要出大事儿,忙从腰里掏手枪,却觉得有人把自己的手按住,扭头一看,王天纵一按他的肩膀已经跳到半空中,身子潇洒的一翻,两条腿已经分别踢在两个泼皮的胸口,俩人哀嚎一声,就平平的飞了出去。王天纵脚一落地,又疾如惊电般扣住两个人拿刀的手腕,随手一抖,俩人立刻就蹲在地上抱住了手腕子。

孙明祖惊叫道:“北派戳脚!分筋错骨手!”他虽然早就听说过王天纵少林俗家弟子地身份,但是从没见过他使用武功,只晓得他枪法好,今天才见识了拳脚上的功夫。戳脚和分筋错骨手在北方流传甚广,很多打把势卖艺的都会几下子,山东、直隶的人见的多了,可是从来也没见人真动手地时候使用过,而且谁地戳脚有这般力道?谁的分筋错骨手能这么快地把人卸了关节?这下子才知道王天纵的功夫不是嘴上吹出来的,正在孙明祖眼花缭乱,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十多个人都已经被王天纵打趴下了,而且一多半都是关节脱臼。

王天纵打完人,两只手拍了拍,哼了一声道:“找死!”

这些人捂着胳膊,抱着肩膀,脸吓的煞白,一边逃一边还叫着:“你们有种就别跑,你们都给老子等着!”

陈铁丹这些人都是哈哈大笑,王天纵鄙夷道:“也不知道是谁跑了?”

赵驭德笑了笑,对那些还没回过神来地拜客们道:“好了。让各位受惊了,一会儿多喝几杯,兄弟给各位赔罪了!”

这些人都是拱了拱手,心神不宁的走向后院。

庄虎臣在楼上看得过瘾,王天纵的功夫好厉害啊!和在榆林堡的时候见得半人半神的黄莲圣母怕是不相上下。不过也觉得好笑,刚来上海居然就碰见黑社会了,保护费收到了自己头上,也真的是不知死活,手下这帮子都是战场上的杀人魔王。几个流氓混混居然也敢来招惹他们,那不是寿星佬上吊——嫌命长吗?王天纵这些人都是压着的,敢让他们放来了动手。那还有活人?

不远处的一棵梧桐树下,一个瘦小地男人躲在那里把一切都看得清楚,然后悄悄的溜走了。

法租界巡捕房里,一个三十多岁的麻脸男人正在悠闲地哼着松小江调。手里拈了个花生米填进嘴里。又喝了口小酒,舒服的添添嘴唇。

一个瘦子慌忙跑了进来道:“黄探长,麻烦了,那些山西来的赤佬爪子硬的很!马老三吃瘪了!十几个人被打地满地爬!”

麻子当时一楞,随即恶狠狠道:“没用地东西!几个山西醋坛子都搁不平?还有脸在上海滩混?白相人的脸都丢干净了!”

瘦子摇头道:“那些外乡佬怕是不好惹,来的人我看了,都是商场上的头面人物,怕是有些来头!很多人都是穿官服的!”

麻子哼了一下道:“你搞搞清爽,这里是租界!就是皇帝老子来了。也不要怕他,这些北方佬要是修理不老实,今后人人都学他们,咱们连西北风都没得喝。”

瘦子为难道:“他们这些人带了保镖的,厉害的很。再去个十几、二十个也不够他们打的!”

麻子转转小眼睛。沉思了一会儿道:“硬的不行,就来阴地#蝴们是买卖人。哪里经得起搅和?让开片子富根去,吓吓他们!就算吓不倒他们,也让他们恶心,不拿出洋钱绝对不能罢休!”

瘦子眼睛一亮道:“黄探长果然高明!”

麻子笑道:“我黄金荣八年辰光,从包打听混到探长,靠的就是有头脑!你阿嫂当年就说我,一个麻子坑一个计策!”然后又想起了什么,叮嘱道:“你再去找一下顾家爷叔,万一富根还是拎不清爽,那就来狠的,让这些山西佬晓得一下厉害!到时候事情闹大了,我们巡捕房正好出面做个和事佬,狠狠的敲他们一笔,小钱不出那就让让他们出大钱,这些山西老抠有钱的很!”

瘦子迟疑道:“他老人家肯出这个头吗?这么点小事情劳烦他,我怕他手下八大金刚打死我!”

黄金荣笑道:“你就放心地去,顾家爷叔前几天有个徒孙犯了事情,我给他搁平地,他派人说过,今后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找他。”

瘦子哈哈大笑道:“还是黄探长有办法,连顾家爷叔这样的大人物都要买您地帐,有他老人家出面,上海滩哪里还有摆不平的?”

黄金荣也是哈哈大笑,脸上的麻子都在放光,瘦子点头告退。

黄金荣祖籍浙江余姚,生在苏州,曾经干过几天裱画匠,还在上海县衙门当过几天衙役。八年前,法国驻上海总领事柏藻托和公董局总董拜尔感觉租界的治安实在是太糟糕了,那些安南来的巡捕又听不懂中国话,就决定招收一百二十名华人巡捕,黄金荣听说当了巡捕能吃香的喝辣的,就去碰碰运气,因为他身强体壮,就被录用了。凭着会拍马屁和脑筋活络,渐渐混出了门道,他收编了一批瘪三中的瘪三,那些手里一旦有两个铜板就立刻“吃光喝光白相光”的三光码子,这些惯偷、惯盗、惯骗给他提供了不少的线索,还真的让他破了几个案子,当然更多的案子是他们自己做的然后自己破,玩的贼喊捉贼的把戏,洋人哪晓得这里的关节,还当他是个能干的,八年的时间,让他混成了华人巡捕里唯一的探长。每想到这里,黄金荣就不由的得意,人聪明就是不一样!

黄金荣正在得意,突然想起来刚才瘦子说的那些不识相的北方佬,他恶狠狠的自语道:“收拾不了你们,阿拉黄字倒过来写!山西赤佬,有你们好受的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海上闻人

庄虎臣看了半天热闹,这上海滩还真是乱啊,连租界里都是流氓横行,幸亏是遇见了自己,要是换个老实人,还不被他们欺负死?这些无赖也就敢欺负中国人,见了洋人吓的跟孙子一样,什么玩意!要是他们带种,敢连洋人也收保护费,自己还真的愿意给他们弄几个花花,看他们这样的货色就来气。

贺喜的客人越来越多,赵驭德他们三个都有些招架不住了,后堂的花园里摆的那三十多桌看来是够戗,估计到不了中午就坐满了,急忙又安排人把附近几个中餐和番菜馆子都包了下来。

一大群穿的破衣烂衫的人到了门口,赵驭德见来了群叫花子,急忙叫伙计道:“赶快,打发几个大子让他们走,堵住大门算什么意思?客人看了心里不舒坦。”

伙计拿了一串钱过去,没想到这些看都不看,径自坐到了门口,把大门堵了个严实。

赵驭德走过去道:“爷们,让让道,今天是小号开张的日子,没吃的给你们,一人给你们十个大子你们自己买馒头吃。”

一个瘦的皮包骨,斜吊眼儿的男人用手抹了一下快流到嘴边的鼻涕道:“大掌柜的,小人来给你们贺喜了!”

赵驭德也没嫌他们埋汰,拱手道:“多谢各位爷们,请把门闪来,一人去领十个大子。”那个瘦的象条癞皮狗的男人打了个哈欠道:“小的也不求您多赏,我这里十个人,一人一百块洋钱吧。”

赵驭德脸一寒道:“你们是来找麻烦的吧?”

那个男人冷笑道:“我富根从来不找麻烦,只要以后每个月给我们这些穷兄弟一千块洋钱,小人祝大掌柜的财源广进。”

赵驭德不耐烦道:“赶紧的给老子滚蛋,想找死言语一声!不识字也摸摸招牌!你赵爷爷怕过谁?还给老子耍无赖?”

自称叫富根的男人也不说话,把裤管子掀开,露出满是一条条四、五寸长地伤疤的腿。上面的疤痕有地看起来时间很长了,结了黑色的痂,有的还泛出血。有的居然还能看出烂肉,让人一瞧见就恶心。他从腰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叼到嘴里,然后把袖子挽了上来,然后把匕首放到手掌里,咬了咬牙,对着自己的腿就割了下去,把那些看热闹的吓的都是一片惊呼声。

富根一刀下去,半寸宽。四寸多长的一条肉就割了下来,鲜血淋漓,腿上更是血肉模糊,看不出本色了。

乔映霞刚刚接掌“在中堂”不久,少爷坯子,看见当时差点晕了过去,稍微缓过来一点。急忙对赵驭德道:“老东家,给他们吧,打发了算了!”

赵驭德脸阴得滴水,回头对一个伙计道:“去,给老子取个盆子,打点热水,再把厨房地火锅子给我端一个过来,咸盐、大酱都给老子拿来!”

乔映霞见他不搭理自己,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打转。搓着手自语道:“这可怎么好啊!”

富根赵驭德还是不肯服软,发了狠,又在腿上割下来一刀,他满头大汗,脸色白的吓人,然后用手把自己的滴血的肉在眼前晃了一下,问道:“怎么样?够不够?值不值一千块洋钱?”

一个十七、八岁的伙计把盛着热水的铜盆送了过来,还有一个人端了个火锅,还有人拿着油、盐、酱、醋这些调料。

赵驭德不屑地看了富根一眼,把他割下的两条肉放在热水里仔细的洗干净。然后又在炭火正红的火锅里添上热水,把那两块肉放进锅里煮。周围人都不明白他要干什么,瞪着眼睛看。

赵驭德索性坐在了地上,把辫子绕到脖子上,人肉表面才刚刚煮的发白。他就拿筷子给夹了出来。蘸上盐、酱丢到嘴里大嚼,把周围人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人人都是腹内翻涌,几个胃浅的只觉得一阵恶心,跑到旁边的树下就吐,虽然大家看着心里过于刺激,但是还想看,赵驭德不多时就把两块肉都吃了,然后瞅了瞅已经吓傻了的富根道:“小子,再割几块,爷爷还没吃饱呢!”

福根面无人色,听见这话,扑通一声就昏死过去。赵驭德乜斜了他一眼道:“吓唬老子?你算拿根葱?”

别说这些贺喜的客人看得目瞪口呆,就连陈铁丹这些从小在榆林堡长大的坏小子都吓地哆嗦,平时老是听长辈们说,赵驭德当年如何如何凶悍,但是毕竟没亲眼见过,自打记事的时候,他就是个和气的管家,有时候也板着脸说狠话,但他们都知道,那是装装样子而已,不会真的对他们动手,大的小的根本就没人怕他,刚才的事情让他们知道了,感情他比老辈人说的还可怕的多!

这些坏小子都暗暗发誓,今后宁可得罪阎王爷都不去惹他,别哪天这爷爷心情不好,真把自己也丢锅里给煮了。平时看着和蔼的可以用慈祥来形容地那张脸越瞧越觉得恐怖。

一顶四人抬的绿呢大轿到了门前,一个随从急忙递过名贴,知客看了一眼,略一迟疑,高叫道:“上海道台余联沅大人到!”

门口的客人当时就是一阵哄闹,上海地方的最高行政长官亲自到了,他可是光绪三年的榜眼啊!这“点金钱庄”地面子好大啊!

余联沅五十多岁地人,但是看上去身体似乎不好,象六、七十岁的人,他撅着山羊胡子,笑地满脸开菊花,走到门前,打量了一下这几个人,然后亲热的拉住赵驭德的手道:“兄弟要是猜的不错,你老哥必然是赵东家!”

赵驭德疑惑的看看他,但还是热情的招呼道:“兄弟就是赵驭德,大人怎么亲自来了,这真是让小号篷壁生辉啊!”

余联沅笑的更是亲切,拉着赵驭德的手不松道:“你老哥为朝廷出了大力,兄弟是晓得地。s这点金钱庄又是朝廷财赋之柱石,小弟忝为地方官,怎么好不来祝贺?老哥不会嫌小弟来的莽撞吧?”

赵驭德笑道:“哪里的话。大人能来,那是给小人天大地脸面!”

余联沅掏出一份红缎子礼单道:“你老哥我是晓得的,你不喜欢张扬,兄弟明白,要是真论起来,你老哥是二品的记名总兵,兄弟是四品道员,你老哥再客气,兄弟就只好递手本参见了!大人二字再莫提起。这个是兄弟的一点薄礼,不成个敬意,你老哥是大清的首富,千万不要嫌弃啊!”

赵驭德忙道:“大人能来,已经是给足了面子,还让大人破费,这个让兄弟汗颜无地了!大人后堂用茶。一会兄弟要敬大人一杯!”

余联沅笑道:“一杯哪里够?兄弟今天不醉不归!”说罢,哈哈大笑着走进大门。

上海道刚进去没多会,一辆装饰的极尽豪华的马车驶了过来,随着车上铃铛响了两声,一个戴着高高的帽子翘着下巴的中年管家模样地洋人打开了车门,一个五十多岁胖胖的男人费力的从车里下来。他到了车上,先是神态高傲的整了一下领结,然后走向门口。管家递给知客一张中英文合壁的名贴。知客高叫道:“大英帝国新莎逊洋行大班阿尔博特。莎逊爵士敬贺点金钱庄上海分号开业之喜!”

客人都是一阵喧哗,莎逊洋行在上海那是声名赫赫,莎逊兄弟更是在租界跺跺脚地皮都颤的人物。庄虎臣在二楼上看得火大。本来作为地产策划人,他对莎逊还曾经蛮崇拜过,中法战争期间,因为清军在镇南关算是打赢了一仗,租界的洋人吓地肝颤,纷纷卖了土地房产逃命,而莎逊兄弟不但没卖一尺地皮,反而是大量的吃进,一转手的工夫,获利数十倍。庄虎臣还佩服过他们的胆量和气魄。但是自打昨天知道他们是靠贩卖鸦片起家的以后,就打心眼里往外的腻味,见小莎逊来了,更是怒不可遏,对着下面大叫道:“赵驭德!”

赵驭德一楞。少爷从来没直呼过自己的名字啊。都是叫叔叔的,怎么今天好象很不高兴的样子。急忙跑了上来。

庄虎臣皱着眉头问道:“你怎么回事儿?把这鸦片贩子给请过来?”

赵驭德委屈道:“少爷,我没请他。”

庄虎臣怒道:“那就是曹家或者乔家请的?难道他们两家也参与卖鸦片了?”

赵驭德忙摆手道:“谁都没请他#蝴是自己来地,刚才他们俩还悄悄问我,问是不是咱们请的呢!”

庄虎臣这才平了火气道:“赶紧把这鬼子给老子撵滚蛋!我看见他就恶心!”

赵驭德劝慰道:“少爷,以后咱不搭理他就行了,今天是开业的好日子,把人赶出去不太好。”

庄虎臣想了想,也觉得有理,点了点头道:“别和那个上海道说我在这里,这些官的鼻子真灵!”然后就不再说话,又趴在窗户上往下面看。

庄虎臣在往门口看,远处的树后面,黄金荣也带着两个包打听在那里偷偷的瞧着,他刚才牛吹的响,但是还是有点不放心,就亲自过来看看了,结果刚到这里就看见赵驭德吃人肉,吓的他也是一身冷汗。

一个穿着长袍的包打听巴咋着嘴道:“探长,这伙子山西人难对付啊!真够狠的,怪不得马老三要吃瘪呢!”

另外一短打扮更是连连摇头:“他们后台也硬啊,连上海道台都来了。”

黄金荣虽然心里也是胆怯,但在下属面前不愿意跌了架子,一摆手道:“上海道怎么了?这里是租界,国中之国!大清国管不到这里,不用怕他。”

短打扮还是心虚:“探长,连小莎逊都来了,他可是大班啊!租界是国中之国不假,可大班是国中之王啊!连公董局都是他们说了算!”

黄金荣何尝不知道这一点,但是已经得罪了,想再收蓬已经来不及了,难道自己敢再派人对那个上海滩鬼见愁地顾家小爷叔说,你不要来了。这里的事情不用你管了?怕是他老人家脾气一发,立马就把自己给作了!一个小小的探长他哪里会放在眼里?连洋人惹他恼了,照样扔到黄浦江里“栽荷花”!

黄金荣也只好继续给他们打气道:“莎逊是厉害!可他是英国人。这里是法租界,他的手再长,也伸不到这里来!”

突然,穿长衫的包打听兴奋地用手往前一指道:“你们快看,顾家小爷叔来了!”

黄金荣精神一振,上海滩还没有他老人家摆不平地人呢!

二、三十个短打扮地精壮汉子在前面开道,四个人抬着一个滑竿,上面一张太师椅上,一个三十四、五岁地男人穿着黑色柘稠长衫。戴着墨晶眼镜,半躺在上面,眼睛冲天,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脸上一道长长地伤疤非常显眼,让人觉得他看起来如野兽般狰狞。

开道的人还没来得及撵,这些门口围观的人都自动闪开了路。不少来道贺的商人都认识他,纷纷低语道:“顾爷来了!”

乔映霞和曹鸿彰虽然不知道这是哪路神仙,但是见他带的那些人的穿着打扮,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海上闻人,白相人中的龙头老大之类的,这些地头蛇可是不好惹的,你就算再有势力,可他在暗你在明,正经生意人招惹他们做什么?

曹鸿彰虽然年轻。但是已经执掌“三多堂”多年,也算是老江湖了,急忙抱拳拱手道:“这位大爷,今天小灶初起,您能来就是给小地面子,请后堂用茶,一会小的给您敬酒,兄弟们能来,小的真是高兴。”转过头对跑街道:“一会这些英雄,都给包个份子!”

跑街连忙点头称是。

那个半躺在滑竿上的男人还是脸朝天。连看都不看他,懒洋洋道:“刚才是哪个小赤佬那么嚣张?敢打我的人?”

曹鸿彰忙道:“都是误会,误会!”

一个黑脸汉子一把给他推到一边,骂道:“顾小爷叔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儿?”

曹鸿彰又羞又怒。但是又怕吃了眼前亏。只得不吭声。

滑竿上的男人还是那副懒洋洋地德行,慢悠悠道:“到底是谁?给老子自己爬出来。把两个爪子剁了,要是让老子动了手,那就不是砍了爪子

王天纵和孙明祖他们一帮子亲兵见他那么张狂,正要动手,如果发现从二楼的窗户上飞下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不偏不倚的砸到坐在滑竿上的男人脸上,他正在说话,一张嘴就给咬住了,他本来是半躺着的,垂下眼皮一看,居然是一只黑布鞋。他把鞋从嘴里吐出来,一下子就跳下滑竿,咆哮道:“哪个王八蛋,敢耍你顾爷爷?”刚才还是一口上海话,现在竟然换了地道的安徽口音。

只听见二楼窗户上一个男人的声音叫道:“小裤子!是你祖宗我!”

脸上有伤疤的男人一惊,把眼睛摘了下来,往上看,却没看见窗户口有人,他身边的人纷纷从腰间掏出攮子、小斧头,有地居然还掏出了手枪。但是自称顾爷的人和他身边几个看起来象是头目的人连忙制止。

赵驭德从大门里面慢慢走了出来,一脸的怒容道:“小裤子,你个兔崽子长出息了?带人来杀老子了?”

那个脸上有伤疤的男人和他手下的几个头目刚才还张狂的没边,现在全都单膝跪地,带着哭腔道:“标下参见赵镇台!”

这突然的变故让看热闹的人大跌眼镜,连这个自称顾爷的人手下地小喽罗也蒙了,傻呆呆的站着。

赵驭德走到他跟前,甩手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然后骂道:“顾小五,你个兔崽子,你现在混出头了啊?什么事情不好干,你去当流氓?三百六十行,哪行不能吃饭?”

顾小五跪在地上,随他打骂,连句辩解的话都不敢说。

曹鸿彰见势,连忙劝阻道:“老东家,今天开张的喜日子,有什么家务事回头您再料理。”

赵驭德压住怒气。对跪在地上地几个人道:“都给老子爬起来!”

几个人连忙道:“谢赵镇台!”

顾小五一把抱住赵驭德道:“赵大人,我们找你老人家好几年啊,这么多年。我们年年都派人去安徽找你们,可是怎么也找不到!你老人家去哪里了?”

赵驭德怒气已平,眼圈却红了:“我去了直隶,你们到安徽怎么能找得着呢?”

这群人都围着赵驭德,个个都是眼圈发红,想哭地样子,但是发现周围人都在瞧热闹,忙瞪着眼睛骂道:“滚,滚。想找死啊?”

围观的人急忙往旁边闪,生怕惹恼了这些瘟神。

赵驭德想起来了什么,拉着顾小五道:“你跟我上去。”然后又对其他人道:“都给老子安生点!娘地,想搅黄你爷爷的买卖啊?”

顾小五转悲为喜道:“赵爷,您现在做买卖了?好家伙!这房子够气派地!都开了钱庄子了!您老人家发财啊!”

赵驭德对他脑袋就是一巴掌:“小兔崽子,你拿老子打镲?”

顾小五呵呵傻笑着跟他上了楼,这个面目狰狞的男人。笑起来居然满憨厚的。

他跟着赵驭德上了楼,到了小客厅,发现庄虎臣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上喝茶,他的脸上现出不快之色道:“赵爷,咱爷俩十五年不见了,咱们爷们说话,叫个外人在这里做什么?”

赵驭德指关节微曲,对他脑门就凿了一个道:“混蛋,你知道这是谁吗?是少爷啊!”

顾小五被打的一楞道:“哪个少爷?”

赵驭德骂道:“不长眼睛的狗东西,咱们还有几个少爷?”

顾小五眼睛一亮道:“是庄家少爷?”

赵驭德笑着点了点头。顾小五“扑通”一声就跪下了,膝行两步,抱住庄虎臣的大腿,痛哭失声道:“少爷,我可见着你了!”

庄虎臣被他搞蒙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刚才还嚣张的很,现在居然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象个孩子。连忙把他扶了起来。

赵驭德介绍道:“他叫顾小五,外号小裤子。咱们安徽话,顾和裤一个音#蝴是老爷当年在街上拣的快要饿死的孤儿,老爷把他带在身边当了亲兵。”

顾小五边抽泣边道:“庄军门要不是为了救我,也不会被法国人炸死,是我害了军门!”庄虎臣地那个便宜老爹是个记名的提督。但是只实授了游击。清末这样的事情多了,称呼一声军门也算勉强能说的过去。

赵驭德叹了口气道:“那也怪你不得。你那时候是头一次打仗。”

庄虎臣听他们边哭边讲述,这才知道事情的原委,当年法国舰队攻打台湾,一发炮弹飞来,顾小五和赵驭德当时都傻站着不动,庄虎臣那个便宜老爹人称庄三疯子的庄毕听见炮弹飞行的声音知道不妙,就一脚把顾小五踢到防炮坑,又把赵驭德一把也推了下去,结果自己还没来得及躲,炮弹就已经炸了,他肚子被豁开了一条大口子,肠子都流了出来。他也真是凶悍,自己把肠子塞到肚子里继续开炮,正好这一炮就打到法国司令孤拔地旗舰上,把孤拔炸成了重伤,法国舰队刚刚到了镇海,他就死了,而庄毕仗还没打完就因为失血过多去世了。

庄虎臣这才明白,为什么赵驭德这么多年来忠心耿耿的给他家卖命,原来他这条命就是自己那个便宜老爹救的。这件事情怕是赵驭德一辈子都难愈合的伤口,所以从来没听他提起过,现在庄虎臣对那个见血疯,见银子疯,见女人更疯的庄毕多了十二分的敬意。他贪财、他好色,他卤莽,可是他对袍泽可以拿命来保护,对犯我中华的鬼子,即使在命已经丢了大半条的时候,还能去拼!纵然他有万般的不是,有此两条,就足够称为英雄!

庄虎臣心里对他下了定语:纯爷们!

顾小五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着窗户下面叫道:“弟兄们,快上来,庄军门的大少爷在这里呢!”

一群人发疯一样地跑了上来,都是扑通就跪在地上,然后立即泣不成声,一帮子胡子拉擦的大老爷们在小客厅里哭成一片。庄虎臣眼圈也湿润了,连劝慰他们都不记得,赵驭德本来还假意骂了他们两句,结果话还没说完,自己也被弄的眼泪吧嗒。

庄虎臣脑子里突然冒出个念头,自己终于也有人纳头便拜了!可这不是什么王八之气,更没有虎躯微震,而是那个从来没见过面的爹拿血拿命换来的!

看着眼前这些跪在地上低沉的哭嚎的男人,庄虎臣心头说不出是酸楚还是温暖#涵说跪着的都是奴隶?他们低头是巍巍长城,站起来是昆仑泰山#涵说流泪的就是懦夫?他们血管里流淌的是黄河、长江!五千年淌不尽地男儿热血!九万里关山承载着中华英魂!

庄虎臣他们这里眼泪流成了黄河,外面黄金荣冷汗也淌成了黄浦江,在他们这些上海滩白相人心目里神一般的顾家小爷叔,居然给这家“点金钱庄”的东家下跪了!而且跪的不止他一个,连他手下的八大金刚都一起跪#轰然离地远,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但是顾小五被人打连手都不敢还,他是看得清清楚楚,现在他浑身抖得筛糠一般。

穿长衫地包打听比他哆嗦的还厉害,深秋天气,额头地汗淌了一脸,好象水洗了一般,说话也哆哆嗦嗦:“黄探长!这家钱庄到底是什么来头?”

黄金荣苦着脸道:“我哪里晓得是什么来头?”

短打扮的包打听吓的腿直打膘,喃喃道:“这次祸惹大了!连顾家爷叔都怕他们!那宰了咱们几个还不跟杀只小鸡子一样啊?黄探长,咱们怎么办啊?”

黄金荣叹气道:“怎么办?现在还能怎么办,赶紧准备份厚礼送过去,然后多磕几个头,能把命保住,我以后天天吃素!”然后恨恨的道:“他***,这钱庄的老板到底是哪一路的神仙?是法国总理的爹还是英国皇帝的娘舅?”

第一百四十三章 修理黄金荣

如果说顾小五被赵驭德修理,把黄金荣吓出了通身的冷汗,那么宁波大亨虞洽卿的亲自道贺,那就让他心底彻底结了冰。顾小五这些人靠着敢拼命不怕死,在上海滩打出了名堂,但是这些上海滩的大亨们基本上都是抱着“瓷器不和瓦片斗”的心态才容他们横行,都觉得和这些安徽来的穷棒子拼个死活划不来。而虞洽卿可是宁波商会的头面人物,黑白两道哪个敢不给他面子?两年前,法租界想要强征宁波会馆“四明公所”,结果虞洽卿振臂一呼,几万宁波人商人罢市,工人罢工,而且围了公董局和租界领事馆,最后法国驻上海总领事柏藻托也只好作罢。连洋人都怕了他,青帮洪门的那些老头子、舵把子们更是唯他马首是瞻。然而今天他轻车简从,一个人带着个管家亲自上门道贺,客气的不得了。

黄金荣本来以为自己是踢到门板了,现在明白了,踢的根本就是炸弹,不粉身碎骨那绝对是祖宗积德了。虞洽卿只要递一张二指宽的条子到公董局,自己这个小小的探长就得老老实实卷铺盖卷滚蛋,而顾小五只要歪歪嘴,他的徒子徒孙就能把自己剁成一片一片的送到赵驭德面前让他蘸着面酱当涮羊肉吃了。

正当他耷拉着脑袋心神不宁的时候,被他派出去找顾小五帮忙的瘦子带着胳膊已经断了打上夹板的马老三跑了过来。

瘦子急忙道:“黄探长,都打听清楚了。这个钱庄的东家是在娘子关打败了西洋联军地庄虎臣的大管家!刚才听说这个庄虎臣就是顾家小爷叔地主子!”

黄金荣一下子瘫软在路边,我的个祖宗啊!怎么惹到他了?西洋各国几万大军都被他弄的灰头土脸。自己一个虾米小鱼居然在蛟龙头上找食吃?那不耗子舔老猫的鼻梁——找死吗?

马老三苦着脸问道:“黄探长,您说怎么办吧?你可得拿给主意啊!你老人家是兄弟们的主心骨啊!”

黄金荣脸上横肉抽搐,麻子坑象被杆子捅的蜂窝一样抖动,一脚就踹在马老三肚子上,把他踢了个跟头,指着他骂道:“你个不开眼的瘪三!哪个人不好惹,你去惹这些阎王?”

瘦子也是吓的哆嗦,但还是劝慰道:“黄探长,您消消气,你就是打死马老三也不济事啊!还是赶紧拿个主意啊!”

黄金荣苦涩的叹口气道:“你们都去苏北乡下躲一躲。我不派人给你们递消息,千万不要回上海。”

瘦子问道:“那黄探长您怎么办?阿德哥和顾家小爷叔要是发了火,那是不得了的!怕是你老人家也吃不消啊!”

黄金荣苦笑道:“我还能怎么办?难道这个探长不做,回乡下当瘪三啊?那还不如杀了我算了。”

正在黄金荣这些人忐忑不安,等待世界末日来临地时候,庄虎臣的小客厅可是太热闹了,挤得人挨人。可是也没人愿意出去。顾小五这些人见了陈铁丹他们,听说这些坏小子是老袍泽和老上司的孩子,而且大半都是孤儿,亲热的不得了,又是抱又是哭,哭完又笑,幸好这洋房的隔音效果不错,否则外面人听了还以为是到了洋人建的疯人院呢。

赵驭德哭完笑完,突然想起来,瞪着眼睛扫视顾小五和他手下的八大金刚。怒道:“你们这些不长进地畜生!什么不好干,去当流氓?敲诈商户、勒索百姓,你们他娘的把我们安徽人的脸都丢尽了,要是老爷还在,大棍子打死你们这些混蛋!”

顾小五他们急忙把头低下,都红了脸,恨不得把头插到裤裆里。

庄虎臣见他们嘴唇蠕动几下,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他们必然有什么苦衷,对陈铁丹他们道:“都滚到外面去。看看外面有什么事情没有,别有人再来捣乱。”

顾小五咬牙道:“少爷,您放心,有我在,上海滩没谁敢和您捣蛋!”

赵驭德黑着脸骂道:“你小子有出息了啊?当流氓当出本事了!够厉害的!”

顾小五的头压的更低了。陈铁丹他们看见他的样子。都是偷偷的笑。

庄虎臣对他屁股踢了一脚道:“赶紧滚蛋,我屋里都快挤爆炸了!”

等那些亲兵一走光。庄虎臣对顾小五道:“你说说,怎么跑到上海来了。s”

顾小五偷偷抬头看了一眼赵驭德,赵驭德没好气道:“少爷叫你说,你就赶紧说!看我做什么?”

顾小五叹了口气道:“那年庄军门过世,赵镇台扶灵回了安徽,我们这些弟兄就留在台湾驻守,等仗一打完,我们这个营头没了长官,就给解散了。我们回到老家没找到你们,只好拿当年大人赏的银子买了几亩田,可好容易打了点粮食,卖地钱换了银子连交税都难,一两银子要两千个制钱!我们这些人哪有银子啊?只能拿铜钱去换,可银子那么贵,听老辈子人说,现在虽然还是一人一两银子的税,可交上去的铜钱都翻了一个跟头都不止!剩下的那点粮食,好年景还能半年粮食半年瓜菜,要是遭个灾,那就啥都没了,刚过了两年,地就都卖光了,兄弟们断了营生,除了打仗、种田我们这些人别的啥也不会,最后没办法,就结伴到了上海码头扛大包

顾小五这些人的讲述,让庄虎臣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自打乾隆末年,洋人就开始输入鸦片到中国,结果引得大量的白银外流,后来林则徐虎门销烟,又把洋人都赶到海上不许登陆。洋人不分良莠,也不论是不是贩过鸦片的。都在海口外面漂着,没吃没喝没医药,死了不少人。结果洋人借这个由头开了仗,自打道光年间和洋人开战,那是打一次败一次,赔款越来越多,白银就越来越贵。

朝廷规定完税是用银子地,可这些种地地人哪里有银子?只好拿着铜钱去钱庄换,这些钱庄和官府都是勾搭着地,就用两千铜钱一两银子的价格换给农民。而官平价格是八百文换一两银子,这样多一半的钱就落在当官的和钱庄地腰包里。这还是比较好地官,那些心更黑的,额外火耗还能再收到三、四钱,农民更是苦不堪言,造成了大量地人只好靠卖田来交税,田卖光了就成了流民。年轻力壮的四处讨生活,年老体弱的就拉棍要饭。

顾小五这些人就是这样流落在上海地,先是靠卖苦力过活,可卖苦力也要被把头盘剥,被别人欺负,这些人当年都是淮军的骄兵悍将,血里火里滚出来的,哪吃这一套啊?几十人靠着几十把砍刀杀遍了上海滩,这些人手又狠,心又齐。渐渐的就没人敢惹,慢慢的他们发现控制码头、收店铺的保护费来钱快,就开始动了歪心思,那些街头的混混、青皮也逐渐围绕到他们身边,逐步成了黑势力。既然要吃街面,那自然少不得作奸犯科,手下人又都是市井无赖,哪能不出事儿?这就和巡捕房打上了交道,黄金荣就曾经放过顾小五一个徒孙,所以这次他就算是还人情。帮黄金荣出了头,没想到大水冲了龙王庙,弄到庄虎臣头上了。

顾小五还在说道:“我们也是没办法,真是过不下去了

顾小五说地委屈,赵驭德听的火大。上去当胸就是一拳。把他打了个趔趄,骂道:“没出息的混帐!男人大丈夫。冻死迎风站,饿死打饱嗝!没饭吃去做贼?没饭吃就去当流氓,去偷去抢?狗东西,当年大人要是知道在路边拣回来个贼骨头,干脆就由得你饿死算了!省得他老人家过世了,还被你这没用的畜生坏了名声!”

顾小五也不敢说话,外面有人敲门,赵驭德叫了声:“进来。”

一个顾小五手下的喽罗走了进来,看见满屋的人,走到顾小五面前,对着他耳朵,顾小五不耐烦道:“有话就说,这里没外人,那是我主子!我这里没有背他的话。”

小喽罗道:“小爷叔,黄麻皮来了。”

顾小五眉头拧成了“川”字,拳头攥的“噶吧吧”响,咬牙切齿道:“这个混蛋来得正好!”

庄虎臣见他恨地牙痒,奇怪道:“这个黄麻皮是谁?

顾小五恨恨的道:“这个王八蛋是法租界的巡捕,姓黄,一脸麻子,外号就麻皮金荣。就是这个混蛋挑唆我来砸少爷地场子。”

庄虎臣差点从椅子上蹦下来,嘴里的一口茶全部喷了出去,给顾小五洗了个脸。

庄虎臣叫道:“谁?黄金荣?”

顾小五疑惑道:“少爷知道他?”

庄虎臣心道,我太知道了!这个上海滩赫赫有名的大亨,到了二十世纪三十年代以后,不知道黄金荣的,那肯定不是中国人。不过看样子他现在混的还不怎么样,起码顾小五这些提起他,都是一脸不屑,感觉这个未来的青帮大亨也就是阿猫阿狗之类的东西。

小喽罗问道:“小爷叔,见不见他?”

顾小五白了他一眼道:“这样的东西见他做什么?扔到黄浦江里种荷花吧。”

小喽罗点头,正要转身出去,庄虎臣急忙道:“慢,把他叫进来,我要看看他。”

顾小五虽然不解,但是也不敢违拗他的意思,不多时,黄金荣手里托着个大盒子,连滚带爬的进了屋子,谄媚地向周围笑了笑,但是没人理他。他看见赵驭德,急忙道:“老东家,给您贺喜啊!”

赵驭德白了他一眼,没搭理他,弄了他一个大长脸庄虎臣仔细打量着黄金荣,他个子中等偏上,有五尺六、七寸。穿一身蓝布长衫,罩一件湖绸马褂。略微有一点胖,生满横肉的圆脸,眼睛不大,但是精芒偶尔闪现,眉毛很浓,但是不长,有点半截断了地感觉,这个在相书里是短命相,可是庄虎臣知道,这老兄是足足活了八十多才死的。看来算命这个东西绝对是靠不住地。

黄金荣见庄虎臣看他,他也瞧了瞧庄虎臣,觉得这个年轻人虽然是便装,但是也是衣着华贵,气度不凡,而且还有一种国人中很少看见地平静与自信,情态既不是常见地普通人那种奴颜婢膝。也不是高位者那种目空一切,而是淡定从容。这样的神态黄金荣并不陌生,那些英国、德国地世袭贵族往往就有这种感觉,看起来似乎和蔼可亲,但是让你对他却有一种天然的敬畏。

黄金荣被看得有点发毛,单腿一曲,打了个千问道:“这位少爷,不知道怎么称呼?”

他还没来得及起来,腿弯就被人踢了一脚,回头一看。是顾小五给了他一下。

顾小五骂道:“你***,少爷是你能叫的吗?这是老子的主子!钦差大人庄虎臣!”

庄虎臣三个字如同在黄金荣耳朵边响了一声炸雷,这个名字在上海滩华、洋两界嚷嚷的妇孺皆知,《申报》、《西林字报》差不多天天都有他地新闻,连拉黄包车的车夫闲下来的时候,都要摆一摆“庄钦差大破西洋兵”的龙门阵。瓶子罐子都有个耳朵,黄金荣包打听出身,再不清楚庄虎臣是何许人也,那也真是该死了。

庄虎臣冷冷的看着他道:“是你叫人来捣乱的?”

黄金荣连忙摆手道:“不是,不是。”突然又想起顾小五就在旁边。哪还敢狡辩,低下头,面如死灰道:“是小人不懂事,我是混蛋,您老人家什么身份?您就当我是个屁。放小人一马吧!”

庄虎臣看着这个在后世里飞扬跋扈的一代青帮大亨。现在居然象条癞皮狗一样在自己面前摇尾乞怜,不觉大呼过瘾。但是还没打算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大模大样的坐在西洋椅子上,然后轻蔑的用脚抬起黄金荣的下巴道:“你以为在租界,我就摆布不了你?”

黄金荣连忙道:“小人真的不知道这是大人的产业,要是知道,你就是给我个天做胆,我也不敢啊!大人饶命啊!”说罢,磕头如捣蒜。

庄虎臣故意不说话,看着他不停的磕头,幸好这屋子铺着波斯羊毛地毯,要是中国式样的房子那种青砖水磨地,早把脑袋碰破了。黄金荣磕了半天头,见庄虎臣既没有杀他的意思,也没饶了他的表示,心都提溜到嗓子眼了,突然想起来自己带地的东西,急忙爬了两步,把地上放着的盒子掂了过来,跪在地上解开,从里面拿出一个看上去黑不溜秋很不起眼的佛像,然后对庄虎臣道:“小的家祖传的这尊佛像,是当年南北朝的时候达摩老祖从天竺带来的,小人愿将它献给大人。”

顾小五不屑道:“你黄麻皮家还有祖传的东西?也不知道是在那里打的秋风!”

庄虎臣现在眼界也大了,宝贝也见得多了,不象在榆林堡地时候,慈禧赏了柄玉如意,当时满脑子的能换几套三室一厅。他只是随意了瞅了两眼,然后点头道:“难得你有这份孝心,起来吧。”

黄金荣亮闪闪的脑门上,满是汗水,连麻子坑都被冷汗填平了,看上去象一个个微小的水潭,让庄虎臣越看越想笑。

庄虎臣对赵驭德道:“赵叔,给他开张一千块洋钱的票子。”

赵驭德一楞,黄金荣连忙摆手道:“小人不敢,小人今后再也不敢胡闹了!”

庄虎臣阴阴地看着他道:“我赏地,你敢不收?”

黄金荣又连连摇头道:“小人不敢!”

庄虎臣满意的笑了笑道:“今后,你每个月来这里领一千块洋钱,这个是我特别赏给巡捕房全体华人巡捕地,但是有一样,领了我的银子,就得听我的使唤。”

黄金荣忙道:“那是,这个自然,就是不领大人的赏,小人也要听钦差大人的吩咐。”

庄虎臣冷笑道:“要是拿我的钱,不听我的话,别说你在租界,你就是跑到爪洼国,我照样能收拾了你!”

黄金荣急忙道:“小人不敢,小人今后一定全听大人的差遣!大人让小人如何,小人就如何!绝对不敢阳奉阴违!”

庄虎臣一摆手,就不再说话,黄金荣傻傻的站着,顾小五对他狠狠踢了一脚道:“还不快滚?怎么,还准备吃了晌午饭再走?”

黄金荣跌跌撞撞的开门从楼梯跑了下去,衣裳已经湿透了,刚刚出了门,脚就一软,摔倒在地上。

顾小五从窗户上看见他的狼狈相,哈哈大笑,然后问道:“少爷,这样的混帐东西,留他做什么?”

赵驭德看他就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你比他强多少?乌鸦落到猪背上,瞧不见自己黑!”

顾小五的脑袋又耷拉了下来。

庄虎臣虽然觉得黄金荣此人作恶多端,但是在日本人占领上海的时候,他闭门谢客,说什么都不肯当伪上海市长,就凭这一点,这个人还有可恕之道。并且他现在是华人巡捕里唯一的探长,今后说不定还有用处,就留了他一命,而且庄虎臣也知道,有顾小五这样的狠角色在上海坐镇,他黄金荣也翻不了天。

庄虎臣笑了笑道:“一个虾兵蟹将,值得和他计较吗?”

顾小五忙道:“那是,少爷是什么身份?钦差大人啊!那就是戏文里奉旨查案的八府巡案,见官大三级!”

赵驭德白了他一眼道:“都过了十多年了,你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嘴还是这么贫!一点长进都没有!”

顾小五手下的八大金刚本来都是淮军铭字营的兵,和赵驭德都是极熟的,见他把顾小五骂的狗血淋头,不禁好笑。

一个矮壮的男人问道:“赵爷,刚才我在下面听说,您老人家又吃人肉了?味道怎么样,有没有当年杀的洋兵的肉味道好?”

赵驭德摇头道:“人肉不好吃,没什么味道,还是人心吃起来好,脆生生的,有嚼头!洋鬼子的心个头大,吃着过瘾!”

赵驭德说的轻描淡写,庄虎臣听的差点就吐了,他还真的吃过人心啊?

窗口旁边,一个一直在看热闹的人叫道:“呦,大家快来看啊,好大的排场啊!”

庄虎臣被他的话吸引,也走到窗户口观看。

几十个穿着鲜红色军礼服,白色裤子,头上的礼帽上插着羽毛的法国兵抗着步枪开道,每人都戴着雪白的手套,枪上的刺刀在阳光下直晃眼。两匹高大的西洋白马拉着一辆装饰的极尽奢华的马车,洋人车夫的装束也是非常考究的燕尾礼服,神态倨傲。后面还有一辆马车,装饰的也很豪华,但是拉车的是两匹枣白相间的杂花马。马车后面,一大群租界的安南巡捕戴着大壳帽子拿着警棍跟在后面跑。

顾小五纳闷道:“这是谁啊?这么大的谱?就是法国总领事也没这么多的卫兵啊!”

只见马车停在钱庄门口,后面的马车里跳下一个中年男子,竟然是个中国人,他拿着一张名贴递给了咨客。咨客看了一下,楞住了,随即高声叫道:“大清国和硕长公主殿下驾到!”

庄虎臣在上面一听,也呆了,只见那个中年男人恭敬的拉开了前面那辆马车的门,容龄一身雪白的西洋盛装笑盈盈的下了马车。

第一百四十四章 法国美人计

容龄的闪亮登场让庄虎臣始料不及,确实是弄的场面过于夸张了些,当庄虎臣下楼去迎接她的时候,咨客见他自动现身,也就不再遮着瞒着了,高叫道:“大清国果毅子爵庄虎臣驾到!”

这一嗓子更是让现场沸腾了。容龄是和硕公主,亲王的品秩,王爵按照古例,算是君主了#轰然到了后世,王爵只是个荣耀而已,并没有真的裂土,南面称孤,但是礼节还是没变。这些来道贺的商人都是捐过官的,多少知道些朝廷的规矩,现在扑拉拉跪了一地。

庄虎臣也没办法,只好准备跪下行君臣大礼,现在觉得杨士琦说的太有道理了,这要是娶了公主,公主是君,额驸是臣,那哪里还谈什么振作夫纲?见老婆就磕头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了,冲了这一条,大清朝也不能留着。容龄见他作势要行礼,急忙给扶住,俏丽的杏核眼飞了他一下,幸好其他人跪着没敢抬头,要是瞧见这对小情人在暗送秋波,那下巴还不吓得掉地上砸了脚面子?

容龄的高调亮相本来也不是她的意思,可法国公使交代上海总领事一定不可怠慢,租界方面自然是怎么隆重怎么来了。庄虎臣本来打算是俩人悄悄的见上一面,然后叙一叙相思之情,现在被法国人这么一搅和,想躲在钱庄里不露面都不行了。容龄和庄虎臣的出场让上海新闻界为之震动,记者们拼命往法租界赶,把个“点金钱庄”的开业之喜硬生生变成了他俩新闻发布会的现场。庄虎臣也会邀买人心,干脆就包了附近最好的几个饭馆子,也不管是中国的外国的,法兰西、英吉利的,哪家馆子装饰最豪华,谁家的菜最贵就包谁家,让这些记者们在拍到满意的照片以后,又吃的心情愉快。对这位年轻地钦差大人更是平添了几分好感。

晚上,法国总领事柏藻托和公董局总董拜尔更是举办了盛大的晚宴招待容龄和庄虎臣,赵驭德和杨士琦也跟着去了,赵驭德本来是劝庄虎臣不要去了,现在两国名义上还是敌人,这吃敌人的饭似乎有卖国之嫌,而且万一这洋人设的是鸿门宴,那如何得了?庄虎臣也懒得和他解释,执意要去,赵驭德也只好跟着。腰里还偷偷别了把手枪,他心道,真要是鸿门宴,就舍了性命当樊侩。说什么也要保护少爷的周全。

到了宴会,赵驭德好象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圆,都迷糊了,这里的洋婆子大冷天居然还穿那么短的裙子。露了多半截大白腿。而且衣服领子开得又低,大半个胸脯子都出来了,真是不堪入目。杨士琦曾经在李鸿章的幕府呆了好几年,这样的场面见多了,自己点着根吕宋雪茄,又从侍者手里取了杯红酒,自得其乐。法国虽然已经是共和国了,但是这些洋人也是毛病大,不管男人、女人都纷纷要求和容龄、庄虎臣合影。一个洋行大班夫人。在和容龄合影以后,兴奋的用半生不熟地中国话叫道:“哦,上帝,我居然和一个东方的公主那么接近的照相!我要把照片洗一百张,发给所有的亲戚、朋友!告诉他们。我在上海过地有多么好!有一位公主朋友!”

庄虎臣也不觉得奇怪。到了二十一世界,摩纳哥那么屁大点的地方。那里的公主、王子还让那些欧洲人颠颠的去追星。庄虎臣看着那些洋人对容龄地公主身份那么着迷,心里好笑,你们要是知道大清地公主多一半都要嫁到蒙古和亲,没几个人能活到四十岁的,恐怕就没那么向往了吧?真以为是安徒生的童话呢?

庄虎臣不懂法语,租界的法国官员又怕说错话,引起外交上的麻烦,也不敢和他多说什么,只是打打哈哈,谈谈上海的天气,赵驭德倒是成了主角,那些洋行的大班都知道他是大清头一号的财主,纷纷和他攀交情,说到最后,全是同样的主题,问他愿意不愿意买租界地房产、土地,而且都表示了为了两国的世代友好,可以优惠,价钱好商量。可怜赵驭德打了十几年的仗又当了十几年的管家,那和洋人做买卖的事情哪里晓得,急了一脑门子白毛汗,只好装听不懂这些人地蹩脚中文。不过他也纳闷,这两国官员摆宴席,怎么弄些商人凑热闹,而且这些洋商似乎都很牛气,对洋人官员说话地态度好一点的不卑不亢,差一点就指手画脚,这些法国官员似乎还有点怕这些商人。赵驭德就弄不明白了,这大清地商人见了当官的,那都是和孙子一样,这洋人的规矩就是不一样,虽然他有些疑惑,但是看着这个场面,觉得无论如何与鸿门宴怕是挂不上关系,心里的石头就落了地,也松快了不少。

过了一会,酒宴上开始表演魔术、歌舞,几个波斯舞娘的肚皮舞算是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赵驭德这才摆脱了那些洋商,坐在杨士琦旁边道:“哎,我说老杨,我看洋毛子好象摆的也不是鸿门宴啊#蝴请咱们吃饭到底是个什么用意?”

杨士琦冷冷一笑:“洋人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还没咱们大清的朝廷那么下作!”

赵驭德白了他一眼道:“你就是在李二鬼子身边呆久了,沾了汉奸气,什么都是洋人的好!”

杨士琦撇撇嘴道:“不是我说洋人好,洋人也不是好东西,可要说咱们的朝廷那可比洋人就差到天边了!咸丰年间,本来就打不过人家,败了也就罢了,条约在天津也签了,后来咱们咸丰爷又后悔了,说再修改条约,修改就修改吧,反正条约这个东西本来就是打出来的,打完再谈也没什么,可朝廷明着和洋人谈判,暗地里把洋人使节给下了大狱。这下可好,洋人本来是要求带几十个人上北京换条约的,现在也不用换了,大军直接拿下北京城,还烧了圆明园。咱们咸丰爷那会也不要求洋人必须行三拜九叩大礼了,直接跑到承德了。”

赵驭德不屑道:“这个事情我清楚,你别瞎编排。朝廷是不让洋人公开卖大烟!大烟是害人的东西,你又不是不晓得,咱们少爷就最恨卖大烟的。不让他们卖大烟,洋人就欺负上门了?这是个什么道理?这不是强盗是什么?哦,洋人都逼上门了,还能不打?再说了,打仗这个事情本来就是耍的计策,关他几个洋人算什么?”

杨士琦摇头道:“你还是不晓得啊,那次和洋人开战之前,朝廷打长毛饷用不足。早就开始对鸦片公开征税,还能不算是公开买卖?公开卖大烟这个事情,是在开战前两年,朝廷实际上就是准了的。朝廷那会儿没钱,油锅里的铜板也想捞!洋人想把这个事情用条约确定了,可两广总督叶名琛的态度是不见、不理、不谈,等洋兵打上门来了。他的态度就更是好笑不战、不和、不走。装看不见!

掩耳盗铃地故事三岁娃娃都晓得,他一个两榜进士,十八岁就是贡生的人居然能做这么蠢的事情!最后落得个被洋人掳走,身死印度,也算是大笑话了!一个笑话还没完,另外一个就接上,本来天津条约就够丢人了,败军之国居然还使诈术,弄的圆明园被烧!皇帝逃跑。也难怪西洋各国瞧不上大清的官员,这些人笑话也就是够多了!

远的不说,就说近的,咱们朝廷的徐桐,那是皇帝的老师。学问是够大了吧?他老人家凡是沾了个洋字的东西一概不用。门口地对子就是与鬼为邻,望洋兴叹可洋钱他怎么不嫌不好呢?最后居然昏聩到要求太后调义和团来杀洋人。呵呵,结果义和团进了北京,连他家都给抢了,全家跑到紫禁城逃难!”

杨士琦唠叨了半天,把个大清朝廷糟践的一钱不值,最后结论出来了:“人必自侮,后人侮之!自己找倒霉,怨的谁来?就说火烧圆明园吧!洋人固然可恨,可咱大清的皇帝也是够戗,修园子你就好好修,还弄出个什么万国冠冕朝天子地形制,圆明园里修建的洋人建筑格局,都是要朝拜咱大清的皇上,说白了,都在给皇上磕头呢!洋人不烧你烧哪个?你看看如果在康熙、乾隆朝,哪个番邦小国,敢修个园子弄出大清皇帝朝番邦来,这叫什么罪名?僭越!朝廷不发大兵犁庭扫穴,灭此朝食才怪?打又打不过人家,还没事净找麻烦!”

赵驭德不服气道:“那你的意思,就是随便洋人欺负,就不能还手?”

杨士琦笑道:“这你又不对了,你要是人家打你不还手,那人家打顺了手,还不见天地欺负你?咱朝廷现在就是被洋人打顺手了,想起来就给敲打一顿!可偏偏朝廷还不长记性,这又弄出个与天下万国为敌地笑话!又被人修理了这就得说咱们钦差大人高明了!对洋兵来犯,不打便罢,打则必胜,而胜了以后呢,又优抚洋人俘虏,洋人现在对他又敬又怕,还说不出来什么,大人做事件件都占个理字!什么是理?万国公法就是理!占住这一条,再有强兵做后盾,洋人不也没什么招数了吗?还不得乖乖的来谈判?原来洋人不是要求咱们朝廷惩办娘子关众将,现在怎么也不提了?你看看今天的场面,洋人对咱们大人何等敬重?大人对洋人的态度我最是赞许,我以十二字概括:分化瓦解,来犯必惩,以礼相待!”

赵驭德听他夸奖庄虎臣,心情自然是大好:“那是,要是少爷执掌军机,那谁敢不敬我中华?哪个还敢犯我大清?”

杨士琦摇头道:“我可没那么乐观,大人磊落丈夫,可朝廷里那些人蝇营狗苟,做事自然是一无所成,可是坏事的本事都不小啊!大人就是真的有一天执掌军机,恐怕也是被宵小辈百般掣肘,空有一身本事却也壮志难酬。”

酒宴到了最后,就是舞会了,这个时代流行的宫廷交际舞,庄虎臣是一概不会,只好当了看客,而容龄则是穿花蝴蝶一般,不管谁邀请,一概不拒绝。赵驭德看的直皱眉头,这大格格也太没规矩了,要是有一天,真的进了庄家门,一定要好好给她讲讲“三从四德”,另外找根铁门闩,说什么也不能让她满世界地跑,坏了老爷、太太的门风。

舞会结束,洋人用马车把庄虎臣他们送回了钱庄,法国总领事亲自把他们送到了门口。礼节恭敬得近乎谦卑,他用的是欧洲各国接待外国亲王的礼数。要说他做的也没什么不对,容龄本来就是亲王地品秩,可这些年大清被洋人轻视。连神甫都有了品级,居然能按照官员对照几品几级了,洋人官员在大清朝廷眼里,更个个都是洋大人。哪里还敢要求他们以礼相待。

回到钱庄。容龄取出了一个大纸箱子,说是法国公使给庄虎臣地礼物,庄虎臣疑惑的问道:“什么东西,这么大个箱子装?还轻飘飘地。”

容龄笑道:“你自己打开看看。”

庄虎臣撕开了封皮,里面居然是满箱子的信,都是法文,他看不懂,就让容龄帮他翻译一下。

容龄才念了三封,庄虎臣的脸就红的可以烙饼了。急忙摆手道:“你还是别念了吧!”这一大箱子信,竟然全是法国女孩给他写的情书#蝴在西洋各国现在名声太响了,一个英俊的东方骑士,英勇的保卫着可怜的皇太后,他作战无比勇敢。战功赫赫。可是又对被他俘虏地敌人无比仁慈。年轻、英俊、勇武,再加上保护的是贵妇人。这个完全就是骑士校旱的主人公了。当然《堂吉柯德》这本除外!庄虎臣的形象简直就是这些法国少女地梦中情人标准模版,结果无数封情书就发到了法国公使馆,要求法国公使代为转递。

里面很多封信都是夹着照片的,杨士琦兴致盎然的品评着,他随意的拆开来看,丝毫没有一点侵犯隐私权地感觉:“这个不行,太胖了,这个好点,就是腿短!这个太瘦了,不利生养

他边看边点评,引得容龄笑地花枝乱颤。

赵驭德越听越火,对庄虎臣道:“少爷,这个是洋鬼子使的美人计,他们打不赢咱们,就用这些东西来骗人!”

杨士琦不屑的举起一张照片道:“美人计?你瞧瞧这个,长的和猪八戒的二姨似的,这样的美人计?你会中啊!别把洋人想的和咱们朝廷的那些人一样,八国联军都快要打进北京城了,还指望用什么一为以文锦坏其目,二为以美食坏其口,三为以声斥坏其耳,四为以高堂坏其腹,五为拊其婴儿以坏其心地三表五铒来拒敌!”突然,他想起这话是太后说的,也觉得当着容龄说这个,实在有些过分了,连忙闭了嘴。

赵驭德更不明白了:“那洋人要不是美人计,弄这些做什么?”

容龄笑道:“洋人的女孩子喜欢咱们的庄大人呗!”

庄虎臣尴尬道:“你就别拿我开涮了。”

赵驭德摇头道:“要是按大格格说的,这些洋婆子不都是卖国贼?这边和咱们大清打仗,那边她们就想嫁咱大清地爷们?她们就不怕洋人朝廷办她们个通敌卖国?”

他地话把容龄、杨士琦都逗的哈哈大笑,连一直红着脸不说话地庄虎臣也笑的前仰后合,赵驭德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傻傻的看着他们。

过了半天,庄虎臣笑够了,才道:“赵叔,这洋人的事情你不懂,你就别插嘴了,越说越错!”

杨士琦站了起来,拉着赵驭德道:“老赵,不是我说你,这些你不懂,瞎插什么嘴啊?”说罢,拉着赵驭德就往门外走。

赵驭德也就跟着他出了门,杨士琦低声道:“大人和大格格好容易见个面,你这么大个人就不知道回避?真是个蜡烛,不点不亮!”

赵驭德和杨士琦不约而同的都回过头看看已经被自己随手关上的门,杨士琦贼忒兮兮的笑了笑,赵驭德则是心情复杂的叹了口气,哎了一声。

第一百四十五章 冷夜清秋

庄虎臣和容龄彼此对视良久,沉默了半天,异口同声道:“你瘦了。”

俩人同时为彼此的心有灵犀开怀一笑,是啊,都瘦了。容龄在北京到处奔波,天天参加各种新闻发布会,在中外记者面前替他树立高大形象,也同时在无力的替慈禧开脱。不管是什么样的应酬场面,哪怕是再累,也从来没有拒绝过,能不瘦吗?仔细看她,竟然都已经有了黑眼圈,让人着实的心疼。庄虎臣在娘子关,一身系数万大军之命运,身后还有山陕数千万百姓的安危福祉,更兼要防备朝堂的倾轧,心都操碎了,能不瘦吗?但是他的瘦和容龄的不同,容龄那是过度操劳的憔悴,一种落花缤纷的凄美,而庄虎臣的则是减掉了身上和脸上的赘肉,显得更精干了,原来的阳光少年的轻狂与稚嫩尽消,一种军人的冷竣与政治家特有的深邃难以捉摸的神情。

容龄用纤细修长的手指抚摩着庄虎臣的脸,欣慰道:“庄,你成熟了,比原来更威武了。”

天已经冷了,她的手指有些凉,庄虎臣心疼的抓祝糊的手,用自己宽厚的手掌给她暖着,轻轻笑道:“你要学会照顾自己,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容龄淡然一笑道:“庄,你和我还需要说什么感谢吗?”

庄虎臣轻轻揽住容龄的柳腰,她的腰本来就很细,穿的又是西洋式样的礼服,鲸鱼须子做骨架的紧身胸衣更是把身体的曲线勒地凸凹有致。庄虎臣问道:“穿这么紧的衣服,不难受吗?”

容龄笑道:“早就习惯了,刚开始在法国的时候自己说什么也不穿不上,必须让保姆帮着穿。穿上就觉得透不过气,呼吸都困难,现在时间长了,就习惯了。”

庄虎臣心疼道:“不舒服就别穿了,还是中国式样的衣服穿着舒服。”

容龄笑着敲起了脚道:“我要是穿上中国衣服。人家看见我的脚还不笑死?”

庄虎臣也被她逗笑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猛然想起楚颦儿一双穿着绣花鞋地三寸金莲,走不了几步就脚疼的皱着眉头,她那受惊小鹿般的神态总是在眼前浮现,让庄虎臣总觉得融不进今天晚上的气氛。美丽的秋景,皎洁的月光,孤男寡女、独处一室,所有应该发生些暧昧而温暖的小故事的元素都具备了,可是庄虎臣却怎么也提不起劲头。

容龄靠在他身上。满脸都是陶醉与幸福,她轻轻问:“庄,你想过没有,等议和完了,你打算怎么办?”

庄虎臣随口道:“娶媳妇生孩子。”

容龄娇笑着在他身上拧了一把,笑道:“没正经!”

庄虎臣疼的吸了口凉气道:“谋杀亲夫?你是潘金莲啊?”

容龄被她逗的哈哈大笑,笑够了以后。轻轻伏在他耳朵边道:“等你议和完了,咱们去法国好不好?我天天陪你在塞纳河边散步,然后我们生好多好多地孩子。”

庄虎臣脑袋里浮现出一副画面,一大群的孩子围绕着他叫爹,然后自己忙着洗尿片刷奶瓶,在洋人地方长大的人就是不一样啊,如果换了楚颦儿,你打死她,她也说不出这样的话!庄虎臣被自己过于丰富的想象力吓了一跳,然后随意说道:“生那么多孩子做什么?组织足球队啊?你当领队。我当教练?”

容龄白了他一眼道:“你就会胡说!你还知道足球?我真的觉得你应该是在西洋长大的人,你和大清国地人太不一样了!”

庄虎臣笑道:“大清国的人和洋人有什么不同,还不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

容龄的头靠在他肩膀上,扭过脸轻轻道:“庄,我们去国外好不好?我不喜欢大清国。”

庄虎臣疑惑道:“哦,为什么?你可是旗人的格格啊!又是太后封的公主,到了国外,你可就只是个普通的中国女孩了。”

容龄皱起了眉头道:“这些我都不稀罕,我在法国是自由的,即使穿上这么紧的衣服。我一样可以呼吸到自由的空气,可回到大清以后,我就觉得那种让我觉得无法呼吸的压抑!太后是对我很好,她很疼我,赏给我很多宝贝。可是我不喜欢这样地生活。在大清。我要画很奇怪的妆,照镜子的时候。我会被自己的样子吓到,可是我不能不那样画,因为太后喜欢看,太后如果让我跳舞,我就必须跳,哪怕我身体不舒服也不可以表现出来。太后是很宠爱我,但是我能感觉到,那是一种主人对宠物的爱,而不是一个长辈对孩子的疼爱。她要我做什么,我必须做什么,如果我敢违抗她的意志,那么我的全家都会陷入灾难。在别人的眼睛里,我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可是我知道,我在大清只是太后地一件玩具而已。”

庄虎臣心更疼了,把她搂的紧紧,她话音里渐渐变了抽泣:“庄,我们走吧,我在大清国好害怕!这里的人这里的一切都让我觉得害怕,我感觉不到这里是我的祖国,这里地人看我地眼神让我觉得自己是个怪物,我有时候做梦会梦见被他们装到笼子里,而他们在外面笑,那种笑声随时都在我耳朵边响。”

庄虎臣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道:“别怕,有我在,你什么都需要害怕,我会保护你地。”

容龄点了点头,脸上还挂着泪珠,但是已经浮现了笑容:“我知道,联军你都不怕,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能吓到你的,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了。”

庄虎臣看着眼前这个楚楚可怜的女孩,在别人眼睛里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人上人,可居然也会怕的睡不着觉,当生命和一切权力操在别人手里的时候,什么荣华富贵都是假的,上面赐予你的,也随时可以剥夺,顺便加上身家性命作为利息。

在绝对的专制下,没有哪个人敢说自己是真正安全的,每个人都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随时担心说错了一句话,或者是做错了一件事,即使你什么都没错,但是当君主觉得你错了,或者干脆就是他心情不爽想找人撒气,而你偏偏正好出现在他面前,那么你的灾祸就来了。

一个公主,而且是老太后最宠爱的人居然宁可放弃富贵尊荣,到国外去过平常人的日子,庄虎臣几乎差点就脱口而出,我愿意陪你去,可是面对容龄殷切的目光,他还是低下了头,庄虎臣知道自己做不到,让一个男人舍弃理想,本身就是很痛苦的事情,而庄虎臣还确切的知道中国的苦难不是这次北京议和以后就可以结束的,那让他如何可以放弃自己的责任。老天既然让自己穿越,那改变历史,让中国人少受些苦难,复兴这个民族就已经成为了他的职责,无法推卸,不能退缩。

庄虎臣低下头,沉默不语。容龄的目光也黯淡了下来道:“我知道,你有个非常美丽的未婚妻,和她比起来,我只是丑小鸭,我想独占你的感情,真是太自私了。”

庄虎臣苦笑,女人怎么什么时候都往这个方面想,自己还真的不是那种“任它弱水三千,吾只取一瓢而饮”的男人,“一个夫人,一个妻子,一夫一妻三口人好好过日子”的生活自己也是满向往的。但是自己一直太忙了,忙的根本无暇顾及感情方面的事情,在这个时代,个人的感情太微不足道了,可以说是不值一提!那种在前线战火纷飞的状态下,居然还能为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又哭又闹的故事,绝对是胡说八道,除非这个统帅的智商为负数。情圣绝对做不了好统帅更做不好一个政治家。将军的性格应该是火山,平时看起来岩石般的冷浚,一旦爆发则是冲天的火焰。政治家则是躲在沙土里的毒蛇,伺机给予对手致命的一吻。

庄虎臣实在不忍心骗这个为了自己什么都肯做的女孩,善意的谎言一旦到了被揭穿的时候,那就是扎向心底的钢针!

庄虎臣缓缓道:“我不可能和你去法国的,这里我还有很多的事情,国家贫弱如斯,男人有男人的责任。”

容龄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是大英雄,英雄有英雄要做的事情,你不是属于哪一个女人的。”

庄虎臣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看着窗外的月亮。

容龄从他的怀抱里挣脱了出来,毅然的咬了咬嘴唇道:“等议和完了,我就去法国,我永远不会再回到大清了,我会在遥远的巴黎,祝福你和美丽的楚小姐,希望你们能过的快乐、幸福,生好多好多漂亮的孩子。”说罢,眼泪如同开了闸一般流了下来,她低下头掩面而泣。

庄虎臣心头一阵酸楚,粗暴的扳着她的肩膀,让她面对着自己,然后道:“容龄!看着我的眼睛,你听清楚了!我不许你回法国,我也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你!总有一天,我会身披黄金战甲,脚踏着五彩祥云来迎娶你!我会让你成为全世界所有女人羡慕的新娘!如果我做不到,那就让我孤独一世!”《大话西游》的台词此刻自然的说了出来,居然用的如此贴切。

容龄看着庄虎臣真诚的近乎虔诚的誓言,再也控制情绪,两片鲜红的樱唇将庄虎臣还没有说完的话堵了回去。两颗年轻而孤独心终于在这一刻感觉到了被人深深关切的那种温暖。

第一百四十六章 侵略有理?

天渐渐亮了,庄虎臣觉得腿都被压麻了,容龄就趴在他腿上睡了一夜,他不禁叹道。为什么女人都喜欢把男人的大腿当枕头?上次楚颦儿也是这样,今天轮到容龄了!自己就两条大腿,看来不能再添老婆了,两个就足够,要不然大腿不够分的。猛然觉得腿上有点湿热,低头一看,居然是容龄的口水,晕啊!一个公主居然睡觉的时候还流哈喇子!又觉得自己的手里好象也有点热乎乎的,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正放在容龄被紧身胸衣勒的格外突出的一团软肉上,她穿的是低胸的礼服,露出半个酥胸。庄虎臣觉得手感着实不错,就干脆也不拿下来,眯缝着眼睛装睡着。

外面“邦邦”的敲门声,把睡的正酣的容龄吵醒了,她急忙问道:“谁啊?”

门外传来赵驭德焦急的声音道:“少爷,盛大人和盛夫人来了!在大客厅等着见您呐!”

庄虎臣问道:“哪个盛大人?”

赵驭德道:“李中堂的干儿子,盛宣怀大人!”

庄虎臣一惊,他怎么来了?连忙道:“你和杨士琦先陪陪,我马上到。”

容龄猛然发现庄虎臣的手放的不是地方,美目白了他一下道:“当了钦差也不正经!”

庄虎臣笑道:“我要是真的不正经,昨天就把你整个吞了!”说罢,装出老虎吃兔子的样子。

容龄挑逗的笑道:“你敢吗?我怕你吃下容易,想吐出来难!不怕我赖上你啊?”

庄虎臣笑道:“我就当是被狗皮膏药贴上了,这样也好,能治疑难杂症!”

容龄粉拳就捶了他一下道:“你才是狗皮膏药。好了,赶快收拾一下,还有人等你呢。”

外面赵驭德急的团团转,自语道:“这可怎么是好,这可怎么是好!”这容龄可是公主啊。昨天晚上俩人孤男寡女,又是彼此有情的,万一和尚伐木头——做出事(寺)来,那可怎么收场?万一被御使参了,那可不是玩的!不杀头起码也是个充

盛宣怀来见庄虎臣是李鸿章的安排。容龄和庄虎臣一露面,就有人报告给了他。李鸿章一直在装病不能亲自来。而容龄可是公主啊!不拜见于礼不合,而且最重要的是容龄既然来了上海,自然不能让她住在庄虎臣那里。她和庄虎臣有感情,这个事儿差不多已经是官场上公开的秘密了,要不然她一个汉军旗地格格,怎么可能满世界的替庄虎臣买好?这要万一弄出个不好,那庄虎臣的前途就毁了,李鸿章一边大骂庄虎臣糊涂,一边赶快派盛宣怀带上太太去拜见容龄。李鸿章的丁香花园虽然漂亮,但是毕竟住的是小妾。安排公主下榻不太妥当,而盛宣怀的辛家花园也是颇为雅致地,盛太太又是受过封诰的,由她伺候比较得宜。

盛宣怀一大早连饭都没吃,就带着老婆急忙赶往法租界。庄虎臣三两下洗漱完毕,盛宣怀已经和太太等了好一会了。

庄虎臣仔细看着盛宣怀,他应该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但看上去象四十许人,保养得很好,面目生得有些女人像,男生女相在官场那可是贵相。他见了庄虎臣急忙下拜道:“卑职给钦差大人请安。”

庄虎臣急忙搀扶道:“盛大人折杀兄弟了。”

盛宣怀笑道:“大人是传旨的钦差,下官礼法不可废啊!”

庄虎臣笑道:“兄弟年轻,大人如此多礼,让我汗颜了,如果大人不嫌兄弟高攀,你我兄弟称呼如何?”

盛宣怀哈哈大笑。

庄虎臣连忙让人安排早餐,盛宣怀也不和他客气。两口子就在钱庄里简单的吃了顿饭。

庄虎臣从西洋三斗橱里取出一个盒子,对盛宣怀道:“兄弟听说尊嫂是个吃斋念佛,最是心善的人,我偶得一尊佛像,听说是达摩祖师之物,兄弟也不晓得真假,送与嫂夫人,算是见面礼吧。”

盛夫人圆脸笑的眼角的鱼尾纹都出来了,忙道:“这如何使得?这礼物也太贵重了!”

庄虎臣笑道:“嫂夫人若是不收,便是嫌弃了。”

盛宣怀笑道:“老太婆。你就收下吧,纷卿老弟的心意,不收岂不是不识抬举?我和他父亲也算是朋友,都是自家人,你再作假。就没意思了。明明都爱的心里都开花了!”

盛夫人也就不再推辞,千恩万谢地接了过去。

庄虎臣来上海前把李鸿章和他身边的几个亲信的爱好都了解过了。知道盛宣怀的太太喜欢佛像,刚好黄金荣昨天凑巧就送来一尊,就干脆借花献佛了。果然此物一送,盛宣怀对他印象更是好了十二分。

过了好半天,容龄才梳妆打扮完毕,来到大客厅,盛宣怀的太太是见过世面的,不象那些一般官僚的太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外面地事情懵懂不知,她见容龄一身洋装,赞道:“公主果然不凡,您穿这一身,把那些洋人都比下去了。”

盛宣怀拉了下太太的衣服,俩人急忙跪下要行大礼,容龄用手虚扶了一下道:“盛大人,盛夫人,不用多礼,起来吧。”

盛宣怀称谢起身,盛太太口口声声说,希望容龄能到她的辛家花园暂时小住几天,也让她尽尽地主之谊。庄虎臣也听明白了,觉得让容龄和自己一起住在“点金钱庄”甚是不妥,就先拍手称善,容龄虽然有点不情愿,但是也不能说什么,只得答应了。

盛宣怀夫妇的来访,让庄虎臣只好断了在上海“白相”几天的念头,他也确实想见见李鸿章,这个满清朝廷最后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大佬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庄虎臣的好奇心很快就得到了满足,吃完了早饭,他就带着杨士琦跟随盛宣怀赶到了丁香花园。

丁香花园的大门是西洋式样的铁门,缠枝番石榴和海虎造型。杨士骧早就站在那里等候,李鸿章也坐在一张西洋白色皮椅子上。腿上搭一条澳大利亚羊毛毯子。庄虎臣下了马车,杨士骧急忙迎上前去道:“钦差大人,总算把你给盼来了。”

庄虎臣微微一笑,也不答话,走到大门前,看见一个清癯地老人。额头很高,鼻子挺直,两条朝天地扫帚眉硬刷刷的拧着,只是一只眼睛不自觉的在抽搐,应该是在受了枪伤的后遗症,即使是这样,也难掩他那股冲天的傲气,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这肯定是个倔巴老头。庄虎臣不用问也知道,有这样地气势的人肯定就是李鸿章了。

李鸿章见他到来。恭敬的要从椅子上下来,作势要参拜,庄虎臣用手去扶,劝道:“中堂那么大年纪,又有病在身,这礼就免了吧。”

可李鸿章却非要拜不可,还道:“大人是承旨地钦差。岂可因吾年老而废国家礼法?我不拜事小,乱了纲常事大!”

庄虎臣也只得由他,李鸿章按照惯例道:“臣李鸿章恭请圣安。”

庄虎臣也就受了他三拜九叩首,看着这老头给自己磕头,心头还是有些得意,答道:“圣躬安。”

李鸿章这才起来,庄虎臣连忙搀扶道:“老中堂赶紧进屋吧,现在风已经凉了,伤了身子如何得了。”

李鸿章笑盈盈道:“不碍的,我这把老骨头带兵带了几十年。哪里有那么娇贵?”

庄虎臣还是亲手扶着李鸿章走了进去,李鸿章也笑着捻着胡须,受之不疑。

内堂里酒筵早已摆下,虽然不是煮凤烹龙,那也是珍馐百味,水陆杂陈,李鸿章喜欢吃而且会吃在朝堂里名声是很大的,安徽人本来就会吃,李鸿章更是讲究食不厌其精,脍不厌其细的。当然菜里肯定不会缺了李鸿章最喜欢的松江舻鱼。

庄虎臣给李鸿章准备了一份特殊地礼物,让他喜出望外,居然是一方生满了白毛地臭豆腐。李鸿章看了大喜过望,这个东西因为不值钱,并有股异味。谁会给他送这个?而且毛豆腐这个东西只有两淮有。别地地方也买不着,本来是穷人地一味小吃。上不得台面的。可是庄虎臣深深知道,一个人对自己小时候吃过的东西,感情是最深的,而且味觉是有记忆的,如果请人吃东西,不晓得他喜欢吃什么,只要了解到他小时候生活在什么地方就足够了,只要把那个地方的名小吃摆出来,那一定是合胃口地。李鸿章急忙亲自安排一个安徽的厨子去搞,他怕别的地方厨师不懂做法,弄糟践了。

盛宣怀和杨士骧对庄虎臣不由的好感又加深了一层,这个年轻的钦差是真会办事,送礼都送的别出心裁,李鸿章何许人也?金银珠宝这些东西,他能看上眼的还真不多,今天送给盛宣怀太太的达摩祖师用过的藤根雕刻的佛像那是罕世奇珍,而且又最对盛太太地心思,送给李鸿章的则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偏偏又是最可他老人家心思的,这个庄虎臣看来飞黄腾达寻常事而已。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庄虎臣真的有点吃不下去了,虽然满桌的佳肴,可是现在时间还早,他是刚刚吃过早饭就过来了,还没来得及消化,就又吃上了,这么多丰盛的美食,怎奈眼馋肚子饱,实在吃不动了。

李鸿章又劝了他一杯酒:“纷卿,你年轻,再喝几杯不妨,老头子敬你一杯。”

庄虎臣急忙起身道:“下官年轻,怎么当得老中堂敬酒?”然后他接了过来,举杯道:“来,大家满饮此杯,祝李中堂寿比南山!”

满屋子人都举杯道:“祝李中堂寿比南山!”

李鸿章哈哈大笑,这会儿也忘记装病了。

庄虎臣又道:“中堂对议和之事如何安排?”

大家见他提起了正事,都把筷子放了下来,看着李鸿章。

李鸿章瞅着庄虎臣道:“纷卿啊,你是我两淮子弟,你爹当年是我的亲兵戈什哈,我看着和子侄一般,后来还是我举荐他到刘省三那里去的,要是真的论起来。你叫我一声爷爷,我老头子也当得起!”

庄虎臣郁闷无比,这李鸿章还真是个一点亏不吃地,刚才给自己磕了三个头,现在就要当爷爷了!占老子便宜!心里不爽,脸上还要挂着笑容。嘴上更是叫的亲切:“中堂说的不错!下官就高攀了,称呼中堂一声李爷爷。”庄虎臣特意用安徽来说,杨士琦、赵驭德都是安徽口音,听得久了,就学会了。安徽人发音,李和你不分,都是一个音,庄虎臣就当说的是“你爷爷”了!

李鸿章听他叫了声爷爷,心情大好,笑着对他道:“纷卿。听说你杀了几百日本兵?”

庄虎臣如同耳边响了个炸雷,筷子都吓掉桌子上了,这事情非同小可,绝对不是闹着玩的,急忙道:“中堂莫听人乱说。李鸿章笑道:“杀地好!”

庄虎臣被他说楞了,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李鸿章端起酒杯喝了一杯酒,方道:“倭奴欺我中华!杀我百姓。你杀地好!痛快!杀几个俘虏算什么?我老李当年杀长毛俘虏无千无万,连御使都弹劾我残酷,那又能怎么样?还是我两淮子弟出豪杰啊,你爹就是个好样的,你年纪轻轻,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雏鹤清于老鹤声啊!好,真好!”

庄虎臣也顾做谦虚道:“中堂谬奖了。”

李鸿章看着庄虎臣问道:“纷卿你说说对议和之事如何看法?”

庄虎臣没想到他会问自己,只得说些冠冕堂皇地套话:“自然是拒理力争,为国家保留些元气。”

李鸿章笑了笑道:“这里没有外人。这些官样文章就不要讲了,你是我两淮子弟,和别人不同,有什么见解就说,不要让老头子看低了你。”

庄虎臣也明白了,这老家伙是要考校自己,也理了理思路道:“如今举国皆败,已经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之局,议和自然不易。但是我估摸着,洋人也不是铁板一块,我曾经亲自审问过洋人军官,西洋各国也是矛盾重重,只能是分化瓦解。在最坏的局面里争取最好的结果。”

杨士骧“啪”地一拍桌子。叫好道:“好,分化瓦解!正合中堂大人以夷治夷之道。庄大人不愧少年英杰啊!”

李鸿章倒还是一脸的平静,又问道:“如何分化瓦解?”

庄虎臣道:“对洋人分为两种,一种欲在中国谋利者,对此等人则以通商之利诱之,一种欲谋我中国之地者,对此等人则应利用洋人之间的矛盾,挑起彼此之猜忌,对联军各国只能分别谈判,不可让他们同进退,只要西洋各国各怀鬼胎,不能合力,我等再以大义晓示中外报馆,宣示我国之无辜被侵扰,争取各国民间和反对党的同情,由他们再给公使团施加压力,虽然不能保证不赔款,起码要做到地不能割一寸!”

庄虎臣这番话,说的盛宣怀都有些动容,这个少年钦差果然是个有本事的,不止是会打仗那么简单,看来杨士琦说他通晓西洋事务,所言非虚啊!

李鸿章仔细看了看庄虎臣,突然长叹一声道:“庄虎臣,你糊涂啊!你有这般见识,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你趟议和的混水做什么?你可知道,只要是议和的,那自然就是汉奸、国贼!自古言战易,言和难!主战者,败了也是英雄,主和者,成也国贼,败更是万夫所指!你就是为了国家死在谈判桌上,别人也当你是汉奸!”

庄虎臣淡然一笑道:“中堂,我来之前,就知道议和不是什么好差事,但是总要有人议吧?别说朝廷点了我的名,不来不行,就算没人让我来,我也想为国家出把子力,明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吧!朝廷里通晓洋务的,除了李中堂也就没什么人才了,我好歹对西洋事务多少知道些,希望能为国家多少挽回点气运!这一次,洋人欺我中国太甚,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在战场上拿不走地东西,在谈判桌上轻松拿走了!”

李鸿章又是叹气道:“纷卿啊,你还是太年轻了,事情怕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洋人固然可恨,可咱们怕也难说大义在我啊!”

庄虎臣一楞,难道这里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秘辛?他看着李鸿章道:“中堂,洋人发兵占我国土,杀我百姓,抢掠我财物,这不就是赤裸裸的侵略吗?怎么还不能说咱们是有理的呢?难道侵略有理,我们反击就没道理了?”

李鸿章摇头苦笑道:“罢。罢,你是我两淮子弟,不是外人,这屋里的也都是自己人,我就直说了吧!如果我是洋人,我比他们下手还狠!”

庄虎臣听的大惊失色,看李鸿章满脸阴郁地样子不象是玩笑,也真的蒙了,这事就怪了,难道侵略还有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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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国际维和部队

庄虎臣和李鸿章进了小书房,他看到了无数情报。庄虎臣翻了几份以后,吓的手脚冰凉,他现在只想扭头就跑,这个和他也不想去议了。

庄虎臣拿着一份翻译稿,手都哆嗦了,惊异道:“中堂,你这些情报是从何而来?”

李鸿章苦笑道:“老夫戎马半生,岂不知情报的重要?与洋人打交道,那更需要步步谨慎,如不知己知彼,还办什么交涉?甲午之败,老夫就是败在情报上,日本已经和英国、俄国签定密约,而朝廷还是懵懂不知,连我也是被蒙在鼓里,还以为有英、俄压制,日本尚不敢任意胡为,没想到这些倭奴为了谋我大清,真是够狠的,什么样的条件都肯答应西洋人,关税、外交均可托付西洋人!哎,经此一事,我李二再糊涂,也不敢忽视情报的重要。”

庄虎臣无奈的摇头,又有点不死心道:“中堂的情报能确定是真实的吗?”

李鸿章略微有点得意:“此乃我李鸿章数年心血,必然无差,我执掌北洋多年,再连收买几个洋人为内应,传递些许消息都做不到,那这一年几十万的银子就算白花了,这些断然真实无误。”

庄虎臣想起日本就是一肚子火,低声骂道:“这些倭奴都是混蛋!”

李鸿章听他骂日本人,大有同感:“倭人狡诈,无信义之徒,我是发过誓的,今生决计不再踏入日本半步。就是四年前去美利坚访问,轮船需要在日本补给,老夫也是停在外海,决不食言而肥。令天下人笑!”

庄虎臣轻声接道:“东洋倭奴外貌啕啕恭谨,性情狙诈凶险。变幻百端。与西洋人迥异。”

李鸿章眼睛里放出光道:“纷卿竟然晓得老夫几十年前的话?”

庄虎臣轻叹道:“中堂既视我如子侄,那我有一言,不吐不快,中堂莫怪。”

李鸿章点头道:“你讲。”

庄虎臣问道:“中堂既然数十年前就知道日本狼子野心,久有犯我中华之念。为何甲午年会败的如此惨重?”

李鸿章叹了口气,欲言又止道:“总归是我李某人本事不济,北洋糜烂,打不过日本人。”

庄虎臣摇头道:“日本蕞尔小国。兵力有限。而且国内借西洋各国款项甚多,日本与我国交战,只可胜而绝不可败,若有一次败仗,西洋各国就怕借给日本的钱打了水漂,必然干涉,如日本小败,则会要求两国停战,如日本大败。则英、法各国则会重视我国,以我国来牵制俄国,俄国自从克里木战争以后,西洋各国对它疑忌甚深,都要防它做大。如此一来。西洋各国如与我国结盟。则对日本就要下手了!假使当年中堂干脆就放日本人进来,而以各路勤王之师断其后援。日本兵力一但分散,首尾自然不能相顾,就算日军凶悍,可也不能保证百战百胜,我国国土纵深很大,可持久战,即使百战百败,也有回旋余地,此次联军占了北京,不是还打不破我的娘子关吗?而日本即使百战百胜,也经不起消耗,若再有一败,就会土崩瓦解,西洋各国在中国利益甚多,大清虽穷,但是人口众多,一人买一件西洋之物,也是巨款,我国税收更是数倍于日本,列强助我国利大,助日本利薄,英美各国是以商业立国,必然以商业利益为第一要务,日本纵然把它卖了,也填不满西洋各国的胃口,到时候,就变成我中华与西洋列强合力攻日之局面,我中华可败,日本不可败,这样地局面相信以中堂之眼光必然能看地清楚,为什么当年就容日本如此的猖狂?”

李鸿章眼睛里的光芒更甚,猛一拍庄虎臣的大腿道:“纷卿知我啊!”

庄虎臣倒吸口凉气,这老头这么大岁数,又病歪歪的,手劲还不小,不过以后希望他再兴奋也拍自己地大腿。

李鸿章眼神渐渐又由兴奋转为黯淡,幽幽道:“你初涉朝堂,纵然天资过人,可还是很多事情不明白啊!你讲的这些,我何尝不知?纵然我北洋和大清百万大军都是豆腐渣,也能撑死日本这头野猪,我曾向朝廷进言,迁都西安,然后利用我国之纵深与日本打一场持久战!可朝廷说我李二畏敌如虎,又怕京师危险,就把我驻守威海卫和旅顺的大军给调到北京勤王。可怜数千万两银子打造的要塞,那么多地西洋大炮竟然被用来轰炸我北洋水师!罢、罢,这些陈年旧事,谈也无益!伊藤博文后生晚辈,当年见了老夫战栗不敢言,回头秘告伍庭芳道,说见了老夫被我气势所压,吓地哆嗦!可甲午年在马关,此獠何等的张狂!我是下了决心了,此生绝不再踏上日本土地!”

庄虎臣冷冷道:“我倒是希望有一天去日本看看。”

李鸿章疑惑的看着他。

庄虎臣冷笑着接道:“不过是带着兵舰过去!”

这话太对李鸿章的脾胃了,他是哈哈大笑道:“若真有此日,纷卿当在老夫坟前烧一封书简,让我在泉下也乐呵乐呵!”笑到最后,老泪纵横,看来是触动情怀了。

李鸿章笑完了,又变了担忧之色:“纷卿壮志可嘉,但是怕你也大事难成,你在娘子关之胜,胜在洋兵不许议和,已经威胁到两宫安危,故此举国之精锐尽数集于你手,而重炮、洋枪也随你使用,军需更是不缺,洋人则是已经占领北京,对娘子关打也可,不打也可,你是以倾国之力对联军无心战斗之师,所以能操了胜算,这点和当年日本打我大清殊有可比之处!都是集中力量于一点,对抗力量分散的敌人。西洋人说,当年甲午之战是我李鸿章一个人打日本全国,也不算是说错,开战之时。南洋水师眼见日本兵舰开过。居然不预拦截,放它通行,战败以后,广丙舰管带也昏了头,他还去求日本把兵舰还给他。理由是该船隶属广东水师,不是我北洋的船。我老李以一人敌日本一国,不败倒是怪事了!”

这个情况,庄虎臣还真的不知道。他也无法想象。一个国家的军队面对敌人从自己眼皮子底下通行,居然视若无睹!甚至还心内窃喜,盼着敌人打胜了,好把政治上的对手扳倒,这是什么样地国家啊?这是什么样地朝廷啊?这又是些什么样地官员?

李鸿章指着满满几大箱子的情报道:“纷卿,看了这些,你还愿意去议和吗?”

庄虎臣此刻对李鸿章还真是有了些感激,现在他也确实不想去议和了!这个和还有什么好议的?本来庄虎臣地心里是有一幅画卷地,到了谈判桌上。痛斥联军对中国地侵略,慷慨激昂,骂地这些侵略者哑口无言#轰然国力不济,在这个力量就是外交的时代,吃点亏是肯定的。但是起码也过过嘴瘾。让全世界地新闻媒体宣传出一个大义凛然地民族英雄形象!反正自己对新闻界已经有了不小的控制力,自己每个月都偷偷的给这些报馆的记者特别津贴呢!拿着自己的能不手软?还好意思不替自己鼓吹?

现在看了这些第一手的资料。庄虎臣脑子的画面已经全变了,在北京的谈判桌上,西洋各国公使们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控诉满清政府地反人类暴行和违反万国公法的罪恶行径,自己和李鸿章、庆王三个倒霉蛋缩着脖子抱着头被人骂的昏天黑地,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现在公使团成了“洋白劳”,自己这些人成了被批斗的恶霸!老天啊!你还准备把我玩成什么样子,你才甘心!庄虎臣的心里暗骂贼老天和那些后世里掐头去尾地可恶报道。

这个和还怎么议啊?原来西摩尔地联军竟然是清朝政府批准进京来维持秩序的,而且连他们进京用地火车都是朝廷调拨给他们的。闹了半天,八国联军竟然是一支国际维和部队!

被载漪安排虎神营的兵杀死的德国公使克林德,他在公使团上有一段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罪恶发言,那句“先生们,现在是瓜分中国开始的日子”,现在看来居然是后人的断章取义!

当时,义和团已经进了北京,城内一片混乱,使馆和教堂附近出现了大量的传单和告示,说义和团将在农历三月攻打使馆和教堂。西洋各国都是一阵恐慌,商量着派遣卫队进北京。商定的名额一共派兵三百五十六人,这些人仿照戊戌年的例子,由天津来北京。而克林德的原话是:“我不认为中国政府还有能力控制目前的混乱局面,中国政府正在土崩瓦解!”他的发言马上就被英、美等国理解成了“德国妄图瓜分中国”,公使团当时就反对再调兵进北京,连这三百多人也不许来了!

德国外交大臣布洛夫听说克林德的讲话后大怒,痛斥其胡说八道,克林德拼命解释,两天里不知道给国内发了多少电报,说自己的话没那个意思,德国政府的态度是即使是你的原话也是不能说的,这样会造成列强以为我德国准备单独侵略中国!

自打克里木战争以后,列强都怕当出头鸟,俄国进攻土尔其的结果不是明摆着吗?被列强组织联军一顿胖揍,把想吃独食的沙皇打的鼻青脸肿,亲妈都快不晓得他是哪个了!当年拿破伦的例子放在那里,列强都怕再出现一个拿破伦似的人物,那样的话,欧洲将会再次陷入混战的泥潭。

德国在欧洲的扩张意图已经让列强对它甚为不满,哪里还有胆量在东方再找麻烦?就是前两年租界胶东,也要找个“巨野教案”当借口,威廉二世皇帝还要亲自问问俄国的态度,怕被人给当靶子收拾了!德国现在如果一个不小心,就会给了恨它恨的牙根痒的法国人机会,英国人对德国也是虎视眈眈,威廉二世皇帝虽然狂妄,但是他还没有慈禧敢和全世界为敌的冲天豪气!

这些要调进北京的三百多各国士兵,本来就是各使馆的卫队,前两年就有例可循的,一般都是进京三个月后就回去。而且朝廷也都批准了地。正在这个关紧地时候。端郡王载漪恨西洋各国反对慈禧废光绪立大阿哥之举,就引天津、直隶的义和团进了北京,然后更大规模的屠杀教民,烧毁教堂的行动就开始了。

庄虎臣看着情报,无力的辩解道:“义和团也是恨洋人欺负中国。所以才和洋人为敌,情有可原。”庄虎臣知道李鸿章地心思,他对义和团的态度是杀再多也不算多!这老家伙要是动了手,中国怕是要血流成河了。

李鸿章轻蔑的一笑:“这些拳匪要是真的有胆量杀洋人。那我老李还敬他们三分!也许凭着民气可用。还能留他们,你再看看,这份东西。”李鸿章找了一份东西递给了庄虎臣。

庄虎臣看完以后,真是郁闷到极点,这份情报是德国公使在两年前发给国内地电报,上面地内容竟然是:“幸运的是,这些秘密社团的打击对象不过是他们本国的教民,而并没有伤害我们的传教士!”

李鸿章指着上面道:“看清楚了吧?这些妖孽如果没有徐桐、刚毅、载漪这些人给他们撑腰#蝴们哪里敢动洋人一根毫毛?他们只有胆杀咱们中国人#蝴们也晓得洋人是不好惹的,只敢抢掠普通百姓!”

庄虎臣看了一份洋人的统计报告。在西历一九零零年五月三十一日之前,在整个中国土地上,只有一个洋人卜克思是被义和团杀的,而被屠杀的教民达到了十数万!这就是一场轰轰烈烈地反对洋人的运动?这就是中国的民族主义?

随着庄虎臣看了越来越多的资料,其中甚至有些是最保守的满清官僚地日记。庄虎臣在暗暗心惊李鸿章地手伸的真长啊!多少朝廷大佬家里都有他地眼线!可是心惊之余。一副惨烈的画面在眼前浮现。

无数无辜的教民,甚至根本就不是教民。只是因为家里多少有点和洋字沾边的东西,就被举家屠杀,稍微漂亮点的女孩子就被卖到了妓院!当这些人实在没有活路的时候,他们涌向了洋人的使馆,而使馆本来是不愿意接收他们的,使馆自己的保卫力量太弱了,一般都只有几十名士兵,哪里敢对抗外面以十万计的义和团?无数人就这么死在使馆外面,一时间,各国公使门口尸积如山!哭嚎之声,不绝于耳。

终于有人看不过眼了,奥匈帝国公使馆的马克沁对天开了枪,把义和团的人驱散,救了这些可怜的教民,当义和团发现子弹并没有打到自己的时候,更加相信大师兄的法术,果然是刀枪不入,竟然没有一个人被枪子伤了,然后就壮了胆子,冲击使馆。这下,洋人就不客气了,洋枪、机关炮齐鸣,把义和团打的死伤惨重,这才将他们击退。

北京城里还是到处在屠杀、抢劫,有些被救了的教民,想起了家里的亲人,恳求洋兵出击解救家人,洋兵本来是不敢的,教民就自发的组织起来去营救,有些洋兵被他们的勇气感动,高叫道:“志愿兵何在?”公使馆的卫队不顾本国上司的反对,毅然冒死冲出使馆,参加了解救这些教民和家属的行动,而有些教堂也成了教民的避难所,其中西库门教堂就收留了四千多人!日后这些帮助洋人守卫教堂的汉奸被国人唾骂,可是谁能知道他们的处境?只要敢出教堂的门,那就是死!如果教堂被攻破,一样是个死!即使是出卖了保护他们的洋兵和神甫,义和团抓祝蝴们,还是一样的死!

拼死保卫教堂是他们唯一的生路,而他们也确实成功的做到了,四千教民协助四十多个洋人水兵硬是挡住了义和团和清军几十天的攻击,也算是奇迹了!洋人的救援队发现了无数被屠杀的人,无数被抢劫一空的店铺,无数连衣服、被子都被抢光了的民居!最让洋人和这些教民觉得发指的是,他们发现一个女人被捆绑着烧死,而义和团烧她的目的,居然是因为路太黑,需要有个照亮的东西!这要什么样的心肠才能这么残忍?日本鬼子在南京地暴行恐怕也就这样了!当发现她地时候,她还微微的在翻滚,还没有死透!一个洋人士兵实在不忍心看下去了。给了她一枪。结束了她的痛苦。然后洋人和这些教民也就发狂了,只要发现人影就开枪,混乱中,也不知道多少人被打死。

庄虎臣真的被震的心都碎了?这哪里是反对洋人地运动,这和后世里非洲某个国家发生的胡图族对图西族的大屠杀简直如出一辙。根本就是一场人道灾难,仅仅一个北京城就有十几万人被杀害,那在全国到底被屠杀的有多少?一伙子只杀教民不杀洋人地“爱国者”,一群冒着生命危险进行人道救援地“侵略军”。这个世界真是疯狂了。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西历五月二十八日,局面越来越乱,那些原本怕德国独霸中国,影响本国在华利益的公使团,眼见自己的性命都难以保全,也就顾不得什么德国的威胁,还是老命要紧!就使馆里这几十个兵几杆步枪怕是难以抵挡!也就一改初衷,要求满清朝廷批准天津租界的兵到北京保护公使馆和教堂。并护送家眷离开北京,朝廷无奈,也就批准了,并调拨了火车。直到这个时候,公使团还抱着最后一丝幻想。如果清国朝廷能控制局面。就不调西摩尔的兵来北京了,不要让俄国和德国趁机捡了便宜。

大阿哥的爹端郡王载漪一听洋人要带兵入京。心里一阵害怕,这些义和团就是他给勾搭进北京地,而且是他授意他们杀教民的,现在连砍了“一龙二虎三百羊”的口号都喊了出来,哪里还有转圜的余地?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炮制了一份洋人逼慈禧归政光绪的假照会,他把老太后地脉号得死死地,知道只要一说动她的权力,老太婆肯定就疯了!果不其然,慈禧大怒,发出要和西洋万国决战地旨意,还把几个反战的大臣给杀了,这下朝廷里再也听不见反对之声,大清朝廷发出一份“彼等”欺负“吾等”,今天“吾等”忍无可忍,要杀“彼等”这样连敌人都不明确的奇怪战书,然后一场乱七八糟的战斗开始了。

西摩尔接到公使团的命令,从租界拼凑了两千人,大部分是日军,还有些法国的越南兵,而英国目前无兵可调,最近的也在印度,就把“华勇营”的几百人用上了。他们坐上清朝政府提供的火车准备进北京,结果半道上就被义和团和清军给袭击了,打了个措手不及。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廊坊大捷”!

西洋各国一见朝廷都向自己宣战了,那还能客气了?急忙调兵遣将,可调兵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千里迢迢而来,后勤补给、粮草辎重都是大问题,就是坐火轮船也得走上个把月,只得让日本和俄罗斯先派兵。俄罗斯本就对东北垂涎三尺,只是害怕列强干涉,又弄出个克里木,再被人暴打一顿,那可就是偷鸡不成折把米了。现在一看清国都向自己宣战了,而且各国有求于自己,那不借机发兵?这样的好机会,什么时候能碰见?在慈禧诏书发出的当天就迫不及待的杀进东北,海兰泡的满汉百姓惨遭俄军毒手。

等到联军进了北京,十几万义和团居然一夜间就不见了,理由更是让人啼笑皆非,一直不开眼的老天居然下了场大雨,那还了得?看来洋人教堂遮了天的说法有些靠不住了,老天也怕洋兵!这场雨一下,那可顾不得当义和团了,还是回家种秋庄稼来的实在些。

而那些本来被屠杀的可怜教民马上就变了嘴脸,他们接过了义和团的刀,把那些杀过他们的人和一些还有点资产的人都当义和团来杀!而那些英勇保护教民的传教士和使馆卫队,一转脸就成了强盗、土匪,能抢的地方赶紧去抢,不要落在人家后面。天主教驻北京的主教樊国梁那就是最好的例子,老家伙居然一次就弄了二百万两银子,打断了腿也够吃十辈子的了!户部、王府,普通民居,只要多少还有点油水的东西都被弄干净了,连紫禁城里的铜饰物,都被俄国人当金子敲下来带回了家。义和团和清军攻打教堂、使馆时受的惊吓,这回一次就捞个够本!

中国历史上最荒诞不经的一幕,一常葫谓的轰轰烈烈的爱国运动,居然是这么个德行!北京的百姓经历了几百年来最深重的灾难,先是义和团抢、那些攻打教堂失利的甘军抢,后来洋兵抢、传教士抢、教民也在抢,这么多次洗劫够后,连家里的耗子洞都被掏了个干净!

李鸿章见庄虎臣沉默不语,长叹道:“纷卿,你现在晓得为什么不让你去议和了吧?这个和如何能议啊?如果是甲午年,日本单恃强权,我持公理,虽然惨败,还可获得西洋各国同情,最后弄出个三国干涉还辽,今天的局面,公理、强权尽操他人之手,去议和不是徒遭洋人羞辱?我老头子快死的人了,汉奸之名已经洗不干净了,你年轻有识,未来国家之柱石,又有战胜英雄之名!何必去沾一身的污泥呢?”

可是作为一个写手的良知,我不能不把自己说知道的一些事情告诉大家。

一个真正伟大的民族是敢于正视自己历史的阴暗面的!任何一个民族的崛起都伴随着黑暗与光明,肮脏与圣洁,那种把头插在土里当鸵鸟,关起门来做天朝上国迷梦的结果,大家都是很清楚的!

第一百四十八章 铁齿铜牙辜鸿铭

庄虎臣现在真的是不知道怎么办了,事情远远比自己想象的复杂,不由得他对李鸿章反对他去议和心存一份感激,但是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就是装病怕是也来不及了。

李鸿章本来是邀请张之洞来上海的,他也参加了东南互保的人,彼此虽然平时政见不同,但是现在也算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结果张香帅居然不来,只来了个电报,说举荐一人,凭他三寸不烂之舌,足以对付那些个各国公使。李鸿章一看名字就不屑道:“狂生耳!”

庄虎臣一见这个狂生的名字,立刻就把上海道余联沅的宴请给推了,带上杨士琦就赶往公共租界。原来,张之洞推荐的不是别人,而是近代史上鼎鼎大名的辜鸿铭,这个人的名字如果多少了解点近代历史的人,那是没有不知道的,真正的一个学贯中西。此人生在南洋,学在西洋,婚在东洋,仕在北洋。精通英、法、德、拉丁、希腊、马来亚等种语言,获13个博士学位。他一身主张帝制,却在慈禧太后六十大寿的时候用打油诗骂慈禧“天子万年,百姓花钱。万寿无疆,百姓遭殃”,但是在八国联军打进北京的时候,他又写了无数的诗来歌颂慈禧,号召全民抗敌。袁世凯死了以后,天下举哀三天,他倒是好,请了个戏班子吹吹打打,庆贺三天!

他母亲是西洋人,他却嘲笑西洋文化。象他这样的人,天下也只有爱才如命的张香帅才能容得下他,李鸿章见举荐的是他,就很是不以为然。

在二十世纪初,洋人中流行一句话:到北京可以不看三大殿,但是不可不见辜鸿铭!连印度的圣雄甘地都称呼他是:“最尊贵的中国人!”日本首相伊藤博文也曾经被他忽悠的一楞一楞地。他娶了个日本老婆。还是华族。却弃如蔽履,后来遇见一个小脚地中国女人,当时就被吸引,从此终身不逾。

这样的大才子,这样的怪人。不见见那太可惜了。庄虎臣的样子租界里很多人都见过,为了防止麻烦,他就戴了个黑色墨晶眼镜。到了公共租界的一家会所,才知道今天是辜鸿铭在租界做演说。

杨士琦咧嘴道:“乖乖。看他一场演说要两块洋钱!真是够贵地!杨小楼的戏票。那也不过是八毛啊!”

庄虎臣笑道:“你废什么话啊,赶紧掏钱吧!”

杨士琦不满的看了他一下,还是掏出了四块鹰洋。杨士琦性格高傲,最是不服人的,而且也是学富五车,如果说别人学问好,他是顶顶讨厌。今天见庄虎臣对这个辜鸿铭如此推崇,很是不爽,就打算今天来看看。给这个半洋鬼子个难堪。

进了会场,里面地电灯不知道装了多少盏,照地亮亮堂堂的,里面花钱来听演说的,中国人大概占了四成。洋人倒是居多。上面一个高鼻梁、深眼窝。瘦高的男人正在讲演,庄虎臣他们来的晚了。也不知道讲了多长时间了。

庄虎臣看见他的样子就想笑,他看上去四十多岁,高鼻子深眼窝,明明是个洋鬼子的长相,却留了条辫子,这根辫子又细又黄,还卷曲着,穿一件枣红宁绸的大袖方马褂,上戴瓜皮小帽,穿一双黑色布鞋,怎么看怎么别扭,感觉好象是传教士误穿了中国衣服,真是不协调。

辜鸿铭的演讲里大部分时候说地是法语,有时候又参杂着英语和中国话,让庄虎臣听的那个费劲啊!可这些洋人都是激动不已,不停的鼓掌,甚至还有几个洋婆子对着台上飞吻。庄虎臣不懂法语,英语倒是没问题,但是辜鸿铭说的英语是维多利亚时代的古英语,庄虎臣就觉得和听天书没多大区别了。

过了一会,演讲完毕,现在开始有人提问。

一个留着仁丹胡子地男人站了起来,用蹩脚地中国话道:“你刚才说中国文化是最优秀的,我觉得不对!我认为,民族地性格和饮食是有很大关系的,中国人主要是汉族和回族!汉族人喜欢吃猪肉,所以又脏又懒惰,回族人喜欢吃羊肉,所以象发情的公羊一样好斗!而我们大和民族喜欢吃鱼,鱼的性格就是勇往直前!一直要游到目的地才肯罢休。”

杨士琦怒道:“不知死的东洋鬼子!”

庄虎臣压低声音道:“先不理他,听听这个辜鸿铭怎么回答。”

只见台上的男人笑了笑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性格和饮食的关系对不对,我只是在你的话里听出这么个意思,你们日本人的性格象鱼,对吧?”

下面的日本人傲然说道:“你的理解也不算错,应该可以这么说。”

辜鸿铭冷笑道:“如果按照你的意思引申下去,鱼这个东西它是顾头不顾腚!只知道向前不知道拐弯,用我们中国人的话来说,是花岗岩脑袋,最后的结局就是明明知道前面是鱼网,还非要冲上去,只能是别人的一盘菜!”

辜鸿铭把这个话用中文和英语、法语各说了一遍,庄虎臣听得大为解气,而这些洋人都是哈哈大笑,把那个日本人弄的自己没了意思,老老实实的坐了下去。

一个法国男人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庄虎臣和杨士琦一句也没听懂,辜鸿铭听完了,讥讽的一笑,然后把他的话翻译成中文,这个洋人是说中国人太迷信了,把饭菜供奉给祖先,既浪费又没有实际意义。

辜鸿铭蓝眼珠一翻,嘲讽道:“你们法国人把鲜花贡献给死人,那你们法国的人祖先一定是可以闻到香味了?”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杨士琦摇头道:“洋鬼子都是贱骨头,被人骂还掏钱?好象我看这些洋人越是挨骂还越高

一个胖胖的洋人站了起来,他留着一个长的快到胸口的大胡子,很是惹眼。他还会讲中国话,而且听起来,居然不算难懂。他对辜鸿铭道:“你们中国人。留一根猪尾巴一样的辫子。很不卫生。”

下面的中国人都是怒目瞪着这个洋人,洋人成天拿中国人地辫子取笑,今天在这么多人面前提这个,也太可恨了些。

辜鸿铭哈哈大笑道:“我们中国人留辫子好象和卫生扯不上什么关系吧?不过我知道俄国人喜欢留大胡子,这个到底卫生不卫生。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当年贵国地彼得大帝让所有留大胡子的人脖子上挂块牌子,上面写道:留胡子是不卫生的表现!”

所有的中国人都是笑的前仰后合,只有那个俄国大胡子弄地脸通红。

大胡子还是有些不服气。又道:“你们中国的女人裹小脚。这个是对身体的摧残,是很愚昧的表现。”

辜鸿铭冷笑道:“你懂什么?我们中国女人裹小脚是因为她们爱美,你们欧洲女人穿那么紧地衣服,把骨头都勒变形,也没见欧洲地女人说是摧残啊?难道全欧洲的女人都很愚昧?你个大男人哪里懂得女人的事情?要不,回去问问你老婆?”

这下不单单是中国人了,连洋人都笑翻了。大胡子彻底没了意思,赶忙坐了下来。

杨士琦也有些服气了,挑大指赞叹道:“这个半洋鬼子可以啊。嘴皮子满厉害的!”

庄虎臣心道,这个近代第一铁齿铜牙,怎么会是浪得虚名呢?别说一个普通的俄国老毛子,就连日本首相伊藤博文,都被他忽悠成了傻子。

一个高鼻深目的男人站了起来道:“我是德国记者。我想问问辜先生。你对发生在北京的事情怎么看?这是不是就说明中国人不团结,喜欢内斗?”

这个问题比较敏感了。庄虎臣的神经有被触动了,他看着上面的辜鸿铭,看他如何回答。

辜鸿铭不屑地看了他一眼道:“我们中国人几千年前就说过,兄弟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自己家里的事情自己解决,不劳外人操心,我们中国人自己会把门户看严,不需要外国人来当看门狗!要说内斗,我们中国人怕是要象你们德国好好学习一下,你们从红胡子巴菲特皇帝死了以后,一直斗了快七百年,直到三十年前才重新统一,贵国堪称是团结的典范!”

德国记者被损的连忙坐下不说话。

一个胖胖的洋女人战了起来,她用英语讲了一大通。庄虎臣对美国英语太熟悉,一下就听出她一口地纽约腔调。庄虎臣越听越想笑,杨士琦不通洋文,见庄虎臣地样子,知道肯定有什么好笑的事情,但是自己不懂,只好问道:“大人,这番婆子说了些什么?”

庄虎臣笑道:“这个人是女权主义者,她在说中国一个男人娶几个老婆是不对地。”

杨士琦哼了一声道:“女人还说什么权力?牡鸡司晨,国家之大忌!李中堂去德国访问的时候,德国宰相就问过他,为什么中国会败给日本,李中堂的回答就是与妇人孺子打交道难!”

上面辜鸿铭笑呵呵道:“这个男人的生理结构好象是茶壶,女人的生理结构好比是茶杯,一个茶壶当然要配好几个茶杯,有什么不对吗?”

庄虎臣被他的话逗得哈哈大笑,会场里也是哄闹声一片。

这个美国女人不服气,用英语道:“那为什么不能一个女人嫁好几个丈夫呢?”

辜鸿铭摇了摇头道:“如果一个茶杯配几个茶壶,那这个杯子装的下那么多的茶吗?”

这下会场更是乱了,洋人平常都是装的满正经的,现在拍巴掌的,尖叫的,连打口哨的都有了,看来辜鸿铭的回答甚合这些男人的胃

这个美国女人还是挺倔强的,她又问道:“你这个解释不能赞同,你还是没有说服我!”

辜鸿铭笑着反问道:“你家的马车是几个胶皮轮子?”

美国胖女人不解,但还是回答道:“四个啊,这个是最简单的常识了。”

辜鸿铭又问道:“那我请问,你家是用几个打气筒给胶皮轮子打气?”

胖女人人道:“一个啊!”

辜鸿铭点了点头道:“这个就是一个男人为什么要娶好几个老婆的原因了!”

胖女人听得满上通红,气的从会场跑了出去。

这下会场更热闹了。一个美国男人大叫道:“说的好!不过还是多少有点区别。马车是先打气后跑,女人是边跑边打气。”

庄虎臣地英文很好,听出了里面地暧昧隐寓,笑的喷饭。

会场里的人们开始了长久而有节奏的掌声,仿佛上面是钢琴家李斯特刚刚演奏了一首美妙的曲子。

庄虎臣对他更是佩服。这辜鸿铭地口才还真是不凡啊。

下面又有很多人在提问,问题五花八门,辜鸿铭嬉笑怒骂皆是文章,尤其是他对西洋文化里的阴暗面了解的实在透彻。记性又好。什么犄角旮旯的典故都能被他拿出来用,还说地头头是道,让人无法反驳,这些洋人也是贱骨头,你越糟践他,他还越佩服,那几个被辜鸿铭损过地人,反而是巴掌拍的最响的。

杨士琦对他也有了些敬佩,但是嘴上还是不服软,对庄虎臣道:“这半拉鬼子。还真是个搅屎棍子,没理搅三分,偏偏歪理还说得有模有样,唬唬傻鬼子还真管用。”

庄虎臣心里一阵亮堂,这次议和本来就不占什么理。大清国自打道光年间被洋人修理了不知道多少次。哪一次都是洋人挑衅,中国被欺负。惟独这庚子年稀罕。洋人还没动手,大清朝廷吃错了药,主动去摸老虎屁股,现在被老虎咬了,不是活该是什么?不管有理没理,这个和还是要议的,不议和的结果那就是洋兵长期在中国不走,下面会发生什么事情就很难预料了!这辜鸿铭没理搅三分的本事怕是要有大用的!

正在庄虎臣出神的时候,一个中国男人站了起来,他穿了一身的洋装,看样子应该是留过洋地,或者是洋行买办之流。他对台上的辜鸿铭道:“辜先生,我想请问一下,现在儒家思想是不是还符合现在的时代?孔子的学说在二千年前,那是很先进的,到了现在是不是就落后了?”

辜鸿铭摆了摆手道:“非也,非也!我打个比方吧,儒家经典好比是数学,二千年前三三得九,到了二千年后,难道还会变成三三得

穿洋装地中国男人又问道:“中国地东西曾经是先进的,但是现在落后了,就比如今天来说吧,这个电灯就是比油灯和蜡烛亮,所以我认为,我们应该抛弃中国地传统文化,彻底学习西方,效法日本的全盘西化和脱亚入欧,才是中国前进的道路,而日本现在的情况已经证明了这条路是对的。”

杨士琦低声骂道:“洋奴,数典忘祖的东西!”

辜鸿铭微微一笑道:“你说电灯比油灯亮,这个我承认,可为什么中国人喜欢用油灯呢?那是因为中国人读书讲究明心见性,因为心明自然不需要外面亮了,我们中国人和洋人不同,我们不做那么多的表面文章,我们有什么问题在自己的内心找答案,光明本来就在我们的心底。”

庄虎臣不得不服了,这家伙也太能扯了,居然能把电灯、油灯哪个亮这样的问题拔高到哲学的角度上,讲的东西是玄而又玄!唯心主义的东西那是最能蒙人的。

当辜鸿铭把他刚才说的话用法语和英语再复述了两遍以后,先是满场的沉默,大家都是若有所思的表情,接着就是长久不歇的掌声!

庄虎臣也跟着热烈的鼓掌,盛名之下无虚人啊!风马牛不相及的事物他居然能拉扯到一起,还能说的象模象样,人才啊!清末第一大忽悠非此人莫属!

杨士琦还是有点不以为然,不屑道:“不过是用些歪理来骗骗没学问的洋人罢了,若是遇见国学大师,立刻就让他露怯!”

庄虎臣哈哈大笑道:“杏城兄,此番就是要让他去用歪理来对付那些没学问的洋人公使!”

第一百四十九章 力量与外交

庄虎臣见了辜鸿铭,真是如获至宝,这样的大才居然只是在张之洞手下屈居幕僚,可算的上野有余贤了!辜鸿铭对他也是甚为推崇,对庄虎臣在娘子关的战功他是挑着大指称赞!

辜鸿铭血管里虽然流的有一半洋人的血液,但是他骨子里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中国文化优秀论者。他对西方的思想一概嗤之以鼻,偏偏又对洋人的文化了解到骨头缝里。庄虎臣对他的理论虽然不是完全赞同,但是也非常清楚,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没有自己的传统文化是多么可怕,完全丢弃传统的结果,很有可能就是亡国灭种,彻底被别人同化!而在几十年后,日本在东北做的就是这样的事情,一家一姓之王朝变更,谓之亡国,而文化消失,就是亡天下了!

辜鸿鸣昨天说的一句话,让他觉得好笑。他居然说,调教瓦德西如同老子教训儿子,让他如何就得如何,口气也实在大了些,不愧他狂生之名。杨士琦平时就够狂妄的了,现在和他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杨士琦回到钱庄,对庄虎臣就说,这样的家伙要去议和必然会坏事,他真要指着鼻子把列强挨个骂一遍,恐怕真的要弄出外交上的麻烦。他见庄虎臣没什么反应,也是无奈的一摇头,自己找了个黄包车去了丁香花园,看望他哥哥杨士骧去了。现在这些国家庄虎臣大致给分了两拨,美国本来是不打算来中国掺和的,但是公使康格被围在使馆里。不来解救的话,在国内就说不过去,它算是凑热闹地。英国已经不是当年疯狂掠夺殖民地的时代了,现在它被殖民地的民族解放运动搞地头大,目前在专心维护海上贸易霸权,这两个国家对在中国占有土地意思不大。尤其是美国,它现在出口的棉纱一多半是卖给中国的。其他贸易的潜力更是无限,一个被瓜分肢解的中国不符合美国地利益,这样会大大降低中国的购买力,别的不说。首先美国的很多棉纺织厂就要关门歇业了。

英国一直是把中国当了禁脔地。它原本垄断着中国地鸦片贸易,对外航运控制了九成,中国对外贸易额它也占了七成,另外中国还是个有四万万人口的消费大国,几十年来这块肥肉一直由英国独享的,英国商人不知道在中国捞了多少银子,现在德国借着“巨野教案”,强租了胶东湾,又画了山东为势力范围。不许其他国家染指,俄国则趁着慈禧对西洋各国宣战的机会,占领了东北,并且要求把新疆、蒙古作为俄国的势力范围,法国要西南。日本想要福建。对于中国来说,是主权沦丧。国家危亡,对于英国人来说,是自己那块大蛋糕被别人给切的就剩渣滓了,那还了得?这些后起的国家都爬到大英帝国的头上了!

德国本来在陴斯麦时代,对中国还是比较友好的,那时候,它地注意力在欧洲,不想在遥远的东西树立敌人,所以李鸿章从德国大量进口了军火,并请了不少德**官充当新军的教习。现在威廉二世皇帝上台了,这个有点残疾、脑子也不太好使的家伙满心要和英国比试高低的念头,到处抢占殖民地,现在地德国已经是很危险地国家了。

法国则一直对西南诸省虎视眈眈,当年打了一仗,没占到多大便宜,连海军司令孤拔都被庄虎臣的便宜老爹一炮给炸死了。现在逮到机会,就想一口吃个胖子。

俄国还用说吗?沙皇对土地地贪婪从来没有止境,最后弄的天怒人怨,连列强都对它忌惮万分,在克里木组织联军把俄军打成半残废,这才让沙皇消停了几天。现在它已经出兵东北,让狗熊把吞到肚子里的东西吐出来怕是困难。

日本久居孤岛,而且地震频发,对大陆的土地垂涎三尺,这次在联军里,出力最大,伤亡也最严重,断然是不肯善罢甘休的,这只狼崽子比俄国熊的危险性一点都不小。

奥匈帝国、意大利目前力量比较弱,而且都是只出了几十个兵,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现在英、美算是一拨,它们对中国看重的主要是商业利益,属于可以争取的力量,但是态度摇摆不定,是不是能用好处收买了,还说不准。美国稍微好摆平一点,它是由资本家控制政府的典型,而资本家是最实际的,里子比面子重要,只要价码合适,应该谈的拢,而且美国刚刚和西班牙大打了一仗,拿下了菲律宾,现在还有点消化不良,暂时没时间对中国下刀子。

英国日不落帝国的架子摆的年头也长了,什么时候有人敢动过它的大使馆?它不欺负别人,那个人就应该烧高香了。这次居然被从来没往眼睛里放的清国把使馆包围了两个月,现在英国人火大了!但是如果真的把中国肢解瓜分,对它来说,又是利益被其他强国侵占,吃了几十年的独食被人家下叉子实在不甘心。

德、法、日、俄算是一拨,它们眼睛里只有殖民地,对中国威胁很大,相当危险。尤其是德国,威廉二世皇帝在派兵的时候就**裸的说:“我们要向匈奴阿提拉王曾经在欧洲做过的一样,狠狠的教训中国!”实际上德国到了中国以后就是这么干的,本来说实话,德**队被陴斯麦和老毛奇调教多年,军纪相对算是比较好的,平日当兵的也算比较约束自己。但是现在皇帝都发话了,那还不连抢带烧?俄国自有它的校恒盘,现在就它吆喝的凶,说联军都先撤出北京,回到租界,最好是直接开拔,坐上火轮船各自回家,为和谈创造一个良好的气氛。俄国现在的态度俨然表现地好象是大清国的保护神一般。说的再没它好听了。列强都懒得理它,谁不知道它地意思?别人都回家了,它的十七万大军可还在东北呢!俄国现在怕吞并东北的行为被列强抵制。此刻八国联军与清国的仗已经打完,一但没有敌人,那内部问题就格外尖锐,俄国已经是众矢之的了。

日本蕞尔小国,甲午年成了爆发户。去年终于通过谈判从西洋列强手里收回了治外法权,也算是废除了不平等条约,英国人为了让它帮忙遏止俄国在远东地扩张,和它眉来眼去。小日本受宠若惊。原来自己地位这么重要!连以前需要仰望的大英帝国都看的起咱#狐就象个烧火的粗使丫头突然有一天。老爷说要把她收房当小老婆一般,兴奋地睡不着觉,这次清军和义和团围攻使馆地时候,公使团一发话,小日本是格外卖力。觉得这次给列强出了大力了,那把福建弄到手应该问题不大了,不至于再搞一回“三国干涉还辽”,把吃下去的东西再吐出来。

法国觊觎西南不是一天半天了,只是它在欧洲自己屁股还没擦干净。普法战争被打了个稀里哗啦,法国号称欧洲第一陆军强国,现在成了笑话!色当一战,老虎皮被揭个底掉,所以一直也就没胆量大规模对中国下手。

庄虎臣觉得好难啊!现在的处境比原来预想的困难多了。英国、美国两只吃饱了正在睡觉的老虎被拔了毛。火冒三丈。德国、法国、俄国、日本四只饿狼哈喇子流的老长,就想借这个机会把中国生吞活剥了!

庄虎臣心里暗暗叫苦啊!列强视彼此为虎狼。而视中国为羔羊,虽然羊肉肥美,但是哪个不怕自己下牙的时候,被别的虎狼借机会咬了后脖子?为了一口美食,丢了性命,那是绝对的划不来!列强之间,矛盾重重,可以说是彼此仇视,如果不是力量不足以消灭对方,早就杀地天昏地暗了!这大清朝廷也真够可以的,竟然能把这些压根就尿不到一个壶里的国家拧成了一股绳!如果现在公使团要选一个团长的话,慈禧老佛爷和端郡王载漪怕是最合适的候选人了!

这个和要怎么议?恐怕赔点银子这种破财免灾地想法都已经有点幼稚了!现在要考虑地,不是损失什么国家的面子,也不是损失点商业利益,而是要实实在在考虑,中国不能步了印度地后尘,成了完全的殖民地,或者象非洲、南美一样,被列强瓜分!现在看来,自己在娘子关打的胜仗,对于国家的命运,屁用也没有!举国皆败,一场战斗的胜利是不能改变最终的结局的。国家贫弱如斯,还要徒遭横祸,真是雪上加霜。那些在蜗牛角上争何事,石火光中度此生的昏聩官员,他们才真是南美洲的蝴蝶,随便扇扇小翅膀,就能把太平洋上的飓风引到中国来,把个华夏神州吹成断壁残垣。

庄虎臣现在真的觉得这个朝廷没救了,本来对满清朝廷的懵懂昏聩是有点思想准备的,但是没想到居然能玩的这么大!废掉一个皇帝,这个事情可以说是塌天的大事了,连曹操当年都只敢挟天子而令诸侯,可老太后一句“此吾之家事”,那就算过去了!要不是洋人反对,现在光绪早就滚出紫禁城,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呢!万一哪天慈禧脑子再一发昏,又整出个什么妖蛾子来,自己还能替她擦屁股吗?娘子关已经替她挡了一次灾了,这次议和如果成功了,那就算是让她逃过两难了,自己难道真的打算当曾国藩或者是李鸿章,去裱糊这个破屋子?这个和还真的能议吗?

该替自己打算了,早点把议和的事情了结,尽早抓到兵权,这才是根本,手握重兵在这个时代才能多少有点安全感!现在庄虎臣有点了解为什么会出现那么多的军阀了,自己的小命操在别人手里,那种感觉非常的不妙,容龄已经是公主了,还整天心惊胆战,何况普通人?

庄虎臣在小客厅里,把眼前的事情掰开揉碎了分析,现在对局面看是看得很清楚了,也看的清楚,但不代表有能力解决。中国的力量和各国差地太远,任何一个强国都不是中国可以全面抗衡的。外交上更是处于劣势,这次可是清朝主动攻击的使馆区啊!西摩尔地联军也是朝廷批准来北京的。而且还给他们派了火车,但是车还没出天津,就又派兵去袭击!这和咸丰年间,一边要求和英国谈判,一边把英国谈判的特使关进大牢几乎如出一辙。上次是咸丰跑到了热河,圆明园被焚烧,这才过了几十年,又弄了一出。北京城第二次被占领了!这朝廷怎么就不长点记性呢?

庄虎臣对辜鸿鸣昨天说的油灯、电灯哪个亮的问题。现在一直在脑子里反复闪现,而他地回答让自己有了思路。偷换概念!洋人在中国求的是利,只要符合他们的利益,什么万国公法,那就是废纸一张!如果这次攻打使馆的行动真要是按照万国公法,把朝廷押到审判席上,那玩笑就开大了!众所周知,使馆属于海外领土,袭击使馆就视同攻打对方国家本土!如果严格说起来。这就算满清朝廷对全世界地侵略!庄虎臣真地觉得有点昏头了,这到底谁是侵略军啊?

但是在这个时代,也没人这么个算法,所谓的万国公法,只是一块破抹布。谁想起来就拿来用用。想不起来,就扔到一边。伊腾博文曾经很露骨的说过:“两国力量相当。外交就是力量,两国力量悬殊,力量就是外交!”现在真的是力量悬殊啊,但是问题是,现在不是两国,而是一大堆国家,这就有了转圜的余地!庄虎臣绝对不会相信,这些国家都是一个心思,分化瓦解联军本来就是既定方针,但是要瓦解联军,总要给那些意图在中国获得经济利益的国家一个貌似讲的通的说法,起码他们也要堵其他强国的嘴。

力量、外交,两个字在庄虎臣脑子里转,伊腾博文地那句:“两国力量相当,外交就是力量,两国力量悬殊,力量就是外交!”一直在耳朵边上响,自己几乎都可以看见伊腾博文嚣张的嘴脸了。

庄虎臣突然灵光一闪,拍了自己刮的干净的前额一巴掌,打了个脆响。外交的目地就是改变力量地对比,而力量这个东西不是简单的加法!只要拿出一个似是而非地理由,让英美能堵住本国议会的嘴,他们为了好处绝对是可以对清朝主动进攻使馆的行为视而不见,选择性失明。

如果英、美能装瞎子,那么他们的力量对于志在瓜分中国的法国、德国、日本、俄罗斯来说,那就是相抵消的负数!而到那个时候,怕是这些国家的力量将被削弱到极为微小的数字,甚至为零也不奇怪。在这个时代,英、美对世界的局面看的非常清楚,中国只是一头奶牛,杀了太可惜了!而列强是虎狼,如果让他们在中国获得太大的利益,那会让他们更加强壮,杀头奶牛养肥敌人,这样的买卖精明的商人是绝对不会做的。

可现在的问题又摆在庄虎臣面前了,究竟一个什么样的借口能让英美接受,而欣然装聋作哑呢?

辜鸿鸣!这个怪才应该是没理搅三分的绝顶高手!这个能把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生生拉扯到一起的大忽悠,这样的难题不找他找谁?

想通了这些关节,庄虎臣的心又稍微松了一点,点上根烟,半躺半靠在西洋沙发上养养神,最近太费脑子了。

“砰”的一声,门被撞开,杨士琦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庄虎臣被他吓了一跳,略微有点不满道:“杏城兄,你怎么了?”

杨士琦把门赶紧关上,又谨慎的朝窗户外面看了看,然后拉住窗帘,庄虎臣被他神神鬼鬼的举动弄蒙了,这有出什么事儿了?

杨士琦走到庄虎臣旁边,低低耳语了几句。

庄虎臣惊的从沙发上蹦了起来,声音颤抖道:“你说的也是真的?“

杨士琦点头道:“千真万确!”

庄虎臣对着自己的脑门狠狠拍了一巴掌,此刻他后悔的自杀的心都有了!

作者话:这一章说实话,废话比较多!我是希望掰开,揉碎了,让大家对当时的国际、国内情况能有个比较深刻的了解,这样对下面的情节发展有好处。

我对满清也比较佩服的,列强之间那么深的矛盾,居然满清能把他们弄成联军!不得不服他们的水平了!

第一百五十章 中华共和国

杨士琦带回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就在慈禧逃到庄虎臣在榆林堡的庄子上的时候,南方正在酝酿一个天大的计划。当时参加东南互保的几个督抚,都觉得这次慈禧和光绪在劫难逃,而光绪无子,如果由大阿哥即位,或者再由满州亲贵选出一个皇帝来,那天下还不知道要被祸害成什么样子。

张香帅这位慈禧老太后钦点的探花,胆子也是够大的,直接把刘坤一、袁世凯给叫到了武汉,三个人一商量,这大清朝廷就让它寿终正寝吧!如果慈禧和光绪死了,就推举李鸿章当大总统,政体仿效美利坚,三权分立之共和国体制,而且已经私下征询了美国领事的意见,美国方面虽然没有明确表示支持,但是也暗示这样的安排是可以接受的,而且对李鸿章表示了好感,并且说很欣赏李鸿章在访问美国时,对已故的格兰特总统的那种深深的哀思。

这三个人都是搞洋务的,都知道一旦大阿哥当了皇帝,他爹端郡王载漪肯定是不会放过自己的,别说他们几个是汉人,就连庆王奕因为执掌过总理衙门,也被当了二毛子差点给宰了。幸亏庆王他老人家料事如神,长了前后眼,提早让自己的儿子贝勒载振和他们混在一起,玩的还不错,又有贝子溥伦给说情,才留下条老命。这要是让载漪他们掌了权,还能有张之洞他们的好果子吃?

袁世凯更是怕这个,别说大阿哥即位以后,端郡王载漪要杀他,就是议和成功,洋人可是要求让光绪亲政的,如果光绪亲了政,那他袁世凯还不被诛了九族?戊戌变法时候。六君子那笔血债,再加上光绪被囚禁瀛台之苦,千刀万剐怕是免不了的。虽然自己当年为了巴结翁同和得罪过李鸿章,但是如果自己拥立他做大总统,这笔旧帐似乎是可以勾销的,而且以他对李鸿章的了解,李中堂对淮军和老北洋出来的人是极为护短的,即使地得罪过他,也不过是被骂个狗血淋头。杀头是不会的,所以袁世凯是举双手支持。

杨士琦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庄虎臣,忧虑道:“大人,现在形势已经很明朗了!如果不是李中堂犹豫,如果不是两宫圣驾无恙,这天下已经变了颜色了!大人要及早做准备啊!”

庄虎臣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当年如果自己真的在榆林堡往慈禧、光绪的饭菜里下一包老鼠药,那中国就真的变样子了,还反什么清啊?民主共和国已经成立了!如果李鸿章做了总统,以他的手腕和在军中的威望。袁世凯还有戏吗?李二先生咳嗽一声,都能把他吓哆嗦!庚子年的袁世凯只是个山东地巡抚,还远远不是宣统年间那个总理大臣,三大总督哪个都比他牛的多。如果是那样的话,也许后来的军阀混战就可以避免,中国也会少遭点罪了,孙文先生就只好在美国刷盘子赚几个小钱。蒋校长更是只能在上海滩给顾小五的徒子徒孙当小弟,做个民国蛊惑仔罢了!想从政,慢慢混吧,看你拉选票的本事了!

这样的机会居然被自己错过,庄虎臣真想正正反反扇自己一百个大嘴巴!“曾经有一个灭亡大清的最好机会摆在我面前,但是我没有珍惜,如果上天能给我再来一次的机会的话!我希望给他们吃老鼠药,如果非要给老鼠药标个数量地话,我希望是一万包!”

庄虎臣郁闷的在屋子里打转,他的心思杨士琦哪里晓得?

杨士琦道:“大人。方今的局面,你应该清楚了,朝廷早已离心离德,我看,即使是议和成功,怕是也撑持不了几年了!大人应尽早决断!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李中堂如果不是心慈手软,现在已经大柄在握,即使太后尚在,三大总督加上袁世凯。也不是朝廷能应付的。”

杨士琦的心思,庄虎臣也能摸的透,他是害怕朝廷亡地太早,自己还没来得及下手,大清就没了。别人坐了皇位。没自己什么事了,而他杨士琦的大才就无处施展。

庄虎臣好容易才让心情平静了一点。问道:“杏城兄,你对共和体制如何看法?”

杨士琦满脸的不屑道:“什么共和体制,张南皮晓得什么共和?他是怕如果让李中堂做了皇帝,到时候弄出朱洪武火烧庆功楼来,他和刘坤一、袁世凯都是手握重兵,李中堂做了皇帝,又如何能不疑忌?兔死狗烹的事情弄了几千年了#葫以他搞这么一出,不过是为了限制李中堂的权力,自保之道罢了。这个东西哄得别人,哄不得我!”

庄虎臣摇了摇头道:“我只问你,共和和帝制哪个好些?”

杨士琦道:“我国与美利坚国情迥异,断不可实行同样之政体,我国民智未开,百姓愚昧,况且上智下愚,自古皆然,现今我大清贫弱,必要有一大有为之强力君主乾纲独断,仿效日本明治天皇和俄皇彼得,集中国内有限之资源与金钱,革故鼎新,三、二十年后方能成就大业,使我华夏立于列强之林。”

庄虎臣对他的回答一点也不意外,如果他要说出拥护民主共和才是怪事,就又问道:“那你觉得共和制度有什么不好?”

杨士琦微微摇头道:“歧路多了走失羊,如果各种学说都来鼓吹,那治国以何种学说为准呢?况且,什么事情都要议会来决断,那不是又弄成了久拖不决?况且君子群而不党,党争之祸,史不绝书,洋人的东西不是什么都好!张南皮虽然做事情的本事不济,但他有句话说的对,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目前最适合中国的还是开明之专制!汉唐之时,中国也是专制,天下景仰,唐宗宋祖之圣德。至今百姓还在传诵,那时候也没人说什么不好!”

庄虎臣知道和他也辩论不出什么来,也就不再做声,不过他有一点应该说地是不错,张之洞这些人哪里会真心的拥护共和制?如果下一任选举把他们选掉了,让他们回家读书、种田,他们会愿意?他们这些人都是手握重兵,他们会把军队交出来,组建国家军队?指望这些督抚安心交出权力。当了普通百姓,别做梦了!到时候,他们就是军阀了,这几个人的本事可不是后来的北洋那些丘八可比,文地武的样样都行,谁知道要是他们动起手,会的打成个什么样子。

收了意马心猿,庄虎臣不禁有些惊骇,这些督抚商量的已经是推翻大清朝廷的法统了!这可比慈禧废光绪的事情更严重百倍,废立不过是满清朝廷里面换个皇帝地事情。而他们要做的是把中国施行了两千多年的帝制彻底推翻。他们既然敢这么商量,那就说明他们有绝对地把握做了以后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后遗症,也可以说,满清朝廷根本就没放在他们眼睛里。如果李鸿章不是犹豫不决,现在还议什么和啊?恐怕他老人家正在举行总统登基大典呢!李鸿章就任两广总督地时候,各国公使齐来道贺,他要是当总统。估计是盛况空前啊。

杨士琦见他在出神,急地直搓手:“大人,现在不能犹豫了,这个和不要去议了,朝堂变局就在眼前,速速决断吧!”

庄虎臣站在窗前,看这外面开始落叶的法国梧桐,一片片地枯黄洒落在鹅卵石铺就的林荫道上,傍晚的泣血残阳在上面镀了一层薄薄的金色,他淡然道:“天凉好个秋啊。”

“惊鸿书寓”。上海滩最出名的堂子,这里可不是什么看书地地方,而是顶顶高级的青楼,上海道余联沅今天就在这里招待庄虎臣。

房子是中式的两层小楼,而进到内堂,则是一色的西式家具,等庄虎臣到了的时候,余联沅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了。

进到屋里,余联沅赶紧把上首的位置让给庄虎臣,他也不客气。只点了下头,算是表示了谢意。屋里的人不多,余道台就带了一个幕僚,庄虎臣也只带了杨士琦一个人。落座完毕,余联沅就赶紧把老鸨叫了过来。对她道:“去。让小翠喜来伺候庄大人。”

庄虎臣也不假意推辞,反正是逢场作戏地事情。自己又不是道学先生,在这里装什么正人君子啊?

不多时,门上挂着的珠帘被轻轻挑开,上面的西洋风铃“叮叮当当”的一阵悦耳的脆响,一个女孩抱着个琵琶低着头走了进来。

余联沅笑着道:“把头抬起来,给大人看看。”

这个女孩缓缓抬起了头,精致的额蛋脸,两弯细眉,眼睛不是很大,新月形状,皮肤白里透着粉红,少女的那种特有水嫩质感,眼神里没有风尘女子那种轻佻与放浪,而是略微带一点羞涩与胆怯,看样子也就十五、六岁。

余联沅对庄虎臣意味深长的笑道:“大人还满意?这还是个清倌人呢!”

庄虎臣不禁好笑,那天和杨士琦聊的内容不就是清倌人和清官吗?随即打趣他道:“哦,我知道,余大人是清官!”

余联沅没搞懂他话里余音,以为庄虎臣是个雏,不晓得清倌人的意思,只得尴尬一笑道:“大人谬奖了!下官职责所在,自然是要清廉地。”

杨士琦可是听明白了,暗暗好笑。

余联沅转过头道:“小翠喜,给大人卖点力气,好好唱几段,伺候好了,本官重重有赏。”

一直没说过话的女孩点了点头,又福了一福道:“谢各位大人,不晓得大人想听什么?”庄虎臣见她说的是官话,也有点奇怪,在上海的堂子里,居然还有会说官话的,问道:“你是什么地方人?”

女孩低声道:“回大人的话,小女子直隶人。”

庄虎臣点头道:“怪不得是北地口音。”

女孩说话的声音一直很低,几乎是在嗓子眼里发音,让庄虎臣觉得听起来真费劲,她走上前来。拿个单子道:“请大人点曲。”

庄虎臣哪懂这个啊,就又推给余联沅:“还是贵道点吧,兄弟客随主便。”

余联沅再三执意让庄虎臣点,推来让去,庄虎臣有点烦了,可也不好发火。

杨士琦插言道:“你就随便唱一支吧。”

女孩又垂下了头,坐在椅子上,纤纤玉指拨弄着琴弦,一串曼妙的音符流泻下来。女孩轻开檀口。慢启朱唇唱道:“燕支山上花如雪,燕支山下人如月,额发脆云铺,眉弯淡欲无,夕阳微雨后,叶底秋痕瘦,生怕小言愁,言愁不耐羞”

声音甜软,偏又百转千回,直似夏天的时候一串晶莹的水珠从脸上滑过。让人舒服中又带点不满足。庄虎臣虽然对这个东西不怎么懂,但是也知道她唱地不错,起码挺悦耳的。

杨士琦拍着桌子叫好道:“好,好一个夕阳微雨后,叶底秋痕瘦,这首菩萨蛮有柳三变之风,莫非是新谱的?”

女孩没说话。点了点头,这种没有风尘气息的风尘女子最是让人动心,余联沅看着她的眼神里都带了钩子。庄虎臣看他地那副没出息地样子,真是觉得恶心,当着自己就这种涎水欲滴的表情,要是屋子里没外人,估计就直接扑上去演出一幕怪叔叔和小萝莉版本地老狼与小红帽了!

杨士琦高声道:“小先生,可有别地曲子?”

庄虎臣一楞,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对书寓女子的客气叫法。

女孩点了点头。拨着琵琶,随手抹了一把弦,然后唱道:“晚风无力垂杨嫩,目光忘却游丝绿,酒醒月痕底,江南杜宇啼,痴魂销一捻,愿化穿花蝶,帘外隔花荫,朝朝香梦沾。”

女孩唱罢。又是把头低垂下,她眼睛里一直有一种若隐若现的哀愁,让人怜惜。

余联沅盯着女孩一直看,胳膊架在桌子上,“啪嗒”一声。一双筷子掉了地。他才回过神来,看见庄虎臣的眼睛里满是讥诮。他尴尬的挤出一丝笑容,然后又对着小翠喜道:“都是些淫词艳曲,不堪入耳!”

杨士琦白了这个胖乎乎的上海道一眼,然后看着女孩道:“这个词也应该是新填的吧?”

女孩看起来对他印象还好,点点头道:“是新填的,我才刚刚会唱,唱的不好。”

杨士琦连忙摇头道:“唱的好,词也好,今天听到这两首菩萨蛮,真是不虚此行啊!”

余联沅也不理会杨士琦地话,转过头来,轻声问庄虎臣道:“钦差大人觉得可好?”

庄虎臣随口道:“不错。”

余联沅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轻声细语道:“大人若觉得还看的上眼,下官就让她今后伺候大人,红袖添香,也是一段佳话。”

庄虎臣刚才以为他问好不好,是唱的好不好,原来他是这个意思。庄虎臣笑了笑道:“我是俗人,不好唐突了佳人啊。”

余联沅凑到庄虎臣耳边道:“大人不要客气,这个是下官的一番心意,大人不收下官那下官的颜面何存啊?”

他正在和庄虎臣嘀嘀咕咕,那边杨士琦诗兴大发,端着杯酒在屋子里踱步,走了七、八步,吟道:“送尽钿车拾翠人,一天余韵殿芳春。相逢无赖随萍水,坠落微怜杂溷茵!”

女孩听着听着,把头抬了起来,水灵灵的眼睛忽闪着,看着杨士琦道:“大人好诗才啊!”

杨士琦哈哈大笑,一杯酒送到嘴边,一饮而尽。

庄虎臣看他俩一唱一和,自己这个主宾倒成了陪衬,不过也没什么好郁闷,这个女孩虽然还算漂亮,但是如果和楚颦儿那种钟灵鼎秀比起来,就差了一番自小书香门第陶冶出来地空灵。比大格格容龄那种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自然风情也是不如,对她自己实在没多大兴趣,再说她唱了半天,自己一句没听懂,也不知道哪里好。

庄虎臣觉得兴趣索然,抖抖衣袖道:“你们少坐,我到外面透透气。”

杨士琦兴致正高,也没答话,余联沅倒是跟了出来,到了外面的通走廊,余联沅小声道:“大人,请到旁边一叙,下官也句要紧的话,和大人讲。”

庄虎臣一楞,但还是跟了过去,旁边有个小房间,门是虚掩着的。

余联沅先把门推开,挑起帘子,等庄虎臣进了屋子,他把门上的西洋锁给反锁了起来,庄虎臣不觉有些诧异,问道:“贵道这是何意?”

余联沅“扑通”就跪到地上,抱着庄虎臣的大腿哭道:“钦差大人救我啊!”

第一百五十一章 卖官鬻爵

上海道余联沅求庄虎臣的事情,他听了好笑,堂堂的一个道台,居然被几个洋人大班给逼的官都不敢做了,非要调个地方。他晓得庄虎臣和李鸿章有点香火之情,和庆王、荣禄关系都不错,就来求他帮忙。

前一阵子,义和团闹的凶,虽然余联沅也参加了东南互保,按说上海是不妨事的,仗应该打不到这里。可是谣言的力量永远是无法估计的,几张杀洋人的传单、海报就把租界搞的一团糟,本来寸土寸金的租界地价一落千丈,这些洋人大班哪里舍得要手里的地皮仨核桃俩枣就给卖了,就纷纷找到上海道衙门,逼朝廷按照平时市价把这些地产给买了,说的都还好听:“你们大清不是一直想收回租界吗?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你们把地皮都买走,租界不是就没了吗?”

上海道暗暗叫苦啊,租界的土地现在跌了一百倍了,要按平时的市价购买,那这些地皮都要砸到自己手了了,而且就算想买,哪里有那么多的钱啊?“地产预言家”史密斯当年离开上海的时候,手里的四十亩土地就卖了七百多万两现银子!

要是按照平常的价格,别说买下整个租界,就是任何一个洋行手里的地皮都不是上海道衙门能掏的起价钱的。当年中法战争的时候就弄过这么一出子,那时候租界也是强行把土地卖给了当时地苏松太道台衙门。结果把衙门掏干净了也没买几亩,只好又借了洋债,等到再卖出去的时候,卖的那点钱连付利息都不够。有心不买吧,这些洋人天天在衙门聒噪。还动不动就说自己破坏两国的友好邦交,话外面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不行地话那就要派兵船来打!弄的余联沅真恨不得吞了鸦片烟膏子,干脆死了心净,一了百了。

可是说气话归说气话,真死那是舍不得的,刚娶的九姨太已经怀上了,而且几个大夫都说会是个男胎,那如何舍得就这么死了?几次托盛宣怀让他代自己求求李中堂。让他老人家帮忙给自己调个缺,却一直没有着落,现在连这个铁路大臣盛宣怀都躲着不见自己,只好来走这个年轻钦差庄虎臣大人的门子了。

庄虎臣听他絮叨,心里想笑,这个余联沅点子也算挺背的,花了好几十万的银子。才补了这么个肥缺,结果就赶上庚子国变,壮着胆子参加了东南互保,洋兵没往南打,这才算躲过一劫,现在又被洋人弄的没脾气。不过,说起来,他也真是够昏庸的,洋人为什么要卖土地和房产?那不是就是害怕嘛!都怕地不敢在租界呆了,还能把朝廷这些大人吓的连官都不敢当。这样的废物真是死一个少一个。

庄虎臣看他一个五十多岁的半老头子,哭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心里一阵恶心,但还是挂着微笑道:“贵道起来吧,兄弟怕是也帮不上贵道的忙啊!”

余联沅用袖子抹了把眼泪道:“大人圣眷优渥,只要肯帮下官说句话,那是自然能成的,只要大人肯帮忙,下官愿倾家孝敬。”

庄虎臣一听,他明明白白地表示要贿赂自己。也不和他客气,直接问道:“贵道愿意出多少?兄弟是不要你一个钱的,但是这上上下下的打点使用,恐怕费用也是不少。”

余联沅一听有门,急忙道:“兄弟想谋个山西按察使。现任的山西按察使丁忧。现在出了缺,兄弟想补这个。”

庄虎臣沉吟道:“山西。那可是富的流油啊”

余联沅忙道:“兄弟愿意出十万两现银子。”

庄虎臣不屑的笑道:“十万两就想谋山西按察使,未免也便宜了些,一个三品几值十万,这大清的官也忒不值钱了!”

余联沅焦急的瞅着一脸云淡风轻的庄虎臣道:“大人说个数,下官定然照办,就是买房子也要孝敬大人。”

庄虎臣佯装思索了一下道:“这样吧,你拿四十万两,我包你一个山西按察使,庆王爷那里,我说话还是有点用处的。”

余联沅瞪大眼睛,苦着脸道:“四十万?这个也是太”

庄虎臣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怎么?不愿意?那就算了,本钦差哪里有工夫管你这些闲事。”说罢,转身就要出门。

余联沅急忙拉祝蝴的衣袖道:“大人不要动怒,四十万就四十万,下官三日内给大人奉上,大人的情下官领了,今后下官必会惟大人马首是瞻。”

庄虎臣转嗔为笑道:“贵道言重了,兄弟年轻,今后还要贵道多提点。”

余联沅用袖子擦擦冷汗道:“大人说哪里话了,下官今后的前程就全靠大人提拔了。”

庄虎臣看着他哈哈一笑,余联沅勉强的挤出一丝苦笑。

庄虎臣回到钱庄以后就不停的笑,杨士琦都被他笑糊涂了,觉得大人今天是不是魔怔了,如果是碰见什么好笑的事情,那自己和他是在一起的,应该也知道了,不是撞邪了吧?

杨士琦实在看不下去了,问道:“大人今天遇见什么好笑的事情了?”

庄虎臣似乎被他挠了痒痒肉,又是一阵大笑。

杨士琦被他笑的寒毛都炸起来了,问道:“大人今天怎么了?没事儿吧?”说话地声音都有点岔了。庄虎臣好容易才笑完了。看着杨士琦问道:“杏城兄原来不是让我三年内给你弄个四品地实缺吗?现在就有一个,要不要?”

杨士琦先是一楞,然后紧张道:“大人莫非觉得杨某人无用?如果大人想让我走,尽可以直说,不必遮遮掩掩。”

庄虎臣笑着摆了摆手道:“杏城兄想多了。兄弟是实心实意的要帮你弄个官当当。”

杨士琦一撇嘴道道:“我现在还不想弄什么实缺,给大人干个幕僚比当什么狗屁官有意思些。”

庄虎臣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自己掏了支烟,又撂了一支给他,然后翘着二郎腿到:“杏城兄,这个官非你莫属,别人还就当不得。”

杨士琦有点奇怪,自己在墙上划了根洋火,点上烟。悠悠的吸了一口道:“大人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就直说吧。”

庄虎臣笑着问他:“你说说看,今后咱们最重要地事情是什么?”

杨士琦随口道:“当然是要抓兵权了,天下马上就要大乱,有枪就是草头王。”

庄虎臣笑道:“杏城兄说地不差,那对于养兵来说,什么最重要?”

杨士琦又道:“自然是钱粮。李中堂就说过,没钱带什么兵啊?敢欠当兵的半年饷银,他们就敢砸了衙门。”庄虎臣点头道:“你说地一点不错,我让你当的这个官,就是将来给我筹饷粮的。当年刘邦封功臣,谁是第一?”

杨士琦眼睛一亮道:“自然是萧何了#蝴为刘邦大军供应粮饷,维护后方,他是功臣,而韩信、张良、樊郐则是功狗!”

庄虎臣又点了点头:“今后兄弟有没有成就,就看杏城兄的了。”

杨士琦似乎想通了什么。又摇头道:“大人的意思,莫非让我当甘肃干个地方官给大军协饷?可甘肃苦穷,我就是刮地皮刮的天怒人怨,把甘肃搞的天高三尺,怕是也难啊。”

庄虎臣又是哈哈大笑道:“谁让你去刮地皮了?说正经地啊,给你弄个上海道,愿意不愿意干?”

杨士琦一惊,问道:“怎么,这个余联沅要出缺?”

庄虎臣点了点头。

杨士琦思索了一下道:“上海道确实是个肥差,但是甘肃提督协饷肯定是在陕甘两省。最多加上新疆,说什么也不会让上海给甘军协饷。”

庄虎臣神秘的一笑道:“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你就说,你干不干。”

杨士琦使劲点了点头道:“干!我这一百多斤就算卖给你了。不过要谋这个上海道的差事要是少了二十万两,怕是不行啊。载振那个庆那公司可是明码实价。熟人也不打折扣的!”

庄虎臣笑的更是开心了:“那你要谢谢余联沅了,他替你出了二十万!呵呵。他想挑个缺,当山西当按察使,出了四十万。”

杨士琦有点奇怪了:“这按察使虽然是三品,但是出息可比不得上海道啊!难道这余联沅竟然是为了面子不要里子的?”

庄虎臣笑道:“上海道不是谁都能干的,你做地了,他就不行。”

杨士琦一脸的狐疑,但是看着庄虎臣诡秘的笑容,心里似乎就有了底,这个钦差大人弄钱的本事,大清怕是没几个人比得了。

俩人说完正事,开始喝茶谈天,顾小五跑的一头一身的汗来了。

进了门,解开扣子,用衣角扇着风道:“少爷,你找我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庄虎臣递给一杯茶,他一饮而尽,又问道:“少爷,有什么事情您尽管吩咐。”

庄虎臣笑道:“你手下有嘴巴严实,可靠的人没有?”

顾小五狰狞着面孔,脸上的伤疤格外的醒目道:“少爷,是谁得罪你了?我这就带人宰了他!”

庄虎臣白了他一眼道:“你三十大几地人了,除了打打杀杀就没别的了?这上海还有人敢得罪我?”

顾小五憨憨的一笑道:“那少爷找我有什么事儿?你知道,我是粗人,除了这个也不会别地了。剩下的就只有一把傻力气,估计少爷也不需要扛大包的。”

庄虎臣和杨士琦都被他逗乐了,庄虎臣有问道:“你就说你手下有没有可靠的人,要嘴巴严实的,话少地。”

顾小五道:“咱们安徽出来的几个兄弟。都是老爷一手调教地,只要是少爷吩咐的事情,上刀山、下油锅都没得说,少爷放心,就是说梦话的时候,也不会卖了主子。”

庄虎臣点了点头道:“好,过几天,你听我的消息,趁着夜黑。偷偷的贴几张告示到租界,公共租界和法租界都要贴,注意,要做地隐蔽,不要让发现了。”

顾小五苦笑道:“就这事儿?好!我安排几个瘪三就办了。”

庄虎臣恶狠狠瞪了他一眼道:“要是这样,你就当我没说!”

顾小五连忙点头道:“好,少爷您放心。我保证安排妥当,我亲自带人半夜去贴,到了后半夜,那些巡捕都睡觉了,放心吧,一定不让人看见。”

庄虎臣反复交代道:“这个事情,对我重要地很,这是我交给你地头一趟差使,办砸了,以后你就别来见我。你那个什么上海滩拼命三郎地招牌也趁早拆了,这个不是小事,一定要办的妥妥当当。”

顾小五频频点头,庄虎臣问道:“你跑了半天,饿了吧?”

顾小五也不跟他假客套:“是啊,接到你的信,我连洋车都没坐,跑了五里多地。”

庄虎臣突然一脸迷糊的问杨士琦道:“杏城兄,咱们今天晚上吃什么了?”

杨士琦也挠挠头道:“我也记不住了,光顾着听那个小妮子唱曲了。你还别说,她唱的那些词,那就一个绝!”

庄虎臣用手指着他道:“莫非杏城兄动了春心,准备收了做七姨太?”

杨士琦脸一红道:“大人别开玩笑了,她才几岁啊?我大儿子都比她大着不少!”

庄虎臣诡秘的朝他点了个眼色。更是让他脸涨红地如同紫茄子。

过不多时。小厨房送来了几个小菜和几样点心,还有大馅馄饨。庄虎臣今天看见余联沅就没了胃口。杨士琦是听曲听的忘了吃东西,顾小五晚上倒是吃了不少,可刚才一通跑,又饿了,三个人放开了量,不一会,桌子上已经是碗净盘空。

庄虎臣伸了伸腰道:“嗯,饱了,吃的真舒服,***,和这些当官的吃饭比打仗还累。”

杨士琦笑了笑道:“大人今天晚上心思不在那里,你没觉得那个小妮子唱的曲好吗?那个词颇有新意,而且才气纵横,断然不是那些只会做陈猫古老鼠文章的酸腐儒生能写的出来的。”

庄虎臣见他再次提起,笑了笑道:“这样吧,余联沅说要给她赎身,然后送给我,我干脆就答应了他,再借花献佛,杏城兄对她有意,我看她对你也投契,干脆我就当个大媒如何?”

杨士琦急忙摆手道:“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这样地女子,还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我可不想如果哪天我死了,弄出了小妾重新下海,高张艳帜,然后再写了道台夫人,那乐子可就大了去了。”

庄虎臣被他给逗笑了,笑罢,转过头来问吃的舒服正在喝茶消食的顾小五道:“你知道有几个洋行在卖鸦片?”

顾小五皱着眉头想了想道:“怡和、老沙逊、小沙逊,哎,差不多吧,家家洋行都干这个,这个东西来钱快啊!”

杨士琦疑惑道:“怎么,大人要靠这个东西弄钱?”

庄虎臣变了脸色,厉声道:“鸦片是什么?是毒药!靠这个赚钱?这个东西赚的钱那都带着血!”

杨士琦看他的脸色铁青,也有点胆怯,还从来没见他发这么大的火呢,轻声问道:“那大人是什么用意?”

庄虎臣看着顾小五道:“你知道租界里谁是鸦片生意做的最大吗?“

顾小五点头道:“小沙逊!就是那天开张的时候来过的那个胖子。这家伙现在是上海滩头一个鸦片贩子,最不是好东西。”

庄虎臣狞笑道:“好,这回就把这些鸦片贩子一锅给端了!让他们在中国赚的钱全给老子吐出来!”

顾小五摇了摇头道:“这个怕是不容易,沙逊家族可是几百年地大家族了,而且是个什么贵族,好象听说和英国的皇帝都有亲戚。”

杨士琦白了他一眼道:“英国是国王,哪有什么皇帝?”

顾小五尴尬的一吐舌头,自我解嘲道:“这些洋鬼子的事情,我哪里弄的明白?”

杨士琦又看看庄虎臣道:“大人这次议和,英国人地态度至关重要,不要一时地义愤,坏了大事。”

庄虎臣冷冷的一笑道:“一码是一码,这次我就要把沙逊这个什么英国贵族连根拔起!”

杨士琦和顾小五看着庄虎臣发了狠,都心里暗暗感觉,钦差大人怕是心里已经有了成算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雷纳洋行

庄虎臣的面子那是非同小可,汤竟轩和寿元轻而易举就从西帮的几个票号开出了两张二十万两的超大金额银票。当这四十万两银子捧到贝勒载振面前后,他笑着拍着寿元的肩膀,把银票攥的紧紧道:“你说,庄虎臣和咱爷们也弄这个?自家兄弟,搞的见外了啊!”

寿元点头哈腰道:“贝勒爷,这可不是给您的,我家大人说了,您这里还不知道有多少关节要疏通呢!怎么也不能让您给他帮忙,还要自己掏腰包不是?”

载振忙把银票揣到袖筒里,笑道:“都是自己人,庄虎臣和本贝勒那和亲兄弟没两样,你也是个觉罗,算起来还是一个祖宗,为朋友两肋插刀,花几个钱算什么?”

寿元笑道:“我家大人说了,您帮这个忙,他就感激不尽了,哪还能让您帖钱呢?谁也不能从家背着干粮给别人干活不是?”

载振哈哈大笑。

银子这个东西除了没本事生死人,肉白骨,其他的事情几乎是无所不能。三天不到,部里就发了电报,杨士琦接任了上海道,余联沅以最快的速度交割公文完毕,连到部的手续都免了,立马就跑到山西上任了。

这个买卖做的合算,杨士琦买缺的钱不但庄虎臣没出一文,还白白收了十多万的下面官员到任贺礼。杨士琦也不跟他们客气,谁给钱都收,哪个敢不出血,或者钱出少的的。立刻摘了他们的印。撤了他们地差使,这位杨道台地作风居然和载振如出一辙,钱货两清,童叟无欺,分毫不爽,几天不到,上海杨扒皮的绰号声名鹊起。

就在庄虎臣、容龄和李鸿章坐着火轮船去天津的路上,杨士琦就召开了新闻发布会,他对议和前景表示非常乐观,并专门宴请了租界的所有大班以及公董局的所有董事。并暗示可以用平时市场价格的三成收购租界土地。

一石激起千层浪,当杨士琦表示要买地的时候,这些大班反而不愿意卖了,虽然按照平时的三成,已经比目前市价高了几十倍,但是谁不知道他杨士琦是庄虎臣的人?而且他哥哥又是李鸿章手下数一数二的谋士,他既然敢买。那就说明战争确实过去了,议和地事情必然成功!租借依然是“国中之国”,他们这些大班依然是“国中之王”。

尤其是沙逊兄弟,更是觉得太胆小了,都忘记自己是怎么发了大财的!当年要不是靠中法战争的时候,中国陆军在镇南关和谅山两次胜利,让租界的人慌了神,法国人首先要跑,接着别的国家的洋人也都跟着要逃。这哥俩趁租界地价一落千丈时候买了几十亩,恐怕到现在还是个不入流的鸦片贩子。沙逊兄弟一商量。不但不卖了,反而集中资金大量收购,但是才买了十多亩,就买不到了,别人也都闻出了味道,这么低地价格都不愿意再卖,结果收购价格一涨再涨,渐渐恢复到平常市价的三成半了,而且有价无市,很难再买得到。沙逊兄弟一咬牙。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再次涨价,一下子把收购价格提高到平日市价的五成,并从怡和洋行和“点金钱庄”各借了三百万,还把作为贩卖鸦片本钱的二百多万两也砸了进来。一举收购了三百二十亩土地。成为租界几十年来从未出现过的超级地产大王。

沙罗门沙逊和阿尔博特沙逊兄弟的发家史这些洋行的大班们太清楚了,现在一看他们哥俩拼命买地。都醒悟过来,这和中法战争一样,又是一次发大财的绝好机会,现在就恨自己下手晚了,沙逊兄弟买的价格平均起来,不过是平日的两成左右,他们一边骂自己反应慢,一边也开始买,没过半个月,租借地地价就恢复到平日的七成,而且已经很难买到,这些大班都只好无奈的罢手,眼睁睁的看这两个老犹太鬼又要发笔横财!

租界恢复了歌舞升平,有些已经打算跑的洋人和华人买办也都安心了,洋行里的买卖继续在做,码头上的货物还是川流不息,似乎战争已经是遥远的月亮上的事情了,舞照样跳,马照样跑的幸福时光再次来临。

杨士琦地上海道衙门恢复了平静,再没有余联沅当道台时被这些大班威逼的景象,他也乐得清闲,只是放心不下在北京的庄虎臣,也不晓得他在北京议和的事情顺当不顺动,虽然对他摆布洋人的手段非常放心,但毕竟是战败之国,怕是难办地很,力量悬殊地情况下,什么样的阴谋诡计都显得苍白无力。

杨士琦在签押房里叼着根烟卷正在愣神,外面一个戴着大帽子地兵走了进来,打了千道:“大人,有个洋人求见。”

杨士琦伸个懒腰,用手搓搓脸道:“拿他的片子给我。”

兵丁道:“回大人的话,他没名刺,他说是大人的朋友。”

杨士琦不以为然道:“我什么时候冒出洋鬼子朋友?肯定又是那些洋行的大班、二班有什么买卖上的事情和中国人发生了纠葛,搞不清爽,就来衙门攀交情。”

兵丁摇头道:“他不是洋行的人,穿的象个神甫,他说他是法国人,叫雷纳。”

杨士琦立刻来了精神,指着兵丁的鼻子骂道:“你个没用的东西,说话都说不囫囵,赶快有请!”

兵丁被骂的低着头出了门,到了外面嘟囔道:“还以为这个杨道台比余道台胆量大些,原来也是见了洋人就怂包,只敢拿我们这些人出气。”

心里不痛快,可也不敢朝洋大人发脾气,还是客客气气把雷纳引了进来。

雷纳还是一身的神甫袍子,上面那个有点浅坑的十字架戴在胸前。老远看见杨士琦就扯着嗓子叫道:“亲爱的杨。我地老朋友,好长时间没见到你了,你还好吗?”

杨士琦看这老家伙地气色明显比在祁县和娘子关的时候好,人也胖了,脸上泛着油光,看来在北京没少捞好处。恐怕不止是庄虎臣给他的几万两银子,估摸着联军在北京抢劫的时候,他也跟着浑水摸鱼了。

杨士琦心里想着这个,但是嘴上还在客气:“雷纳神甫,这次你在北京辛苦了!”

雷纳点头道:“是啊。北京当时太乱了,你知道的,德国人、日本人和俄国人到处搜捕拳匪和清国的官兵,为了保护你们的几个朋友,我是费了很大的力气,而且花了很多的钱,很多很多的钱!”

杨士琦见他刻意地提钱。心里暗笑,这不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吗?让他贴钱办事,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但是也不愿意说破,还是笑道:“这次你来的好快啊。”

雷纳点头道:“杨大人,你是知道的,庄大人是我的好朋友,而且救过我的命,主教大人在北京说过,他是天主教在东方的保护者,是所有教徒地朋友。我实在无法拒绝他的要求。”

杨士琦笑了笑,对外面叫道:“上茶。”

一个差役送上来两杯茶,低着头退了出去。

雷纳看着签押房,艳羡道:“杨大人,您的办公室可真大啊!”

杨士琦也懒得和他解释,只是笑了笑,用杯盖拨了拨茶碗里的沫子。

雷纳诧异的看着他道:“杨大人,是不是我的到来,让您很不愉快?”

杨士琦也被他说迷糊了,答道:“我可没这个意思。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雷纳指着他的茶杯道:“中国的政府里,端起茶杯不就是要让客人走的意思吗?可是,我才刚刚来到你这里,事情还没有和你谈呢。”

杨士琦被他逗的哈哈大笑,茶碗差一点被打了。这洋鬼子都从哪里学地一知半解的学问。雷纳来中国年头不少了,还自称中国通呢。就这么个通法?

雷纳来上海是庄虎臣的安排,租界里对中国人的生意有太多的束缚,洋人的企业就可以享受很多优惠待遇,这样起点不同的跑步,对今后的布局是很不利的,庄虎臣想了半天,觉得雷纳本身就是法国人,由他出面比较方便。赵驭德是坚决反对,要是办了洋行,由雷纳当老板,如果他要是私吞了怎么办?庄虎臣让他放心,雷纳是非股东法人,说白了,就让他顶个名义,实际上还是假的,不过可以拿个空股份,一年多少能分些银子。至于怕他捣鬼地问题,庄虎臣更是不担心,有杀人不眨眼的顾小五和敢吃人肉的赵驭德在,还怕他一个法国老鬼子敢黑吃黑?除非他不要命了!

雷纳在北京听说庄虎臣让他到上海去当大班,开心的不得了,他原来的教堂已经被义和团给烧了,现在可以说是无家可归,突然有个当大班地机会,怎么会不愿意?当大班可比当神甫有面子多了,况且一年还有不少地银子拿,那自然是千肯万肯,急忙坐火车到了天津,买了张轮船票,就跑到上海。

没几天,在法租界,一个很不起眼的小楼房里,“雷纳洋行”开业了,不过这个洋行和别地洋行有点区别,他的雇员全部是中国人。本来洋行用中国人早就不稀罕,但是全部用中国人的还只有这一家,雷纳又不是名门望族,这个洋行又小的没个样子,在租界的巨厦宏宇中几乎就是个小不点,所以没有任何人注意它。

租界的夜比起外面的华界显得温馨而宁寂,没有华界里污水横流的街道,没有深夜叫卖馄饨、汤团这些吃食的小贩。巡捕房的安南巡捕,早就睡得死沉。几个黑衣人脸上蒙着布,只露出眼睛,还有几个在周围放哨,警惕的注视两边的道路。他们手里拿着水桶、刷子,还有几张海报、传单之类的东西。

没多一会儿,每个路口的转角和高楼大厦都被贴上一些东西,然后他们又都消失在夜幕里。

上海道衙门。一大清早就有人求见。杨士琦正在吃早餐,几根老油条,一碗豆浆,他吃的很简单。他这个人可以享受最精致地美食,也可以粗茶淡饭,他无所谓。对于男人来说,没有什么东西地诱惑能超过权力,即使是最美丽性感的女人也不行,何况是一餐饭?杨士琦毫无疑问,是属于那种对权力的热爱超过一切的人。

上海县的县太爷。他今天一大早就被人指着鼻子训了一顿,可是他连辩解的胆量都没有,因为训他的人是美国人库德鲁。昨天半夜,这位驻上海领事就被几家洋行的大班从被窝里掏了出来,他们手里拿着几张让他看了心惊肉跳的海报,上面赫然写着义和团已经到了上海,准备在一个月后攻打租界。让租界里的中国人不要给洋人当走狗,同时标出了赏格,杀一个男人五十两,杀一个女人四十两,就连孩子都不放过,一个儿童三十两。这样地东西曾经出现在北京的使馆区和教堂,也在天津紫竹林租界出现过。洋行的大班早就听说过了,他们的同胞曾经向他们描述过,使馆区内每天要挨两百炮,饮食、药物断绝。很多人受伤以后得不到医治,活活疼死。人总有夸大危险的习惯,以显示自己的勇气,可是后果是让上海这些还没有接受过炮火的洋人吓破了胆子。别说是被几万手拿武器地义和团攻击,就是前两年,因为租界要扩大面积,引发的“四明公所”事件,数万手无寸的愤怒宁波人就让他们非常恐惧,这个国家太大了,人口太多了。如果不能让他们彻底屈服,那么他们的怒火可以把小小的租界烧成灰烬。

库德鲁急忙找到了上海县知事,他又连忙去找当地的最高行政长官,上海道杨士琦。

杨士琦丝毫不以为然,把几张海报给扔到地上。不屑道:“贵县找我。就为这事?”

上海县点头道:“回大人的话,洋人逼迫甚急。限令下官中午之前回复。”

杨士琦不满的看了他一眼道:“贵县到底做的是咱大清的官,还是洋人地官?兄弟就不明白了,洋人就能管住你了?”

上海县苦着脸道:“大人,下官是怕引起纠纷,又和洋人掰扯不清啊。”

杨士琦轻蔑的笑了笑:“那依照贵县,本官应该如何处置?”

上海县一听,似乎有门,忙道::“以卑职看来,应该严查乱民,另外派兵保护租界的安全。”

杨士琦“啪”的一拍桌子道:“乱民?谁是乱民?”然后站起来,双手抱拳对天虚拱拱手道:“太后老佛爷懿旨里说的明白,团民是义民,保团护教的上谕都发了几个月了,你想让本官抗旨不成?”

上海县忙道:“卑职不敢,这个是前任余联沅余道台的章程。”

杨士琦鼻子哼了一下:“贵县眼里只认余道台,却不认得本官?”

上海县的白胖脸被吓得如同猪肝,磕头如捣蒜:“卑职糊涂,卑职绝无轻慢大人之心啊。”

杨士琦看他吓的面无人色,笑了笑道:“贵县起来吧,兄弟刚刚接任,诸般事宜尚不熟悉,但是本官对朝廷还是有一颗忠心的,朝廷现在对义和团并无新地旨意,本官也孟浪不得。”

上海县哆哆嗦嗦的爬了起来,用袖子擦擦汗水,坐到椅子上不敢吭声。

杨士琦看他那副样子,越发的恶心,但还是好言好语道:“贵县的繁难,本官也是晓得的,地方官不好当,尤其你这附廓州、道地,就更难办些。”

上海县连忙称谢道:“谢大人体谅,下官位卑职小,又被洋人逼勒,实在是怕出了纰漏,误了朝廷地大事。”

杨士琦慢悠悠道:“他租界的事情,不在本官管辖范围,如果擅自越俎代庖,怕又引起交涉,租界里那么多地国家,你想让我派兵,他不想,到时候,顺得郎情失姐意,更是麻烦。”

上海县的脸更难看了,喃喃道:“那美利坚领事还在等卑职的回复呢,置之不理怕是不成的。”

杨士琦笑了笑道:“那你就让他来找我,本官什么都怕,就是不怕和洋人办交涉。”

上海道听了这话,如蒙大赦,忙点头道:“谢大人,谢大人。”

杨士琦端了茶碗,对旁边点了点眼,差役会心的高叫道:“送客!”

第一百五十三章 想你想到要你命

美国驻上海领事库德鲁真是不想去见杨士琦,谁都知道他哥哥是李鸿章的人,而李鸿章成天摆出个天朝上国的臭架子,还动不动就倚老卖老。你和他说个什么事情,他就能充个老子。一张嘴往往就是当年你爹、你爷爷和我如何如何,外交上嘴头也不吃亏。要不是大清国实在没别人能打叫道,说什么也不想搭理他。现在不光是他,连他身边的人都是这个德行。杨士骧和盛宣怀把他的做派学了个十足。恐怕这个杨士琦也好不到哪里去。

库德鲁见到杨士琦,出乎意料,他的态度客气的没边,又是敬烟又是倒茶,还非要请自己吃饭,但是客气归客气,对自己的要求那是一推二六五。理由很简单,他一个小小的上海道哪里有那么大的权力,有什么事情请示朝廷或者是找北京的全权大臣李鸿章、庆王、庄虎臣,自己对租界里发生的恐慌表示深切关注,但是对不起,爱莫能助!

库德鲁现在觉得杨士琦那种充满成熟男人魅力而又热情的脸是如此的讨厌!李鸿章这些人虽然脸难看,话难听,可好歹还是能办事的,这个杨士琦则是典型的中国官僚,打太极拳扯皮的功夫一流,说了半天,就没一句有用的。

万般无奈,只好发电报给在北京的公使康格,详细描述了上海的混乱局面。康格现在正火大,被义和团和清军围困在公使馆里整整两个月。那个时候的恐惧和绝望现在让自己连入睡都很困难,每天清军往租界打两百多炮,幸好是老式土炮的实心炮弹,才没造成太大的伤亡。后来的开花炮威力倒是很大,但是打击的目标是使馆区后面的一块空地,要不然这些德国开花大炮只需要两个钟头,就可以把使馆区炸烂了,如果那些野蛮的义和团和鞑靼人冲了进来,那么自己这些公使和家属将被活活撕成碎片。现在上海租界又将发生动荡。这就很可怕了,上海租界不象天津紫竹林租界有重兵把守。因为和南方几省的督抚签定了东南互保。上海道余联沅也是在上面签过字地,而且这些南方的实力派也确实稳定了局面,所以上海租界地防卫力量少到了可以忽略的地步,如果一但受到攻击。那么人员损失将是惊人的数字。

现在必须是和清国政府沟通了,否则一旦上海租界受到攻击,将引起难以预料的结果,现在无法确切知道列强到时候地反应是什么,只能让这个危险消弭在萌芽阶段。但是和谁打交道,就是个大问题。庆王虽然是总理王大臣,可是一牵涉到外交事务。那也是万事不当家的。就算是和他谈买张草纸的事情,他都要说本大臣做不得主,这个事情要请旨,而清国政府的效率康格是非常清楚的,一个月能有个明确的回复就不错了,即使是回复了往往也是含糊其辞。

李鸿章倒是个敢当家做主的,但是康格对他没有半分地好感。李鸿章在上海地时候,上海领事库德鲁拜访过他,他手里拄着当年格兰特总统的遗孀赠送给他的手杖。一口一个:“你们那个康格和康格的老婆这样说话太不礼貌,就给翻译成:“康格公使和公使夫人。”

结果李鸿章还能听懂英语,连忙摇手道:“翻译错了,不是夫人,是老婆。老婆!”弄的克德鲁哭笑不得。克德鲁领事对李鸿章的评价就是:“他就是个到处挑拨离间的老滑头!”可是这个老滑头做表面文章的功夫那绝对是超一流的。他第一次访问美国地时候。看上了格兰特总统的宝石手杖。总统只好说:“首相阁下既然喜欢,本来是应该赠送的。但是这个是全国工商界送给我的心意,实在无法送人。”

等到李鸿章第二次访问美国的时候,格兰特总统已经去世了,而李鸿章在他地墓碑前,久久不肯离去,沉默了很长时间,说了句意味深长地话:“别了,我的朋友。”哀痛之情,溢于言表。结果一下子感动了所有地记者,总统遗孀马上就把他曾经看中的那根手杖送给了李鸿章。因为他的举动,美国联邦政府和各地的州政府给予了他极高规格的接待,超过了以往任何一个访问美国的元首。

而且他在离开美国的时候,刻意避开了加利福尼亚,引得记者的好奇,当记者采访他的时候,他对《排华法案》大力抨击,一边在夸奖美国拥有世界上最发达的政治文明和美国人拥有最广泛的自由,一边又哀叹,为什么广大为美国做出了杰出贡献和默默努力的华人不能享受平等待遇。他对美国大小报馆呼吁要废除排华的《格力法》,最起码也要进行大幅度的修改。他的言论,又让美国人认为他是个爱国的老人,而且对美国抱有高度的尊敬。美国的报纸对他的评价几乎就上了天,什么他是个睿智的老人,他爱护儿童,他博学而有礼貌!就连他戴着的那种硬框老花眼镜,一时间都在美国老人中流行了起来。

康格愤恨的骂着这些愚蠢的媒体,李鸿章有礼貌?你问问所有国家的公使,他的傲慢无礼几乎是人所共知,他根本就是故意装样子!而且报纸把他称呼为“首相”、“副国王”,可是中国通康格很清楚,李鸿章并不是什么首相,他连军机处都没进过,离首相的位置还远着呢#蝴从来就没有真正掌握过很大的权力。

克德鲁说的很正确,他就是个老滑头,但他是个美国民众喜欢的老滑头,也是国会认为中国唯一有能力避免国家分裂的人,他符合美国的要求,康格尽管很讨厌他,却也奈何他不得。本来按照康格的意思,是要狠狠的教训中国的,可是国会是控制在那些大财团的手里,他们才不会理会一个小小的公使在遥远地东方所经受的恐惧,他们所看重只有在中国地商业利益。

现在看来。只能去找那个年轻的副钦差庄虎臣了,从报纸上看。他对西洋人的态度还是不错的,尤其是优待联军俘虏地举动让白种人对他颇有好感,现在国会已经有人在注意他了,认为他会是未来中国年轻一代实力派人物。国会现在对列强准备瓜分中国的举动非常关切。一个四分五裂,贫困到极点的中国对美国的商业利益是没有任何好处的。而且过度削弱中国养肥列强的行为将对美国的安全造成危害,尤其是一旦列强在中国布置大量军队,将会对在菲律宾地美国海军造成威胁。而李鸿章地年龄太大了,国会需要一个年轻的强力人物来控制未来可能发生的混乱局面,以保证美国在华利益不会蒙受损失。虎臣。想他的是个女人。而且是想的要死。想让庄虎臣真的去死的那种想念。

上海租界里有一片低矮的棚户区,这个是当年号称“地产预言家”的史密斯建地,专门租给中国人住。史密斯的作风真的是不一般,居然连收集来的粪便都不允许倒掉,还要卖给农民当肥料,这里污水横流,臭气熏天,其他洋行的大班都对史密斯地作风嗤之以鼻。

在一间小地可怜的屋子里,住着一个二十五、六岁地中国女人。如果仔细看看。她是个很漂亮的女人,精致的面孔,而且脸上有一种圣洁和对众生的哀怜,近乎慈悲的表情。要是庄虎臣看见她,非惊讶的下巴都掉下来。这个女人不是别人。竟然是攻打过榆林堡的义和团首领兼精神领袖黄莲圣母林黑儿。

此刻。她白衣观音一般的脸都有些扭曲,佛在地狱的感觉是妖异而恐怖。坐在她旁边的女孩吓的连话都说不囫囵了:“黑儿姐。杀了吴大师兄的就是他?”

林黑儿点点头,眼睛里杀意更盛。

对面这个女孩庄虎臣如果看见,也会吓一跳,她就是那天原来的上海道余联沅要送给自己的清倌人小翠喜。

小翠喜皱着淡淡的柳眉道:“黑儿姐,他现在是钦差,怕是你这个仇难报了。”

黄莲圣母冷笑道:“他就是天王老子,我也要杀了他,给吴师兄报仇!没有吴师兄,我怕是真的要当一辈子的船妓,让那些臭男人欺负!”

小翠喜轻轻给她捶着背道:“黑儿姐,我现在就你一个亲人了,万一你有什么好歹,我可怎么办?”说着说着,眼泪无声的淌了下来。

黄莲圣母慈爱的给她擦干眼泪,笑道:“丫头,你也大了,十六的人了,也该找个婆家,书寓毕竟不是安身之所,对了,那个大才子对你还好吧。”

小翠喜娇羞的点了点头:“他现在正回老家,说是卖几十亩田,凑足钱给我赎身。”

黄莲圣母欣慰的微笑:“这就好,难得他是个有情的,而且又是大才子,你们俩郎才女貌,又是郎有情妾有意,而且他父母都不在了,又不曾有家室,你过门就是太太,咱们这个出身的,有几个人能有这样的命?”

小翠喜甜甜一笑,然后摇着黄莲圣母的手道:“黑儿姐,你也别去报仇了,就跟我们一起去乡下吧,这上海咱们都不呆了,找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好好过日子。”

黄莲圣母淡漠的一笑,摇了摇头:“没有吴师兄,我恐怕早就不知道死在什么地方了。我的命是他的,人也是他的,虽然我们没拜过堂,连个野路子夫妻都没做过,但是我十年前就认定,我就是他的人我们老家一个恶霸,一个快六十的老混蛋看上我。非逼我爹让我嫁给他做小,我爹不肯,他就勾搭上我们县的狗县官,硬说我爹是白莲教。我爹不认,他们就把我爹折磨死在县大牢里。我娘和我叔叔去州府告他们,可那个老东西是入了洋教的,朝廷不敢惹,反而把我叔叔打了一顿板子,撵了出来船妓!我还有一个当年才七岁地妹妹小雅,现在也不知道下落在什么地方。那时候。那个老狗又丈着几个臭钱。要糟蹋我!我不从他,他就打我,我被逼的没办法,就跳了河,幸好被吴大师兄救了,他帮我烧了教堂,杀了仇人,又教我武艺。后来,我们被官府通缉。没办法就投靠了八卦教,再以后,我就成了圣母,后来咱们神拳兴起,什么大刀会、红枪会。乱七八糟地人都挂着牌子叫义和团了。从我在八卦教当了圣母。我就死了和吴师兄好的念头,但是我心里从来就只有他一个。我现在就是他的未亡人,他的仇不报,我就算死了,也没脸在九泉下见他。”

小翠喜对林黑儿和吴师兄地事情大致晓得一点,但是不知道他在黄莲圣母的心里位置那么重要,但是还忍不住道:“这个庄虎臣,我见过一次,但是那天我不知道他是谁,今天看了新闻纸,才晓得他就是姐姐的仇人,不过他倒还是满和气的,而且不像其他那些狗官,见了我就毛手毛脚,他看上去还是挺正派,而且新闻纸上也说,他是打洋人的。”

林黑儿狠狠道:“他就是佛祖、菩萨,杀了他要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我也要替师兄报这个仇!”

小翠喜眼圈又红了:“可是姐姐,你要是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办?”

林黑儿抚摸着她一匹上好的黑缎子般的长发道:“傻丫头,你早晚是要嫁人地,还能跟着姐姐一辈子?我那个妹妹小雅要是还活着,也就你这么大了,我每次看见你,就想起了我那个可怜地妹妹。”

小翠喜的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伏在她身上,不肯起来。

林黑儿劝慰道:“妹妹,姐姐答应你,等办完了这件事情,我就陪你们小两口去乡下隐居,再也不抛头露面了。”

小翠喜毕竟是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被她说的红云满天:“姐姐,谁和他是小两口啊!”

林黑儿笑道:“怎么说,你是不愿意嫁他了?那好,我和他说说,让那个才子死了心,重新订一门亲事。”

小翠喜急的脸通红:“他敢!”然后看见林黑儿在窃笑,醒悟过来,捂着脸道:“姐姐,你欺负我!”

黄莲圣母看着她的样子,心里一阵酸楚,自己那个丢了十年的妹妹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她是否也有了心上人,也能幸运的遇上一个英俊地才子。即使不能嫁个风流才子,哪怕是个贩夫走卒,只要是真心的疼她,就足够了,女人一辈子有个对自己好的男人,还求什么呢?可自己的归宿又在哪里?别说吴师兄在榆林堡被庄虎臣一枪打伤,然后不治身亡,就算他还活着,自己这个圣母的身份也是咫尺天涯,绝对不可能在一起地。

吴师兄地伤本来不算太严重,但是他是义和团的大师兄啊,受伤地事情绝对不能给别人知道,更不能延医问药,就这么硬抗着,还要天天跑来跑去,忙前忙后,结果一天重似一天,最后实在下不了炕的时候,他对黄莲圣母道:“黑儿,这个圣母,你也别干了,寻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黄莲圣母是眼睁睁看着他断气的,死的时候,他都没有闭上眼睛,自己知道,他是不放心自己啊!黄莲圣母一直在压抑着感情,直道他死了,才伏在他已经冰凉的尸身上大苦,自己的心,难得他不明白吗?自己怎么可能再嫁另外一个男人?

等黄莲圣母悄悄给吴师兄下葬以后,再带人去榆林堡寻仇的时候,却发现榆林堡早已人去楼空,一个人都没有了。接着洋兵就进了北京,大肆屠杀义和团,自己就悄悄躲到了上海的租界,洋人怕是做梦也想不到,曾经让他们怕的要命,现在又恨的要死的黄莲圣母林黑儿居然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黄莲圣母看着新闻纸上的照片,庄虎臣年轻英俊的面孔意气风发,她把报纸贴到门板上,“嗖”的一声,一把柳叶飞镖已经钉了上去,正扎在庄虎臣的照片上。

黄莲圣母怒级反笑道:“庄虎臣!我想你想的要死啊!”.有

第一百五十四章 偷换概念 先兵后礼

贤良寺本是雍正朝老十三怡亲王的府邸,老十三死了以后就改了寺庙了。乾隆十二年又给迁到冰盏胡同。李鸿章每次进京基本上就住在这里,这次也不例外,如果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平日都是旗营的兵守卫,现在改了一群大白脸抗着洋枪的俄国人。

俄国公使原本和李鸿章关系就不错,自打前两年,李鸿章访问俄国,参加了俄国沙皇的加冕典礼。而俄国也给予了他极高规格的接待,让他心情大好。这次俄国被庄虎臣在报纸上描绘成野蛮、愚昧、不开化的国家,使西欧和中欧列强都把俄国和日本当了生番,俄国为了改善国际形象,专门派兵护卫贤良寺。

李鸿章和庄虎臣、辜鸿铭三个正在屋子里品茶,这两天确实也不太顺,列强似乎是穿了一条连裆裤,非要共同议和,拒绝了分别谈判的要求。瓦德西更是直接对庆王说:“你们的太后秽德彰闻,没有资格代表你国人民;你是一个待决的囚犯,没有资格和我讲话。你们听吩咐好了!”这话也太张狂了!但是这个态度让力图分化瓦解联军的李鸿章、庄虎臣有点挠头,而其他各国代表和公使也是什么都不说就走了。

李鸿章边喝茶边骂道:“这一定是小日本搞的鬼!这些杀不完的倭奴!”

庄虎臣暗自摇头,李鸿章对日本人恨之入骨,小日本毁了他一辈子心血打造的北洋水师,又捎带手败坏了他“东方俾斯麦”的名声,所以只要是觉得不对劲的事情,就要归罪日本。

庄虎臣摇摇头道:“中堂,这次怕是要猜错了,我认为,日本在列强里只是末流,它还没这么大的影响力。”

李鸿章疑惑的看着他道:“纷卿,你说说。那是谁在捣鬼?”

庄虎臣沉吟一下道:“说不好。也许是俄国,也许是德国。但是肯定不是日本,小鼻子还没这么深的的道行。”

李鸿章用他那根从来舍不得丢下的拐杖戳了戳庄虎臣,痛心疾首道:“纷卿啊。你怎么也如此轻视日本?此恶邻亡我大清之心,须臾未灭,这是一头恶狼!”

庄虎臣笑道:“中堂,我从没一刻忘记日本的狼子野心,但是今天地局面不同,不是日本一头恶狼要吃我们,它想独吞中国,怕是还没那么容易,中堂想一想,如今列强为什么还要和大清议和,而不是干脆就直接瓜分了事?”

辜鸿铭白了庄虎臣一眼道:“庄大人地话。学生以为十分无意义,我大清领土广大,人口众多,岂能是谁想瓜分就能瓜分的?”

庄虎臣对他地那副狂生相早就习惯了,也不计较他的无礼:“汤生兄,你是游历过西洋的,学贯中西地大才,印度国土就不广大吗?人口就不众多吗?为什么会被英国做了殖民地?”

辜鸿铭笑道:“那莫卧儿王朝昏庸无能,又是以少数穆斯林驾驭众多印度教徒,怎会不亡?运气又不好。碰上英吉利,各地总督纷纷要求独立,自然是无法幸免对,纵然他再是狂生,也觉得这话犯了忌讳。

李鸿章叹了口气道:“这印度和我大清此刻。何其相似。”语气里满是无奈与苍凉。

庄虎臣站了起来。给李鸿章的茶杯里续了点水,又给辜鸿铭倒了一杯。慢慢道:“此一时,彼一时,印度是遇见英国一家,况且现在的世界比几十年前还是有不同,那时候,英国一家独大,现在列强彼此牵制,各怀鬼胎,咱们也只有在彼此中合纵连横了。”

李鸿章笑道:“老子的以夷制夷你倒是学的快,这个我当然晓得,只是现在到底是谁在捣鬼,还是有点问题,起码要知道病在哪里,才好对症下药。”

庄虎臣想了想道:“我觉得最大的可能是德国,德国欲夺我山东,又怕别国干涉,所以怕我许诺别国好处,抵制德国,就搞出了各国统一议和。”

李鸿章点头道:“说的有理,不过这次咱们大清先是攻打使馆,后又袭击已被朝廷批准的增援之兵,德国又是死了公使的,而且是死在去总理衙门的路上,这个怕是难办了。”

辜鸿铭大叫道:“什么朝廷批准?朝廷是被他们逼地,他们就是侵略军!赤裸裸的侵略!被我大清的兵袭击,笑话,难道是我大清派兵到英吉利、法兰西、德意志去袭击他们了吗?”

李鸿章不满的看了他一眼道:“汤生,现在不是唱高调的时候,眼眉前的问题就是怎么分化公使团,不能让列强合了槽!如同八国合槽,我大清就有难了!咱们朝廷可是下过诏书宣战了的!”

辜鸿铭不屑道:“朝廷何曾下过什么诏书?我皇太后、皇上何等圣明,怎么会下这样的诏书,这个就是那些拳匪和大臣瞒着皇上下的伪诏!”

“啪”的一声,庄虎臣和李鸿章几乎是同时拍了一下桌子:“妙啊!”

庄虎臣竖着大指赞叹道:“妙计!汤生兄大才啊!”

辜鸿铭被他弄傻了:“我说什么了?“

李鸿章捻着胡须笑道:“此言不差,朝廷何曾下过什么旨意?如果有旨意,那我和张南皮、刘坤一怎么不晓得?不错,就是伪诏!”

辜鸿铭何等聪明,马上就听明白了他们地意思:“中堂大人说的对,如果朝廷真的下诏杀洋人和各国宣战,为什么东南各督抚都不动手?自然是伪诏!”

庄虎臣笑道:“当时局面混乱,皇太后、皇上被几个意图夺权的大臣控制,是这些乱臣贼子私自下的伪诏,他们还意图杀害皇帝、庆王、李中堂,但是就因为忌惮西洋英、美各国干涉,而没敢真正动手!朝廷从没向西洋各国宣战,西摩尔地部队是经过朝廷批准地,属于,属于什么来着。对。属于朝廷的雇佣军,算是咱们朝廷请来帮助控制局面地。至于他们受到了袭击,那是几个作乱的大臣擅自下的伪诏!而军民人等都是不明真相,被他们利用!”

辜鸿铭指着庄虎臣地鼻子道:“庄大人!你还有点原则没有?这些侵略军。都是屠杀我百姓,抢掠我财物地强盗!你居然还给他们涂脂抹粉?你应该痛斥他们,让全世界看看他们的真实嘴脸,让国人清醒!”

庄虎臣把他地手压了下去,有把他按在椅子上道:“汤生兄,现在不是考虑什么原则不原则的时候,现在是考虑避免国家被列强瓜分的问题!是,这些都是强盗!你说地分毫不差!我当然可以在谈判桌上痛斥他们一番,而这样,我能获得个好名声!可中国呢?百姓呢?是再一次被战火蹂躏!如果我们能打胜。哪怕打个十年八年,也值得,可是你看看现在的局面,如果我们和全世界开战,有赢的可能吗?即使有,朝廷能容我们打个十年八年吗?”

辜鸿铭还是不服气:“那依照庄大人的意思,公理就不要了?一个世界,如果强权压倒公理,那还成个什么世界?庄大人的意思是说,只要对议和有利。什么样的原则都可以抛弃,公理当做草纸!和魔鬼合作都是可以接受的了?”

庄虎臣站了起来,慢慢道:“如果能让国家少损失一点元气,我不介意和魔鬼合作!”

李鸿章听的烦了,用拐杖“夺夺”在地上捣了几下道:“都什么时候。你们还在斗嘴?现在还是议议怎么办这个交涉!”

庄虎臣点头道:“现在最关键的就是德国和美国。如果能许美国点好处,把它拉拢过来。再让德国的态度不那么强硬,事情还能有转机。”

李鸿章一撇嘴道:“美国人都是不错地,怎么就出了个康格这个混账东西#蝴对我大清一直很不友好,可惜了,格兰特大总统死了,要不然我给他带个话,免了这个家伙的公使,撤他的差事!”

庄虎臣暗自好笑,李鸿章对西洋的政治制度还是只知道个皮毛,美国总统可不是中国皇帝,不是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的!但是也不说破,只是说:“德国是有点不好办,德国皇帝脑子不清楚,我怕德国真的不顾别的国家的态度,就真来狠的,那就有点麻烦,万一别的强国不干涉!就和甲午年一样,咱们中国现在和德国一对一,那可是差太远了!”

一直生闷气地辜鸿铭突然叫道:“德国交给我,小小的瓦德西,我来收拾他!”

李鸿章不屑道:“汤生,现在不是逞一时意气的时候,不要胡来,误了大事。”

辜鸿铭笑道:“中堂放心,如果没有些把握,张香帅怎会荐举我辜鸿铭?瓦德西,我片纸三言,管叫他服服帖帖!”说罢,拿出一张洋纸,在上面用德文写了一些东西。

然后又唤过俄国卫兵,用俄语和他们说了几句,卫兵对他行了个礼就出去了。

李鸿章和庄虎臣被他弄楞了。

正在这时候,容龄笑盈盈从外面走了进来,她是经常来这里的,这些俄国卫兵都认识她,在门口对她行个礼,也没人问她,她就径直走了进来。

李鸿章见她来了,作势要站起来,容龄急忙把他按在椅子上。

李鸿章笑道:“老臣坐着,如何给公主行礼啊?”

容龄笑着道:“老中堂是国之干城,让您给我行礼,不是要折死我啊?”

李鸿章笑笑不说话了。

容龄象只花蝴蝶,蹦蹦跳逃的到了庄虎臣身边庄虎臣装作不悦道:“都是公主了,还没个稳重样!将来怎么嫁地出去啊?”

李鸿章笑着接口道:“皇帝地女儿不愁嫁,公主嫁给谁,是谁的福气!”

容龄点点都道:“就是,还是李中堂说地对!”

几个下人给容龄倒上茶,几个人说着笑话,但是庄虎臣和李鸿章心里都捏着把冷汗,还不知道辜鸿铭捣什么鬼。辜鸿铭倒是谈笑风生,好像根本没这么一档子事儿。他口才又好,胸中的典故又多。把心事重重的李鸿章、庄虎臣都逗笑了。更别说容龄了,她的茶都从嘴里喷出来了好几次。

过了一会。俄国卫兵来报,说联军大帅瓦德西求见。

大家都是心里一咯噔,他还真的来了。每个人都是一脸的疑惑地看着辜鸿铭,但是他好像根本不在意似地。

李鸿章和庄虎臣要去迎接,被辜鸿铭给拦住了:“不用了,小小瓦德西,如果还劳动两位钦差大人的驾,岂不是显得我大清无人了?”

李鸿章暗道,自己地傲慢无礼之名比起这位狂生怕是差了好大一截,但是凭他一张书柬,瓦德西就马上来拜,看来不简单。张南皮推荐他怕是别有深意。

瓦德西一身戎装就见来了,见了李鸿章等人点头就算是打了招呼了,然后对着辜鸿铭就是一个熊抱。辜鸿铭一把推开了他,用德语说了些什么,然后瓦德西急忙恭敬的一躬到地。他的举动让李鸿章、庄虎臣大跌眼镜,这堂堂地联军统帅竟然对辜鸿铭如此的谦卑!

辜鸿铭也不客气,生受他一礼,然后如同老子教训儿子一样,指着鼻子对瓦德西用德语说了一大通,虽然庄虎臣和李鸿章听不懂德语。但是傻子也能看出来,他是把瓦德西骂了个狗血淋头!而瓦德西的态度就更奇怪了,频频点头,被骂的脸通红,还不敢辩解!辜鸿铭自己倒好。越骂越生气。最后拂袖而去,把瓦德西给晾在这里了!

庄虎臣真的看傻了。他见容龄偷笑,急忙压低声音问道:“辜鸿铭说什么了?把这个瓦德西吓成这个样子?”

容龄边笑边小声道:“辜鸿铭说,瓦德西,你太无礼!你没资格代表你们的皇帝。我马上给德皇陛下去电报。”

庄虎臣一楞道:“这就吓住瓦德西了?他还说了什么?”

容龄把他们刚才说的话都翻译给庄虎臣听,听的他更是迷糊了。

辜鸿铭的原话是这样的,他指着瓦德西地鼻子问道:“我请问你,中国现在所处的情况和贵国过去所处的情况相同否?”

瓦德西急忙点头称是:“相同,完全相同!辜鸿铭又问道:“那时,飞在贵国上空的恶鹰是哪些国家?”

瓦德西回答道:“自从拿破仑侵略我国而后,飞在敝国上空的恶鹰一直是奥国和法国。”

辜鸿铭接着问道:“贵国威廉一世大帝雄才大略,讲军经武,奋发图强,率领日尔曼民族,东战败奥地利,西战败法兰西,驱走贵国上空的恶鹰而外,还作过什么最光明、最伟大、彪炳于世界史上的勋业?”

瓦德西赶紧答道:“我们威廉一世皇帝最伟大的功业是帮助意大利复国!”

辜鸿铭鼻子一哼道:“兴灭国,继绝世,这是敝国几千年来的传统礼教!也是贵国的教化目地,而不是如你国人士后来所说的什么德意志文化至上思想——德国人是天之骄子,他国人是俎上肉。哼哼,在巴黎,我白教你了那么长时间!我的一番心血都倒到阴沟了去了!”

这下庄虎臣听明白了,感情辜鸿铭是瓦德西的老师?怪不得一幅先生教训学生的态度呢!

瓦德西被扔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啊,容龄出来做了和事老,她先请瓦德西坐下,然后吩咐人煮咖啡,又派人把怒气冲冲地辜鸿铭给请了出来。

辜鸿铭背着手一出来,瓦德西急忙道:“老师不要生气,您是最喜欢土耳其香烟地,我从欧洲专门给您带了一箱辜鸿铭听说他特意从欧洲给自己带了礼物,这才多少平息了点怒气:“嗯,你还算有点孝心,不枉我教你师道尊严的道理!”

容龄把这句话翻译出来,庄虎臣差点笑出声了,这辜鸿铭到底教了瓦德西些什么?连师道尊严这些东西都教给他了,不知道瓦德西有没有背过“人之初性本善”?

瓦德西被他说地脸通红,用手指着心口道:“老师在巴黎教我坚持真理、主张正义!可是我今天违背了良心和誓言!率领联军,欺负中国,我知道错了!我发誓!我一定帮贵国驱赶天空的恶鹰!”

辜鸿铭这才开怀一笑道:“好。这才是我的好学生!”

然后。两个人手捂胸膛用德语发了誓言。

庄虎臣原本对辜鸿铭是佩服五分的,觉得他的口才和学问好。现在对他佩服了十二分!这家伙洗脑的功夫天下第一!堂堂的联军统帅,居然早年被他忽悠过以后,几十年以后。还对他言听计从!这家伙要是搞个什么邪教之类的,那别地神棍还有得混吗?

瓦德西怕是很少被辜鸿铭夸奖,被他一称赞,兴奋地白脸放红光:“老师放心,我这只小麻雀是不会怕那些凶恶的老鹰地!我决心和他们斗到底!”

庄虎臣见瓦德西一幅愤青相,不禁好笑,这哪里是个侵略军的统帅,分明是个被洗脑洗傻了的教徒见到教主地那种表情,就怕忠心表的不够。

瓦德西对辜鸿铭道:“老师,请让贵国的庆王出来一下。我要对他的无礼向他当面致歉。”

辜鸿铭微微点了一下头,让下人去请在后院装病的庆王。

庆王过了一会哆哆嗦嗦的过来了,他是真的不想见瓦德西,被他吓怕了,回来就说瓦德西是头野兽,现在这头野兽要见自己,那也不敢不见啊。

瓦德西见了庆王,恭敬的用中国的礼节打了个千,把庆王弄楞了。然后听容龄翻译了瓦德西的道歉,心放道肚子里了。急忙安排人准备宴席。

酒宴摆下,端地是百味珍馐,煮凤疱龙。瓦德西特意要求喝中国酒,几坛子五十年陈的“茅台”下肚,瓦德西说话舌头也有点大了:“老师。当年。我和你共同在圣母玛利亚的面前发誓,要做一只勇敢的麻雀。去斗败所有飞翔在空中的恶鹰,可是我现在,觉得自己和誓言越来越远了,直到见到老师,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厉害!”

辜鸿铭夹了一口菜,放到嘴里嚼了半天,才给咽了下去:“你现在是错的很厉害,你居然住在紫禁城,那是你住的地方吗?你这样的举动是对我国的最大地侮辱!”

瓦德西连忙点头:“我今天就搬出来,以后绝对不在那里住了!”

辜鸿铭点了点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那就赶紧搬出来吧!”

李鸿章摇头道:“不急,不急!”

大家都被他搞蒙了,他这是什么意思?

李鸿章解释道:“现在搬。力度不大,等到议和到了僵持的关键时候,瓦大帅搬出仪鸾殿,正好可以表明德国的态度,对议和成功帮助最大!”

大家恍然大悟!这李二鬼子还是很有一套的!

酒宴完毕,瓦德西告辞离去。

庆王抹了一把冷汗道:“汤生,我见瓦德西,每次都是战战兢兢,你怎么就不怕他呢?”

辜鸿铭一脸傲气道:“我有孔子、孟子、周公、尧、舜、禹、汤,各位先贤在身后,怕他一个小小的瓦德西?”

李鸿章哈哈大笑道:“今而后,方知孟子所说浩然之气,文天祥所说天地有正气之言,信不我欺也!”

庄虎臣现在对辜鸿铭佩服地死死地,但是这样的大才,居然只是在张之洞地幕府做个清客,真是太屈才了!不过看他高鼻子、深眼窝,蓝眼睛的洋鬼子长相,开口闭口孔子、周公,确实有点好笑.

李鸿章突然压低声音对庄虎臣道:“这瓦德西怕是一时的冲动,到了关键的时候,又翻了脸,也未可知啊!”

庄虎臣刚才在酒桌上,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笑到:“我有一件最得瓦德西心思的礼物,管叫他服服帖帖!咱们是先兵后礼!”

第一百五十五章 瓦德西的运气

人一生最大的运气就是在落难的时候或者在彷徨无助的时候遇见贵人,贵人不是一定要身份高贵,家财万贯,而在你需要帮助的时候,不多、不少,给你的正是你急需的。

辜鸿铭就有一个这样的贵人,他的养父,一个富有的英国人,他当时在南洋拥有很大一片的橡胶林,是个大种植园主。这个英国人是一个怪人,他最崇尚的是中国的文化,他认为科举是最好、最公平的选择人才的方式,儒学是最伟大的学说。正是他把辜鸿铭带到了欧洲,而他给辜鸿铭租的房子更是奇特,居然是在一个巴黎名妓的家里。

在这个非常豪华的洋房里,他的养父给他租了三间房子,一间卧室,一间书房,一间客厅。他的教育方式更是别出心裁。辜鸿铭对养父给他安排住在妓女家里觉得很是不解。这个英国怪老头郑重的告诉他:“你在不远的将来,一定是个不凡的人,你会是个贵族,会是个中国的绅士,但是你更应该是你那个伟大的,拥有全世界最灿烂文化的国家的——救世主!你的使命就是拯救你的祖国,让他免受强盗的欺凌!让伟大的儒学的光辉照耀全世界!”然后他又指着窗外道:“看见了吗?这里是巴黎,号称是欧洲文明的中心,实际上伦敦、巴黎、华盛顿是世界上最大的几个强盗巢穴,英王、法国总统、美国总统还有什么俄国沙皇,他们就是世界上最大的强盗头子!”

年轻地辜鸿铭似懂非懂的听着养父的高论。但是从那一刻起,他心里就更坚定了中国的文化是最先进的,而且永远是最好的!自己将是这个伟大国家再次复兴的救世主!

那个英国老头笑着道:“你是不是对我安排你住在这里很不理解?那么我告诉你,我特地选这个祝葫,是因为只有在这里,你才能见到大批形形色色地强盗,前来拜倒在这位名妓。哦,不——圣母的裙下。只有在这个祝葫中,你才能彻底了解人生。”他又接着道:“我一

都给你安排好了。今日午餐时。我介绍你和这位圣母相见。她的英、德、法文造诣很

深,她希望学希腊、拉丁文。你教她。”

从此,辜鸿铭就一边作为房客,一边又做了这位漂亮而性感地女房东的私人教师。女房东又在辜鸿铭的影响下,接受了中国文化是世界上最灿烂辉煌的说法,她也认为儒学是人类文明的巅峰。

而就在这个时候,辜鸿铭认识了瓦德西。不过那时候。他可不是什么威风八面的联军统帅,而是个流浪在巴黎,靠叫卖水果、点心维生的小贩。他本来出生在德国一个小贵族家庭,后来家道中落,就流浪到巴黎去碰碰运气。最近每天都给辜鸿铭地房东送些水果赚几个零钱。时间久了,这个美丽地女人就深深的刻在他心里。所以他看见进出这个楼宇的富有嫖客就是一肚子火。终于有一天,他看见两个趾高气扬的男人一边扣着衣服扣子,一边大谈刚才的经历如何如何的爽,瓦德西爆发了。他对着飞驰而去的马车叫道:“你们这些魔鬼、野兽、毒蛇,等我瓦德西有朝一日成为人类的救星,把你们全都消灭掉!”

辜鸿铭正好在窗口全部看见、听见。而他的女房东刚好穿上了衣服,站在窗口透气,也全都听地真切。

女房东走进辜鸿铭的房间。指着外面笑道:“辜先生。你看见外面的那个堂吉诃德了吗?”

辜鸿铭对瓦德西的狂妄倒是满赏识,摇头道:“这个人很有志气。将来不会是什么阿猫阿狗一般的人物,如果给他机会,应该会出人头地,有很大作为!我倒是很欣赏堂吉诃德挑战风车巨人地勇气!”

漂亮地女房东甜腻的一笑:“既然你这么看好他,那么我们就帮助一下这个未来会出人头地地年轻人一下,怎么样?”

辜鸿铭也是年轻,好为人师,也就答应了,两个有钱而又都有很深的文化修养的年轻人开的一个玩笑,改变了瓦德西的一生。

瓦德西虽然是个德国人,而且在俾斯麦的倡导下,德国的教育是免费的,所以后来有种说法:普法战争的胜负在德国小学生的读书声中就已经决定了。但是免费的教育也不代表所有人就都能去上学,瓦德西小的时候就帮助家里干活,哪里有时间去读书?所以,他是个文盲。

就在那天开始,瓦德西交了好运,他不再需要靠叫卖糖果、点心度日了,女房东和辜鸿铭负责他所有的生活开销。他开始系统的学习希腊文化和德文,辜鸿铭更是没忘记自己的使命,让儒学照耀全世界。四、五年的时间下来,又有辜鸿铭这样学贯中西的大才子当老师,瓦德西从一个流浪在巴黎的文盲,变成了一个对中西方文化都有相当深厚造诣的青年学者。而辜鸿铭在这个名妓家里,充分见识了欧洲这些富豪的野蛮、粗鲁、矫揉造作,更是对养父的中国文化优秀论深信不疑,辜鸿铭也真的把他的这个妓女房东当成了指引他看透世界的“圣母”#蝴的观点又深刻的影响了年轻的瓦德西,瓦德西把对女房东的那种青春期朦朦胧胧的爱慕升华成一种崇敬!对辜鸿铭更是顶礼膜拜,视为偶像。

在瓦德西学成准备回国参军的时候,他和辜鸿铭同时在圣母玛利亚的像前发了誓言:“仁慈的圣母!我不是教徒,但我的心和教徒同样虔诚。我情愿作一只勇敢的麻雀,斗败飞满天的恶鹰。这是我地誓言。他年,我违反了我的誓言。让毁灭捉住我的灵魂!”那一刻,年轻的瓦德西泪流满面。

后来瓦德西回到了德国,参加了军队,因为他有很高的文化水平,顺利考上军校,并因为成绩出众,被德国的军神老毛奇看重。一步步提升,成了德国的总参谋长,最后当上了联军统帅。但是他一切成就地起点。源于辜鸿铭和那位巴黎名妓的一个小玩笑。

如果说辜鸿铭的养父是他地贵人的话,那么他就是瓦德西的贵人。所以瓦德西率领大军进攻中国的时候,都不敢忘了给辜鸿铭带上一箱子他最爱的土耳其香烟。

当辜鸿铭波澜不惊的把他和瓦德西的渊源讲给庄虎臣听地时候,他才真正地明白,这个世界哪里有几个傻子能被人一忽悠就纳头便拜的?辜鸿铭收拾瓦德西靠的不是什么三寸不烂之舌和王霸之气,而是整整五年的心血!比起这个,花的那点钱倒是小事情。关键的是他让瓦德西从一个可怜的流浪儿。成为了一个受人尊敬的学者,并有了平步青云的机会,这是多少钱都换不来地!

怪不得辜鸿铭有把瓦德西骂个狗血淋头的资本,如果自己受过别人这么大的恩惠,那他就是要自己的脑袋,也得亲手砍下来恭恭敬敬的奉上。庄虎臣这下算是彻底弄清楚了,看来瓦德西会真地为中国说几句话了。

瓦德西临走时还留下了句话,让庄虎臣和李鸿章提防英国。这下俩人都觉得有点傻了,他们早就分析过。按照英国地根本利益来说,过于削弱中国,对英国是不利的,起码从长远地经济利益角度看,是不利的。可是瓦德西说的很诚恳。让人又不得不信了几分。庄虎臣暗自感叹,如果瓦德西的话是真的。那大英帝国的衰落就真的不是偶然的,如此的短视,怎么能不江河日下?为了眼前的几个赔款,就放弃了巨大的中国市场,英国人的气宇格局也着实小了些。

和瓦德西接触了几次,庄虎臣对瓦德西有点另眼相看了,他不仅仅是因为辜鸿铭的原因,才不愿意过于削弱中国,他“政治家将军”的名声可不是浪得虚名的。他对威廉二世疯狂掠夺殖民地和准备瓜分中国的举动认为是非常不明智的。威廉一世、老毛奇、俾斯麦,一代人杰,利用欧洲各国的错综复杂的关系,不但成功的统一了德国,而且一跃成为欧洲大陆的霸主!俾斯麦号称“铁血宰相”,实际上他的政策是最稳健的,不战则已,要战则必胜!而且他总能只和一个对手打仗,成功的避免了拿破仑、沙皇亚历山大被列强围殴的局面,纵横开阖的外交本领在欧洲无人能出其右!

这些人才荟萃,让德国有了腾飞的翅膀。首先怂恿俄国向东扩张,并许诺,一旦英法干涉,他将会帮助俄国,沙皇果然中计,出兵土耳其,被英国、法国、土耳其、撒丁王国的联军打的鼻青脸肿,而当时还比较弱小的德国趁列强无暇西顾的时机,壮大了自己。接着又把衰落的哈不斯堡王朝统治下的奥匈帝国打的俯首称臣,然后又修理了不可一世的拿破仑三世,法国巨额赔款让德国终于称霸了欧洲。在德国尚未统一,国家贫弱到极点的时候,俾斯麦和威廉一世就通过了全国免费教育制度,十年后,这些受过基本教育的士兵在战场上表现出了高度的军事素养。所以欧洲当时哀叹:“普法战争的胜负在德国小学生的课堂上就已经注定了!”

现在威廉二世就是个野心大,本事小的家伙,而他过度膨胀的欲望将会让德国陷入到处都是仇敌的危险处境!瓦德西作为毛奇的学生和接班人,对这一点看得很清楚,也让他深深的忧虑。如果真的瓜分了中国,并索取中国无法承担的赔款,那么满清政府将立刻土崩瓦解,而联军将陷入中国处处烽烟,人人都是义和团的境地,那么得到便宜的,只能是离中国最近的俄国和日本,因为他们几乎拥有无限制调兵的能力,而德国什么都捞不到,得到的只会是中国人的仇视和在远东打一场无休止的战争!统治一个拥有四亿五千万人口,并被“伟大的”儒学思想教化了几千年。拥有同样信仰地国家,对瓦德西来说,觉得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只能让德国的国力毫无意义的消耗在遥远的东方。

在贤良寺的几天,庄虎臣知道的秘闻越来越多,东南互保可不是个单纯地装缩头乌龟,三大总督。包括远在山东的袁世凯都在厉兵秣马,积极备战!就等着一旦和议不成,就挥师北上了!张之洞把湖北一半的兵马留下来保卫武汉。另外一半已经秘密调遣到湖北、河南交界处,李鸿章在两广也做足了功夫,加强海防,整顿部队,刘坤一也没闲着,库存地新式武器在最短的时间发到了部队,子弹、火药全部备足!并且已经都动员到了乡镇。一旦开战。立刻疏散人员,实行最严格的坚壁清野,让联军一颗粮食,一口能喝的水井都找不到!

庄虎臣不得不敬佩这些老狐狸都不是吃素的,一边张口闭口朝廷是“伪诏”,拒不奉诏,一边缉捕义和团和想趁机作乱的,并保护侨民和教堂的安全,不给联军开战地口实。还都没忘记准备打一场持久战。而且在这么纷繁地事务面前,“以夷制夷”的老一套还当法宝祭了起来,三大总督早就和美国勾搭上了。

盛名之下无虚人啊!这些老狐狸在朝廷亲贵百般掣肘下,几十年屹立不倒,那能是一个侥幸概括的?只是李鸿章一直对俄国人抱有好感。并对俄国的野心估计不足。这让庄虎臣很担忧,但是劝了几次。他就是不听,“三国干涉还辽”就是俄国发起的,现在三大总督对“以夷制夷”的国策产生了怀疑,朝廷里“接强援”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自打甲午年以后,举国都把日本当了心腹大患,而能够在东北制约日本的俄国则被很多人看做是救星。

庄虎臣多次劝解,李鸿章总是平淡道:“纷卿啊,我何尝不晓得俄国也不是好东西,但是两害相权取其轻吧!”庄虎臣想再说,李鸿章就是一摆手,不愿意听下去了!

庄虎臣也无可奈何,毕竟他是正钦差,连庆王都要听他调遣,不能否认,李鸿章对自己是很不错的,欣赏里带着那种爷爷对孙子地溺爱,甚至曾经不顾后果的劝自己不要参加议和,但是庄虎臣也很清楚,李鸿章对自己的态度,还真就是个老人对有出息的孩子的态度,根子上看,他对自己地欣赏,是因为自己是两淮子弟,是庄毕地儿子,而庄毕是李鸿章的亲兵,是他李鸿章地人!

爷爷对孙子的胡闹和犯错可以容忍,可以当没看见,但是也往往是这样的原因,他们也绝对不会和孙子平等的对话,他们会认为你幼稚,不成熟,所以你的意见不听也罢!

庄虎臣对他是半点脾气也没有,这老家伙的顽固还真的不是一般人比的了的。

辜鸿铭穿着一身普通读书人的长衫,戴个六角帽子,一双黑布鞋走到庄虎臣的屋子里,笑道:“纷卿兄,走吧?”

庄虎臣正在发呆,被他惊醒,问道:“去哪里?”

辜鸿铭指着他笑道:“你不是说今天晚上请我和瓦德西吃饭吗?莫非你这个东道舍不得花钱?”

庄虎臣这才想起来,把正事忘记了,一拍脑袋,哈哈大笑。急忙换了一身长衫,扮做普通读书人模样,俩人几乎穿的象双胞胎。但是庄虎臣看着辜鸿铭洋人的模样,中国人的打扮,不禁一阵好笑,辜鸿铭倒是不在意,似乎觉得自己特别的风神如玉,潇洒不凡!此刻,他更是觉得自己就是中国的救世主了!

俩人带着亲兵出了大门,坐上俄国准备的马车飞驰而去,王天纵带着一群亲兵换了便装,带上短枪,骑着快马前后护卫。

辜鸿铭看见他们很烦:“纷卿兄,不用搞这么大的排场吧?不过是吃个饭而已?”

庄虎臣也不喜欢被一大群人围着,无奈的苦笑道:“没办法,现在世道不太平啊。”

辜鸿铭淡然一笑道:“我在欧洲,豺狼窝里呆了那么多年,都没出过什么事情,现在到了自己的祖国,难道还会有人想害咱们不成?荒唐!”

庄虎臣也懒得和他辩解,要是论讲歪理,谁是他的对手?

马队在长街上飞奔而去,路边的树后,闪出几个黑影,冷冷的眼神盯着远去的马车

第一百五十六章 捏了个软柿子

北京石头胡同的一座小楼,高挂着十几盏大红气死风灯笼,平日里这条街一到晚上,就格外热闹,秦粉燕蝶,收拾打扮停当,就开始拉客。有钱的主找个倌人听清音小唱,先是附庸风雅一番,然后就想办法勾搭,偏偏这些婊子还装的良家妇女一般,不把这些冤大头荷包里的银子榨干,哪里肯让他沾身子?可是这些有钱的主就吃这一套,大把大把的往这些王八窝里送钱。档次低点就找那些不太红的姑娘,叫个局吃饭、打牌,然后敦伦云雨一番。就连最穷的力巴憋急了,也能在这里寻个暗门子,熄了灯看谁都是七仙女。

庄虎臣今天请客就选在这里了,在妓院请客甚是对辜鸿铭的胃口,他虽然是生在南洋,学在西洋,但是对中国古代文人的那种狎妓同游的做派,极为推崇,引为风流才子事业。

进了内堂,三间通着的大屋子,悬挂着粉色轻纱帐,地面铺着波斯地摊,细楠木家具,墙上挂着工笔仕女图,虽然不是真迹,但是也能看出是名家临摹的,神韵里自然流露出的那段风情格外夺魄销魂。

几个伶俐的丫鬟、龟奴在旁边伺候,有的斟酒,有的倒茶,有的装水烟,忙的不亦乐乎。

一个十七、八岁的红姑娘弹着琵琶,在女琴师的伴奏下唱着南昆小曲。他们俩还真的是老相识,但是老相识不代表是老想好!十多年前,那位号称通西洋事务,后来买了张假地图当宝贝,被俄国人骗走了几千平方公里土地的风流状元洪钧奉旨出使德国。他的原配的太太王氏一听说去洋鬼子的地方,就吓哆嗦了,说什么也不敢去。洪钧就把新纳的小妾傅彩云给带上沿途伺候,没承想,这个年仅十五岁的小丫头,什么大场面也不害怕,又生的肌肤胜雪,眉目间顾盼传情。一下子连德国皇帝和皇后都给震了,专门举办盛宴招待洪钧和傅彩云,一时间,清国公使夫人的美艳与风度在德国上层社会成为热门的谈资。德国贵族和大臣多次宴请洪钧夫妇,让这位状元很是得意。但是瓦德西第一次见赛金花却不是在德国。

出访俄国时,傅彩云的风采也让俄国沙皇夫妇着迷,那时候瓦德西正好在德国公干,他也应邀出席了沙皇的晚宴,在宴会上见过这位公使夫人,当时眼睛就直了,还曾经邀请她跳过舞,但是也仅限于此而已,那位清国的公使可是一直在旁边呢,就是想勾搭怕是也没机会。那时候,洪钧夫妇可是社交界的明星,傅彩云怎么会记得瓦德西是何许人也。后来洪钧死了,大妇不容,傅彩云就重新下海,号称“赛金花”。

俩人相遇甚欢,外人不明白的还真以为是老想好呢,可是只要是常泡***场的哪个不晓得,这不过是欢场女子拿捏客人的本事罢了,若无这点手段。又有哪个冤大头肯大把使银子?

庄虎臣和辜鸿铭见他俩你侬我侬。就悄然离席。

坐到马车上,庄虎臣一言不发,辜鸿铭觉得有点奇怪,问道:“纷卿兄,有什么心事?”

庄虎臣叹道:“想不到。我们中国几万万人口,竟然要靠个女人来消弭灾祸!我觉得自己真的是太下作了!”

辜鸿铭不以为然道:“汉朝时候,文景皇帝何等英明,不还把公主送去和番?大人不过是拼个婊子对付瓦德西一下罢了,值得什么?”

庄虎臣摇头道:“赛金花不是平凡女子,你见到她内堂挂地条幅了吗?”

辜鸿铭疑惑道:“这个倒没注意,什么条幅。何人所写?是名家地手笔吗?”

庄虎臣苦笑道:“就是赛金花自己写的。写的是国是人人的国,救国是人人的本分。”

辜鸿铭肃然道:“这还真是个奇女子了!风尘里地梁红玉啊!改天我要登门拜见了!”

庄虎臣摸出支烟卷点上,神情里说不出的倦怠:“本来我也以为是个普通的妓女,今天看到她挂的条幅,我真的后悔了!让她去陪瓦德西,我这不是造孽吗?”辜鸿铭想劝他,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只得也掏出一根土耳其香烟点上,不多时。狭小的车厢就烟雾弥漫,好像是着了火一般。俩人烟瘾虽然都不小,但是还是被熏的眼睛流泪,急忙把窗帘打开,一股凉气冲了进来。心里都通透了些。

辜鸿铭问道:“你是怎么认识赛二爷地?”

庄虎臣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吭呲了半天道:“听别人说地。”

辜鸿铭狡黠的一笑,不再说话。

庄虎臣也觉得这个东西没法解释。越描越黑,就不再说话。

马车吱吱呀呀的向贤良寺走去,庄虎臣心腹事满怀。

早上天刚亮,美国公使康格就来了,听说是他,李鸿章很腻味,就躲了,眼不见为净,庆王更是有多远闪多远,不凑这个热闹,他最怕的就是这个康格,因为联军进北京前,康格给他写了好几封要求保护教民和使馆安全的信,他都是没怎么搭理。康格恨他很得要命,但是庆王也觉得委屈,自己那时候都差点死在载漪和义和团的刀下,保护教民和使馆?他就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本事啊!

康格见了庄虎臣相当的意外,这个中国钦差居然一口流利的纽约腔调。

康格本来是能说中国话的,但是讲地不怎么好,现在看庄虎臣英语很纯正,问道:“大人,您去过美国吗?”

庄虎臣笑道:“我没有去过?”

康格有点奇怪了:“那大人在什么地方学的这么好的英语?”

庄虎臣还是那套老说辞:“我是向一位叫李扬的传教士学的。”

康格眼睛瞪得溜圆:“大人是清教徒?”

庄虎臣唤人倒上茶,笑道:“我不是教徒,但是对清教徒和五月花号还是比较了解地,我觉得五月花号就是美国地精神,为自由而不惜牺牲与奉献。”

康格激动的脸都红了,来清国这么久,从来就没见过一个懂得美国文化地人,偶然有个通西洋文化的,也是满口的英吉利、法兰西,谁把美国当盘菜啊?他兴奋的道:“大人真是个美国通啊,你的老师李扬先生呢?”

庄虎臣笑道:“好几年都不知道他的消息了,还真的有点想他。”

康格有点感叹:“是啊,经过这场遭难,不知道他能不能幸免。”

庄虎臣不禁好笑道:“康格公使,你可以放心,他早就不在大清了。”

康格点了点头道:“哦。这样还好。几个月前的恐怖景象真是太可怕了。”说话的时候,似乎又回到了那个被围攻地时候,瞳孔都有些放大了。

庄虎臣喝了口茶,问道:“贵公使今天前来,有什么事情吗?”

康格就结结巴巴地把上海租界的情况说了出来。最后几乎是祈求的口气道:“希望尊贵的子爵大人,能尽快的和贵国政府商量出切实可行地解决办法。”

庄虎臣对他的态度相当的满意,美国的利益决定了他们是绝对不允许出现中国被瓜分成为殖民地的局面的,那样,美国将彻底丢失中国这个庞大的市场。

庄虎臣大叫一声:“来人!”

戈什哈急忙走了进来,把康格吓了一跳。庄虎臣吩咐道:“让辜鸿铭先生拟电报,命令上海地杨道台马上派兵保护租界。然后在上海搜捕制造恐慌地乱民。”

康格看傻了。不敢相信是真的,问道:“子爵大人说的是今天吗?就在今天就可以派兵保护租界吗?”

庄虎臣淡然一笑道:“公使阁下没有听清楚吗?本大人说的就是今天,难道本大人的安排不妥当?”

康格激动的眼圈都红了,他本来想这场皮不扯上一个月就算很快的了,居然这位钦差大人说的是今天!连忙称谢,然后又开始了诉苦:“如果贵国总理衙门有大人这么高的效率,怎么会出现今天这样让贵国和各个友好邻国如此尴尬地局面?”

庄虎臣冷笑道:“真的是友好国家吗?”

康格脸上一红道:“起码我们美国和贵国是友好的。”

庄虎臣把茶杯放下,打开一盒吕宋雪茄,让给康格一支。自己从扁烟盒里掏出一支土耳其香烟,这个是瓦德西送给辜鸿铭的礼物,他也揩了点油。

康格用雪茄剪铰开了口,用洋火点燃,吸了口烟道:“子爵大人。今天的状况绝对不是我们美国希望看到地。我们公使团为了保护教堂和使馆地问题,前后和贵国总理衙门交涉了半年的时间。可是毫无结果,我们只得采取行动,这也是没有办法地事情,子爵大人应该谅解。”

康格和美国国务卿海约翰的电报稿子,庄虎臣在李鸿章那里是见过的,笑了笑道:“我相信美国朋友的真诚,我们的钦差大人李中堂也多次提到美国人民的友好与热情,我对贵国只保护公使馆和传教士,不参与任何行动的友好举动非常赞赏。”

康格听楞了,他怎么知道国务卿给自己的电报?早就听说他私下的生意做的很大,莫非他和美国的大财团还有什么瓜葛?他的手能伸到美国的国会?但是这个事情是不能问的,只好把疑虑放在肚子里。

庄虎臣脸色突然一变:“可是贵国的军队还是违背了这个宗旨,在我国参与了很多对平民的屠杀和掠夺!这个不但是对我国的侵犯,也是悍然挑战贵国国会和总统的权威!不知道贵公使对这个有什么解释?”

康格急忙道:“子爵大人,不要听信别人的谣言!美国军队是最守纪律的,他们不会参与野蛮人的行动!”

庄虎臣冷笑道:“谣言?”他从西洋三斗桌里取出了几份资料:“你看看,这些东西,很多就是美国人自己写的,难道美国人也在传播自己国家野蛮行径的谣言?”

康格看了半天,无言以对,这些资料不但有文字的,还有很多就是美军自己吃多了撑的,抢劫以后居然举着赃物洋洋得意的照片。

庄虎臣凌厉的眼神扫了他一下道:“我可以认为美军的行动是因为贵公使和美军统帅擅自违背贵国政府和国会的命令,而造成了今天对贵国声誉无法挽回的破坏吗?”

康格也急了,这不是要敲自己的饭碗,顺便把自己送进监狱吗?他怒道:“这个不过是有些失去理智的士兵的个人行为,子爵大人就认定是我的指使,不是太牵强了吧?那么贵国对公使馆的袭击,可是贵国的皇太后亲自下了诏书地!”

庄虎臣看他大白脸憋成了猪肝色,笑道:“我当然相信贵公使绝对不会纵然士兵在我国屠杀、抢劫。至于什么诏书地问题。我国皇太后和皇帝从来就没下过什么诏书,他们是被一些大臣挟持,失去了自由,那个什么诏书就是假的,对吧?公使阁下!”

康格也是老江湖了。马上听出了他的弦外之意,也不回答,又问道:“那么,如果我国在议和的问题上帮助了贵国,我国会得到什么好处?比如货币方面的补偿?”

庄虎臣哈哈大笑道:“我最欣赏贵国地门户开放政策,我们国家很大,人口很多。资源更多。但是我们国家比较贫穷,我们的财政是赤字财政,入不敷出,我们根本没什么能力给别人货币方面的补偿,相反,我还希望能有更多的资金注入我国,共同开发我国的资源,共同建设中国,我国政府会采取国际招标的方式来决定承包商。但是这样的机会,我只会留给友好国家

康格迫不及待道:“我们美国和中国地友好是最经受地起考验的!美国将是清国最好的朋友!而且美国财团的经济实力是绝对雄厚的!”他突然意识到了中国现在的复杂性,又问道:“子爵大人的意思可以代表贵国政府吗?”

庄虎臣笑道:“我和李鸿章大人和庆王爷是全权大臣,当然可以代表中国政府。”

康格摇头道:“子爵大人误解了我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大人是不是也可以代表李鸿章、张之洞、刘坤一、袁世凯几位大人?”

庄虎臣心里叹道。洋人都已经明白了中国政府对地方势力无法约束地现实。但是也不说那么多,回答道:“李鸿章大人对美国一向友好。又是贵国前总统格兰特先生的好朋友,他肯定是不会有什么反对意见的,张之洞大人的全权代表辜鸿铭先生也在这里,他的意见本大人已经知道地很清楚,张之洞大人对所有愿意帮助我国地朋友都是很友好的,刘、袁两位大人,他们也是中国最开明地大臣,相信不会有反对意见,而且他们都是大清的臣子,必须接受中央政府的管辖,您说对吗?”

康格点头称是。

庄虎臣吐了个烟圈,悠然道:“那么好朋友,您将为我们中国做点什么呢?”

康格现在也摸到了庄虎臣的底牌,笑道:“我国会对任何意图危害贵国领土完整的行动进行干预。”庄虎臣哈哈大笑道:“贵国输入我国的货物,三分之二是通过烟台、牛庄、天津三个港口,对吧故意开始喝茶,不谈了。

康格心里对这个比谁都清楚,国内反战运动蓬勃发展,去年在波士顿召开的反帝国主义大会,让总统麦金莱非常的被动,民主党人更是把反帝国主义的大旗舞的虎虎生风,总统大选在即,麦金莱总统岂能不小心谨慎?而且一旦那个被废止了的《中俄密约》真的被清朝政府通过,那么俄国将获得优惠的税收和自定运费的特权。美国经这三个港口进入中国的货物将失去价格优势,而因为有特权保护相对便宜的俄国商品就充斥这个,美国的经济利益将受到极大的损害,现在美国亚洲协会多次向国会请愿,要求绝对不能允许出现这样的情况。这些大商会可都是总统竞选经费的主要赞助人啊,得罪了他们,自己一个小小的公使还不得马上滚回西部去放牛?这个钦差很厉害啊,他居然把美国的利益线摸的这么清楚!

康格想通了里面的关节,笑了笑,雪茄烟也抽的更有味道了:“大人的意思,我很明白,我国绝对要保护贵国的东北主权不受到侵害,野蛮的俄国人在矩的,对我国和其他国家的利益造成了巨大的损害,这样的行为是要受到谴责的!”

康格公使连声附和,庄虎臣安排人摆下酒宴,俩人相视而笑,弹冠相庆。

康格暗暗感叹道,这绝对是个小滑头,但是不可否认,他是个可爱的小滑头,这次美国将在中国获得巨大的财富了。如果按照烟台领事福勒那个蠢货的建议,派兵占领烟台,那么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就会降临,东南几省督抚早就做好了战争准备,而美国刚刚和西班牙打完仗,气都没喘一口,是不能再进行一场大规模的战争的。一个烟台和一个开放的中国,哪个利益更大?这个帐康格算的很清楚。眼前的这个小滑头如果将来有一天执掌了中国的权力,由一个清教徒培养出来的亲美国的中国实力派,将是美国天然的盟友!

庄虎臣也松了一口气,美国这个列强里最软的柿子,总算是给烘熟了,而且康格也明确表示反对俄国分裂中国的企图,现在李鸿章的亲俄态度让庄虎臣忧心忡忡,下面的麻烦还多着呢!也不知道这个联军大帅瓦德西能不能起点作用?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不议的议和

这是一场根本就没有议的议和,所谓议和,首先是要议,然后才能和,但是显然议这个过程被列强有意的省略了。除了美国公使康格和庄虎臣达成了默契,就只有俄国公使经常来贤良寺拜访李鸿章了。他说话的态度和气到近乎谦卑,而且百般的讨好,天天说其他几国公使如何如何对中国威逼,甚至还神秘的拿出一份议和大纲,上面的条款一共二十三条,可以说任何一条都可以把中国逼入死地。他满脸义愤的对李鸿章和庄虎臣道:“这就是列强栓在中国脖子上的二十三条毒蛇,他们是准备一口咬死中国!然后敲骨吸髓!我们俄国一定要帮助中国,免受这些毒蛇的袭击!”

如果不是对俄国的野心有充分的认识,庄虎臣也会觉得唯一能经常见到的俄国公使是个厚道人。李鸿章对俄国的亲近虽然让庄虎臣警惕,但是也多少能理解,除了他之外,实际上自己和李鸿章、庆王这三个议和的钦差,连其他国家公使的面都见不到,还谈的上议什么和?公使团内部讨论的结果,都是通过俄国公使的透漏,才一鳞半爪的知道了一些,但是庄虎臣严重怀疑这些资料的真实性。李鸿章多年来在各国公使身边布置的眼线,在夏天的混乱中基本上破坏殆尽,现在想获得情报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大清国的议和钦差现在呆在贤良寺如同是瞎子、聋子一般,李鸿章显然是被俄国公使蛊惑了,亲俄的态度更加明显。而且对议和的前景也有些动摇了。最糟糕地是他地身体也出了毛病,经常性的眩晕,这个是甲午年在日本中了一枪失血过多的后遗症。

被辜鸿铭寄予厚望的联军统帅瓦德西除了约束了一下部队,让他们不得搅扰北京的治安以外,就没起到什么作用。就连公使团地会议结果,他都不清楚。在公使团看来,一个军人干预政治,是不可想象的,何况是干预这么多国家共同的事情,瓦德西也不会自讨没趣干出力不讨好的事情,每天就是陪着赛金花逛逛颐和园。到街上买点小东西。

庄虎臣、辜鸿铭、庆王、李鸿章四个百无聊赖。好似待决的囚犯一样的人,终于听见了一个好消息,瓦德西兴奋的冲进贤良寺,上去就给辜鸿铭一个熊抱:“我亲爱地老师,在我地努力之下,我们的皇帝终于平息了愤怒,答应帮助中国,免受列强的瓜分,并且说。愿意接受贵国只赔偿军费的条件,当然,贵国必须派出亲王级别的大臣去德国当面道歉!”

这个消息让几个如同打了强心针,兴奋不已,原先最忌惮的德国竟然主动示好?这个脑子不清楚的威廉二世。什么时候变的和他老子一样英明神武了?

这个消息让几个人小小的开心了一下。尤其是庆王,他最担心地德国要求杀慈禧给克林德公使偿命的问题终于有了结果。只要德国这个正经的苦主不追究,其他国家就别想动老佛爷一根头发!至于道歉、赔银子那不过是题中应有之意罢了。辜鸿铭更是得意洋洋,看来在巴黎的心血没有白费,今天算是有了收获了。到了傍晚,赛金花的一个侍女送来了一份小点心,俄国警卫都晓得赛金花是八国联军统帅瓦德西伯爵地相好,哪个敢认真搜查,随便看看就让人送了进来。

庄虎臣他们都不是傻子,赛金花怎么会无缘无故地送什么点心,打开来看,在一个绿豆糕里发现了一章纸条,上面是赛金花的亲笔。

原来,德国突然转变了态度,是那个率领第二舰队强逼着大清国租界了胶州湾地亨利亲王给他哥哥威廉二世发了电报,他电报里强调,目前德国对中国的出口已经相当巨大,如果索取过高额度的赔款,将会让中国陷入无法承担的地步,进而政府崩溃,购买力下降到冰点,并且美国已经明确表态,绝对不允许出现中国被瓜分的局面。

亨利亲王的信和美国的强硬态度让威廉二世不得不权衡利弊,最后决定还是眼光放远一点,毕竟从北洋开始建设的那天起,从德国进口的东西就让德国很多工厂忙不过来,一笔笔的大订单对生产过剩的德国还是非常重要的。瓦德西得到这样的指示,就忙不迭的跑来邀功,似乎是他促成的一般。

庆王看完了不敢相信,这个臭名昭著的亨利亲王,三年前带着兵船杀气腾腾而来,为了租借胶东湾的问题差点把他这个总理王大臣逼的上吊,他会有这样的好心?再说了,小小的美国凭什么就能压住骄狂的德国?

庄虎臣看了看道:“我信!”

庆王知道自己对洋人的那点了解比起庄虎臣那是差的太远,忙问道:“纷卿啊,说说你的看法。”

庄虎臣的判断是有依据的,他和康格那天见面以后安排了饭局,康格喝大了的时候,对本国政府也是颇有微词。当时他被困在公使馆,消息断绝,电报也发不出去,可国会似乎把他这个人和整个美国驻中国公使馆的所有人员都给忘记了。当时美国国内都以为在中国的所有国家的公使和随员、家眷都死光了,民间沸腾,要求出兵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可美国政府为了保住和中国巨大的贸易和未来更加广大的经济利益,根本没人顾及他们这些人的死活。

直到西历一九零零年的九月,美国国会收到了康格一封三个月前早就交由总理衙门代为转发的密码电报,这才没办法装聋子,勉勉强强的入了联军的伙,可是为了不过分刺激中国,还特意指示康格,美军只可以单独执行任务,绝对不允许和其他国家结盟。

康格每说起这些,把那个由大财团把持的国会恨之入骨。庄虎臣明白,自己许诺给美国的全面开放中国市场的计划,足够让美国所有的大资本家发疯了,尤其是那句“只和友好国家做生意”的暗示,他们还不拼命的讨好自己?美国的大财团目前恐怕都在做着取代大英帝国独霸中国对外贸易的美梦了。而目前美国在菲律宾驻扎了七万五千名海军,这个力量不是德国远东舰队能撼动的。

至于德国的态度,让庄虎臣感觉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毕竟德国在远东军事力量有限,和美国爆发一场战争不划算,而且英国人的态度很暧昧,一方面要求中国给予巨额赔款,一方面又表示原则上同意清朝议和大臣和美国提出的“中国发生内乱,而英国是作为盟友平叛”的说辞。

法国人这次倒是叫喊的凶,非要在中国切一块土地不可,但是德国和法国的仇恨不是一天两天可以抹平的。一个明确表示支持中国的美国,一个态度暧昧的英国,一个貌似和自己一心但是仇深似海的法国,再添上一个和平口号喊的震天响,口口声声要求八国联军都撤出北京的俄国,让德国皇帝威廉也只好接受弄点银子,再获得一些商业上的利益就算了,毕竟欧洲的霸权才是德国的根本。

李鸿章听他分析完,大呼有理,但是也还是觉得麻烦:“纷卿啊,这各国始终不开和议,毕竟也不是个了局啊。”

庄虎臣冷笑道:“公使团不议和的目的,不过是等他们商量好了如何对付咱们,怎么分赃,然后拿出一份他们弄好的条约,逼咱们签字罢了!”

李鸿章点了点头,浑浊的眼睛里射出寒光:“不错!当年在马关,伊藤博文这个狗贼就是弄的这一套,拿出条约,对老夫说什么只有允与不允这必然又是倭寇的诡计!”

李鸿章恨日本人恨的牙痒,只要觉得不对劲的事情,都往日本头上猜。

庄虎臣冷冷道:“管它是谁捣鬼,他们不议和,咱们也不议了,拖就拖,谁怕谁?”

庆王苦着脸道:“纷卿啊,现在不是逞一时意气的时候啊!洋兵一天不撤出北京,两宫就一天不能回銮,朝廷安危系于咱们三人身上,孟浪不得啊!”

庄虎臣把庆王按在椅子上道:“王爷放心,我自有办法逼他们求咱议和的!”

上海道衙门,杨士琦接到了一封没头没尾的电报,就两个字,“收网”,他看了以后哈哈大笑:“上海从此不太平了!洋鬼子的好日子也该到头了!”

杨道台站起身来,对着签押房外的亲兵大叫道:“来人!”

第一百五十八章 地产风波

杨士琦在接到庄虎臣第一封电报的时候,就派兵驻守在租界附近,让租界这些洋人多少有了点底气。今天接到这样的一封电报,马上就下令全城大搜捕,捉拿制造骚乱的人员。

手下的人有些含糊,都说朝廷还没下诏剿灭义和团呢,弄这么大的动静是不是太过分了,杨士琦脸一板道:“本大人何曾说过要剿灭义和团?我现在抓的是作乱的白莲教!”

杨士琦这个话一说出来,谁也不敢再多言了,否则怕是一个通匪的帽子就轻轻戴在脑袋上了。

一天之内,上海就炸了锅,海捕文书贴的满街都是,烟馆、妓院、旅店,车船店脚牙,五行八作都没放过,看着不顺眼就直接收押。原本还算平静的华界一时间乱的鸡飞狗跳,尤其是青、洪帮的徒子徒孙作奸犯科的多,弄的道、府、县衙门的大狱统统装满。华界成了这样,可租界里的宣传单、海报并不见减少,黄金荣带着巡捕日夜守候,还是到了清早就又贴的到处都是。

现在租界对自己的保卫能力极度不信任,上海领事直接去找了杨士琦,希望他能派兵进入租界,维持治安。但是杨道台还是客气的没边,然后手一摊,一句下官官卑职小,这大清的兵进入租界是违反条约的事情,哪里敢做主?就给打发了,但是洋人对他也说不出什么来,人家毕竟已经尽心尽力的搜捕乱民了,还要怎么样?

上海的情况一天比一天混乱,本来只是有些传单什么的,过了几天。居然连洋行进口的印度烟土都开始被打劫。居然有一天,沙逊洋行地三百五十箱大烟就在码头附近被抢了,而且这些人并不是冲着钱去地,抢完就给烧了,还把几个押送的人直接扔进了黄浦江种了荷花。

这是上海发生骚乱以来。第一次死人,而且里面还有一个洋人,租界里真的疯了,能买的起船票的急忙就跑。租界地土地价格本来已经升了起来,现在直接从天上掉到地下去了。各大洋行都是囤积过土地的,现在如同吃了秤砣一般,吐不出咽不下。尤其是沙逊兄弟。哥俩都急疯了。如果土地价格再上不去,他们这些年在中国赚的钱全扔掉怕也不够,现在他们还欠着六百多万两呢#蝴们买的三百多亩土地,在正常情况下应该价值在五千万两银子以上,现在一亩只值一千两了,而且是包括地面上建筑的价钱。

沙逊兄弟真是没办法了,现在烟土又被抢了,他们还欠着印度那边的货款没给,为了在上海的地产风云里捞一把。他们几乎把所有能用地钱都用上了。最后实在没办法,只好又去找上海领事,让他想办法迅速平息上海地骚乱。

现在几个洋行天天的跑上海道衙门,内容就是老一套,要求上海道买他们的地皮。杨士琦可不是余联沅。当时就翻了脸。直接告诉他们,如果再来弄这一套。上海的治安他就不管了,到时候出什么大事情,洋人自认倒霉。

这些大班们平日里对大清的官员都横惯了,可是真碰见对他们来硬的,也没招了,如果现在惹恼了杨士琦,他真的撒手不管,那谁知道义和团哪天就杀进了租界?就算以后联军开进上海杀光了义和团给他们报仇,可自己的脑袋不是韭菜,不能割一茬长一茬吧?

虽然说租界门口那些清军看着都是阴死洋活的,可总算人数不少,要是真撤了,就凭租界几个巡捕对付据说是上百万地义和团,那不是说笑话吗?现在得罪这个看起来对洋人很友好的杨道台,绝对是不明智的举动!

在租界疯狂抛售地产的时候,只有“雷纳洋行”一家在悄悄吃进。各大洋行和一些急于逃离可能会爆发战争的上海地洋人,现在终于认识了一个法国地葛朗台,地地道道的吸血鬼!这个据说曾经干过神父地家伙,杀价的本领比那些黑心的犹太人有过之而无不及。一栋洋房能从他手里换几张回国的船票已经是不错了,即使这样,他还摆出一副,这是我对你的恩赐的臭脸。

相比之下,杨士琦对这些逃难的普通洋商,就客气了许多,帮他们联系火轮船,还派人保护他们到码头,弄的这些洋人感激涕零。

洋行实在吃不住劲了,纷纷给国会议员和上海领事以及在北京的公使发电报,要求他们在最短的时间结束和谈,再拖下去,他们将向国会请愿,抗议这些没效率的公使们。起码有一家还不成气候的小洋行,也跟在“雷纳洋行”的屁股后面偷偷的买地,但是它只是一点点蚂蚁啃骨头般吃进。这家洋行的老板也是一个犹太人,从伊拉克流浪到印度又漂洋过海到了上海的哈同。

他原来是小沙逊洋行的伙计,后来干到跑街,再升了三班,二班,又被沙逊兄弟推荐到法租界当了公董局的董事。中法战争时候,沙逊兄弟发的那把横财,就是他出的主意。他一直深信一条,这场战争,中国是打不赢的,只要租界还在,早晚地产的价格要升起来,而能用这么低的价格吃进的机会,可能今后永远不会有了,但是他有个致命的缺陷,他没多少钱。

他娶了一个号称有一半法国血统的中国籍老婆,他这个精明强干的老婆给他出了个主意,你不是没钱吗?租界里有很多有钱的中国人,他们也很有胆量,愿意冒险,但是他们没有洋行大班的身份,很多事情做起来困难,为什么不找他们商量一下?

今天晚上,吝啬的多少年都没舍得做一件新西服的哈同,准备了盛大的晚宴招待几个上海滩赫赫有名的中国大亨,其中名声最响的就是宁波大亨虞洽卿。

虞洽卿熟练的用餐刀切了一块牛排,放到嘴巴里嚼了半天咽了下去,满意道:“这个牛排不错,很合我胃口,够嫩!”

对面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很是不屑:“这个东西块也太大了,要吃还得自己切,真是麻烦!”

虞洽卿白了他一眼道:“保三,你就是太粗鲁,买卖做这么大了,还是老习惯,吃西餐自然就是西餐的讲究!”

哈同漂亮的中国籍老婆罗思笑了笑道:“朱大人性格豪爽,大丈夫真性情,我觉得满好的。”然后叫侍女道:“把朱大人的牛排送到后厨去,切成小块断上来。”朱宝三是捐过道台的人,称一声大人也不为过。

侍女面有难色,罗思柳眉倒竖道:“难道我说的话,你听不懂?”

侍女赶忙到了朱宝三面前,把他的那份牛排撤了下去。

朱宝三哈哈大笑:“太太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啊!”然后转过脸对虞洽卿道:“阿德哥,我比不了你,你是入了东正教的,还是什么上海东正教的头头脑脑,我对洋人的东西不行!”

虞洽卿也没理他,对哈同道:“大班刚才的意思,我都明白了,只是现在投资地产怕是风险很大啊!”

哈同摇头道:“虞先生,现在是最好的机会,如果放过了,那是太可惜了!”

虞洽卿嘴角挑出一丝笑意,然后抽出一根雪茄烟,侍者急忙给点上,他深深地吸了几口道:“现在租界的地产是很便宜,但是您又凭什么认为仗就打完了呢?如果一旦再发生战争,租界将成为战场,而我们这些做过买办的人,只能和你们这些洋人一起逃命了,地产还有什么用?难道土地能带道国外吗?”

罗思看着他道:“做什么生意能没有风险呢?只要利润够高,那多大的危险都值得冒!”

朱宝三对哈同这个老婆大有好感,急忙道:“阿德哥,我觉得大班夫人说的有道理,咱们的钱不都是冒着风险赚来的吗?”虞洽卿冷冷的扫视了他一眼,朱宝三是唯他马首是瞻的,也就不敢再说话了。

罗思问道:“那虞大人就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么大一笔钱从身边溜走吗?”

虞洽卿用玩味的眼光看了看她道:“也许是条大鱼,但是很可能里面包着毒药,富贵险中求不假,但是富贵更要在平安中保,我的钱够吃半辈子了,我看不出冒这个险对我有什么实际意义,我可不想临老了连棺材本都蚀进去!”

哈同狠了狠心道:“这样吧,虞大人、朱大人,我的洋行向两位借款可以吧?”

虞洽卿笑道:“当然可以了!但是你用什么做抵押呢?房产这些现在恐怕不能作为抵押物了吧?”

哈同无奈道:“我只有一些房产和地产,实在拿不出别的抵押物了。”

虞洽卿笑道:“我听说现在还有一家肯接受房地产作为抵押物的钱庄,要不,你去试试?”

哈同急切道:“哪一家?”

虞洽卿一字一顿道:“点金钱庄!”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一肚子坏水

“点金钱庄”上海分号的二楼里,烟雾腾腾,不知道的还以为着了火。杨士琦、虞洽卿、顾小五三杆老烟枪,洋烟卷、雪茄一起冒烟,把个不抽烟的赵裕德熏的眼睛直流泪,他急忙把窗户推开,一阵冰凉的风算是让屋子里的空气不那么呛人了。

赵裕德对顾小五骂道:“你***,你就不能少抽两根?这屋子里都能熏腊肉了!”

顾小五呵呵一笑道:“赵镇台,这里再呛人能有炮台上打炮的时候烟大?那时候,怎么不见你怕烟熏啊?当东家当的身子也娇贵了?”

赵裕德对他脑门就是一个毛栗子:“混账东西,没大没小的!”

顾小五手下的八大金刚都和他一样,都是铭字营出来的老淮军,全是赵裕德原来的手下,看顾小五吃瘪,都哈哈大笑,连在屋子里端茶递水的黄金荣也是窃笑。

顾小五对别人没办法,只好迁怒黄金荣,上去就是一脚:“你个黄麻皮,活腻味了,也敢笑你爷爷?“

黄金荣无缘无故挨了一脚,苦着脸道:“小爷叔,我哪敢笑你啊?”

赵裕德看着黄金荣笑道:“麻皮最近还是有功劳的,一会去账房领张五千块钱的票子。”

黄金荣眼睛一亮,还是假意推辞道:“老东家,我那就是举手之劳,带几个小兄弟贴几张传单,哪敢领您老人家的赏啊?”

赵裕德脸一沉道:“怎么,嫌少?”

黄金荣被他的眼神吓的一哆嗦道:“小地怎么敢啊?小的代弟兄们谢老东家的赏了!”

虞洽卿笑道:“黄探长,老东家的赏你收着就是了。赏罚分明,这才是好主子,以后好好用心替庄大人把差事办好。”

黄金荣连连点头称是,顾小五头冲门口一摆,示意让他出去,黄金荣急忙告辞,千恩万谢的走了。

虞洽卿笑了笑道:“这个黄金荣做事情还算稳当,能混个探长也不是偶然的。”

顾小五一脸的轻蔑:“他就靠手下几个三光码子小瘪三敲敲竹杠,打闷棍套白狼的下作手段。能成什么气候?”

虞洽卿摇头道:“鸡鸣狗盗之徒,自然有它的用场,不能把人看扁了,这个黄麻皮,我看他不简单,将来用好了。没准就能起大作用。”

赵裕德看顾小五还要抬杠,就急忙接了话头道:“虞大人,你今天说地那个洋人叫什么哈同的,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虞洽卿想起哈同的样子,笑的直不起腰,好半天才算是平息了下来。有缩着脖子吆喝着风太冷。赵裕德只好把窗户又关上,对顾小五道:“别再抽烟了,想呛死你老子啊?”

虞洽卿把雪茄烟杵灭了道:“我笑这个老犹太人,居然要拉着我合伙在租界炒地皮,我又不傻。自己抢自己的生意?”

赵裕德也是笑得开心。虞洽卿早在“点金钱庄”上海分号开业的时候,就入了一股,现在已经算是庄虎臣地人了,不过他是外围,还不算心腹。但是虞洽卿是在上海华洋两界都“兜的转”的人物,又生的七窍玲珑心。庄虎臣专门交代赵裕德对他要客气着些。

虞洽卿笑够了以后。又正了容色道:“这个哈同不简单。当年沙逊兄弟就是靠他的建议,才在中法战争里捞了大便宜。不过小沙逊也够不是东西的,赚了那么多地洋钱,只赏了他一万两,要是我,起码赏个十万、八万的,也不至于让这样的人才自立了门户。对这个哈同,不能等闲来看啊!”

顾小五白了虞洽卿一眼道:“阿德哥,你也过于小心了,不过是个洋赤佬,交给我,带到黄浦江边,是吃馄饨、板刀面还是种荷花由他选。”

赵裕德指着顾小五道:“你就不长个脑子?他好歹是公董局的董事,说杀就杀了,不是给少爷惹麻烦吗?”

虞洽卿道:“真杀了倒也不至于有那么大麻烦,他这个董事和别的董事不一样,当年小沙逊推荐他到法租界当董事,目地是让沙逊家族在法租界也有发言权,不过是个傀儡罢了,又是犹太人,别人也没他把他当回事!我觉得小五说不错,还是杀了好,不留后患!”这个平日斯文客气,见人就笑地阿德哥说起杀人,平淡的好像是说吃饭、喝茶一类的事情。

赵裕德暗暗感叹,这些穿西装,拄文明棍的流氓,比那些一脸横肉,举着杀猪刀的流氓可狠多了!

赵裕德摇摇头道:“少爷有吩咐,暂时还不要多杀人,要杀的话,也只能杀那些贩大烟地,这个哈同,刚才听虞大人说,他地财发的还算干净,又是穷苦人出身,好容易赚几个钱,还被没良心地主子欺负,杀这样的人亏心啊!”

虞洽卿笑道:“怎么?杀人如麻,连人心都敢吃的赵东家,什么时候变的慈悲为怀了?以后干脆叫你赵菩萨好了!”

顾小五接腔道:“就是,一个洋鬼子,杀就杀了,有什么不得了的,少爷不过那么一说,赵镇台你也是太当真了!”

一屋子人想起赵裕德的狠辣手段,又想想他刚才说的话,不禁都觉得好笑。

赵裕德脸一阴,对顾小五道:“小裤子,我跟你说,少爷就是咱们的主子,他交代的事情必须照办,你要是做不到,立马给我滚蛋!少了你这个臭鸡蛋,老子一样不耽误做槽子糕!”

顾小五连忙点头道:“小的知道错了,以后少爷怎么吩咐,我就怎么办#蝴让我撵狗,我绝不打鸡!”

赵裕德对他那副无赖相也觉得没什么办法,对他摇头道:“你个兔崽子,要是敢阳奉阴违,别说老子不客气!以后啊,你以别叫什么赵镇台了,又不是在军营,你以后就跟着少爷,叫我一声老叔吧。”

顾小五眼睛放光,恭敬的打了个千道:“老叔!”

赵裕德微笑着点了点头。

顾小五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转过头问虞洽卿道:“阿德哥,你让那个洋鬼子找我老叔借钱,是个什么意思?你还怕他没钱和少爷抢生意?”

虞洽卿对他摇头,又划着洋火,把已经熄灭的雪茄烟点燃道:“和你就说不明白!”

顾小五翻了他一眼道:“你不说,我不就更不明白了吗?”

其实,不止顾小五不明白,他手下的八大金刚都不明白,就连赵裕德这个钱庄的东家也不明白。他这个东家对做生意头都大了,乔映霞和曹鸿彰开业典礼一结束,就都回了山西,眼下钱庄就玩他一个人,要不是知道总号实在是太忙了,代理全国粮饷的事情已经是千头万绪,他早就把贾继英给拽到上海了。

虞洽卿见全屋子人都是狐疑的看着他,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悠悠的道:“这个哈同很不简单,一个流浪汉,又是个穷犹太,能混到洋行大班,简直就是奇迹了,他老婆罗迦陵也叫罗思的女人,也是很能干。我不和他合作,他也能找到其他人。但是合伙是要分成的,对于哈同来说,不合算,他是实在没地方借钱,才要拉我和朱宝三合伙的,眼下如果有人愿意借钱给他,他肯定就不会再找什么合伙人了!”

赵裕德还是不明白:“虞大人,我把钱借了给他,那他不是就可以拿了去买地了吗?不还是和咱们抢买卖?”

虞洽卿笑了笑,又深深的吸了口雪茄烟,他吸的很深,每次都要把烟吞到肺里,然后又慢慢道:“这个哈同是很聪明,胆子也大,敢在这个时候买地的洋人还就他一个,别人都是在卖地的,但是他再聪明也想不到,上海这场风波就是咱们搞的,租界里的传单就是巡捕房的人贴的#蝴不是要来借钱吗?借给他就是了,但是要拿他手里的地皮和洋房当抵押,他随便买,买的越多越好

顾小五头都听大了,插嘴道:“阿德哥,你越说我越糊涂了。”

虞洽卿笑道:“你想啊,他借钱是有期限的,而且期限由咱们定,他要是不同意,就不借给他,现在全上海只有咱们肯借钱给他了!这上海滩的骚乱,是由咱们控制的,想乱到什么时候,就可以乱到什么时候,等到借出去的银子到了期限,骚乱不平息,地价上不来,他手里的地一定买不出去,到时候他没钱还,那他当做抵押的地皮就成了咱们的了!”

大家都是眼睛一亮,顾小五派着大腿叫道:“高啊!还是你们这些干过洋行买办的人肚子里的坏水多!实在是高!”

虞洽卿苦笑着看他,也不晓得他到底是在夸自己还是在骂自己!

赵裕德突然想了来了点事情,对顾小五到:“小裤子,杨士琦派人来说,让你赶快把那些码头、赌场、婊子窝的生意都接收了!这回,杨士琦扫荡上海滩,便宜了你个兔崽子!”

顾小五得意的笑道:“那还不是少爷和你老叔知道咱是自己人,心疼我们这些穷哥们啊?”

虞洽卿笑道:“以后的日子,就是你顾家小爷叔独霸上海滩了!”

第一百六十章 第一次交锋

哈同虽然已经当了大班,而且又做了法租界公董局的董事,但是他还是一直保持了简朴的习惯。他从来不坐马车去洋行,而且不带随从,就这么一个人走着就去了。这几天他心情很好,在“点金钱庄”他轻易的就借到了钱,而且又买到一百三十亩土地,加上原来买的土地已经达到了两百多亩了,而且价格便宜的吓人,他不禁暗暗感叹,上帝把智慧都留给了他们犹太人。

哈同走到半道,一个穿的花枝招展的中国籍女人从路边冲了过来,抱祝蝴的大腿就哭,把他弄蒙了。

那个女人细眉凤眼,皮肤也还算白,倒也算有两分姿色,她边哭边喊到:“你这个没良心的,孩子病成那个样子,三天高烧不退,现在已经汤药不进了,可你连看都不看一眼,孩子哭着说要见见他爹!”

哈同一脑袋雾水道:“小姐,你认错了人了吧?我不认识你!”

女人哭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道:“你这个杀千刀的,口口声声说要休了你们家的那个母老虎,要娶我过门,骗了我好几年,孩子都三岁了,现在你竟然说不认识我!你还算是个人吗?”

女人的哭声引来了很多旁观的人,其中还有几个是认识哈同的,弄的哈同尴尬无比,他急忙掰开女人的手,大叫道:“女士,你真的是认错人了,我确实不认识你!我要去洋行工作,不要再闹了!”哈同久居上海,中国话说的还算凑合。

女人紧紧的跟着他,又扯住了他的腿,说什么也不肯松开。哈同把她往前面拖了几步,周围的人都是看得满面怒容,估计用不多一会,就有人会忍不住义愤。哈同看实在走不脱,只好停下来道:“女士,我真地不是你丈夫,你肯定是认错人了。”

女人鄙夷的啐了一口道:“哈同。我跟了你五年,十五岁就被你骗了身子,你居然说不认识我?好,今天索性讲讲清爽。儿子我一会就抱到你的公馆里,让你家那个不会生蛋的母鸡瞧瞧!”

几个认识哈同的人都是恍然大悟,哈同的老婆结婚了好几年,一直没生养,而且这个女人一口就叫出他的名字,这还能有假?

一个老沙逊洋行地二班对哈同道:“大班,我看你就去看看吧。毕竟是你亲生的儿子。我们洋行进口了不少的西药,看看孩子需要什么药,沙逊先生会给你的,不会收你很高地价钱的!”

女人如同看见救星,眼睛一亮道:“还是这位先生是好人啊!谢谢了!”

二班笑着道:“嫂夫人不用客气,我和哈同先生是多年的同事,呵呵,如果早些知道,我肯定会把药送到家里去的!”

哈同脸拉的老长道:“佛赛先生。我真的不认识这个女人!”

女人这下翻了脸了,怒道:“哈同,我一直把你当个人,没想到你竟然是个禽兽!虎毒还不食子呢,儿子病成这个样子。居然你连看都不看。我也不说向你要钱了,我就是去暗门子当婊子也不要你一个钱。这个志气老娘还有!可孩子眼看就不行了,想见见他爹,你就这么狠心,连面都不露?”

女人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给周围人展示道:“你们看看,你们看看,我说的是真地还是假地?”

周围人都凑上去,照片上哈同笑呵呵的和这个女人站在一起,女人怀里还抱着个襁褓,里面的孩子长相虽然看不到,但是傻子都明白是三口人的全家福。

这下,看热闹的人不干了,几个小伙子撸胳膊挽袖子,咬牙切齿道:“好你个洋赤佬,欺负我们中国人都欺负到这个程度了,***,打这个老王八蛋!”一群人都要上去动手。

女人急忙拦住道:“你们都住手!这是我们两口子的家事,你们的好意我晓得,但是他毕竟是我男人啊!”

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气呼呼道:“你这个女人好不通情理,大家是帮你地,这个老混蛋明显是玩你,玩腻了就不要了,你让开,今天非要这个洋赤佬晓得晓得马王爷三只眼,我们中国人不是好欺负的!”

女人一看周围人都要打哈同,只好柔声细语道:“各位大哥,他说到底是我儿子的爹,儿子已经病成那个样子,再把他爹打坏了,我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我也不要活了!”说罢,哭的梨花带雨。

周围都开始编排哈同地不是:“你这个人也真地不通情理啊,亲生的儿子都能不管,人心都是肉长地,怎么你们洋人的心都是石头?”

“就是,就算女人不要,儿子也不能不要吧?赶紧去看看儿子吧!”

沙逊洋行的二班意大利人佛赛悄悄对哈同道:“哈同先生,你太太一直不是没生养吗?现在正是时候把儿子接回来的好机会,将来你的哈同洋行总要有继承人吧?赶快去看看,要是万一出什么意外,今后你后悔可晚了!”

哈同苦着脸道:“佛赛先生,不要听这个疯女人胡说八道!”

佛赛见他还不认账,脸一板,拂袖而去,嘴里还骂道:“犹太人都是只认钱的东西!这个夏洛克!亲生儿子生病都不舍得给点医药费!罗马帝国皇帝当年为什么没把这些该死的犹太都杀光!”

哈同现在百口莫辩,只得傻呆呆的站着。

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把他往一辆停在旁边的马车上推,嘴里还吼道:“还不去看看你儿子,没良心的东西!”哈同被他们连推带搡就给塞进了马车里,还没反应过来,马车已经跑了,女人坐上后面的马车跟了过去。围观的人还在骂着这个没良心的犹太人,也在恨这个女人丢了中国人地脸,什么人不好跟,跟个老洋鬼子!

哈同在马车的车厢里,看见一个凶神恶煞般的男人,他把一柄闪亮的匕首顶在哈同的腰间,压低声音道:“敢叫一声。现在就捅死你!”

哈同吓的脸白如纸,嘴唇蠕动了几下却没有说出一句话来。赛尚阿地府邸,四十年前薨了的老恭亲王奕奏请成立了总理事务衙门。本来大清是没有外交这么一说的。这些和番邦外国打交道的事情统统由理藩院或者干脆交给地方官处理。大清朝要什么外交?“理藩”而已,这九州万国还有能和咱大清平起平坐地国家?

道光年间,中央大国的面子被英国人给揭了个干净,几千英国兵远渡重洋把大清的百万大军打的找不到北,这下洋人的气也足了,再让理藩院和地方官来接待他们的公使处理外交事务,那可是不成了。恭亲王算是比较开通的就奏请朝廷弄出这个总理事务衙门。东部院是同文馆,负责翻译洋人书籍和来往信函,西部院则负责和洋人接洽处理诸般外交事宜。

今天终于公使团通知李鸿章、庆王、庄虎臣这三位大清地议和全权大臣可以开始议和了。公使团争吵了多日,现在还没个准主意,本来是不打算和谈地,要等各国商量好了共同的分赃方案再交给李鸿章,到时候,要么签字,要么开战。让清朝政府自己选。洋人对朝廷也摸透了脾气,现在吓死慈禧也没再打一仗的胆量,到时候还不是乖乖的在和约上盖上玉玺。但是现在国内压力陡然加大,上海租界这些大班哪个是好惹的,他们在国会里都有代理人。现在国会天天逼着这些公使马上开始和谈。尽快把中国的问题解决。

总理衙门就成了谈判所在地。李鸿章、庆王、庄虎臣刚到没多一会儿,各国公使就火烧眉毛一般赶了过来。除了美国公使和俄国公使见面和李鸿章、庄虎臣打了个招呼以外。其他国家的公使都是板着脸,理都没理他们。

等到所有人全部落座,法国公使仰着脖子,傲慢的扔过来一份文件道:“李鸿章阁下,这个是我们各国商议以后的决定,你可以看一下,实际上看不看都没有关系,你就回答签字不签字就可以了!”

李鸿章强压着火气,接了过来,又递给庄虎臣道:“纷卿,你看吧,我眼睛不好,看不清楚。”

庄虎臣看了一眼,脸色铁青,“啪”地一下就把文件摔道桌子上:“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议和,议和,连议的都没有,居然就要逼我们签字?”

法国公使冷笑道:“当然,你可以不签字,不过也不要紧,我国政府正准备增兵五万,如果你们不肯签字,那么你们就要接受更严重的惩罚!法兰西共和国的荣誉是不允许被侵犯的!”

庄虎臣看着他,眼神如刀片般锋利,冷冷道:“好啊,想打仗?我等着你!你条约里要求我们皇帝到北京才能签和约,这个是什么意思?你想伤害我们皇上吗?既然你们欺人太甚,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来人!”

外面几个亲随听见以后,急忙走了进来,负责警戒地俄军吓了一跳,急忙端起了步枪,见进来地几个人都没带武器,才又把枪放下。

庄虎臣咬着牙道:“马上给杞县发电报,把那些俘虏全部杀了祭旗!”然后对目瞪口呆的各国公使一抱拳道:“兄弟在娘子关等着你们,你们不是要七亿两银子吗?可以!你们有本事就来拿!你们不是要福建、云南吗?也可以!既然你们不愿意议和,那这个和就不议了,战场上见!”说罢,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李鸿章冷哼了一声,也拂袖而去,庆王见他们走了,叹了口气。跟在后面也出去了。

意大利和德国公使,突然醒悟过来,急忙追了出去,李鸿章、庄虎臣已经到了大门口了,大门外人山人海,几百名中外记者架着照相机已经等候多时了!

意大利公使拉着庄虎臣道:“钦差大人,您不要生气。”

庄虎臣冷笑道:“我生气。我生什么气?你们既然想瓜分我中国,把我们中国逼到死路,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们不是要打仗吗?打啊!我们中国有四亿五千万人,真要打起来。我们一百个打一个,就是用牙咬,也把你们全部咬死!”

德国公使急忙道:“刚才那个议和大纲,连我们都不知道,那个是英国、法国、俄国、日本四个国家搞出来的,公使团并没有商量过!”

几百名记者被把守门口的俄国军人给挡在大门外,但是他们地照相机可一直没有停过。耀眼的镁粉燃烧的光线一直闪烁。

奥匈帝国公使从里面跑了出来。手里也拿着一份东西,对庄虎臣道:“大人,这个是我们奥匈帝国和德国、意大利、美国、比利时等七国共同商议的一份议和大纲,您先看看这个,不要急与下结论,战争对任何一个国家都是不利的!”

意大利公使擦擦额头的冷汗道:“这个还可以再商量,我们七国已经接受了美国的建议,我们一致认为,这次地军事行动是应大清国朝廷的邀请。进行的一场平息暴乱的战斗。”

李鸿章拿过这份议和大纲,扫了几眼道:“这个东西还有得商量。”

意大利公使见庄虎臣地脸色稍微好了点,怯生生问道:“大人,您不会真的杀死所有的俘虏吧?您可是个保护过天主教会和教民的文明人啊!”

庄虎臣冷冷的道:“你们要杀我皇帝,瓜分我领土。对我中国敲骨吸髓。非要把我们中国逼入绝境,到这个时候。还谈什么文明?如果按照刚才那个议和条件,中国都要不存在了,还有什么文明、野蛮之说?如果我真的敢答应你们的条件,那我们中国四亿五千万人都会成为义和团,到时候人人都是义和团!”

李鸿章傲然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老夫头一个就是义和团!”

这会,十一国公使都聚集到了门口,美国公使康格拿出了一份电报大声道:“我国总统和国会现在照会所有参加议和地国家,美利坚合众国政府要求,必须保证中国地领土完整,主权独立,并保证门户开放政策,对于任何意图瓜分中国的无礼要求,美国将给予最严厉的还击!”

康格的话当时就在公使团激起了一阵喧哗,美国的态度如此强硬,出乎英、法、俄、日四国的意料之外。

英国公使一看形势不太妙,本来英国对这次议和的态度就摇摆不定,既想保住独霸长江沿线贸易权,又想弄一大笔赔款,可是如果中国赔款数额过大,又会让人民的购买力降低,又影响了贸易。现在一看,干脆也表态了:“我们大英帝国也愿意支持美国的要求,保证中国地领土完整和主权独立也是我们大英帝国的责任。”

庄虎臣看着傻站着的法国公使道:“你不是想打仗吗?我现在就回娘子关等着你!娘子关五万将士早就等的不耐烦了!你不是想要七亿两的赔款吗?可以,我们中国很穷,如果给了赔款,可就没饭给那些俘虏吃了!”然后对随员道:“发电报,今天开始,断绝俘虏地粮食供应,告诉他们,是他们政府要我们中国赔款,弄地我没钱管饭了!”

法国公使都听傻了,苦着脸道:“钦差大人,您不是真的打算要把俘虏全都活活地饿死吧?那可是一千多人啊!”

庄虎臣面无表情道:“你们索取七亿两赔款,你们不是打算把我们中国四亿五千万人全部饿死吗?我才饿死你们千把人,比起你们这些公使,我是太过于仁慈了!”

德国公使开始打圆场:“好了,尊敬的先生们,议和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大家都不要过于激动,条件可以慢慢谈嘛!我建议,休会三天,三天后继续谈判!”

庄虎臣、李鸿章、庆王也不理会外面的记者,直接上了马车,赶往贤良寺,记者们抗着照相机小跑着跟了上去。

第二天,同样的一份报道在上百家报纸上刊登了出来:公使团狮子大张口,谈判破裂,战争一触即发!

第一百六十一章 翁婿情深

谈判破裂的消息在几个小时以后就传到了上海,租界里洋人本来就崩着要断的神经现在已经彻底崩溃了,而更让洋人震惊的事情又发生了。网法租界公董局董事“哈同洋行”大班哈同居然被人绑架了,生死不知。现在连最乐观的人也觉得租界不能再呆下去了,生命毕竟比财产重要的多。租界里抛售房产的海报贴的到处都是,价钱几乎不是卖了,只要能换张船票就行,这些来远东淘金的冒险家,现在的打算是只要能全须全影的回国,就算是烧了高香了。

租界明打明的混乱,华界则是地下暗流涌动。街面的治安比平时好了不少,平时满世界乱晃悠的青帮、洪门弟子也都销声匿迹了,大部分被杨士琦下了大狱,运气好点的就躲到乡下,租界平日是最好的藏身之所,不过现在这些青皮、混混宁可坐牢,也不想到租界,万一开战,租界里那肯定不分良莠,玉石俱焚,往租界跑,不是找死是什么?但是市面上的平静,不代表是真的平安,老百姓都是忧心忡忡,这看来是要打仗了,大搜捕带来的不仅仅是骚扰商号的流氓少了,更多的则是一种恐怖的气氛。

领事馆和公董局现在一片混乱,很多公董局的董事也干脆脚底抹油跑了,那些到公董局寻求帮助的洋人,根本就没人理。哈同太太罗迦陵到巡捕房和公董局报案,那些平日对她毕恭毕敬的安南和中国巡捕,现在说话也是阴阳怪气的,话语里已经有了要打秋风的意思。而公董局的董事把她晾了整整一天,他们现在个个都是焦头烂额,哪里还有心思管个犹太人的死活?

就在罗迦陵忧心忡忡的到处寻找丈夫地时候,哈同却在太湖上的一个小岛吹冷风呢。他到现在还不明白为什么那些劫匪把他弄到这里来,而那些绑架他的人甚至都没让他给家里写一封索要赎金的信。

各国驻上海领事一边给公使团发电报汇报这里的情况,一边去上海道衙门,要求杨士琦再增加租界外围地警卫力量,而这个时候。居然见不到杨士琦了,据说,他病了,而且病的挺严重,不能来衙门办公了。

杨士琦确实不能去衙门办公,此刻他正在上次余联沅请客的那家书寓听小翠喜唱曲儿呢,他听的来了兴致,和小翠喜合作了一折《西厢记》。

小翠喜这几天和他也熟了。不像头一次那么拘束,亲手削了个鸭梨,送到他手上道:“大人对这西皮二黄精通的很啊,刚才那一折唱的字正腔圆,真是好听。”

杨士琦哈哈大笑:“我啊,在北京的时候就喜欢玩票,这京戏本来就是我们安徽传过去的。现在很多词发音还带着淮音,要是纯粹按照官话,那就不好听了。”

小翠喜甜甜一笑,又剥了个葡萄塞到他嘴里道:“大人学问真好。”

杨士琦摇头道:“上次给你写那个新词地人,那学问才是好,才华横溢啊!可惜杨某人福薄,无缘一见!遗憾啊,遗憾!”

小翠喜惊异道:“大人何等身份,给我写词的不过是一介寒儒,见不见的又如何?”

杨士琦眼睛一亮:“哦。写词的才子,你能给找来?”

小翠喜低头想了想道:“大人,他现在就在楼下。”

杨士琦何等聪明,马上哈哈大笑道:“莫非这个才子是你的相好?”

小翠喜脸上泛起红云,低声道:“大人莫取笑翠喜。”

杨士琦站起身道:“文章千古事,这样的才子怎可不见,翠喜姑娘是不是能把这位风流才子请上来,让我见一见?”

小翠喜为难道:“他是经常来找我的,可又没什么钱,嬷嬷就不想让我见他。怕他误了生意,我若把他招来,怕嬷嬷又要骂人了。”

杨士琦脸色一变,声音阴冷地怕人:“一个老鸨子算什么东西?总归是个逼良为娼的货色,惹恼了本大人。今天就封了她的王八窝。八十斤大枷让她这个龟婆尝尝味道!你去,就说本大人要见。看谁敢拦你?要是今后有人为难你,你就报我的名号!这上海还是我姓杨的说了算!”

小翠喜半是惊惧,半是欢欣,急忙唤过小厮,让他去请。

不多时,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他很白净的面庞,眉如墨画,两只眼睛纯净的如同黑玛瑙,一身青布长衫,还真是个风流俊雅的年轻书生。年轻人见道杨士琦,打了个千道:“学生给大人见礼。”态度还算谦恭,但是神情里的傲气压抑不住。

杨士琦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哈哈大笑道:“好,果然是个才子,先生台甫如何称呼?”

年轻人道:“学生李叔同,草字息霜。”

杨士琦笑道:“坐吧,坐吧,不要拘束,我今天冒昧把你请来,不要见怪啊!”

李叔同微笑道:“大人守牧一方,学生能有幸见到大人,那是修来地福气,冒昧二字,大人过于言重了,学生受不起。”

杨士琦对小翠喜笑道:“你是个有眼光的,果然不凡,才气纵横,却不骄矜,不错,不错。”

小翠喜只是窃笑不语。

杨士琦对李叔同问道:“你现在是什么前程?”

李叔同苦笑道:“学生只是中过童子试,现在更是断了进学之路,能苟全残躯与乱世,就是不错的了,岂敢还想什么前程?杨士琦摇头,不以为然道:“你如此年轻,又是个有才学的,为什么不给朝廷效力,却学什么魏晋名士隐居市曹,不是正途啊!”

李叔同轻叹一声道:“学成文武艺,售于帝王家,这个道理。学生何尝不晓得,但是学生叹。

杨士琦笑道:“年纪轻轻,就唉声叹气,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妨明言。”

李叔同沉默了一会。鼓足勇气道:“不敢欺瞒大人,学生实在是个党!”说罢,忐忑不安的看着杨士琦。虽然现在朝廷已经不再捉拿什么康党了,但是毕竟还没下明旨赦免。

杨士琦听他说完,朗声大笑道:“原来就是因为这啊?这算什么事情?你又不是梁启超,又不是康南海的亲传弟子,也没谋划叛逆,不怕跟你实说。我也是康党,家兄杨莲府也是康党,就连李中堂他老人家也是康党#蝴老人家对着太后就说自己是康党,连老佛爷都没说什么,还怕别人说三道四?”

李叔同一听,喜形于色。两年前,戊戌变法失败。光绪被幽禁瀛台,六君子人头落地,李叔同少年心性,本是支持变法维新的,他听的这个消息,刻印章一方泄愤,上书“南海康梁是吾师”,不想被人发现,给告到官府,全家急忙从天津逃到上海。躲在法租界。后来派人去天津打听,似乎官府对这个追查也不甚紧,但是从此断了科举出仕的念头,整日里在戏院里打混,现在居然听说朝廷不追究了,真是喜出望外。

李叔同壮着胆子问道:“大人看来是赞成康南海地主张地了?”

杨士琦笑道:“当然,康南海的学问是很好的,他的主张我看大半可取。”

李叔同又问道:“康梁二公地主张志在富国强兵,为什么朝廷要废除新法?”

杨士琦微微笑道:“这个里面地事情就多了,康有为学问不差。但是气量狭小,若由他主政,怕是又一个王安石,王荆公之法难道就不是善法?可是他变法变地伤了大宋国本,朝堂里党争酷烈。大宋之亡。实是始于王荆公!若换一老成持重的同样施行其法,说不定大宋就又再次中兴也未可知。”

李叔同沉吟许久道:“大人地意思。朝廷要用康梁之法,而不用康梁其人?”

杨士琦点点头道:“大致就是这么个意思。我与先生一见如故,我爱先生才学,故此交浅言深。”

李叔同恭敬的一揖到地道:“大人对学生推心置腹,学生感激不尽。杨士琦把他搀扶起来道:“不必拘礼了,这里又不是衙门,哪里有什么大人?你、我均是翠喜姑娘的知音人罢了!”说完,看看满脸红云的小翠喜道:“你们俩,郎才女貌,一对璧人,我看甚是合宜,既然是郎有情,妾有意,干脆选个好日子就把事情办了!”

小翠喜用袖子捂住脸,头低到胸前。

李叔同面有难色道:“学生何尝不想?先父早亡,学生是被兄长带大地,也是他给我开的蒙,可谓半兄半父,可是家兄甚是古板,怕是难以应允啊,学生正为这个事情发愁呢!”

杨士琦想了想道:“哦,令兄是因为翠喜姑娘出身书寓,怕人家飞短流长?这个好办,索性我托个大,回头收了翠喜为义女,将来也不图你家什么聘礼,我送份嫁妆,就算我杨家嫁女了,只是不晓得翠喜姑娘愿意不愿意?”

李叔同激动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跪到杨士琦面前道:“学生谢大人成全!”

小翠喜也跪下道:“翠喜谢大人大恩。”说罢,连连磕头。

杨士琦假嗔道:“翠喜,你叫我什么?”

小翠喜突然明白过来,娇羞的叫道:“谢谢爹!”

杨士琦哈哈大笑,把他俩搀扶了起来。

李叔同现在晕晕乎乎,如同做梦一般。

杨士琦拉着他的手亲热道:“以后翠喜是我女儿,你就是我女婿了,都是一家人,我也不和你假客套,今后翠喜嫁了你,你们靠什么过日子?”

李叔同想了想道:“学生家里还有几亩薄田,学生还读过几天书,将来寻个馆,当先生也养的起家。”

杨士琦头摇的拨浪鼓一般:“不行,不行,我杨家地女儿怎么能过那样的日子?”

小翠喜插话道:“我不怕吃苦,穷点不算什么,就算拉棍讨饭,我都不怕。”

杨士琦嘴一撇,笑道:“这女孩就是生外相,还没嫁呢,就这么急不可耐了?”

小翠喜羞的脸发烫,急忙去给他俩倒茶。

杨士琦对李叔同道:“我那天听到你的词,就派人打听过你,也听说了你的学问,满腹经纶如果白白浪费了,不是太可惜了?”

李叔同问道:“那依大人的意思呢?”

杨士琦笑道:“你可听说过庄虎臣大人?”

李叔同正色道:“庄纷卿大人以娘子关孤城拒八国之联军,杀敌无算,生俘上千,又在谈判桌上和洋人争斗,他的壮举学生钦佩不已!”

杨士琦点头道:“既然你晓得就好,庄虎臣大人和我是至交好友。我有意让你在他的幕府谋个出身,你觉得可好?”

李叔同急忙拜倒:“学生谢大人栽培,今后学生但凡有丝毫的进益,绝不敢忘记大人的恩德。”

杨士琦又把他扶起来道:“你这样拜来拜去地,你不累我都累了,再过几天,你我便是翁婿,自家人别这么多礼数。”

李叔同点头称是。

小翠喜给杨士琦的杯子续上茶水,杨士琦笑道:“你明天去衙门,到我那里取些银子给翠喜赎了身,老住在这里也不是个事情。”

李叔同摆手道:“这个不劳大人再操心了,学生已经让家人把老家的地卖了些,前几日说已经卖掉了,银子这几天就送到上海,够给翠喜赎身用的了。”

杨士琦笑了笑道:“好了,我也该走了,你们小两口说说私房话。”

说罢,自顾自的开门出去了,李叔同和小翠喜要送,被他一摆手给挡了。

杨士琦走到外面,自语道:“大人的身边,也真的要有几个得用的人了,但愿这个李叔同不要是个赵括、马谡啊!”

第一百六十二章 火烧銮仪殿

杨士琦在上海装病,而北京的李鸿章则是真的病了,而且病的很重。这下,那些原本连见都见不到的各国公使都着急了,走马灯一般去贤良寺探望。现在公使团压力空前,上海租界的大班和驻上海的各国领事都纷纷来电报催促尽快结束和谈,恢复上海的治安。上海道杨士琦虽然很配合,而且确实动作不小,抓了上千人,还派了七、八百的绿营兵保护租界外围,但是效果不佳,越抓租界越乱。

公使团现在都明白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议和没有结果,混乱的局面就不可能得到控制,而且最终很可能演变成一场全中国的反对洋人的行动。如果四亿五千万人都行动起来,那不是任何一个国家所能对抗的,这里不是印度,也不是非洲或者南美,这个国家拥有一个绵延了几千年的思想和价值体系——儒学。而一个拥有统一价值观的民族是不会随便就被人征服的,即使是作为征服者的鞑靼人,他们最终也只能向这个价值体系低头,接受并融合进这个价值体系里,任何试图消灭这个思想系统的努力肯定会是徒劳的,并最终被这个看起来软弱的思想吞噬的连渣滓都剩不下。

目前看来唯一有能力控制局面的,居然是那个在列强眼里都不入流的满清朝廷,现在就算公使团想不议和都不可能了。现在李鸿章一病,公使团就真急了。满清朝廷派出是三个议和大臣。庆王爷,公使都是很熟悉地,他管总理衙门多年,公使们提起他,都是连连摇头,他是个三棍子打不出个屁地。问他什么都是一句话:本官做不得主,此事要请旨意。

庄虎臣通洋务,但是他首先官卑职小,而且又是个好战的,几句话说的不中听,就张口闭口整军备战,而且动不动就拿手里的一千多联军俘虏说事儿。偏偏报纸上都还替他说话。如果一但开战,那么这些俘虏肯定就都没命了,而且报纸的说辞,不用想都知道内容。舆论导向必然是庄虎臣是被这些公使们逼的万般无奈才杀了俘虏,那公使团回国后乐子就大了,俘虏地家属不把他们都宰了就算客气了。

病榻上的李鸿章一下子就被公使们围了起来,一个个你前脚走,他后脚来。美国公使康格是头一个来的,他先是问候了李鸿章几句。然后就很直接的告诉庄虎臣,要求他态度一定要强硬,对任何侵犯到中国领土完整和主权独立的要求都要给予最直接的反击!甚至暗示,如果公使团以武力威胁,让庄虎臣不要害怕。打就打了!美国驻扎菲律宾的舰队将给他做后盾。

李鸿章最不待见地康格。这个联军中地“叛徒”刚一走,奥匈帝国公使就来了。他也是先说了几句客套话。安慰李鸿章放心养病。李鸿章刚表示了谢意,他就打开了话匣子。先是表态支持美国的“领土完整、主权独立、门户开放”外交照会,然后就是苦口婆心的劝说李鸿章不要害怕英、法的威逼,维也纳的皇帝陛下将会旗帜鲜明的站在清国政府一边,然后又开始大谈中国和奥匈帝国的传统友谊,然后又夸奖李鸿章当年大批量订购奥匈帝国的武器如何明智,并询问庄虎臣,这些奥匈帝国产的曼利夏洋枪是不是很好用?说来说去,最后地意思很明白,就是希望清国政府不要答应法国和俄国的领土要求。

庄虎臣不禁感叹,这家伙的口才真不错,有点当个政工干部的潜力。这哪里象个侵略者,似乎是最好的哥们见朋友被人欺负,怕自己怂了,过来打气鼓劲地。联军里地“奸细”可不是一般的多!

等奥匈帝国公使走后,辜鸿铭兴奋道:“中堂,纷卿兄,你们看到了吗?公理自在人心啊!这些强国都支持咱们!这天下还是有道义地!”

李鸿章对辜鸿铭一向是不待见,躺在病榻上还摇头道:“汤生见事见的浅了,纷卿,你说说看法。”

庄虎臣叹了口气道:“现在我们中国的事情已经不仅仅是中国的事情了辜鸿铭皱眉道:“哦,纷卿兄,你说明白些。”

庄虎臣围绕着李鸿章的病榻边踱步边道:“现在日本、俄国、法国是打算在中国切一刀的,而美国、德国、奥匈帝国是希望保持东亚均势,不希望谁在中国做大,说到底是利益,对这些洋人来说,哪里有什么道义可言?不过,这也正是咱们可以利用的机会

李鸿章打断了他的话,摇头道:“纷卿的意思,我是最明白的,以夷制夷嘛,可是对付洋人如喂虎,饱则遁去,饿则嗜人,这个度不好拿捏啊!”

辜鸿铭激动道:“难道这个世界就没有公理和正义可言了吗?”

庄虎臣冷冷道:“公理和正义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内!”

辜鸿铭听完,嘴唇蠕动了半天,这个能言善辩的家伙,头一次被人憋的脸涨红,说不出话来。

庄虎臣很清楚,在力量极度悬殊的情况下,什么阴谋诡计都是扯淡。眼下美国和奥匈帝国的态度是很明确,美国连帮大清朝廷动武的话都差点说出来了,巨大的贸易利润对于大财团诱惑太大了,他们是敢于冒一切风险的。可是美国毕竟是个后起之秀,现在力量和欧洲强国比起来,还是差的太远,尽管庄虎臣知道美国的战争潜力是无限的,可是奉行孤立主义的他们怎么会为了遥远的太平洋东岸的战争去孤注一掷呢?政治上的表态唱唱高调和军事上的行动是不能划等号的。

奥匈帝国已经江河日下,就看他派到联军的几十个人,根本就是个跑龙套、摇小旗的货色,让他去和法国、英国死磕,哈布斯堡王朝怕是还没这个胆量。奥匈帝国讨好清国朝廷的目的,怕还是当年从它那里进口了大批的军火,让它觉得既然不能在中国切一块下来,那还不如装个好人,将来在贸易上弄点好处。

庄虎臣走了一圈又一圈,最后缓缓道:“关键还是英国,就是英国!”

李鸿章在病榻上叹了口气道:“这英国人不知道被小日本下了什么迷魂药,和小鬼子越走越近,今后怕是心腹大患啊!”

庄虎臣心里暗自感叹道,要不是您老人家在甲午年仗打的太烂,英国看在您的北洋水师面子上,早就和大清结盟了,还轮到东洋小鼻子去舔英国人的屁股?甲午战争以后,特别是“三国干涉还辽”的事情过去,朝廷的亲俄态度一天比一天严重,就连张之洞、刘坤一都喊着“接强援”,李鸿章更是把俄国当了救星,要不是满清朝廷对俄国这么亲近,英国也不会急于和小日本勾搭。可是这话也只能在心里说,和李鸿章说俄国的野心如同对牛弹琴!李鸿章也知道俄国不是什么好鸟,但是日本是扎在李鸿章心里的刺,只要能有人帮他把这根毒刺拔了,哪怕是要他的老命,他也答应。

庄虎臣道:“现在英国的态度至关重要,只要英国人能答应不要那么高的赔款,其他国家就好办了,我估计,现在最想从咱们中国弄大笔银子的,就是俄国。”

李鸿章强打精神道:“纷卿,怕是你分析的有误啊,我国需要俄国帮助,俄国何尝又不需要我大清帮它抑制日本?何况这些年,我国和俄国交情甚好,俄国索要巨额赔款,把咱们大清朝廷弄垮了,对它怕是也什么什么好处?”

庄虎臣苦着脸道:“中堂,咱们大清现在还有能力抑制日本吗?”

李鸿章苍白的脸变的更加没有血色了,开始剧烈的咳嗽。

庄虎臣看着这个衰朽的老人,心里感觉酸酸的,忙忙碌碌一辈子,到老了,淮军、北洋什么都没了,只落得个“李二先生是汉奸”的名声。虽然甲午之败,李鸿章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尤其是他这个护短的习惯,弄的淮军北洋上下腐朽不堪,都晓得李中堂不会对自己下死手,所以一个个都是胆包了天,军舰都敢拿来走私,还有什么是不敢干的,但是如果把甲午之败全算他头上,也难说是公允啊!李鸿章保舰制敌,诱敌深入,迁都持久抗战的建议,确实不算是见识差,可是光绪能同意吗?翁同和这些清流又如何能容他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几个下人见李鸿章咳嗽的厉害,急忙倒水,把药拿来,服侍他吃了药,李鸿章躺在床上,一副心丧若死的表情。

庄虎臣走到床前,轻声道:“中堂,您就先歇几天,议和的事情就缓缓再说吧。”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戈什哈连滚带爬的就跑了进来。庄虎臣轻声训斥道:“你急什么?火上房了?惊扰了李中堂怎么办?”

戈什哈满脸焦急道:“回大人的话,宫里太监来报,銮仪殿走了水了!”

庄虎臣楞了,怎么,銮仪殿被火烧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中俄密约

銮仪殿失火的事情,太监讲的让庄虎臣听了就觉得太假。什么一个炸雷就劈到了大殿,就算雷劈紫禁城,那估计也要先劈三大殿,銮仪殿的高度并不是紫禁城的至高点,这点常识庄虎臣还有。

晚上,庄虎臣专程去了石头胡同找了赛金花,这位赛二爷还是惊魂未定。她犹豫了再三,终于说出了实情,瓦德西要在这位当年的状元夫人面前摆自己联军统帅的谱,就把赛金花接到了銮仪殿,晚上就睡在慈禧的龙床上。

俩人一个是***场的红牌,一个是偷香窃玉的行家,自然是干柴烈火。几番云雨,九浅一深、十分快活,一阵疲乏,俩人就都睡着了。自打联军控制了紫禁城,这些太监也懒了,銮仪殿里竟然有老鼠叫声,赛金花是女人,自然是怕的。瓦大帅恼恨这小畜生搅扰自己的好梦,就俯下身子,把大皮靴仍了过去,老鼠被吓跑了,但是一个烛台也倒了。可是瓦德西正是疲倦,也没注意到,烛火点燃了幔帐,等到俩人交腿叠股睡的正酣的时候,被烟雾给熏醒了,匆忙中赛金花就披着瓦德西的军装跑了出来,而瓦大帅则是光着膀子就冲了大殿,外面的太监看了个清楚。瓦德西急忙唤人救火,而恰恰是在那天晚上,天上打了几个旱雷,太监就自作聪明的以为是俩人秽乱龙庭,惹得老天发怒,用天雷劈了銮仪殿。

庄虎臣听完,苦笑着摇头,本来是和瓦德西商量过的,等到议和进入到关键的时候,瓦德西突然搬出銮仪殿,以表示一下德国政府的态度。虽然不见得能起什么大的作用,起码也是一种政治姿态,现在也不需要了,瓦德西就是不想搬也得提前搬了,銮仪殿被烧的黑漆麻乌地,不好好装饰一番根本就不能再住人了。

庄虎臣对瓦德西现在真是心凉透了,本来辜鸿铭以为摆平了瓦德西就能让列强就范。庄虎臣虽然不敢这么乐观,但是也死马当做活马医,还把赛金花送上去当了礼物,现在可好,一点用没起,还搞了这么一出火烧銮仪殿。将来说评书的怕是要加上一段:“庄虎臣巧设美人计,瓦德西火紫禁城。”批语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庄虎臣一心的郁闷,回到贤良寺就躺下了,可是怎么也睡不着,现在割地的问题似乎是不太大了,毕竟列强谁都害怕弄的过了头,现在的八国联军翻脸就来个七打一。现在英国、法国、俄国、日本搞了一份议和大纲。要求赔款七亿两。而另外七国公使又弄出一份议和大纲,要求赔款四亿五千万两。这个四亿五千万两的赔款要求,曾经让庄虎臣倍感屈辱,现在看看,比起那份来,还算是便宜地!

李鸿章这两天也似乎也觉得自己日子不长了,对完成议和焦躁不安,恨不得当天就签字,让这个事情划一段落。那份因为被上海《字林西报》全文刊登了所谓的全文。惹的列强和国内沸沸扬扬的所谓的《中俄密约》,现在李鸿章更希望在他死前能够签字。《字林西报》刊登的条款那纯属是捕风捉影,但是李鸿章确实和俄国曾经签订过一份《中俄密约》。

甲午年之后,日本对中国领土地垂涎让国内多少有点见识的人都忧心忡忡,英国人和日本人又明显的在中国势力范围划分上达成了某种默契。这让朝野上下对原来一直执行的“以夷制夷”的外交策略产生了极大的怀疑。甲午战争的时候。也没见到英国和美国怎么去制止日本啊!但是俄国用“不惜动武”逼迫日本将吃到肚子里地辽东半岛又吐了出来,让朝廷大喜过望。原本视日本为“蕞尔小国”。我天兵一到,必能犁庭扫穴地军机大臣翁同和竟然是头一个支持“联俄拒日”的,而张之洞和刘坤一更是叫的凶。

恰巧碰见沙皇加冕,各国要遣侍庆贺,本来大清朝廷是安排湖北布政使王之春去的,可俄国有些恼了,认为派的人级别太低,不给俄罗斯面子。朝廷里够分量的大臣都不愿意去这罗刹苦寒之地,光绪皇帝又想起了签订《马关条约》以后,被群臣弹劾卖国而赋闲的李鸿章了。一道上谕:“着特命头等钦差大臣李鸿章往俄国致贺沙皇尼古拉二世加冕典礼。”

李鸿章也不想去,莫斯科万里迢迢,而且据说那里的人都是野蛮的食人生番,至今还茹毛饮血,虽然李鸿章是搞洋务地,不信这些村愚的昏话,可是毕竟七十的人了,长途跋涉毕竟还是太辛苦了,中国人的老习惯,死也要死在家乡啊!万一死在外国番邦,那真是客死异乡,成了游魂野鬼了。李鸿章就以在日本中了一枪,伤没好为由推辞,可朝廷说什么也不准,李鸿章无奈,只能去了。在出发的陛见地时候,李鸿章和光绪谈了两个多时辰,俩人居然是不谋而合,都认为大清要想在目前地局面下图存,只有一条路:于俄国结盟。

李鸿章这次出访俄国,那动静大了去了,光随员就带了四十五名,大小箱子带了好几百,最显眼的是他老人家居然堂而皇之地带了一口彩绘金漆大棺材。这口棺材最后陪着李中堂出访了俄国、法国、美国、英国,硬是转了半个地球,让西方人大开了眼界。李鸿章出发的那天是初春,这个时候北京最喜欢刮风,而且一刮就是黄土漫天。大兴、宛平两县衙门在东便门搭起彩棚给他送行,结果被大风把棚顶给掀了,菜肴也被弄的一片狼藉。李鸿章气的只想骂老天,最后还是一声哀叹:“想我李鸿章,也不至于获罪于天吧?何至于我从少年的时候只要一出门,不是狂风就是暴雨,要是敢坐船,那海上肯定是大浪滔滔,这老天也太瞧得起我了,竟然次次都和我为难。”

一众随员见他郁闷。都劝慰道:“中堂一生,丰功伟业,自然风伯、雨师都给大人饯行。”

李鸿章虽然知道他们都是说些吉利的客套话,但是也懒得说什么,悻悻而去。

但是出乎李鸿章的意料,他出发以后,沿途根本就没什么艰辛而全是显赫。刚到上海。就受到热烈的迎接,各国海军都朝廷的炮台礼炮齐鸣,一时间,海涛鼎沸,长空雷鸣。朝廷地官兵跪在地上放洋枪,一次就用了几万发子弹。

然后李鸿章坐上法国的豪华邮轮。船头高悬大清黄龙旗和头等钦差旗。一路经香港、西贡、新加坡,入印度洋,过红海,入黑海,沿途报平安的电报不绝。在苏伊士运河的塞得港,李鸿章受到俄国一位亲王的恭候,他换乘俄国沙皇的御船俄罗斯号直抵敖得萨港。俄国陆军元帅率领数百名官员迎接。在从港口到行馆的路上。大清地黄龙旗迎风招展。

李鸿章乘火车到达彼得堡。彼得堡市长亲举黄龙大旗,士官仪仗队高呼万岁,外交大臣亲自引路,连沙皇都派出了自己的御车供李鸿章乘坐。出乎李鸿章预料的是,他住的行宫竟然不是官方早已准备好的国宾馆,而是一个商人的家。这位叫巴劳甫地商人在中国投资做生意发了大财,因此他坚决要求接待李鸿章一行,不要俄国政府一分钱。

为了营造宾至如归的氛围,俄国皇帝准许了这个富可敌国的巨商的请求。李鸿章到达这个巨商的家之后。迎面看见自己巨大的相片被悬挂在大门之上,相片的四周插满了大清黄龙旗。这位巴劳甫家所有地门上都贴着用中国字书写地吉祥如意的对联,地上全部是簇新的地毯,一个大型乐队不停地演奏着中国乐曲,24个身穿中国服饰的俄国儿童捧着鲜花在李鸿章走的路上一刻不停地撒下花瓣。当李鸿章走进巴先生家大门的时候。巴劳甫全家男女老幼蜂拥而上。先由最小的女儿按照东正教的礼仪向李鸿章献上盐和面包,然后全家人簇拥着李鸿章进到为他专门准备的寝室。寝室内所有地物品和陈设全部是中国的精美工艺品。端上的茶和点心也是地道的中国味道。一问,连厨师都是特地请来的身怀绝技地中国师傅。

在彼得堡,李鸿章晋见了沙皇。他向沙皇献上了光绪皇帝地礼物。加冕典礼的那天,他在莫斯科看到了他从来没见过地宏大场面,五十万人聚集在一起,乐队由五千人组成。各国来宾更是显赫,听说法国为了庆祝沙皇加冕,巴黎市全天休息,军营放假,罪犯赦免。在这个世界上,俄国是最强大的,李鸿章对此深信不疑。

李鸿章此行的最大目的不是给沙皇庆祝什么加冕典礼,而是要签订一个联合抵制日本的《中俄密约》。

这个条约中的两个基本点是:一、中俄两国针对日本的军事威胁,结成互相援助的军事联盟;二、俄国在帝国东北地区铺设铁路并和俄国横穿西伯利亚的远东铁路接轨。

沙皇在接见李鸿章的时候表示,俄国的土地太大,地广人稀,根本对领土没有什么野心,在东北修筑铁路只是为了将来一但要和日本开战,调兵方便。而且修筑铁路是两国受益的事情,钱却由俄国一方来出,并且章程由大清朝廷定,李鸿章想来想去,也觉得这个条约有便宜。俄国人对他的礼遇让李鸿章心里很是舒服,比起大清朝廷,俄国人对他的态度好了一百倍。而且更重要的是,大清自打道光年间,条约签的多了,不是割地就是赔款,哪里签过这样的东西,钱由别人出,章程自己定,简直是太合算了。李鸿章对俄国人的“慷慨”更是大有好感,他觉得这样的条约不签,简直是对不起苏秦、张仪这些纵横家的祖师爷。

但是李鸿章毕竟是老江湖,不是几句好话就能被忽悠晕的主,他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头,毕竟大清这些年和洋人办交涉就没占过便宜,突然天上掉个馅饼,总觉得里面是不是包着砒霜。李鸿章虽然没有什么路权的意识,但是也觉得毕竟俄国势大。他巴巴的修条铁路,将来万一翻脸,把铁路附近派上兵,那不就成了不是租界的租界了吗?所以,李鸿章要求,不能由俄国政府出钱,只能是民间出资。把政府行为改成了商业行为。不承想,俄国立刻就同意了,改命“俄华银行”承办,那一刻,李鸿章都觉得自己太不君子了,拿别人的好心当了驴肝肺。

离开俄国。李鸿章开始了对法国、英国、美国地访问,一路上,西方列强对他的礼遇几乎是无以复加,让他有些飘飘然了。而且他在英国还办了一件让他暗自窃笑的事情,常胜军司令戈登的遗孀送给李鸿章一只名贵的小狗,李中堂直接就吩咐厨房给宰了,炖了盅狗肉煲进补。然后还回了封信:“厚意投下。感激之至。惟是老夫耄矣。于饮食不能多进,所赏珍味,咸欣得沾奇珍,朵颐有幸。”

戈登的老婆知道他把小狗给吃了,弄的哭笑不得。李鸿章倒是得意非凡,总算出了口当年在苏州地恶气。这个戈登,一个傻洋人,老子杀几个长毛俘虏算什么?他还来劲了,居然拿着手枪要杀我!回头还傻乎乎的给英国驻上海军方打了报告。要求逮捕老子,以灭绝信义的罪名撤职查办,并把苏州交还给太平军!弄的李鸿章当年差点就被罢官革职。几十年后,终于吃了你们家的狗,算是多少出了口气。

李鸿章签订了《中俄密约》。对日本更是有了底气。小日本欺负一个中国还行,碰是俄国这样的庞然大物。还不是要吓地哆嗦?

结束美国的访问之后,李鸿章搭乘美国火轮船回国。到达日本横滨的时候需要换船——他当年离开马关的时候就曾说发过终身不履日地的誓言,再说现在有了俄国撑腰,让他痛恨起日本人来更有底气了。换船必须先上码头,李鸿章那股子倔强劲发了,说什么也不能破了誓言,他老人家无论如何也不上岸。侍从们无奈,只能在美轮和开到日本接他的盛宣怀的招商局轮船广利号之间搭了一块跳板,冒着掉到海里地危险扶着他换上船去。

李鸿章回到国内,迫不及待地向慈禧、光绪两宫交旨,把和俄国签订的协议内容原原本本的讲给他们听,并笑道:“有此条约,可保大清二十年之平安!”

结果李鸿章空欢喜一场,列强对这个条约一致发对,国内也是反对声一片,他李鸿章这个老汉奸能签什么条约?还不又是去卖国了!

山东巡抚李秉衡和河南巡抚刘树棠先后上奏,揭露俄国人谋我大局的阴谋,其中以李秉衡的言辞最为激烈且击中要害。他认为列强的本质是在帝国领土上尽力扩张势力范围,而俄国要在帝国土地上修建铁路,野心在于把势力渗透到帝国的东三省,各国如果效仿俄国,后果将不堪设想。

这下弄的李鸿章大没意思,辛苦了半天,最后条约还是没被朝廷批准。

庄虎臣对这些情况了解的越清楚,对李鸿章地亲俄态度就越理解,但是也就更忧虑,俄国对中国的威胁太大了!可是每次和李鸿章说,他都笑自己幼稚,日本为了甲午年对大清下手,什么关税、外交都交给了西洋人,换来了列强的默许,结果去年,日本不是还把关税自主的权力收了回来了吗?只要是国家有了实力,什么条约,还不是废纸?眼下日本近在肘腋,心腹大患,俄国虽然和大清接壤,但是毕竟它是传统的欧洲国家,远东不是重点。最后李鸿章就是一句老话:“纷卿啊,两害相劝,取其轻吧!”

庄虎臣不能不说他考虑地不对,但是此一时彼一时,如果胜利了一切自然都好说,即使在当时签订了《中俄密约》也不说完全是错,俄国是有很强地野心,但是毕竟如果没有庚子之变,他还不敢贸然出兵东北,现在如果签订这个条约,俄国可是已经在东北屯兵十七万了啊!

不能让俄国人得逞!庄虎臣暗自下了决心!

第一百六十四章 姐妹易嫁

陕西巡抚衙门,慈禧今天正在吃饭,菜还是一百多道。宫里的常例菜肴和陕西当地名吃摆了足足四张八仙桌子,排了老长。

不过今天老佛爷没什么胃口了,她不动筷子,谁敢下箸?今天不是朝会,慈禧只把军机大臣荣禄和右翼近支第二族的族长溥伦和小醇王载沣叫来,其他人她看着来气。

慈禧见大家都不动筷子,勉强笑道:“都吃啊,不要拘束,都不是外人,七爷在北京和洋鬼子较劲,咱们这家人也就你们你个了,都吃吧,我看你们吃,我高兴啊!”

几个人急忙起身谢恩,慈禧对李莲英道:“小李子,把这个冰糖肘子给载沣端过去,他们年轻人能吃这些,我是不行了,看着眼馋,可是吃下去,肚子就不受用。”

李莲英把整个一个烧的红彤彤的冰糖肘子端给了载沣,他看着也觉得油腻,但是也只好谢恩。

慈禧看着溥伦道:“溥伦啊,你是近枝宗室,又是个老成持重的,你说说,现在议和这个事儿怎么弄?”

溥伦苦着脸道:“奴才是个懒散惯了的人,哪有什么见识,要不,让军机们去议议?”

慈禧不屑道:“礼亲王是个烂忠厚没用的人,老七又在北京,荣禄不是就在这嘛?其他人还议什么?都是上了洋人承办名单的,让他们来议,能议出什么好来?”

溥伦皱眉道:“现在洋人逼迫的凶,李中堂又病了,庆王爷一个人和十一国的公使打擂台怕是难受啊!”

慈禧提醒他道:“不是有个庄虎臣帮扶着他吗?这个庄虎臣是个通洋务的,我看本事比李中堂也不差!”

溥伦嘴唇蠕动两下,欲言又止。

慈禧看他的样子,晓得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就微笑着鼓励道:“溥伦,你有什么就直接说,不必有什么避讳。这里没有外人,说错了,我不怪你。”

溥伦咬了咬嘴唇。下了决心道:“太后,奴才说句不中听的话吧,这个庄虎臣本事越大,奴才就越担心。”

慈禧沉吟了一会道:“你,你接着说,接着说。”

溥伦接着说道:“奴才的担心其实就一点,他是个汉人!”

正吃的胃里恶心的载沣插言道:“伦贝勒。您是过分的担心了吧?汉人怎么了?曾国藩也是汉人,李鸿章也是汉人,他们不都是大清地臣子吗?而且是忠臣啊!这庄虎臣本王是吃过他的亏的,但是本王觉得他是个忠心地,太后亲自简拔的人,那能错的了?”

溥伦笑道:“王爷,我没说不忠啊!只是汉人本事太大了。终归不是朝廷的福气。”

载沣不服气道:“伦贝勒。本王听说过,大奸若忠,大曲若直,自古的奸臣都是到处交接朝臣,四处邀买人心,可你看看庄虎臣,在祁县俘虏营,为了太后,为了朝廷。他一下子把满朝的亲贵都给得罪了,在娘子关,他杀了贪污军粮的刚简安,这可是和刚毅接了天大地仇啊!哪个奸臣会这么干?就说这次去议和吧,他要不去也没什么吧?可是为了太后。他还是去了。洋人逼迫皇上回京才能开和谈,可庄虎臣为了太后和皇上的安全。当时就和洋人翻了脸!北京城可到处都是洋兵呢,他这样做,可是没把自己的脑袋放在心上啊,要是这样的人朝廷也猜忌,那可是真的冷了功臣的心,不是奸臣也给逼成了奸臣了!”

溥伦摇头道:“王爷说的,我都明白,这个庄虎臣和曾国藩、李鸿章不一样。”

载沣疑惑道:“有什么不一样?”

溥伦叹气道:“曾国藩、李鸿章本事是大,更重要地他们学问好,都是两榜进士出身,而这个庄虎臣是不读圣贤书地!”

慈禧似乎听出了点问道,仰着脸看上面的藻井,半晌点了点头道:“溥伦说的这个是不错的,汉人只有读书的才能让人放心,这个庄虎臣是野性重了些,那你的意思,这个庄虎臣今后就不能用了?”

溥伦插手肃立道:“这个奴才可说不好,奴才就是有点担心,至于用不用他,怎么用他,还要老佛爷乾纲独断。”

慈禧犹豫了一下,问闷头吃东西的荣禄道:“仲华啊,你说说你的意思。”

荣禄抬起头,阴阴的道:“奴才以为,对庄虎臣此人,第一要用!第二要大用!第三要羁縻以后方可大用。”

慈禧想了想,哈哈大笑道:“还是仲华老道,这个才是老成谋国之言,羁縻以后方可大用,不错!”

小醇王载沣建议道:“老佛爷,干脆给他抬个旗吧?”

慈禧笑道:“要做人情,咱们就给他做个全套地,索性就下嫁个格格给他,赏他个额驸,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荣禄摆手道:“老佛爷,不可啊,按照祖制,驸马是不能掌兵的,这庄虎臣可是个大将之才啊,而且又是通洋务的,奴才看就两李鸿章年轻的时候也不及他,奴才以为,今后三十年,他就是朝廷的支柱了!这样地人才既然用了,就不能用地小了,否则还不如不用。”

慈禧苦笑道:“这祖制怕是也要改一改了,祖宗之法是用来保祖宗之地的,如果祖宗之地都不可保,那祖宗之法也好要变一变了。”

太后要变法地事情,他们都是晓得的,而且也知道变法的纲要已经发给各地督抚具体议论了,但是没想道,连额驸不能掌兵,不能出任督抚的祖制居然太后也要变,看来决心是不小啊!恐怕动作比戊戌年,光绪和康有为等人弄的还要大些!

荣禄笑道:“老佛爷果然圣明啊,庄虎臣做了额驸,又抬了旗,到时候,翁婿一家亲,自然要替朝廷出力的!只是不晓得太后打算把哪个王公的格格指婚给他?”

慈禧笑道:“我觉得裕庚家的丫头不错,又是出过洋的。把他家的丫头指给这个庄虎臣肯定是不会错的。”

溥伦笑道:“老佛爷的眼光自然是好地,太后是打算把容龄许给他?”

慈禧笑着指指他道:“这次,你是自作聪明了。是德龄!”

荣禄一惊,急忙问道:“老佛爷,怎么是德龄啊?容龄可是大格格啊!”

慈禧慢慢道:“这个容龄,好是好,就是性子也风魔了些,一高兴就跑的没影子,连他阿玛都管不了。庄虎臣也是个没笼头的野马,俩人在一起,这日子怎么过啊?我看德龄虽然是妹妹,但是还更稳重些!”

荣禄只得道:“太后英明。”

溥伦笑道:“德龄是太后认了做养女地,那庄虎臣娶了长公主,可就是太后的女婿了,还能不给朝廷出力?”

慈禧又道:“这个德龄。我是最喜欢的。等他们成亲以后,我还得把她留在北京,小两口想见面的时候,就把庄虎臣招到北京来,呵呵,这样多好!将来有了孩子,也不耽误在京师读书,小孩子可怜见的,别跟着他爹去外地受罪了!”

载沣心里一寒。太后是打算要把庄虎臣的家眷控制在手里当人质了!当时寒毛就竖了起来,急忙低下头,继续吃那个冰糖肘子。

荣禄笑道:“太后也想得太远了,这格格还没嫁呢,太后就开始盘算孩子读书的事情了!”

慈禧笑地要岔气。捂着腰道:“你个老东西。在西北吹了十几年的冷风,说话也是这么风凉。”

一直没说话的溥伦插嘴道:“老佛爷。这议和的事情老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啊!李中堂一病,事情就更麻烦了!”

慈禧这才止住笑声,阴了脸问荣禄道:“你说,洋人是不是真的要杀我?”

荣禄面无表情的摇头道:“奴才可说不好。”

慈禧冷冷道:“对了,荣禄,怎么洋人要承办的祸首名单里怎么就没有你啊?”

荣禄平静地道:“北京杀洋人地时候,奴才可是没立过功啊,也没受过赏,自然洋人不会杀我。”

慈禧变了脸,恶狠狠的看和他道:“这么说,你是长了前后眼的,早就知道不能和洋人开战?那为什么当时你不说?李鸿章、张之洞、刘坤一这些汉人都上了折子,你是军机大臣,又是满人,为什么你不进谏?荣禄,你不忠!”最后一句话,是扯着嗓子嚎出来的,把载沣和溥伦吓的都跪到了地上。

慈禧句句都是诛心之语,荣禄还是不为所动,居然慢条斯理的划洋火点着了旱烟袋,抽了一口道:“武死战,文死谏,当时进谏的大臣都被杀了,奴才哪里还敢进谏?”

慈禧也纳闷了,平日里在自己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哈一个的荣禄,今天居然敢这么顶撞,而且当着自己的面就抽起旱烟来了!压着怒火道:“荣禄,你是打算亲眼看着我被洋人杀了,你才开心对吧?”

荣禄抽了口烟,慢慢道:“太后啊,奴才在北京地时候什么也不说,留着这条命是为什么?别人不知道,太后应该晓得奴才的忠心啊!当时朝廷被庄亲王、端郡王把持,连太后您老人家都被他们挟持,庆王爷和皇上他们都敢杀,奴才说多了句废话,怕是就没命了!董福祥的甘军从兰州远道奔袭,没带洋炮,打教堂和使馆不下,几次和奴才借大炮,奴才连就算太后下了懿旨,大炮也不能借这样悖逆的话都说出来了。这可是大不敬的罪啊!可太后并没有责罚奴才,奴才感激涕零。奴才留着这条老命,就是要等到关键地时候,为太后保驾地,只要太后无恙,奴才这条命才算卖了个好价钱!象许景淳这样白白的死,奴才不甘心啊!”说着说着,荣禄老泪纵横。

慈禧看他地样子,也有些动容,笑道:“仲华啊,怎么象个孩子,说哭就哭了,你的忠心,我是明白的!把你放在西北十多年,本是磨磨你的性子,你是朝廷的柱石,你做的对,只是苦了你了!”

荣禄止了哭声,用袖子擦擦眼泪,跪在地上道:“老佛爷,您能明白奴才的忠心,奴才就算死了也是笑着的。”

慈禧笑道:“好端端的,说什么死啊活啊的,多不吉利!载沣啊,把你岳父大人搀扶起来吧!”

载沣急忙把荣禄扶了起来,慈禧道:“好了,你们都快吃吧,菜都要凉了。”

三人道谢后,又开是动了动筷子,载沣看着自己面前还有大半个的冰糖肘子,实在是腻味,但是“君有赐,臣不敢辞”,别说的是块肉,就是毒酒,也得捏着鼻子喝下去,只得强撑着吃。

慈禧想起一件事情,问道:“前些日子,老七荐举庄虎臣做甘军的提督,你们看怎么样?”

荣禄道:“庆王爷,这是招好棋啊!庄虎臣做了额驸,他又是个会带兵的,有他节制甘军,陕甘回民必然不敢作乱,俄罗斯一直觊觎蒙古,东蒙六盟现在和俄国有点想勾搭的意思,有庄虎臣率领娘子关新胜之虎狼之师,料德王没有胆量轻举妄动。而且将来一旦京师有人想作乱,甘军骑兵多,三、五日轻骑便可挥师勤

慈禧想了想,念叨道:“三、五日可直指京师?”

荣禄笑道:“老佛爷大可放心,天下谁都能作乱,唯独甘军作乱不易,陕甘苦穷,现在的战争不是一匹马两把刀就能打的,奴才是带过兵的,打仗打的就是兵马钱粮,大炮、子弹、火药,这些东西陕甘都没有,而甘军全靠陕甘两省协饷,咱们大清朝,历来是以文抑武,武将想造反,断了粮饷,自己就乱了,可怕的还是那些掌兵的文人督抚啊#蝴们才是手握军政大权,又有地方的粮饷养兵,自己又办工厂造军火,比武将可怕百倍啊!”

慈禧点了点头道:“这个不错,没有钱想造反自然是不成的!”慈禧又想了什么来,问道:“仲华,你说,洋人会不会真的杀我?”

荣禄苦笑道:“太后啊,李鸿章会让洋人杀您吗?”然后突然冷笑了一下道:“有庄虎臣在,有他手里的一千多洋兵俘虏,洋人有胆量杀您吗?”

“啊,啊!”载沣发出的声音让大家急忙看他,载沣已经被噎的伸长了脖子直打嗝,那个两斤多重的肘子已经被他吃的只剩下骨头。

第一百六十五章 危机四伏

好几天没见面的联军大帅瓦德西来了。

瓦德西的气色看起来相当的不错,军服上的勋章擦的闪闪发光,颇有几分德意志军人的铁血本色。

辜鸿铭和他老相识了,见面就打趣他道:“怎么样,最近很开心吧?”

瓦德西大白脸居然也会红,似乎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郎。李鸿章躺着病榻上,看都懒得看瓦德西一眼,什么玩意啊,明明是亨利亲王向德国威廉二世皇帝发了电报,要求不要对中国索取过多赔款,否则会大大降低购买力,结果瓦德西弄的好像是他的功劳一样。要不是赛金花传了个信,现在还把瓦德西当恩人呢。

瓦德西向躺着床上的李鸿章恭敬的行了个军礼,又问候了几句,见他没打算和自己说什么,也就不自讨没趣了,转向庄虎臣道:“子爵阁下,不知道贵国政府现在对议和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庄虎臣莫测高深的笑了笑,也不答话。

辜鸿铭接茬道:“现在公使团连议都不议,拿出份条约就要我们签字,这是个什么道理?既然公使团已经接受了中国政府并没有向各国宣战的说法,那么咱们就上友好国家,联军是我国政府邀请来的,按照西方的说法就是雇佣军,既然是这样,为什么要如此威逼我国?”

瓦德西一脸无辜的表情道:“这个绝对不是我们德国的意思,现在是俄国和英国、日本、法国要求贵国高额的赔款,而德国政府和我本人是坚决反对的。”

庄虎臣笑道:“俄国和我国还是友好的,今天俄国公使来找过我们了,在俄国政府的交涉下,英国、法国、日本已经答应将索取的赔款数额降低到六亿两,虽然还是天文数字,但是起码让我们知道了俄国的好意,不知道贵国政府为我们中国做过什么?”

瓦德西惊讶道:“天啊。六亿两?你们真的打算接受这个方案吗?”

庄虎臣笑道:“当然不能接受,我国是赤字财政,如果接受这么苛刻地条件,那政府将会崩溃,而一个分裂的,无政府的,充斥着对侵略者仇恨的中国有多可怕,相信阁下会非常清楚。”

瓦德西有些不解道:“既然贵国政府不愿意接受这么苛刻的条件,那为什么还会认为俄国是友好的?”

庄虎臣自己抓起杯子喝了口茶道:“俄国公使向我们保证,俄国会保证我国皇帝和皇太后生命安全和权力不受到威胁。而且主动提出把兵撤出北京,并且在各国中斡旋,尽量减少赔款的数额,难道不是友好的表示吗?”

瓦德西大叫道:“你们被俄国人骗了,那个要求赔款七亿两的议和大纲就是俄国搞出来的,现在看要求过高,无法满足。俄国、英国、法国、日本四国商量后决定要求六亿两赔款,俄国是最贪婪地强盗,你们要小心他们!俄国要求撤军,是因为他们想吞并贵国的东北!”

庄虎臣故作不屑状,继续喝茶。

瓦德西急了,嚷道:“公使团现在要求各国必须统一行动,俄国怎么可以单独和贵国谈判!”

庄虎臣先是一惊。又是好笑。看来这个“政治家将军”还不是个成熟的政治家啊,一着急什么都说出来了。看来自己和李鸿章原定的和各国分别谈判的计划基本上已经破产了,这个问题严重了。

瓦德西自己也觉得说错了话,急忙道:“这些本来是不应该说的,但是出于本国与贵国的世代友好,也出于我本人和贵国地渊源,我就把这些秘密告诉了你们,千万不要上俄国的当!”

躺在床上的李鸿章接腔道:“俄国起码表现出了和谈的诚意,可是贵国现在做了什么呢?我和贵国宰相俾斯麦是至交好友。我从贵国进口的大炮、军舰、机器是最多的,我国和贵国交情最深,贵国却在和谈中不表明态度,真是让友邦寒心啊!”

瓦德西为难道:“首相阁下,我国皇帝已经表态。不会向贵国索取过分的赔偿。但是现在英国、俄国、日本地态度很强硬,我国不可能反对这么多国家地要求。俄国、日本的态度我国可以不在乎。但是英国目前全世界还没有哪个国家可以全面对抗的。”

庄虎臣冷笑道:“那么贵国支持布尔人对抗英国,不就是已经有先例了吗?”

瓦德西尴尬的一笑道:“子爵阁下对我国的情况很清楚啊!”

庄虎臣笑道:“略知一二罢了。”

李鸿章又道:“老夫不是什么首相,只是个讲道理的老头子罢了,贵国是举世皆知的军事强国,可是贵国现在态度不明朗,如果贵国的态度象美国、奥国一般,英国想必也要思量权衡一二吧?”

瓦德西骄傲的道:“我们德意志地军人,是全世界最勇敢善战的。”

庄虎臣看着他道:“英国现在和日本走的很近,看来有结盟的意思,怕是不仅仅是要防御俄国吧?对贵国难道不是威胁?”

瓦德西沉默半晌不语。

庄虎臣笑道:“好了,不谈这些沉闷的话题了,咱们一起去听听赛老板唱曲如何?”

瓦德西当时兴奋地眼睛就放光了,连连点头。

自从銮仪殿失火以后,赛金花就又搬回青楼居住,瓦德西也是好几天没见她了。

庄虎臣走到李鸿章身边,帮他把被子掖好,轻轻道:“中堂,你放心养病。”李鸿章欣慰地点点头道:“去吧,你是个有分寸的,我晓得。”

庄虎臣和瓦德西出了门,王天纵带着几个亲兵骑马护卫。瓦德西、庄虎臣本别上了西洋马车,沿着御街前进。

庄虎臣人在车里闲着,心却闲不下来,如果不摆平英国,这个条约怕是还是要很苛刻地。俄国虽然贪婪,但是它现在没有单独动手的胆量,日本在公使团里也没多大的发言权,主要还是英国,可怎么能让英国人胃口不那么大呢?

庄虎臣正在发呆,车厢外面马蹄声响起,王天纵到了马车旁边,对着轿厢喊道:“大人,有点不对头啊!”

庄虎臣挑来轿厢帘子,探出头问道:“旭九,怎么了?”旭九是王天纵的表字。

王天纵面色沉重道:“大人,刚才有几个人跟着咱们,而且我发现路边有几个人,都是走路拿着劲,明显是有功夫的。”

庄虎臣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啊?十大镖局好几家总号都在北京,总号不在北京的也都有分号在北京,会功夫的人多了!”

王天纵摇头道:“大人,我觉得他们看咱们的眼神不善啊。”

庄虎臣苦笑道:“咱们身边有洋人,瓦德西还带着德国兵,老百姓肯定当咱们是汉奸,能有好脸子给咱们看吗?这些江湖上的好汉都是有血性的,自然更是看咱们不顺眼,没办法,干的就是这个差事。”

王天纵迟疑了一下道:“大人,要不,咱们不去了,还是回去吧,我总觉的今天要出事,不过是去看个婊子唱曲,不去也罢。”

庄虎臣瞪了他一眼道:“赛老板不是普通的风尘女子,今后别婊子婊子的叫!听唱曲也是国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警惕是对的,不过也不要弄得杯弓蛇影。”

王天纵见说他不动,只好摇摇头,催马走到前面,小声的交代下面人提高警惕,他手里已经把六子转轮掏出来了,两只精芒四射的眼睛扫视四方。

马车重又不紧不慢的向前走。只是马车的四周已经被亲兵马队给围了起来,还有几个亲兵骑着马在前面开路,而且人人都掏出了短枪。

庄虎臣透过轿厢帘子看见他们如此做作,也不禁好笑,但是又觉得王天纵做的没什么错,小心无大错,也就不说什么,把帘子放了下来,在里面假寐片刻。他居然睡着了,梦里一群群虎狼向自己扑来,想叫叫不出声音,周围人都在看着自己嘲笑。自己拼命的挣扎搏斗,被咬的伤痕累累。

“大人,到地方了!”王天纵轻声的在外面叫他。

庄虎臣被人叫醒,心“噗通噗通”狂跳,身上已经汗出如浆。

二层小楼上,红灯笼把门口映照成诡秘而香艳的暗红色,一杆牙旗上高书四个大字:状元夫人。门口,赛金花一身西洋骑马装,戴着个鸭舌帽,一身男装已经笑盈盈的站在门口

第一百六十六章 遇袭

赛金花当年能把状元公洪钧迷的头晕眼花,出访欧洲的时候又把德国皇帝夫妇、俄国沙皇震的五迷三道绝对不是偶然的,她精致的眉眼,成熟女人身上的风情妩媚,顾盼间的眼波流动绝对不是那些青春少女能够拥有的。女人也如同风景,不经过岁月的沉淀,怎么能颠倒众生。赛金花极度阴柔的女人声音,风摆杨柳一般的腰肢,再配上一身贴身合体的男装,又平添了几分英气,这是个对男人和女人有同样杀伤力的妖精!赛金花能红遍京华也不是侥幸得来。

先是几道精巧的苏杭小点心摆上,然后又有一个气质沉静的中年熟妇表演茶道。小杯子被滚开的水烫过,然后就是高冲、低斟,关公巡城、韩信点兵这些套路,对于庄虎臣来说这些不是什么稀罕东西,见多了,但是同样是茶,要看谁泡了,这个表情专注的如同失去了五感六识的女人显然是茶道的顶尖高手,看她泡茶就是一种享受,能把斟茶这样的雕虫小技弄成艺术,那就是大师了。

中年女人终于倒出了两小杯,双手捧给瓦德西和庄虎臣。瓦德西也不知道是真看懂了还是装明白,拼命鼓掌,然后又掏出几块洋钱,打赏这个中年女人,女人面无表情的接过来,转身离去。

茶香袅袅,并且不是那种冲鼻子的香味,而是很内敛的感觉,似乎是处子那种幽幽地味道。让人回味无穷。

庄虎臣点头道:“这乌龙茶很是不凡啊,应该是武夷山的大红袍吧?不过比我喝过地武夷红袍都要香醇。真是极品啊!莫不是女儿红袍?”

赛金花嫣然一笑道:“大人果然是个知情识趣的,不过这还真的不是女儿茶,女儿茶怕是也没有这个好。”

庄虎臣这下也有些楞了,又倒了一杯,仔细品品道:“确实是人间极品,也确实是大红袍啊!难道我说错了?”

赛金花笑道:“大红袍自然是不会错的,不过这个不是女儿茶,而是真正的大红袍。猴儿红袍!”

庄虎臣这下也觉得开了眼界了,大红袍本来是武夷山上的几棵野生古茶树,因为生在悬崖峭壁上,人是上不去的,那些聪明人就训练了猴子去山上采茶,又怕猴子走丢了,就给猴子穿上红色的衣服。所以此茶名叫大红袍。但是产量实在太低了。就有人在附近平地和山坡地上嫁接了一些。现在连给皇上、皇太后地贡品都要靠嫁接出来的来进贡,其中最好的是十二三岁女孩在早晨太阳还没出来到时候用嘴唇噙下的嫩芽,因为怕用手伤了叶片,这个叫做女儿红袍,宫里喝的基本上就是这种。而猴儿红袍已经是传说中的神品了,这壶里的金红色地液体怕是和同样体积地黄金价格差不了许多了。

庄虎臣现在喝起来也不敢牛饮了,只觉得味道格外不同,惊喜之余又问道:“赛老板从哪里弄得这样的极品?”

赛金花笑道:“这个是福建蕃司送的,他原来是我相公的门生。春天进京的时候送了我两斤,一直没舍得喝,大人有口福了,就连用的水都是去年扫下的梅花雪。”

庄虎臣眼睛瞪圆了:“两斤?这样的好茶居然一送就是两斤?不是听说一年只产三、五斤吗?”

赛金花亲手给庄虎臣又斟了一杯道:“大人若喜欢,一会就拿了去。这个猴儿红袍虽是稀罕。但是也不至于一年就产几斤,只要天气不是太坏。三五十斤的产量还是有地。”

庄虎臣不解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往宫里进贡呢?女儿茶虽也不错,但是比这个还是差了许多。”

赛金花盈盈一笑,居然坐到庄虎臣腿上,一股法兰西香水的味道扑鼻而来,和大红袍的香味混合成一种诱人情欲的味道。

庄虎臣虽然不是初哥,但是比起这***场上的教母级人物那还是差了好多,脸也有些红了。

赛金花用手抚摸着他地辫子道:“大人地辫子真好,又黑又粗,我真的是好生喜欢。”庄虎臣被她弄地有点想支帐篷,她那句“又黑又粗”实在让人不得不联想到其他方面,尴尬一笑道:“赛老板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赛金花一边把玩着他的辫子一边道:“这个其实很简单,野生茶树就那么几棵,如果用这个来进贡,太后和皇上喝的喜欢了,那么遇见不好的天气,贡不上来了怎么办?拿女儿红袍顶替,就有欺君之罪,所以啊,这个最好的东西是不能拿来进贡的,倒是略次些的,品质稳定,才能当贡品。”

庄虎臣点点头,看见瓦德西脸色有些不好看,轻轻推了赛金花一把,朝她使了个眼色。赛金花哀怨的白了他一眼,眼神里似怨似艾,似乎是对情郎的不舍。庄虎臣虽然明知道她这是职业的手段,但是也不禁有点暗自动容,这个女人真是祸水啊,能让男人心甘情愿淹死在她销魂蚀骨的眼波里的红颜祸水。

庄虎臣倒也不是想装什么正人君子,两个成年人,你情我愿,就是做出什么来,也很正常,只是瓦德西就在旁边,大事还没办成,只得压抑一下情欲罢了。偏偏赛金花有一心两用的本事,一边把瓦德西挑逗的又是哈哈笑又是窃窃私语,一边还时不时用深闺怨妇的眼神瞟庄虎臣,弄的这位年轻钦差的心情乱七八糟,要不是记挂着议和大事,早就把她就地正法了。

庄虎臣现在听曲也没心情,美味珍馐吃着味同嚼蜡,实在是坐不住了,起身告辞,瓦德西虚留了一下,也就由他自便。

已经是初冬天气,北京城的晚上很冷,喘气都会哈出雾气,庄虎臣刚从被炭火烤的想冒汗的屋子出来,更是觉得冷的刺骨。但是冰凉的空气却让被赛金花冲昏的脑袋觉得清醒了许多,这个女人只是个妖精!

一直在门口负责境界的王天纵见他出来了,也跟着他出了大门,走到他身边道:“大人,咱们上车回去吧?”

庄虎臣点点头道:“好,回去,不过车我就不想坐了,还是走走吧。”

王天纵牵过一匹西洋战马,庄虎臣飞身上去,信马由缰的缓缓而行。这条街还是那么热闹,无数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在到处拉客,那些偶然走过的男人忙不迭的躲避,同时眼睛都又瞟着这些妖冶的女人。

马车在前面小跑,庄虎臣和王天纵等人在后面慢慢骑着马。

一离开这条街,立刻就是两重天地,已经很晚了,别的地方人们都已经睡熟了,夜很静,风很凉。

王天纵见庄虎臣有些魂不守舍,就没话找话道:“大人,这几天,也没见大格格来找您啊。”

庄虎臣笑道:“贤良寺里洋兵进进出出的,她估计是看着腻烦,怎么,想她的赏钱了?”

王天纵呵呵一笑,他现在已经是五品了,一块两块洋钱的赏自然是看不到眼睛里,不过一想起在山西时候,还是觉得好笑:“大格格真是个好人啊,模样也好,对大人也好,就是对我们这些下人也是最和善的。”

庄虎臣也觉得自己这些日子对容龄有些疏忽了,虽然容龄住在东门外自己家的贝勒府里,而且不缺人伺候,可她阿玛额娘都在西安,这里没什么亲人,而且她的洋派作风在中国是很难交到真正朋友的,确实有点可怜了,该去看看她了,毕竟她为自己做的够多了。

可是庄虎臣实在没心情和她见面,尤其是见到她以后,容龄总是有意无意的暗示他,要和他去国外生活,庄虎臣理解她在中国生活的那种不习惯,也觉得她确实很可爱,但是个人的感情和国家、民族的命运比起来,那实在是微不足道的,而且自己已经谋划了许久,从西安传来的消息,自己议和结束,就应该可以接任甘军提督的位置了,手下这么多人都要靠自己谋个出身,能丢下这些不管,跑到国外逍遥吗?

“通”的一声巨响,庄虎臣被吓的一个激灵,前面那辆马车已经飞上了天,两匹装饰的无比华丽的白马被爆炸的冲击力扔出老远,高头大马竟然被撕成了两片。王天纵一个飞身把庄虎臣从马上扑倒,俩人同时摔在地上。

王天纵大叫道:“大人小

“砰、砰”,与此同时,几声枪响,庄虎臣骑的那匹马已经中弹倒地,发出悲哀的嘶鸣。

庄虎臣心里一惊:被偷袭了?是谁要暗杀我?

第一百六十七章 自残

王天纵和一帮子亲随把庄虎臣护在中心,这些人虽然都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但是毕竟不是专业保镖,枪法虽然不错,但是在夜里很难发现偷袭的人。

一群人把开枪还击边撤退,不远处那辆装饰的极尽奢华的马车已经被炸成了一堆烂木头。庄虎臣从最初的惊慌里回过神以后,发现偷袭的人枪法很烂,虽然枪声还算密集,但是很难伤到人。而且这些榆林堡出来的亲兵毕竟是打过仗的,遽然遇袭并没有乱,一半人掩护庄虎臣后撤,其他人利用树木和房屋的拐角作为掩体,努力搜寻开枪的位置。不多时,这些装备了新式五子洋枪的亲兵就压倒了偷袭者的火力。尤其是王天纵,一边护着庄虎臣,一边开枪,几乎每一声枪响就有一个人发出惨叫、哀鸣。对面一声口哨声,黑夜里的人影一刹那的功夫就跑的无影无踪。王天纵他们要去追赶,庄虎臣摆摆手道:“不要追了,看看是什么人干的。”

几个亲兵谨慎的跑到前面,还有几个人枪口朝着四方警戒。

王天纵满脸惭愧的问道:“大人有没有伤着?”

庄虎臣脸色煞白道:“不碍事的,没伤着我,幸好没坐马车啊!”

王天纵挥手把身边几个亲兵一人一个耳光,怒道:“你们是猪啊?能让别人把炸弹装到大人的马车上?自己说,你们该当何罪?”

被刚才的变故吓地魂不附体的亲兵满脸的困惑。努力回想着刚才地情形。

王天纵黑着脸问道:“刚才你们干什么去了?有什么人接近过大人的马车?”

几个亲兵想了又想,突然一个一脸酒刺的小子眼睛惊恐的瞪得溜圆,庄虎臣见他的表情。知道他想起什么,就问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酒刺小子低着头,喃喃道:“我们一直都守着马车来着,就只有两个八、九岁的小孩子玩皮球,球跑到车子下面,小孩儿钻到车下面捡,就两个孩子啊!”

王天纵一脚把他踢的翻了个跟头。怒骂道:“孩子?就这俩孩子差点害了大人的性命!你们这些混账东西,都是吃货!”

几个搜查地亲兵跑了回来道:“大人,那些人跑了,被咱们打死了七个,还有一个重伤没死的,还没审他两句,就一头撞墙上自杀了。”

王天纵阴着脸道:“一个活口都没有?那就是没头公案了?”

一个亲兵摇头道:“搜了他们身了。外面穿的是一般人衣裳。不过里面都贴着符,应该是义和团的人干的。”

庄虎臣一愣,竟然是义和团?这个倒没想到,刚才他设想过是洋人干的,也想过是朝廷里的人下地手,就是没想到义和团。自打联军进了北京,义和团地人跑的跑,没跑的基本上被联军杀光了。

街上响了半天枪,周围的房子里就没有一个百姓打开窗子看热闹的。自打五月义和团进了京。北京城死人无数,庄亲王府门前就成了杀人场,每天被当做二毛子、三毛子杀头的就一千多,其他地方被杀的就无数了。紧接着,甘军进了北京。他们也是又抢又杀。然后义和团和甘军你杀我,我杀你。禁军八旗也来凑热闹,等到聂士诚的武毅军进了北京,打的就更热闹,军杀团,团杀军,当兵地和义和团一起杀老百姓,然后义和团自己又大规模的械斗,死伤枕籍。洋兵进了城,侥幸逃过前面几个月混乱的,又被联军又抢又杀,可怜几百年的帝王都成了人间地狱。十室九空已经不是个形容词了,活下来的人也都吓破了胆,听见外面枪响,也没人敢开门看个究竟,都在家里念佛求菩萨保佑呢。

庄虎臣看王天纵还要打这些亲兵,拉住了他道:“旭九,算了,他们哪里想得到这些?别怪他们了!”然后又问道:“你们刚才搜身地时候,有没有人看见?”

亲兵齐声道:“没有,路上就没有行人。”

庄虎臣对王天纵道:“把这些尸首弄到没人地地方,对了,你们这些人有会剃头的吗?”

王天纵蒙了,迷惑道:“剃头?”暗杀了,而且受了很重地枪伤,这个消息立刻震惊了全国。公使团更是慌了,李鸿章已经病倒了,庄虎臣又被刺杀,那么议和的事情很可能就出现重大的变故。

英国公使立刻赶到贤良寺探望,庄虎臣胸口缠着洁白的纱布,里面隐约能看出血迹。庄虎臣面色苍白躺在床上,见到英国公使,勉强要挣扎着坐起来,但是还是又无力的倒在床上。

英国公使先是安慰庄虎臣安心养伤,然后又开始大骂暗杀这种野蛮行径,最后问道:“子爵大人是被什么人袭击的?”

庄虎臣勉强摇摇头,辜鸿铭不干了,用英语大叫道:“还能有谁?东洋倭奴啊!除了他们,谁能干出这么龌龊的事情来?”

辜鸿铭虽然是随员身份,但是他在西洋名声极大。不在庄虎臣之下,英国公使也是认识他的,英国公使有些不以为然道:“辜先生不要这么主观。臆测地东西不可以作为证据的。”

辜鸿铭冷笑道:“公使大人是认为我辜某人是胡说八道了?”他打开一个柜子,里面一把带着血的武士刀,里面还有几把其他规格地武士刀和手枪之类的武器,他怒道:“公使阁下,您看看,这个是什么?”

英国公使对日本刀还是熟悉的,但是还是不敢相信或者说是不愿意相信,他摇头道:“辜先生。一把刀应该说明不了什么吧?”

辜鸿铭见英国公使铁了心的袒护日本人,更火了,他拿出一堆照片放到英国公使面前:“这个是贵国泰晤士报记者莫理循先生拍的照片,应该能说明问题了吧?”

英国公使看了照片,哑口无言,这些都是袭击庄虎臣被亲兵杀死的人的照片,有几个是光头。还有两个前面的头发剃掉了。后面留着一个短粗辫子地“月代头”发型,还有一个是平头,而且有几个人后背上还有刺青,刺青带着很浓重的“浮世绘”风格。“月代头”是武士发型,虽然明治政府禁止了这种发型,但是还有不少武士后裔和浪人偷偷的保留着。辜鸿铭一脸不屑道:“东洋人先是刺杀过俄国皇太子,甲午年又刺杀李中堂,今天弄的更热闹了,居然到北京城来暗杀我国议和钦差。这样的国家不是野蛮国家是什么?”

英国公使还在嘴硬,他结结巴巴的辩驳道:“也许是别人嫁祸日本也说不定,毕竟都是死人,不能审问的。”

庄虎臣用低沉地声音道:“里面有两个人地身份已经确定了,就是日本人。”

英国公使楞了。辜鸿铭指着照片道:“这两个人。就是这个平头和这个光头,他们原来是福冈株式会社的人。来中国已经很多年了,一直在北京卖东洋五金、洋火什么的,没想到,居然是刺客!这两个人很多人都认识的,公使阁下可以派人去调查!”

英国公使暗暗叫苦,这样的事情如果传到国内,那么和日本结盟的事情将会受到极大的冲击,而政府如果对这件事情置之不理,那更会成为反对党的一颗重要棋子,和野蛮国家结盟,将受到朝野一致攻讦。政府压力将空前的巨大。虽然政府里地明眼人都清楚和日本结盟是抑制俄国的一步好棋,即使现在执政的是反对党,他们也会这样做的,但是这个并不妨碍他们拿这个当做武器,打击现任政府。

英国公使只好安慰庄虎臣好好养伤,并表示公使团将对这个事情进行调查。

庄虎臣叹了口气道:“本来我国是打算全面开放市场的,而且对友邦分为两种待遇,凡是对我国友好相待地,享受投资于贸易双重标准。一般国家只可以在中国进行贸易,而投资开工厂、修铁路、采矿这些活动,只和最友好地国家进行

英国公使的眼睛都瞪圆了,问道:“子爵阁下地意思是贵国将开放全面市场?就是说整个国家都开放吗?”

庄虎臣无力的点点头道:“是的,但是要分步走,计划在五至十年间,全面开放我国市场,但是目前只有美国和俄国表示出了诚意,而且美国人的经济实力很强,俄国的军事实力也很强大,我国看来只能和美国、俄国全面合作了。”

英国公使急的额头都冒汗了:“美国有什么能力?这些不成气候的牛仔,只会说大话,而俄国对贵国是抱有很大的领土野心的,你们和他们合作将会让贵国陷入绝境!”

英国公使从庄虎臣的话里听出一个天大的计划,这个不再是以前和中国小打小闹的贸易,而是一个拥有四亿五千万人口,一千多万平方公里土地的巨大国家的重建计划,这里将蕴含无比巨大的利润,如果英国能参与进来,那将是他公使任内最辉煌的成就。

庄虎臣摇头道:“贵国对我国的赔款要求,会让我国重建计划泡汤,我国要支付那么巨大的赔款,将会抽干国民的血液,而且国民的排外情绪将会空前高涨,任何和外国人合作的计划都会遇见很大的阻力。贵国对日本的态度让我国觉得很不安全,日本对我国的野心,全世界都很清楚。”

英国公使点头道:“子爵大人说的,本人很明白,但是贵国亲近俄国的态度,尤其是李鸿章大人的态度,也让我国觉得很不安全。”

庄虎臣剧烈的咳嗽了几声,下人送了杯茶,他喝了两口,积攒了些气力道:“日本对我国的威胁太大,甲午年不宣而战,而当时被袭击的高升号,可是一艘贵国的船啊!我听说大英帝国的船在大海上还没有哪个国家敢动呢!居然被日本袭击了。而俄国、法国、德国在辽东问题上曾经表现出了和我国友好的态度,贵国呢?”

英国公使苦着脸,说不出话来,高升号当时确实是悬挂着英国国旗的,说是一艘英国船也说的过去。

庄虎臣又道:“我国与贵国打交道的日子最长,而且贵国的经济、军事都是全世界最强大的,但是贵国并没有表示出和别国不同的友好举动,其实,我本人是很希望贵国能在我国建设计划中扮演最重要的角色的,可惜着胸口的手上也沾了些血迹。

英国公使急着想问他,又见他如此痛苦,只好等了半天,额头的汗冒的更厉害了。

王天纵端着碗过来了,他道:“大人该吃药了。”

庄虎臣看着黑色的药汤,粥着眉头喝了下去,半天调匀了气息。

英国公使忙接茬问道:“那么我想问一下子爵大人,贵国政府最终的意见是什么?”

庄虎臣笑了笑道:“这才是个议和的样子,我国的态度清楚很明确,就是谁能帮助我国保证领土完整、主权独立,而且不在赔款的问题上纠缠,我国就让这些友好国家获得最大限度的商业利润。”

英国公使点头道:“我会立刻征询国会的意见,我相信,大英帝国和大清国将是最友好的朋友。”

庄虎臣点头道:“这个我绝对相信,贵国是商业立国的,赔款的几个钱比起一个全面开放的中国市场哪个能给贵国带来更大的利益,我相信公使阁下是聪明人,根本不需要我多说了吧?”

英国公使眉开眼笑的点头。

庄虎臣暗暗庆幸,也许英国被打动了,猛然觉得胸口抽搐的疼痛,暗骂王天纵,下手也太狠了,这一枪想要老子的命啊?

第一百六十八章 苦肉计

这次在中国的军事行动,日本和俄国出兵最多,而且日本和英国、美国、德国不同,对中国的出口不是很大,还是捞点现银子最合算。现在弄了这么一出,英国公使现在连小村的面都不想见,公使团的会议上,各国对日本冷嘲热讽,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羞于和日本这样的国家为伍。

山口少将一身簇新的军服,跪坐在榻榻米上,暴怒道:“八格,为什么每次到了帝国最关键的时候,都会有这些混蛋来搅乱大本营雄伟的计划!”

小村公使阴沉着脸道:“这些极端民族主义的家伙已经成为帝国发展道路上的祸害,在马关的时候,本来帝国是可以获得三亿两赔款的,可是因为李鸿章被刺,引起了西洋人的同情,帝国为了不引起列强的干涉,只能降低了赔款要求!少了一亿两啊!一颗子弹的价格也太昂贵了!超过一百艘的军舰山口用手指抚摸着战刀的刃口,叹了一口气道:“从感情上讲,我非常想杀死这个庄虎臣,他杀害了我的亲外甥,又杀死了两千多帝国士兵!但是从帝国的利益来将,现在杀死他是极为不明智的。”

小村摇头道:“目前英国对我国的态度有了变化,如果失去英国的支持。帝国征服满蒙地计划就会遇到很大的阻力。”

山口点头道:“是啊,帝国现在虽然暂时和俄国保持了统一口径,但是满蒙是帝国崛起的关键,帝国和俄国早晚必有一战。”

小村公使苦笑着点头:“山口将军说的非常有道理啊。但是国内地政治空气火药味太重了,帝国在对清国的战争里获得了巨大的利益,国民都渴望战争,稍微温和理性一些的人,都会被视为软弱,万国公法和国际惯例这些东西,国民更是没有这个概念,极端的民族主义早晚会让帝国吃尽苦头。”

山口少将摇摇头。饮下一杯清酒,然后又问道:“那些刺杀清国官员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小村摸了摸自己花白的头发道:“具体不太清楚,不过有两个人的身份已经确定,他们是福冈人。”

山口恨恨地道:“福冈人?一定又是玄洋社的混蛋#蝴们都是些惯于弄巧成拙的笨蛋。”小村无奈道:“他们的暗杀行动让帝国非常的被动,其他国家都可以不向清国索取赔款,因为商业利益将远远超过赔款的数目,他们甚至会借钱给清国或者是在清国大量投资。而帝国的工业基础还很薄弱。目前没有能力抵御西洋人对清国地倾销行动,帝国地商品竞争力也不是很大,只有土地和赔款才能让帝国获得发展所必须的资源和资金,可是庄虎臣的被刺,让帝国很难再有盟友了。将来帝国和俄国争夺满蒙的时候,将陷入孤立无援的可怕境地!”

山口少将把闪亮的武士刀在空中虚砍了两下,带出“嗖嗖”的风声,然后傲慢道:“帝国的军队一定可以战胜俄国的,列强地战斗力在清国已经展示了。只有大日本的武士才是最勇敢的,我有绝对的信心可以战胜那些狂妄的白种人!”

小村公使也不好打击他,只得附和道:“帝国军人地勇气和战斗素养,应该是无可质疑地,但是帝国的工业基础和经济能力比起西洋各国还是差地太多。在这次进军北京的行动里就变现出来了。即使是清国的新式陆军,装备也要远远好于帝国军队

山口少将打断他道:“公使没有打过仗。这个事情您还是不要发表过多的意见,战场上,只有敢于刺刀拼杀的军人才是真正拥有战斗力的,清国的军队那么多的快枪和大炮,不是一样不堪一击吗?英国、法国、美国的战斗力我也都见到了,如果和帝国军人比起来,他们还差很远。”

小村公使也有点火了,嚷道:“将军,没有英国的资金和技术援助,帝国的军事工业发展起来就会非常困难,没有足够的大炮和军舰,我们在不远的将来和俄国人的战争里将会处于不利的地位。”

山口少将不屑道:“你这是被西洋人的大炮致胜理论弄昏了头,武士的勇气与荣誉感,是比钢铁更强大的,没有英国人的援助,我们一样可以在满州打败俄国人。”

小村怒道:“即使我们可以不依靠英国人的援助打败俄国人,也会让帝国的士兵付出更大的牺牲。”

山口笑了笑,陶醉的说道:“战场上飞溅的血光,是唯一比樱花盛开更灿烂的景色。”

小村实在忍不住了,叫道:“你是个冷血的疯子。”

山口哈哈大笑道:“谢谢公使阁下的夸奖,帝国就是要靠我们这些冷血的疯子才能将天皇的圣德播撒到四方,我们这些人就是帝国的铁拳。”

小村公使看着他的样子,只是一脸的无奈,军方充斥了无数这样自以为意志可以战胜钢铁的傻瓜,如果真的是这样,甲午战争的时候,天皇还需要节省王室费用去购买吉野舰吗?用小舢板直接去撞定远号算了!

小村公使拍拍手,两个穿着传统和服的女人走了出来,脸画的如同僵尸一般白,嘴描的比葡萄大不多少。

山口少将的眼睛亮了,勾勾手指让女人坐到自己身边,也不顾及旁边的小村公使,手直接用女人的领口伸了进去,引起一阵娇笑。女人给他倒了杯清酒,他一饮而尽,哈哈笑道:“以前的伊藤首相说过的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果然是男人的最大梦想啊!”

小村强打着精神,也搂过一个女人,问道:“将军对刺杀清国官员的事件,准备如何应对?”

山口一边和女人调笑,手不老实在女人的胸口又揉又捏,一边笑着道:“这些是你们政治家的事情,我们军人是帝国的铁拳,而你们是帝国的喉舌,怎么说话还是由你们决定了。”

小村公使一脸的郁闷,幽幽道:“这样的事情只能咬紧牙关,说什么也不能承认是我们日本人干的,只能说是清国的栽赃了。”

真相这个东西往往是无心的呓语,小村公使推卸责任的谎话却偏偏把真相给道出来了,这个事情本来就是庄虎臣安排的,为了更象真的,还专门派人抓了两个日本人当替死鬼,偏偏这俩人还是福冈人,所以小村才确信他们是玄洋社派出的杀手。

但是谎言往往比真相更容易让人相信,尤其被嫁祸的日本还有多次这样的前科,更是让人深信不疑。一个人丢了钱包,而他指认的人却偏偏是个惯偷,是不会有人相信惯偷的喊冤。连小村公使自己都相信就是玄洋社的人干的,还有别人不相信吗?日本这些年暗杀成风,很多明治维新的元老大臣都被刺杀,俄国皇太子和李鸿章被刺也都是前几年的事情。小村公使觉得自己的辩解太软弱无力了。

日本的辩解让各国公使嗤之以鼻,暗杀已经是够无耻的行径了,居然还不敢承认,现在刺客的身份都已经被证实是日本人了,还红口白牙的抵赖,日本这种岛国的小伎俩让列强羞于为伍。

庄虎臣的被刺事件一时间成了各国媒体的焦点,他的伤势也被越来越夸大,似乎他已经是个快死的人了,而此时的庄虎臣正着贤良寺里,吃着水果,喝着补血的乌鱼汤,容龄正坐在他的床前,给他剥葡萄皮呢。

庄虎臣是受了伤,而且不轻,一颗子弹穿胸而过,但是却避开了所有重要的内脏器官和大的血管,看起来凶险无比,实际上只是皮肉伤。开枪的时候,平日里百发百中,枪法入神的王天纵手抖的筛糠一般,弄的本来鼓足了勇气的庄虎臣也开始跟着哆嗦。虽然没伤到要害,而且中枪之后立刻就进行了止血、清创、包扎,饶是这样,还是让庄虎臣高烧两天没退,把手下人吓的半死。

庄虎臣现在也上心有余悸,这苦肉计不是好玩的啊!

第一百六十九章 乱点鸳鸯谱

庆王奕匡本来是住在贤良寺的,好歹多几个人陪也有人壮胆不是?过了些日子,发现洋人也没有把他当人质或者杀了他的意思,也就搬回了自己的王府。所幸的是联军进了北京以后,俄国人为了将来独霸东北的目的,不想把朝廷的大佬刺激的发疯,就派了兵保护了庆王府。

庆王爷这些日子也没什么正经事,议和的事情有李鸿章和庄虎臣就够了,他还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又不是什么好事情,何必去粘这个包?这些洋人就够讨厌了,自己在总理衙门的时候就没少受他们的气,而且议和是最不招人待见的差事,将来签字的时候说什么也要推给李鸿章,他是正钦差啊,又是个卖国卖习惯了的,这汉奸、国贼的名义说什么也不能粘上。

庆王在府里躲清闲,可是清闲这个事情不是你想躲就能躲的,今天接到西安行在一封电报,让他为难了。他心里暗暗叫苦,老佛爷吃撑了管这些闲事做什么啊?但是又不能抗旨,只好硬着头皮去贤良寺去找庄虎臣。

他到了庄虎臣的房间,正看见大格格容龄把一个剥了皮的马nǎi子葡萄塞进庄虎臣的嘴里,看来庄虎臣这次伤的还不是太严重,起码精神和气色还好。

庆王见到容龄在,眼里闪过一丝的尴尬,但是老江湖就是老江湖,随即就换了笑脸,打了招呼:“长公主也在啊?”

容龄没注意到他进来。只顾得和庄虎臣打情骂俏。一下子红了脸,连忙站起身,福了一福道:“给王爷请安。”

庆王笑呵呵道:“免了吧,都是自己人。你和德龄都是太后地养女,上了宗谱玉碟地人,叫我一声七叔才正合适,叫王爷就见外了。”

庄虎臣也作势要起来参见,庆王急忙按祝蝴道:“纷卿,你是有伤在身的人,可使不得啊!”

庄虎臣也不和他客气,躺了下去,嘴里说着官场的套话:“下官犬马之疾,怎么敢劳动王爷的大驾。”

庆王一脸怒容道:“这些东洋倭奴着实可恨。当年伤了李中堂。现在又刺杀你,越发地爬到咱爷们头上来了。”

庄虎臣笑了笑道:“这些小日本就是这么不成气候,反正我也伤的不重,死不了。”

庆王点了点头,一副欣慰的表情:“所幸纷卿你福大命大,阿弥陀佛,穿胸一枪啊!当时我听说了,吓都要吓死了,还好。皇天佑我大清啊,不让我朝廷失一栋梁。”

庄虎臣对他略显做作的表情也不以为意,下人给庆王送来了咖啡,他品了一口道:“不错,又香又醇。好东西。”

庄虎臣慢慢道:“这个是李中堂的送给我的。王爷喜欢就拿去,还有两罐子。我只喜欢茶,对咖啡一般。”

庆王泡总理衙门多年,洋务上的东西还是个懵懂,只养成了喝咖啡的习惯,见庄虎臣要送,呵呵一笑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打你老哥的秋风,真是过意不去。”

庄虎臣伸出了两个手指,下人急忙把烟卷递了过来,容龄瞪了他们一眼,把烟卷给夺了去,对庄虎臣道:“受伤的人抽烟对身子最不好了。”

庄虎臣无奈地一笑,也不说话。

庆王见他俩郎情妾意,嘴唇蠕动了几下,把到了嘴边地话又生生和着唾沫咽了下去。

庄虎臣见他似乎又话要说,就问道:“王爷有什么事情吧?”

庆王白脸一会青一会红,咬了咬嘴唇,下了决心,哈哈大笑着拱手道:“本王给庄老弟贺喜了!”

庄虎臣一楞,问道:“现在还能又什么喜事?议和的事情还没个眉目呢。”

庆王故作不悦道:“纷卿啊,圣人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都二十了吧?该成个家了。”

庄虎臣不明白他说这个什么意思,愣愣的看着他。

庆王笑着说道:“本王给你保个大媒如何?”

庄虎臣苦笑道:“王爷的好意,下官心领了,只是现在谈这个不是时候啊容龄脸色煞白,低下头面沉若水。

辜鸿铭从外面笑哈哈的走了进来,直接问道:“王爷不知道介绍的哪家的千金?”

庆王见是他,也笑了:“汤生啊,你也打算讨杯喜酒?”

辜鸿铭点了点头道:“正是!”然后打了个千道:“学生给王爷见礼。”

庆王笑着扶起他道:“汤生,你就不用这么客气了。”

辜鸿铭好奇心作祟,又问道:“王爷介绍的谁家的千金?”

庆王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还是鼓足勇气道:“呵呵,就是裕庚贝勒家地格格。”

庄虎臣和辜鸿铭同时都楞了,俩人一起看了看容龄,容龄听见庆王的话,脸上红云漫天,低头不语。

庄虎臣疑惑道:“王爷莫拿我取笑,大清的规矩,旗民不通婚啊。”

庆王笑道:“老佛爷马上就要下旨意废了这条规矩,要不然老头子我给个天做胆,也不敢保这个媒啊!”

辜鸿铭一脸的坏笑,绿眼睛都发了蓝光,看看容龄,笑道:“果然是才子佳人,天作之合啊!王爷有眼力。”

庆王看着辜鸿铭笑眯眯道:“汤生也觉得本王看的不差?本王觉得纷卿和德龄公主那真是天生地一对,地就地一双啊。”

庄虎臣楞了一下,眼睛瞪的溜圆道:“王爷说地是谁?德龄?我没听错吧?”

庆王笑道:“难道本王说的不清楚?裕庚贝勒家的二格格,咱大清的二长公主德龄啊!”

辜鸿铭也蒙了,问道:“王爷说错了吧?是大长公主容龄吧?”

庆王摇头道:“是二长公主德龄,这个是老佛爷的意思。”

辜鸿铭摇头道:“老佛爷怎么也乱点鸳鸯谱啊!”

庆王连一拉,瞪了辜鸿铭一眼道:“汤生慎言,老佛爷是最圣明不过的了,她老人家看的事情从来是没错的。”

容龄脸惨白的没有一点血色,强忍着道:“王爷,你们谈,我告退了。”说罢,捂着脸冲出了门外。

庄虎臣楞了半天,方道:“老佛爷下了懿旨吗?”

庆王摇头道:“那倒没有,荣中堂给我来了个电报,说了这个意思。”

庄虎臣脑子现在转的比车轴还快,急忙道:“王爷,这个事情肯定不对,老佛爷断然不会下这样的旨意,我是有老婆的啊!老佛爷最清楚这个事情,怎么可能让我停妻再娶?我妻楚颦儿现在就在祁县,我怎么能娶别人呢?何况要娶的又是大清的公主,荣中堂怕是开玩笑吧?”

庆王又摇头道:“纷卿,荣中堂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拿这个开玩笑,假传太后的意思,他难道嫌命长?你那个妻子,本王也是听说过的,还没有过门嘛,算不得数的,太后的意思不能忤逆啊。”

庄虎臣眼珠转了转道:“王爷,我家的糟糠是比不得公主尊贵,太后的美意臣也是感激涕零,但山妻是先父母所定,违逆父母之命就是不孝,下官担不起这个不孝的罪名啊!”

庆王明知道他说的有理,但是慈禧的命令哪里敢违抗,只得劝道:“天地君亲师,君在亲前,忠孝之道,忠在孝先,抗旨就是不忠啊!这里的厉害还用本王给你讲吗?”

庄虎臣用手撑着床沿坐了起来道:“下官不敢苟同王爷的话,自古道忠臣出于孝子之门,我朝以孝道治天下,一个不孝的人如何能对朝廷有忠心?”

辜鸿铭鼓掌叫好道:“纷卿大人说的不差,列国时候,齐王见晏子妻丑,要嫁公主给晏子,晏子道糟糠之妻不下堂,千古美谈,纷卿兄有古之名臣气度!”

庆王苦着脸道:“汤生,你就不要再添油加醋了,还嫌不乱啊?”

庄虎臣朝辜鸿铭点了下头,表示了谢意道:“老佛爷的恩典,臣心领了,眼下议和事大,别的还是先放放吧,下官虽然不敢比肩先贤,但是见贤思齐,人之本性,下官断然不敢做个不孝的逆子,老佛爷圣明烛照,也必然不会让下官孝道有亏,让天下人笑臣贪慕富贵,这陈世美下官是决计不做的!”

辜鸿铭打趣道:“原来纷卿兄是怕了开封府的虎头铡?”

庆王见他俩一唱一和,也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只得叹了口气,抱抱拳算是告辞了。

辜鸿铭见庆王走了,躬身一礼道:“纷卿兄做的好!兄弟佩服!”

庄虎臣暗暗叫苦,这慈禧老太婆吃错了什么药,乱点鸳鸯谱啊!

第一百七十章 婊子也有祖宗

庆王带来了慈禧的旨意,虽然不是明发的,但是谁不知道违逆她的意思,肯定没好果子吃。本来在娘子关的时候,杨士琦开玩笑归开玩笑,但是也隐讳的提醒过他,和旗人结亲绝对是没好处的,当时总觉得开旗民通婚的例子几乎是不可能的,再加上庄虎臣对容龄也确实有感情,就没太放在心上,但是今天居然真的摆在面前了,而且竟然让自己娶德龄,这个玩笑老佛爷开的也太大了些。

容龄今天哭着跑了,想去追,但是真的不知道追上去说什么。杨士琦和自己谈过,一旦今后天下有变,那么额驸身份将是最大的障碍,天下人谁会相信一个满清的驸马会真的要推翻满清,恢复汉家江山?中国人最重家庭观念,女婿造丈母娘的反,说出去嘴上也不响。容龄和德龄姐妹现在都算是慈禧的养女了,如果娶了任何一个,都算是慈禧那老太婆的女婿,光绪就成了大舅哥了。

骨鸿铭劝了他两次,让他去找容龄没,他都摇头拒绝了,气得这个半拉洋鬼子暗骂他是个无情无义的东西。庄虎臣不是真的无情无义,他很清楚容龄对自己的感情,也曾经无数次想和她共度一生,别说她很漂亮,而且气质清丽脱俗,就算是个无盐、谟母,凭她对自己的情谊也不能辜负了她。可是旨意居然让自己娶她妹妹德龄,也是够荒唐的了。如果是容龄的话,按照庄虎臣的性子,什么今后的物议,以后的事情以后再犯愁,现在就把她娶回家算了,可偏偏老太后让自己娶德龄。那就只好敬谢不敏了。

对容龄地浓情厚意,庄虎臣只能辜负她了,但是让自己娶了她亲妹妹在她伤口上再狠狠扎上一刀的事情。庄虎臣宁可舍了性命不要,也不能干,何况娶了格格以后的后果,自己也是很清楚地。但是明白的事情不代表可以忘记。她为了自己飞马两天两夜从西安跑到娘子关,当时的她是那样的憔悴和疲惫,她为了自己去被联军占领乱哄哄地北京城,让西洋报纸把自己包装成文明的绅士,她为了自己给那些一身血污,臭烘烘的洋人伤兵清理伤口,换药包扎。这一切的一切,真的能忘记吗?如果是那样。自己不就成了铁石心肠吗?

王天纵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对庄虎臣道:“大人,大格格要走了。”

庄虎臣心丧若死道:“走吧,她在这里还有什么可干的呢?还是回西安吧。”

王天纵脑袋摇的拨浪鼓一般到:“大格格不是要回西安,她是准备出洋。”

庄虎臣先是一惊。随即恢复了平静道:“该走地总会走。强留也留不住,算了。”庄虎臣不是不难过,现在他的心有种被撕裂的痛楚,但是在下属的面前,这些是不能表露出来的,上司如果不能宠辱不惊,那么下面地人就会惊慌失措。当了这些日子地官。该懂的东西庄虎臣已经懂的差不多了。

王天纵还不死心,又问道:“大人真的不去看看大格格?”

庄虎臣虎起眼睛道:“你絮叨不絮叨?管好你自己的事儿就行了!我让你查刺客的事情查清楚了吗?”

王天纵点了点头道:“这几个人的身份都查清楚了。他们原来都是乾字地团地,黄莲圣母的亲信。”

庄虎臣心里一凉,一股冷气顺着脊梁骨就冲了顶门:“是她?”

榆林堡里那个半人半神,又带着三分妖异诡秘地女人,给庄虎臣的震动太大了,虽然她的功夫可能还比不上王天纵,但是当时的记忆让庄虎臣现在想起来还冒汗,她那句“我会回来找你的”让自己好几次在梦里惊醒。那天,庄虎臣可是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啊!要不是楚颦儿放了一枪,自己早就是她手里的游魂了。庄虎臣现在觉得自己既辜负了容龄又对不起楚颦儿,这些日子把她一个人扔在山西,忘的死死的,拿她当挡箭牌的时候才想了起来,自己还有个媳妇,而且是两次都没把堂拜完的媳妇。

罢了,罢了,自己看来是天煞孤星下凡,天生没有女人缘,别说当种马的潜质了,就连象普通人一样娶个媳妇都难如登天,庄虎臣在床上实在躺不住了,伤的也没表面上那么重,他爬起来,穿上衣服走出了门,王天纵紧紧跟在他身边问道:“大人要去哪里?”

庄虎臣淡淡的说道:“出去透透气。”

王天纵也不说话,寸步不离。

庄虎臣脑袋里一片空白,信马由缰的走,也不知道在路上盘衡了多久,居然发现自己到了赛金花的青楼门口了,那面“状元夫人”的旗帜在冬天的风里噗噜噜的飘扬。

庄虎臣不由得看看那匹马,估计也是公的,老马识途居然给自己带到了这里,看来这畜生也不是个省油的!怪不得后世里把那些没脸没皮的男人叫牲口呢,原来是有缘由的。

庄虎臣一个人来这里,让赛金花觉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有几个猫儿是不吃腥的呢,有几个男人又能不被她独特的风情迷倒?对庄虎臣她并不讨厌,实际上,妓女和嫖客是两个非常特殊的群体,互相需要,又互相看不起。俗话说的好:姐儿爱俏,鸨儿爱钞。实际上,姐儿爱的是有钞的俏,如果你没有腰缠万贯,就算你有潘安的貌,子建的才也比不上一个脑满肠肥的阔佬吸引力大。当然你的才学如果是柳三变那样的就另当别论,他的曲子是可以给这些姐姐妹妹们带来更多的恩客冤大头,所以才会有死了以后被姐妹们出钱埋葬的死后风流。

赛金花对庄虎臣真的不讨厌,但是也止限于不讨厌,对于赛金花这样阅人无数的风尘花魁来说,什么英俊、潇洒,什么舌灿莲花都没用,见过的男人多了,脱了衣服都是一个鸟样,即使再恶心的,也只当是被鬼压了,何况想沾她的身子,那可不是万二八千的银子就能做到的。喜欢流连***场的男人是最贱的,越是不让碰越是舍得花银子,真的让他得手了,就又觉得没趣味了。

但是庄虎臣似乎是把青楼当了酒楼,对她安排的鹦鹦燕燕看都不看,也没有说让她们走,只是一杯接一杯的灌自己,不多一会,他就手脚迟钝了,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含糊。别人敬酒,他杯杯不拒,别人还没敬,他就自己喝,喝到最后,连那些久历***的红倌人都有些含糊了。赛金花看着他空蒙蒙没有半点神采的眼睛,也多少有些心疼,这哪里是来找乐子的?分明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毕竟这个年轻的钦差似乎听说还没满二十岁呢!

赛金花笑着对他道:“来,庄大人,我敬你一杯。”

庄虎臣迷迷糊糊的接过来,一饮而尽。

赛金花又亲手斟了一杯道:“来,庄大人,我再敬你一杯,你是我大清的英雄,娘子关大破洋兵,让洋人不敢小瞧咱们中国。”

庄虎臣嘴里含混不清的叫道:“英雄?我算个狗屁的英雄!这大清国但凡是有一个英雄,也不会让洋人欺负成这个样子!让你一个女人去陪洋鬼子,我他妈就是个混帐!”说罢,正反抽起自己的嘴巴。

赛金花急忙拉着他的手道:“大人说这些做什么?我是心甘情愿的,我虽然是个婊子,可是婊子也是吃着中国的饭长大的,婊子也不能忘了自己是有祖宗的!”

庄虎臣仰着头对着天花板嚷道:“这中国的男人都死绝了吗?从汉朝到现在,几千年了,还要靠这一套求个平安!没有女人陪洋人睡觉,中国就要亡了吗?”

赛金花鼻子一酸,眼眶也红了,她拍着庄虎臣的后背道:“庄大人,你是个英雄,真汉子!你护了山西上千万的百姓。”

庄虎臣抓起酒壶往嘴里灌了几口,喝的太猛,咳嗽了起来,半天低声道:“我算个什么英雄,我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她要去外国了,可是我连留她都不能留,我算个什么男人?”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沉,渐渐带了哭腔。

赛金花心里一软,这个让数万联军都对他没有丝毫办法的庄虎臣,居然还是个多情的种子!庄虎臣渐渐眼皮发沉,嘴里的话也越来越含糊,象个呓语了,最后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赛金花摆摆手,示意几个小人把已经人事不醒的庄虎臣抬到房间里.

她看看这个脸上还挂着些许泪痕的男人,苦涩的摇了摇头.

第一百七十一章 初试云

这一夜,庄虎臣似乎是在现实与梦境交织中度过,眼前容龄、楚颦儿的笑脸在面前晃动,但是随即又变了楚颦儿惊惶如小鹿的表情,容龄失神而苍白的面容,最后黄莲圣母飘然出尘不沾人间烟火气又略带着些做作的表情。

梦里,庄虎臣粗暴的把不知道是容龄还是楚颦儿按在身下,在她痛楚的呻吟声中将感情升华成了男女的爱情,不晓得疯狂了几次,只觉得是世界末日的狂欢。女孩用青涩的身体迎合着他,修长的脖颈伸展到极限,秀发随着身体的摆动飞舞,如同中了枪的天鹅最后一曲哀伤的舞蹈。

春梦了无痕,当庄虎臣从宿醉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赤裸的,而且旁边躺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女孩的脸上还又些泪痕,她是背对着庄虎臣的,只能看见侧脸,具体的眉眼看不清楚,她的头枕在庄虎臣的手臂上。庄虎臣吓了一跳,努力回忆昨天晚上的事情,手微微一动,居然入手处是一团温热而弹性十足的软肉,不大,但是正好堪堪盈握,这个女孩也是没穿衣服的。

女孩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头扭了一下,长发有一丝钻进了庄虎臣的鼻孔,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啊欠!”一声响亮把女孩惊醒了,她急忙坐了起来,秀丽的鹅蛋脸,淡淡的若又似无的柳叶细眉,睫毛又长又翘,眨眼的时候闭起来有点象羽毛扇。皮肤是凝脂般的质感,一缕长发从肩头垂下,将胸口遮了一半,小鸽子般的椒乳虽然不大,但是象刚破土的竹笋般挺立。

女孩见庄虎臣傻傻都看着自己。娇羞的拉过被子把身子包了起来,只露出如削地香肩。他这么一拽,庄虎臣身上就没被子盖了。纱布包裹的严实的胸膛露了出来,更要命地胯下的小兄弟也感受到了空气的冰凉,庄虎臣急忙又往被子里钻了钻,算是才遮了丑。

庄虎臣回过神来。问到:“你是谁啊?怎么在这里?”

女孩低着头,轻声道:“奴婢小青,是赛二爷让奴婢来伺候大人的。”

庄虎臣苦笑着无语,这个赛金花也过于善解人意了,找了个妓女把自己地衣服都给解了,果然是个善解人衣的!不过这个小丫头看着倒也没有什么风尘气,活脱脱一个邻家小妹妹。赛金花不愧是***场的教母啊,对嫖客的心理都摸透了。明明出去玩的,还希望遇见的妓女都象良家,越是这样的就越值钱。

女孩垂着头道:“大人稍候,奴婢伺候大人穿衣服。”

庄虎臣急忙道:“不用了,我自己就行。”

女孩也不说话。背对着他。悉悉索索的自己把衣服穿上,下床穿鞋地时候,眉头紧蹙,走路更是夹着腿,一副初承雨露的摸样。庄虎臣心里暗笑,有必要装这一套吗?庄虎臣穿好了衣服,掀开被子赫然发现一块洁白的丝帕。上面落红片片。如雨打桃花。庄虎臣楞了,仔细想了半天。似乎昨天晚上是遇见过极大的阻碍,然后好像还听见女孩的哭泣,但是那时候,自己已经醉地不轻,什么都不顾及了。

过不多时,女孩断着个铜盘进了屋子,见庄虎臣已经穿好了衣服,急忙把手巾放到热水里,然后试试温度正合适,轻轻拧了几下,就拿着手巾给庄虎臣洗脸。她还不时偷眼看着这个年轻英俊地钦差大人。

庄虎臣是最不习惯让人伺候的,总觉得自己又不是七老八十,也不是残疾,这些小事还是自己动手的好,即使是当了钦差,最多也就是亲兵把洗脸水打过来,这些事情都还是自己做的,但是今天也不好说什么,就由着她帮自己把脸洗了。

女孩给他洗完了脸,又把鲨鱼骨磨的牙粉洒在牙刷上,庄虎臣忙从荷包里掏出张一百两的银票,女孩端着西洋搪瓷缸子和牙刷过来,要帮庄虎臣刷牙,他急忙抢了过来道:“这个我自己来吧。”然后刷了牙,把银票递给小青:“这个你拿着,赏你了。”然后摆手做了个让她走的手势。

小青脸色一下子就变白了,扑通就跪到地上,哭泣道:“大人要撵我走吗?”

庄虎臣愣愣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哈哈”一阵银铃般地笑声,赛金花一身骑马男装推门进了屋子,见女孩跪在地上,收了笑声,问道:“怎么,小青没伺候好大人?”

庄虎臣苦笑道:“赛二爷,你弄的这是哪一出啊?”

赛金花笑道:“这妮子头一次伺候人,好些个事情都不懂,大人包涵着些,不过小青摸样好,吹拉弹唱样样都拿地起来,多少有钱的主想给她梳拢,我都没舍得,今天便宜我是舍了血本,来巴结你庄大人。”然后诡秘的一笑道:“她可是个货真价实的清倌人。”

庄虎臣无奈的摇头道:“赛二爷,你这弄的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赛金花坐到床边,用小手轻轻抚摸着庄虎臣的大腿道:“怎么,大人不喜欢这样的?也是,还生着呢,不懂得伺候,要不,姐姐亲自陪陪你,”声音甜腻的如果油里调蜜,一边说一边手还在庄虎臣大腿上不轻不重的捏着,弄得庄虎臣身上好像被电打了,猛一哆嗦。

庄虎臣对这个妖精是三分敬,七分怕,敬她心里有国家,私下给自己通消息,怕的是这个天天穿着男装的女人,实在是太会勾引男人了,声音、身段、眼神无一不魅惑,弄的人心痒又不晓得她到底说的是真还是假。

赛金花对还跪在地上的小青道:“你也起来吧,给大人送点醒酒的酸汤,喝了太多酒,不能吃油腻的东西,让厨房弄的素着些,精细点就行了。”

小青一步一扭的出去了。赛金花看着她地步态,狡黠的一笑,伏在庄虎臣耳边道:“大人好厉害!怪不得能杀退数万洋兵呢。小青还是个雏,哪经受的起大人大张挞伐。”她离庄虎臣实在太近了,嘴里哈出地热气让庄虎臣觉得耳朵痒痒的,

她还边说。边用手在庄虎臣身上摩挲,被紧身西洋马甲勒的玲珑有致的胸口就贴在了庄虎臣地背上,一股成熟女人的热量让庄虎臣有点心动神摇。

两个人的姿势实在是太暧昧了,庄虎臣急忙转过脸,面对着她,转移话题道:“赛二爷,这个小青姑娘是怎么回事儿?”

赛金花笑道:“大人昨天晚上可还满意?”

庄虎臣尴尬的咳嗽了两声,

赛金花眉头轻蹙道:“大人是有伤的。不能太过于用力,小心身子骨,来日方长啊!”说着,在庄虎臣的命根子上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

庄虎臣郁闷的什么似地,怎么感觉自己被赛金花当舞男了。她还说什么小心身体。这一出不就是她安排的嘛!庄虎臣好胜心一起,堂堂一个钦差大臣这个女人给玩了,说出去可真没脸上街了。他抓着赛金花的手,猛一使劲,赛金花惊叫着被他拉进了怀里,她坐在庄虎臣的腿上,媚眼如丝。似乎很享受男人的暴力。居然还把庄虎臣地手放到自己胸口,问道:“怎么样。比青儿地如何?”

赛金花虽然已经二十八岁了,但是保养的如同二十上下的女人,而且没有生育过,身体的弹性比起青春少女也不煌多让,更别说还有年轻女孩无法比拟的风情。庄虎臣被她耍弄的有点火了,也老大不客气的把手从她领口硬塞了进去,把马甲地扣子还给崩飞了一个,入手处感觉真个不同,皮肤滑腻地不留手,而且胸部真是大的有点霸道了,和她娇小地身躯似乎都有些不成比例,而上面的一点红樱桃却又是很小巧。庄虎臣带着些恶意的使劲捏了一把,赛金花居然眯起了眼睛,发出了一声低沉、沙哑如同发情母兽的呻吟声,似乎非常的享受!

庄虎臣对这个摆明了“你敢插,我就敢爽”的女人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悻悻的把手抽了出来,赛金花得意的哈哈一笑,站了起来,又伏在庄虎臣耳边道:“来日方长,大人哪天有心情了,改天陪你好好的开心一下,包你忘不掉。”男人最喜欢的女人是明明想要,嘴上却说不要的,男人最怕的是当你以为自己是狼准备下手的时候,却发现那只兔子变成了老虎,嘴里流着涎水,居然比自己还色!

虎臣就碰见这么一只虎,一只娇艳的胭脂虎!

庄虎臣也和她斗上了气,斜着眼看着她道:“别改天啊,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了!”

赛金花粉面含春的笑道:“今天?姐姐也好想知道一下这大英雄和别的男人有什么不一样!可惜啊!”叹了口气道:“姐姐今天不方便。”表情竟然是无比的遗憾和落寞,

庄虎臣被她的样子气的七窍生烟,这个女人绝对是祸水,怪不得状元公洪钧活不长呢!

赛金花看着庄虎臣的表情,笑的花枝乱颤,然后慢慢道:“我是个不干净的人,不能陪大人,大人身边都是男人,哪里懂得伺候,这个小青是我调教多年的,伺候人的活不是寻常女人可比,我就把她送给大人,也好照顾大人的起居。”

庄虎臣为难道:“这不合适吧?”

赛金花淡然一笑:“这丫头能伺候大人是她的福气,我这里是什么地方,大人是清楚的,她的处子身子已经给了大人,难道大人还能舍得让她今后真的堕入风尘,陪那些生张熟魏吗?”

庄虎臣无言以对,这个清倌人小青是自己头一个发生肉体联系的女人,而且是个处女的身子给的自己,真的能看着她去陪别的男人?庄虎臣此刻想骂赛金花的八代祖宗,不经自己同意就安排个女人给自己,这也就罢了,居然是趁自己喝醉了的时候,现在自己脑子里的景象只又些支离破碎的残片,这么香艳的镜头居然自己不能成为记忆里的珍藏,太可惜了!

小青从外面进来,几个龟奴、婆子把早饭摆上,十几样点心,四、五种粥,庄虎臣心神不宁的有一口没又口的吃了早饭,赛金花浅笑着出了门,小青不时的给庄虎臣夹着菜,伺候他用餐。

这顿饭吃了好半天,庄虎臣吃饱了才发现,小青还没吃东西,就对她道:“我吃好了,你赶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而且容易吃坏了肚子。”

小青眼睛里闪过一丝喜色,低着头开始喝粥,她的吃相太讲究了,嘴张的很小,让庄虎臣怀疑一颗葡萄她是不是能一口吞下去。

赛金花还是人没进屋,笑声先到:“呵呵,小两口挺恩爱啊!小青,你算是好命啊,遇见个知冷知热的人,还怕你吃坏了肚子,哎呀,我怎么就没人疼呢!”

庄虎臣磨着牙,恶狠狠道:“赛老板是个肚子里撑得船的奇女子,吃秤砣也不会肚子疼!”

赛金花一楞,旋即就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粉拳对他轻轻打了一拳道:“大人也是个不知好歹的,你不谢我这个打媒,还骂我是王八,奴家好生心痛啊!”

她装腔作势的捂着胸口,把小青逗的都笑了。

赛金花作势拧着她的耳朵道:“你这个小蹄子,也是个不中留的,现在还没嫁过去呢!就帮着你男人欺负老娘!”

庄虎臣苦笑着不说话。

赛金花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布包裹,打开递给庄虎臣道:“这个是小青的卖身契,从今天起,她就是你的人了,赎身的银子也不用你掏了,姐姐这个人情做的够不够?”然后伏在庄虎臣耳边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道:“小冤家,不要辜负了姐姐的心啊!这丫头论起伺候男人的本事,那都是我亲手教出来的,她伺候你就如同姐姐一般。”说罢,利用身体挡住小青的视线,小手在庄虎臣的大腿上拧了一把。

小青的脸上满是期待的神情,庄虎臣突然醒悟了,伺候男人的功夫?莫非赛金花指的是房中秘技?

庄虎臣被赛金花麻的骨头都发酥,暗道这个妖精啊!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两个福祥

庄虎臣一个人去赛金花那里喝闷酒,回来的时候就成了拖家带口了,这多出一个小青算怎么档子事儿?不过小青这丫头初承雨露,走起路来夹着腿,眉头轻蹙,杨柳细腰随风摆,倒还有几分风情,小青这个名字也没起错,有点青蛇的味道。

庄虎臣回到贤良寺打发人给赛金花送了三千两银子,算是赎身的银子。赛金花本来是不要的,见他非要给,就也没拒绝,原先的头面首饰、衣服什么的自不必说,都让小青带走,还另外送了个首饰盒子,里面全套的首饰又送了一匣子,也让送银子的亲兵给带回去。庄虎臣一看里面的东西,大颗的东珠,祖母绿的簪子,紫金的钗环,估摸着五千两是下不来的,本来不想欠赛金花这个人情,现在人情欠的更大了。

庄虎臣不由得不佩服赛金花的手段,人情要做就做全套,她能在北京城执***之牛耳,也不是偶然的,光靠个状元夫人的虚名那是远远不够的。她已经是小三十的人了,对自己的优势非常的清楚,要是论身材、相貌,她还算不得上上之选,别的红倌人都是怎么柔媚怎么打扮,偏偏她一身男装,就吸引了眼球。

辜鸿铭对小青倒是比庄虎臣更用心些,时不时就跑到庄虎臣的房间来吹牛聊天,眼睛就没离过小青,庄虎臣看在眼里,也懒得理他,要是别的官员,早就心领神会的把小青送给辜鸿铭了。在清季,妾不过是玩物,送朋友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何况小青现在就是使女的身份,连个小妾的名分都没有。但是庄虎臣实在是做不出把自己碰过地女人送人的事情,就只当没看见辜鸿铭的蓝眼睛里地红光。

各国公使还是时不时的来探望李鸿章和庄虎臣,从他们的只言片语里。庄虎臣判断出,大概用不多久,公使团就要达成协议了,而且估计条件不会过于苛刻。英国公使的语气里对日本已经明显地表示了不屑与冷淡,只要英国不坚持要过高的赔偿,那么单单一个日本是掀不起多大的浪。

容龄去了法国,庄虎臣没有去送她,怕见到她不知道说什么好,心情坏到极点,什么都不想做,就在屋子里呆着。反正议和的事情都是洋人自己议,议出结果通知大清朝廷。

王天纵从外面进来,对庄虎臣轻声道:“大人,马福祥来了。”

庄虎臣一楞:“谁?马回回?他不是回了西安了吗?”

王天纵点了点头:“大人,马福祥说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找您。”

庄虎臣对王天纵道:“你把他带进来。”

过不多时。马福祥一脸的风尘就进到屋子里。见面噗通就跪在地上,带着哭腔道:“大人,您要救救董军门啊!”

庄虎臣一楞:“你说谁?董军门?董福祥董军门吗?他怎么了?”

马福祥边哭边说,好半天庄虎臣才听明白是出了什么事。原来,议和的大致条件,洋人和朝廷已经有了共识,惩办祸首是肯定的。大清朝廷除了皇上、皇太后不能动。其他地人都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董福祥的甘军是攻打使馆和教堂的主力,洋人早就恨死了他。慈禧怕董福祥一旦回到兰州,天高皇帝远,不好对付,就提前把董福祥给软禁在西安了,估计砍头是跑不掉了。

庄虎臣也觉得董福祥是够倒霉的,那么多的督抚、大将都不遵旨,就他千里迢迢带着马队跑到北京城来,结果连大炮都没带,而且甘军地装备比起其他地部队本来就差,就那么几门老式土炮,打的都是实心弹,进攻使馆受挫,向荣禄借西洋开花大炮,荣禄直接告诉他:“就是太后下了懿旨,大炮也是不能借的。”

气的董福祥告到老佛爷那里,前两天的慈禧太后还向群臣叫嚷:“如团民不可恃,我恃董福祥!”那是何等的信任啊!没想到,,这一状告下去,反而被慈禧当面大骂他盗贼出身,现在还是贼性不改!弄的董福祥也明白,这个仗打赢了也没什么好处,对教堂和使馆地进攻也就放缓了,这才让洋人靠几百士兵就守住了教堂和使馆。

等到联军进攻北京城,甘军守卫正阳门,杀退了日军地几次进攻,才让老佛爷和光绪能有逃命的机会,现在开始议和了,老佛爷卸磨杀驴,要宰董福祥了。

马福祥说了半天,怎么劝都不起来,抱着庄虎臣地大腿哭的象个娃娃,眼泪流了庄虎臣一裤

马福祥抽泣道:“董军门冤枉啊,大人一定要救军门啊!”

庄虎臣拉着他衣服道:“云泉啊!你先起来,这个要容我想想办法啊。”

马福祥眼睛一亮,他是跟随庄虎臣在娘子关打过仗的,对这个年轻钦差那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觉得世上的事情就没有能难倒他的。他满怀期冀的问道:“大人有主意了?”

庄虎臣心里暗暗叫苦,自己有什么主意?董福祥在北京把洋人得罪苦了,而且他的甘军军纪也实在太差,连朝廷的大佬家里都照样敢抢,现在朝廷里盼他死的人太多了,可是甘军的情况自己是清楚的,除了董福祥别人就真的还镇不住,而且东蒙古六盟和新疆都有人在俄国的蛊惑下蠢蠢欲动的人,如果董福祥真要被杀,那么很可能甘军就反了,起码也会军心大乱,那么俄国就会趁机鼓动叛乱,这样的话,左宗棠抬着棺材进新疆灭阿古柏就算白忙活了。

从私心来说,庄虎臣真的不愿意管董福祥的事情,甘军在北京的时候,打洋人下的力气还没有和义和团斗,抢劫居民下的功夫大,这个董福祥对部下也过于放纵了,而且自己谋的就是他董某人的甘军提督位置,他要是不倒,自己怎么接手啊?但是听马福祥的话里,甘军已经有骚乱的意图,如果成了真的,那么新疆、蒙古都有分裂的可能,而且最可怕的是一旦失去这个战略的缓冲,那么俄国军队可以随时威胁中国内地。

庄虎臣扶起马福祥道:“云泉啊,你先起来,这个事情容我想想办法,不过我不能保证一定能救的了董军门啊!”

马福祥擦了把眼泪,爬起来道:“标下谢大人的恩,标下是最晓得大人的本事的,几万洋兵都被大人打趴下了,还能救不得董军门?”

庄虎臣叹了口气道:“朝廷的事情比打仗麻烦许多啊!”

马福祥对庄虎臣道:“我来之前,董军门的夫人和咱们甘军营里众将也都商议过,知道朝廷也难办,董老夫人说了,只要能救下军门的性命就行,这个官舍了也罢。”

庄虎臣心里一动,如果能救了董福祥的性命,就可以凭这个收甘肃、新疆的军民之心,还是满合算的,而且董福祥这次一旦倒台,想东山再起怕是不太可能了,毕竟他年纪也大了。而且董福祥在西北名声太大,如果他真的被杀,那么甘军很可能就哗变,那么自己想做甘军提督怕是就是痴人说梦了,到时候,西北必定四处烽烟。

救董,这个目的一定要达到,但是还不能引起朝廷对自己的疑忌,而且自己还必须拿下甘军提督的位置,这个好难办啊!洋人和朝廷现在都要杀董福祥,凭自己能保祝蝴吗?哎,要是杨士琦在就好了,他不在身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啊!

小青从外面走了进来,端这一碗汤对庄虎臣道:“大人,喝口黑鱼汤啊,长伤口的,您的伤还没好透。”

马福祥一惊道:“大人受伤了?谁那么大胆,敢伤大人?”

庄虎臣随意道:“小日本看不顺眼咱爷们,派人刺杀我,还好老子命大。”

马福祥恨恨道:“***,连大人都敢动,这些小鬼子活腻味了,在娘子关杀的还是太少了!”

庄虎臣问道:“你们回回营的弟兄现在怎么样了?”

马福祥道:“都回了兰州,就我留在西安陪着董军门,现在董军门被软禁,几个兄弟已经把消息传到兰州,那里的弟兄都要杀到西安去救董军门,我怕他们一动手,害了军门的性命,就派人先让他们忍着,我就来北京求大人了。”

庄虎臣点头道:“你做的很好,救董军门的事情就包在我身上了!”

马福祥噗通又跪在地上,抱着庄虎臣的大腿道:“大人如果救了军门的性命,就是我们甘军的恩人,以后大人但凡有差遣,甘军儿郎,不分回汉生死就由着大人了!”

庄虎臣看着他,心里也是一阵感动,西北汉子果然是忠义的,只要对他们有恩,舍着命为你,董福祥啊!你这辈子能有这么多的为你效死的手下,活的也算值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祸从天降

西安的陕西巡抚衙门,庆王的电报让老佛爷慈禧气的七窍生烟,这庄虎臣也太不知道好歹了。虽然自己没下明旨,但是他会不明白是自己的意思?君有赐,臣不敢辞,就算给他杯毒酒,他也得谢恩以后欢天喜地的喝下去,何况这次还是给他送个媳妇,而且是贝勒裕庚家的格格,慈禧亲封的和硕长公主。皇帝的女儿不愁嫁,这嫁的是皇帝的妹妹啊!但是他回绝的理由让慈禧也很难明白的治他罪,就是皇太后和皇帝也不能逼别人停妻再娶,庄虎臣口口声声说是父母之命,老佛爷也不好让他亏了孝道吧?

自古的帝王头上都还压着一座沉重的山,孔子的圣人之道任哪个帝王都不敢随便挑战。就连洪秀全成立拜上帝教,自封上帝的小儿子,他那么张狂的人,拆孔庙,废礼教,最后不还得又尊孔子为圣人,但是已经晚了,得罪全天下的读书人,根本就是龋豪之道。纵然慈禧已经是老佛爷了,但是要强逼庄虎臣休了父母给定的亲事,另娶满洲的格格,怕是皇太后也觉得张不开这个嘴。但是老佛爷很是不痛快,原本以为庄虎臣还不得感激涕零,哭天抹泪的要表忠心,结果被他不凉不热,不轻不重的给回了,弄的慈禧有种热脸贴了冷屁股的感觉,觉得庄虎臣也太不知道轻重了。

荣禄也觉得很扫兴,大清的公主向来是和番蒙古的多,皇帝最疼爱的女儿才有可能嫁给王公大臣的孩子,至于嫁给汉人的只有康熙朝的时候为了收三藩地心,嫁给吴三桂的儿子吴应熊一个例子,其后两百年就再也没有汉人额驸,这差不多算是开天辟地头一宗的恩典。庄虎臣居然不要,这一下扫了老佛爷地面子,也扫了他和庆王的面子。弄的贝勒裕庚也是个没脸。

虽然荣禄对庄虎臣有些不爽,但是毕竟没少收他银子,也不好过于为难他,而且庄虎臣的理由说到哪里也叫地嘴响。反正大清的公主又不是真的像唐朝那样嫁不掉,少了庄虎臣这个臭鸡蛋,照样不耽误做槽子糕,而且庄虎臣现在议和事大,说什么也不能影响这个大局,也只得容了他。

从北京发回来的两份议和大纲,朝廷都接到了,老佛爷当然希望奥匈帝国和德国、意大利提出的那份能通过。如果不行的话,俄国、日本那份也不是不能接受的,毕竟没有割地,只是赔六亿两也实在是有点太多了,但是慈禧最担心的拿自己当祸首办地条款。在两份大纲里都没有。这个让慈禧心情好了许多。只要洋人不杀自己,也不夺自己的权利,那么银子多赔点似乎也能接受。

所以,今天慈禧破例在西安巡抚衙门叫了大起儿,六部九卿,王公大臣,大学士军机大臣都来了。

慈禧把议和大纲让内务府笔帖士誊抄了。每个人发一份。让大家商议。

御史左刚峰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鹰隼一般锐利的眼睛。深深的抬头纹,一副苦大仇深地长相,他是左宗棠地族侄,和他那个远房叔叔一样,典型的湖南骡子脾气,又臭又倔的脾气,他大致看了几眼,就冲了出来,大叫道:“臣以为此议和条款断断不能接受!”

慈禧平日对他也不待见,但是朝会也不好拦住人不让说话,就问道:“你说说,为什么不能接受?”

左刚峰指着议和大纲道:“太后,皇上,臣以为此和议条款为洋人亡我大清之阴谋,我朝如何能拿出那么许多的赔款?别说六万万两,就是两万万两也决计是拿不出来的,如果要赔如此巨额之款项,只有两条途径,一是盘剥百姓,二是借洋债,如今天下百姓穷苦,而我大清又有永不加田赋的祖制,若废祖宗法度,盘剥百姓过甚,则民变就在眼前,舍此一途,只剩下借洋款了,但是这些洋人刁滑,借钱的时候必然有百般地诡计,条约里没有地条款就借着借洋债的机会加进来了,这些年咱们吃这样地亏还少吗?”

荣禄听他说的似乎有些道理,但是总觉得有唱高调的感觉,就问道:“左御史,那依你之见,这个议和条款要改些什么呢?”

左刚峰傲然道:“赔款不能超过一万万两,其他什么通商、开放码头都不能允许,拆除炮台,在大清驻兵更不可允。”

荣禄不屑的笑了一下问道:“敢问左御史,如果洋人不同意,您可有什么退兵之策?”

左刚峰指着胸口道:“我自有胸口一口浩然正气在,洋人船坚炮利,只可得逞一时,邪又如何能胜正?只要咱们朝廷上下一心,自然能让洋人不敢小觑我大清。”

这下连慈禧都听不下去了,这样的论调她听的太多了,李秉衡说过,裕禄说过,结果洋人还是进了北京城,弄的她差点命丧紫禁城,她一摆手道:“你下去吧。”然后看这溥伦道:“你说说,你是怎么个见识,”

溥伦走出朝班,笑着道:“老佛爷,奴才是个闲人,哪里有什么见识。”

慈禧冷着脸道:“让你说,你就说。”

溥伦急忙点头道:“奴才对议和的事情没什么见识,不过奴才要参一个人。”

慈禧一楞,这个溥伦平时是万事能躲就躲的人,今天居然要上弹章,也算稀罕了,就问道:“你要弹劾哪个?”

溥伦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折子道:“奴才弹劾议和钦差副使庄虎臣。”

这下,满朝都惊了,庄虎臣圣眷正隆,而且又有娘子关的大功,此刻又办着议和的大事,再说他目前还只是个道员的职事,权虽大,但是职位低,溥伦是贝勒,又是亲贵宗室,和庄虎臣八杆子打不着,怎么会突然弹劾他?

慈禧也是大出意外,问道:“你参他什么?”

溥伦把折子递给太监道:“奴才参庄虎臣大不敬之罪!”

慈禧接过折子看了几眼,狐疑的看着溥伦道:“你这有什么凭据?御史言官风闻奏事不为罪,你可是宗室,妄参大臣是要治罪的。”

溥伦腰板挺的笔直道:“奴才没有凭据断然是不敢胡说的,这庄虎臣把个婊子送给洋人,无耻之极,居然还纵容洋兵和妓女秽乱銮仪殿,实在是大不敬#浩此无人伦的禽兽之行,奴才羞于和他同殿为臣,想他一个微末小员,侥幸立功,居然就如此的妄为,若是有朝一日官做大了,那还不是个乱臣贼子?”说罢,又掏出一份报纸,双手捧了上去。

慈禧看了以后,气的把报纸撕的粉碎,大叫道:“反了,反了,洋鬼子欺我太甚!”

荣禄心里一咯噔,莫非前些日子传说的联军统帅瓦德西携妓女同宿銮仪殿的传闻竟然是真的?这妓女竟然是庄虎臣送的?不过即使是送个妓女瓦德西也没什么,自己在围攻使馆的时候,还给使馆偷偷送过粮食、蔬菜、水果,连弹药都给洋人送过,比起自己来,庄虎臣送个婊子算什么?但是瓦德西睡的不是窑子啊,那是銮仪殿,太后的龙床啊!这下可把老佛爷惹火了,但是现在李鸿章已经病的快起不来床了,庆王又是个没用的,如果议和现在治了庄虎臣的罪,那就麻烦了。溥伦是个平日不管闲事的人,今天吃错什么了,居然直接就捅庄虎臣这个马蜂窝?难道他已经知道了庄虎臣拒婚的事情,趁着太后的火气来落井下石?但是没听说他和庄虎臣有什么恩怨啊!这溥伦平日斗鸡走狗,花天酒地装昏庸,难保不是他韬晦的计策,现在他在议和的节骨眼上打击庄虎臣,到底是为什么呢?荣禄觉得事情不简单了。

溥伦的话一石激起千层浪,一群御史一听这个,居然这个庄虎臣如此的卑鄙无耻,亵渎太后,那还了得?都纷纷参奏,把个庄虎臣说的和曹操、王莽也差不多了。

慈禧此刻从暴怒中反而清醒了,今天这个溥伦到底是为什么呢?按说庄虎臣手里兵无一个,将无一员,说他要造反什么的,纯属胡扯,庆王曾经说过的一句话,突然又响在她耳边:“这庄虎臣无根无绊,太后亲自简拔于寒微成了,朝廷里能打仗的没几个人了,如果扳倒庄虎臣,对谁最有好处?

慈禧突然笑了,对溥伦道:“你们就凭一份洋人报纸就定一个钦差的罪?怕是也太孟浪了吧?”

荣禄欣慰的看这慈禧,心里暗想,太后果然不是好糊弄的!

溥伦又跪在地上道:“奴才手里还有真凭实据!”

荣禄心里一惊,这溥伦到底还有什么法宝?

第一百七十四章 破财免灾

溥伦还真的有法宝,瓦德西为了给自己歌功颂德,顺便给德军脸上贴金,写了本日记,然后又高价卖给了《西林字报》,里面除了一些政治军事方面的内容,居然还有他的风流韵事,尤其是和赛金花这段更是得意,写的特别仔细些。而这个东西不知道怎么就被溥伦给弄到手了,瓦德西伯爵的亲笔,算得上是铁证如山,这下谁也不敢替庄虎臣说话了。

这个事情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往下里说,送个婊子接好联军统帅,也算是议和的手段,可是要往大里说,就是有辱国体,而且最难办的是,瓦德西和赛金花居然在慈禧的銮仪殿里颠鸾倒凤,这个怕是要让老佛爷抓狂了。

朝堂里气氛压抑的怕人,连空气似乎都凝滞的不流动了,满朝文武都心情忐忑的看着慈禧,等候迎接电闪雷鸣。出乎所有人意料,老佛爷居然平静的如同听见天气如何之类的话,只是云淡风轻的说了三个字“知道了”,就退朝了,这下让朝廷里的官都蒙了,这庄虎臣的圣眷居然好到这个程度?连这么大的事情老佛爷都不追究?以前曾经有个小太监和慈禧下棋,就说了句:“奴才吃老佛爷的马。”就被慈禧拉出去给杖毙了啊!

散了朝,荣禄和小醇王载沣被留了下来,领班军机世铎不喜欢管事情,荣禄现在以军机老二的位置行着领班军机的职权,参与军国大事不算什么,载沣只是个空筒子王爷,也被单独留下奏对,那就有不同一般的意味了,看来今后载沣很有可能接庆王的班。做总理王大臣了。光绪无子,那个将来载沣的儿子做天子的传闻也不好说是空穴来风。将来好好拍拍荣禄、载沣翁婿地马屁应该是大有好处的!朝廷里的官员一霎那就看清了局势。大清朝廷会做事地人不多,要论会做官的从军机大臣到不入流的小吏。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不通路数的。

现在屋子里只有慈禧、荣禄、载沣三个人,慈禧变了脸色,阴测测地道:“载沣。你对今天的事情怎么看?”

载沣平常是最懦弱的,但是今天觉得自己身份已经不同,又不愿意让慈禧觉得自己是个烂忠厚没用的人,壮着胆子道:“奴才以为,溥伦贝勒的话不足信,说庄虎臣通洋人,奴才头一个不相信!”

慈禧微微颔首道:“别说你不信,连我也不信。具体说说吧。”

载沣得了首肯,一扫平日唯唯诺诺的样子,意气风发道:“洋人是吃过庄虎臣的亏的,使个反间计也不算什么,奴才看了报纸。庄虎臣议和地时候态度极其强硬。为了这个,还被日本人暗杀,天佑我大清,不使朝廷失去栋梁之才,现在洋人看硬的不行,就来使阴谋,奴才以为。那个什么庄虎臣送婊子给瓦德西的话。必是洋人的诡计!”

慈禧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又转过脸问荣禄道:“仲华。你说说看。”

荣禄沉思了一下道:“奴才以为,庄虎臣送不送婊子给洋人都算不得不什么,奴才奇怪地是为什么今天溥伦有点反常啊。”

慈禧笑了笑,对载沣道:“好好学着点吧,这朝局不是那么简单地,你这个岳父泰山能教你的东西多了。”

载沣急忙起身道:“奴才今后会好好向荣中堂请教。”

慈禧一摆手示意他坐下,如何又问荣禄道:“你说说,你是怎么个看法。”

荣禄冷笑道:“奴才以为,庄虎臣送个婊子给洋人的事情多半是有的,这个算不得什么,关键是有人想借这个事情做文章,背后打的什么主意,奴才还没想明白,但是奴才敢肯定,必然不简单。”

慈禧点头道:“这个我也明白,咱们朝廷里总有些人想趁机作乱,这个溥伦,平时我瞧着,也算个好的,今天是被人利用了,还是他就存着心也未可知啊。”

荣禄点头称是道:“老佛爷说的极是,不过庄虎臣对洋人过于强硬,怕也是麻烦地很啊!还是李中堂老成些,可惜又病了。慈禧沉思了半晌道:“李鸿章这一病是难办,七爷对洋务上差些,李鸿章又病了,现在议和地事情实际上是庄虎臣说了算,他现在成了全权的议和钦差了,可他毕竟年轻气盛,又是个带兵打仗出身地,对洋人难有个好脾气,这议和的事情没个好性子怕是办不成的。”

荣禄道:“老佛爷圣明啊!这个庄虎臣的忠心自不必说,但是刚极易折,太过于恃强了也不是好事情。”

慈禧又点了点头,神情里带着些许的担忧。

载沣起身道:“奴才以为庄虎臣在议和里强硬些也不是什么坏事,能争得一分是一分。”

慈禧不屑道:“幼稚!”眼光冷冷的扫视了他一下,载沣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叉着手不知道如此是好,腿也开始抖了。

慈禧示意他坐下,又问荣禄道:“仲华,你看对庄虎臣该怎么办?”

荣禄斩钉截铁道:“奴才还是那三句话要用,要大用,要羁縻以后方可大用”

慈禧一想起这个事情就火大,对荣禄冷冷一笑道:“你这个大媒可没做成啊,人家不领你的情。”

荣禄有些尴尬,讪笑道:“既然不能羁縻,那就磋磨以后再大用。”

慈禧踱了几步,心里有了主张:“不错,是要磋磨一下,这个混小子野性太重,不套个笼头,怕是他会惹下乱子。”

荣禄笑道:“他就是孙猴子也飞不出老佛爷的五指山。”

慈禧笑着指着他道:“当年你这个孙猴子不也是在西安吹了十多年的冷风才能堪了大用,看来玉不琢不成器的古语是没有半点错的。”

荣禄哈哈大笑。

慈禧问道:“仲华,那你说这此怎么发落这个庄虎臣。”

荣禄正色道:“庄虎臣本事大,而且又有忠心,是个可用的大才,但是他毕竟是个汉人,就算他将来没有贰心,但是也难保有些唯恐天下不乱的,撺掇他使坏,这此庄虎臣被人参,正好让朝廷申斥一下,老佛爷处分的时候再轻轻揭过,既可让庄虎臣感恩戴德,今后只能依靠朝廷了,那些想作乱的人也不会打他的主意。”

慈禧当时就明白了,庄虎臣通洋人的事情一旦说出去,他这个汉奸的名声是跑不掉了,一个汉奸将来想作乱,那是无论如何也号令不起天下汉人的,荣禄一石二鸟的计策好啊,这个和嫁个公主的作用如出一辙。

载沣听的心里发凉,这个老丈人手段高啊!这下庄虎臣一辈子算是要彻底绑在朝廷这条船上了。

荣禄从怀里掏出一份电报道:“这个是庄虎臣的密电,他在电文里提出要用通商之权来收买洋人。”

太监从荣禄手里接了过来,慈禧戴上老花眼镜看了看,狐疑道:“这只赔偿洋商和教堂的损失,不付洋人军费,洋人怕是不会同意吧?”

荣禄摇头道:“庄虎臣还给军机处发了电报,称已经和美国、德国、英国都谈妥了,如果按照这个办,最多赔款不会超过八千万两银子。”

慈禧大出意外,原本以为赔款再少也不会低于甲午年的两万万两,赔个五、六亿也正常,真是要割点地,似乎也不是不可以接受。西洋十一国只要不杀自己,不夺了自己的大权,多赔些银子结好列强本来就早有心理准备。慈禧想了半天摇头道:“这个怕是不妥,银子是赔的少些,可是如果全国都通了商,那洋人还不住的满大清都是?那大清怕是无宁日了。”

荣禄咬咬嘴唇,争执道:“奴才看庄虎臣这个还是可行的,洋人不过是图的利,多半几个工厂,多修些铁路,奴才觉得也不能说就是坏事,李中堂出访美利坚的时候,也曾加邀请洋人来咱们大清办厂做买卖的,而且庄虎臣提出了朝廷出土地、人工,洋人出钱出机器合股办厂,这样要是赚了,咱们分银子,要是赔了,也是洋人的钱,奴才以为可行。”

慈禧想了半天道:“这个法子好是好,就怕洋人狡诈,又吃了洋人的亏,哪里有这样的好事?赚了是大家的,赔了是洋人的?我看庄虎臣也是异想天开。不过朝廷的新政大纲已经发给各省的督抚议过了,办洋务的事情我看势在必行,要不,等议和完了,让庄虎臣在一个省试试,要是真的可行,再推行天下。”

荣禄为难道:“庄虎臣只是个道员的职衔,虽然前些日子太后也准了议和后让他署甘军提督的缺,可是搞洋务办工厂这些事情,只能是督抚才有的权力,他纵然是做了提督也算一品了,但是还是武职,怕是不能越俎代庖吧?”

慈禧笑了笑道:“既然要行新政了,自然要弄些个新人,我看让他做个甘肃巡抚也不是不行的。”

荣禄躬身施礼:“老佛爷圣明,那庄虎臣提出的议和大纲,如何回复他?”

慈禧想了想道:“还是破财免灾赔些个银子吧,现在要是依了他的,如果真的弄的洋人满大清到处都是,说不好还会出什么乱子呢!”

荣禄和载沣都只好点头称是,荣禄也替庄虎臣暗道一声不值啊!

第一百七十五章 祸福相依

李鸿章的病一天坏似一天,现在连床都下不来了。庆王心急如焚,西安一天几个电报要求立刻签署条约,把局面稳定下来,可是李鸿章病成这个样子,庄虎臣又挨了一枪,虽然说伤的不是很重,但是也不好太催促他。庄虎臣在养伤的过程里也没闲着,议和条款基本上和英国、德国、奥匈帝国、美国、意大利、比利时、西班牙七国商量的差不多了,条件比庆王的预期好的太多了,让他都不敢相信是真的。

七国共要求赔偿教会、使馆损失五千万两,分三年还清,清国派遣大臣去德国道歉,修改通商条约,两年内禁止中国向条约签订国购买军火和军火生产设备,使馆区卫兵增加到两千人,改革外交制度,清国限期成立外交部。洋人提出只要大清答应全面开放市场,那么其他的条件都可以商量,如果日本、法国、俄国要是提出过分的要求,七国将联合干涉,一定保证清国领土的完整和朝廷的独立行政不受侵犯。庆王拿不定主意,干脆就搬回了贤良寺,有事情也好问问庄虎臣。

庆王坐在雕花紫檀木椅子上,从怀里掏出个水晶内画鼻烟壶,用小指甲舀出一点,放在鼻子上闻了闻,连打了几个喷嚏,才问到:“纷卿啊,你觉得这个条款如何?”

庄虎臣平静的道:“我觉得还行,军费只要不赔偿,光是使馆和教会的财产损失,死伤抚恤,这七国是五千万,加上其他四国,最多八千万就解决问题了。”

庆王总觉得没这么简单:“纷卿啊。我管了总理衙门多年,这些洋人都是刁滑的很,他们现在要求全国通商。才能不让咱大清赔军费。”

庄虎臣心里好笑,在二十一世界,为了吸引外资,各地政府什么优惠条件都想遍了。连税收都给免了。现在洋人主动要求来投资,应该不算什么坏事吧?

庄虎臣拿起桌子上的银烟盒,让了一下:“王爷来一根?”

庆王摇头道:“李中堂喜欢雪茄,你喜欢洋烟卷,我只喜欢这个。”扬扬手里的鼻烟壶。

庄虎臣也不再让他,自己点了一根道:“王爷放心吧,这个吃不了什么大亏,洋人投资办厂、开矿是赚了些银子。但是洋人要是不办,咱们自己怕是办不起来,而且朝廷出土地、人工,洋人出设备、资金,根据行业不同。洋人合股公司的收益根据行业不同。分别是十到二十年,到期了厂子、矿山还是咱们地,而且洋人不可能从国内带那么多人,几年以后,咱们的管理、技术人员都成熟了,等到洋人走了以后,这些厂子、矿山全部算咱们的。”

庆王苦笑道:“纷卿啊。你是不晓得啊。朝廷也办过厂子,枪炮厂、火药厂、洋灰厂、铁厂。办地不少了,可是都没一个赚钱的,全是无底洞。”

庄虎臣笑道:“朝廷办自然是不行的,冗员太多,人浮于事,但是要是交给商家来办,自然就没个不成了。”

庆王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官督商办?”

庄虎臣点头道:“就是这个意思,朝廷负责征地、召集人工,然后折成银子卖给商家,然后商家再和洋人合伙做生意,这样朝廷只负责收税就行了。”

庆王点了点头,又觉得有些不妥:“我觉得这样好是好,就是咱们大清地商人实力怕是不够,拿不出那么多的银子和洋人合伙啊。”

庄虎臣不置可否道:“商人是图利的,他们自然会有他们的办法。”

庆王似乎也明白了,他庄虎臣不就是个最有钱的?大清朝的皇粮国税都从他们家的钱庄过,要是开了和洋人通商的例子,他肯定是好处最大地一个。怪不得他对和洋人全面通商这么上心呢!到了期以后,洋人股份就算没了,全部都是他庄某人的,算盘打的精啊!不过无利不起早,庄虎臣的用心也不能算错,搁谁身上都要为自己打算。

庆王换了一副很玩味的眼神看看庄虎臣,笑着道:“老佛爷也觉得你说地有理,所以打算先在一个省试行一下,要是可取,今后再推行全国。”

庄虎臣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大叫道:“王爷,这个可不行啊,要是这样,怕是议和就麻烦了。”

庆王又吸了口鼻烟,笑道:“老佛爷说了,银子可以多赏洋人几个,全国开放通商断然不可行,你也说了,洋人是图利地,给他们些银子事情自然也就办的下了。”

庄虎臣强争道:“王爷,这个不是三百二百万的事情,如果现在变卦,拿多少银子给洋人才能让他们满意?如果这个事情办不下来,怕是两亿两也难满足洋人的胃口,咱们中国能赔的起吗?”

庆王苦笑道:“不行就借洋债吧,甲午年不就是这么办的吗?老佛爷说的也对啊,这洋人如果满中国到处都是,那谁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今后怕是没有太平日子了?”

庄虎臣无奈道:“王爷,你觉得今后天下还能太平吗?”

庆王苦涩地道:“混一天算两晌吧。”突然又想起来了什么道:“纷卿啊,你把赛金花送给瓦德西这个事儿被人给参了!”

庄虎臣一楞:“这事是西安那边怎么知道了?是谁参地我?”

庆王冷哼了一声:“是溥伦,这混蛋平常装的老实,奶奶地,咱们爷们在北京担惊受怕和洋人周旋,他在西安背后捅刀子,不是个东西!”

庄虎臣奇怪了,这个溥伦自己和他也不熟啊,更谈不上有什么过节,而且自己只是个候补道的职分,背后也没什么势力,什么敲山震虎之类的招数也没地方使啊!大清的官向来是花花轿子人抬人,他打击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呢?自己在朝廷里也没什么仇人啊!要说得罪的人也不算少,起码载漪是恨自己的,但是他们这些人早就失了势,上次自己杀了载澜,他去慈禧那里闹金殿,很是吃了个鳖,现在洋人已经把他列为祸首,朝廷里的大佬看他就跟看个死人没多大的区别,谁会替他出头呢?那么还有谁想把自己置于死地呢?

庆王见他脸上一会红一会白,以为他被吓着了,笑道:“纷卿,你不用紧张,万事有我给你撑着!老佛爷说了,你这个事情做的荒唐,该打屁股!不过本朝没有廷杖的刑法,就罚俸一年吧!”

庄虎臣回过了神,拱拱手道:“谢王爷保全。”

庆王哈哈大笑道:“本王自然会关照你,不过还是要说你老哥圣眷优隆啊!老佛爷她老人家疼你啊!要不是她老人家护着你,就这次的事情就能让你上了菜市口!”

庄虎臣心里虽然很是不爽,但是还得装模作样的对着西边一躬道:“臣谢老佛爷天恩浩荡。”

庄虎臣做完戏,又心有不甘道:“王爷,这通商的事情就真的没有转圜得余地?”

亲王打了个哈欠道:“老佛爷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吗?先找个省试试,要是得法,就推行全国,这样稳妥些。”

庄虎臣心里冰凉,这些日子做的一切努力被慈禧在西安一句话都给抹杀了,权力啊!绝对的权力可以让一切公理、正义、传统都成了笑话,慈禧一句疯话,大清就可以和全世界开战,慈禧今天一个扯淡话,这些日子的努力,基本达成的协议就成了废纸,自己打自己的这一枪真是挨的冤枉啊!现在庄虎臣觉得胸前的伤口有种火烧火燎的疼。

庆王见他脸色难看,以为他是因为不能和洋人全面通商,耽误了他做买卖发大财,就劝慰道:“纷卿啊,你也不要难过,本王还有件大喜事本来不想现在告诉你,今天索性就先说了,让你高兴高兴。”

庄虎臣现在连挤都挤不出一丝笑模样了:“现在还能有什么喜事?”

庆王笑道:“恭喜你啊,庄抚台!”

庄虎臣楞了:“王爷您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庆王笑道:“老佛爷说了,准备让你巡抚甘肃,并节制甘军!民政、军事一把抓,名为巡抚,实际上权力已经超过总督了!就差对你裂土封王了!”

庄虎臣觉得有些不敢相信:“王爷拿我取笑了吧庆王笑的眉眼开花道:“巡抚偏于民政,总督治军,再过些日子你就是是统兵的巡抚,二十岁的年纪就开府建衙,起居八座,大清快三百年了,汉人里面,你还是头一个呢!怕是今后陕甘总督的权力也没你这个巡抚大了!这样的事情我和你开什么玩笑?你老哥大才,朝廷自然是要重用的。呵呵,本王可没少给你说好话啊!”

这一会议和大纲被否决,一会又无缘无故被人弹劾,还被罚了一年的俸禄,这又要给自己封官!本来想谋个甘军的提督就是因为年纪太轻,混文职升官太慢,武职又没有实际兵权,才找了甘肃这个夹缝,现在居然弄了个巡抚!这慈禧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庄虎臣陷入了深思。

第一百七十七章 有仇必报

杨士琦带着顾小五和八大金刚这些人冲到书寓,李叔同已经在屋子里了。他见到杨士琦以后本来“哇”的一声嚎了起来!这一声哭喊里带着多少的凄凉,多少的愤恨,一个大男人哭成这个样子,让平日号称铁石心肠的顾小五都觉得一股凉气顺着脊梁骨往上窜。一个人要伤心成什么样子才能发出这撕心裂肺、肝肠寸断的哭声。

小翠喜的身体已经开始发凉,脸上能看出明显的伤痕,尤其是几道手指印已经变成了乌青色。

李叔同的脸上泪水一直没有淌干,他坐在床边,把小翠喜的身体放在自己的腿上,捧着她已经变的惨白的脸喃喃道:“翠喜,是我害了你,我要是早把赎身的钱拿来几天,哪怕是一天,你就不会死,我该死啊!”他反反正正的抽了自己几十个嘴巴,脸很快就肿了。

杨士琦想劝他,又不知道如何说起,自己也觉得心里疼,他看着旁边神情紧张度老鸨道:“说,小翠喜是怎么死的?有一句假话,老子让你骑木驴,烧了你这个王八窝!”

老鸨瑟瑟索索的抖成筛糠,前言不搭后语的说了半天,杨士琦才大致听明白了怎么回事。山东兵备道段芝贵听说了朝廷要行新政,任命新官员,就想谋个文职,辗转巴结上庆王的儿子贝勒载振。振贝勒喜欢新鲜玩意,他就大老远的把载振请到了上海来玩,听说了小翠喜色艺双绝,又是个清倌人就点名让她伺候。结果振贝勒还真就看上了小翠喜,可小翠喜心里只有大才子李叔同,说什么都不肯就范,咬定了牙关卖艺不卖身。

振贝勒扫了兴。拂袖而去,转身就回了西安,临走的时候放下了话。让段芝贵死了这份心。段芝贵恼羞成怒,就带着几个亲兵戈什哈冲到书寓,点名让小翠喜来唱曲,他本来就是打算来找麻烦的。哪里会有什么好话?心情本来就不好,又喝的多了,就对小翠喜动手动脚,小翠喜不愿意,他就用了强。小翠喜的哭喊引来了老鸨和龟奴,结果几个亲兵都是北洋地骄兵悍将,直接掏了枪,把老鸨吓的差点掉到楼梯下面。

老鸨一看情势不妙。就派人去找李叔同和杨士琦,她是知道杨士琦已经认了小翠喜做了干闺女的,这要是被人给强暴了,今后杨道台不拆了自己地书寓?可是偏偏不巧,杨士琦不在衙门。又托衙门的亲兵也帮着到处找。好容易才在“点金钱庄”找到了杨士琦。李叔同住的远,龟奴坐着黄包车跑了一个多时辰才到了他的寓所。

段芝贵带着兵走了以后,小翠喜就把房门关起来哭,谁也不许进,过了半天龟奴听听里面没了动静,急忙把房门给踹开,才发现她已经悬梁了。等把人放下来。已经断了气。

杨士琦听着老鸨讲述,拳头握地嘎巴响。牙齿都要咬碎了,他抓起老鸨的衣领,恶狠狠的道:“你就不知道告诉那个混账王八蛋,翠喜是我杨士琦的闺女?”

老鸨苦着脸道:“我的好大人啊,我说了,可那个段大人不听这个,他还说,还说老鸨看看杨士琦的脸色,不敢说下去了。

杨士琦阴森森道:“他说什么?快讲!”

老鸨壮着胆子道:“他说,你杨士琦和他都是安徽老乡,用安徽的俗话说干爹干女子,勾搭一辈子,都是扯淡话,杨大人您别放心上,这可是段大人说的,不是我说地啊!”

杨士琦抓起茶杯摔的粉碎,一脚把桌子给踢飞了。

李叔同还在抱着小翠喜渐渐冰凉的尸体边流泪边哭:“翠喜,咱们的亲事我已经安排好了,我大哥也同意咱们的亲事了,你看,这个是我娘地镯子,说是留给儿媳妇地。”说着,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哆哆嗦嗦的打开,里面是个碧绿的玉镯,然后套在小翠喜的手腕上:“我娘说,她两个镯子给两个儿媳妇一人一个,你这个我给你带上

杨士琦看着李叔同伤心欲死,几近癫狂的样子,实在看不下去了,对亲兵吼道:“去,把衙门的护兵都给我召集起来,带上洋枪,给老子宰了那个没人味的畜生!”

亲兵为难道:“大人,咱们去哪里抓人?”

杨士琦这才反应过来,还不知道段芝贵在什么地方呢,瞪着老鸨道:“那个混蛋住在什么地方?”

老鸨迟疑着不敢说。

顾小五狞笑着,脸上地刀疤更加明显:“老龟婆,你是活到头了吧?”

老鸨是认得顾小五地,这些黑道上的大佬岂是她能惹地起的,对顾小五比对杨士琦怕的更很些,苦着脸道:“顾小爷叔,我说啊,我说,听说段大人住在公共租界凯尔特人饭店。”

杨士琦命令道:“快,赶紧给老子把兵调齐。”

这个时候,顾小五倒比他清醒些:“杨大人,你的兵闯进租界那麻烦就大了,还是我带兄弟把他给做了算了。”

杨士琦深深吸了口气道:“顾兄弟,你的好意我领了,这个是我的家事,我老杨的闺女被人祸害了,我要不能亲手报仇,以后还有脸在外面抛头露面吗?干脆把头插在裤裆里算了。”

顾小五也不再劝,点了点头道:“好,我带兄弟给你望着风。”说罢,从腰里掏出把六字转轮手枪递了过去:“这个你拿着。”

杨士琦伸手接了过来,揣在身上。

李叔同也轻轻把小翠喜的尸体放平在床上,温柔的道:“你等我一会啊,我去去就来,你别怕啊,我很快就回来。”

李叔同扑通跪在杨士琦面前道:“大人,翠喜的仇让我来报吧!”

杨士琦看看他,点点头道:“也好。”

杨士琦、李叔同一行十几个人急匆匆的冲到了公共租界,“凯尔特人饭店”的经理是个华人,对杨士琦和顾小五都是认识的,见他们脸色杀气腾腾,急忙过来打招呼道:“杨大人,顾小爷叔,那阵香风把您二位吹过来了,您二位是来用餐的还是开房间休息的?”

顾小五冷着脸道:“山东来的那个段芝贵住在哪个房间?”

经理为难道:“顾家爷叔,您是知道的,这个客人住哪个房间是不能说的,这个是洋人订的规矩,说是叫职业道德,要是随便说了客人的房间是要敲饭碗的。”

八大金刚的老四是个一脸横肉的黑胖子,他从怀里掏出把手枪,指着经理的脑袋道:“不说的话。老子现在就敲了你的脑袋!”

经理吓的当时就秃噜了:“他在二楼二一四号房间。”

顾小五对老四道:“你看祝蝴,我们上去,要是敢说瞎话,就把他扔黄浦江里种荷花。”

老四点了点头,经理吓的面无人色。

杨士琦带着一群人冲到二楼,几个山东段芝贵的亲兵见他们来者不善,忙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问你呐!”

杨士琦冷笑道:“你们也配问老子的名字?叫段芝贵这个王八蛋给老子滚出来。”

一个脸色青黑,一眼看上去就知道大烟瘾不小的家伙指着杨士琦叫道:“大胆,我们段大人的官讳是你能叫的?”

顾小五手下的八大金刚当时就火了,几个人冲过去,几把枪和砍刀已经把这些亲兵给制服了,一个亲兵大叫道:“你们造反了,敢打官兵?”

顾小五对着他的胸口一脚道:“去你***,这里是租界,就是皇帝老子来了,也算个屁!”

屋子里的段芝贵听见外面乱哄哄的,开了门出来,一眼就看见了杨士琦,又看见手下的人被制住了,先是一楞,然后转了笑脸道:“哦,我想是谁了,原来是杨道台啊!你老哥去山西一场公干结果就不见人影了,后来就听说你老哥当了上海道,兄弟还没来得及贺你呢!”

杨士琦也不答话,从怀里掏出手枪,指住了段芝贵的脑袋。

段芝贵见他脖子上的筋都暴起了,知道不是玩的,也明白根子在什么地方,急忙道:“杨老哥,杨道台,咱们都是北洋出来的,又是安徽同乡,您可不能来真的啊!不就是个婊子吗?回头兄弟送你几个好的,你老哥消消气!”

杨士琦气的手都抖了,大拇指拉开了保险。

李叔同拉住杨士琦的手道:“大人,让我来!“

杨士琦点头道:“也好。”

李叔同接过杨士琦的手枪,脸已经扭曲的变形了,大叫一声道:“翠喜,我给你报仇了!”

“砰、砰、砰”几声枪响,段芝贵的头上和身上出现了几个血洞,鲜血喷涌出来,身体慢慢的倒了下去。

枪声把房客和侍应都惊动了,他们瞪着眼睛傻傻的看着段芝贵躺在血泊里。

一个十七八岁的侍应生楞了半天,突然把手里的托盘和酒都给扔了,狼一般的嚎叫道:“杀人啦!出人命啦!”

第一百七十八章 浑水摸鱼

“杨士琦杀人了?”庄虎臣惊讶的下巴差点掉在地上砸了脚面子。如果有人告诉自己,杨士琦摆了谁一道,或者是阴了谁一把庄虎臣都不觉得奇怪。可是说他明目张胆、明火执仗、明刀明枪的去杀人,而且是在租界里把人杀了,并且杀的是个实缺的道员那让庄虎臣说什么也敢相信了。

可是来的这个人手里拿的是杨士琦的亲笔信,那肯定不是开玩笑了,杨士琦的字庄虎臣是认识的。

道员杀道员,上海道杀了山东兵备道,这个事情在清朝两百多年还是开天辟地头一宗。庄虎臣苦着脸挠头皮,这杨士琦不做事便罢,只要做就不是小事,不愧是自己手下头一个谋士,作风和自己没两样。

这个段芝贵是老北洋的底子,又是袁世凯的亲信,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说杀就杀了的,估计这下袁世凯肯定要和杨士琦没完。眼下上海租界收地皮的事情已经到了尾声,但是要想在上海弄出更大的动静,没有他这个上海道的配合是绝对不行的,别说把杨士琦治罪,哪怕是罢官也是庄虎臣所不能接受的。

不过这个段芝贵也真是该死,他和杨士琦是老相识,原来都在山东袁世凯的手下当差,明明知道小翠喜是杨士琦的干女儿,居然还色心蒙了胆子,换做自己哪会只把他一枪崩了那么轻松,起码也要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这些日子事情都搅合到一块了,先是被报纸攻击自己送赛金花给瓦德西的事情,然后又有马福祥来求自己救董福祥,这些事情还没摆平,杨士琦又杀了段芝贵。麻烦事一件接一件,自己就是铁打的也经受不起这么多事情来磨。可是杨士琦是必须要保护的,别说他是自己的谋士。就是凭两个人的交情,这个事情不管也太不算个人了。

庄虎臣苦着脸思考了半天,还是没想出什么办法,想压也压不住啊。杨士琦杀人是在租界里,很多人都看见他带着人上去了,虽然杀完了人就回了道台衙门,没让洋人巡捕抓个正着,但是想瞒是肯定瞒不住地。

庄虎臣看着来的这个年轻人,张的眉目清秀,是挺耐看地。庄虎臣手往下压,示意他坐下。然后问道:“你叫什么?”

年轻人一拱手道:“回钦差大人的话,学生叫李舒同。”

庄虎臣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你叫什么?是哪里”

李叔同被庄虎臣的样子弄糊涂了,还是又回答道:“学生李叔同,天津人。”

庄虎臣点了点头,心里想。估摸八成就是此人了。然后又问道:“你的字是不是叫息霜?”

李叔同有些疑惑,反问道:“大人何以知道学生地草字?”

庄虎臣有些尴尬,虽然这些日子泡在官场里,把脸皮养的比城墙还厚,但是自己曾经盗版过李叔同的“送别”,今天见了正主,总有点小偷遇见失主那种心虚。

庄虎臣“吭、吭”干咳了两声。端起叉喝了一口以后笑道:“先生的才学。兄弟是仰慕已久的。”

李叔同苦涩的摇头道:“学生的那点才学,比起大人。那是真的萤火比皓月,提也莫提,杨大人曾经向兄弟说起过大人地送别歌,真是惊才绝艳,那句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真是让学生佩服的五体投地,听了大人此歌,学生真的再也不想做什么诗词了。”

庄虎臣含在嘴里的那口茶险些喷了出来,这正版的被盗版地忽悠晕了!

庄虎臣故作大度地一挥手道:“这个诗词小道,以后就不要提了,你仔细说说杨大人杀段芝贵的事情。”

李叔同眼角里有些湿润了,跪在地上道:“求大人救救杨大人啊,杀那个狗贼的不是杨大人,是我啊!”

这下更是大出庄虎臣的意料之外了,这个杨士琦居然还有替别人顶岗的时候?一般都是他挖坑给别人跳的,这次倒让自己对他刮目相看了。但是想的再深些,他千方百计地想替自己网罗人才,又收了小翠喜做义女,如今小翠喜香消玉殒,杨士琦一是恼怒,更是觉得段芝贵如同当面给了他一耳光,杨士琦平时最是好强地,哪里容得这样的侮辱,杀人也是情理之中。

庄虎臣对李叔同道:“你放心吧,杨道台和我是刎颈之交,我必然保他周全,另外,人是你杀地这个事情以后绝对不能对人提起,否则杨兄的一片苦心就付之流水了。我和杨道台情同手足,你又是他的女婿,虽然尊夫人不幸,但是你和杨兄的翁婿之亲不改,你我就是自己人,以后不必拘礼。”

李叔同点点头,眼睛里的泪强忍着没有掉下来。

庄虎臣安排人给他收拾房间,就让他住在了贤良寺。

本来救董福祥的办法还没想出来,现在又要救杨士琦了。杨士琦的后台够硬,他是杨士骧的亲弟弟,大清朝廷现在就指望着李鸿章来救命呢,谁会在这个关口得罪杨士骧这个李鸿章幕府的头号谋士,可是这样的事情即使处分的再轻也是个罢官啊!这个上海道的职分是好不容易捡了个漏,今后想再开复就没机会了。

说什么也不能让杨士琦丢了官啊!这可是花了二十万两雪花银子从庆王和那桐的“庆那公司”买的呢!庆王?庆王!想到这个名字,庄虎臣的心里一亮,段芝贵去上海不就是为了巴结庆王的儿子载振吗?不把他拉下水,那是太对不起那几十万两银子了!

从庄虎臣的屋子到庆王住的小院不到二十丈,抬抬脚就到了。

庆王这几天心里一直如同栓了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的,议和的事情看样子马上就要完事了,可是李鸿章也病的快不行了,要是李鸿章还没签协议就死了,那在条约上怕是八成就要签上自己的大名了,今后清流们的吐沫和如刀的大笔,不把自己活活淹死再挖个坟墓才怪呢!庆王自己清楚自己可没有李鸿章那么大的肚量,被人骂了好几年硬是没气死。

庆王见到庄虎臣脸色发青,心里一揪,这些日子都被吓住了,听不得任何的不好的事情了。

庆王从椅子上蹦了起来:“纷卿,是不是李中堂有什么不好了?”

庄虎臣摇头道:“李中堂还是老样子,我去看过了,医生说最近应该是不妨事的。”

庆王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李鸿章现在死了,那就不要紧,他又换了波澜不惊的宰相城府,笑着道:“纷卿啊,有什么事吗?”

庄虎臣面露难色道:“这个,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来看看王爷。”

庆王是在官场里混了半辈子的人,什么手段没见过,见到庄虎臣的样子,晓得他是故意卖关子,也装做不在意道:“本王好着呐,你要是没什么大事就多陪陪李中堂,他可是咱大清的主心骨,我这贱躯是不打紧的。”

庄虎臣和他打了几句哈哈,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最后一步三回头的告辞,庆王也不留他,庄虎臣到了门口才摆出一副毅然决然的神色道:“王爷,下官听说个传闻,似乎和振贝勒有关

庆王一听到他那个宝贝儿子的名字,立刻就紧张起来,急忙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拉住庄虎臣道:“纷卿啊,你我比其他人不同,毕竟是坐一条船的,在祁县的时候,你替犬子遮掩,本王记得你的情意,今后必有回报,你老哥就不要吞吞吐吐的,有什么就直言吧。”

庄虎臣吭吭次次了半天,才说道:“下官听人说,振贝勒去了趟上海?”

庆王疑惑道:“不错,他倒是发过电报和我说过。”

“怕是这次上海之行,贝勒不应该去啊!”庄虎臣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庆王更是紧张的不得了,这个庄虎臣出名的天包胆子的人,到底是自己那个儿子作了什么事情,能让他吓成这个样子?

庆王拉着庄虎臣的手道:“纷卿啊,不管是什么祸事,你都明言,不要替那畜生遮掩!”

庄虎臣安慰道:“这个事情本来是和贝勒不相干的,可是有些人想给贝勒身上泼脏水,所以下官担心的很。”

庆王一听不是自己儿子惹了什么塌天的祸,也算是心放下了些,随即又转了怒容,站起身拍着桌子道:“是哪个混账吞了豹子胆?居然敢在本王头上动土?纷卿,你说的明白些。”

庄虎臣无奈的摇头道:“是洋人的报馆!”

庆王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般,苦着脸坐下来,喃喃道:“怎么又是洋人?这天下的事情只要洋人一搅合就麻烦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第三条道路

庆王听庄虎臣把发生在上海的事情讲了一遍,心里暗暗叫苦。庄虎臣的话本着七分真三分假的原则,凡是载振亲身经历过的事情都是真的,至于他离开上海后发生的事情那就有真有假了。

本来载振替庆王和那桐出面卖官鬻爵的事情,早就是官场上的公开秘密了。但是庆王位高权重,又是老佛爷最亲信的人,这个放在清末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别人也想卖,问题是你得有那个本事。但是经过庄虎臣的嘴事情就变了,卖官的事情本来是小事,不过量变的结果是引起质变,大规模的卖官就有控制朝局,结党营私的嫌疑了。

营私不算大事情,但是结党就会引起老佛爷的忌惮。现在朝廷里对南方各省督抚已经失去了控制力,政令不过长江,如果北方再有庆王一党,那么老佛爷就要被架空了,这个是慈禧绝对不能容忍的,如果让她心里犯了猜疑,轻的也是罢官。

庆王是当了几十年的闲散宗室的,穷的靠典卖家产过日子,要不是写的一笔好字,靠着给慈禧的娘家兄弟桂祥写家信得了老佛爷的意,这才袭了王爵,又一步步升官到总理王大臣。穷过的人是最怕穷的,看别人白眼的滋味那是着实的不好受。庆王也是慌了神,拉住庄虎臣的袖子道:“纷卿啊,贤弟!咱们老哥俩可不少一般的情分!上次那个畜生在山西惹祸,差点就连累了皇上和太后,要不是你老弟手段高明,怕是哥哥全家都要上了菜市口,这次你不能看着哥哥遭难吧?”

庆王原本就是个胆小的人,做总理王大臣的时候就是万事不当家。弄的洋人看他就讨厌,以为他是故意摆架子,其实洋人哪知道他那是避祸自保的手段。

庄虎臣故意装做很为难的样子道:“这个怕是难办。王爷您是知道地,这些洋人报馆都在租界里面,咱们大清的王法也管不到他们,他们想怎么写就怎么写。怕是不好办啊!”

“我家那个畜生,贤弟你是晓得的,他虽然混账但是也就是喜欢喝酒胡闹,但是给他个天作胆也不敢公开买卖官爵!官爵是朝廷地重器,岂能是臣子可以随意买卖的吗?”庆王说的一脸真诚。

庄虎臣心里暗笑,你们家都把乌纱帽当萝卜、白菜了,几级几品什么、官缺的肥瘦早就明码实价了,自己还花钱给杨士琦买过官。但是这些东西也不便说破,也是点了点头,一副深信不疑地样子:“王爷说的是,贝勒是个最规矩的人,哪里会做这些事。可是下官清楚贝勒和王爷的为人。洋人不清楚啊,下官信,洋人怕是不信啊!”

庆王咬了咬牙道:“纷卿啊,你和洋人打交道是最有办法的,你看看是不是能花几个银子让洋人不要胡说。”

庆王是个把钱栓在肋巴骨上的人,肯说花钱也是不容易了。

庄虎臣苦着脸道:“王爷什么时候听说过洋人的报馆是拿银子能填平的?”

大清朝地官对洋人的报纸都是惧怕三分,杨乃武和小白菜的案子就是被报纸给翻出来的。一百多的官员杀头地杀头、充军地充军。摘了顶子都算是轻的,可是偏偏又没人晓得如何和报馆沟通。别说庆王了。就连李鸿章对洋人记者都是客气的要命。李鸿章平时对洋人的公使和领事傲慢无礼,但是对记者那是客气的很,只要是求见的一般都要亲自接见,而且又是安排饭局又是安排酒会,礼数周到的很。朝廷地大佬从这些得出了个结论,洋人记者比洋人地官要可怕的多。

庆王见庄虎臣犯难,也是心里如同压了块石头,转眼就换了怒容道:“都是那个段芝贵这个狗贼,没来由地挑唆载振去什么上海,这个狗东西想升官却害了本王的一世清名。”

庄虎臣急忙附和道:“王爷说的是啊,这个段芝贵顶不是个东西,他想巴结贝勒,结果贝勒正直,不受他这个虚人情,没有收他送的妓女,结果他就迁怒那个妓女,强暴了那个清倌人,把个十几岁的小女孩生生逼的上吊死了,可是洋人不晓得这里的关节,说是贝勒奸淫民女,逼死人命

庆王眼睛瞪的和铃铛一般大,怔了半天道:“还出了人命?这可如何是好?”随即反应过来道:“纷卿,你我立刻发电给上海道,让杨士琦立刻缉拿段芝贵,不能让载振无缘无故的被扣上这么大一个屎盆子啊!”庆王说完了,又转念道:“不行,杨士琦不行,他和段芝贵是同乡,又原来都是袁世凯手下的人,要是顾念香火之情徇私放了段芝贵,那洋人不晓得事情,还是要冤枉载振的

庄虎臣见庆王紧张的样子,也是感叹,快乐天下父母心啊,虽然载振是个混蛋,但是再混蛋的儿子在当爹的眼睛都是好儿子,就是做了坏事那也都是外人挑唆的。庆王现在关心则乱,已经没了方寸了。

庄虎臣劝慰道:“王爷,杨士琦倒是个晓得轻重的,一听说了以后就亲自去捉拿段芝贵

庆王一听这个,算是放下了点心,点头道:“这就好,只要有人对证就好办,杨杏城是你老弟幕府里出来的人,果然是懂事的,功劳不小。”

“可是,这个段芝贵一听说上海道要抓他,就躲到了租界,而且和洋人报纸的记者胡说八道

庆王的脸又拉成了马一般长,喃喃道:“躲进了租界?这如何是好?上海道的兵可是不能进租界的啊?”

庄虎臣这些日子把大清的官员地死穴摸的透透的。要是论玩阴谋诡计,自己拍马也赶不上这些人,都是官场上混了一辈子地人精老油条了。太极拳打的个个精熟,什么隔山拜佛、落井下石、坐山观虎斗都是平常手段,但是只要一涉及到个洋人,立刻智商降低到二十以下。恨不得这辈子都不沾个洋字,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洋人则是对大清的官员也是恨的牙痒,再普通再正常地事情也不能顺利办理,地方官员和总理衙门都是一个德行,听说洋人上门,要么是搪塞说要请示上司或者是请旨,要么是躲起来不见,甚至有的官听说洋人要上门办交涉。干脆就关了衙门的大门不办公了。后来洋人也摸着了大清的脾气,小事情就先办着,管朝廷同意不同意,大事情就派了兵船来办,可是这个兵船外交也不是个常法。

洋人出兵也是要通过本国国会批准的。总不能任何事情都要请示国会吧?这也显得公使和领事太废物了。而且还容易引起其他强国的干涉,弄成了众矢之的就划不来了。

李鸿章、袁世凯这几个愿意和洋人打交道的官员就成了各国公使眼睛里地香饽饽,就连李鸿章的傲慢无礼也变的可以接受了,毕竟他能拍板办事啊,现在洋人的眼睛里又多了个庄虎臣,这也是个能当家的。尤其是美国人对他地印象更好,庄虎臣能说一口流利地美国话。而且听说他的老师是个美国神甫。这就更妙了,一个清教徒的学生那自然就是美国天生的盟友。

摸透了这个。李鸿章、袁世凯自然就混的风生水起,几乎可以说是挟洋人以自重了。可是朝廷对他们也没办法,一遇见事情洋人就提出非李鸿章不谈,而且朝廷里的大佬都把和洋人打交道当成是苦差事,好鞋不踩臭狗屎,所以李鸿章屡次被清流攻讦而能屹立不倒。庄虎臣对洋人的了解更是超过了李鸿章许多,这才能让庆王这样地老狐狸俯首帖耳。

大清地灾祸,庄虎臣凭借最近这些日子的认识,三分地天灾七分的人祸。所谓天灾不是指老天爷不长眼睛,而是世界的格局,也就是洋人发展到现在,必然要大量倾销剩余物资,而一个有四万万五千万人口的国家绝对是洋人不能忽视的,或者说难听点就是不能放过的。这样倾销的结果是中国的固有自给自足的经济体系必然被打破,很多人将会失去安身立命的营生,没饭吃的人多了,肯定会给社会造成巨大压力,而老百姓仇恨洋人则就几乎不可避免。

朝廷虽然也搞了些洋务,但是官办企业的效率低下和贪污成风,让办企业成了赔钱的代名词,进口军火和机器比自己生产还要便宜些,这样就让各地督抚和朝廷失去了办洋务的兴趣,没有消化多余劳动力的渠道,这些流民的生计就没有着落,于是这些人对洋人和洋货的愤恨就又增加了许多,这些人天真的认为,只要赶走了洋人就会日子好过了。

洋人也不是傻子,他们也能感觉到民间地下风起云涌的力量,这就引起了他们本能的恐惧。而他们对利益的要求又需要中国开放更多的码头、商埠,朝廷的低效率让他们更觉得不能忍受,朝廷对白银外流,财政枯竭的局面也觉得不能忍受,朝廷里的官员对洋人也是恨之入骨。几方面的原因凑在了一起,就成了今天的局面,战争就成了不可避免的结果。

简单的一句洋人贪婪发动侵略战争是不全面的。庚子年已经不同于一、两百年前,葡萄牙、西班牙、英格兰人划着几条破船满世界的寻找殖民地的冒险家时代,随着工业化的进程,过剩商品的销售才是洋人最在意的。洋人和朝廷的互不信任,造成了互相猜忌,双方都不忌惮用最恶毒的想法猜测对方。利益不同造成了矛盾,隔离信息不通造成了猜忌,矛盾和猜忌造成了仇恨,仇恨引来了战争。一个恶性循环的过程。

洋人不是一个妈生地,各国的利益诉求也不一样,可是朝廷里大人哪里懂得这些。他们都觉得洋人都是一个心思来欺负自己的,所以慈禧地那个不分敌人的宣战才能有基础,可是消除这些矛盾的办法是什么呢?又怎么能让中国走上自强之路呢?

本来庄虎臣是想好了办法的,自己那个举国开放通商地大饼。让洋人看起来觉得比月亮还大还园,照的他们都是心里亮堂堂,一个个美的如同吃了蜜蜂屎,可是又被慈禧一句话给否决了。朝廷为了安抚自己,给了自己一个甘肃巡抚的职位。

庄虎臣个人是捞到了点好处,但是慈禧这句话,怕是给大清最后一线改良自强的道路也给堵死了,看来革命是不可避免的了。对于革命。庄虎臣是举双手赞成的,全世界的国家都可以有个皇帝或者国王什么地,英国不就是一直有国王的嘛。可是唯独中国不行,中国的封建势力太强大,两千年的帝制让中国人觉得头上有个皇帝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只要还有个名义上地皇帝。就自然会有人替专制招魂。只要绝对地专制还存在,慈禧那种和全世界开战的国际玩笑就还要重演。

革命确实是治疗封建余孽的猛药,但是革命的后果也是严重的,千万人头滚滚,国家被打成一片废墟,那种推倒了重来的过程,对那些亲身经历过的人来说。就是一场噩梦。“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这是经历了多少心酸地人才能概括地这么准确。

一字一泪,一字一泣血。

杨士琦曾经给中间说了上、中、下三策。只要自己到了甘肃,拥有重兵以后,上策兵发北京,一举定天下,中策夺蒙古、四川,和朝廷、东南督抚三足鼎立,下策是据甘肃、新建割据自保,成一方军阀。庄虎臣明白,这三策无论哪一个,都要杀的尸横遍野,积骨成山,国家已经衰弱到这个地步了,还能经受地起这样的折腾吗?

这一刻,庄虎臣走神了,在改良和革命之外,中国是否还有别的道路可走?或者说是有没有更中间的一条道路?改良和革命是否真的是冰炭不同炉?孔子说中庸之道,那么改良和革命之间是否可以调和?

中国五千年的传统智慧就真的没用了吗?孔子讲礼乐教化天下,可六艺里没忘记让儒生学习御、射,御是什么?驾车,什么车?战车!射是什么?射箭!射箭是干什么的?难道是为了娱乐?难道儒学就是后人说的孱弱的吗?现在的儒生把以德报怨当成了美德,可是孔子的教导是“以直报怨”,说的白点就是,谁欺负老子,板砖拍死他!

就连佛家也不是一位的忍让,一边是观音净瓶里的甘露,一边是降魔的霹雳手段。

庄虎臣突然醒悟过来,本来是来谈杨士琦的事情的,怎么就想到政治和哲学的问题了,太深奥了!自嘲的笑了笑,然后又是习惯的挠挠头。

一直眼巴巴看着庄虎臣发呆的庆王,见庄虎臣笑了,眼睛立刻就亮了,估计他是想出了办法了,有门!

庆王急忙问道:“纷卿老弟,你想到办法了?”

庄虎臣的神思被庆王这一声从九霄云外给拉到了人间。官场里叫老哥那是平常的称呼,只说明对方多少算是对你有点客气,可是称呼老弟那就不同了,那是把你当自己人的称呼。庄虎臣暗想,庆王为了拉拢自己,把辈都给降低了。庆王平常对李鸿章是平辈论交的,而李鸿章是把庄虎臣当了后辈子侄,所以庆王平日里为了亲切,也当庄虎臣是后辈,现在为了儿子的事情主动把辈都给降了。

庄虎臣装着为难道:“这个事情说难办也难办,说好办也好办,只是需要杨士琦配合,我才能让洋人就范。”

庆王频频点头:“这个是自然,杨士琦是从你老哥幕府了出来的人,他谋这个上海道的差事,本王和载振都给他出过力气的,他不会不帮忙吧?”

庄虎臣笑道:“这个事情王爷是多虑了,杨士琦对王爷的事情是最上心的,他知道段芝贵躲到了租界,就带着人杀到租界抓人。”

庆王惊骇的嘴巴都合不上:“杨士琦带兵进了租界?这还得了?”

庄虎臣摇头道:“杨士琦是知道轻重的,他是自己孤身去的租界,没有带兵。”

庆王抹了把汗道:“这还好点,我的个皇天啊!这些日子把我都快愁死了,不要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过杨杏城一个人去租界,能拿的住段芝贵吗?”

庄虎臣平静的道:“段芝贵拒捕,被杨士琦给就地正法了。”

庆王这下直接就跳了起来,大清的官在租界杀人?这下热闹可就大了!杨士琦还真不愧是跟过庄虎臣的人,不闹事就算了,要闹事就要惊天动地!

庆王苦着脸道:“纷卿,你看本王是不是霉运当头?”

庄虎臣见他的样子,也晓得他担心什么,如果杨士琦杀人的事情被洋人当做了把柄,那么追查下去就是载振卖官的事情,始作俑者就是他那个宝贝儿子,如果惹的洋人发怒,再次派兵攻打,那他这个总理王大臣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庆王心里不禁开始念佛了,朝廷的大佬都有着着微见著的本事,从一件事情马上可以联想到下一件事情,所谓高手弈棋能走一步看三步,庆王就有这本事。而庄虎臣就恰到好处的给了他联想的空间。

庆王拉住庄虎臣的手,苦苦哀求道:“纷卿老弟,你是最懂洋人的事情的,你我兄弟的情分比别人不同,你可不能看着你老哥哥掉井里不拉我一把啊!”

庄虎臣劝道:“王爷,这个事情虽然难办,但是也不是办不了,关键是要堵住洋人报馆的嘴,不要让他们胡说八道乱写一通。”

庆王脑袋点的如同捣蒜的木杵:“这个自然,这个自然,纷卿,你说个章程,再多的钱咱也花,本王花钱买个平安。”

庄虎臣装出深思的样子,半晌方道:“首先,杨士琦杀段芝贵这个事情一定要压住,别人在租界杀人,那是不打紧的,要是朝廷的官员闯进租界杀人,那就是泼天的大事了。”

庆王一边点头,一边心里暗骂杨士琦办事莽撞。

庄虎臣又道:“第二,杨士琦是上海道,和被逼死的书寓里的人都比较熟悉,由他出面安抚住苦主,让他们出头向洋人报馆证明,段芝贵是和别人争风吃醋,被人杀的,贝勒爷从来就没去过上海,他们也从来没见过贝勒。”

庆王激动的眼睛都放光,拍着手叫好:“纷卿啊,好计策啊!洋人又没见过载振,他们也不过是听人乱说的,这样有了人证,自然洋人就不好乱写了。

庄虎臣笑着道:“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无非是找个替死鬼,反正上海道的监狱里关着那么多的死囚,随便找个人认了是杀段芝贵的凶手,这个事情就了结了。“

庆王搂住庄虎臣的肩膀道:“好计策啊!只是要辛苦老弟和杨道台沟通一下,你是晓得的,这样的事情本王和他说,怕是不妥。”

庄虎臣笑了笑:“我和杨士琦还是满熟的,他应该会买我这个面子,王爷对下官也一直是很照顾的,为王爷效劳也是应该的,不过

庆王急忙问道:“你有什么为难的只管说。”

庄虎臣笑着道:“下官还有个事情想求王爷帮忙周全。”

庆王恍然大悟道,这个庄虎臣帮忙不是百帮的,还要谈价钱的。

第一百八十章 老狐狸走麦城

董福祥在甘肃、新疆的影响力大清朝廷的军机大臣和大学士是非常清楚的,董福祥的脾气那么臭,和他以前的主子左宗棠几乎如出一辙,恨他的人多了,尤其是陕甘总督长庚更是恨他恨的牙痒,没少给他上眼药。朝廷里不知道多少人想罢了他的官,可是罢他的官容易,谁来接替他?

甘军除了董福祥别人谁也不认,甘军可以说就是董家军,况且甘军的提督也不是随便谁都有本事干的。甘军虽然叫甘军,可是并不仅仅是控制甘肃,甘军的提督是要兼任喀什喀尔提督的,也就是说新疆也是甘军的地盘,甘肃的回回一会降一会叛,已经是够麻烦的,新疆又接着俄罗斯,老毛子没少在那里下蛆,指不定哪天就要跟俄国人一仗。东蒙古的王公也都不少省油的灯,甘肃、新疆、东蒙古这么大的地盘,这么复杂的民情,要是没有甘军镇着,没准儿就要出天大的乱子。除了董福祥谁能镇的住甘军那些骄兵悍将?所以恨董福祥的人多,但是想扳倒他,比登天还难。

庆王也有点奇怪,庄虎臣既然是自己主动要当这个甘军的提督,那为什么还要保这个董福祥?董福祥倒台了,他才能接这个差事啊#蝴现在替董福祥求情是个什么意思?黄鼠狼怎么给鸡拜上年了?

庄虎臣也只好解释,如果董福祥要是死了,怕是甘军立刻就反了,现在天下已经大乱,政令不过长江,连山东的袁世凯都敢不尊懿旨,拒不带兵勤王,要是甘军反了。怕是朝廷里连可用的兵都没有了。

庆王觉得他想的十分的周全,庄虎臣这个甘肃巡抚兼甘军、喀什喀尔提督不能还没上任,手下的兵就反了。西北打烂了,那他这个官怕是当不成了。怪不得庄虎臣替载振出力呢,闹了半天,他是为了不耽误自己升官发财。庆王觉得自己还是摸着了庄虎臣地脉了。

庆王倒是没答应这个事。杀董福祥是公使团的要求,而且太后也觉得董福祥给自己惹祸招灾了,也觉得董福祥该杀。这会儿太后早就忘了董福祥的甘军千里勤王给自己撑腰地时候了,那时候慈禧可是在朝会上拍着桌子大叫:“如团民不可恃,我恃董福祥!”庆王看这个董福祥也是很不顺眼,可是眼下要是不帮这个忙,庄虎臣要是一怒之下不管载振这个事情,那自己的麻烦就大了。心里不痛快。但是不帮还不行。

庆王看着庄虎臣,用食指在茶杯里蘸了点水,在花梨木桌子上写下两个字。

庄虎臣看着他的举动,有些奇怪,但是这些文人和朝廷的大佬都喜欢故作神秘。也就正了容色看着。

“荣禄?”庄虎臣疑惑道。

庆王笑着点头:“救董福祥地关键就要着落在这两个字上。”

庄虎臣反复默念着这个名字。突然心里一亮,有了主张,对庆王躬身一礼道:“谢王爷指点。”

庆王摆手道:“本王可是什么也没说啊。”

庄虎臣笑道:“这个自然,王爷确实什么也没说,下官自然也是什么都没听见。”

庆王见他转身要走,急忙叮嘱道:“纷卿啊,我家那个小畜生在上海出的事情。你可要放在心上啊。”

庄虎臣转过身来。神秘的一笑:“王爷,下官并没有听到过振贝勒去过上海。更没听说出过什么事情啊!”

庆王一楞,随即反应过来,笑着指着他道:“纷卿老弟说的极是,小犬从来就没去过上海,自然是没出过什么事情。”然后一拱手道:“老弟这个人情,本王记下了,今后必有回报。”

庄虎臣背着手,大摇大摆的出了庆王的门。

庆王苦着脸自语道:“载振啊,载振,你这个不长进的畜生,你非要连累死老阿玛才算甘心吗?这个庄虎臣马上就是封疆大吏了,这个人情是能轻易欠的吗?”

庆王出地主意其实和庄虎臣的办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庄虎臣为了救杨士琦把水搅浑,扯上了庆王的儿子载振。庆王出的主意同样是把水搅浑,拉扯上了荣禄让他也趟趟这趟浑水。不过拉他趟浑水的前提是他本来和这浑水就多少有点关系,比如载振就是被段芝贵给请到上海地,所以庄虎臣可以轻易地让庆王相信自己确实是为了他好。偏偏荣禄不走运,董福祥的浑水和他多少是有点关系的。

荣禄在满洲王公里算是最精明不过的,西北十多年的冷风也不是白喝的。慈禧下令和西洋十一国开战,他是明里支持暗地里反对,一边作势调兵遣将,一边给三大总督发电报表明自己是不赞成这个举动的,间接地促成了东南互保。

在董福祥攻打使馆受挫向他借西洋开花大炮地时候,他竟然说出了“就是有懿旨,大炮也断然不借”的话,结果和董福祥接了仇,董福祥还向慈禧弹劾他抗旨悖逆。可怜这个甘军提督董福祥在西北对付回汉两族地英雄都有几把刷子,但是论起玩阴的看朝局风色的本色,他比荣禄差了好几个量级。结果不但弹劾不成,还被慈禧翻脸就骂他是强盗出身,贼性不改。

荣禄就是靠着这些两面三刀的本事,所以洋人列的祸首名单里军机启秀、赵舒翘都有,偏偏就没他。可是荣禄也有无奈的时候,被慈禧逼迫的急了,也下了几道调兵的命令,董福祥的甘军就是被他给调进北京城的。

庆王这一提醒,庄虎臣就马上醒悟了,只要拿着这个把柄,就不怕荣禄不就范。慈禧那里他说话是很有分量的。只要他能说动慈禧,洋人那里庄虎臣觉得还不算难摆平,洋人论玩阴谋,比荣禄、庆王这些人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可是要让荣禄听自己的,靠说服自然是不成的,自己现在又不能回西安去找他,更要紧的是要给荣禄一个貌似说的过去的说法,他也要向慈禧有个交代啊!不能逼的荣禄铤而走险,到时候鱼死网破就划不来了。

庄虎臣想了半天,突然拍着脑门笑了,刚才不是吓住了庆王了嘛,照方抓药就得了。不过不能白帮董福祥的忙,虽然他的甘军自己是志在必得,但是好歹算是帮他保住了脑袋,不收点好处那太对不起自己了。施恩不图报还不是自己的本性,而且在这样的乱世里,既然想做大事,不愿意苟全性命,那么用什么样的手段都是应该的,何况不算是丧尽天良的举动,不过是让这老家伙承自己一个人情罢了。剩余价值还是要剥削一下的,人脉也是资源啊!荣禄这些日子本来过的满滋润的,小醇王成了自己的女婿。自己的女儿和醇王夫妇的感情听说还不错,看样子光绪不会有后了,太后也暗示过,将来会立醇王的儿子做皇帝。等到了那一天,他就是皇帝的外公了,现在自己已经是实际上的领班军机,再有个当皇帝的外孙,那自己一家的荣宠就真的在大清找不到能比的人了。

今天倒霉的日子就到了,千算万算没算到那个看起来憨了吧唧的董福祥居然还留了后手。今天一大清早,门房就从门缝里收到一封信,上面写着要他亲自开启。门房不敢耽搁,就马上送到荣禄手里。

荣禄觉得奇怪,谁弄这玄虚做什么,打开一看,吓的手脚冰凉。这封信署名是董福祥,可是荣禄太清楚了,董福祥已经被关了起来了,怎么可能给自己写信。信里详细的记述了自己何时派他进京,攻打使馆和教堂都是奉了自己的命令,然后又不软不硬的告诉自己,为什么奉中堂的命令反而要杀头,是什么道理?

这封信绵里藏针,说白了就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看来董福祥是早就把自己的命令交到可靠人的手里,如果他要是被杀头,就把这些事情揭露出来,到时候荣禄也就成了祸首之一,而且是主使人。董福祥的意思就是想拉他荣禄一起陪着上菜市口,黄泉路上当个伴。

荣禄现在恨不得立刻把董福祥碎尸万段,再诛了他的九族,不,诛九族不过瘾,应该是效法洪武皇帝杀方孝孺,灭十族!可是如果真的那么做了,那自己的脑袋也不保险了!可是想救这个董福祥也不容易啊,洋人已经把他列为祸首了,如果自己找李鸿章或者庄虎臣在洋人那里疏通,被老佛爷知道了,也是塌天的大祸啊!

这个董福祥真是害人精啊!临时还要拉自己垫背!

哎,不救董福祥是肯定不行了,可是找个什么借口让老佛爷能饶过他呢?伤脑筋啊!在朝廷里一向左右逢源、游刃有余的荣禄罕见的也开始挠头了。

老狐狸也有走麦城的时候!

第一百八十一章 租界之王

杨士琦玩了半辈子的阴谋轨迹,这次当了回血性男儿,为了给小翠喜报仇,追到租界宰了段芝贵,当时是很过瘾的是事后觉得自己太莽撞了。杀一个段芝贵,这样的结果是自己要丢了上海道的差事,甚至要下大狱。罢官下大狱他都不怕,有庄虎臣和李鸿章给他撑腰,就算下了天牢也能把他囫囵个的捞出来。可庄虎臣正在议和的关键阶段,而且已经在租界收了上千亩的地,眼见大人就要去甘肃上任了,自己要是赶不上这个时候给他出力,等将来一天庄虎臣羽翼丰满、飞龙在天的时候,自己这个小诸葛算是要被埋没了。

段芝贵是袁世凯的人,杨士琦虽然也在袁世凯手下干过一阵子,可是老袁从来对他是很防范的,毕竟杨士琦的哥哥是李鸿章手下头号的谋士。袁世凯当年把李鸿章得罪的狠了,他要是不防范杨士琦才怪呢。这次袁世凯一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杨士琦想到这些,只是暗骂自己鬼迷心窍了,充这个好汉做什么?

正在杨士琦心腹事满怀的时候,亲兵传报“雷纳洋行”大班雷纳来找他。杨士琦知道雷纳是个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的主,急忙让下人把他放了进来。

雷纳这些日子过的太舒心了,他在以他的名字命名的“雷纳”洋行里拥有一成的空股,现在洋行已经拥有一千多亩的土地,其中沙逊兄弟收购的四百亩都赔给了他,“哈同”洋行的哈同抵押的一百多亩也是没钱赎,这五百多亩被收了回来,再加上他和赵裕德低价收购的四百多亩,这就有一千多亩了。而且租界马上要扩大了。租界外面还买了七百多亩。即使租界外面地不算钱,光租界里面的土地,按照正常年份的价格。已经价值上亿两了,雷纳地一成空股已经是上千万两银子了。他现在是个货真价实的大富翁。

雷纳觉得自己一生做的最对的一件事情就是放弃了神父身份当了这个洋行地大班。上帝能给自己几个铜板?而庄虎臣是实实在在的让他成为身家亿万的富豪!

杨士琦看见雷纳,强装出笑脸道:“老雷,你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

雷纳对老雷这个称呼也早就习惯了。他在杨士琦面前不敢摆谱,杨士琦是庄虎臣手下头一号的人物。在雷纳心中,如果庄虎臣算是耶稣,那杨士琦就是彼得。

雷纳从公事包里掏出一份文件,正色递给杨士琦。

杨士琦有些奇怪,打开一看,是一份用中、英、法三种文字书写的照会。照会是发给议和大臣李鸿章、庆王、庄虎臣的。

洋文杨士琦虽然不认识,但是中国字看的明明白白的。

公共租界公董局和法租界公董局、法国驻上海总领事联合呈文给清国全权大臣。历数了杨士琦到任以后对上海治安和租界安全地种种举动,向清国的友好举动表示感谢,并表示一定支持并仅仅支持杨士琦作为上海道

杨士琦看到这个东西,心里有底了,有这么一个玩意。朝廷谁还敢动他杨士琦的上海道的职位?不过杨士琦觉得多少有点不是味道。总觉得自己这个上海道仿佛是洋人任命的一般。

雷纳看这杨士琦道:“杨大人,您觉得有什么不妥当地地方吗?”

杨士琦笑道:“你老雷地手段不错啊,你和赵裕德两个公董局的董事竟然可以控制了租界。”

雷纳一脸的骄傲:“租界是国中之国,而我的洋行是最大的洋行,大班就是国中之王,”

杨士琦听的有点不是味道了,冷哼了一声:“你是租界之

雷纳猛然醒悟道:“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的大人。尊贵地子爵大人才是真正地租界之王。”

杨士琦点头道:“你明白就好!”然后转了笑脸道:“老雷,这次你是帮我了个大忙,我请你吃饭。”

雷纳摇头道:“吃饭随时都可以,如果杨大人觉得这个没有问题,我就要按照子爵大人的要求,立刻把这份照会发到北京了。”

杨士琦惊讶道:“这个又是大人地安排?”

雷纳点了点头。

杨士琦半是欣慰半是紧张,这个大人已经不是自己在山西认识的那个青涩少年了,他甚至已经不是在娘子关那个指挥若定的青年将军,而是个成熟老练、手段圆熟的政治家了。以后再为他做事情,怕是就要多过过脑子了,不要让他厌烦了自己。这样一个庄虎臣不就是杨士琦原本希望他成为的那种人吗?为什么今天庄虎臣真的成熟了,自己会有这么复杂的感觉?慈禧又担心起来,要是洋人借这个机会闹出事情来,那就没准又出什么乱子。老佛爷现在就是惊弓之鸟,听不得任何不好的事情了。就连最亲信的太监李莲英,也觉得太后比在北京的时候难伺候的多。

荣禄一大清早就跑到了慈禧驻跸的陕西巡抚衙门。这下算是没有太监敢拦着他了,前些日子载澜这些人跑到祁县要杀俘虏,值夜的太监就没给通传,按说这也是老规矩了,算不得错,可是这些人都统统被乱棍给打死了。

慈禧一听荣禄一大早就过来。心里又揪起来了,这议和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别在这个时候出任何事情了。她连头也没梳完。就命人把荣禄叫了进来。

荣禄见了慈禧,吞吞吐吐的半天也没把话说利索,慈禧急了,走下暖炕道:“仲华。你有什么事情就明白地说。”

荣禄掏出一份电报道:“陕甘总督长庚报告,说是甘肃回回要造反。”

慈禧一听,打了个冷战。这回回作乱的后果,她是很清楚的,要换了平时不算什么,有甘军坐镇,回回闹不大,可是现在董福祥被关了起来。而且马上要杀头了,甘军怎么可能卖力气?要是甘军和作乱地回回合了槽,杀进北京城也不见得就做不到。经过庚子年夏天的这一阵闹,朝廷里能用的兵是不多了,而且更糟糕的是能用地将领更是缺的厉害。还有比这还要糟糕的事情。那就是朝廷现在根本就拿不出来平叛的银子。没有银子打什么仗啊?

慈禧猛然想到了庄虎臣:“仲华,你看把庄虎臣从北京调回来,让他立刻去兰州上任如何?”

荣禄假装思索了一下道:“老佛爷说的极是,庄虎臣是个能打仗的,而且甘军里还有不少人在娘子关跟他打过仗,太后的法子是治本之策,好。好的很!不过

慈禧见荣禄有些含糊。就又问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这里又没有外人。说错了,我不怪罪你。”

荣禄早就打好了主意,就等着慈禧这一问呢。

“奴才以为,老佛爷调庄虎臣去甘肃是极为妥当地,可保久后不会出乱子,只是目前远水不解近渴,等到庄虎臣去到兰州,起码也要个把月,怕是大乱已生了

慈禧听他的有些道理,点了点头道:“说的也对,那目前如何处置呢?”

荣禄装出思虑再三的模样,缓缓道:“奴才以为,目前只有董福祥能安抚住甘肃。”

慈禧也知道董福祥对甘肃的影响力,可是也为难道:“洋人一定要杀他,这个怕是难办。”

荣禄建议道:“庄虎臣对洋人是最有办法地,不如老佛爷下个旨意让他和洋人交涉一下?”

慈禧无奈道:“也只好这样了。”

荣禄心里地石头放下来一半,估计庄虎臣不会不买自己的面子,应该能摆平这些洋人,留董福祥一命吧?

荣禄又掏出一份电报抄稿道:“老佛爷,上海的洋人给李鸿章他们发了份照会,庄虎臣他们不敢擅专,说是要请旨处置。”

慈禧一听,心就又悬起来了,也不看了,直接道:“仲华,你就说说什么事情吧?”杨士琦跑到租界杀人,洋人肯定是不干的,必然是要求朝廷严惩吧?

荣禄把大意说了一下,慈禧听傻了,洋人居然是要保杨士琦的,而且话里还有威胁的意思,除了杨士琦,其他人当这个上海道,洋人是不认的!

慈禧冷冷道:“这个杨士琦倒是个有办法地!拉着洋人和朝廷打起擂台来了!”

荣禄苦着脸道:“眼下议和是大局,奴才以为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就依了洋人吧!”

慈禧也没再说什么,想了想对荣禄道:“等庄虎臣办完了董福祥这个事,就让他回来吧,他性子太过刚强,怕是有他在,议和条款要久拖不决了。荣禄点头称是,心里再盘算着,也不晓得庄虎臣能不能说动洋人不要杀了董福祥,要是董福祥死了,自己地老命怕是也不保险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甘肃回乱

甘肃的回民很凑趣的开始了骚乱,一场大规模的起义就在眼前。而甘军摆出了唐玄宗年间马嵬驿的架势,玩一个六军不发。甘军上下一心,不放董福祥,绝不平叛。荣禄得到这个消息,如获至宝,急忙发电报给庆王、庄虎臣和李鸿章,要求他们和洋人谈判,把董福祥由砍头改成罢官。

庄虎臣和庆王接到这个电报,都是哑然失笑。荣禄也有着急上火的时候?这老狐狸的算盘不能说打的不精明,但是遇见了慈禧这样的主子,不由他不两面三刀,可就是这首鼠两端就成了他的把柄。

庄虎臣接到电文,自告奋勇去见了英国公使。庆王是见洋人就头疼的主,李鸿章又病怏怏的,庄虎臣不去也确实没人能去了。

公使团对董福祥恨的要死,英国公使听了庄虎臣的来意,脑袋都摇成了拨浪鼓了。

庄虎臣也不着急,点了根烟,又喝了口咖啡,静静的不说话。

英国公使很是无奈,本来和庄虎臣都谈妥了,大清全国开放,这个消息让英国下议院兴奋不已,这样会给英国带来多大的利益,他们是非常清楚的。可是前两天,大清朝廷又变卦了,说是宁愿赔偿军费,也不能举国开放,弄的英国公使老大的没面子。

所幸庄虎臣又提出了第二条方案,租界南扩五千亩,抵偿英国、法国、美国三国的军费。五千亩地抵偿几千万两的赔款,英国又不傻,怎么可能答应?

庄虎臣还有下文,他愿意让中国商人出钱,给扩大的租界修一条马路,并且通上有轨电车。并且建设一座大型百货公司。上海领事一听,当时就举双手赞成,如果租界真的假成这个样子。那么这五千亩地的价值将超过赔款地数倍,今后租界将比战争前还要繁华许多。

英国、法国、美国公使现在对庄虎臣真是另眼相看了,对他客气的不得了,如果庄虎臣掌握了大清的权力。那么今后洋人地生意就非常好作了。上海道杨士琦和洋商、领事的关系也很好,他又大力的替庄虎臣吹捧,更让洋人觉得庄虎臣是未来中国实力派的领袖人物,并且是个非常开明地人物,而且听说他对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都有很大的影响力,不能对他不重视。

英国公使摊来双手,耸耸肩膀,做出遗憾的表情道:“尊敬的子爵大人。您的要求我不能接受,这个是公使团的决议,是不可以改变的。”

庄虎臣翘起二郎腿,悠悠的抽了口烟,问道:“请问一下公使阁下。您觉得我在娘子关地时候。我的军队的战斗力如何?”

英国公使想了想,点点头:“很强大,我不得不承认子爵大人是个军事奇才。”

庄虎臣摇摇头笑道:“我问的是我的军队地战斗力如何,而不是我本人是否有指挥地才能。”

英国公使毫不犹豫道:“您的军队很有战斗力,他们忠诚而勇敢,而且装备精良。”

庄虎臣笑了笑道:“这个要感谢贵国和德国啊,我的军队很多人都是贵国和德国训练出来的。当然战斗力很强大了。”

英国公使恍然大悟。点了点头,自豪道:“我国的军官是非常优秀的。”

庄虎臣点头连连称是。然后又问道:“如果我的军队攻打使馆,您觉得多久可以攻破?”

英国公使吓地脸煞白,惊讶道:“大人不是要装备再次开战吧?”

庄虎臣摆摆手道:“公使阁下误会了,我只是想了解一下战争之前,使馆和教堂地保卫力量。”

英国公使想了想,苦笑着摇头道:“如果大人的军队想打进使馆,而使馆地保卫力量是战争前的水平的话,我估计不会超过一个小时。”

英国公使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的,当时使馆里只有几百名士兵,枪、炮更少,在即将开战前,法国人冒死跑出使馆,在琉璃厂古董店买了一尊两百年前的小炮,幸好意大利人还有店黑火药,这就是使馆里口径最大的火炮了。然后还有两门一磅的步兵炮,几挺机枪,但是弹药严重不足。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有躲到租界的教民和外面联系上了,买了不少的子弹,这样使馆区的保卫力量才多少加强了些。

列强在娘子关战斗以后,都重新估计了一下清国的武装力量,当时的结果让联军后怕,如果保卫北京城的是这样一支军队,配合上北京城的城防工事和几百门大炮。北京将成为联军的坟墓。

庄虎臣见他神色紧张,笑了笑道:“您觉得我的军队攻击使馆有打不下来的可能性吗?”

英国公使摇头道:“绝对没有这个可能。”

庄虎臣笑了笑:“那我可以告诉您,攻击使馆的就是我在娘子关统领的那支军队。”

英国公使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怎么可能?攻击使馆的军队战斗力非常差,怎么可能是您统帅的那支部队?我绝不相信那支乱糟糟的部队可以在娘子关抵抗联军的主力。”

庄虎臣抽着烟笑道:“我也不相信,我指挥的部队会打不下来一个只有几百人守卫的使馆,除非是

英国公使似乎想通了什么,问道:“大人的意思是说,甘军进攻使馆的时候,并没有真的攻打?”

庄虎臣点了点头:“因为这支部队当时的统帅并不愿意真的攻打使馆,所以使馆才能守的住。”

英国公使若有所思的皱起了眉头。

庄虎臣又接茬说道:“现在如果杀了他们的统帅,这支部队将会崩溃瓦解,甚至会成为一支叛军,甚至这支军队会投靠俄国,那么您觉得还有什么力量可以遏制北方一个强国的野心?”

英国公使对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俄国准备独霸东北的心思,列强都是心知肚明。现在俄国是被列强压制,才不敢明目张胆的吞下东北,但是它可以利用蒙古、新疆的反叛力量,如果甘军投靠了俄国,那么英国的利益将受到极大的威胁。

英国公使想了想:“子爵大人的意思,我非常的明白,但是让我们大英帝国反对公使团的决议,那么您能拿出什么样的条件让我说服议院呢?”

庄虎臣笑了笑,终于说到正题了,洋人的事情最好办,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他们是可以把一切恩怨都放下的。

庄虎臣笑了笑:“我不想隐瞒公使先生,甘军今后是我的军队,而甘肃是我控制的,我可以保证在我控制的区域,英国的商人将获得最满意的收益,比如铁路、矿山,再比如我要保证西北的领土完整,我需要大量的武器。”

英国公使眼睛一亮,然后又有些遗憾道:“您的计划我是非常赞赏的,可是根据议和大纲的要求,贵国两年之内是不能向条约以内的国家尽快武器和生产武器的机器的。”

庄虎臣哈哈大笑道:“我相信,聪明的英国商人是会想出办法,让我手里的银子不会花在那些条约以外的二流国家的。”

英国公使开了瓶红酒,倒了一杯给庄虎臣:“子爵大人请相信,英国会是您最好的朋友。您的银子是不会花在那些提供不了最好的武器和机器设备的二流国家!”

庄虎臣笑着端起酒杯:“公使阁下,我相信您的诚意,我只需要在条约里留董福祥一条命就足够了。”

英国公使听明白了他的意思,狡黠的笑了笑,断起酒杯道:“来,为我们将来的合作干一杯。”

庄虎臣看着酒杯里的红色液体,嘴角挑出一个弧度完美的笑容。

摆平了董福祥和杨士琦两件事情,又意外的弄个甘肃巡抚,上海租界又搞到了手一千多亩的土地,钱庄的生意也是红红火火,有了钱再有了人加上有枪,只要不再出什么差错,谁还能阻挡自己前进的脚步?

董福祥啊,你可要谢谢我啊,要不是老子帮忙,你这条老命怕是就没了!甘肃的回乱其实就是庄虎臣的主意。方法很简单,送给千里来报信的马福祥两个字“回乱”,他就立刻明白了。他和董福祥都是被朝廷招降的,原来就干过强盗的人,弄这个东西那是太容易了。

庄虎臣和庆王就算准了荣禄不敢让洋人杀了董福祥,只要给他个合适的理由,他就会力保董福祥。事实证明,这一宝让庄虎臣押中了,荣禄又平白的欠了自己一个人情。

庄虎臣终于感觉到了自己要有所成就了,这些日子的努力终于要到了收获的时候了。议和的事情不需要自己再操心了,条件已经谈的七七八八了,荣禄给自己的密电说的很清楚,把董福祥的事情办完,自己就要去甘肃上任了!

李鸿章啊!你可千万再撑几天啊!一定要在我离开北京以后才能死啊!条约上的字老子可是打死也不敢签啊!

庄虎臣现在替李鸿章和自己念起了佛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李鸿章误国

庄虎臣和庆王这几天差不多都守在李鸿章的床前,中国的外国的大夫请了无数,庄虎臣和庆王都主动的给李鸿章伺候汤药,比亲儿子看起来还要孝顺。

他们现在都是一个心思,李鸿章千万不能死的太早了,眼看公使团即将达成共识,英国、美国、德国、奥匈帝国的公使走马灯一般的看看望李鸿章,顺便把公式团的谈判情况也悄悄的通报给了他们。既然议和马上就要成功了,这些洋人公使都充起了好人,纷纷表示是靠着自己的斡旋,才能达成目前对中国比较好的条件。

庄虎臣这两天就盼着朝廷来电报,尽早把自己调到甘肃去。庆王更怕,要是和约没签李鸿章就死了,那可要麻烦了,他现在倒是希望朝廷不要这么快调走庄虎臣,万一李鸿章死的快了点,就拿庄虎臣来顶缸。

马弁送来了药,庆王一把给夺来,亲自试试温度,轻声道:“中堂,该吃药了。”

李鸿章躺在床上无力的摆摆手道:“老臣的贱体残躯怎么敢劳动王爷大驾。”

庆王笑道:“中堂国之柱石,又担着天大的干系,本王服侍中堂用药算得什么?”

庄虎臣把李鸿章从床上扶了起来,庆王把药端到李鸿章嘴边。

李鸿章勉强喝了几口,就开始剧烈的咳嗽,庆王急忙给他敲着后背。

李鸿章没咳几下,就把刚喝的药呕吐出来了,汤水喷了庆王一身。

几个下人急忙拿毛巾给庆王擦,庆王一摆手道:“还不赶紧去伺候中堂?”然后看了庄虎臣一眼道:“纷卿啊,我先去后面换件衣裳,你陪陪中堂大人。”

庄虎臣点了点头。庆王苦着脸,心事满怀的出了门。

李鸿章枯柴般的手拉住庄虎臣道:“纷卿啊,我怕是不成了。”

庄虎臣劝慰道:“中堂是太过劳累。休息几天自然会痊愈的。”

李鸿章有气无力的摆摆手道:“你不用安慰我了,我自己地事情自己知道。”

庄虎臣看着这个枯瘦的老人,不晓得说什么,对于李鸿章。现在他半是同情半是可怜。这个老人在朝廷大佬和清流的攻讦里挣扎,半世奔忙,辛苦地攒出个淮军、北洋,结果甲午年都成了画饼。去马关议和,又被打了一枪,好悬没丢了性命。议和一完,就被当熬剩的药渣子给弃之一旁。庚子年,慈禧吃错了药和西洋十一国开战。结果五十六天就全国缴械,这又想起了李鸿章,让他拖着病残之躯周旋于虎狼之间。

李鸿章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疑和恐惧的神色,这让庄虎臣觉得有点奇怪。李鸿章对亲兵和下人摆了摆手,下人都知趣地退出。

李鸿章看这庄虎臣。半天才慢慢的道:“纷卿。你说,我死以后,后人会如何评说呢?”

庄虎臣一楞,李鸿章怎么谈起这个了?他连忙道:“中堂,您别多想,有病就治,您的寿算还长着呢。”

李鸿章苦涩的笑了笑。已经没什么力气挤出笑容了。只是嘴角挑了一下:“你就别宽我的心了,我知道自己没几天了。你说说,我死以后,能和我老师一样,有个文正的谥号吗?”

庄虎臣心里一酸,李鸿章到现在还没堪破身后虚名这个东西,国家已经衰败到这个程度,难道是出几个刘统勋、曾国藩这样的所谓清官、名臣就能扭转乾坤的吗?李鸿章被朝廷地大佬看成异数、怪胎,可惜骨子里还是个儒生啊!而且是腐儒之流,所谓洋务也不过是裱糊这个破屋子的手段而已。

庄虎臣楞了半天,没有回答。

李鸿章的脸上现出失望的神色:“我知道,我是没有这个资格的,大清朝快三百年了,也只有刘统勋和我老师两个人有幸谥号文正,我怕是不成地#涵让我甲午年打了败仗呢!”

庄虎臣正了容色道:“中堂不必气馁,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天下大变在即,中堂还要管这些虚名做什么?”

李鸿章地脸色也有些变了,惨白的面颊现出病态的红晕,他紧紧拉住庄虎臣的手道:“纷卿,你觉得这天下还有多少年要大变?五十年?”

庄虎臣摇了摇头。

“三十年?”李鸿章满脸的失望之色。

庄虎臣又是摇头不语。

“十年有没有?”

庄虎臣苦涩的道:“怕是就这两、三年的功夫就要出大事。”

李鸿章不敢置信道:“两三年?不会这么快吧?”

庄虎臣斩钉截铁道:“必然是这两、三年地事情,要出大事就肯定是出在东北!”

“东北?你是说咱们大清要和俄国有一战?”李鸿章惊讶道。

庄虎臣无奈地摇头道:“怕是和俄国有一战的不是咱们大清啊!”

李鸿章惊骇地眼睛都瞪大了:“不是我大清,难道是英国?不会是日本吧?”

庄虎臣点头道:“东北之战,必是俄国和日本!”

日俄战争一直是庄虎臣咽喉的一根刺,吞不下去,拔不出来,两个强盗在中国的土地上打了一仗,朝廷居然有脸说保持中立!战败的俄国竟然没有赔一个卢布,没有割一寸土地,倒霉的是中国的老百姓!

如果说庚子年八国联军杀进北京城,朝廷和义和团多少是做的过分了点,有点自欺欺人的味道,那么日俄战争就是中国最屈辱的历史,简直是无妄之灾!两个强盗拿着别人的东西来赌输赢,反正输了也无所谓!

朝廷就更不要脸,东北是大清朝廷龙兴之地,竟然坐视日本和俄国打了个天翻地覆,选择性失明。当看不见!

李鸿章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你怕是要看错了吧?俄国之强,老夫是亲眼所见!小小日本怎么敢和俄国动手?日本?甲午年打我大清也不过是侥幸得胜,打俄国。怕它没这个胆量。”

庄虎臣冷笑道:“如果有英国人给日本撑腰呢?”

李鸿章嘴唇蠕动了几下,喃喃道:“真的会在东北打吗?”

庄虎臣肯定的点了点头。

“好!打就打!一根骨头让两条狗抢去!”李鸿章的眼睛猛然一亮,脸上狰狞地扭曲:“就让这两条疯狗去互相咬吧,都咬死才好呢!”

庄虎臣不敢相信这话是李鸿章说出来的:“中堂!那不是根骨头。那是东北万里河山,几千万的旗汉百姓啊!”

“让他们打去!纷卿啊,你不晓得,前天俄国公使说是来探望我地病,非逼老夫立刻签那份中俄密约,他哪里是来探病?分明是要逼死我啊!我怎么就瞎了眼睛,把俄国看成是好的!老来失计亲豺虎!我这些年还指望一条恶狼来保护大清,我糊涂啊!就让日本和俄国互相去咬吧。让他们都咬死吧!”李鸿章的声音都有些劈了,简直是从胸口发出的声音,有些歇斯底里了。

庄虎臣看见李鸿章几近疯狂地表情,也不知道说什么了,现在的李鸿章已经是被私怨烧红了眼睛。日本毁了他的北洋水师。俄国又在他病榻前威逼他,他现在对俄国、日本恨之入骨,他根本不会在乎东北几千万人的性命!

李鸿章吼了两嗓子,似乎耗尽了气力,沉重的喘息。

庄虎臣忍不住劝道:“中堂,这个密约万万签不得啊!”

李鸿章冷冷的道:“为什么不签?只要这个条约一签,俄国和日本就必然有一战了!这个关节我还没想清楚。倒是你提醒了我!不管日本、俄国谁被打趴下。我都开心!签!为什么不签?”

庄虎臣苦涩的道:“如果是那样,东北几千万百姓就完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战火一烧,百姓必然被荼毒啊!”

李鸿章鼻子哼了一声道:“这个破屋子我已经裱糊了几十年了,索性就打烂了最好,这个朝廷我看也到头了!”

庄虎臣惊讶道:“中堂,这话可不能说啊。”

李鸿章嘴角一挑,冷笑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是不敢说的?”

李鸿章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道:“这个,你拿着!你不是要当甘军地提督了吗?甘军虽然是左季高的底子,但是被我节制多年,这里都是我安排的人,都是咱们老淮军和北洋的人,他们还是会多少买我些面子,将来你做事情也方便些。”

庄虎臣感情复杂的接了过来,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李鸿章浑浊地老眼闪出一丝光来:“孩子啊!你快点走吧,议和地事情到现在就没你什么事了,离的远远的!不要让这个屎盆子误了你一生的前途啊!去甘肃吧,到了那里,你才能一飞冲天!你是个有本事的,不要让甘军和淮军一样烂了啊!另外,咱们老淮军的人,要是犯了错,你该打就打,该骂就骂,可是多少给他们留个出路,万万要保全他们啊!”

庄虎臣真的忍不住了,眼泪流了下来,李鸿章对自己要说是很照顾了,甚至可以说是溺爱,但是他最终地命运将不能改变!

李鸿章不是卖国,李鸿章在生命地最后时刻做出的举动是误国!

李鸿章一摆手道:“走吧,走吧,离北京越远越好!纷卿啊,我记得你一句话!将来有一天,你真地能带着咱两淮的子弟开着兵舰杀到马关,别忘记在我的坟前烧一封书简!你这句话,我到死都记得!”

庄虎臣咬这牙关,狠狠的点了点头:“中堂放心!会有这么一天!”

李鸿章声嘶力竭的吼道:“好,我记住了!真有那么一天,你帮我把马关的春帆楼给我烧了!”

庄虎臣点了点头道:“中堂放心,将来如果有一天,我能带兵杀到马关,我就把春帆楼烧了!”

李鸿章眼睛里蒙上一层雾,他的思绪似乎已经飘远了,马关春帆楼,这个地方是李鸿章最感耻辱的。

在马关,李鸿章曾经苦苦哀求伊藤博文,要求把赔款降低一点,最后连“哪怕减三、五百万也好,就当是给我老头子的旅费了”这样的话都说出来,那一刻,他的自尊已经被剥了干净,可即使是这样,伊藤博文还是冷淡的拒绝了!

鱼肉向刀俎哀求,绵羊向豺狼哀求会有用吗?

李鸿章眼睛里的光芒渐渐暗淡了,刚才的嘶叫似乎把他生命的烛火耗光了,眼下的李鸿章只是个烧光的蜡烛,只有烛心还有些微弱的红光。

李鸿章无力的摇摇手,示意庄虎臣出去。

庆王从外面走了进来,他又换了身衣服,他看见庄虎臣笑道:“纷卿啊,你是个有品行的,让你娶个公主都不答应!”

庄虎臣楞了,庆王没来由的说这个做什么?

庆王见他发呆,哈哈一笑道:“你家中的娘子来了,就在前院,你还不赶快过去看看?”

楚颦儿来了?这个时候,她怎么来北京了?

庄虎臣又楞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家有酸妻

庄虎臣对楚颦儿这个老婆一直有种很复杂的感情,谈不上如何爱她,但是也不否认对她是有感情的。

如果说和容龄在一起给庄虎臣的感觉是轻松里带着刺激,轻松是因为和容龄说什么,她都能明白,不存在太多沟通上的问题,刺激则是容龄的身份和她多年舞蹈训练所带来的那种摇曳的风情,几乎让庄虎臣有点泡明星的感觉,而且是个身份高贵的明星。

庄虎臣和容龄都明白,如果两个人换了一个环境认识,可能彼此都不会有这么深的依恋。大清国对于两人来说,都是太奇怪的环境,这里的人很难和他们平等的对话,更难以认同他们的生活和思想。大清国对于这两个人来说,几乎就是孤岛的感觉,他们俩就是这个人山人海的孤岛上的唯一的同类,彼此偎依,互相用体温取暖就是本能了。

楚颦儿则是他在这个世界认识的第一个女人,在街头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楚颦儿受惊的小鹿般的神情。那一瞬间,庄虎臣有种惊艳的感觉,套用后人一句装逼的话就是“那一眼的风情”。然后就是在榆林堡结婚的当天,堂才拜了一半义和团攻打庄子,庄虎臣险些死在黄莲圣母的手里,结果意外的被手无缚鸡之力的楚颦儿救了命,对她又多了一份感激。再接着是第二次准备婚礼又因为洋兵偷袭娘子关,庄虎臣飞马回前线,还是没接成,再加了一份愧疚。

怜惜、感激、愧疚,这么多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庄虎臣觉得心虚。似乎有种不想见她,刻意的想逃避她这个人,好像是欠了钱的人想躲避债主的感觉。

庄虎臣走进自己的房间。看见楚颦儿坐着在喝茶,冰儿在一旁站立伺候,王天纵亲自给楚颦儿端来了一盘子水果。

楚颦儿见到庄虎臣进来,微笑着战起身福了一福道:“相公辛苦了。”

庄虎臣大出意外。本来以为要见到一个深闺怨妇那种哀伤地神情,没想到她竟然是这么从容淡定,似乎是老夫老妻见面那种样子。

庄虎臣干咳了一下道:“你,你来了,怎么也不来个电报,我好去接你啊。”

楚颦儿盈盈一笑道:“相公坐啊,你站着,我怎么能坐呢?难不成我也陪着你站?我是坐了好多天的牛车。都累死了,实在没力气陪你罚站了。”

庄虎臣笑了笑,也坐了下来。

王天纵朝几个亲兵和下人使了个眼色,几个人都知趣的退了出去。

屋子里就剩下庄虎臣、楚颦儿、冰儿三个人。

冰儿一见人都走了,立刻就兴奋起来。大眼睛里放着光道:“姑爷真了不起。老佛爷赐婚您都敢推了。”然后转过脸对楚颦儿笑道:“还是咱们老爷当年有眼光,给小姐挑了个好姑爷,早就看出姑爷是个有情有义地,比什么贾宝玉、张生这样的人强百倍。”

庄虎臣一楞,问道:“你们这是听谁说的?”庄虎臣拒婚这个事情几乎就没几个人知道,而且慈禧也只是让庆王问了问他,并没有明发懿旨。

冰儿笑道:“姑爷啊。您也真是的。这样地事情何必瞒着小姐呢?赵叔从上海专门发了电报给小姐。”

庄虎臣点了点头,原来是赵裕德说的。

赵裕德是最希望自己和楚颦儿尽早拜堂、圆房的。自己要是早点生个儿子,他就更开心了,算是对老爷、太太有个交代了。

楚颦儿眼睛里看庄虎臣的眼光里满是崇拜,一个女人最大的愿望不就是有个爱自己的男人吗?而且这个男人为了自己,居然敢抗旨!这是多大的胆量!这又是如何深重的一份情意啊!

庄虎臣也不是傻子,早就在她地眼神里读懂了她的心思。只是自己知道自己的事情,庄虎臣拒婚的目的一是慈禧让自己娶地居然是德龄,她可是容龄地亲妹妹啊!

如果自己真的娶了容龄的亲妹妹,那么对容龄是怎样的一种打击啊!容龄为了自己做了那么多,有情人不能成眷属已经是种折磨了,如果自己的心上人娶的是自己的亲妹妹,那么容龄还有勇气活下去吗?

容龄地性格庄虎臣是清楚地,她是外面刚强内心脆弱,庄虎臣宁可死也不愿意再伤害她!

另外一重的含义是,如果娶了德龄,那么今后想号召天下去反清,一个额驸去造丈母娘地反,老百姓会听你的吗?还不如冒险点干脆拒婚,及早撇清干系的好。这里的用心不算简单了,但是似乎丝毫没考虑到楚颦儿这个人吧?

打出父母之命不可违,糟糠之妻不下堂也不过是为了有一个让慈禧都不能公然驳斥的理由而已。说到底,又把楚颦儿利用了一回!

庄虎臣现在更是觉得心虚了。

楚颦儿这次来北京一多半是冰儿给鼓动的,说姑爷一个人在北京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其中私下里也希望两个人赶快把亲事办了,赵裕德的电报也流露了这样的意思。

楚颦儿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也觉得庄虎臣对自己情深意重,他身边的都是亲兵,这些男人笨手笨脚的肯定伺候不好,就答应了,同时也觉得天天憋在祁县“点金钱庄”的后院太闷了,和坐牢差不多了,毕竟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女孩,也想出来见见世面,透透气。

楚颦儿秋水般的眸子含情脉脉的看着庄虎臣,弄的他更象是个遇见失主的小偷,坐卧不安了,

楚颦儿笑道:“相公稍坐,我给你泡壶茶去。”

庄虎臣连连点头。楚颦儿的茶道还是很不错的,她泡的茶庄虎臣至今还是念念不忘。

冰儿问道:“姑爷,您这里可有好的乌龙茶?”

庄虎臣点了点头。但是他哪里晓得茶叶放在什么地方?冲着外面叫道:“来人啊!把乌龙茶给我找出来。”

“来了”一个清脆的女声。

进来地居然是小青,这丫头见了楚颦儿先是道了个万福,笑着道:“奴婢小青给姐姐请安。”

这丫头自打被赛金花送给庄虎臣以后。就跟着住进了贤良寺了。平日里就伺候庄虎臣的起居,庄虎臣已经和她有过露水情缘。男人和女人有了那种事情,也就自然有了点感情,反正一次也是偷。一百次也是偷,何况主子和侍婢上床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情,这丫头虽然是刚破瓜地,但是赛金花早就调教她多年,床底间服侍男人的本事学的熟练,庄虎臣也乐的在烦心地时候,拿她出火。

现在小青算是通房大丫头了,离收了给个侍妾的名分已经是一步之遥了。

小青从腰间解下铜钥匙。打开柜子,取出一个景泰蓝罐子,递给楚颦儿道:“姐姐,这个是真正的猴儿大红袍,这还是上次赛二爷赛老板送给大人的。一直没舍得喝。今天姐姐来了,早就听大人说过姐姐的茶道是一绝,妹妹真想和姐姐学两手呢。”

冰儿浓的如同漆描墨画的眉毛立了起来,大眼睛瞪的溜圆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姐姐也是你能叫地?这是咱们大人明媒正娶的夫人,是你们这些奴婢的主母!”

庄虎臣暗暗叫苦,冰儿在山西呆久了,满嘴的老陈醋味道。姐姐、妹妹是妻妾之间的称呼。现在小青摆明了是以妾地身份和楚颦儿说话!也难怪冰儿恼火!

小青似乎丝毫没有在意,笑道:“奴婢是说走了嘴了。夫人自然是咱们这些奴婢地主母!”

冰儿嘴里说的是你们,小青话里是咱们,那意思多明白了,说的是你冰儿也不过是个奴婢,拿什么大?

冰儿也不傻,立刻就明白了小青话里骨头,不屑道:“我是小姐陪嫁的丫头,小姐从来也没把我当做奴婢过!”

小青还是脸上挂着笑容,点头道:“那是自然,不过,自打我进了这个门,咱们大人也从来没把我当做奴婢过啊!”说完,朝庄虎臣抛了个媚眼。

庄虎臣暗暗叫苦,小青这个丫头是青楼里长大的,论起斗嘴的本事,冰儿哪里是对手,不过现在把自己也扯进来了,这不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嘛!

冰儿看这庄虎臣,脸色阴了下来道:“哦,怪不得姑爷一直不回山西接小姐,原来是屋子里藏了个千娇百媚的小美人!”

小青嘴上也是不饶人地,笑眯眯地道:“我是光明正大的进了这个屋子地,怎么说是藏的呢!您一定是冰儿姐姐吧?早就听说过你,姐姐一定是操劳了,都晒黑了!”

冰儿一直对自己的皮肤不够白耿耿于怀,现在被她拿这个打趣,更是怒火中烧。

楚颦儿一摆手,制止了冰儿,然后笑道:“妹妹这些日子,服侍相公辛苦了,姐姐在这里替相公谢谢妹妹了,本来该是我的事情,让妹妹辛劳了。”

本来准备继续和冰儿斗下去的小青似乎是一拳打了个棉花包,空落落的不着力,傻愣愣的不知道说什么了。楚颦儿一声妹妹,已经算是坐实了她姨太太的身份,本来以为这个正牌子夫人不闹的天翻地覆肯定是不算完的,没想到她居然这么轻易就容了自己。

小青是青楼长大的,见惯了勾心斗角,刚才听说楚颦儿来了,早就做好了大战三百回合的准备,结果她那么通情达理,反而让小青有些不知所措了。

庄虎臣更是意外,惊讶的嘴边都合不上,这楚颦儿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大度了?太反常了啊!难道这就是从小在书香门第里熏陶出来的好处?

楚颦儿微笑道:“妹妹,你先出去一下,我和相公要说几句话,你和相公的事情我也明白,相公是个重情意的,你今后可要好生的伺候。”

小青两脚发软。云里雾里的走出门外。

庄虎臣本想解释两句,可是又喃喃的说不出话来。

楚颦儿目不斜视地给茶壶冲水,高冲、低斟、关公巡城、韩信点兵一套程序完成。端了一杯给庄虎臣。

庄虎臣心绪万千的接了过来,险些烫了手。

楚颦儿见他的样子,莞尔一笑道:“相公好眼力,那个丫头。长地不错。”

庄虎臣嘴里“这个、那个”吭哧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

冰儿不屑道:“我看就是个狐狸精!”

楚颦儿瞪了她一眼道:“不要胡说!”然后转过头对庄虎臣道:“相公,该给那丫头个名份了。”

冰儿不敢置信的看着她道:“小姐?你糊涂了?怎么能让那个狐狸精进门?”

楚颦儿平静道:“这个事情我做主了。”

庄虎臣见她一副当家主妇像,总觉得有些不认识她了。

楚颦儿看着庄虎臣道:“相公,你不能让人家一个姑娘家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就跟着你吧?别让人家笑话堂堂一个钦差大人家里没规矩!再说,公公、婆婆去的早,大人又没有兄弟,相公是独子。家里多个人,也好开枝散叶,多几个子嗣总是好的。”

庄虎臣现在除了沉默,就没有别地应对方法了,只好一边喝茶一边听她摆布。

冰儿斜着眼睛看着楚颦儿。恨恨的道:“小姐啊。这小狐狸不是好对付的,将来不要让她爬到你头上去,可别怨我没提醒过你!”

楚颦儿淡淡一笑道:“既然要收房,索性我做主做到底,相公你把冰儿也收了吧。”

如同晴天里响了霹雳,庄虎臣嘴里的茶都喷出来了,瞪大眼睛道:“颦儿!你说什么呢?”

冰儿也是又羞又急道:“小姐胡说什么呢!”

楚颦儿平静的道:“冰儿和我情同姐妹。我是不忍心见她随便嫁个人的。相公我是信的过的,必然不会慢待了你。相公,这个主我能做得吗?”

庄虎臣傻傻地看她一个人表演。

楚颦儿笑着对庄虎臣道:“相公,你是不是能暂避一下,我和冰儿有几句体己话要说。”

庄虎臣如蒙大赦,飞也似出了门,险些被门槛绊了一跤。

冰儿捂着脸不说话,现在脖子都通红了。

楚颦儿见庄虎臣已经走远了,脸色灰暗了下来,美目里有了泪花。

她拉着冰儿的手道:“你也别装了,你的心思别人不明白,我还不晓得?你早就对相公有情了,再说,我也舍不得你随便嫁个人,要是那种不懂得情意的,可不就苦了你一生了?再说,你也看到了,那个小狐狸精是好对付的吗?没个人帮我,我怕将来真是要被人爬到头上欺负了。”

冰儿这才如梦初醒道:“既然是这样,你就不应该让这狐狸精进门!我大棍子把她打出去!”

楚颦儿叹了口气道:“咱们家这位爷爷,那是个重情意地,大格格现在去了西洋,已经是伤了相公地心了,咱们要真的强拗着把那个狐狸精也赶出去,怕是今后他心里更是难受。”

冰儿撇撇嘴道:“小姐你就是太惯着姑爷了,不能他想要谁,你就帮他把谁娶进门啊!”

楚颦儿眼泪还没干就笑了,她笑罢正色道:“你说的也是啊!这样吧,把那个狐狸精赶出去。”

冰儿眼睛一亮道:“小姐,这样才对啊!”

楚颦儿又道:“至于你嘛!干脆就配给二门的小厮好了!或者是相公的亲兵里,让你挑一个如何?”

冰儿惊骇的急忙摆手道:“小姐,不能啊,我不嫁!”

随即看见楚颦儿狡黠的一笑,立刻脸就红到了脖子根:“小姐,你就知道欺负我!”

楚颦儿掩面窃笑,渐渐笑容里透出几分心酸与苦涩,眼泪顺着手指缝不听地流下。

第一百八十五章 第三次婚礼

庄虎臣第三次要举行婚礼了,这次他连帖子都没敢发,已经弄了两次了,只要举行婚礼就出事。弄的这位钦差大人都作下病了,一听别人家的鞭炮、唢呐声就联想到枪炮和喊杀声。

但是这次不由他想悄没声的偷偷结婚,同住在贤良寺的庆王、李鸿章那是瞒不过去的。庄虎臣和庆王讲了不想大办,找了个理由是李鸿章病重,不想惊扰了他。

庆王的回答更是巧妙,既然李中堂病重,你庄虎臣的父亲就是李鸿章的手下,而且是两淮子弟,那你也可以算是李鸿章的后辈子侄。

李鸿章病重,正好可以借你这小辈的喜事来冲冲晦气,说不定病就好了。

庄虎臣被他说的哑口无言,这些朝廷的老狐狸嘴都是无比滑溜,什么事情都能被他们说出大道理,只好顺了庆王的意思。

庆王倒不是真的就这么关心李鸿章,虽然他很怕李鸿章就这么悄没声的死了,但是冲喜这个玩意,庆王也不是真信的,不过现在拉拢一下庄虎臣还是很必要的。

老佛爷这次要行新政的决心还真的不小,而且很多措施比戊戌变法的康梁还要激进,经过庚子年的这一遭,老佛爷得出了一个结论。变法会得到洋人的支持,只要行了新政,洋人就不会干涉她的权力,反对变法的都是朝廷里的老古董,比起这些人来,还是洋人要厉害百倍,得罪洋人的下场那是秃子头上的跳蚤——明摆着的。慈禧现在还在西安回不了京城呢!

庄虎臣现在已经隐约是年轻一代维新人物的偶像,而且和洋人走的也近,他在娘子关把洋人打地不轻。偏偏洋人贱骨头,越打和你越亲近!当年的李鸿章对洋人的傲慢是中外皆知,可是洋人对他也是很看重。庆王就觉得奇怪了。以前自己管着总理衙门地时候,洋人来了,又是敬茶又是请吃饭,洋人对自己还是很不客气。动不动就要挟着说把兵舰开过来!

看来洋鬼子都是贱皮子,不打不行!吃硬不吃软的东西!

庄虎臣马上就要升任甘肃巡抚了,而且奉旨节制甘军,并按照惯例兼任喀什喀尔提督,算是个半个西北王了!二十岁的年纪就开府建衙,起居八座,在有清一季的汉员里可以说是头一份了,权势可以直追当年地三藩。而且这个庄虎臣简直是个妖怪似的人物。溥伦贝勒把他送妓女赛金花给联军大帅瓦德西的事情给抖搂了出来,而且消息是报馆出来了,本来以为洋人的报纸不把这个事情炒的火热?庄虎臣这次还不得臭断街?可是谁知道,居然中外报纸对这个事情根本就当没发生过,连一篇豆腐块的文章都没发。要知道。平时里朝廷里出个什么丑闻。这些洋人报馆都跟苍蝇似的叮上去,不连皮带肉啃一块下来,那是不算完的。

庆王不是等闲之辈,闲散了前半辈子,精穷地宗室,巴结上慈禧的弟弟桂良才一步步走进了朝堂,又在朝廷里打滚了几十年。沾上毛猴儿似的人物。能看不出来这个庄虎臣的前程无限?

现在老佛爷要行新政了,官制即将要改。李鸿章病的活不几天了,领班军机礼亲王世铎那是出名地“世面糊”,万事不理地人物,将来朝廷里头一号的大臣,就是洋人说的那个什么首相之类的职位,肯定是在自己和荣禄两个人里拨拉出一个。

荣禄行领班军机的职权有几年了,而且地方上和军队里也是盘根错节,这已经是占了先手。庄虎臣这样的地方实力派如果不趁早拉拢,等他要是真的两只脚都踏了荣禄那条船,对庆王争夺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地位置那可是大大地不妙啊!

庆王这次是存了心思,一定要送庄虎臣个大礼,让他今后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

庄虎臣地差事已经办完了,老佛爷已经说了,只要庄虎臣把不杀董福祥这个事情和洋人掰扯清楚就可以回西安了,议和的事情不用他办了。现在董福祥的事情也和洋人谈妥了,撤董福祥本兼一切差事,永不叙用,这就算齐活了。眼下他完全可以拍屁股走人了,如果他去了西安陛辞,而荣禄又在西安,更是可以给荣禄一个拉拢他的机会。

庆王在庄虎臣的结婚一个屁大的事情上转了无数的脑筋,必须在庄虎臣走之前送一份大礼,可是别说庆王是个受过穷,铜板穿在肋巴骨上的主,就算庆王大方一回,但是人家庄虎臣是开着“点金钱庄”,代理大清全国粮饷的人啊!有这大清国头一号的买卖撑腰,什么金银财宝他能放在眼睛里?

最后,庆王算是伤了脑筋,最后还是想出了个好主意。

庄虎臣这个婚接的算是惊天动地了,贤良寺里摆下酒席,在京各大饭馆子的大师傅全部召集过来伺候,连那些宫里的御厨都拎着自己使惯了手的菜刀、炒勺过来掌灶。各国公使馆里的洋人厨子也给调了过来,参加庄虎臣婚礼的大清官员还没有洋人来的多。朝廷里有名有姓、有头有脸的官不是逃到了西安,就是被洋兵给咔嚓了,还有些是洋兵刚进城的时候就自己投了井上了吊的。北京城里够的上级别来吃庄虎臣酒席的官员还真的不多。

李鸿章今天精神头也来了,穿一件一品文官的仙鹤补子,三眼花翎插在祖母绿的翎管里,碧绿碧绿的晃眼夺目,格兰特总统的遗孀赠送给他的那根镶满宝石的手杖自然是不能忘的,柱着根手杖颤颤巍巍的走来走去,用他那半生不熟的合肥英语见人就打招呼,再也不复原先对洋人的那种骄横傲慢。

庄虎臣穿着大红的喜服,黑呢子毡帽上插两根野鸡毛东张西望。别人都是头一回拜堂,他已经是第二回了,不觉得太稀罕,也没第一次拜堂的时候听凭傧相指挥。傻木头一般任人摆布,他见李鸿章到处窜,忙走过去搀扶祝蝴道:“中堂。您身体还没好,不能过于操劳了。”

李鸿章瞪着眼睛道:“这里哪有你什么事情?好好的去当你地新郎官,多大的喜事啊,你这个正主来管我做什么?拜天地进洞房才是你的正经事情!”

庄虎臣被他说了个没意思。傻傻一笑就只好由之他。

赵裕德、杨士琦听说他结婚,立刻就日夜兼程赶到了北京,赵裕德喜地眉眼开花,终于见到这个少爷要成亲了。陈铁丹、李贵这几个榆林堡就跟着他的恶奴,现在也都是五品的武职了,带着孙明祖几个武备学堂出来的学生军官,这些人都是跟着庄虎臣在娘子关地血里火里滚出来的,知道大人结婚怎么可以不来?几个人快马加鞭赶了过来。山西各大商号都是看庄虎臣脸色的主,都在“点金钱庄”里有股份,那自然不敢丝毫的怠慢,都是东家亲自来北京贺喜。

在上海的盛宣怀、杨士骧作为李鸿章的心腹,自然不敢不来贺喜。

庄虎臣这个亲事办的还是排场热闹非凡。只是朝廷的大老倌都在西安。客人地档次规格多少算是降低了些。

别人都是一脸的喜色,只有庆王多少有点心不在焉,李鸿章看见他打趣道:“王爷,怎么?见孩子们讨老婆动心了?要不,你再讨一房侧福晋,也弄个小登科。”

庆王见李鸿章的起色好了许多,也是心里多少有点宽慰。估计着这个老东西不至于条约没签就死了。看来冲喜还是有点用的,老祖宗留下的说法不无道理啊!

庆王尴尬地笑道:“本王哪里有老中堂地福分啊?我家那个母老虎着实的厉害!再说本王也不比老中堂是沙场的宿将。临老还要入花从,听说中堂的那个如夫人丁香那是国色天香,本王比不得啊!”

李鸿章被他说的又是羞又是喜,连连摇头道:“我也就是老了老了找个说话的人罢了,王爷取笑了。”

庆王和李鸿章打了几句嘴仗,还是心绪不宁,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李鸿章问道:“王爷想什么呢?”

庆王忙道:“没想什么,没想什么!”

李鸿章笑道:“王爷莫不是担心议和地事情?不妨事地,议和的条款都已经大致定了局,不会出什么岔子。”

庆王立刻借坡下驴道:“是啊,本王就是在想这个,和约一天不签,我就一天不踏实啊。”

李鸿章笑着道:“王爷尽管宽心,必然无差,和约迟则半月,快则三、五日就能签了。”

庆王连连点头道:“老中堂办交涉办老地人,自然是不会出差错的。”

一个亲兵急匆匆的跑了过来道:“王爷,有电谕,让您来宣旨。”

庆王结果电报稿看了两眼,笑呵呵道:“好啊,就等你了!”

李鸿章疑惑道:“朝廷这个时候又发什么旨意?”

庆王笑着拉住李鸿章枯柴似的手道:“走吧,老中堂,跟我走吧!”

李鸿章边走边笑道:“王爷,你又弄什么玄虚?“

庆王也不答话,径直走进喜堂,庄虎臣已经等候了许久,就等吉时一到拜天地了。

庆王老远就吆喝道:“纷卿啊,本王恭贺老弟双喜临门啊。”

庄虎臣被他说的一楞:“王爷,哪里来的什么双喜?”

庆王扬扬手里的电报稿道:“看,本王给你老弟讨来的一份大礼,管叫你欢喜异常!”

庆王说完,大喊一声:“庄虎臣、楚颦儿夫妻接懿旨!”

庄虎臣楞在当场,这旨意里怎么还有楚颦儿的事情?

第一百八十六章 洞房花烛

庆王送的这份礼确实是不轻,他向慈禧给楚颦儿讨了个封诰,现在楚颦儿已经是二品的诰命夫人了,和庄虎臣平级。赏全套诰命夫人执事,并赏赐明珠、金、银、琥珀、五彩彩缎,庄虎臣和楚颦儿夫妻跪下谢恩山呼万岁。

电谕里还明白的说了,让庄虎臣接任甘肃巡抚节制武卫后军,也就是甘军,并兼任右福都御使、喀什喀尔提督,旨意到日七天内启程赴西安领官照和引信。

这些还不是最重要的,庆王居然说动了老佛爷,给楚颦儿的爹楚御史平反昭雪,并送了谥号文清,以表彰他为官刚直。楚颦儿晓得这全是看在庄虎臣的面子上的,更是觉得自己老爹当年有眼光,没看错人。自己这个相公果然非平常人可比!

庄虎臣心里明白,这个一方面是庆王拉拢自己,慈禧卖他一个面子,另外慈禧自己也未尝没有收庄虎臣之心的意思,更加上慈禧要行新政,给楚颦儿的爹平反就是个信号,楚颦儿那个当御史的爹当年可是个铁杆的康党啊!

来庆贺的官员更是把庄虎臣的马屁拍的山响。恭贺庄虎臣三喜临门。

洞房花烛可谓一喜,升任甘肃巡抚,从道员一跃成为封疆大吏,从此开府建衙、起居八座是为二喜,夫人楚颦儿被懿旨诰封是第三喜,今天的庄虎臣可以算是最春风得意的一天了。

一旁的小青和冰儿看得既高兴又有些眼热。高兴的是楚颦儿已经答应让她们俩在大婚之后一同嫁入庄家,自己丈夫的荣耀也就算是自己的荣耀,可是又暗暗哀叹自己之是妾室地命,这辈子是绝了热热闹闹办场排场婚礼的心思了,更别说象楚颦儿那样诰命加身。

尤其是小青,她和庄虎臣早已经有了雨露恩泽。自从那天在赛金花那里,庄虎臣喝醉了给她破了身子算起,俩人睡在一张床上也有了两个月了。她是使了浑身的解数来伺候。青楼女子能嫁给个商人做妾已经是不错了,而她居然给个钦差大人做妾,那也算是异数了!

当年赛金花给状元洪钧做妾,并陪着被封为驻西洋四国公使地洪钧出访。一时间风头无两,这些往事让小青羡慕不已。现在能给庄虎臣做妾,那比赛金花嫁洪钧又强了许多,洪钧娶赛金花的时候已经是四十八岁的半老头子了,而庄虎臣年轻英俊,而且只有二十岁啊!

所以小青这些天,一有机会就缠着庄虎臣,晚上就更加卖力了。一直做着先替庄虎臣生个儿子的梦,将来母凭子贵。

可是自打楚颦儿见了门,就觉得自己被比下去了,别说出身了,单单论模样。也比上她。平时觉得自己算是个绝色了。见了楚颦儿才知道什么叫国色天香!怪不得庄虎臣给个驸马都不干呢!

还好,楚颦儿见了面,就答应让庄虎臣收了自己做妾,并约好等她和庄虎臣婚礼完毕,就给自己和冰儿办喜事,两个人同时进门,也就不分什么二房、三房了。

但是小青总觉得自己先和庄虎臣有过云雨。一直希望自己先怀上个儿子。毕竟女人有个儿子还有依靠!今天见到楚颦儿被慈禧封了诰命,现在觉得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就算将来自己有了儿子,而且是长子,可是这个庶出地长子说什么也争不过楚颦儿的孩子的。母凭子贵说到底也不上子凭母贵啊!

自己一个青楼出身的女子,虽然是个清倌人,身子是干净的,可是毕竟那个地方出来的人是叫正经人家瞧不起的。

别说楚颦儿是官宦人家,就是个种田的人家地女儿,人家也是出身良家,自古“良贱”有别,所幸这个正室大妇并不算难说话,今后还是多套套交情,否则日子就难过了,人家可是老佛爷封的二品诰命夫人啊!

宴席要连开三天,从第一天中午典礼完毕直到第三天的深夜才算结束。

第一天晚上,庄虎臣就被一群贺喜的人推进了洞房,赵裕德替他关上了门,然后使了个眼色,其他人都知趣的离开,只有杨士琦多少喝大了些,蹲着身子躲在窗户下面听里面地动静。赵裕德一把抓祝蝴地衣服领子,连拖带拽的拉走了。

庄虎臣现在是巡抚了,又抓了甘军在手,身兼两个一品的武职,一个二品的文职,可以说是正经的西北王,就连同在兰州开府的陕甘总督长庚也没他的权力大了。清季,总督和巡抚同城办公,品级虽有高下,但是并不是上下级关系,彼此互不统属,总督偏于军事,巡抚偏于民政,不过很多总督有大学士地身份,这才显得高了巡抚一层。

而庄虎臣地这个巡抚就有些不同寻常了,不但管着民事,而且手里还抓了兵权,虽然巡抚是一省的最高长官,但是甘军提督地惯例是兼任喀什喀尔提督,西北民风彪悍,老百姓多年来只晓得董福祥这个杀人魔王的大名,可是没人知道甘肃巡抚是何许人也。

庄虎臣现在可以说是实际上的甘肃、新疆最高长官了,权力大过一般的总督了。东蒙古的王公也一向是看董福祥脸色的,庄虎臣甘军抓在手里,半个蒙古也要听他的调遣。只要不出大的纰漏,西北王算是名副其实的,势力比起当年的三藩也不遑多让。

庄虎臣进了房间,除了杨士琦和他半是幕僚半是朋友,而且又是名士,所以敢胡闹,其他人哪个有胆量听他的壁角?

屋子里大红龙凤花烛将房间照的亮堂堂的,喜字贴的床头、墙壁到处都是。大红的喜幛拉在紫檀木拔步床两侧。楚颦儿一身大红嫁衣坐在椅子上,盖头遮着脸,璎珞流苏垂在胸前。

已经喝的半醉的庄虎臣坐到她对面,轻轻的挑开她地盖头。

楚颦儿和庄虎臣不像别的夫妻,一般两口子在结婚前都是没见过面的,而他们俩在祁县“大德通”票号地东院住在一个院子一个多月。而且原来天地都拜过一半了,算是很熟的,即使这样。楚颦儿还是羞红了脸。

红烛柔和的光线将楚颦儿精致的眉眼映照地更是楚楚动人。

庄虎臣也有些看的痴了,怪不得中国习惯让女人出嫁的时候穿红色衣服,在烛光下红色的衣服映衬的女孩脸色格外美丽。

楚颦儿闻见庄虎臣身上的酒气,忙给他倒了杯茶道:“相公喝杯茶吧。”

庄虎臣也是酒渴口干。抓过来一口就喝光了,楚颦儿又给他倒了一杯。

庄虎臣连喝了三杯才觉得嘴没那么干,笑了笑道:“等急了吧?”

楚颦儿羞涩的垂下头,低声道:“都是巡抚了,那么大的官还是这么不正经。”

庄虎臣楞了,不正经?哦,随即会过意来,楚颦儿又想歪了。哎#涵叫她认识自己地时候,自己那个前世榆林堡的恶少正在当街调戏楚颦儿呢!两个人的第一次见面就是这么离奇,也难怪她想自己不往好处想。

庄虎臣轻笑道:“咱们这个亲成的可真是不容易啊!”

楚颦儿也有同感,悠然道:“是啊,一个亲成了半年多。那时候还刚是夏天。现在眼见要过年了。”

庄虎臣揽着她的肩膀,楚颦儿也乖巧地把头偎依在庄虎臣地身上。

庄虎臣打趣道:“那天在街上,你第一次看见我的时候,有没有觉得很亲近的感觉?”

楚颦儿笑道:“那会儿啊,我一直在想,这是哪里来的登徒子,没皮没脸的。应该送到衙门里打板子!”

“我就那么不招你待见?”庄虎臣笑道。

楚颦儿羞红了脸道:“你那时候多可恶啊#涵会待见你啊?”

庄虎臣坏笑道:“可恶?呵呵。等会让你知道你这个可恶的相公的好处!”好处两个字咬地格外重些。

楚颦儿听出了他话外地意思,对着他胸口用粉拳轻轻的捶了一拳。

庄虎臣倒吸了一口凉气道:“疼。疼。”

楚颦儿吓地脸发白,她猛然想起,庄虎臣胸口是中过一枪的,虽然说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但是毕竟是个伤口啊!

她急忙给庄虎臣揉着胸口道:“相公,要不要紧?我去给你叫大夫。”

庄虎臣拉着她的手,戏肆的笑道:“没事的,就你那小拳头,打一百下也伤不了我一根毛?倒是要问问,娘子的粉拳有没有打痛啊?”然后用手托起她的下巴道:“小娘子,你长的好生可人意啊!以后就跟着本大爷了,包你吃香的喝辣的。”

楚颦儿见他一脸的坏笑,也被他逗乐了:“你啊,当了宰相也还是脱不了你榆林堡恶少的样子,没个正经!”

庄虎臣嘴角挑出一个邪恶的笑容道:“一会啊,等把蜡烛吹灭了,你就知道我到底有多正经了!”

楚颦儿羞涩道:“今天晚上,你去小青妹妹的房里睡吧。”

本来因为小登科心情大好的庄虎臣如同被当头浇了一盆凉水:“今天洞房花烛夜,你要撵我走?罢、罢,我走!”

庄虎臣心情一下子降低到冰点。

楚颦儿急忙拉祝蝴,脸色涨红道:“相公,我真的没有赶你的意思,更没丝毫嫌弃的心,我要是对相公有不敬的心思,就叫我天打五雷轰!”说着,举起手立誓。

庄虎臣见她急的几乎要流泪,也有些心疼,把她的手拉下来道:“好好的,发什么毒誓!”

楚颦儿鼓足勇气低声道:“相公,我是今天有些不舒服,不能侍奉相公,所以让相公今天晚上歇在青儿妹妹的房间。”

庄虎臣忙问道:“哪里不舒服?你病了?我去找大夫。”

楚颦儿拉祝蝴,伏在他耳边轻声道:“我是今天有些不太方便,不能和相公行夫妻之礼,不是得了什么病。”说话声音越来越低,脸上却已经红的鲜血几乎要冲破皮肤了,霞飞双颊。

庄虎臣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这样啊!

他用手托住楚颦儿的下巴,温柔的道:“傻丫头,我就连这两天都不能等?你相公就那么不成气候?再说,咱俩新婚之夜,我跑到别人房间算哪门子事?你现在是诰命夫人了,小青再不知道轻重,也不敢在你新婚的好日子和你抢丈夫啊!你当是演拉郎配啊?”

楚颦儿低低道:我是听别人说,洞房之夜,要是不和夫君行房,男人会生气的。”

庄虎臣笑道:“好了,不说这个了,咱们俩歇了吧。”

楚颦儿点了点头,坐在了床边。

庄虎臣坐到她身边,楚颦儿下了床,帮他脱了靴子,又打了盆热水,亲手服侍他洗脚。

收拾完毕,楚颦儿要吹灭蜡烛,庄虎臣制止道:“不要吹。”

楚颦儿一愣:“相公还不想睡吗?”

庄虎臣笑道:“今天是我结婚的好日子,老婆就在旁边,不能用我还不能看啊?”

楚颦儿笑道:“好,我今天晚上也不睡了,坐你旁边让你看个够。”

庄虎臣把她全身打量了一遍道:“呵呵,这次我要看的仔细些,全身上下我要看个通透!”

楚颦儿羞的用手捂住脸,却又坐到床边。

庄虎臣解开她衣服的纽扣

楚颦儿道:“相公,我自己来。”

庄虎臣呵呵一笑道:“还是我来吧,自己剥的花生米,吃起来才更有味道些。”

第一百八十七章 再回娘子关

庄虎臣本打算轻车简从去西安,结果大家全都反对,上次被刺杀的事情让所有人都心有余悸,再不肯让他冒险。庄虎臣也只好依了大家的意见。

临走的时候李鸿章拉着他的手久久不肯放开,老牛舔犊之情不言自明,庄虎臣心里也有些酸楚,对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他的感情很复杂。

一方面,李鸿章确实拿他当自己孙子看待,从他反对庄虎臣参加议和就能看得出来,而且他开工厂、修铁路,确实办了不少正经事,虽然说甲午之败,李鸿章责任甚大,但是全算在他一个人头上也冤枉。李鸿章在美国访问的时候还为了侨民的利益向美国报界在大声的呼吁。

但是这次他明明知道俄国对东北居心叵测,可是还是主张要和俄国签署《中俄密约》,李鸿章对日本的私怨太大了,大到他可以为了私怨牺牲东北数千万百姓的生命,不惜让上千万平方公里的土地成为了俄国、日本的战场。

李鸿章就算在朝廷里最有眼光的人物了,论起才具和见识,朝廷大佬没有一个能比肩的。伊藤博文虽然是个混蛋,但是他是个有自知之明的混蛋,他自己都说,他要是和李鸿章换个位置,李鸿章比他强的太多了。

但是李鸿章最终还是被私怨遮了眼睛,他是故意用《中俄密约》挑起日本和俄国的战争,之要能有人修理日本人,他根本不去考虑东北百姓的死活。

东北啊东北,你就真的逃不过成为两个外国强盗的战场?

庄虎臣心思复杂的离开了这个住了有些日子地北京,离开这个让他伤心的贤良寺。在北京议和,他获得了更高的声望。报纸上对于他地强硬态度很是赞赏,百姓都在流传着“庄钦差舌战蛮夷”的故事,尽管庄虎臣很清楚。这个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议和这个事情基本都是洋人自己在议,大清的官员只有等消息地份。但是,在北京。他也失去了容龄,这个一心一意爱着他的女人,这个对他有莫大恩情的女人。庄虎臣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女人,楚颦儿、容龄都是对他有恩的,一个救过他的命,另外一个为了他四处奔走。

楚颦儿现在是娶进了门,算是有个交代,可是容龄呢?容龄离开贤良寺的时候。捂着脸,掩面而泣的样子,至今扔在庄虎臣地脑海里不时的浮现。

离开贤良寺,大队人马一路西行,到了娘子关。庄虎臣命令停下车马。

他带着所有人上了山。山顶的那座小庙香烟缭绕,无数周围的百姓自发的上山朝拜,旁边一座规模恢弘地大殿也即将建设完成。

庄虎臣带着人恭恭敬敬地上了香,庙宇正中间是方友升的塑像。老头的样子被塑造的格外威严。庄虎臣的心里一幅幅的画面清晰的浮现出来,在大营门口,义和团和神机营地旗人要冲击辕门,方友升怒吼一声调来了格林炮。在娘子关仗打地顺手的时候。他和古明阿两个人配合着唱戏。笑地眉眼开花。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把老家湖南镇竿的竿军托付给了自己。

庄虎臣虔诚的磕了三个头。门口的庙祝是新来的,不认识他。见他带着家眷,穿的也阔气,忙上来兜生意:“这位爷,您请个土地爷回家吧,咱们这里的土地特别灵验,能保佑您多子多福。”

庄虎臣一楞,这土地爷什么时候还管起这个了?送子观音的活都给抢了!

庙祝谄媚的笑着递过来一尊校很像:“这个您给请回家去,包您升官发财,多子多孙。”

庄虎臣仔细一看,居然是方友升的塑像,这老头什么时候当了土地爷了?

“这位土地爷可是朝廷的钦差庄虎臣大人封的,这是受过皇封的,特别灵验!”庙祝还在絮叨。

庄虎臣心里一阵不痛快,这是什么庙?这是战死在娘子关的战士的英灵啊!现在被这些人给弄成了乌七八糟的庙宇了,和那个原来被供奉的那个被韩信在背水一战里打的找不到北的白面将军陈馀有什么两样?这还是自己心灵的圣殿吗?

庄虎臣怒道:“谁让你们这样搞的?原来供奉的阵亡将士的灵牌呢?”

庙祝见他发了脾气,又见他身边的一群人看着都不是善茬,也有些害怕道:“这个庙原来是供着些灵牌子,后来娘子关驻守的大人觉得看着晦气,就给撤了,再后来咱们这里的土地爷显灵,就给当了土地庙了。”

庄虎臣火冲顶门,骂道:“混账!李永钦、刘光才该死#涵给他这么大的胆子?”

庙祝越发觉得这个年轻人必定是个贵人,更不敢胡说了,忙道:“现在娘子关的守将已经不是原来的刘军门和李镇台了,是个新来的窦军门。”

庄虎臣怒气不平,王天纵这些人都是在娘子关打过仗了,晓得他的心思,也是怒火中烧。

庄虎臣一摆手道:“都跟我去大营!”

楚颦儿劝道:“相公,你的钦差已经卸任了,这里已经不是你管辖了,不必惹这些不痛快。”

庄虎臣瞪了她一眼道:“你懂什么?”

楚颦儿也觉得自己是不该管这些事情,但是也怕他惹祸,想劝又不知如何劝,只得道:“这些事情外面女人家是不好掺和的,相公你们去吧,我们在下面车里等你们。”

庄虎臣点点头,带上亲兵怒气冲冲的走了。

小青见他走远,看着庙祝,悄悄问道:“这个土地爷求子真的灵吗?”

庙祝连忙道:“这个还有假?咱们这位土地爷是受过庄虎臣庄大人封的!庄大人是什么人?那是天上的星宿啊!”

小青递出几个大子,欢天喜地的买了一个塑像。

庙祝刚才被吓了一跳,也有些好奇,就问道:“这位夫人。刚才那位爷是您相公吧?做什么的,好大地威风啊!”

小青听他叫自己做夫人,也不禁喜上眉梢。笑道:“你问的是刚才那位啊?那是我家相公#蝴啊。他就是您刚才说的那位星宿,钦差大人庄虎臣!”

庙祝被吓地差点坐地上,半天才喃喃道:“原来是他啊?我真是瞎了狗眼了!”快马,全部换了装束。撇了便装,庄虎臣一身煊赫的二品文官补服,双眼的花翎碧绿碧绿的,手下人全是新式地对襟排钮德式军装,这些人都跟着庄虎臣打了一仗,都混了个六品、七品的武职,全是泥金顶子。

几十人没多大一会就气势汹汹的冲到大营。

大营里乱糟糟的不成个样子,当兵的在辕门口追逐打闹嬉戏。有些人把酒桌都搬到校场了,在营门口就吆五喝六的猜拳行令。

这些兵都是跟着庄虎臣打过仗的,都认识他,见是他,立刻习惯性的起立行礼。喝酒地急忙到处找地方藏酒桌。

庄虎臣看着这些人。心里一寒,好容易调教出来的兵,才几个月就又成了这个德行,比自己刚来娘子关的时候还不如了,真是学坏容易学好难啊!

这些兵被他修理怕了的,积威之下,也算是庄虎臣那时候的训练多少还有些底子。过了一会。这些人都排好了对列。

庄虎臣阴沉着脸,过了一会。一个看起来象是个副将之类地官跑了出来道:“这位大人想必就是庄大人吧?”

庄虎臣冷笑道:“我就是。”

那人谄媚地笑道:“大人的威名,小的早就灌了满耳朵了,小的已经派人去请窦军门了。不知道大人这次来,有什么公干?”

庄虎臣冷着脸道:“我就是来转转,没什么公干。”

王天纵接话道:“你们大人不在大营?”

副将答道:“我们大人在外面置了公馆,标下已经派人去请了。”

庄虎臣背着手往中军大帐走去,边走边道:“好,我就在这里等他。”

走进这个熟悉的中军帐,庄虎臣不禁摇头,这里和原来相比,多了不少的东西,中国、西洋式样的家具,博古架上摆着各色玩物,居然还有烟灯、烟枪。可是唯独没有地图、沙盘这些打仗要用地东西。

庄虎臣看着王天纵道:“现在这些兵,你觉得怎么样?”

王天纵摇头道:“已经完了,要是再开战,恐怕是不堪一击。”

庄虎臣点头道:“军无纪律,已经是乌合之众了。”

王天纵劝慰道:“大人去了甘肃,再整顿出一支铁军来。”

庄虎臣有些伤心,这些人也太败家了,自己好容易调理出来一支能战地军队,才几个月就完了,心血算是白费了。

过了一个多时辰,那个窦军门总算是来了。

他见了庄虎臣,立刻拱手行礼道:“哪阵香风把庄抚台您老人家给吹来了,您也该派人给下官通个信,标下也好去迎接啊!”

庄虎臣淡然一笑道:“我现在是甘军的提督,论起品秩,你我平级,你老哥地那句下官,本官当不起。”

提督是一品,巡抚是二品,但是这个二品的文官可是比一品的武官尊贵的多了!

窦提督是个黑胖子,他见庄虎臣的表情里有些不悦,对手下人骂道:“没用的东西,还不去给大人准备酒饭接风洗尘!”

庄虎臣冷冷道:“接风就不必了。兄弟有件事情不明白,想请教大人。”

窦提督听他地口气,立刻就明白是兴师问罪的。但是又不晓得是什么地方得罪了他。庄虎臣可是脚踏荣禄、庆王、李鸿章三条船的人,慈禧和光绪都把他当了自己人,圣眷之隆,在汉员里一时无两。窦提督也是官场混老地人,怎么会不晓得他的底细。

窦提督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道大人有什么事情?不晓得标下有没有能为大人效劳的地方?”

庄虎臣也懒得和他兜***,开门见山问道:“不知道把山上地阵亡将士的神庙改成土地庙是哪个人的主意?”

窦提督不明白庄虎臣为什么拿这个事情来寻自己的晦气,虽然现在庄虎臣已经不是钦差了,也算不得自己的上司,但是他的后台太硬,又是正牌子的巡抚,可不是他这个一品的提督能惹地起的。

窦提督惴惴不安道:“这个啊。这个,哎,标下来的时候,看这些兵动不动就跑到山上参拜,影响了操练。而且军中费用颇为艰难。这个庙宇的维护又是笔开支,标下就自作主张,把这个庙改了,好歹收点香火钱自己养自己,也给朝廷减少点负担。”

庄虎臣沉默了良久,阴着脸不说话。

过了好半天,才猛的一拍桌子:“你好大地胆子!这个庙是请过旨意地!你竟然敢给废了?这里供的是娘子关阵亡将士的英灵?你们有钱抽大烟。就没钱给阵亡的将士上柱香?”

庄虎臣看着目瞪口呆。傻战着的窦提督,冷冷道:“本官要弹劾你。你就等着听参吧!”

说罢,转身要走。

窦提督连忙拉祝蝴的衣服道:“庄抚台,标下知错了,请大人高抬贵手。”

庄虎臣理也不理他,径直往外走。

窦提督急了,忙道:“求大人看在振贝勒和庆王爷的面子上,给标下个改错地机会,不过是些许小事情,大人不必动怒!”

庄虎臣更是火大了:“些许小事?在你看来是小事情,可是本官可不敢当小事啊!没有这些阵亡地将士,没有娘子关的浴血苦战,洋兵早就杀到西安了,这座庙是请了旨意地,你居然说废就给废了,你窦大人好大的威风啊?你这是公然的抗旨!”

窦提督被吓的差点瘫软在地上,这个帽子也太大了。庄虎臣是巡抚,按照惯例是加右副都御使的,参他不是正好啊?而且庄虎臣在朝廷里的面子有多大,他是很清楚的,说他抗旨,那就是抗旨了,这么大的帽子,他的小脑袋哪里戴的起?

窦提督吓的眼泪都出来了,拉着庄虎臣的官服哀求道:“大人啊,下官这个差事是振贝勒给保荐的,您老人家不看僧面看佛面,一定要周全周全标下啊!”

窦提督不提载振的名字还好,庄虎臣身边就有个人恨载振恨的牙痒的,不是别人,就是杨士琦的干女婿,大才子李叔同。

杨士琦的干女儿小翠喜的死,这个贝勒载振虽然不是元凶,但是也脱不了干系,他在一旁煽风点火道:“要是连抗旨的事情都不算个事情,那朝廷的法度还有用?这样的事情,若不追究是要冷了将士的心的,连阵亡将士的神主牌位都给扔出了大殿,这还了得?”

庄虎臣也晓得李叔同是恨载振,但是李叔同既是杨士琦的干女婿,又是个才子,今后是要重用的,这个窦提督就只好认倒霉了。

庄虎臣冷冷一笑,也不再搭理还在絮叨的窦提督,径直走出大帐。外面的兵见他出来,立刻站的旗枪般笔直。

庄虎臣朝这些兵点了点头,一群人牵过马,飞驰而去。一个副将看着面如死灰的窦提督问道:“大人,现在怎么办?”

窦提督哭丧着脸道:“我要是知道怎么办就好了?这姓庄的,老子和他没仇没冤,他来寻我的晦气做什么?”

副将提醒道:“大人,眼下还是要把事情抹平啊!”

窦提督强打精神道:“去,赶快派人把庙宇恢复起来,再打发人带上银子去西安找振贝勒,看他能不能把事情拦下来,这姓庄的怕是多少要卖贝勒和庆王个面子吧?”

当天,西安的载振就收到了窦提督的电报,他看了以后哈哈大笑。

载振的一个心腹亲随见他笑的开心,问道:“贝勒爷,什么事笑成这样?”

载振把电报递给他道:“这个蠢货谁不好得罪,得罪庄虎臣?”

亲随疑惑道:“贝勒爷的意思呢?保这个窦某人?”

载振对他的头上就是一个毛栗子,声音脆响:“你个混蛋!比姓窦的还蠢!白跟了老子一场#蝴被庄虎臣参了,不就又出了个缺吗?一个一品的提督啊!又是十多万的银子!庄虎臣啊庄虎臣,你这份大礼贝勒爷就不客气收下来了!”

亲随被他打醒,捂着脑门赞道:“贝勒爷就是不同凡响啊!”

“小子,学着点吧!”载振得意洋洋。

第一百八十八章 蛟龙入海

离开娘子关,庄虎臣余怒未消。好容易调教出来的兵,才几个月就糜烂了,但是心里也晓得怨不得当兵的不争气,什么样的朝廷出什么样的官,什么样的将军带什么样的兵。

就窦提督那个熊样子能带的兵不哗变就算不错了,武大郎玩夜猫子,什么人养什么鸟!

士兵的饷银不够养家,你让他们不去做小买卖,他们全家吃什么?你怎么能要求他们去严格训练?都去训练不做买卖,家里不都得饿死啊?

士兵战死了,家属没人管,你又怎么能要求士兵作战英勇?为什么自己在娘子关的时候,兵都不怕死了?那是三百两银子一条命撑起来的底气,这笔钱足够阵亡士兵的老婆、孩子过上体面的日子了!为了老婆、孩子,哪个男人不敢拼命?

这大清朝廷,庄虎臣也算是看明白了,谁说大清没钱?

百姓没钱,朝廷没钱,可是当官的富着呢!不说别人,就说自己,娘子关一战,实际上花了不到三百万两的银子,而且是按照三百两一条人命的抚恤标准,足足比朝廷的成例高了十多倍!

可是到向朝廷造册报销的时候,杨士琦还是觉得报销的太少了,会引起满朝的愤恨,结果一下子就翻成了五百多万两!除去给庆王、荣禄、李莲英的贿赂,还有给户部的司道官员、笔贴士的门包、使费、润笔之外,还落下了小二百万两的银子。

庄虎臣把上上下下都打点完毕,让人人高兴个个开心,齐声称赞他会办事,而自己的荷包也装的满满的。

庄虎臣心知肚明,如果不打折扣地话。光是省就能省出三百万两,三百万两是什么概念?那就是两艘镇远、定远这样的头号铁甲舰啊!

满朝皆贪,弄的老百姓精穷。国库如洗,这样地国家怎么能对抗列强?

庄虎臣这一路上所到之处,各地官员纷纷出城数十里来迎接,高搭彩棚。锣鼓喧天,就差黄土铺路、清水净街了。这些官都是狗鼻子,早就闻出了朝廷的味道,庄虎臣二十岁当巡抚,按照这个升官速度,怕不是过不几年就能入主军机了!争相来巴结,弄得庄虎臣是不胜其烦,但是也没办法。总不能把人都得罪完吧?

人还没到西安,光礼物就收了二十多辆大车,银子还收了三十多万,算是大丰收了。进了西安城,在陕西巡抚衙门。庄虎臣见了慈禧、光绪。颂圣的套话说了一箩筐,慈禧兴致也不错,只是听说李鸿章病重的时候有些黯然之色。

庄虎臣勉强地吃了几口慈禧安排的宴席,就急忙的去临时的吏部领了官照印信,打着十二面的官衔牌风风火火往兰州开拔。庄虎臣看见光绪看自己的时候那种又是担忧又是期望的眼神,心里也有点酸,一个皇帝都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就不要提别人了。容龄曾经说过,她看见慈禧就害怕。她可是慈禧最宠爱地人啊!

可是在绝对的权力之下,没有谁是安全的,慈禧哪天做了噩梦,偏偏你又不走运出现在她的梦里,那就是你的灾星到了。

庄虎臣似乎多少有点明白为什么清末地时候,当官地都那么贪了。当一个人缺乏安全感的时候,他会本能的抓住一些让他觉得安全的东西,哪怕是根稻草。钱和权力是最能让人感觉到安全的东西,所以有资格捞钱抓权的人都在拼命的往上爬,拼命地捞钱,就连李鸿章都捞地身家巨万,何况别人。

庄虎臣被这样的空气感染,也觉得一种莫名地恐慌,他觉得还是在娘子关军营的时候睡的最踏实。现在能让他感觉到安全的只有大军了!

庄虎臣派人立刻把俘虏营的陈铁丹、李贵调到兰州去,然后又发了封密信给他俩,让他们安排可靠人把原来俘虏的几十个中国军团的士兵和他们原来的上司英国少校巴恩斯秘密送到兰州。

庄虎臣又派了孙明祖拿着方友升送给自己的“竿军”大龙头的信物,火速前往湖南湘西凤凰镇,“竿军”的勇悍比起英国的山地精英库尔喀人也不遑多让,只是因为训练水平的问题,才显现出战斗能力的高下。这些十万大山里长大的人就是天生的山地战苗子,不用可太浪费了,庄虎臣交代孙明祖,起码也要给自己招三千人来,但是身体素质差的不要,年龄不合适的不要。孙明祖满口答应,立马就出发了。

庄虎臣在西安把代理赔款这一宗差使也给讨了下来,本来这个就是朝廷的本意,各地的藩司被户部盘剥已久,解进京的粮饷总是被挑毛病,又是成色不足了,又是火头大了,总之不拿出粮饷两成左右的使费是打点不好这些祖宗的!

现在由钱庄代理,那是方便了许多,连押送的过程都省了,西帮在各地都有分号,直接把银子送到柜上,就算齐活了,而且钱庄对这些人多多少少还送点好处。原先是另外送银子,现在是钱庄贴银子,一里一外那是差了好些了,这些藩司们怎么能不喜欢这个?朝廷也觉得这样的方法比原来强些,又都是吃了庄虎臣好处的,就顺水推舟把这一宗也交给“点金钱庄”了。

庄虎臣现在在朝廷里,几乎是人人都喜欢他,有点及时雨的感觉,背后都有人开始戏称他是校何江了!

庄虎臣也听说了些,心里暗道,老子这个宋江可不比梁山上的那个废物,老子可不打算保这个混账朝廷,我要亲手断送了大清朝的江山!

庄虎臣一路上心急如焚,恨不得飞到兰州去,到了兰州,那就算是自己的地盘了,有银子有兵,那就算是蛟龙入了海。今后朝廷的命令可就算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了!

庄虎臣到西安的时候已经是年二十八了,大年初三他就往兰州赶。楚颦儿还笑他是官瘾发了,他也懒得解释。这些事情和女人说那么多,除了徒然让她们担心,没别的作用。

越往西走。路上人越少,现在天寒地冻地,客商也不愿意出门,而且一路风雪,人又多,还带着女眷,庄虎臣想走快也不成,而且沿途的官府又是接风又是送行的。没到一处就要耽误几天,从西安到临洮足足走了两个多月。庄虎臣早就有撇了大队,轻车简从先到兰州地意思,但是大家全都反对,甘肃民风彪悍。马匪众多。刚刚倒了霉的董福祥不就是强盗出身吗?

庄虎臣也只好听从大家的意见,但是只听了一半,把那些带着官衔牌和其他杂物民夫扔到后面,带着家眷、亲兵先行一步,即使是这样,到了临洮的时候已经是阳春三月了,天也暖和些了。虽然西北地春天还是比较冷。但是也不是前些日子风能吹透厚厚的皮袄的那种刺骨。

庄虎臣骑在马上,看着两侧的山峰。光秃秃的直拔云霄,虽然不比南方的秀丽,但是却别有一番北地的豪气。

今天是个好天气,碧空如洗,一轮红日高挂天际,极目四望,让人没来由的心旷神怡。

王天纵见他脸上有些喜色,催马跑到他身边道:“大人,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庄虎臣笑道:“这里已经是临洮了,我刚刚看到了界碑,离兰州不到二百里了,总算是快到了。”

王天纵跟他日子也久了,多少明白点他地心思,也是点头道:“是啊,总算是到咱们自己的地界了!”

庄虎臣笑道:“到了这里,你就能大展拳脚了?”

王天纵憨厚的一笑:“大人是知道我的,我除了耍枪弄棒,别的也不会,前些日子大人在北京议和,见大人那么忧愁,也不能替大人分半点,真是觉得心里憋屈。”

庄虎臣笑了笑:“我想在甘肃三年练出五万精兵,你觉得怎么样?”

王天纵先是准备拍胸脯,但是有想了想,摇摇头不说话。

庄虎臣笑道:“怎么,你也怕了?没这个本事?还是觉得我在说大话?”

王天纵笑了笑道:“以大人地能耐,训个三、五万兵算什么?只是甘肃太穷了,咱们一路上过来,你看看老百姓都穷成什么样了,没钱怕是弄不成啊!光靠个钱庄能养地起那么多的兵?”

赵裕德听见他俩说话,也插嘴道:“少爷,王天纵说的不错,养兵可不是玩的,那银子花起来和淌水一样!”

庄虎臣笑道:“咱们在租界弄了那么多的地,难道是打算种庄稼的?那不是钱?”

赵裕德本来庄虎臣是让他留在祁县“点金钱庄”总号的,但是他不愿意,死活要跟着,庄虎臣也拗不过他,再说,贾继英确实是又忠心又能干,他这个东家在不在也不打紧,就由着他跟到甘肃了。

赵裕德眼睛一亮,拍着脑门道:“我咋把这个忘了呢!那一千多亩地值好多钱啊!这下子可不缺钱了!咱们把地卖了,不就什么都不缺了?少爷就是养十万大军也养地起了!”

庄虎臣苦笑着摇头,这个赵裕德还真地不是做买卖的材料,他看着兴奋地赵裕德道:“要是按照你的说法,恐怕这些地真的要贱卖了,一千多亩地要卖出去,租界的地价还不一落千丈?”

赵裕德如同当头泼瓢凉水,喃喃道:“那你说咋个弄?”

庄虎臣笑道:“发电报给杨士琦,让他盯着雷纳,把租界南扩收的地修条马路,然后在通上有轨电车,再建个百货商场,不过不许咱们自己的经营啊!咱们没有经营百货公司的人才,租给别人干就行了。”“要按少爷你说的,不但不能收钱,还得往里面投银子啊!”赵裕德觉得他的方法不成。

庄虎臣笑道:“不能什么都用自己的钱吧?融资啊!”

赵裕德更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庄虎臣笑道:“放心吧,怎么个弄法,我都写了信给杨士琦了,他会找几个懂行的弄的,这个上海道不能白干啊!”

赵裕德虽然不明白,但是他晓得庄虎臣弄钱的本事大,也就不细问了。

天高云淡,四野空旷,庄虎臣的心情大好,有种虎入深山的感觉,今后才是真的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

庄虎臣毕竟年轻,少年心性,扯着嗓子吼起了信天游

:“哥是天上一条龙,

妹是地上花一蓬,

龙不翻身不下雨,

雨不撒花花不红。”

后面的骡驮轿里,楚颦儿对小青和冰儿笑道:“咱们这个相公啊,怎么会唱如此村俗的俚曲。”

小青是青楼出身的,什么没见过没听过,她笑道:“咱们爷唱的不是俚曲,是酸曲,淫词艳曲!”

“哦?”楚颦儿略一思索,想明白歌词里的含义,羞的脸红。

王天纵是跟着他表哥李占标走过镖的,跑的地方多,镖局的人对各地的民风都要熟悉,他对庄虎臣笑道:“大人还会这陕甘的酸曲?”

庄虎臣笑着不说话。

“城墙上跑马路不通

郎走远路妹心疼

不怕打来不怕骂

陪郎不怕钢刀杀

钢刀杀来头割去

血身子还要来陪你”

不远处山崖上传来一个高亢的女声。

庄虎臣觉得有些奇怪,不过这个原生态的演唱是比自己的有味道些。

王天纵笑道:“大人还是招人爱啊!这有人应歌了。”

庄虎臣有些小小的得意了!

远处山上,隐约可见一个穿着黄色衣服的女孩站在山头唱歌,衣角被风吹起,象一面旗帜在空中飘扬。

庄虎臣暗道,如果甘肃的女孩都是这样的,那苦寒也就不觉得有多难受了,塞北的风光果然别有味道啊!

第一百八十八章 大水冲了龙王庙

陕甘道上自古人烟就稀少,好地就更少,老百姓就靠在山坡上这开三分田、那开两分地,靠着不开眼的老天爷过日子。人在干活的时候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也是太寂寞了,心情郁闷了就吼两嗓子解解忧愁,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习惯。

陕甘道上应歌的风俗也不知道有多少年了,连大姑娘小媳妇也敢和老爷们对上几句,这要是放在中原那还不臭断街?脊梁骨都被人戳断了,但是在陕甘,大家都视若无睹的宽容了。有些唱的好的,还当了营生,遇见婚丧嫁娶的红白喜事,在别人家唱上几句,混个肚子圆。

刚才在山上应歌的女孩嗓子还真不错,又亮又脆,庄虎臣听的心情大好,觉得比听那些名家的西皮二黄强多了,倒不是人家唱的不好,是他压根就听不懂,对牛弹琴,牛不入耳。相反,这原汁原味、原生态的信天游、花儿,倒是颇为对他的胃口。

手下人见这新任的巡抚大人喜欢听,也都想在他面前露一手,这些亲兵大部分都是他从榆林堡带出来的,全是些嘴边上刚长出点绒毛的半大小子,只是上过战场,才显得比同龄人成熟些。

青春期的年轻人那和刚长大的孔雀没多大区别,在异性面前开屏几乎是本能,听见山头有女孩唱歌,就都卖力的显摆开了。刚开始的时候有两个多少会几句西北民谣的亲兵也应了几句,后来就跟不上了,这半瓶醋的酸曲和人家土生土长的人唱出来肯定不是一个味,后来干脆什么都乱吼一气,京戏、秦腔,连庄虎臣在娘子关的时候现编的军歌都唱出来了。

庄虎臣刚开始听地还饶有趣味。后来越听越觉得不着调,这些混小子,荒腔走板的唱的乱七八糟。“大清官兵个个要老婆”这样地词都吼的震天响。

庄虎臣撇撇嘴。对王天纵道:“好了,喊两嗓子就算了,早点进兰州才是正经事,不要耽误了。”

王天纵点点头。收拢了队伍,这些坏小子还没唱过瘾,但是庄虎臣的军法严格,赏重罚也重,没人敢违了王天纵的令,就乖乖地准备继续开拔。

李贵一直在后队,现在也催马跑到前面,他和陈铁丹是从祁县的俘虏营追上的大队。陈铁丹被安排秘密押送那些“中国军团“的俘虏和他们原先的英国上司巴恩斯少校,只有他随了庄虎臣先行去兰州。

好些日子不见庄虎臣,他总觉得有说不完的话,但是这个主子和原来榆林堡的恶少似乎变化太大了,现在和他们也亲热。但是那种自然流露的威严。让他们也觉得多少有些距离了,不敢象原先那样熟不拘礼地胡闹。

陈铁丹和李贵跑到庄虎臣跟前,先是举刀行了个军礼,然后呵呵一笑。

庄虎臣看见他,笑骂道:“兔崽子,这里又不是军营,弄这个虚招子做什么?”

李贵依然是百年不变的没睡醒的木糊相:“回大人的话。我们在祁县一直是按照大人的要求。操练和作息一切都没变。”

庄虎臣赞许地笑了笑:“好小子,都有出息了!”

李贵傻傻地笑了笑。

“砰、砰”。山两侧响了几声。

王天纵立刻护住庄虎臣道:“大人,有人打枪!”

庄虎臣也吃了一惊,但是马上就回过神来,毕竟是打过仗的,不是刚到榆林堡的时候被拿着棍棒刀叉的义和团都能吓住的菜鸟了。

他瞧了瞧四下,喝道:“慌什么?抄家伙!看看谁吃了豹子胆了!”

王天纵马上安排亲兵护住后面的大车和驮轿,小青吓的直哆嗦,楚颦儿也是心乱跳,但是此刻她主母地架子不能坍,她把抖地筛糠般的小青搂进怀里道:“妹妹别怕,咱们相公在呢,有他在,什么大事都能应付下来!别丢了咱们庄家地脸面,让下人笑话!”

枪声还在陆续的响着,但是没有伤人,估计是朝天开的,听声音,有鸟铳的闷响也有洋枪子弹的尖啸。前后的道路上都隐约传来了马蹄声,虽然还没看见人,但是尘头很高,看来人数不少。

王天纵心里一个激灵,对庄虎臣道:“大人,枪声很杂,估摸是遇见马贼了,人不少啊!咱们被打了闷棍了。”

庄虎臣冷笑道:“我倒想看看哪路不开眼的毛贼,胆包天了,劫道劫到老子头上了!”

庄虎臣的亲兵都是在娘子关上过战场的,一个个虽惊不乱,把女眷安排到队伍中间,他们把大车和驮轿横到路上,一个个拿大车上的货物当了掩体。

王天纵安排几个亲兵护住庄虎臣,然后跑到队伍前面道:“先稳着,没老子的命令不许开枪,这些马贼是图财的,大人和夫人要紧,不许瞎逞能。”

李贵笑道:“师傅,你放心吧,就我们这五十多个人,来个三、五百也是白给!”

王天纵欣慰的点点头,李贵的话不算吹牛,这些人都是他亲自调教出来的,枪法都不错,而且个个都是装备的奥匈帝国的五子快枪,射击的速度比老式火枪快多了,另外都还有把花旗国的六子转轮护身,子弹也充足,够那些马贼喝一壶的。但是这不比战场,庄虎臣和楚颦儿这些人都在旁边,他们任何一个人出点事,杀一百个马贼也难赎罪。

王天纵又冷了脸道:“都机灵着点,不能让大人少根头发。”

李贵晓得厉害,点点头,又警惕的看着前面。

王天纵急忙拨马回到另外一侧,两边的道路都有马队,山上也有埋伏,庄虎臣这些人几乎成了瓮中之鳖了。

几乎在他到庄虎臣身边的同时。对面的马队已经转过前面山路的急弯,出现在他们地面前。

当先的几匹马在离他们只有十丈远的地方开始勒住马头减速,后面地人陆续也停了下来。王天纵心里一惊,光前面就起码有二百多人,山上还不知道埋伏了多少人,估计后面李贵要对付的也不会少了自己这边。这是股多大规模的马贼?

当先的几个大汉看见庄虎臣、王天纵几个人骑地西洋战马,眼睛都红了,好比是嫖客遇见红头牌的眼神,他们似乎根本没把庄虎臣身边亲兵们黑洞洞的枪口放在眼睛里。

王天纵大叫一声道:“大当家的,兄弟是李家镖局的趟子,线上的合字给兄弟个面子,改天兄弟让小号当家人亲自去拜山门。”

王天纵是镖局出身,对江湖绿林道的切口精熟。

对面一个刀疤脸的大汉浑不在意道:“李家镖局?神弹子李占标?你他娘地少拉虎皮当大旗了!你要是走镖的。镖旗呢?明明是当官的,好了,爷爷也不是不讲道理的,把大车和身上的银子留下,人就可以过去了。”

刀疤脸旁边地一个戴着狗皮帽子地瘦子忙接话道:“马也得留下。”

刀疤脸忙点头道:“对。马也得留下。这么好的马,让你们这些人骑那太糟践了!”

瘦子对刀疤脸道:“马七爷,回头分兄弟一匹啊,兄弟看见好马比看见娘们还心痒。”

一个亲兵看他们忙着说分赃的事情,把自己这些人似乎都当了透明的,火充了脑门,冲着他们叫道:“放你爷爷的狗屁。不识字你也摸摸招牌。巡抚大人你也敢劫?活腻味了!”

刀疤脸也不生气,不屑的看了看那个亲兵。似乎这些人都已经是死人了,没必要和死人生闲气。

马贼队伍基本都是低矮的蒙古马,从里面闪出一匹高大雄壮地伊犁马,马上坐着一个十八、九岁地女孩,穿着一件黄色的衣服,白色缠头,回民地打扮。

王天纵一楞,这不是刚才在山上应歌的女孩吗?

女孩笑了笑道:“你们是朝廷的官?”

刚才发飙的亲兵叫道:“你们是瞎的?看不见老子们头上都是戴着顶子的?”

庄虎臣的亲兵最小的也被保举了七品的武职,都戴着泥金顶子,但是他们穿的是新式的德国式军服,和一般八旗、绿营、练勇的衣服都不一样。

刀疤脸笑了笑道:“这顶子倒象是真的,不过衣服够怪的!”

亲兵怒道:“你们这些土鳖没见识!”

庄虎臣也不制止,只是冷眼看着事态的发展。

自己手下虽然只有五十个亲兵,可是他绝对相信,凭这五十人就能杀条血路出去,可是现在不比原先,带着家眷,不能不顾忌她们的安全啊!

男人要是保护不了自己的女人,那还要男人做什么?

这些马贼都是好脾气,居然都不生气,不过也正常,谁见过渔夫和网里的鱼生气的?这些人现在都把庄虎臣这些人当了到嘴的肉了。

王天纵也晓得不能随便动手,伤了大人的家眷如何了得?万一出点什么事情,把马贼都杀了,也不能挽回了。

王天纵还是压着火道:“各位三老四少,兄弟是李家镖局的二镖头王天纵,江湖上的朋友捧场,给送了个匪号——神枪,各位给个面子,改日兄弟和总镖头带着礼物拜山门。”

王天纵的话一说,对面的马贼似乎听见了最好笑的笑话,连那个女孩都笑的差点从马上掉下来。

刀疤脸边笑边对女孩道:“小姐,听见没有?他是王天纵?他要是王天纵,老子就是庄虎臣了!”

瘦子边笑边喘气道:“就他那个熊样能是王天纵?王天纵身高一丈,腰大十围,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也配?你也太能扯淡了!”

女孩笑够了,正了正色道:“你们要是普通的客商,也就让你们过去了,既然是朝廷的官,那就不客气了!”

刀疤脸也附和道:“九小姐。对这些赃官客气什么?这些汉人的官都不是好东西,你看看他们带了多少大车,里面肯定都是金银。够弟兄们过好些个日子的。”

庄虎臣一楞,这女孩话里的意思,似乎是专门针对官府地?看样子,他们是回回。

庄虎臣从队伍中央走到前面。对着穿黄衣服的女孩道:“你们是穆斯林?认识马福祥吗?”

这句话把对面的人都问地楞了,瘦子瞪着眼睛道:“你认识马二爷?”

王天纵一听这个话,就知道有门了,马家是甘肃回回里数一数二的大族,马福祥和他战死的哥哥马福禄在甘肃回回里可以说是一呼百应!威风大了!董福祥这个甘军提督能坐稳几十年,回回不闹事,靠的就是收服了马家。

王天纵朝对面地马贼叫道:“老子是不是王天纵,你叫马福祥过来看看就知道了。”

刀疤脸有点含糊了。对女孩道:“九小姐,他们要真的是二爷的朋友,那可就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

庄虎臣也看出来了,这伙人里这个女孩应该是个当头的,只是也觉得奇怪了。怎么马贼堆里。能让个小丫头当头领?听他们叫她九小姐,估计是马贼头的女儿了。

王天纵压低声音道:“大人,看样子他们是认识马福祥的,估计没什么危险了,可他们不相信咱们啊!这怎么办?”

庄虎臣想了想道:“我去和他们谈谈吧。”

王天纵点点头,警惕的跟在他身边。

庄虎臣朝着马贼们叫道:“我是新任的甘肃巡抚庄虎臣

一句话,马贼窝里就炸了锅。无数双眼睛盯着他看。

刀疤脸上下打量了他半天道:“你是庄虎臣?奶奶地。刚才蹦出个王天纵,这会儿就有人敢冒充庄虎臣庄大人?庄大人是什么人?武曲星下凡。豹头环眼!你看看你,一个小白脸,就敢冒充庄大人?”

王天纵实在忍不住了:“你是听谁说的我们大人长的和张飞似的?”

刀疤脸自豪的道:“马二爷,他亲自告诉我地#蝴老人家给庄大人当过副将,他说地还能有假?”

庄虎臣又好气又好笑,这些人虽然是针对官府的,但是又有些中国绿林道的传统,对清官、名臣还是满推崇的,这些人对自己似乎还是很敬仰,凭这条,也不能真的动了手,和粉丝开战有些不太好吧?

庄虎臣现在有苦难言,官衔牌、仪仗都扔到后面了,连引信都由个掌印官专门带着,可是也没跟在身边,现在没有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了。

瘦子觉得拆穿了他们的假话,洋洋得意道:“碰见明白人了吧?怎么样,装不下去了吧?”

庄虎臣笑道:“如果我真地是庄虎臣,那怎么说?”

刀疤脸笑道:“你要真地是庄大人,我郭老六给你磕三百个响头,亲自抬轿子,吹吹打打的给你送进兰州城,可你瞧你那个熊样子,还敢冒充庄大人?”

王天纵听他出言不逊,把枪掏了出来,怒道:“你个兔崽子,吃大粪了,嘴这么臭?”

庄虎臣摆摆手制止道:“旭九,把枪收起来。”然后看着对面地女孩道:“你们不是认识马福祥吗?把他叫过来,一认不就知道真假了。”

女孩见他丝毫没有半点慌乱,又觉得气度不凡,犹豫了一下点头道:“好,我这就派人去找二哥,要是假冒的,别怪你小姑奶奶不客气。”

庄虎臣点了点头,这丫头给马福祥叫二哥?莫非是她妹子?可没听说过马福祥有妹妹啊!

女孩又看看王天纵,用马鞭子指着他道:“你不是说你是王天纵吗?久闻神枪的大名,怎么,露一手吧?”

“砰”,女孩话音还没落,王天纵的枪就响了。

女孩惊骇的看着自己手里的马鞭,已经被一枪打成了两断。

王天纵潇洒的吹吹枪口的青烟。

马贼们都给震住了,瘦子苦着脸道:“九小姐,这没准还就是真的,要是劫了庄大人,二爷还不扒了我们的皮?”

女孩哼了一声,挑了挑眉毛道:“万事有我!”

然后看看对面英姿勃发的王天纵,竟然看的有些痴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自作自受

兰州城里的马福祥听见消息,当时头发都吓的竖起来了,九姑娘派的人到兰州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这些人也晓得万一真的是劫了庄虎臣是要惹上大麻烦的,没敢等天亮就敲开了马福祥的门。

马福祥头天晚上喝多了,被下人叫醒很是不满,但是一听这些描述的被他们劫了的那些人的长相和穿着,马福祥闭着眼睛也知道说的是庄虎臣、王天纵、赵裕德!

惹祸了,惹大祸了!马福祥一人两匹马,骑一匹备用一匹,撂下句狠话:“老子回来以后活剥了你们这些混蛋的皮!”然后丢下这些被吓的魂不附体的马贼就从兰州出发了。

从兰州到临洮小二百里,他居然三个时辰不到就跑到了,爱马如命的他一路上拼命的扬鞭,不到两个时辰就把一匹雄壮的西洋马给跑的脱了力,他换上备马继续飞奔,等他见到庄虎臣的时候,已经是快到中午了。

马福祥是武举人出身,自幼练武打熬的好筋骨,可是也经不住一夜连累带吓,见了庄虎臣发现他安然无恙,心里松了些,直接从马背上就掉下来了。

“马回回,你好大的狗胆!”王天纵见到他就火了,他是亲兵的头,护卫庄虎臣和家眷责任重大,这一天的功夫,他一直是心提到嗓子眼,生怕出一点意外。

马福祥跪在庄虎臣面前,喃喃的不知道说什么。

庄虎臣冷冷的看了马福祥一眼,吓的马福祥打了个激灵。

“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儿?”庄虎臣指指目瞪口呆的马贼群。

马福祥看着刀疤脸这些人,冲了过去,马鞭子一阵乱抽:“瞎了你们的狗眼!庄大人地驾你们也敢拦?打死你们这些混蛋玩意!”

这些马贼对他似乎怕的很。也个敢躲的人都没有,都站着任由他连打带骂。

穿着黄衣服地女孩拉祝蝴道:“二哥,他们是听的我的号令。你要打就打我好了。”

马福祥扬了扬鞭子,又叹了口气放了下来,径直走到庄虎臣的面前道:“标下该死,手下人冲撞了大人。请大人治罪。”

庄虎臣平淡地笑了笑:“冲撞了我那是不要紧的,你就说说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马福祥苦了脸,吭哧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

“马福祥!我问你话呢!”庄虎臣勃然大怒。

庄虎臣治军严谨,但是很少发脾气,杀人、打军棍的时候往往也是说的云淡风轻,象这样动了无名火还是头一次。

马福祥吓的扑通就跪下了,那些马贼更是看的胆战心惊,马福祥是个平日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上来的时候天王老子也不给面子,就是以前董福祥军门对他也是亲切着呢,谁敢对他发火?更没见过他怕成这个样子,这庄虎臣好大地官威啊!

马福祥咬咬牙,轻声道:“请大人借一步说话。”

庄虎臣看他的表情知道他有难言之隐。这马福祥是个不会说假话的人。他的心思都写在脸上。

庄虎臣和他走到一边,马福祥原原本本的讲了半天,听地庄虎臣苦笑连连。闹了半天,这些马贼就是自己鼓捣出来地!这才叫自作孽不可活啊!

自作自受啊!昨天吹了一夜的冷风纯属活该!

当初为了救董福祥,庄虎臣指点马福祥弄出了甘肃回民做乱的假象,实际是给荣禄一个向慈禧要求赦免董福祥的借口。结果董福祥的命是保住了,这些回回们倒是搞出了甜头。越弄越热闹了。

甘肃苦穷。巡抚衙门协饷一直很不得力,在武卫军的序列里。甘军的装备最差,饷银更是难筹措,半年拿不到一钱银子地事情那是经常发生。董福祥当提督地时候经常为了这个和巡抚、总督闹的不愉快,甘军进北京地时候,比土匪还凶,又杀又抢,军纪坏的出奇。

穷凶极恶!穷到一定程度往往就把任何的道德、原则给扔了,吃饭比天都大!穷急了就变成凶恶的野兽了!庄虎臣给马福祥支了这一招,正好合了这些回回的胃口,就势扮了马贼,搂草打兔子,既救了董福祥又捎带着弄点银子养家。只有在娘子关跟着庄虎臣打过仗的那些兵发了笔小财,马福祥又把他们当了宝贝,没舍得让他们出来搞“副业”。

庄虎臣无奈的苦笑,这能怨谁啊?主意是自己出的,这叫报应来的快!

庄虎臣摆摆手道:“算了吧,不知者不罪,以后这样的事情不许再干了!瞧瞧你们的德行,在自己的家乡也能放开手去抢?”

庄虎臣这句话说的声音大了些,不远处的九姑娘听见了,她不服气道:“我们可没抢乡亲,连客商我们都没骚扰,只抢那些汉人的狗官。”

马福祥一听就知道坏了,这不是找事吗?他忙叫道:“小九,别胡说!”

庄虎臣笑道:“你别吓着她,她是你家什么人?”

马福祥忙道:“她是我堂妹马樱花,我大伯和婶子去世早,她一直跟着我大哥、大嫂,被他们惯的没样子。大人恕罪!”

马福禄比马福祥大了二十岁,虽然说是哥哥倒更象个父亲,九姑娘因为不是亲妹妹,所以管教的比马福祥松的多,她从来也不怕这个二哥,倒是马福祥对这个小姑奶奶有些发怵。

马樱花不服气的对马福祥道:“这还不怨你,要不是你说庄大人长的跟张飞一样,我们怎么会认错了人?”

庄虎臣笑道:“你们怕不仅仅是认错了人吧?是不是见我车马多,估计我是个大贪官?所以打算劫富济贫?”

马樱花被他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了,脸一红低下头,却在偷眼看着王天纵。

庄虎臣看在眼里,心里暗笑,美女爱英雄,这丫头估摸是看上了王天纵了,只是这马回回的妹子可不是省油的灯啊!绝对的母老虎!不知道王天纵有没有武松的本事,能不能降伏这只漂亮的胭脂虎!不过好像听说回回的女孩是不能嫁汉人的,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庄虎臣正在胡思乱想,马福祥恭敬的道:“大人,咱们还是先进城吧,这荒山野岭的,咱们甘肃冷啊,吹了一夜的凉风,大人和各位兄弟那是钢筋铁骨,自然是不打紧的,怕的是夫人受不了啊。”

庄虎臣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看着那些探头探脑,窥探着自己的甘军士兵,这些人都穿着平民的衣服,装马贼还挺像样的。不过甘军的士兵很多都是招抚的马贼,现在不过是重操旧业而已。

庄虎臣跳上西洋战马,对着人群叫道:“弟兄们这些年都受苦了,看到那些大车了吗?这是本大人给兄弟们的一点见面礼,到了兰州城,一人先发五两银子的见面钱。人群里当时就乱了,五两银子啊!这个庄大人的手面阔是出名的,那些跟着他在娘子关打过仗的回来以后都是买房子置地讨老婆,个个都成了小财主,弄的其他的兵心头发痒,恨自己没运气,怎么没跟着他到娘子关打一下鬼子弄点银子花花,就算是战死了,那也不吃亏啊!三百两的抚恤,足够老婆、孩子买点地收租子过上财主的日子了。

庄虎臣来的路上,收了几十万两的各地官员的礼,现在准备拿出十万来当见面礼,借花献佛收收甘军士兵的心,今后调教起来也容易些。

庄虎臣在娘子关带过兵的,深深知道,欠了饷银的兵根本没战斗力,这些人手里有枪,朝廷不发钱,他们会自己去找,那就成了乱匪了。

庄虎臣看着这些人兴奋的脸上放光,又扯着喉咙叫道:“本大人别的本事没有,弄钱还有些手段,今后我保证不会短了大家的饷银,可有一样,拿了老子的钱,再有敢骚扰地方的,别说老子军法无情,砍头打棍子我是从来不手软的。”然后笑了笑:“不信,你们问问这位马大人,他的屁股还挨过老子五十军棍呢!”

大家哄堂大笑,马福祥尴尬的笑笑,脸憋的通红。

马福祥挨打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少,他也不觉得羞辱,犯了军法挨打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而且事后庄虎臣堂堂的钦差大臣给他亲自上药,这是多大的荣耀和体面?屁股上的伤疤那简直是勋章了!

但是当着这么多的小兵被揭了短处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庄虎臣看着这些兵兴高采烈的样子,也觉得满意了,有钱就是好办事,这些西北汉子性格直爽,不象南方人心思细密,想法多,谁对他好,他们能把心掏给你,要不然董福祥在议和的时候被当了祸首,要不是下面的人替他到处奔走,马福祥都求到自己门下了,估计十个头也被砍了。

庄虎臣笑了笑,很潇洒的手指前方道:“走,进兰州!”

马福祥急忙走到他前面,亲自引路。

九姑娘马樱花突然大叫了一声道:“庄大人,兰州城现在万万进不得!”

庄虎臣被她这一嗓子给弄楞了?

兰州出什么事了?自己堂堂的巡抚居然不能进城?

第一百九十章 人病要靠兽医治

现在的兰州别说是巡抚了,就是天王老子进去都不敢保证有命活着出来。

兰州正在闹瘟疫,出痘疹。

“天花?”

庄虎臣听见马樱花说这个,也立刻意识到了危险。

庄虎臣曾经是中国最后一代种过牛痘的人,早就忘记了天花的危险,现在这个身子板可是借的前世的身体,没中过牛痘,也没注射过任何的疫苗,得了天花可不是玩的!

马福祥被堂妹提醒,也忙道:“大人现在进城,怕是够呛,大人是没出过痘的,万一过了病气,如何了得?”

马福祥本人倒是不怕,他脸上的麻子就说明他是得过天花的,命大,抗过来了。天花这个玩意,只要得过一次,就终生免疫。当年康熙能当皇帝,很大程度是因为他得过天花,不至于再被传染,能保证活到成年。

自打开春,天气稍微暖和了点,兰州的痘疹就开始发了,尤其是小孩子最怕这个,得上就是个九死一生,就算侥幸不死,也落个满脸的大麻子,男人有麻子还不要紧,女人得上了将来找婆家都困难。

庄虎臣急切道:“现在城里得天花的人多不多?”

马樱花点头道:“已经不少了,有钱的人都跑到乡下僻静地方去避痘,没钱的那些人,还要靠在兰州城里混个嚼裹的只能看命了,命好的染不上就算是祖宗有灵,命不好的就等死吧。”

现在才刚刚开春,等到天再热点,怕是就更危险了,天花病毒肆虐的可怕。庄虎臣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但是看的书也不少了,这方面地了解比其他人肯定是强些。

马福祥劝道:“大人。听坐堂的大夫说,等过些日子天热了,怕是更厉害些,大人还是先在城外。等过些日子病气过去了,再进城也不迟。”

庄虎臣现在意识到,自己这个巡抚要做的第一件工作不是预想中地练出几万大军和敌人拼个死活,或者是开工厂修铁路,而是先对付一下病魔吧。人死了什么都是假的!

预防天花最有效的办法肯定是种牛痘,而从嘉庆十年算起牛痘引进中国都快一百年了,怎么天花还能大规模的流行呢?

庄虎臣问道:“你们兰州人都不种牛痘吗??”

马樱花楞了一下,问道:“什么是种牛痘?”

庄虎臣被他说傻了。难道他们竟然连听说都没听说过?

赵裕德接口道:“少爷,这个种痘啊,北京有过,原来是蒙古和西藏地喇嘛种鼻苗,这个我也没见过。只是听老辈人说过。好像是有点用,后来不知怎么就没了,前些年,洋人和咱们大清一些二毛子也弄过什么种痘,就是太贵,没人种的起,听说是种过这个痘的人就是不得天花。咱也没见过谁种过。管用不管用的就不知道了,少爷。我看马福祥说的对,您还是别急着进城了,等天花病过去以后再进城。”

庄虎臣暗骂这些黑了心的大夫,牛痘这个玩意纯属三分不值二分的东西,这些大夫竟然能眼看着那么多的人去死,也不肯便宜点给老百姓种上。

“这个种痘,我会。”庄虎臣平静地对大家说。

马福祥这些人对庄虎臣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他就算说自己会生孩子,他们都敢信,只有赵裕德是看着他长大的,觉得这个话说的没边了。

庄虎臣安排道:“马福祥,你把甘军的军医都给我找来,我来教他们种痘,咱不要钱地给老百姓都种上,这样以后就没人会再得天花了。”

马福祥苦着脸道:“找军医容易,可老百姓都不信这个,以前科尔沁地喇嘛来兰州给人种痘,拿个竹管子往孩子鼻子里搁个什么东西,结果种死了人,老百姓都说这个是骗人的,尤其是我们回回就更不信了,怕是说不动他们啊。”

庄虎臣有些郁闷了,不要钱都不行?喇嘛种的肯定是鼻苗,也就是人痘,这个可比牛痘危险多了,但是也算是种有效的手段。

庄虎臣笑道:“我第一个种,我种给大家看看,这样总行了吧?”

赵裕德、马福祥异口同声道:“不行啊!您要是有个意外,那如何得了?”

庄虎臣心想,不种牛痘才容易出意外呢!但是和他们解释也解释不明白,就对马福祥道:“你不是在回回中说话挺有分量的吗?怎么,你也说不动他们?”

马福祥苦笑道:“要说带着年轻人打仗,那没说的,可是这些事情,还是要听族里老人和阿訇的。”

马福祥地大伯是阿訇,而且是个筛海,也就是穆斯林地长老了,德高望重,马家能在回回中有这么大的声望,这个原因至关重要。

马樱花皱眉道:“大伯父家地小狗子也得了天花,大伯现在都快愁死了。”

庄虎臣问道:“你们回回不信种痘,汉人信吗?”

马福祥摇头道:“这些玩意,汉人也不信,他们宁可去拜豆花娘娘。”

庄虎臣回头看看身边的亲兵,一多半都是没得过天花的,这要是传染上,估计够呛了!

庄虎臣正色问马福祥道:“我要是让你去种痘,你去不去?”

马福祥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大人让我现在去死,我马老二都没二话,种个痘怕啥?不过大人,这个痘怎么种?中哪里?”

庄虎臣也不答话,对旁边的亲兵问道:“你们敢不敢跟我种痘?”

“敢!”这些兵对他几乎是崇拜的盲从,让他们去跳河都不会犹豫。

庄虎臣点了点头,甘肃养牛的特别多,牛痘又是一种最普通的牛类传染病,想获得接种的痘苗非常容易,而且种痘的技术又丝毫不复杂,几乎是个人看一次都会,现在难的就是让老百姓接受种植牛痘。

***,这些年,大清的官都是干什么吃的?牛痘的技术都引进中国一百年了,居然没有得到推广?庄虎臣也知道,种植牛痘病毒比后世的那种严格选育出来的痘苗病毒危险性大了些,但是也比得了天花强百倍。

庄虎臣把所有人都召集起来,大声道:“这个种痘是我来甘肃做的第一件事情,先从咱们这些人和军队开始,然后推行民间。”

“相公,我头一个种!”楚颦儿毅然应和道。

庄虎臣眼睛里有一种温暖,这个老婆没找错啊!关键的时候知道支持丈夫!好!

楚颦儿刚才听说了兰州天花流行,也知道得上是什么结果,她心里早就盘算好了,就是种痘种死了,也比得了天花弄个满脸大麻子强!

小青和冰儿见楚颦儿都表态了,急忙附和。

马樱花也点头道:“我也种!”

扮做马贼劫道的甘军士兵这会也来劲了,刀疤脸头一个吆喝道:“大人都不怕,我也不怕,老子也种个什么痘。”

瘦子笑道:“你种个鸟啊?你八岁就出过痘了,满脸的大麻子,还怕个屁啊?我种!***,娘们都不怕,我怕个鸟毛?”说完,就发现马樱花刀子般的眼光,吓的一缩脖子,不敢吭声了。

庄虎臣见群情激奋,心里想笑,好像这种个牛痘是什么壮举一般?这些人的样子似乎是自己这个巡抚大人要带他们上刑常浩得。

庄虎臣连忙安排道:“马福祥,你带些人找点得了牛痘疹的牛,把痘疱里的水挤出来,然后阴干了,咱们这些人都先种了痘再进兰州。”庄虎臣现在也怕自己进了兰州,什么都没干就被传染上天花了,弄个“出师未捷身先死”就不合算了!

他见马福祥听的迷迷糊糊,也是无奈,大声道:“你听明白没?”

马福祥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庄虎臣苦笑道:“赶紧的去给老子找一群兽医来!和你这个王八蛋也说不明白。”

马福祥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庄虎臣要骂他,但是还是带着几个人乐呵呵的走了,军营里上司骂下属那是家常便饭,肯骂你说明拿你当自己人,升官发财的日子不远了。

马樱花听的楞了,问道:“大人不是要给大家好种什么痘吗?找兽医做什么?您带的这些个牲口病了?”

庄虎臣被她说的哭笑不得,和她也解释不清楚,只得道:“这个病啊,只有兽医有办法。”

马樱花更是糊涂了,喃喃自语道:“这人的病让兽医瞧?这算什么事儿啊?”

庄虎臣突然觉得眼前一亮,也许自己经营西北就要从这推广牛痘种植开始了,这件事情要是办好了,恐怕自己在甘肃、新疆就会拥有极高的声望了!

在中国,声望这个东西恐怕就是最好的精神麻醉剂,有钱、有权,再有了声望,还有什么事情是办不到的呢?

庄虎臣的嘴角挑出了个很玩味的笑意。

第一百九十一章 好人难当

兽医很快就来了,生了痘的牛也找了好几头,兽医按照庄虎臣的指示把牛身上的痘痂挤破,乳白色的脓液流了出来。

庄虎臣也不等这些液体变干,就直接狠狠心,用小刀在肩膀上划开口子,把这些浓稠的汁液涂抹进伤口了。

旁边的人都是看得心惊肉跳,从来也没见人这么弄过啊!不过这个庄大人弄的新鲜事情也多了,他身边的亲兵西洋景看的不少也不会过分的惊奇。

庄虎臣给自己种完牛痘,然后亲兵们个个挽起袖子,把辫子咬在嘴里,也开始一个个的接种。

庄虎臣看他们一个个咬牙切齿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让他们去打仗估计也不至于怕成这个样子吧?

他们刚种完,甘军的十多个军医就从兰州城赶到了。种牛痘这个玩意太简单了,是个人看看就会,军医们取出刀子就要动手。

庄虎臣一见这些军医的架势就想哭,还是医生呢!连起码的器械消毒都不晓得,有些人的手术刀都生锈了,本来这个牛痘就是直接从牛身上取的,不是后世里经过严格选育、消毒的痘苗,庄虎臣自己都不晓得会不会传染上疯牛病,再让这些“蒙古”大夫折腾,好人也给整死了!

庄虎臣赶紧给这些军医们讲讲最起码的消毒常识,然后看着他们把烧酒涂抹在刀子上,然后又用火烧了烧,军医连个酒精都没有,只好拿高度白酒代替,给要种痘的人擦了皮肤,庄虎臣这才多少放了点心。

这些军医都不是正经出身的。基本上都是些乡村的草药大夫,对西医就是个懵懂!甘军虽然属于武卫军的序列,但是朝廷里都知道这个根本就是董家军。属于董福祥的私人队伍,别人谁也管不了,也就懒得操心。甘军又没钱,那些学过西医地。董福祥也招揽不来,就只好弄些野药郎中凑数。

庄虎臣看着这些军医,叹了口气,任重道远啊!打造一支有战斗力的近代军队不是手里趁俩糟钱,买几杆洋枪,请两个洋人教员操练几天就能成的事情啊!国民地素质太差了,这些东西不是通过几天的恶补就能解决问题的。普法战争的结果,西方人地看法是在德国的小学生的课堂上。胜负其实早就注定了。

钱似乎已经缺的不太多了,“点金钱庄”代理了朝廷的粮饷,这笔利息不小,自己暗地操纵上海租界地产风波又大捞了一票,钱是够用一阵子了。实际上大清国一直就不是很缺钱。起码和日本比是这样。

甲午年的大东沟海战中。北洋水师大败,可以说是一败涂地,可是日本舰队竟然没有胆量追击,伊东佑亨据说是第二天率领舰队到威海卫转了一圈,可是如果他真是打算彻底在海战中消灭北洋水师,头天晚上他早就动手了!

日本人怕什么?因为他们没钱,再小的一艘军舰被击沉都他们来说都是巨大的打击。而北洋水师虽然败了。可是中弹一百五十九发地定远还在。中弹二百发的镇远还在,令日本海军闻风丧胆的三百零五毫米口径的大炮还在。“定远不沉”的神话还在!那是些可以随时把日本任何一艘军舰送进海底地庞然大物,伊东佑亨冒不起这个险。

伊东佑亨后来解释说看见镇远和定远受伤后向西北跑后来又转向南,故此推测北洋水师向威海卫跑了,这纯属鬼扯,他能不知道北洋修船设备全在旅顺?

后来日本舰队又眼睁睁地看着北洋水师从旅顺开进了威海卫。这个时候北洋水师还可以选择去青岛、上海、福建,即使没有决战的胆量,起码也可以避战保舰,但是最终的选择是大清惯用的“不战、不和、不走”,把头插进沙子里当鸵鸟。北洋水师的选择性失明让在港外观战的英国远东舰队司令斐里曼特尔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他在日记中写道:“已经不可能有援军了,绝望的北洋舰队在等待什么?”

北洋水师最终被北洋自己地岸防炮击沉,而这个时候,威海卫周围全是西洋各国来观战地军舰。打胜了的反而怕失败者,一路上势如破竹地日本已经打不下去了,而清朝还没有真正伤到筋骨,,这就是穷国的悲哀。这场仗日本胜的有多险,用伊东佑亨自己的话说就是靠着天佑才闯了过来。

可是举国都在要求长期抗战的时候,刘坤一和张之洞包括李鸿章都要求迁都打下去,连洋人都觉得日本人打不起了,伊藤博文自己都要跳海的时候,慈禧老佛爷竟然逼着李鸿章去议和!

结果日本人在悬崖边上捡了个金元宝,本来财政即将崩溃的日本发了笔天大的财,从此吸着中国人的血走上了强国之路。本来在开战初期还有意无意支持大清的英国也最终决定了要依靠日本来牵制俄国。日本也在英国的支持下真正强大了起来。

庄虎臣现在有钱了,而且不是小钱,即使不靠在甘肃刮地皮,也能养起一支军队,至于武器就更不用操心,议和的时候庄虎臣和英国、美国早就达成了私下的协议,和约上是规定两年不许进口武器,但是不代表英国、美国的武器商人就没办法把枪炮送到甘肃,道光年之前,英国女皇还专门下过文告,不许英国人把鸦片卖到中国呢!可是谁都知道,那个东西就是哄鬼的!

走私这个玩意,任何时候都无法完全禁止,尤其是在政府的默许下,庄虎臣想买到最新式的枪炮,只要有足够的钱,绝对不是问题。甘肃和新疆可是遏制沙俄势力东进的前线啊!这里的重要性洋人比朝廷的大佬可清楚多了,庄虎臣这个能打仗的巡抚兼提督现在就是英国、美国眼里的香饽饽,说什么也不能让他手里拿着烧火棍对付俄国老毛子去。

更何况当年左宗棠就在甘肃搞了个兰州制造局,枪、炮、子弹、火药都可以自己生产。

硬件历来就不是最难办的事情,在这个时代,陆军的装备差异还没大到后世那么夸张,所以日本和俄国才会信奉刺刀制胜论,最难的是军队的素质,这个不是拿钱能砸出来的。

给庄虎臣带来了巨大声望,让他平步青云的娘子关大捷是怎么打赢的,庄虎臣太清楚了,十倍兵力、百倍的军需,而且又靠着娘子关这个天险才能获胜,要是和洋人换换,早就被华丽的轰成了渣滓了!庄虎臣放在东天门防线的炮兵阵地,二十多门口径大、射速快的炮就曾被日本十门小破炮给压的抬不起头。

改变这一切,除了钱和士兵悍不畏死的战斗精神,更重要的是要切实提高士兵的素质,可这是需要时间的,而庄虎臣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现在已经是西历的一九零一年了,离日俄战争只有三年了,三年后的日本是被中国的赔款和英国的借款养肥了的日本,已经不是甲午年穷的当裤子买军舰的时候了,俄国虽然已经衰落,但是也绝对不是大清所能对抗的!

三年,只有三年的时间,要对抗这两个强国,庄虎臣总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梦想是个无法完成的任务。

如果换了李鸿章,他肯定是乐意看着这两个他最恨的国家拼个死活。

如果换了杨士琦,他肯定是愿意让两个强国发生在中国的战争撕掉大清最后的一块遮羞布,从而可以更容易的翻云覆雨。

可庄虎臣能吗?庄虎臣苦笑着摇头,自己真的做不到这么冷血,自己无法坐视上千万的百姓流离失所,无法眼睁睁的看着几十万人死于无妄之灾。

据说每个成熟的政治家都是冷血的,看来自己不成熟,充其量也不过是个骤然居了高位的愤青而已。

“大人,咱们军中好办,哪个敢不听大人号令种痘的,大棍子打死他!军法从事!可是老百姓怎么办?”

马福祥的话把庄虎臣从一脑门子的忧思里给唤醒。

“巡抚衙门出告示,派出咱们的人挨家挨户的给他们种!不由他们不听!”庄虎臣回答道。

马福祥苦着脸道:“我是觉得怕这些老百姓辜负了大人的好心,咱们甘肃人性子烈,尤其是回回和朝廷一直不对付,逼他们逼的狠了激起民变就麻烦了。”

庄虎臣这次彻底抓狂了,原来想着给老百姓不要钱的种牛痘,那还不得对自己感恩戴德,哭着喊着给自己塑生祠、烧高香?怎么,还要造反?

庄虎臣只好道:“算了,先给军队里种,然后再慢慢的说服百姓吧。”

马福祥点头道:“也只好这样了。”

庄虎臣暗自感叹道,好人难当啊!

第一百九十二章 陕甘总督

庄虎臣没经历过天花流行,只是听说过这个病的可怕,等到到了兰州城,才真正知道了什么叫恐怖,

城门口无数的棺材往城外拉,大部分是小棺材,这个病对孩子的伤害最大,听见那些失去儿女的父母撕心裂肺的哭声,庄虎臣心都要碎了,身边的亲兵没有一个去给大人开道的,他们也不忍心再给这些人的伤口上撒盐。

庄虎臣等了好久,才赶上一个空子进了城。听马福祥他们说,现在才是刚刚开始,还没到流行的高峰期,等过些日子死的人会更多。

这些年,基本上隔三、两年天花就要流行一次,每次都要夺走很多人的性命,有些夫妻甚至生了六、七个孩子,竟然没有一个能活到成年的。这也实在太可怕了!庄虎臣有些心惊了。

一路上,甘肃的穷已经让他看得心惊肉跳,中国穷他是早知道的,但是不晓得甘肃能穷到这个程度,沿途的草屋茅舍都算是好的,大部分都是在山坡上随便挖个土窝棚,卖儿卖女的随处可见,有的甚至是给两吊小钱就可以带走,爹妈也都不心疼,被人买了总还是有条活路,比饿死在身边强。

庄虎臣自打穿越以来,打交道的除了洋人就是山西、上海的商人,这些地方都是中国最富裕的,祁县的晋商、上海的买办,这些人出手动辄几万、几十万的银子,庄虎臣从北京往兰州跑这一路才算真正了解到民间的疾苦。

现在看到兰州城天花流行的惨状,庄虎臣暗暗下了决心,也许改天换地、翻云覆雨自己做不到,但是起码把甘肃的天花病流行给灭了!一室都不能扫,何以能安扫天下?

庄虎臣进兰州是悄悄的来地。也没知会地方,谁都不晓得他已经进城了。

甘肃本来是没有巡抚的,乾隆十九年的时候就废除了甘肃巡抚。由陕甘总督兼任,光绪八年新疆建省,陕甘总督又统辖了新疆。按理说长庚这个正黄旗出身地总督那就算是半个西北王了。总督兼巡抚,军政一把抓。

长庚要说在旗人里也算是拔尖的人才了。当伊犁将军的时候,杀人如麻,回汉百姓对他既恨又怕,后来调任做了驻藏大臣,在西藏也是跋扈的很,活佛们都惹不起他。

偏偏老了老了,走了霉运,由兵部尚书调任陕甘总督。

要说陕甘总督管着甘肃、陕西、新疆三省。已经是疆臣里地头品了,而且甘肃没有巡抚分他的权,应该是日子很滋润的,可是朝廷弄了个甘军和他捣蛋,而陕甘又穷。甘军的粮饷供应一直是很不得力。董福祥和他很不对付,再加上这个马贼出身的董军门确实是很有两把刷子,甘军上下对他服服帖帖,想换个人都换不了,成了货真价实的董家军!

董福祥性子彪悍,甘军又是比较能打的,再加上长庚一直欠着甘军的粮饷供应。总是有些心虚。长庚也就只好任由董福祥在陕甘、新疆三省横行,弄地西北地面上只晓得有个董军门。竟然没人知道他长庚是何许人也,确实不爽。

这几天,朝廷一个电报让他更加的不爽,本来一直没有巡抚的甘肃竟然给派了个巡抚,而且这个巡抚还兼任甘军提督和喀什喀尔提督,这一下让长庚不仅是火大那么简单了。

巡抚分管民政,总督分管军事,可是这个巡抚还抓了兵权,这下和他的权力重叠,以后西北地面到底听谁的?

长庚火大归火大,但是也是官场混半生地,轻重还是知道些,朝廷里地关节更是精熟。庄虎臣的后台和背景,他是门清。

庆王、李鸿章、荣禄,随便哪个,都不是他长庚能惹的起的,而且庄虎臣还是慈禧一手提拔的,算是绝对的心腹,而且庄虎臣在议和的时候为了慈禧地安危,居然要和洋人开战,这样地人老佛爷能不爱到骨头缝里?据说老佛爷亲口给他指婚,他都敢给辞了,而老佛爷还就不生气,你说这到哪里说理去?要是换个人,早就灭了九族了!

长庚在总督府签押房后的小花厅喝茶,一个獐头鼠目地绍兴师爷陪着他。

长庚是满人,又一直远离京畿,对藏人的奶茶、酥油茶和甘肃人的八宝茶很中意,他品了口茶,又把茶里的红枣吃了,问道:“这个庄某人也该到了吧?”

师爷笑道:“估计还早哩,这一路上要经过多少衙门,多少驿站?他是个正得宠的,哪个地方的官不要巴结巴结他,烧烧他庄抚台的热灶,将来也好有个进步的台阶啊。”

长庚不屑道:“二十岁当了巡抚,这不是幸进是什么?开幸进之门,今后小人都要照方抓药了,不是朝廷的福气啊!”

师爷笑道:“东翁,这个庄某人还是有些本事的,而且听说手面很阔气,很会收买人心啊。”

长庚冷笑道:“靠拿钱收买人心,他庄某人再多的钱都不够败坏的,甘军一万多人,那就是填不满的无底洞!反正他是甘肃巡抚,弄钱的事情他自己想办法,到时候当兵的没饷,他不要来敲我的总督府的门。”

师爷笑了笑道:东翁,和这个庄虎臣面子上的事情还是搞搞漂亮的,毕竟他的来头也不小,弄的僵了对谁都不好。”

长庚鼻子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巡抚总管民政,今后甘肃的官出了缺,挂牌署理的事情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哪个缺卖多少钱,他说个数字自然有人双手捧上,百姓交皇粮的事情也是他说了算,火耗银子收多少,也是他庄虎臣一句话的事情,这样整个甘肃最肥的肉都被他给吃了,对长庚来说,损失太大了,现在不仅是肉疼了,而是心肝都在滴血。

师爷劝慰道:“东翁不必如此,学生以为,这个姓庄的毕竟年轻,到时候大家讲讲清爽,能交朋友最好,交不成朋友也不怕,他二十岁当了巡抚,正是升官的心思火炭般红的时候,到时候咱们就捧捧他,两宫回銮北京以后,干脆咱们就向朝廷写折子给姓庄的表功,朝廷里再给他升个官调回北京不就得了?既让姓庄的承了咱们的情,又不声不响的把他弄走了。”

长庚哈哈大笑道:“先生好计策啊!前明的时候,海瑞在浙江就是被手下人给送走的!这个捧比打好!既消弭了对头,还不得罪人!果然好计策!”

俩人相识而笑,侍女给俩人都续上茶,继续边喝边聊。

一个亲兵戈什哈走了进来,跪下行礼道:“大帅,庄抚台已经到兰州了。”

长庚一楞:“怎么驿站没有滚单来?他是什么时候到的。”

戈什哈忙道:“回大帅的话,庄抚台昨天就到了,不过没去巡抚衙门、”

长庚诧异道:“哦?那他在哪里?戈什哈回答道:“庄抚台带着几个军医官去了城南的回回营。”

这个回回营和甘军的回回营不是一回事儿,那不是什么军事组织,只是当地人对城南的回民聚集地的一个约定俗成的说法。

长庚从椅子上蹦了起来道:“他去那里做什么?他不知道城南正在闹痘疹?”

戈什哈回答道:“小的听甘军的人说,庄抚台去城南就是去巡视发痘疹的百姓去的。”

长庚喃喃道:“这天花可不是好玩的,弄不好是要死人的啊!”

师爷露出一丝钦佩和赞许的神情道:“这个庄虎臣胆子够大的,为了收甘军的心,命都不要了。”

长庚也是带过兵的,一听就明白了。甘军一万多人里,最能打的就是七个回回营,现在在北京和天津虽然吃了败仗,但是在大清的兵里还算是好的,起码是敢拿着马刀和洋人拼命。甘军的回回,家眷大半是住在城南的回回营的。

庄虎臣现在去巡视回回人家,摆明了是为了收这些回回的

师爷摇摇头,无奈的苦笑了一下道:“东翁啊,看来这个庄虎臣是打算呆在兰州长期住下去了!”

长庚冷笑道:“哼哼,我就不信料理不了这个毛孩子!别看他现在在朝廷里春风得意的,李鸿章、荣禄都是五劳七伤的病秧子,能罩着他多久?早晚这个甘肃还是老子的!”

第一百九十二章 推广牛痘

庄虎臣现在带着一群医官去了回回营,首先拜望的就是马福祥的大伯穆斯林里的大师马筛海。

筛海是个伊斯兰教的学位,整个甘肃算是回民窝了,也没几个筛海,马福祥的家族能在甘肃回回里拥有那么高的地位和声望,和这位马筛海的关系大了去了。

马筛海已经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但是精神矍铄,一部白髯飘洒在胸前,还真的有点神仙中人的感觉。

此刻这位神仙般的老人却是满脸的愁容,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躺在床上闭着眼睛。

马福祥忙问道:“大伯父,狗子怎么样了?”

马筛海摇摇头,一言不发。

一个胖胖的女人苦诉道:“他二叔啊!狗子已经两天汤药不进了,烧的怕人这可怎么好啊?”

马福祥指着一身便装的庄虎臣道:“伯父,这位是新任的甘肃巡抚,庄大人,我跟您说起过的,他亲自来探望您了。”

马筛海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虽然孙子病重,但是并没有急的惊慌失措,淡淡的一笑道:“大人请后堂用茶,家里有病人,老汉心情焦躁,怠慢了大人,不要见怪。”

庄虎臣笑笑道:“喝茶不忙。”说罢,用手摸摸孩子的额头,果然是烧的烫人。

庄虎臣问道:“请大夫了吗?”“请了,全兰州的名医都请遍了,可都没办法,孩子汤药不进,喝一口吐一口,大夫都不愿意来了人边说边哭。

马筛海瞪了他一眼道:“大人能亲自来咱们家。那是多大的体面、荣耀,这个时候说这些扫兴的事情做什么?”说完,他的眼睛里也有泪花闪动。

庄虎臣回头看看自己带的医官道:“你们有办法没?”

甘军地几个医官都连连摇头。他们都是草药郎中,兰州的名医都没办法,他们有什么主意?

庄虎臣来兰州的时候,身边带着一个军医。他是出过洋地,水平按照庄虎臣的看法,也就是后世里卫校毕业的功底,但是在这个年代已经是够能唬人的了。

庄虎臣看看他道:“你有办法没有?”

年轻地医官皱着眉头,半天说不出话来,事实上全世界都没有治疗天花的好办法,牛痘只能预防,得了天花以后就要靠病人的身体硬抗了。抵抗力好的身体棒的也就熬过去了,身体差点的就没了命,所以天花蔓延的时候,死的更多是孩子。

马筛海苦涩地摇头道:“大人别操心了,既然这个孩子真主要召唤他。那就听从真主的意旨吧!孩子他娘。给孩子穿好衣服!”

胖女人发出痛断肝肠的哭声,给病人穿衣服的其实就是放弃治疗,听天由命的意思了。

她不甘心地看着屋子里地几个大夫,这都是她请来的兰州城的名医,可是孩子现在药都喂不进去,这些医生能有什么办法?

庄虎臣咬咬牙,对马筛海道:“伯父。能不能让我试试。不过我没把握。”

马筛海黯淡的眼睛里立刻闪过亮光,拉着庄虎臣的手道:“大人尽管放心的试。这个孩子眼看已经是不行的了,治死了是他地命,真主地召唤谁能拦着?要是治好了,我们全家都感谢大人的恩德!大人放心,死马当活马医,出了任何地事情我们都不能怪大人!治好治坏了,我们都感激大人!”

胖女人扑通就跪在庄虎臣面前道:“求求大人救救我的孩子吧,他才十岁啊!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蝴爹死在天津了,我不能让他没了这条根啊!”

马福祥黯然道:“这孩子的爹就是我堂哥,死在天津了,被洋人的炮子伤了脖子,没救过来

庄虎臣实际上也没什么把握,只是觉得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孩子死在眼前,实在不忍心,更何况他是马福祥的侄子,而且又是战死在天津的烈士孤儿,更是没法撒手不管。

庄虎臣虽然说了大话,可是还有些犹豫。

马福祥忙道:“大人放心的治,真治不好,那是这孩子的命不济”说着说着,马福祥也哽咽了。

庄虎臣安排医官道:“先给孩子挂上生理盐水。”

医官马上给孩子扎上针,吊针这个东西已经发明了八十多年了,南方有钱的人家,尤其是给洋人做买办的人家早就用上了,但是一般人家都不相信西医,没人用而已。

医官把纱布用开水煮了,然后又让下人烧好开水,过滤以后,加了医用盐,配好生理盐水等盐水凉了以后装在陶罐里给孩子扎进静脉。

刚才庄虎臣发现这个孩子的皮肤已经很干燥,嘴唇更是皴裂,应该是脱水了。注射生理盐水其实没有任何的疗效,不过是让人不至于因为脱水而丧命罢了。

庄虎臣又安排把孩子原来穿过的衣服全部放到滚水里煮,本来他的意思是这些衣服干脆全部烧了,但是民间习俗烧衣服是不吉利的,庄虎臣也不愿意犯这个忌讳,然后又让所有没有得过天花的人都出去、

马筛海感动的热泪盈眶,这个庄大人的脸上没有麻子,说明他是没得过天花的,他和病人在一起也有被感染的危险啊!

这么一个非亲非故的人,为了自己孙子冒险,老人怎么会不感动?何况他早就从马福祥的嘴里听说过庄虎臣,对他的事迹多少有些了解,早就暗自佩服这个年轻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孩子还是没有苏醒的征兆,庄虎臣心里也渐渐沉重起来。

马筛海勉强的苦笑道:“罢了,大人。这孩子怕是不成了,哎,想不到我老了还要亲自给自己地孙子念经。”

庄虎臣的心被人揪了一把似得,痛的无法形容。

“大人。快看,痘痂灌浆了!”一个留两撇小胡子的医生大叫道。

所有地名医都挤了过来,只见孩子身上的红疹已经逐渐鼓胀,有几个开始破皮流出脓水。

庄虎臣只是知道高烧的人一定要及时补充水分,至于其他的那是糊里糊涂,见这些大夫满脸的喜事,还弄不明白到底为什么。

几个大夫摸额头的摸额头,把脉的把脉。然后就开始开方子了。

“孩子的娘,赶快端碗参汤来。”

“不能用参汤,这孩子现在虚不受补!”

几个大夫乱糟糟地开始吆喝了。

“妈,我想喝水!”

床上躺的孩子突然说话了。庄虎臣喜出望外,自己看来是蒙对了。

天花病最危险的就是高烧。一旦病人挺过这个阶段。痘痂破皮以后,高烧就会自然退了,危险也就少了许多,这个孩子的命算是拣回来了。

胖女人扑到床上,把孩子紧紧抱住,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我的儿啊!你吓死娘了!”

马筛海跪在地上,抱住庄虎臣地大腿。老泪纵横:“大人啊!我地好大人啊!今天要不是真主派你来救我的孙子。我老头子就绝后了!感谢真主!感谢大人啊!”

庄虎臣连忙把老人搀扶起来,刚才还看着挺镇定的马筛海现在已经腿抖的站都站不起来了。

马福祥见侄子醒了过来。也是激动的眼泪直流。

马筛海过了半天,醒过神来,大叫道:“快,安排人杀牛,杀羊,准备宴席招待我马家的恩人!”

庄虎臣连忙道:“老伯,这个不忙,现在天花已经开始流行了,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我有件事情要求马大伯。”

马筛海正色道:“大人这个求字可折杀我了,大人有什么事情就只管吩咐,你是我马家的恩人,你就是要了我地命,这个头你只管拿去。”

庄虎臣简单地把想推广牛痘种植的事情说了说。

一个年轻女人喃喃道:“这个管用吗?听说以前蒙古来地喇嘛给人种过痘,结果种死了人

马筛海怒道:“混账东西,有你们女人说的话吗?种死了人?你亲眼看见的啊?大人能害咱们吗?滚出去!”

女人吓的脸煞白,低着头出去了。

马筛海忙道:“这个是我小闺女,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大人别在意啊!”

庄虎臣笑道:“没事儿的,这个种痘大家都不熟悉,有点不明白也是正常的。”

马筛海看看正在喝水的孙子,心里一松,笑道:“大人放心,您说的这个是天大的好事,能让娃娃们以后都不得天花,这样的好事儿我们再不领情就不成个人了,大人说说,这种痘要多少银子,我们去凑,大人说个数,就算卖房子卖地我们也保证不少一个子!”

庄虎臣笑道:“这个是不要钱的。”

“不要钱?”马筛海楞了,随即点了点头道:“马福祥,你去把清真寺的钟敲起来,把所有的回回都给召集到大清真寺!”

“当、当敲响,四面八方的回族、东乡、撒拉族的穆斯林向清真寺汇集。

筛海在回回们的心目中的地位,几乎是可以媲美活佛在藏人中的地位了,马筛海的话哪个会不信?

回回们听说种了痘就可以让人不得天花,而且还是不要钱地,兴奋的不得了,齐声赞美真主派庄虎臣来拯救穆斯林。

种牛痘是最简单的事情。甘军地医官不够用,普通的兵也开始动手给老百姓种痘。甘军在回回们看来,几乎就算是子弟兵了。一万多人里有三千多是回回,他们为自己的父老种痘,让亲人免受天花肆虐,自然是非常的卖力。

庄虎臣又征派了些大夫。每个医馆、药铺都要把坐堂地大夫派到军中听用,没有两天,全城都开始种起了牛痘了。

虽然这些医生有些害怕,毕竟天花的可怕程度医生比普通人知道的更清楚,但是相比之下,那些脸上挂着笑容的甘军可比天花狠多了,他们手里的洋枪可不是吃素的!

几百个哭丧着脸的大夫被押到甘军大营,在简单的培训以后就开始给全城地百姓种痘了。既然听说种痘可以避免得天花。这些大夫也就主动先种了痘,管用不管用的先种上,起码心理上是个安慰。更让这些大夫觉得安慰的是,巡抚庄大人说了,每个人每月还有三两银子的补贴。这个钱不算少了。大夫们就只好无奈的由地保领着,走街串巷给人种痘。

回回营在马筛海地鼓动之下,都毅然地种了痘,几天以后,一个惊人的消息传开,整个回回营里再也没有新感染天花的病人了!

庄虎臣原本担心,种了牛痘以后。那些处于潜伏期还没有发作的病人再次发病。会让大家对种牛痘产生怀疑,没想到。牛痘对于潜伏期的天花病人也是有效的,只要还没发病,种了牛痘几乎就可以保证安然无恙了。

这个消息让那些原本还对种痘的效果持怀疑态度地汉族百姓都疯狂了,所有人都拖家带口往甘军大营里跑,找军医给种痘,城里地医馆和药铺也都排了老长的队伍。

逃到城外躲避天花流行地有钱人听说这个,也都开始往城里跑,人越来越多,种上痘的,兴高采烈,还在排队的,急的跺脚骂娘。

过了几天以后,人开始又少了,种痘是个极其简单的工作,而且很快,一个人一天给几百人种都不成问题,兰州虽是省府,但是人口也不算太多,没几天的功夫,大半的人已经种完了痘,大家都把心放在了肚子里,该经商的继续经商,该种田的继续种田,天花肆虐带给大家的恐慌渐渐消散。

又过了几天,来大营种痘的人越来越少,被临时充当了种痘大夫的甘军士兵和医馆、药铺的土郎中也陆续回报,自己负责的地方已经全部种完了。

当最后一个来甘军大营种痘的人满意的回了家,庄虎臣的心才真的松了下来。庄虎臣的亲兵从城内各处也没有再听说有新发的病例,这次天花的流行就算被止住了。

那些已经得上天花的,军营里没有那么多的西医,更没有那么多的注射用具,连针头都是稀缺的东西,指望再用注射的方法给病人补充水分是不太现实的。

庄虎臣和军医商量出来了土办法,配出来生理盐水给病人硬灌,喝不进去就撬开嘴灌,吐了就再灌,这样的土办法也算是把不少病人从阎王殿给拽了出来。

天花病最可怕的就是高烧,持续的高烧使病人脱水死亡,只要能让病人不至于脱水,大部分人还是能救条命的。

马福祥这些日子如同在云雾里,让人闻而色变的天花痘疹,居然就这么轻易的被消灭了,也太让人不可思议了!

他看着庄虎臣道:“大人,这就算是把痘疹给治住了?”

庄虎臣点头道:“应该是吧,只要这两天没有新发作的,就算是好了,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全城的百姓没种过痘的全部都要种上,过些日子再在全城统一种第二次,这样才保险。”马福祥竖起大拇指赞道:“大人真是神仙啊!连这天花也能治!比汉人拜的豆花娘娘还灵验些。”

庄虎臣不置可否的笑笑。

种牛痘预防天花的法子在发明仅仅六年以后就通过澳门的葡萄牙人那里传到中国,至今已经快一百年的时间了,而且种个牛痘既不费事,又不怎么花钱,道光年间的时候,两广总督阮元就让自己家的孩子种了牛痘,而且还在自己的书里说过此法甚是灵验。

从千万里外的英国传到大清用了六年,可是一百年的时间过去了,多少百姓死于天花,竟然没有人把这个可以活人无数的法子推广民间。

大营外面又有人开始放鞭炮、耍狮子了,不问看,庄虎臣也知道是老百姓来感谢大营的官兵给百姓种痘的恩德,这些日子,平素里百姓畏之如虎狼,恨之若寇仇的甘军突然成了香饽饽,到饭馆子去吃饭,老板说什么都不肯要钱,吃饱了喝足了,还让他们带两坛子回大营喝,弄的这些平日里脸皮比兰州的城墙还厚的兵痞都不好意思了。

现在给庄虎臣送牌匾的越来越多,他都被人当了万家生佛了。

种个牛痘,技术早就有了,花钱也不多,全兰州种个遍,花了不到一万两银子,这还包括那些被强征来的土郎中的薪俸。

技术有,花钱不多,推广难度不大,这么简单的事情居然一百年就没人干过,任由无数的百姓被天花夺走性命!连那个自己家的孩子都种了牛痘的两广总督阮元,也只是在书里得意洋洋的炫耀自己是何等的聪明和有见识,他想过两广的百姓都没种过牛痘吗?他想过牛痘能救老百姓的命吗?

当官的不作为,远远比贪污更可怕,对百姓的危害也更大,“不做不错,多做多错,宁可不做,不能做错!”这个是大清国不少当官的信条,抱着这样的信条,大清的官习惯性的当鸵鸟,习惯性的选择性失明。

英国人把鸦片贩运到中国,这些官看不见,非要等到泛滥不可收拾的时候才开始禁烟,禁而不止的时候,居然有官员提出把所有抽大烟的全部砍头就能让大烟不再走私了。

洋人在中国传教、做买卖,合法的不合法的,朝廷和地方官都是用一个拖字解决,把洋人拖急了,干脆就不管大清是个什么态度,先干了再说,这个时候朝廷就又装了瞎子,等到洋人尝到甜头,在大清横行霸道的时候,朝廷就又觉得受不了了,一句话“洋人逼勒太甚”!然后满朝义愤,撸胳膊挽袖子要和洋人动手,可是从来没人想过打仗是需要做准备的,粮饷、器械、兵员的训练一切都没准备,结果自然是被洋人打的屁滚尿流,一挨打,朝廷就又装了孙子,即使能打赢或者是还能打下去也有可能赢的仗都不敢打了,割地赔款一次接一次!

这个朝廷从上到下充斥着巨大的惰性!非要等到别人大炮打到家门口才能多少有点反应,而这样的反应要么是过激的要么是消极到连抵抗的勇气也欠奉。

朝廷的这些官甚至于懒到连沽名钓誉都不会了,象推广牛痘种植这样惠而不费的事情一百年都没人想到过。

也许是想了,但是却懒得去做。

庄虎臣想到这些,更是觉得这个大清朝廷早一天完蛋老百姓少遭一天的罪!

庄虎臣自己淡淡的一笑,让他们继续懒吧,继续睡吧,对付一个习惯当鸵鸟的朝廷总比对付一个睁着眼的容易。

第一百九十三章 拜访长庚

转眼的功夫,庄虎臣来兰州已经一个月了,得了天花的病人该死的已经都死了,命大的落了一脸的大麻子也算是运气。全城接种牛痘已经到了尾声,兰州城的百姓开始求官府给其他地方的亲友也种上,庄虎臣也都依了。

甘军派出两个营头的兵奔赴各府、道、县,地方官哪敢不听啊,好容易有个巴结巡抚的机会,都弄的热火朝天,庄虎臣怕这些地方官敷衍差事,给下了死令,敢不遵照办理的,立刻就摘顶子。然后甘肃藩库里又拿出点银子补助给各地,这些官拿着银子,又想保住乌纱,自然是手脚麻利,有些不愿意接种的百姓,被他们派出衙役弹压,绳捆索绑的给种上了牛痘。

幸好马筛海知会了甘肃各地的清真寺的长老,有这些人做动员,最喜欢闹事的回回倒是非常配合,汉人一般都比较老实,这全省种牛痘的工作还算顺利的就进行了下去。

一场天花没死多少人,也没闹出民变之类的乱子,庄虎臣有些得意了,手下人更是服气,这巡抚大人本事也太大了,祖祖辈辈闹天花病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在他老人家手里,没俩月就给平息了!

庄虎臣这些日子也是太累了,全省上下的报告都要一一批示,调集人员、钱粮,弄得比打仗还累,幸好杨士琦推荐的那个大才子李叔同还算是个有本事的,帮他分了不少的劳,才算是没累趴下。

不由得这个抚台大人大发感慨:二十世纪初什么最贵?人才啊!

太缺人才了!甘肃不比内地,别说通洋务的,就是做八股文章的腐儒都缺,这里实在是太穷了。老百姓饭都吃不饱,哪里还有钱读书?

“大人,您都来了兰州这么长时间了。也该去拜访一下总督大人了。”李叔同提醒道。

庄虎臣笑了笑,是啊,都来兰州两个月了,巡抚衙门自己都没去过三趟。天天呆在甘军的大营里,是有些不像话了。

虽然自己也是甘军地提督,但是毕竟巡抚才是本职,全省民生所系,干系不能说不大了,天天不去衙门躲在大军里也不是个事情,前些日子是因为要预防天花,现在天花已经被摆平了。是得好生的料理一下政务了。

庄虎臣一挥手道:“好,你等我一下,我换换衣裳,咱们一起去总督府。”

李叔同笑道:“大人,我去怕是不妥吧?学生是个康党啊?”

庄虎臣哈哈大笑道:“你算哪门子的康党?康有为、梁启超认识你是谁?李中堂都说他是康党。太后都不说什么。你怕什么啊?”

李叔同当年在戊戌变法失败后,一怒之下刻了一方印章“南海康梁是吾师”,结果被人告了,吓地全家从天津跑到了上海。

李叔同突然想起了什么,对庄虎臣道:“大人,这几天见你忙,也没打扰你。前几天。盛宫保发了个电报给您,说是李中堂快不行了。”

庄虎臣一楞。然后苦笑道:“大厦将倾,这大清怕是没几天好日子了。”

李叔同是杨士琦的干女婿,算是庄虎臣的心腹,他从杨士琦那里早就知道这位巡抚大人恐怕不是什么大清的薛仁贵,活曹操还差不多,只不过现在是谦恭未篡之时,潜龙在渊罢了。

等到哪天风云季变,那恐怕就要翻云覆雨,飞龙在天了!

李叔同对这些话早就听杨士琦说多了,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了,现在各省督抚说些大逆不道地话早就不算什么了!

盛宣怀是一手包办了东南互保的人物,按说这抗旨是杀头的罪过了,结果议和一结束,他就被封了太子太保,理由是体察圣意,保住了东南半壁江山免受刀兵之苦,所有李叔同现在称呼他做盛宫保。

反而是那些遵旨的大臣是杀的杀、流放的流放,罢官的罢官,这大清朝的事情和谁说理去?

督抚想当曹操、王莽是正常地,要是没动过这个心思,倒是奇怪了。

庄虎臣换了衣服,还是一身便装,他实在不喜欢大清的官服,越看越觉得象僵尸。

李叔同笑道:“大人去总督府,也穿便装?”

庄虎臣点头道:“不过是拜访他一下罢了,又不是公务,穿什么官服啊?”

李叔同点了点头,总督、巡抚品级虽然有高低,但并不是上下级关系,只是同城办公而已,况且长庚这个总督又不是李鸿章、张之洞这样加了大学士头衔的,拜访他一下给个面子也就得了。

两个人带着几个亲兵就出了大营,步行前往总督府,王天纵他们几个也穿了便装,腰里藏好了六子转轮,跟在旁边。

陈铁丹也从祁县押着那些中国军团的俘虏和他们的英国上司巴恩斯来到了兰州,现在也跟在庄虎臣旁边。

庄虎臣叫道:“铁蛋,过来!”

陈铁丹皱眉道:“大人,人家现在有大号了,叫铁丹!铁血丹心!”

庄虎臣对他屁股就是一脚:“你还跟老子拽上文了,你知道那三个字怎么写吗?”

陈铁丹呵呵一笑。

庄虎臣问道:“那些俘虏兵都料理老实了吗?”

陈铁丹笑道:“全被修理地踏踏实实地,保证不会炸翅!”

庄虎臣满意的点点头道:“那个英国佬现在老实不老实?”

陈铁丹笑的更是开心:“大人放心,我办事你还不知道?现在你让他跪下叫爹,他都不带迟疑的。”

庄虎臣皱眉道:“你这个混蛋的招数我还能不清楚?辣椒水、老虎凳没少用吧?”

“哪能呢!大人交代过这些人将来是要用的,不能来狠的,我怎么敢啊?”陈铁丹叫起了撞天屈。

庄虎臣有些奇怪了,问道:“那你们是怎么把他们调教好地?”

陈铁丹笑地贼忒兮兮的道:“那些义和团地大师兄、二师兄,那叫一个厉害!一张嘴能把死人都说活了。见天对那些个山东威海来地傻老爷说洋人怎么欺负咱们,教堂的洋和尚和那些信洋教的二毛子怎么霸占咱们老百姓的土地,说地那些山东人差点就自杀了。呵呵!”

庄虎臣听了也想笑,看来这义和团的大师兄也不都是吃白饭的,这不是天生的政工干部吗?别看这些人打仗不灵光,可是人家是搞政治工作的材料啊!今后也要好好的用用了!

庄虎臣想起了点事情。又问道:“那这些俘虏说没说,到底为什么他们打仗那么卖力气?就是洋人给的饷高一点?”

陈铁丹摇头道:“大人,可不是那么简单

陈铁丹口沫四溅的卖弄开了,听地庄虎臣都有点楞了,这些洋人够能忽悠的!

“华勇营”的这些兵是英国以保护租界为名招收的,对大清朝廷说是警察部队,用来维护租界治安的。

实际上英国在两次布尔战争中,弄地元气大伤。面对俄国人在远东咄咄逼人地气势,有点力不从心了,从本国调兵到中国无论是经济上还是人员上都有些力有不歹,英国人干脆就学他们前辈在印度的做法,在当地招收雇佣兵。

结果英国人惊喜的发现。中国人真听话。而且还聪明,比印度那些兵强太多了。但是英国人发现了一个问题,就是中国军人普遍的不明白为什么而战,一个没有精神支柱的军队是不会有战斗力的,在这点上,英国人动了脑子。

军人战斗最简单的理由就是保家卫国。保家还勉强说地过去,卫国可就说不得嘴了。英国人脑子也不笨。搬出个职业军人地操守和荣誉来忽悠这些人。

这些本来吃不上饭的威海卫农民,现在有了崭新地军服。而且英国长官和他们吃、住都在一起,并且把最先进的武器配发给他们,让这些从小就被人欺负的农民感受到了做人的尊严,这让他们觉得心理上有了一种满足,对“中国军团”这个组织就更有了认同感。

在攻打天津的战斗中,中国军团战死不少人,英国人立刻就在那里修了纪念碑,把所有阵亡士兵的名字都刻在碑上,而且把天津城门的图案做成了中国军团的帽徽,让这些人更是感到了荣耀和被人重视的骄傲

庄虎臣越听越是心惊肉跳,这些鬼子可不简单啊!

怪不得英国就那几个小岛,也没多少人就能成为日不落帝国,米字旗飘扬了半个地球!

家庭式的生活培养认同感,高福利待遇培养士兵的团体优越感,重视伤亡士兵的抚恤培养军人的使命感和自豪感

厉害!这可比小日本鬼子用汉奸皇协军的本事强了百倍!这英国佬难道都是传销讲师出身的?洗脑子的功夫确实了得!

幸好中国军团只有千把人,要是让英国人培训出三、五万,怕是靠他们就能把大清的百万豆腐兵横扫了!

李鸿章玩了一辈子的“以夷制夷”,要是比起来英国佬的“以华治华”,他那套东西就不够看了!人家能让中国人打中国人,而且打的理直气壮,丝毫没有半点当汉奸的感觉,都还以为自己是中国未来的救世主呢!庄虎臣想着想着,嘴里冒出了句粗话:“奶奶个腿,这些英国佬真不是个玩意!”

陈铁丹笑道:“大人,这些俘虏人不怎么样,可是打仗确实有一套,比咱们大清的兵强多了。”

庄虎臣深有感触的点了点头,脑子里又浮现出娘子关的战场。

俄国哥萨克骑兵挥舞着马刀冲向中国军团的队伍,他们仿佛对奔驰的战马和雪亮的马刀视而不见,只是机械的上子弹、瞄准、射击!一个个平静的似乎不是在战场,而是在进行一次普通的实弹打靶而已。

庄虎臣对陈铁丹道:“这是些下级军官的好苗子,一定要给老子好好的修理老实,要让他们切实的记住,他们是中国人#轰然这个国家穷点、破点,也窝囊点!可是狗不嫌家贫,子不嫌母丑!哪里有儿子嫌弃老子的道理?”

陈铁丹呵呵傻笑着点头。

庄虎臣现在深深的感到,没有国家、民族认同感是多么可怕!

大清是满人当权,他们自打进关以来,最怕的就是汉人抱团,绝对不可能向当兵的灌输民族意识,而一个没有国家、民族意识的军队好比就是没有灵魂的人,即使给他再多的洋枪、洋炮,也不过是个胳膊、腿强壮的行尸走肉,试想,这样的军队怎么能打赢敌人?怎么能保护国家!

几个人边聊边走,不多会儿就到了城隍庙,拐个弯就应该是陕甘总督府了。

陕甘总督府原本是明朝的肃王府,到了清朝给改成了陕甘总督衙门。

庄虎臣他们正在走着,路边闪过一个胖乎乎的男人,笑盈盈的道:“几位大人是去总督府的吧?”

庄虎臣一楞,这个人自己也不认识啊?看看周围的人,都是一脸的茫然,应该全都不认识他。

庄虎臣问道:“您认识我吗?”

胖男人笑道:“小的不认识大人,小的是问大人是不是去总督府的?”

庄虎臣点头道:“是啊。”

胖男人笑道:“大人这么一身打扮去总督府,怕是要毁了前程的。”

庄虎臣被他给说蒙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丐帮帮主

这个胖子笑呵呵的把庄虎臣引进旁边的一间铺面,里面挂满了官服,几乎全是补丁摞补丁的旧衣服。

王天纵奇怪道:“我说老板,你把我们爷们当什么了?这估衣铺是我们家大人去的地方吗?”

胖老板丝毫不以为忤,还是满脸堆笑道:“呵呵,各位大人若在别的地方做官,那自然是用不着小店的,可是要在这兰州做官,还非小店不可。”

庄虎臣更是迷糊了,问道:“哦,你倒说说看,离了你这个破烂市,爷我就不能做官了?”

胖老板还是笑呵呵的:“这位爷一看就是刚到兰州的吧?看您这么年轻,应该是捐的前程吧?”

庄虎臣不置可否,看了看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们兰州的这位制军大人,生性最爱简朴,几位穿的如此光鲜,怕是他不喜欢啊!制台大人要是动了怒,怕是几位爷的前程就不保了。”

庄虎臣直想笑,没想到长庚还有这个爱好,喜欢下面人打扮的叫花子象。

王天纵指着一件破烂流丢的四品鸳鸯补子问道:“这件多少钱?”

胖老板伸出一个巴掌。

王天纵眼睛都瞪圆了:“五两?这都破成什么了,当抹布都嫌不结实,你还敢要五两?”

老板笑的眼睛都咪成一条缝了:“几位爷,不是五两,是五十两!”

这下庄虎臣都听傻了,李叔同摇摇头道:“五十两,我的个乖乖,够买十亩田的,你这不是明抢吗?”

胖老板一脸的委屈:“几位爷。你可着兰州城找吧,象我这小店这么齐全的就没有第二家了!现在兰州哪还能收来旧官服啊?这都是我派人跑到陕西才淘换来的,几位爷别为了俩小钱坏了前程。”

庄虎臣淡淡的一笑,拱手道:“谢谢你地好意,我们回去商量商量。”

几个人转身出了门,老板追出来道:“价钱好商量啊!你们嫌贵,也还个价啊!我便宜点。和几位爷交个朋友,哎,别急着走啊!”见庄虎臣他们也不回头,胖老板对着地上啐了一口,自语道:“等你们丢了差事,摘了顶子,才晓得厉害!大衣柜没安把手——抠门货!”

庄虎臣出了门。转身就回去了。

陈铁丹问道:“大人。咱不去总督府了?”

庄虎臣嘴角挑出嘲讽的笑容:“你没听刚才那个估衣铺的老板说吗,咱们这身衣服恐怕是要让总督大人讨厌了。”

陈铁丹苦笑道:“大人不是真打算换这么一身行头去总督府吧?人家别把咱们当成唱莲花落的!”

庄虎臣又好气又好笑,对着陈铁丹的屁股就是一脚:“滚你的蛋吧,老子要是叫花子,你们是什么?”

“您是丐帮的帮主,我们是小叫花子!”

庄虎臣彻底无语,过了半天又笑了:“长庚才是丐帮地帮主,这陕甘的官才是叫花子。”

这堂堂的陕甘总督居然政治秀做的这么拙劣,看来话本校旱里的那个装穷的官就是拿他做的原型。

李叔同问道:“大人,这个总督府还去吗?依我看就不去了。省地给大人添堵。”

庄虎臣笑道:“为什么不去?这么好地戏。买票也看不到啊!回大营,都给老子打扮的光鲜点,让总督大人看看咱们的气象!”

几个人回到大营,庄虎臣换了一身煊赫的二品文官的锦鸡补子,翡翠翎管里插着双眼花翎。

手下人全是新式的对襟排钮的德国式军服,马靴都是锃亮,武装带上插着花旗国的六子转轮手枪。一水的缴获日军和俄军的西洋高头大马。

这些日子庄虎臣一直在大营里忙防治天花地事情。巡抚衙门几乎都没去过,这身新官服还没上过身呢!

庄虎臣带了二十多个亲兵。都是一水地新式军服,煊煊赫赫的上了街,兰州的百姓看惯了破衣烂衫装穷的文官,甘军是武卫军里的异数,别人都是新式军装了,只有甘军还是穿的绿营一模一样的号褂子,老百姓见他们这些这样地打扮,都有些稀奇。

庄虎臣带着人走过了城隍庙,看见那个估衣铺老板还在总督府地对过兜揽生意,故意和他打了个招呼。

胖老板差点吓的坐地上,他对官服太熟悉了,他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那个刚才进他地店的人竟然是新来的巡抚大人!

看庄虎臣一身簇新的官服,摆明了是和总督长庚打擂台去的#蝴恨的对自己抽了个嘴巴!这不是找死吗?这张嘴怎么就这么贱呢!

庄虎臣一行人到了总督府门前,几个看上去阴死阳活的门丁也看傻了,他们急忙站的笔直,又连忙派人进去通报。

庄虎臣下了马,亲兵接过缰绳,身边几十个亲兵虽然年龄都还小,发育都不完全,但是都是打过仗的,自然的杀伐之气,震的那些总督府的卫队大气都不敢哈。

一个看起来象是管家的人点头哈腰道:“大人可是庄抚台?”

庄虎臣点了点头,管家谄媚的笑着:“大人请稍候,制台大人马上就到。”

庄虎臣笑了笑,没有说话。

管家稍微有些意外,这个庄大人听说是最大方的,怎么也没打赏个门包?心里着实的不爽,换了别人,自然是挡驾了,可是对庄虎臣,他连暗示一下的胆量都没有。

过不多时,长庚笑哈哈的出来了,他和庄虎臣一样,都是二品文官的锦鸡补子,双眼花翎,只不过庄虎臣是一身的新,而他的官服则是破的到处是补丁。

庄虎臣也脸上堆起了笑容,现在官场上这些把戏,他也是玩的精熟:“下官拜见总督大人。”

长庚急忙抓祝蝴的手道:“庄抚台是要折杀我啊?你不是要消遣兄弟吧?我可受不起你的礼!”说罢,拉着庄虎臣的手往里就走。

庄虎臣也不和他客气,径直走了进去。

签押房的外面,一群穿的叫花子般的候补道在那里站班,这些人有的是真穷,十多年候补结果连半个红点子都没见着,都快要当裤子了!有的则是讨长庚的喜欢,高价买件破衣服!

总之,怎么看都觉得这不是总督府,而是丐帮要开香堂选帮主。

庄虎臣突然觉得一阵恶心,堂堂的陕甘总督,弄这么一出子,真让人从心里往外的腻味!这个大清,还真的是一股腐烂的味道!

庄虎臣瞧着这些人不象人,鬼不象鬼的东西就来气,故意打趣道:“兄弟早就听说过甘肃苦啊,没想到咱们大清的官都穷成这个样子了。”

长庚也不是傻子,马上就听出庄虎臣话里的骨头,也笑道:“是啊,西北苦啊!本督也比不得庄抚台啊!您是粮台出身,自然是比我们这些人强啊!起码不缺吃穿,庄大人这个翡翠翎管怕不得三千两吧?”

清朝的官员朝廷不负责服装,官服都得自己置备,朝珠、翎管这些东西一般都可以看出官员的家境。

庄虎臣听了哈哈一笑道:“我这个是老佛爷赏的,值多少银子就不晓得了!总督大人如此了解行情,莫不是家里开了珠宝铺子?”

长庚尴尬的笑道:“庄大人取笑了。”

总督府的戈什哈把茶端了过来,长庚忙道:“庄大人喝茶,这些日子本来早就应该给你老哥接风的,可是晓得你政务繁忙,就没敢打扰你。”

庄虎臣笑笑没有说话。

长庚看看下面一群神头鬼脸的候补道,朝戈什哈使了个眼色,这些人冲下堂,向撵狗一样把他们轰了出去:“散了,散了,看什么看。”

庄虎臣看见这些候补道的样子,有种莫名的心酸,当官都当的半点尊严都没了,这个官还有什么味道?

可是清末的官如同是做买卖,本钱已经下了,不捞回本那不是亏大发了?和银子比起来,脸算什么东西?

一个国家的官如果都是这样,这个国家还能有希望吗?

长庚见庄虎臣愣神,问道:“庄抚台是大忙人,来我这个小庙怕是有什么公干吧?”

庄虎臣也不跟他客气,开门见山道:“大人说的极是,本官兼着甘军的提督,甘军的饷要靠甘肃、陕西、新疆三省划拨,我就是来讨总督大人的示下,这个粮饷何时调给我?”

长庚一楞,原来他是来要钱的!

第一百九十五章 李鸿章死了

庄虎臣找长庚要钱,那和向狗要到嘴的骨头没多大的区别。

长庚就是俩字:没钱!被说的急了,他就开始哭穷。

庄虎臣有些不悦,拿出朝廷的帽子压他,结果被长庚软不软硬不硬的就给顶回去了,朝廷的体制一个将军的养廉银子是一年两千两,结果发到手里的只有二百两!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朝廷的体制现在什么都不是了!

长庚说到最后,干脆让庄虎臣去和陕西、新疆两省的藩司打擂台,能讨来饷是你自己的本事,讨不来也怪他这个总督不得。

新疆的藩司还好办,庄虎臣兼着喀什喀尔的提督,甘军在新疆凶名宿著。新疆的藩司提起甘军,脑袋都是大的,可是陕西就麻烦些,长庚这个总督不发话,陕西藩库里银子再多,也不敢拨给他。

庄虎臣和他磨了半天嘴,也没什么结果,拱手算是告辞了,悻悻而归。

长庚看着他的背影冷笑,这个巡抚还是太嫩了啊!跟自己打太极拳,再学二十年吧!

庄虎臣出了总督府,一群在总督府站班的候补道聚在门口等他。

庄虎臣看着这些穿着官府的叫花子,理都没理,跳上西洋战马,飞驰而去。弄的这些想巴结新任巡抚的候补道们面面相觑,这个庄大人的架子也太大了!庄虎臣回到巡抚衙门,进了签押房哈哈大笑。

手下这些人想起那些叫花子一般的官员也是笑的捂着肚子,这大清的官场笑话也确实多了些,怪不得在天桥有些破落旗人把骂大清的官当了营生,比说相声地还热闹。

过了一会。大家都笑够了,只有庄虎臣还在笑,弄的大家都有些含糊了。

陈铁丹想起来刚才的总督长庚,有些来气:“这个总督真不是个玩意!大军的粮饷是朝廷拨的,又不是他们家的,凭什么不给?惹恼了,我和那些回回围了他的总督府!不给银子就到他们家去!”

李叔同笑道:“你没瞧这些官的样子?穿地比叫花子还不如,别到时候人家唱段莲花落。你再给他掏两个,又弄赔了本!”

庄虎臣微笑道:“本来就没打算能从他手里弄来钱!甘肃的民政就是我管。这个是不要紧地,新疆也不敢不给钱!陕西藩司只要两宫还没回銮北京,他也不敢不给。毕竟庆王和荣禄还在西安!不过等太后和皇上回了北京,这个钱就不好要了!”

李叔同点了点头道:“是啊,大人想把手伸进陕西可不容易啊!”

庄虎臣笑了笑:“他不给就最好!怕的就是他太听话了!”

李叔同皱了皱眉头。想了半天,突然笑了。陈铁丹和王天纵听迷糊了。搞不清楚他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是这些事情不是他们操心地,插嘴多了,怕找不痛快,就没敢问。

庄虎臣对陈铁丹笑了笑道:“给你支派个差事。”

陈铁丹一听有事做,登时就笑了:“大人说吧,刀山、油锅。没有我不敢去的。”

庄虎臣笑道:“你又不是油条。下了油锅也没什么吃头!老子让你去西安讨账!”

陈铁丹点了点头:“大人放心,我保证不会办砸了差事。他敢少给咱们一个子试试#蝴是铁公鸡,我有钢钳子!”

庄虎臣又笑道:“要是这样,你就不用去了。”

李叔同看着一脸迷糊的陈铁丹道:“大人地意思是让你去讨,但是不一定非要讨回来不可!”

陈铁丹苦着脸道:“大人到底是个什么章程?讨账又不用讨回来?那我去西安干什么?”

庄虎臣满意的看了看李叔同,笑道:“你不必亲自去,派个下面地人,就住在西安,隔三差五的跑一趟陕西藩司衙门,不必催的那么急,他不给也别逼人家,反正就是隔两天去一趟就好了。”

陈铁丹被弄的更迷糊了,但是不明白归不明白,也只能点头答应。

庄虎臣看着陈铁丹一脸的茫然,更是觉得好笑,对他屁股踢了一脚道:“滚吧,这里没你的事情了!记住啊!不要自作聪明,老子还不缺陕西协来的那点饷银!”

陈铁丹和王天纵退了下去,签押房里就剩下庄虎臣和李叔同了。

庄虎臣觉得有些凄凉,偌大个衙门,自己地班底太薄了!前两天,实在是觉得没人可用,发电报让在西安地汤竞轩赶到兰州来。又给杨士琦发了电报,让他荐举几个可靠的刑名、钱粮师爷,估计这两天也就到了。

真是没人才啊!甘肃这个地方别说通洋务地,就连中国最不缺的做八股文章的腐儒都属于稀有物资!

庄虎臣在北京的时候,议和的大纲都已经和洋人谈的七七八八了,人还没到兰州,和约已经签了。

支付各国军费和使馆、教会损失共计一亿五千万两,暂停两年从条约所在国家进口武器和用于军火生产的设备,拆毁大沽口至北京的炮台。

大致也就这样了,一亿万千万两赔款了,英国、美国、法国三国的赔款用租界外扩五千亩土地抵充,另外,清国政府要负责募集资金修建两条从新扩的土地到公共租界和法租界的柏油路,并出资开通有轨电车。

这些事情,庄虎臣和庆王早就商量好了,庄虎臣主动大包大揽把这些事情顶了下来,资金他去筹措。庆王早就知道他是点金钱庄的后台老板,也不说破,既然他愿意干,那就让他去操心,自己又省了点事情。

慈禧听说庄虎臣从山西票号里募集了大笔的银子给租界修马路、通电车,更是觉得这个小子懂自己的心思,能不动朝廷的银子那是最好的。

既然山西票号出了银子,朝廷也不能不有所表示,干脆给他们这些人一人加恩赏了个二品的顶戴,这就算齐活了。

庄虎臣的小九九早就打好了,掏点钱把马路和电车通上,自己在租界东扩前买的几百亩地,立刻就值了大钱了!

和约一签,朝廷里的官可就苦了,原本那些跟着慈禧喊打喊杀的,杀头的杀头,充军的充军,就连端郡王载漪和大阿哥都给流放到了新疆,这回载漪的太上皇的梦算是做到头了!

荣禄和小醇王载沣,听见这个消息,那是开心的睡不着觉,老酒又多吃了几杯。

这些事情,庄虎臣都不在意,该死去死,关自己什么事情?但是听说李鸿章最终还是把那份英国人和日本人强烈的反对的《中俄密约》给签了。

庄虎臣不得不叹了口气,李鸿章最终还是没能战胜自己的心魔啊!

对日本的私怨最终让他还是发了昏,东北上千万百姓看来是免不了这一劫了!

人最痛苦的事情怕就是明知道要倒霉,却无力摆脱宿命!庄虎臣现在就有这样的感觉!

三年后的战争,自己能不参与吗?

庄虎臣曾经把日俄终要在东北有一战的信息透漏给了在上海的杨士琦,他听了以后居然是满高兴的!

庄虎臣明白他为什么高兴,日俄战争的结果肯定是让大清对地方的控制力进一步削弱,庄虎臣的霸业将更容易,而杨士琦将是开国第一功臣!

可庄虎臣实在没办法让自己如此的冷血,坐视几千万同胞陷入战火而自己却从中渔利!

可是不坐视又能如何呢?没人才啊!拿什么去和日本、俄国对抗?

李叔同见庄虎臣的脸色难看,又似乎在想什么,就问道:“大人有心事?”

庄虎臣点了点头:“山河破碎,是个中国人就自然都有心事!”

李叔同劝道:“这天下的事情要由天下人管,大人一个人替全天下操心,怕是要累出病的。”

庄虎臣不置可否的淡淡一笑,点了根烟抽了起来,李叔同最近和他学出来了,烟瘾也不小,也不跟他客气,自己从烟盒里摸了一根。

两个人一起抽,没多一会,偌大个签押房已经烟雾腾腾了。

俩人都不说话,心情都不是太好。

李叔同每每想起小翠喜的死,心都象被从胸膛里掏了出来一样,空落落的疼。

从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刚走没多会的王天纵急匆匆的又回来了。

他拿着封电报道:“大人,杨莲府大人的急电。”

庄虎臣一听是杨士琦的哥哥杨士骧发来的,心头就一紧!

拿过电报看完,半晌无语,果然被自己猜中了,李鸿章死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兰州制造局

李鸿章的死早就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他的身体那个样子,也就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情。

杨士琦又被庄虎臣写了封密信,派人专程送到兰州。在庄虎臣接到杨士骧的电报一个月后,这封信他也收到了。

李鸿章临死前一个小时还在犹豫,俄国公使就一直守在他的床前,非逼他立刻把《中俄密约》签了。

李鸿章签完了条约,立刻就象是被人抽了脊梁,奄奄一息了。

杨士琦的信里告诉了庄虎臣,李鸿章临死前拉着盛宣怀的手说了最后一句话:“杏荪啊!这庄虎臣到底是第二个曾国藩还是我大清灭门的灾星?”

盛宣怀苦笑着摇头,他也不清楚庄虎臣到底是存的什么心思。

李鸿章说完这个,就再不言语,半个小时后就死了。

庄虎臣脑海里浮现出李鸿章用枯瘦如柴的手拉着盛宣怀问着,眼睛里应该是期盼而又迷茫的眼神吧?他到底是更希望庄虎臣是第二个曾国藩,还是希望他当了大清的灾星,怕是李鸿章自己都搞不清楚哪种想法更强烈一点。

庄虎臣正在边看信边感叹,王天纵从外面走了进来,脸拉的比驴还长,进来就气呼呼的对庄虎臣道:“大人,我从炮局子那边过来了,***,见过败家的,没见过这么败家的!”庄虎臣笑道:“怎么?制造局又怎么了?”

王天纵阴沉着脸道:“大人,哪里还有什么兰州制造局啊!”

庄虎臣腾的一下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你说什么?制造局到底出什么事了?”

“那里草长的老高,就俩看门的,说是都荒了十八年了!”

庄虎臣的牙关咬的嘎巴响,刚才看了账册,这几年,制造局的委员每年从甘肃藩库还划走几十万两的银子,竟然制造局都停产了十八年了?

兰州制造局原来是叫陕西制造局,是左宗棠所建。三十年前就可以造子弹、火药,后来连枪、炮都可以造了,庄虎臣本来对这个厂还是抱了比较大的希望了,准备扩大规模,没想到早就完蛋了!

庄虎臣急忙叫人把制造局地总办给叫了过来。

过了半个时辰,制造局的老总穿着身破烂流丢的四品鸳鸯补子就过来了。

庄虎臣一看他的乞丐装。火就不打一处来。

制造局的老总行了庭参礼,叉着手战在堂下。

庄虎臣冷着脸,连个座位也不给他,怒道:“你是制造局的总办?”

制造局地老总连忙回答道:“卑职是制造局的总办朱云应。”

庄虎臣猛的一拍桌子道:“好你个朱云应,你治罪吗?

朱云应刚进屋就发现巡抚大人脸色不善,心就提着,现在更是吓的扑通就跪地上了:“下官不知道犯了什么罪,还请大人的示下。”

庄虎臣冷笑道:“制造局都荒了几十年了,里面都成了黄鼠狼的窝了。你居然还敢每年冒领几十万两的银子!你好大的胆子!”

朱云应一听这个,立刻就喊起了撞天屈:“大人,冤枉啊!卑职给个天做胆,也不敢一年冒领几十万两银子!”

庄虎臣一听他耍赖,更是火大,从公案上把账本扔了给他:“这每年的报销都有你制造局地打印和你朱云应的签字,难道本官还冤枉了你不成?”

朱云应哭的更是伤心,两个拳头砸着地面,头都快磕破了。

庄虎臣还真是冤枉了他,制造局每年领的几十万两银子都被长庚和藩台给分了。每年拨给朱云应的银子只有七千两。

朱云应哭诉道:“大人,下官是报效了总督大人四万两银子才谋了这个制造局的老总,没想到,他也太狠了!每年只给下官七千两,下官干了三年了,又要贴钱维护机器。还雇了人看门,要不然东西早就丢光了。”

庄虎臣也懒得听他们拆烂污的事情。维护机器叫贴钱!拿回家的才算是正项?这都成什么了?

庄虎臣鼻子哼了一下,问道:“机器现在还能用吗?”

朱云应用袖子擦了一下眼泪道:“大人,都还是好的,都能使唤!”

庄虎臣冷笑道:“本大人要亲自去查看,要是还能用,就饶了你,敢说瞎话。我就摘了你的顶子!把你发到伊犁充军!”

朱云应苦着脸道:“大人只管去看。卑职不敢在大人面前说谎啊!”

庄虎臣也不理他,径自出了门。朱云应耷拉着脑袋也跟在后面。

骑马出了巡抚衙门,走了半天到了翠英门。

青砖围墙里面是残破地兰州制造局,两个看门的老头一见朱云应来了,急忙打千行礼道:“给总办大人请安。”

朱云应低声骂道:“混蛋,巡抚大人来了,还不去行礼!”

老头看了半天,也搞不清楚哪个是巡抚,只得作了个罗圈揖,然后跪着行礼。

庄虎臣冷冷的也不说话,进了大门,里面的草长的半人高,连进车间的路都看不清楚了。

庄虎臣仔细看了看这个厂房,不得不佩服左宗棠不是凡人啊!

厂房里居然还有一条管道直通黄河,这是为了吃水方便更是为了防火专门修建地,几十年前,左宗棠就有这个意识,真是难得。

庄虎臣进了车间,这里还好,虽然有些尘土,不是太干净,但是能看出来是有人打扫收拾的,不象院子里都荒地象草原了。

庄虎臣抖开包着机器的油布,里面的机器看起来虽然旧,但是连接部件都涂着黄油,看起来还能用。

庄虎臣看着看门的老头问道:“你来制造局多长时间了?”

老头忙答道:“会抚台大人的话,小的在这里已经快二十五年了。”

庄虎臣点点头:“哦,老人了啊!那你给我说说这里原来是什么个情况。”

老头低着头,絮叨了起来。

同治六年。陕甘总督左宗棠率军抵达西安后,由于西北交通运输不便,军需供给困难,于是,左宗棠奏请清政府同意,于同治八年筹建了一座小型军工厂——西安机器局。同治十一年。左宗棠的移师兰州,同时也将西安机器局搬迁至兰州,更名为兰州制造局。

到兰州后,兰州制造局最初建址于兰州城南畅家巷,当时只修建了十余间简陋地工房,虽然生产能力有限,但生产武器所用原料都是好铁。他们当时能依靠本厂地力量制造出铜帽和大小开花弹,还能仿造普鲁土螺丝及后膛七响枪,并且改造了原有的劈山炮和炮架。基本上满足了“西征军”地武器装备需求。从其产品来看,当时已能生产“后膛螺丝大炮”、“轮架大炮”、“后膛七响枪”及各

第一百九十七章 招降纳叛

娘子关俘虏的“中国军团”的士兵已经被调理的服服帖帖,一个炸翅的都没有。要论头功,非义和团的大师兄、二师兄莫属,这些人虽然出身山野,没读过什么书,但一个个都是巧嘴。

又是诉洋人的苦,又是用同胞之情拉拢,最后连鬼故事都出来了,说凡是帮了洋人打中国人的,死了以后都要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地府里的刑具说的有鼻子有眼,把那些战场上死都不怕的俘虏吓的脸发白,晚上睡觉都不敢熄灯。

英国少校巴恩斯刚开始还是满硬的,架不住榆林堡出来的那帮坏小子,见天的拿满清十大酷刑说事儿。巴恩斯严重抗议,说这个是违反万国公法的事情,结果这些人拿出份报纸让他死了

报纸上讲,巴恩斯少校在娘子关被俄国哥萨克骑兵给砍伤,后来虽经清国医官救治,身体渐好,但是不幸又染上瘟疫,抢救无效死亡,为了防止传染,尸体就地火化。

巴恩斯看着这份报纸,心里哇凉哇凉的,英国方面已经认定他战死了,也就是说现在这些人怎么修理他,都不会有人知道,更不会有人替他出头。

陈铁丹和李贵给他指了两条道,一条是受尽酷刑而死,另外一条是给清军充当教官。

形势比人强,巴恩斯立刻就乖乖的选择了当教员这条光明大道。

巴恩斯自以为英国方面已经把他给忘记了,绝望的当了教官,但是实际上。英国早就知道他没死,连原本就根本不晓得世界上有他这么一个人的英国公使,现在都知道他投效了庄虎臣。

庄虎臣在北京地时候和英国人私下就达成了协议,英国默许了巴恩斯和被俘虏的几十个“中国军团”士兵为庄虎臣的甘军服务。

但是英国人也有条件,甘军今后的武器进口和生产军火的设备必须买英国人的。虽然条约上规定中国不得向条约国家进口军火和军火生产设备,但是这一条纯属扯淡!哪个强国也没当回事儿,奥匈帝国就是看在当年李鸿章打量购买奥国军火的面子上,同时为了今后更加扩大和中国的贸易,才咬死了不同意瓜分日本、俄国、法国提出的瓜分中国的建议。

和清国地军火贸易是很大一笔生意,不做是傻子!

庄虎臣想用这些俘虏当教员。但是又担心洋人将来拿这个说事儿,纸里包不住火,早晚露底的事情,不如说穿了好!英国不但一口答应,而且提议由英国组织一个退役的军官团来充当甘军的顾问团。

庄虎臣婉言谢绝了英国公使的“好意”,***,英国人打的主意,太明白了!甘肃、新疆、蒙古这是防止俄国东进的前线,如果清军的战斗力太烂了,万一三下五除二就被俄军打的一溃千里。那可就是直逼北京地架势了!

到那个时候,再想遏制俄国人怕是很难了#葫以英国希望通过军事援助和军火买卖提高甘军的战斗力。

庄虎臣也不傻,这些英国佬的洗脑功夫不浅,就看中国军团的样子。就晓得他们地手段了,别自己辛辛苦苦花银子弄的甘军提督,回头来不姓庄了!成了第二支洋枪队就亏大发了!

既然巴恩斯同意了做教官,那也就不能太亏了他,否则出工不出力也麻烦。

庄虎臣今天特意在巡抚衙门设宴招待巴恩斯和那几十个中国军团的俘虏。

这些人在娘子关的时候战斗力让庄虎臣也很震撼。那种漠视生死的平静绝对不是在城头上仰仗着大炮地威风大呼小叫的清军能比的。

中国农民散漫,而且普遍没有文化,能把自己的名字写出来的都不多,普鲁士那种全民教育出来的高素质军人显然不能解释中国军团的强悍战斗力的来源。

庄虎臣对这个英国少校更是感兴趣了。

巴恩斯对他也很感兴趣,清军在娘子关的种种匪夷所思地战术让他也觉得大开眼界,尤其是在俘虏营的时候,听说这些都是出自这个据说第一次带兵打仗的巡抚大人的手笔,更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了。

俩人一见面,巴恩斯发现这个巡抚大人不但没有一丝的对西方人的那种偏见。也没有傲慢或者是见了洋人手足无措地表现,相反一口流利地英语让他大出意料之外。

酒宴摆开,中西合璧,虽然兰州的厨子弄西餐地本事太烂,但是也让这个许久不晓得面包、黄油是什么味道的巴恩斯吃的津津有味。

那些中国军团的士兵倒是一个个心事满怀,被俘虏以来。先是满心的求死之念。总觉得被俘是一种耻辱,但是时间也长了。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

过了最初的日子,这些俘虏的求死之念一消,就很是为自己的将来担忧,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自己是替外国人打仗的,汉奸是中国人最恨的,还不知道将来朝廷要如何发落自己!

义和团的人又见天的讲这讲那,弄的这些人又开始觉得活着没什么味道,被万千人唾骂的感觉真是很不妙!而且死后还要被扒皮抽筋下油锅,弄的连死也怕了,生无趣味,死也不敢,真的是叫个求死不得,求死不能了!

庄虎臣和巴恩斯喝了两杯,又端着酒杯向这些俘虏敬酒。

这些俘虏见了巡抚大人给自己敬酒,又是惊又是羞!原先在乡下,一个地保都可以把全家人欺负死,县老爷怕是一辈子都见不到一面,堂堂的巡抚给自己敬酒,那还了得?可是又想想,自己是人家的俘虏,而且自己是汉奸啊!

这些人羞的满脸通红,哪敢喝啊?都是跪地叩头,一口一个罪该万死。

庄虎臣笑道:“你们是有罪,开枪打咱们中国人,你们的罪大了!”

这话一出口,这些人更是磕头如捣蒜。

庄虎臣点了点头道:“都起来吧,知耻近乎勇!你们的罪过要靠你们自己去赎!怎么赎?训练出一支和你们一样强大的军队,好好的保护咱们的父老乡亲,不让他们被外人欺负,不要让洋人的枪顶着咱们的头!这些话,你们慢慢的想吧,今天不谈这个,喝酒,喝酒。”

庄虎臣虽然没放什么王八之气,可是这些俘虏已经泣不成声了。

王天纵、陈铁丹、李贵带着亲兵把他们拉起来,陪着他们开始喝酒。

庄虎臣回到小花厅,这里是他和巴恩斯、李叔同的席。

一个大八仙桌,几十道菜就三个人吃,确实有些浪费。

庄虎臣刻意的不多说话,巴恩斯渐渐感觉到了压力,他也吃不下去了。

庄虎臣用英语说道:“不要拘束,多吃点。”

巴恩斯正色道:“我想知道,子爵大人希望我为您做些什么呢?”

庄虎臣笑了笑道:“其实我的目的很简单,我希望你能把我的甘军都训练成和中国军团这些士兵一样的素质,一样强大的战斗力。”

巴恩斯摇头道:“子爵大人,我认为这个是不可能的。”

庄虎臣疑惑道:“为什么?”

“大人,您要清楚,训练几百人和训练几万人是不同的,而且要花很多的钱,据我所知,贵国的军队士兵的薪水是很少的,中国军团里士兵有些就曾经是贵国被遣散的军人,而且贵国的军队里军官的风气很坏,这些不是我一个教官能够解决的。”巴恩斯很直率的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庄虎臣笑了笑:“我必须要在三年之内,是必须!必须训练出起码两万名优秀的士兵,战斗力不能比下面的这些人差,至于你担心的问题,我会来解决,我会让你训练一支干净的军队,也许他们的战术素养会很差,但是我保证一点,他们是干净的!”

巴恩斯点了点头:“战术素养,我有绝对的把握,这一点大人可以放心,下面的这些士兵都是我训练出来的,他们的战斗力相信大人非常的清楚,但是大人要保证我们的军饷和合乎标准的饮食,还有一切训练必备的物资。”

庄虎臣笑道:“这个都不是问题,我会满足你的要求,另外,你个人的薪水,一年三千银元!这可是笔很大的一笔钱啊!”

庄虎臣又开始了惯用的糖衣炮弹!银子的王八之气,中国人洋人都是无法抵御的,这个和文化背景无关,纯属是人的本能。

巴恩斯的眼睛亮了,问道:“哦,那全是给我一个人的吗?”

庄虎臣又点点头:“三年后,你可以选择继续续约,或者是回英国。我这支军队驻扎在这里的意义,相信你很清楚吧?”

“是啊,我很清楚,我们的敌人是一致的,就是那些可恨的俄国佬!”

庄虎臣笑着举杯:“来,为了我们共同的目标,干杯!”

巴恩斯、李叔同都举起了杯子,三个人酒杯相碰,都是一脸的喜色。

第一百九十七章 兰州教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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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你尝尝这鱼做的还合你胃口不?”小青笑颜如花。

庄虎臣夹了一筷子鱼肚子,慢慢送到嘴里品尝,点了点头:“不错,味道好。”

小青见他喜欢,就忙又夹了一筷子送到庄虎臣的青花釉里红瓷碗里,半是夸耀半是抱怨道:“这兰州太偏了些,每日就是牛、羊肉,菜也就是些青菜、萝卜,想给爷弄几个可口的都不容易,有银子也没地买去。”

庄虎臣笑道:“这就不错了,今天这个鱼好吃。”

楚颦儿笑道:“这个兰州别的鱼都稀罕,唯独黄河了的大鲤鱼比别的地方的都好些!我是没有小青妹妹的手艺,昨个兰州知府送进府里一个河南长垣的厨子,听说豫菜里的有道鲤鱼背面还是很是不错的。”

小青忙夹了一筷子递给了楚颦儿,对这个主母她本来是不服气的,又觉得自己跟庄虎臣圆房早了些,就存了争宠的心思,指望着早点给庄虎臣生个儿子。结果肚子不争气,都几个月了也没怀上,等到庄虎臣在北京大婚的时候,李鸿章、庆王都亲自参加,楚颦儿又被封了诰命,就死了这条心了。

长子和嫡子那是差了太远了,自己一个贱民、乐户出身的女人和官宦家小姐争什么啊?再加上楚颦儿年纪虽小,但是治家颇有章法,也就安心的服软,将来能有个儿子就算是个盼头了。

冰儿平日是跟楚颦儿不分什么主仆的,又是共过患难的,自然说话不同别人,她有些轻蔑道:“小姐,河南人会做什么东西啊?他们就晓得煮个什么胡辣汤,哪里比的京师、上海?就是和山东、四川、安徽人比起吃来,都差了许多。”

楚颦儿笑道:“这你就不晓得了。洛阳的水席在唐朝就声名赫赫,武则天都说好!到了国朝,河南长垣的厨子就更是名声大噪,宫里的御厨好多都是出自长垣,河南菜虽然声明不如川、鲁、徽、粤出名,可是长垣地厨子却是比别的地方半点不差,他们兼收并蓄,博彩众家之长,做的才非鲁非粤,却是味道极佳。当年庄亲王家的老福晋做六十大寿,就指名非长垣的厨子不用。”

楚颦儿官宦人家小姐出身,在家里听父亲说的也多了,耳濡目染自然对官场的见识比小青强了许多。

庄虎臣听的频频点头,似乎又觉得自己有了些触动,但是还不真切。只是隐隐的感觉厨子的学问里,怕是也有治国之道吧?

治大国如烹小鲜,楚颦儿地一句兼收并蓄让庄虎臣觉得似乎有些政治上的事情也有相同之道。

庄虎臣前几天答应了巴恩斯给他一支干净的军队,甘军虽然还有些战斗力,但是也就是七个营头的回回马队还凑合,其他的人基本和绿营也差不多了,而且军纪之差。更是比绿营尚且不如。

军队的作风已经是这样地,如同一件被墨汁泡过,再怎么洗也不是原来的样子了,既然不可用了,没必要将就。庄虎臣狠狠心,除了马队以外,都改成了修城、搬运的辅助兵种,战士重新招募。

都说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这话在甘肃不好使。甘军的招兵大旗一竖起来,立马就围满了报名的。弄的几个募兵站排起了长龙。

庄虎臣原本打算先招募一个镇的兵马,行了文给朝廷,立刻照准,但是粮饷这些东西还是老一套,由陕西、甘肃、新疆地厘金支付,由西北自筹。

人太好招了,招募八千人。甘肃各地报名的五万有余。挑挑拣拣,身体棒、年纪轻的还有一万五、六。

甘肃太穷了。老百姓饭都出不上,守着几亩山坡地都不见得能要活一家子,更别说很多人根本就没地。连一些小地主都是耕地的时候排头打拢,家里都连头大牲口都没有,一般人就不用提了。

庄虎臣后来一看,多些就多些吧,目前还养活的起,就都收下了。

一家四口人正在吃饭,赵裕德走了进来,庄虎臣忙招呼道:“赵叔,坐下一块吃。”

楚颦儿带头,三个女人给他行了礼,赵裕德笑笑算是打了招呼。

庄虎臣一直没把赵裕德当官家看待,这些女人自然也就当了他是个长辈,况且官宦人家都有规矩,伺候过老辈的奴仆比年轻的主子更受尊重,更有面子些。何况哪个敢拿赵裕德当奴仆的?

赵裕德对庄虎臣道:“少爷,兰州知府求见。”

“兰州知府?哦,就是给咱们家送个河南厨子的那个?”

楚颦儿笑着点点头。

庄虎臣笑道:“吃了人家的嘴短,好歹人家送了个厨子,不见见也不合适。”

冰儿撅着嘴道:“吃个饭都不让人安生,爷都来兰州快两个月了,哪正经在家吃过顿饭?”

楚颦儿用眼睛白了她一下,冰儿才没敢再说下去。

庄虎臣换了官府,兰州知府早就候在签押房了。

兰州知府见了庄虎臣连忙行了庭参礼,庄虎臣安排戈什哈送上了茶。

略微寒暄了两句官场套话,庄虎臣问道:“你老哥有什么事情?”

兰州知府苦着脸道:“卑职若无要紧地公务,也不敢搅扰抚台大人。“

庄虎臣笑道:“不妨事,公务要紧,有什么就说吧?“

兰州知府苦着脸把事情说了,庄虎臣听的脸上阴一阵晴一阵。

庄虎臣听到后面勃然大怒,拍着公案道:“这样无法无天地东西,你怎么不立刻把他拿了?还问我做什么?”

兰州知府心里叫苦,这个附廓省城的知府本来就难当,总督、巡抚、藩台、臬台这么多的衙门都在兰州,哪个是他一个小小的知府能惹的起的?

兰州知府硬着头皮道:“回抚台大人地话,那个沙家是入了教地。卑职怕弄出教案

庄虎臣冷笑道:“一个教堂就这样张狂?”

“大人,这些年这些洋和尚可把官府压地苦了

兰州知府诉起了苦。

洋人在中国传教一直不容易,有几个人愿意去信西洋的神啊?可是这些传教士都是犟筋,还非传不可,送粮食、送药,给小孩子送点小玩意拉拢那些最穷地人,渐渐教堂觉得这样不行,中国人还是不买账,就开始包揽讼词,只要是信教的人和一般人打官司。有理没理都袒护教民,官府也不敢惹他们,结果判决总是对这些教民有利,教会比衙门势力大的说法就在民间流行开了,结果很多的地痞、无赖都入了教会,还有不少被朝廷要剿灭的白莲教。干脆整批整批的就入了教会。

庄虎臣越听越觉得新鲜,教堂居然这么嚣张?平时见老鬼子雷纳在自己地面前点头哈腰惯了,没想到这些天主教的神父胆子居然这么大,连官府都敢欺压!

兰州知府犯难的案子其实很简单,离兰州城一百里有个秀水村,因为天不下雨,村子里摊派大家出钱请和尚做个道场祈雨。结果那些信教的都不出钱,村子里的人也不指望他们,就自己掏钱请了戏班子演社戏,结果那些没掏钱的教民也去看。

村民见祈雨不灵,就怀疑是这些教民捣鬼,几个人在村头骂这些教民,教民也火了,两边就打了起来,各有损伤,但是伤都不重。

有几个教民气不过。把关帝庙地关帝塑像给推倒,还把胡子给拔了。周仓像的眼睛被挖掉,又撒了些传单,诋毁神灵。

教民这下是犯了众怒了,老百姓冲到他们家,打伤了不少人。这些人吃了亏,就告到县衙里,县令不敢惹这些教民。就判了村民有罪。赔偿教民的损失,出钱给他们看伤。又把为首的村民站了笼子,村长是五十多岁的人,六十斤的大枷哪里受的?回到家,又气很急,没几天就死了。

神父这还不算,居然要把关帝庙要改了天主堂,县令不敢做主,教民里有些是有势力地,更加上教堂撑腰,干脆就直接把关帝庙霸占了。县里的士绅哪里肯依,就告到了兰州府。庄虎臣越听越怒:“为首的教民是哪个?”

兰州府苦着脸道:“为首的是个姓沙的,他家最是个有钱的,全县的地有三成是他家的,老百姓说出了兰州府,都是沙家土讲的就是他家!多少年了,他家也没纳过钱粮。”

庄虎臣鼻子一哼:“这个姓沙的好大地胆子!”

庄虎臣原来认识的教民大部分是最贫苦无依地穷人,被地痞、官府欺压的紧了,就投靠教会当个靠山,这姓沙的富豪人家,居然也信天主教,这也罢了,还仗着教会的势力横行!

虽然庄虎臣对关帝爷也不是那么崇拜,但是教会改关帝庙为天主堂,摆明了这个就是文化侵略了!

庄虎臣问道:“姓杀沙的这么张狂,你怎么不派人拿了?”

兰州府支支吾吾的道:“那神父说,入了天主教,就算是法兰西人了,咱们大清的朝廷管不着,卑职怕弄出教案,给朝廷惹祸。”

庄虎臣摇了摇头,这这样下去,怕是教案还没出来,义和团又闹起来了!

这些被教民欺负了地百姓,后面有当地地士绅撑腰,不要个结果是肯定不会罢休的,这早晚就是要出大事情地!

庄虎臣本来对传教这个事情没什么太多的抵触情绪,老百姓爱信什么,随他们信去,信佛、信道、信真主、信耶稣随便,只要不胡闹,他也懒得管。

但是现在这一宗可是不那么简单了,听兰州府的意思,教会欺压官府、包揽讼词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官府又昏聩,判决总是有利于教民,弄的普通百姓和教民之间仇恨一天天的加深,恶霸、无赖见教会势大,也去洗礼以后当了教民,更是利用教会的势力横行。

惹不起教会的老百姓积怨深了,自然就有些类似后世里耍轮子的李教主之流,借机煽风点火,什么乱七八糟的白莲教、红阳教、大刀会、红枪会就出来了,这就是一堆炸药,不定什么时候见个火星就是冲天的烈焰!

庄虎臣越听越明白了,心里也晓得严重性,估计这件事情要不几天就要酿成大乱子,必须火速镇压!

庄虎臣连忙把王天纵叫来,命令他立刻带巡抚衙门的亲兵把姓沙的抓来,并且把涉案的人都传到兰州。

兰州府忙道:“大人,派兵去抓这个姓沙的,要是洋人神父来闹该如何?“

庄虎臣冷冷的一笑道:“一个神父就这么张狂?我家用的奴才都是天主教的神父#蝴算个屁!”

庄虎臣从公案里扔下一支令箭:“王天纵听令!”

王天纵连忙单膝跪地道:“标下在!”

“我命你立刻捉拿沙天啸!敢有抗拒的格杀勿论,要是有教民或者教堂的神父什么的的来阻拦,全给老子砍了!”

王天纵大声道:“标下领命!”

兰州府苦着脸道:“大人,弄的狠了,出了教案如何收场?”

庄虎臣不屑的道:“瞧你的没出息样子!”

说罢,背着手进了后堂,把个兰州府一个人给晾在了签押房!

第一百九十八章 春色无边

王天纵带着十个亲兵就去了秀水村,这些都是骑兵,来去如风,中午去的,结果等了一下午,庄虎臣还没见到把人抓回来。

巡抚衙门现在来了几个师爷,钱粮师爷、钱粮师爷都有,基本上都是绍兴人。西帮票号在哪里都有分号,庄虎臣需要用几个人,他们随手就给办了。

庄虎臣看着这些人心里不爽,但是确实没人能用,朝廷已经准备搞新政了,庄虎臣现在并没有和那些维新派一样欢呼雀跃,而是苦笑了笑,这不是瞎胡闹吗?没有任何的准备,把康有为的主张和国外的官制、军制抓过来就用,不出乱子才见鬼!

康有为的主张也不见得高明到哪里去,哄哄朝廷里那些连外洋是个什么样子的人还差不多,他的那些东西大部分直接就是把广东的报纸上介绍的西洋情况和体制,改头换面就拿来用了,可以说他对西洋政体这些东西根本就是一知半解。

可是庄虎臣这里,连那些一知半解的半瓶醋的洋务派也没有,偌大一个省的政务玩他一个人?那不是说笑话吗!只好也不免俗,老老实实的和其他督抚一样,弄几个绍兴师爷算是救急了。

几个师爷都反对管这个事情,大清朝自打道光年以后,逢到洋人的事情就没个好!和洋人弄掰了,惹出了洋务交涉,地方官肯定是倒霉,和洋人关系搞的太近了,朝廷里自然就有人攻讦。洋奴、汉奸之名那是个没跑,总之洋人这个玩意,和王致和的豆腐一般,沾上就顶风臭十里。

尤其是教案,巨野教案弄出个德国租借胶东,云南地教案。罢了多少人的官?

庄虎臣对这些不是不了解,但是总觉得没他们说的这么邪乎,当官的装鸵鸟。事情才会越弄越激烈,最后不可收拾。况且在北京议和的时间也不短了,洋人其实是最好对付的,只要利益这个玩意谈好,没有解不开地恩怨!

只有永远的利益,哪有永远的朋友?换句话说,也没有永远地仇人。

前些日子和英国人、德国人还打的热火朝天,现在英国又是要卖武器给自己,又是要派顾问团,英国公使和庄虎臣亲热地就差拜把子了!

庄虎臣看看天快黑了。就让人安排了饭。和几个师爷一起吃个晚饭,这些师爷也乐的奉陪。

五个师爷加上庄虎臣,六个人已经把两坛子的绍兴花雕都喝空了,几个人脸上都红彤彤的,王天纵还没把人抓回来,庄虎臣有些担心了。

一个瘦干干的师爷笑道:“东翁不必担心,王大人他们都是打过仗的人。料那些村愚也不敢对抗官兵!”

另外一个黑皮肤的师爷摇头道:“也不好说。甘肃的人,啧啧。野蛮的很,说地不好就是要动刀子地,比不得南方人儒雅,这里的回回就是一会叛,一会降,难办的很!要不,再派些人去看看?”

庄虎臣笑了笑:“这点事情,王天纵应该没问题的,他的本事我最清楚,十个、二十个人连他根毛都碰不到,再说,他们都带着洋枪的,没问题!”

几个师爷连忙点头,六个人继续喝酒。

又是一坛子酒下肚,庄虎臣有些喝不动了,这个黄酒看起来没什么劲,喝下去也顺口,两斤一坛子,三坛子就是六斤,平均一个人一斤,可是后劲实在是不小,这会儿觉得脸发烧,心跳的要撞出胸口。

庄虎臣地量一向不怎么样,喝到这会儿,就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喝,自己摇摇晃晃地回了后宅。

后堂的一个独院,正房住地是楚颦儿,两个耳房里分别是冰儿和小青,冰儿本来是和楚颦儿一个房的,自打被庄虎臣给收了房就分开住了。

庄虎臣带着七分的醉意进了院子,三个房间都亮着灯,这说明三个女人都还没睡觉,现在每天进谁的屋子就成了难题,原本非常向往的三妻四妾的日子,其实远不是那么想象里那么的爽,虽然楚颦儿治家还算有方的,后院还不至于因为争宠闹的鸡飞狗跳,可是庄虎臣每天看见三个女人都是表面上大方,眼睛里都是期盼的神色,哪个不希望晚上有个男人陪?

让谁守空房,都会让庄虎臣觉得有些心疼,可是庄虎臣就是再荒唐,也不敢对他们说出干脆四个人大被同眠的话,现在三个亮着灯的房间让他有些犯难了!

***,要是还有下辈子,说什么就只娶一个,老婆不要多,只要有一个,老婆多了麻烦也就多!老歌说的有理啊!

庄虎臣想了半天,脚步还是走进了左边的耳房,这是冰儿的房间。自打把这个丫头收了房,庄虎臣也就结婚的那天和她同房了一天,后来一半是忙,另外也是为了稳固楚颦儿的大妇地位,一般在她房间的时候比较多,楚颦儿也是懂事的,怕小青有意见,就经常劝庄虎臣去小青那里,反而是这个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冰儿倒没沾上什么光。

三个女人其实都听见庄虎臣进了院子,都在满心期待的等着。

冰儿嫁给庄虎臣算是遂了心愿,尽管庄虎臣只在她房里住过一夜,但是她也不敢不知足,小门小户出身的丫头能给巡抚做妾已经是有福的了,娘家的亲戚到处在吹嘘,自己和庄虎臣是亲戚,一个个牛的不行!自己能嫁给庄虎臣,还不全靠楚颦儿,对这个小姐,她是感激涕零。

庄虎臣推开了冰儿的门,冰儿看见他,满心的欢喜。

另外两个房间里,同时发出一声轻叹,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楚颦儿和小青都是苦笑着摇了摇头,摘下头上的钗环,打了热水洗了脸,吹熄了灯,一个人躺在床上。

冰儿见庄虎臣满身的酒气,急忙倒了杯浓茶,然后打了热水,拧了个手巾把子给他擦了脸,然后又给庄虎臣洗了脚。

庄虎臣换了软底布鞋,又换了件月白色棉布便衫。

喝了会茶,庄虎臣觉得好受了些,酒解了七、八分了,只是觉得无聊,和前世比起来,这个时代的夜晚真是太无聊了,庄虎臣又不喜欢打牌、逛窑子这些官员们这些惯常的消遣,忙的时候还好,闲下来就觉得晚上真是太难熬了,寂寞啊!

庄虎臣站在窗口,看着外面天上高挂的月亮,在这个世界里,也就容龄和自己有些共同的语言,其他人尽管和他也亲近,但是总觉得有点鸡跟鸭讲的感觉。

冰儿见他看着外面出神,从后面贴在他的后背上,问道:“爷有心事?”

庄虎臣勉强的笑了笑:“没什么,都是衙门的公务。”

“爷不要太累着自己了,别的老爷也不都是象爷这么苦的,这大清国也不是就爷一个当官的。”冰儿半是爱怜半是埋怨。

庄虎臣抓祝糊的手,淡淡的笑了笑。

“爷,您早点歇了吧。”

庄虎臣看着她被烛光映照的绯红的脸颊:“怎么,不怕我了?”

两个人圆房的那个晚上,平日里满泼辣的冰儿吓的全身发抖,躲在被子里缩成一团,让庄虎臣暗自奇怪,一个个子那么高的女孩居然能团成一个球,看来女人的柔韧性比男人是好多了。

冰儿羞的脸通红,甩开庄虎臣的手,坐在床边,低着头不语。

庄虎臣笑了笑,也坐到床边,冰儿毕竟是做丫鬟的出身,不声不响的给他解了衣服的纽扣,然后吹熄了蜡烛。

冰儿服侍庄虎臣躺下,然后自己慢慢的脱了衣服,一个火热的身体蛇一样的缠上了庄虎臣。

庄虎臣抚摸着她的身体,年轻就是好啊,皮肤如最温润的玉石般细腻,看不出来,这个皮肤微黑的女孩除了腿长、腰细,皮肤也是满好的。

庄虎臣娶她的那天晚上,冰儿是紧张过度,满身的鸡皮疙瘩,让庄虎臣误以为她皮肤很粗糙,今天才晓得,她和楚颦儿一样,也是油光水滑的。

冰儿任凭庄虎臣的手在她的身体上抚摸,先是咬着牙尽量不发出声息,最后就转为快乐的呻吟声。

她也生涩的吻着庄虎臣的身体,庄虎臣一边享受着,一边暗自奇怪,这个丫头怎么变的这么快?上次还吓的什么似的,这一次就懂得服侍男人了?

庄虎臣也被她弄的脑子充血,翻身上马。

剑及履及,一触即发的瞬间,冰儿用近乎耳语的声音道:“爷轻着点,别累坏了。”

庄虎臣哈哈一笑:“这个累不坏,俯卧撑最锻炼身体。”

随着冰儿一声销魂的呻吟声,屋子里已经是春色无边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庄屠夫

庄虎臣很愤怒,后果很严重!

任何一个男人在早晨一柱擎天,正和老婆锻炼俯卧撑的时候被打断都会很愤怒,庄虎臣已经是怒不可遏了!

当年宋高宗赵构在和妃子做晨练的时候,太监吆喝了一句:“金兵打来了!”直接后果就是宫里的妃子闲了一辈子,高宗从此以后裤裆里的小赵构永远的低头指着下午六点。

庄虎臣兴致正高的时候,差点被亲兵的一声吆喝吓的浑身一哆嗦,赶紧穿好了衣服冲到门外。

外面一个榆林堡出来的亲兵急的搓着手在门口打转,这些混小子当年都是和他厮混惯了的,庄虎臣当大官的时候也不长,再加上平日家规不是那么严格,这些混蛋们穿越内堂都成习惯了。

庄虎臣看他的神色晓得是出了事情,忙问道:“怎么了?”

亲兵苦着脸道:“大人,王天纵带着人去抓那个姓沙的教民

庄虎臣打断道:“怎么,他还敢抗拒官兵?”

“何止啊#蝴不但不服,还纠结了几百人,咱们就去了十来个

庄虎臣怒道:“王天纵就不晓得杀一儆百?你们背的是烧火棍啊?老子的人都被你们丢尽了!”

亲兵委屈着讲了起来。

王天纵带人去秀水村抓人,没想到这个姓沙的势力不小,纠结了几百号的教民和乡党,他的庄园修地和碉堡和差不多!上面还架着土炮。整个就是一个小号的城池。

王天纵带的十个人都是步枪,强攻寨子不行,就派人去谈判,结果姓沙的一口一个,他是入了洋教的,算是法兰西人,不归大清官府管辖。

有些看姓沙的不顺眼的村民敲锣打鼓召集四乡的村民,村民也带了家伙给官兵助战。教民一看要吃亏。偷偷溜出几个,又召集了不少人,洋人神父也跑到沙家寨了,而且还从教堂里带来了几十杆洋枪!

庄虎臣派去地亲兵都是在娘子关打过仗的,洋人千军万马都没吓祝蝴们,怎么会吃这一套?马上就有人回去调兵,结果半路上碰见了马福祥的妹妹马樱花了,她一听王天纵可能要吃亏,登时就恼了。直接冲进了甘军的大营。正好马福祥不在大营,可是营的马队听说是马家九姑娘要调兵,二话不说就骑上战马,套上大车就出发了,一下子呼呼啦啦去了六七百人,还带了三门大炮!

王天纵见他们这么大的阵势,也觉得有点过分了,连庄虎臣都没通知就调了大军。这还了得?急忙劝住柳眉倒竖、杏眼圆睁的马樱花,大军扎下营盘,就派人通报庄虎臣

庄虎臣本来是被搅和了好事。有点恼火,现在则是越听越心惊,教堂里居然能藏着几十杆的洋枪?沙家不过是个村霸而已,家就能修的如同碉堡?虽然自己地榆林堡也是修地如同军事基地,但是自己那个便宜爹好歹是挂着记名提督的虚职啊!名义上还是个一品的武职,弄的过劲一点也说的过去。

可姓沙的一个土混混,仗了教堂的势力。居然田土能占了半个县。而且家里有枪有炮,而教堂里竟然也藏着那么多的洋枪。还敢抗拒官兵地围捕?这还了得?

这些是让庄虎臣愤怒的地方,让他心惊的则是马樱花一个普通地丫头,居然可以随意的把大营的官兵调走,而且没有任何的引信!调六七百兵可不是小事情啊!别说普通人,就是总兵这样的官员想调这么多的兵,没有总督、巡抚发话,也是不可能的!这甘军地营现在看来,绝对就是马家军了!

庄虎臣现在有点了解为什么后世里马鸿逵、马洪斌这些西北五马,能那么地张狂,原来是在这个时代就种下了根子了!

庄虎臣绝对不是刻意的拒绝军阀,但是西北只能出他一个军阀,动摇这个基础地,即使是再铁的哥们,再欣赏的将领,也不能容他!

自己当军阀的目的是为了三年后的日俄战争,两害相权取其轻,可是别人当了军阀那就不会简单了!洋人在中国的地盘上打的昏天黑地,受苦的是老百姓,中国人自己打的天昏地暗受苦的不还是中国的老百姓吗?

亲兵还在絮叨:“大人,王守备现在压着不让开炮,可是这些已经眼睛冒火了,说非要屠了这个鸟寨子!大人早点定夺啊!那寨子里可已经聚了上千口子人了,还有两百条土枪、洋枪,炮也有六门,还有一门是洋炮。”

庄虎臣也顾不得洗脸刷牙这些了,急忙叫人给备马。

冰儿从屋里叫了一声:“爷,再忙也吃了饭再走。”

庄虎臣哼了一声:“我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饭!”

然后朝着亲兵道:“还发什么傻?赶紧走!”

庄虎臣一路上打马如飞,边跑还边郁闷,当年穿越的校旱看的也不算少了,别人穿越以后,都是过的一个比一个滋润,老婆娶了一个又一个,还都不吃醋,3p、4p随便,端的是满园春色藏不住啊!

随便弄点钱就能造枪、造炮,两句口号一喊,手下的双枪兵立刻就变了敢死队,然后就是刺刀如林,炮弹如雨,舰船如山,杀的洋人屁滚尿流,主角站在城头哈哈大笑,王八之气四溢,全世界哪个敢正眼看?

怎么这样的本小利大的好事情就轮不到自己呢?来兰州几个月了,除了防治了兰州的天花蔓延,就没干过什么正经事情,净是些破事!钱是挖窟窿打洞弄了一些,可是哪里有什么人才?造枪、造炮可不是说笑话的。现在满打满算,就还只有看守兰州制造局的两个老头算是摸过机器地!本来打算去国外引进些人才,可是外洋万里迢迢,光火轮船来回就得几个月,等把人招聘来,起码也是一年后的事情了!而且兰州制造局缺的设备还不少,即使是现在就下订单,也得年把子才能运到兰州!

时间啊。人才啊!怎么就这么缺呢?

这些开拓的事情已经是很难办了,连守成都不容易,内政的事情也是焦头烂额,这已经开春了,可是好多百姓连种子粮都没有,如果现在种不上庄稼,今后的收成就泡汤了,到时候就是个流民四起,立刻陕甘一片就是大乱!这些事情急的庄虎臣满嘴的燎泡。在娘子关打仗地那会儿也没这么烦心过!

自己手下这些人也是不省心的。甘军一万多人里,就七个营头的能打仗,在天津、北京损失不小,现在能凑出四个满营头就算不错了,虽然甘肃的兵特别好招,但是要形成战斗力那还需要不短的时间,可是这几个营的几乎只认马家,要不是马福祥对自己满崇拜的。而且有些人和自己在娘子关打过仗,服气自己,怕是这个甘军提督的位置。自己都坐不稳当!难啊,自己在甘肃已经算是不错了,朝廷里的关系弄地比较妥帖,再加上庚子年朝廷被八国联军打惨了,而且条约里又把那些保守、顽固地大臣给清洗掉了,洋鬼子算是间接的给庄虎臣帮了个忙,总算是没什么人掣肘。即使这样。也觉得万事艰难!

庄虎臣越来越觉得李鸿章、左宗棠这些太不容易了,在百般掣肘之下。能让北洋成军就是奇迹了,而能收复新疆那简直就是神迹,这大清朝的积弊太深了,不光是朝廷官员昏聩,百姓民智未开未尝不是中国太弱的原因。

教育,只有教育才是国家强盛的根本!否则任由现在的情况发展下去,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完全打碎了重来的革命,如果革命真的可以见到切实地成效,那么牺牲一代人还是值得的,可是庄虎臣的记忆里,似乎结果远不是这样地!

可是教育没有十年、二十年是不见成效的,自己只有不到三年的时间!

“大人,就在前面!”

亲兵的一声叫喊,惊醒了庄虎臣。

一百里,一个时辰就跑到了,战马前蹄一软,直接把庄虎臣扔了下来。

亲兵立刻跳下马,扶住了他:“大人,大人!”

庄虎臣被摔了个七荤八素,晕了半天,回过神来问道:“还有多远?”

亲兵指着前面道:“还有三、四里就到了,拐过前面的弯就是。”

庄虎臣拉起已经跑的脱力的战马,继续打马,可是战马已经跑不快了,嘴里吐着白沫。

庄虎臣地到来,引起了甘军官兵和围攻沙家寨地百姓的欢呼。

庄虎臣强打精神,挥挥手和百姓打了个招呼,就面色沉重地走到甘军的队伍了。

王天纵见了他来,算是有了主心骨了:“大人,您来了!”

庄虎臣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做的对,没有莽撞行事!

王天纵皱着眉头道:“大人,这些信了洋教的人现在是铁了心要对抗官兵了。”

庄虎臣嘴角挑出一个残酷的笑容:“既然他们想死,那就成全他们!”

王天纵有些不解了:“大人,您真的打算把这个寨子给屠了?”

马樱花白了王天纵一眼:“还是个老爷们呢!亏得我哥哥把你说的如何如何了得,事到头上也怂包了!这些信洋教,不认祖宗的,杀他个万儿八千的都不算多!”

庄虎臣看看这个丫头,陕甘的民风彪悍,放在中原和江南,女孩子出门都不容易,这里的女孩居然能骑马打仗,而且敢在山上和男人对歌,不能不说这样的女孩更符合庄虎臣的审美观。

“大人,您看现在的事情怎么办?”庄虎臣一听这个艮艮的声音就知道是马福祥来了,他本来是出去了的,一听妹妹把大军给调走了,吓的汗流浃背,庄虎臣最恨的就是抗命,娘子关的时候打赢了日本骑兵,还挨了五十军棍,这私调兵马就算不砍头,也少不得挨板子了!

他急忙就跑了过来,还没把气喘匀,就发现庄虎臣也到了。

庄虎臣看着神色紧张的马福祥,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你的事情回头再料理!”

寨子上的人也发现了庄虎臣来了,见他的服色就晓得他是新任的甘肃巡抚,也不由得害怕起来。

抗拒官兵这个罪名可不小啊,这些人还是知道点轻重的,但是刚刚签署的《辛丑条约》又给这些教民壮了胆子,朝廷还是怕洋人的,有洋人神父撑腰,料想朝廷的官也是雷声大,雨点稀!庄虎臣再横,他敢真的杀了洋神父?再说了,听说他对洋人还是满照顾的,而且据说,这个新任的巡抚似乎也是个信教的,他还有个洋人老师,应该不会真的动手吧?

王天纵轻声问道:“大人,这里的事情如何收场?要不,派个人和他们谈谈?”

庄虎臣冷笑道:“和他们谈?老虎不发威,当老子是病猫!传令下去,准备攻寨子!限里面的人半个时辰出来向官兵投降,时间一过,玉石俱焚,鸡犬不留!”

马福祥也楞了,顾不得自己还是带罪之身:“大人,您真的打算屠城啊?”

“一个狗屁寨子,也算是屠城?”庄虎臣不屑道。

王天纵有些犹豫了:“大人,里面有洋神父啊,别扯出来教案,怕是不好收拾。”

庄虎臣背着手径直走了过去,理都没理他们。

王天纵咬了咬牙,看着马福祥道:“马回子,你还楞什么!布置兵马,准备开战!”

第二百章 围攻沙家寨

两门劈山炮,一门法国二十年前造的步兵炮,甘军的马队用大车就拖来了这三门老的掉牙的大炮。甘军虽然是武卫军的编制,但因为是左宗棠一手组建的,等到左宗棠死了以后,就成了后娘养的,粮饷不足,装备更是差,董福祥又是在西北称王称霸惯了的,和朝廷的大佬都不对付,连军装都和别人不一样,武卫军里都是西式的军服,只有甘军穿着和绿营一模一样的号褂子。

庄虎臣来的时候从北京带了几百杆的新式洋枪,只是给亲兵装备了一下就没了,其他的新式装备和庆王和荣禄谈好了,作为新军改制调拨给甘军,但是这些新式武器要调到兰州还需要些时日,现在不少人用的还是老式的前膛枪。

三门老破炮摆在沙家寨下面,六、七百甘军的骑兵跳下战马摆开了攻城的架势。

寨子上面倒是有六门炮,洋枪、土铳也还有小二百杆,论起装备和甘军也差不多,但是这些都是乡民,和这些在陕甘、新疆打了多年仗的营那是没法比了,没上过战场的人看见下面的大炮就开始哆嗦了。

教民现在虽然有神父撑腰,感觉官兵不见得敢动手,但是甘军在西北凶名宿著,营更是杀遍西北无敌的,况且老百姓对抗官军,几乎就是造反了,不怕倒是假的。

马福祥安排几个大嗓门的吆喝了半天,里面已经听明白了,半个时辰不出来就按照造反论处!造反可不是玩笑的,按照《大清律》不分主从,一概砍头,而且株连九族!这下这些教民就更怕了。

沙坤就是这个挑头的,拆了关帝庙就是他的主意,他早就惦记上秀水村的百十亩的水浇地了。这次就是打算借这个由头弄到手,反正真是村民闹起来,官府也不敢较真,这些年来,只要惹出教案,当官的只要敢出头地,基本上就是罢官夺爵,再加上去年的时候。天津、山东、山西的义和团一闹,甘肃这边的八卦教、大刀会也纷纷响应,教堂也被打了,但是这些人也是叫唤的凶,一阵乱枪就吓跑了。

结果议和以后,教堂也报了损失,知府大人亲自来赔礼道歉,还赔了八千两的雪花纹银。

沙坤这下认定,教堂可比官府厉害多了,这下胆气更壮。一听秀水村教民和百姓闹出纠纷,急忙就组织了人来壮声势。

结果没想到,这些村民不服气,官兵也参与进来了,非要抓人不可,而且来的是营。马福祥家在甘肃是什么威望,他太清楚了!换了以前,马家的一条狗在他面前咳嗽一声,也能把他吓出个好歹来!

他也有些怕了。就派人请了神父过来撑腰。沙坤是个黑胖子,看着这些拿着洋枪直哆嗦地庄丁和教民,扯着嗓子叫:“都别怕。官兵不敢开炮!神父老爷都说了,只要入了天主教,就算是法兰西了,大清的朝廷管不了咱!只有法兰西的的什么事儿来着?哦,对了,领事大人,对。就是领事大人。他才能管咱们!那也是咱们天主教的人,能不向着咱?都打起精神!”

沙坤叫的响亮。可是这些人都还提不起劲头,巡抚大人都来了!甘军凶狠早就是天下共知的,这些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人,而且巡抚大人也来了,这是多大的官啊?神父不晓得有没有巡抚的官大,估计够呛!

沙坤见这些人交头接耳地不晓得嘀咕什么,知道这些人都还在肝颤着呢,就扯了虎皮当大旗:“都静静,静静!听神父老爷训话!”

法国神父杜林在兰州传教多年,费了好大劲也没收几个教民,甘肃这里不比南方,连个做洋务的人都没有,好容易有几个跑西口的商人是信上帝的,可是人家那是为了和俄国老毛子做买卖方便,信的是东正教!和他不是一回事!

肯定是信伊斯兰教的,敢去聚集地传教,那和找死差不多,汉人也没几个愿意信洋教地,好容易拉了几个家里揭不开锅的入了天主教,还得倒贴小米粥、黄面饼子,要不他们也不来。

杜林百般无奈,怎么主的福音这些人就是不爱听呢?似乎野台子戏班唱的《十八摸》都比赞美诗更有吸引力,最后别地教区的神父就教了他一招,包揽讼词!

果然这一招一出,那是无往而不利,那些无权无势被人欺负的苦主试着让神父帮忙出个头,果然原本连理都没人理地官司立刻就判了,而且肯定是胜诉,官府执行的速度还快的惊人,那些地痞、无赖也发现,这信洋教是个好买卖,只要攀上这条关系,官府就不敢管,而且可以借洋人的势力,他们也开始包揽讼词,把原来那些讼师、讼棍的买卖都给抢了,原来信洋教也是条生财之路!

这次没几年,兰州教区就打开了局面,教民增加到了上千人,比原来传教十多年吸收的教民总数还多了十几倍!

杜林看着下面黑压压的村民,还有穿着号褂子地甘军,要说他不怕,那绝对是假地!庄虎臣的名声他是太晓得了,不过这个信任地巡抚似乎是个对天主教满有好感的人,听说义和团闹起来的时候,他还保护过教民和传教士,应该不会动真的吧?这次如果教堂在官府面前软了,那这些年传教的工夫就算白费了,教民要是看教堂靠不住,还不立刻就鸟兽散啊?

杜林神父摸摸胸口挂着的十字架,用中国话说道:“孩子们,不用害怕,有主的保护,没有人可以伤害你们!入了天主教的,我们强大的法兰西会保护你们的,现在,我去和鞑靼人的朝廷去谈判!我相信,他们没有胆量冒犯教会和天主!”

沙坤一看杜林要下去谈判,但是就吓的满身满脸的汗,要是神父被庄虎臣这些人控制住!官兵可就没有顾忌了。那还不得立刻就攻寨子?

沙坤急忙拉住杜林道:“神父老爷,您不能去,这些人野蛮着呢!再说,您在这里是我们的主心骨啊!您说什么都不能去,我们这些入了教地也不能看着您老人家去冒险不是?”

教民们也开始含糊了,既想让神父去谈谈,谈妥了是最好,造反的罪名背上不是玩的!但是也怕神父被官兵给控制。官兵不再投鼠忌器,直接开炮攻寨子。

下面甘军的兵已经等不及了,他们在北京和天津吃洋人的亏吃大了,几千人把命丢在了直隶,恨洋人和这些信洋教的二毛子恨的牙根痒!早就想拿这些人开刀了,正好有这个借口,还不急着下手啊?再说了,是信真主阿拉的,对这些异教徒绝对没有任何好感,从哪头说。都想把寨子给屠了!

“奶奶地,商量好了没有?再不开寨门!老子就开炮了!”

“和他们费什么话?直接打开寨子!听说这个姓沙的有的是钱!”“娘的,你小声点,不要命了?大人要是听见了,还不剥了你的皮?咱们这位巡抚大人赏钱是最大方的,但是最恨下面人弄黑钱。让他听见了,大板子不打死你?”

当兵的在下面乱吆喝,上面寨子的教民更是害怕了,甘军的三门炮已经摆开了。炮口冲着寨门,那门二十年前造的洋炮虽然已经够老旧了,但是毕竟比寨墙上地土炮射程远。而且这干打垒的寨墙也经不起几炮轰的!

杜林几次要求下去和庄虎臣谈谈,沙坤说什么也不答应,少了这个护身符,那他也就离死不远了,可是要是向官府服软了,那还有好果子吃?就算官府不办了他,那些愤怒的乡民也要把他生吞活剥了!

教民商量了半天。最后打定主意。让官兵派个代表进寨子谈判。

沙坤冲着下面就喊:“下面的官兵听了,大法兰西国神父大人说了。请官兵派个人进寨子来谈#耗品以下的可不行啊!”

马福祥在下面怒道:“还四品以下地不行?一会老子就砍了你!”

庄虎臣听着笑了笑:“他也配跟我议和?”然后看看王天纵:“有把握吗?”

王天纵楞了一下,然后估计了一下距离,笑道:“放心吧,一准没跑?”

马福祥被他们打的哑谜弄傻了:“什么有把握没把握?王天纵诡秘的一笑,然后从亲兵手里接过一杆奥匈帝国产的曼力夏五子洋枪,托起简单地一瞄准,“砰”的一声响。

王天纵的位置离沙家寨地城头足足有六十多丈,只见沙坤翻滚着从寨墙上栽了下来,天灵盖已经被掀调了,红色的血、白色的脑浆涂了一地,悄没声的就死了。

庄虎臣看看打璜金怀表,对着马福祥点了点头。

马福祥眼睛一亮,辫子盘到脖子上,抽出雪亮的西洋马刀大吼道:“时辰到,给我杀!”

几百人名甘军的士兵一起叫喊起来,四乡来的上千地村民也跟着大叫。

“咚!”大炮响了,实心地炮弹把干打垒的寨墙砸出了一个深深地坑。

马樱花的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王天纵,把个正拿着洋枪摆造型的王天纵看的脸红的能扮关公。

马福祥一回头,看见这个堂妹的眼神,心里暗暗叫苦!

这些日子,这个堂妹有事没事就跑巡抚衙门,说是找王天纵学习打枪,马福祥对这个九妹一向是没什么办法的,要是哥哥马福禄还活着,还有人能管的了他,自己说话,她高兴了听两句,不高兴一句话就能噎死人!

明摆着看出了,堂妹对王天纵有意思,这可如何得了?平心而论,马福祥对王天纵也是佩服的很,要是能做自己妹夫,当然是好的,问题是,王天纵不是!

人家只能娶进门,不能嫁出去!变通的办法当然也有,就是让王天纵受了洗礼,信奉伊斯兰教,从此就算是穆斯林了,然后入赘马家!

问题是王天纵已经是被保举到了守备的人,而且他老表的李家镖局因为保护两宫銮驾西狩有功,受了皇封了!现在朝廷的官银都由李家镖局来保,李占标岁数大了,早晚王天纵就是李家镖局的总镖头,现在江湖上王天纵的“中州大侠”的名号已经喊出来了,这样的人物他怎么可能去入赘?

马福祥满腹的心事,连大炮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啪”的一声辫子响,马福祥觉得背上一疼,怒道:“谁打老子?”

回头一看,庄虎臣冷着脸看着他,急忙换了笑容:“大人有什么吩咐?”

庄虎臣骂道:“混蛋,寨门都被打开了,你睡糊涂了?”

马福祥朝前面一看,一发炮弹不偏不倚的正中寨门,木头镶铜钉的寨门已经砸成了碎木头。

马福祥连忙大叫道:“弟兄们!给我冲,活捉了那个洋毛子!”

甘军的士兵都“砰、砰”的放着枪,乱七八糟的往前跑,乡民们也跟在后面,抗着耙子、斧头、镰刀、木棍也跟在后面。

一匹枣红马和一匹雪青马从人群里冲了出来,一男一女两个骑士同样的飒爽英姿,两匹马率先就冲进了沙家寨。

庄虎臣看着王天纵和马樱花,笑了笑,对马福祥道:“云庭,你觉得怎么样?”

马福祥楞道:“大人,什么怎么样?”

庄虎臣对着他又是一鞭子:“你跟老子装什么糊涂。”说罢,鞭子朝前面一指。

马福祥苦着脸道:“标下觉得挺好的!”

庄虎臣笑道:“我也觉得挺好的,你这个大舅子哥是当定了!”

马福祥“哎”的长叹一声。

第二百零一章 栽赃陷害

从甘军士兵踏进沙家寨的那一刻,拥有五门土炮、一门洋炮,二百条土铳、洋枪的教民、庄丁硬是没人敢放一枪的,但是甘军这些可没打算缴枪不杀,凡是手里有武器的,一概格杀。

庄虎臣也铁了心要给这些教民点颜色看看,这点事情都镇压不下去,今后都来效仿那还了得?至于那个神父,庄虎臣偷偷交代了马福祥,要死的不要活的,活的太麻烦,还是死人省事,随你怎么编排他反正不会辩解。

沙坤打算侵吞秀水村的土地,庄虎臣倒不是太在意,这个年头,豪强要是不兼并田土倒是怪事了,但是毁庙宇,到处张贴诋毁中国传统文化的传单,这些就容不得了!

侵略军好对付,早晚也能打跑他们,但是最可怕的就是这种文化侵略,虽然孔孟之道流传了几千年,可中国老百姓依然普遍是文盲、半文盲,这些人是没有什么真正的信仰的,很容易就会被人利诱。

中国文化里有很喜剧的成份,中国人普遍迷信,但是对神明的态度又是最奇怪。中国人对神仙的态度基本上是用着的时候拜拜,用不着就扔脑袋后头,天旱了想起龙王爷,即使是求雨,也是把龙王从庙里搬出来,让他也晒晒太阳。

不管做没做过亏心事,年二十三也要给灶王爷上供几个糖瓜,沾祝蝴的牙,甜甜他的嘴,省得说坏话。

中国人是什么都信,又什么都不信,对神灵也照样贿赂,可以说是非常的缺乏诚心。

但是天主教不一样,它有非常严格的教义和礼拜制度,佛教、道教就相对松散了许多。而且孔夫子的态度就是对鬼神存而不论,说白了,连他老人家都不信这一套,中国人又哪里肯信鬼神。

这个文化特点就决定了,中国的文化对外来文化有很大的包容性和融合性,但是本土文化却缺乏对普通民众的凝聚力,而且排他性很差。

上层地读书人又是奉行上智下愚的,造成了底层的民众既没有受到儒家思想的熏陶。连个宗教信仰都没有!这样就使得中国的老百姓很容易被邪门歪道蛊惑,义和团能闹的那么凶和这个不能说没有关系。如果是中世纪的欧洲,有人宣扬这些道不道,佛不佛,乱七八糟的教义,早就被宗教裁判所送上火刑柱了。

庄虎臣正是了解这一切,所以铁了心要给那些诋毁中国传统文化地教民和传教士来次狠的,你传教就传教,要想搞文化侵略这一套,对不起。断然不能容你!

一千多的教民当场就被杀了二、三百,其他人都在巡抚衙门口站了笼子,三天下来,体弱的又站死了几十个,幸亏是春天,要是赶在冬天。这些人怕是一个活人都没有。

这下巡抚衙门就够瞧的了,一排排崭新的木头笼子排出一里地,哀嚎声不绝于耳。

围观的百姓边看边骂,老百姓对这些信洋教的也没什么好印象。再加上庄虎臣刚刚给全城人都种了牛痘,大家现在拿他当万家生佛。这样的大清官能抓错人?包龙图铜铡下没有冤枉鬼!

庄虎臣的心思没有人了解,李叔同在巡抚衙门也开始劝他了:“大人。这样弄下去怕是要出事情地。”

一个胖胖的绍兴师爷也是愁眉紧锁:“东翁啊,以学生之见,这样怕是要弄出教案的,洋人官府怪罪下来,怕是大人也要受些牵连!这死了洋神父可是非同小可啊!”

庄虎臣笑了笑没说话。

下面赵裕德、李叔同、马福祥、王天纵、陈铁丹、李贵、几个师爷都在,算是巡抚衙门全班人马到齐了。

马福祥不以为然道:“死个洋神父算个毛啊?咱们在娘子关杀的洋人多了去了!洋人也没把咱爷们的蛋咬了去!”

几个师爷都是连连摇头,心里暗道。这个马福祥太粗俗了。在巡抚大人面前也敢如此放肆。

李叔同看了看马福祥道:“马镇台,兄弟以为。您说的不是事,战场上杀人和这个不能比啊!况且这个神父也不见得有必死之罪吧?战场上各为其主,死伤各安天命,可是这次不同啊!这些人可都是百姓啊!”

王天纵冷笑道:“百姓?有拿着洋枪抗拒官兵地百姓吗?”

庄虎臣见李叔同还要说什么,笑道:“息霜啊,已经是这样了,再说无益,还是说说善后吧。”

李叔同叹了口气,沉默无语。

王天纵他们都是武夫,哪里有什么主意,都是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几个师爷眼珠子转的飞快,显然是在想招数。

庄虎臣有些郁闷,要是杨士琦在,凭他的脑子,早就有主意了,李叔同是个才子不假,但是他不是玩阴谋的,论起没理搅三分地本事,他比他那个干丈人杨士琦差了不是一点半点啊!要是辜鸿铭在,那更是好办了,这张铁嘴,没理的事情也能说的大义凛然,让你连反驳都不知道怎么反驳!

胖胖地刑名师爷似乎是有了主意,犹豫道:“东翁,学生有个拙见,不晓得该说不该说。”

庄虎臣笑道:“姜夫子但讲无妨。”

姜夫子沉思了一下,方才说道:“学生听说,这个川陕、甘肃地面上,白莲教一直闹的凶

几个师爷和李叔同都是眼睛一亮,庄虎臣微笑着颔首。

王天纵似乎听明白了,马福祥还是一头雾水,问道:“老夫子,这洋和尚和白莲教有什么关系?”

庄虎臣笑了笑道:“姜夫子果然是老到!姜还是你这老的辣啊!”

姜夫子手捻着胡须,洋洋得意。

庄虎臣对赵裕德道:“一会给姜夫子打张五十两的票子。”

赵裕德虽然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也晓得肯定是姜师爷解了庄虎臣的什么难题了,也就点了点头。

姜夫子站起来,躬身一礼:“学生谢谢东翁了。”

庄虎臣也是躬身还礼:“老夫子客气了。”

师爷和官员是主宾,不是上下级。所以师爷和官员是平等的礼节,这一点,庄虎臣觉得比后世里的官员对待下级还强了许多。师爷觉得这个主子不错,就辅佐,觉得不对劲,打了包袱卷,爷爷不伺候了!一般来说,师爷比下级地官员面子还大了许多。

庄虎臣笑着道:“姜夫子。这个事情就劳您地大驾了,这里具体怎么处置,兄弟还是没什么经验,你是在各个幕府里半世地人,能者多劳了。”

姜夫子更是得意:“这个自然,拿了东翁地银子,再不给东翁出力,那就不了。”

庄虎臣散了会,这些官场的鬼蜮伎俩不想让王天纵、马福祥这些军人参与太多,军队还是越纯洁越好。

马福祥被单独留了下来。他心里是七上八下的,晓得要拿自己说事儿了。

陈铁丹、李贵临走的时候都是回头看了他一眼,还故意的做出了惋惜的表情,气的马福祥张口就想骂人,可是当着庄虎臣又没胆量。

庄虎臣看见人都走光了,脸色一沉:“马福祥。你带地好兵啊!”

马福祥早就猜到庄虎臣要修理自己,苦着脸道:“大人,标下有罪,标下那个妹妹平日里被我骄纵惯了。她不懂军中的规矩

庄虎臣怒道:“放屁,现在说你的事情,你攀扯你妹妹做什么?她懂不懂规矩有什么关系?她是不是军中的人!军队里什么最大?军令最大!将在外。君命尚且有所不受,好家伙,你的兵随便谁都能调,要是打仗的时候,大营都被调空了,这仗还能打吗?”

马福祥耷拉着脑袋,不敢做声。

庄虎臣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你也不是带兵的材料,我保举你个文职。你去地方上做个官吧。”

马福祥一楞,武职改文职?这和升官没什么两样啊!这哪里是惩罚,分明是奖赏啊!大人还是向着我啊!转念一想,自己哪里是当地方官的材料,让自己去管钱粮、审案子,还不是要自己的命吗?

马福祥跪下道:“大人,标下知错了,请大人责罚!只是这个文官,标下是实在的当不来,您就是让标下给您干个戈什哈也行啊!”

庄虎臣上下打量了他半天道:“怎么,你还赖上我了!你这样地戈什哈我可不敢用,别关键的时候连人我都找不到,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马福祥羞的脸都红了:“大人,今后标下绝对不许家里的人进大营,哪个敢擅自进到大营的,标下亲手砍了他!”

庄虎臣对他屁股踢了一脚道:“起来吧。”

马福祥爬了起来,怯生生地问道:“大人不撵我走了?”

庄虎臣笑了笑:“早晚被你们这些混蛋气死,明天起,你去新兵营跟着新兵训练!”

马福祥一楞。

庄虎臣白了他一眼道:“怎么,不愿意?不愿意也没什么,老子这就委了你的差事,让你干个县太爷。如何?”

马福祥先是点头,又是摇头。

庄虎臣问道:“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马福祥连忙道:“新兵营我去,我去!这个县太爷标下实在是干不了,您就委了别人吧!”

庄虎臣这才满意的笑了,然后按着他的肩头道:“去了新兵营,好好地学着点,看看人家是怎么练兵的!这洋鬼子巴恩斯是有本事的,你去了是学人家地本事,把你的记名总兵的架子收起来,就当是个普通的新兵好好的操练!”

马福祥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庄虎臣掏出根烟,马福祥连忙帮他点着火。

庄虎臣深深的抽了一口,然后又道:“你和王天纵、陈铁丹他们都要去新兵营,好好地磨练、磨练。”

马福祥连连摆手道:“大人,这可使不得啊!都去了新兵营,谁来保护大人?”

庄虎臣笑道:“老子身边光戈什哈就百十个。少了你们几个就没人伺候我了?你们去了,要扎扎实实地学点本事,为什么同样的人,巴恩斯教官就能给调教出来,咱们地兵就都是豆腐渣!这可是一样的老百姓,都是脚上的泥巴没洗干净就扛了枪的!可是你瞧瞧,华勇营的兵,在娘子关地时候。要是论起真本事,一个打咱们的兵十个,都没啥问题。”

马福祥的思绪也回到了娘子关,那些在官兵的炮火里匍匐前进,面对俄国人的战马沉着射击的山东人给他的刺激确实是太大了!别说他,当时打完仗,营的兵提起这些汉奸,都是不得不服气,就是恨他们给洋人卖命,认错了祖宗!

马福祥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大人放心。我一定好好的学着,那个英国鬼子就是让老子跳粪坑子,我也不含糊。”庄虎臣眼睛里露出嘉许地神色:“这就对了,不过以后见面要叫人家教官,别老是什么洋鬼子、洋鬼子的!好好的学,把人家的本事学过来。就是咱中国人的本事了!老子的兵将来不能靠着洋鬼子带着打仗吧?”

马福祥这才算是全明白了,不过似乎大人嘴里喊地也是洋鬼子吧?但是他哪里有胆子抠庄虎臣的字眼?

庄虎臣看了看马福祥有笑道:“你那个妹妹,我瞧着不错,我看她和王天纵似乎有那么点意思。要不,我给做个媒?”

马福祥一听这个话,脸立刻就拉的比驴还长。嘴唇蠕动了半天也不敢说话。

庄虎臣又问道:“怎么?你做不了这个主?你妹妹不是父母都不在了吗?长兄入父,你哥哥马福禄也为国捐躯了,你这个二哥就算是大哥了,你当不了你妹妹的家?还是你不愿意,不愿意就算了,这个事情勉强不得。”

马福祥叹了口气道:“按说大人保媒,那是万万不会错地。王守备也是英雄了得的人物。舍妹能嫁他,也算是高攀了。可是

庄虎臣奇怪道:“那又为什么呢?”

马福祥无奈的道:“可惜王守备,他不是我们啊!”

庄虎臣觉得有些奇怪了,不是又怎么了?在另外一个世界里,庄虎臣自己就谈过回族地女朋友,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除了吃饭稍微麻烦点之外,一切都挺好!

而且庄虎臣给马筛海的孙子治好了天花,营这个回民的聚集地是最早广泛种植牛痘的,那里的和甘军关系弄的最好!平日里庄虎臣地戈什哈们转悠到那里,家家都是请着吃饭,军民关系有点鱼和水地感觉了!

怎么今天,庄虎臣这个巡抚兼提督给保个媒就会被驳了面子?

庄虎臣的印象里,这是马福祥第一次没按照他地意思办啊!

马福祥看见庄虎臣有些不高兴,连忙解释起来。的规矩是只能从外面娶媳妇,但是女儿是绝对不能嫁给汉人的!

娶进来,将来生了孩子还是,算是壮大了穆斯林的队伍,嫁出去可就少了一口人!

庄虎臣觉得这个规矩有点太不合理了,明显的只能占便宜不能吃亏啊!

联想到马樱花可以随便从甘军的营调马队,庄虎臣更是觉得这个婚事非促成不可!

马福祥最后为难道:“大人,办法也不是没有,只是要让王守备受了洗礼,皈依了真主,当了穆斯林,这个事情才能成!要不然,我真的是没办法!”

什么只能娶不能嫁?康熙的容妃也是,怎么没见人让康熙去做个洗礼,当了穆斯林?

庄虎臣拿定了主意,笑道:“好,你去吧,这个事情以后再说。”

马福祥点点头,打了千,叹着气走了。

庄虎臣看着他的背影自语道:“老子非破了你的规矩不可!王天纵的大舅子哥你是当定了!”

第二百零二章 狗仔队的威力

巡抚衙门的一则告示引起了百姓们的注意,各个城门口都贴满了,每个告示旁边都有无数的人围观。

认识字的人这时候就成了香饽饽,穿着长衫的人各个都是摇头晃脑的念着。

“兹有沙姓歹人,原系白莲教匪,后入耶稣教,此獠豺狼心性,结党营奸,为霸占良民田土,勾结匪类拆庙宇,烧祠堂,亵渎神灵、诋毁名教抗拒官兵,掳耶稣教法兰西神甫名杜林者,该犯协同党羽杀害神甫,今已伏诛,胁从各犯均被官兵一举成擒,秀水村义民协助官兵擒贼有功,各自嘉奖

这则告示让百姓恍然大悟,原来是白莲教作乱,怪不得敢抗拒官府,朝廷抓的好,杀的对!

庄虎臣本打算是把水搅浑,栽一个白莲教的帽子就算完事,没想到,审到最后,这些教民还真的有白莲教的人,这让他大出意料。

庄虎臣看着李贵问道:“消息确实吗?”

李贵永远是没有睡醒的迷糊样:“大人放心,绝对没冤枉一个,是有几十个白莲教的人。”

所谓预言,往往就是胡说八道的话误打误撞成了真的,姜师爷给庄虎臣洗脱责任的话居然被应验了,这些教民里确实有白莲教。

朝廷剿灭白莲教已经一百多年了,可是总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到了光绪年间,有些被官兵逼急的白莲教徒干脆就成批的投靠教会,正愁着传教困难的传教士们,只要有人来信教,那是一概欢迎。

而等到八卦教兴起以后。不少的白莲教徒就入了八卦教、金钟罩、大刀会这些组织,后来这些组织就都自称是义和团了。

一支白莲教,有的成了教民,有地成了义和团,你杀我。我杀你,杀的乱七八糟,而朝廷对教民也不敢管,自打有了领事裁判权这个东西以后。神父仗着官府管不了自己,就包揽讼词欺压官府。后来实际上,领事裁判权就扩大到了教民的头上,连教民官府也不敢管了。这样,被围剿的白莲教加入教会的越来越多。

所以,这次从教民里抓出来了几十个白莲教,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地事情。

既然坐实了白莲教的身份。庄虎臣的气就更壮了,手下的人更是一口咬定,神父是被沙坤给宰了。

庄虎臣立马写了封电报,发到北京给了樊国良大主教。樊国良因为在庚子国变中,保护教堂和传教士、教民有功,被罗马教皇封了中国教区地大主教。

樊国良在联军刚进城的时候,大捞了一票。他是在中国呆了很多年的人,北京城哪里是户部,哪里住着王爷,那是门清啊!一个月不到的功夫,他就弄了二百多万两的银子,打断了腿,三辈子也吃不完。

这些传教士一个个肥的流油。联军的官兵羡慕不已。可是羡慕也没用啊,联军坐着火轮船来了中国。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哪里有这些传教士清楚什么地方油水多!

樊国良正在西库门教堂里喝着刚采摘的老君眉,他在中国久了,也喜欢上了中国茶。他接到庄虎臣地电报,当时就愁云满天。

他和庄虎臣是认识的,雷纳神父带着庄虎臣的几个手下和大格格容龄去北京找《泰晤士报》记者莫里逊的时候,他还帮着庄虎臣向联军方面打过招呼,这些人还在西库门教堂住过几天。

现在庄虎臣在电报里严厉斥责教会包庇白莲教匪,要求樊国良必须给个说法,否则就立刻通知华、洋各界报馆,通报此事。

樊国良看地手脚冰凉,庄虎臣亲西方的态度,举世皆知,而且在榆林堡保护了天主教的神父和教民的事情更是被报馆炒地火热,樊国良自己还曾经专程为此事拜访过当时在贤良寺里议和的庄虎臣,并表示过感谢。

如果樊国良咬死了是庄虎臣杀的神父,那肯定没人信,连樊国良自己都不信,庄虎臣可是被雷纳神父说成是天主教的保护者啊,就快说他是圣殿骑士了!

这样的人去袭击教堂?杀神父?说出大天都没人信,既然不信他会杀神父和教民,那自然就坐实了教会包庇白莲教徒的事实,这个可更是不妙!天主教会成什么了?藏污纳垢的地方,教民都是匪徒?这也太打脸了!

而且庄虎臣现在抓住人了,还不少呢!好几十人,还有几十杆洋枪,人证物证齐全。樊国良大骂那个死鬼杜林,你这不是没事找事吗?什么人不好收,你去收些白莲教?收就收了,好死不死地你去管这些打官司地事情做什么?好了,命弄没了,这还不算完,还扯出一屁股的事情,这屎盆子要是扣在教会头上,樊国良这个大主教也就干到头了。

樊国良这个事情连个商量地人都没有,这样的事情说出去丢人丢大了,最后没办法,回了电报给庄虎臣,表示了谢意,谢谢他没有把这个事情捅出去,而是直接告诉了他,够朋友!

最后,樊国良大主教也只好是采取一床锦被遮盖了的手段,婉转的表示了愿意赔偿被教民打伤的村民的汤药费,另外再赔点银子把拆了的关帝庙给重新修建了。

庄虎臣接到樊国良的电报,在巡抚衙门的签押房里笑的直不起腰,李叔同和几个师爷也觉得有点奇怪了,庄虎臣把电报递给他们传看。

这些人看了以后,都是面露喜色。尤其是姜师爷更是得意,把这些教民当白莲教办本来就是他的主意。

姜师爷躬身给庄虎臣鞠了一躬道:“恭喜东翁,这一番不但是漫天的云彩都散了,大人还又立了一功,朝廷要是晓得洋人向咱们服软,赔银子,老佛爷肯定是开心的。大人前途远大啊!”

庄虎臣笑道:“这赔仨核桃俩枣的算什么。”

姜师爷摇着手道:“不然,不然,东翁莫小看了,银子虽少,但是意义重大,条约刚签不久,国人沮丧,朝廷失了体面,这个时候,大人办的这个交涉,哪怕洋人赔咱们一两银子对朝廷也是大喜事啊!”

庄虎臣笑了笑道:“这个我自然是晓得的,但是我可没打算这么就放过这些洋鬼子!”然后扬了扬手里的电报道:“我等的就是这个东西,有这份电报就坐实了洋人包庇白莲教的事实,我要让这些天主教的传教士晓得一下狗仔队的厉害!”

满屋都楞了,李叔同问道:“大人,这个狗仔队是什么物事?很厉害吗?”

庄虎臣心里暗笑,狗仔队把英国的王妃都给逼死了,你说厉害不厉害?但是这个和他们也解释不清楚。

庄虎臣对李叔同道:“息霜,你的笔头子厉害,你把教会包揽讼词、收留白莲教匪的事情给我写出来。”李叔同一楞:“大人,您还打算往大里弄?”

姜师爷也劝道:“大人,和洋人的交涉办到这个程度就算不错了,还是趁机赶紧收篷的好,再弄出别的事情来,怕是难以收场,洋人的事情啊!哎,如同乱麻啊,难缠!”

庄虎臣笑了笑:“我这个人,别的本事没有,就是料理这些洋人在行些,你们不用管,就按照我说的办!”

一群人看着信心满满的庄虎臣,洋务上的事情,这些师爷都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而且都晓得庄虎臣和洋人打交道那是从来没吃过亏的,也就由着他弄。

李叔同铺开文房四宝,略加思索,洋洋洒洒,笔不加点,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一份文稿就算完成了。

庄虎臣结果墨迹未干的稿子,漂亮的蝇头小楷让庄虎臣又是嫉妒又是赞叹,用惯了键盘的手,连钢笔都用不好了,别说这毛笔了!

庄虎臣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好,就按照这个发给《泰晤士报》、《字林西报》、《申报》,反正华洋报馆都要发遍了,这一次非让这些洋和尚臭断街不可!”

姜师爷有些不敢置信道:“大人,这些洋人的报馆能不向着他们自己人?再说,洋人朝廷能容他们在报纸上随便乱写?”

庄虎臣笑道:“姜夫子,你还是不了解洋人啊!这个你就别管了,这次管叫这些洋和尚服服帖帖!”

第二百零三章 大出血

天主教驻北京的主教樊国良这几天吃饭也不香了,发给庄虎臣的电报也没个回应,这让他有些坐卧不宁,去年被义和团和清军围攻教堂的时候,他也没这么心烦过。

樊国良现在已经是中国教区的大主教了,法国政府也表彰过他在庚子年的功绩,教皇提升他是因为在庚子年他保护了四千多的教士和教民,法国表彰他则是因为联军进北京的时候,他提供了八名熟悉北京环境的传教士给法军当向导。

从他给庄虎臣发电报的第三天开始,就陆续有记者闯入西库门教堂要求采访,而且都是开门见山的就问他,教民中是不是隐藏了大量的白莲教的匪徒。教会是不是参与了中国政府的民间诉讼。

这些记者弄的樊国良头疼不已,但是这个事情哪里敢承认,只得咬着牙硬挺着不认,谁问都说是谣传。

一心要挖个大新闻的记者见这个樊国良大主教如此的不配合,哪里肯善罢甘休,既然敬酒不吃,那就让他吃罚酒。

这些新闻记者都是住在中国多年的中国通,尤其是《泰晤士报》澳大利亚记者莫里逊,他这个人是个爱较真的人,又生的英国人约翰牛的臭脾气,没过几天,他就挖出了一条大新闻。

樊国良在联军进城以后,曾经组织过神职人员到处抢劫,弄了二百多万的银子,这个事情本来就是公开的秘密,北京的洋人基本上都这个事情,但是又不是特别清楚。莫里逊就打算拿这个事情开刀,

神父们弄了这么多的银子,可樊国良太抠门,被窝里放屁——他给独吞了!

这就让其他人非常的不满,然后樊国良又被升了中国教区的大主教。更是让其他人嫉妒。有这个基础,莫里逊没费多大的力气,就把详情挖了出来。

《泰晤士报》在西方是何等地影响力,它一刊载。全世界都知道在中国有一群强盗神父,领头的居然是天主教在中国的最高领导人——大主教樊国良。

这下可让新闻界爆发了,大小报纸全文转载,中国的华洋报纸更是炒地热火朝天。连远在罗马的教皇都灌了满耳朵。

樊国良现在想辩解也来不及了,时间、地点、数目,这些详情被人查个底掉,赖都赖不掉。先是这个事情,然后又爆出天主教神父包揽讼词,强霸民财等等的丑闻。一些小报更是编出神父调戏民女之类的,真的假的都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没多长时间,天主教在中国已经顶风臭十里,要不是庚子年的事件刚过去不久,估计不知道要有多少人要烧教堂、杀神父了#轰然各地官府弹压得力,没出什么大事。但是教民都没人敢去教堂了,尤其是信教地妇女,丈夫全是严重警告,敢沾教堂的边,立马就写休书!

远在甘肃的一个偏远教堂出的一个小小的教民于普通百姓的冲突,结果这些报馆地如椽大笔硬是把个势力庞大的天主教弄成了王致和,臭不可闻了。

北京的樊国良大主教在伤脑筋。兰州的庄虎臣也比他好不多少,他也在伤脑筋。

甘肃巡抚衙门里,庄虎臣正在安排今年春耕的事情,他哪里懂这个啊?全靠着西帮一些商人的帮忙。算是把种子粮给调了过来,正筹划着往百姓手里分发。

祁县乔家把高珏大掌柜又给派过来了,他原来是在娘子关给庄虎臣办过大军的供应,算是老熟人,乔家三杰中地人物,庄虎臣对他的能力绝对信的过。

高珏人长的也气派,看着没半点商人地市侩气息。他今天是穿着四品的鸳鸯补子。二品官员的红顶子,双眼的花翎。看着够煊赫了。

庄虎臣见他今天一大早就来衙门,也有些奇怪,分宾主落座,也不和他假客气,就问道:“高大掌柜有什么急事?”

高珏看起来也是着急了,连句官场的客套话都没有,直接道:“抚台大人这个赈济方案可是万万使不得啊!”

庄虎臣有些奇怪了,忙道:“哦,你说说。”

高珏掰着手指头,一条一条的跟他讲了起来。

甘肃百姓太穷,很多家连种子粮都没有,庄虎臣就从陕西和陕西调了一批,预备发放到这些最穷的百姓手里,又怕人冒领,还专门要求要地保和邻居具结担保,派了几百人,忙了一个多月,算是把要领种子粮地人家给统计出来,准备明天就开始发放了。

高珏是负责押运这些种子到兰州地,听下面人说了庄虎臣的章程,立刻就跑来了。

高大掌柜地分析,让庄虎臣觉得自己苦心安排的方案居然是漏洞百出,种子粮发到这些老百姓手里,可是他们都是些已经断了炊,准备逃荒的人,粮食到手,哪里会真的往地里种?等到这些种子长成庄稼,再收割以后,怕是全家都饿死了!

庄虎臣有些奇怪道:“不是听说有句俗话叫宁可饿死老子娘,不能吃了种子粮吗?把种子粮发个他们,他们还真的能给吃了?”

高珏看着这个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巡抚大人直摇头,苦笑道:“大人,这个是中原地方的说法,那些地方和甘肃不同啊!河南、山西这些地方,种的粮食起码秋天多少还有点收成,就算年景不好,一亩地也能打个百十斤的粮食,大家自然是珍惜种子粮的,可甘肃不同啊,春天种下了,一亩地撒了二十斤的种子,好年成也不过收七八十斤,十年里倒是有四、五年颗粒不收,连种子都赔进去!您可着全甘肃瞅瞅,有几亩天字号的好水田?就连地字号的中等旱田都不多啊!这里的老百姓种地都种怕了!”

庄虎臣这下不晓得怎么办了,种子粮不发吧,百姓没地种,发了吧,他们给磨成面。蒸馍馍吃了,秋天还是没有收成,要想解决问题,除非是管这些人从春天吃到秋天的粮食。可是自己哪里有能力让这么多的人吃半年的?

庄虎臣这方面没有任何的经验,只好请教高珏:“高大掌柜,你说应该怎么办?”

高珏叹了口气道:“大人地好心,我是明白的,可是这也不是个办法,以往都是遇见实在过不去的荒年了,官府办几个粥场,能舍几天粥就舍几天吧。”

庄虎臣听的直摇头,这更不是办法了。老百姓总不能吃了几天稀饭就能管一辈子吧?可是又能怎么办呢?甘肃实在是太穷了,穷地最主要原因是缺水,可是庄虎臣不是龙王爷,管不了天下不下雨的事情啊!

庄虎臣有些发愁了,摸了根烟,划了洋火点着。抽了几口,就觉得平日觉得味道不错的烟卷也抽的不是个味了,狠狠的给杵灭。

高珏看着他愁容满面,咬了咬牙道:“其实,也不见得种什么都不成,我有个主意,不晓得该说不该说。”

庄虎臣一听有门。急忙道:“高大掌柜,你快说,快说。”

高珏又犹豫了一下道:“其实,甘肃种粮食是不成的。但是有一样东西是能种的,这些年来,洋人把印度的大烟贩卖到咱们大清,百姓买了洋烟,银子都流到外洋了,咱们大清太吃亏了

庄虎臣不晓得他为什么说起这个,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就催促道:“你讲。讲错了也不打紧,都是自己人。”

高珏狠狠心道:“大人。其实大烟这个东西是最好种地,能种麦子的地方都能种,而且种大烟比种粮食赚头大,大烟又比谷子、小米耐旱,要是让百姓种大烟,收了以后,他们卖了大烟买粮食,而朝廷又能征了税,又能用这个土烟顶了洋烟,银子还是留在咱们大清,这个事情一举三得,我看能行。”

庄虎臣听的脑袋都大了,原来这就是高大掌柜的妙计啊?原来打的是种大烟的主意!

大烟是好种,撒下种子都不用管,而且确实是比种粮食赚地多,可是这个东西的危害,庄虎臣比任何人都清楚!

庄虎臣一摆手道:“这个断然不行!”见高珏还要说话,庄虎臣一摆手道:“以后这样的事情再莫提起,别的地方我管不着,但是在我管辖的范围内,但凡有敢种植、贩卖大烟的,严惩不贷!”

高珏只好点头。

庄虎臣心烦意乱,刚杵灭了一根香烟,就又点上了一根,看着袅袅升起的青烟,庄虎臣突然有了主意,前世里他曾经抽过地一种以地名命名的香烟给了他启发。

庄虎臣眼睛一亮道:“高大掌柜,我有个想法,你看成吗?我打算在甘肃大修水利,用工钱顶替给百姓的赈济,种子粮算是借给百姓的,秋收以后再还,这几个月,他们凭借修水渠、水窖、水井地工钱过上半年,这样是不是他们就能专心的种上庄稼了?”

高珏点头道:“这个是好办法,而且办水利是功在千秋的好事,不过这些都要银子啊,朝廷有这么多的钱吗?”

庄虎臣苦笑道:“钱的事情,我去想办法吧!”庄虎臣下意识的摸摸自己还算饱满的荷包!这下怕是要大出血了!

第二百零四章 求才若渴

兰州周围的府县一场轰轰烈烈的大修水利运动开始了,平原地区修水渠,丘陵地区特别缺水的地方家家修个地窨子,储存雨水。

各地官员连衙门都不上了,基本都扎在田间、地头去监督修水利,庄虎臣心里明白,这根本就是讨自己的好,明显的面子工程、形象工程,省城周围的州县老百姓打官司都找不到官老爷了。

庄虎臣心里暗暗叫苦,这哪是修水利啊,明显是烧钱,才一个月的功夫,各地报销的账目就让钱粮师爷的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幸亏没推行全省,光一个兰州府周边一个多月就花掉了七十多万的银子,报销的账目开的五花八门,让庄虎臣想起一个著名的笑话,花了一万块钱挖四个树坑,结果什么都买了,就是忘记买铁锨了。

派出亲兵四处巡查,庄虎臣又微服自己去检查了几处,差点把鼻子气歪了,花了这么多的钱也就算了,看这个水利工程修成什么了!

比阴沟宽不多少就算是要灌溉三个村子的水渠了,养蛤蟆都嫌小的坑就说是给一家人储存雨水的水窖。

发了狠,摘了几个顶子,发配了几个官员,衙门口的毛竹板子打劈了一块又一块,终于水利修的多少有点样子了,黄河水引进了农田,一下子多出了上万亩的水浇地。可是再次检查的时候,庄虎臣发现这又弄的过头了,这些官员哪里是修水渠啊,简直是赫连勃勃修统万城。渠坝上连洋灰、钢筋都用上了,这又不是修黄河的防波堤!没有这些洋玩意地就使了三合土。这样的水渠,黄河水干了,它都塌不了!

看着黄河水灌进农田,村民兴高采烈,当地官员都是洋洋得意的样子,庄虎臣表面笑着,心里正在淌血啊!

一万多亩的旱田改了水浇地。居然花掉了一百七十万两银子,庄虎臣从心里往外的疼啊!要是按照这个弄法,把大清国囫囵个给卖了甘肃全省的水利建设也弄不完。

这办个事情怎么就这么难呢?好久没有挠过头的庄虎臣又恢复了老习惯,头发开始成把的掉,再这样下去。怕是用不多久就要成了“地方支持中央”地局面了。

毫无疑问,问题出在贪污腐败上,可是怎么办?庄虎臣没有办法,甘肃全省的官员全毙了,没准有个把冤枉的,但是隔一个毙一个,肯定漏网一大批!全杀了,全罢官。那甘肃的行政就立刻瘫痪,别说这些官的后面都连着一串地朝廷大佬,就算庄虎臣发狠,耍三青子真的就把全甘肃的官员换一遍,可是谁来接替?

如果政体不改变,贪污和效率低下就没法改变。庄虎臣有时候真想狠狠心,老百姓的死活干脆就不管了,咬牙忍几年,兵练好了以后。干脆就扯旗放炮杀进北京城算了!夺下江山以后再彻底打破了重来,兴许会好点。

可是那些拖家带口去逃荒,十多岁的大姑娘两串小钱,五十斤棒子面就给卖了的难民让他真的下不了这个狠心。

庄虎臣自己给自己下了定义,不是当乱世枭雄的材料!

既然暂时干不了曹操,那还是先当几天刘统勋、于成龙吧!这大清地包龙图还是凑合着再干些日子吧!

上海租界东扩的土地已经弄好了,柏油路面也修了。还通上了自来水、路灯、有轨电车。别说老鬼子雷纳当神父当的不怎么样。做买卖倒是一个好材料,他居然晓得修了一条商业步行街!

整条街的地面是用坚硬、光滑的柚木铺成的。现在是上海租界一大景观了!

庄虎臣听说以后也是直吐舌头,奢侈!奶奶地,真奢侈!

可是这个钱花的太值了!

临街的铺面出租情况好的吓人,一栋四层地楼房改了百货公司,每年的租金是十五万两,而且要一次性先交四年的租金,这栋楼修起来总共才花了三十万两的银子啊!

房地产还是好赚啊!

“点金钱庄”的买卖也好的惊人,一年庄虎臣的股份起码能分三百多万两地红利,上海地分号现在打出了旗号“一元即可存款”,一块洋钱就能开户,这个是前所未有的创举,虽然看起来没有别地票号“万两银子一句话”来的痛快,但是业务拓展的速度让钱庄不停的招跑街都来不及。

两处的买卖一年能给庄虎臣弄七八百万的银子,真的不算少了,可是庄虎臣却前所未有的感觉穷!

陕西的协饷因为总督长庚作梗,一个大子都没运过来过,甘肃、新疆的厘金几乎是左手进来,右手就出去,只够发饷银的,典型的工资财政!

庄虎臣现在是进退失据,愁的睡不着觉,三个老婆都没心思去搭理,过的日子跟和尚差不多。

前些日子听说,朝廷要厘定新官制了,庄虎臣倒不怕有人动自己的甘肃巡抚、甘军提督的位置,吓死朝廷的人也没人有这个胆量,要是逼反了甘军,哪个承担的起?

现在庄虎臣天天就盼着这个旨意能早点下来,干脆就全面的官员调整一次,如果选官和官僚体制不改变,现在这个局面就无法真正的转变。可是又觉得真是旨意下来了,也同样是没用,哪里有人可以接替这些人?如果换一批什么候补道、候补知府之类的东西,不过是撵走了一只吃饱的虎,迎来一只还饿着的狼。

就在庄虎臣发愁的时候,李叔同从外面走进了签押房,拿着份账本对庄虎臣道:“大人,兰州府的水利工程大致修了个样子了,这个是报销的账目。您过过目。”

庄虎臣真是懒得看,越看越心疼。

李叔同又问道:“大人,其他各地道、府、县都纷纷请求大人拨款,他们也要按照兰州的样子修水利。”

庄虎臣连连摆手道:“算了吧,这都已经弄地鸡飞狗跳墙了,他们还闹?”

李叔同知道庄虎臣犯难,笑道:“大人愁的是手下无人吧?”

庄虎臣连连点头:“是啊,就咱爷们几个。就算是铁打的也捻不几根钉子啊!息霜,你有主意?”

李叔同笑道:“这些日子,我也在想这个事情,总算是有了点想法。”

“快说,你快说!”

李叔同自顾自的坐了下来。从桌子上庄虎臣的烟盒里掏了根奥匈帝国的“尼尔”牌洋烟,划了火柴点着。

庄虎臣见他的做派,越看越觉得象他那个干岳父杨士琦,急的想窝心脚踢死他。

李叔同吐了个烟圈,笑着道:“大人可还记得,甲午年之后,张香帅曾经写过一篇文章,劝学子们留学东洋?”

庄虎臣眼睛一亮。点头如小鸡吃米。

李叔同又道:“这些人最早走地一批,已经去了东洋三年了,抚台大人难道没有打过主意吗?”

庄虎臣挑大指道:“高!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庄虎臣是真的没想到过,他满脑子的打小日本,哪里想过在日本还有这么多的中国留学生啊!这些人就算都不是什么好学生,也比那些拿银子捐的官强了百倍啊!

三年前。张之洞写了一篇著名地《劝学篇》,劝告学子留学东洋,说日本文字、语言比较容易学,而且西洋的书籍日本都翻译过了。在日本留学花钱也少些。

这几年,朝廷对留学生比较看重了,升官也快,不是当年留美幼童那样回国无用武之地了,很多有钱的人家都觉得这是条出仕的捷径,起码比科举容易些,也比捐官清贵。所以在日本的留学生相当的多了。

庄虎臣立刻就下了令。对李叔同道:“咱们派人去日本,不管学政治、经济、机械、军事的。都要,回国以后,只要考试合格,立刻就给派差事!***,这些混蛋官快把我气死了!”

李叔同正色道:“大人,甘肃苦穷,咱们想招人,人家未必肯来吧?“

庄虎臣略一思索道:“咱们多给些银子,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李叔同摇头道:“大人,这些能留洋地,哪个是穷人家的孩子?使银子怕是也动不了他们的心啊!”

庄虎臣也觉得他说的对,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有理,我倒是有个办法,哎,还是没人才啊,这个要有个好笔杆子才能办的了。”

李叔同问道:“大人有什么好主意?”

庄虎臣反问道:“息霜,你说说,年轻人最想要什么?”

李叔同思忖了一下道:“前途、出路、尊重!”

庄虎臣笑道:“就宣传这个,让他们知道,只有到甘肃,才能让他们有最好地前途,最能让他们施展才能的舞台,最多人的尊重,要让他们感觉到他们是中国的希望,说明白点,就是让这些人觉得自己就是中国地救世主!”

李叔同连连点头。

庄虎臣想起了辜鸿铭,当年他的那个义父就是一番慷慨陈词,让他自以为将来中国的命运就靠他一个人挽救,所以这个有一半洋人血统的家伙,成了彻头彻尾的中国文化优秀论者。

李叔同问道:“大人有什么具体的安排?”

庄虎臣对他道:“咱们需要在日本办一份报纸。”

李叔同疑惑道:“办报纸?在日本?”

庄虎臣笑道:“不错,是在日本!”

李叔同想了半天,对庄虎臣道:“大人,这个差事就交给我吧,学生别的不行,就是这个笔杆子还说地过去,定能让那些学子乖乖地跑到兰州。”

庄虎臣摇头道:“你去不行,你去我这里就更没人了。”

李叔同坚定的说道:“大人,就让我去吧,少了我一个人,没准我就能带回来一百个可用地人才,您就当是钓鱼了,我就是大人的鱼饵。”

庄虎臣被他逗笑了:“我可没用过你这么大的蚯蚓。”

两个人正在笑,外面姜师爷跑了进来。

庄虎臣看着他满头的汗,笑道:“老夫子,什么事情急成这个样子?”

姜师爷喘着粗气道:“东翁,有,有,有旨意!”

庄虎臣一楞,这个时候朝廷发什么电谕啊!

庄虎臣拿过来一看,原来是慈禧要从西安回北京,让庄虎臣随驾。

庄虎臣把电报递给李叔同,他在仔细的看着。

姜师爷又道:“大人,还有西安的寿元大人的一份密电。”

庄虎臣觉得有点问题了,忙接了过来,有些不悦道:“姜夫子啊,你怎么说话大喘气啊!”

庄虎臣是真的不想去北京,只要一离开甘肃,离开大军,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没底。

可是看完寿元的电报,觉得不去肯定是不行了。

李叔同又看过寿元的电报道:“哦,想不到李中堂过世前举荐的是袁世凯接任他的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听我岳父大人说过,李中堂是最讨厌袁世凯的。张香帅也举荐了袁世凯,看来他这次升官是没跑了!”

庄虎臣冷笑道:“谁当这个北洋大臣都行,就是这个袁世凯不成。”

李叔同有些奇怪了,但是看见庄虎臣恶狠狠的表情,也不敢再问下去了。

庄虎臣对李叔同道:“你把王天纵叫过来,让他安排一下,我立刻启程去西安。”

庄虎臣心里暗道,北洋军绝对不能让老袁抓到手!老子说什么也把你的好事给搅和黄了!

这些章节,我会让主角在西北建设根据地,可能会很不爽,没办法,中国当时的现实情况就是那样,我不愿意塑造一个冷血,为了个人的成功可以坐视千万人的生死而不动心的枭雄。

另外,透漏一下后面的内容,很多朋友说过,为什么主角不建设海军。我当然知道海防的重要性,但是我又不愿意脱离当时的实际情况去yy,但是可以告诉大家,今后庄虎臣会一毛钱都不花就白捡一支海军,而且不算太弱啊!起码放在亚洲还算是比较强大的舰队!

呵呵,我写书的特点大家都知道,不会过分yy的!

第二百零五章 庄虎臣的歪理

庄虎臣带着王天纵和几十个亲兵,搁下手里的公务,立刻就要赶往西安,可是现在是正经的巡抚了,封疆大吏,不象以前想去哪里拔脚就能走的。

临行前,对李叔同千叮咛万嘱咐,赈济百姓的事情马虎不得,万一弄的不好就是烽烟四起,另外对秀水村的教案一定要咬死了,务必办成铁案,绝对不能出纰漏。

又交代陈铁丹、李贵、马福祥这些人,新兵的训练也一定要抓紧,那把须臾不离身的六子转轮交给了李贵,凡是不遵守巴恩斯少校的命令,扰乱正常的训练的,军法从事,敢有不服的,就地正法!这把枪就算是尚方宝剑了!

庄虎臣带着随员出了城就要去西安了,马樱花和马福祥这些人送了一程又一程,最后马福祥自己都看不下去了,硬把妹妹拽回了兰州城,马樱花就这样还是一步三回头,眼泪在眼圈里打转。

庄虎臣笑道:“九姑娘,回去吧,又不是生离死别,放心吧,最多两个月,我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王天纵。”

马樱花眼泪还挂在脸上,就羞红了脸。

马福祥苦着脸,一步三叹。

庄虎臣对着马屁股抽了一鞭子,战马慢慢的跑了起来。

王天纵紧随着保护他。

庄虎臣看着有些神不守舍的王天纵道:“怎么样,什么时候办喜事?”

王天纵疑惑道:“办什么喜事?”

庄虎臣用鞭子指着他笑骂道:“水仙不开花,你装什么洋蒜?我是问你和马福祥的妹子什么时候办喜事?”

王天纵的黑脸立刻变了紫茄子:“大人莫开玩笑了。”

庄虎臣指着他道:“你这个人啊,还不如人家一个大姑娘爽利,还他娘的中州大侠呢!纯粹给河南人丢脸,没出息的东西。”

王天纵苦涩道:“大人。人家是回回,跟咱们不是一个教,弄不成事儿啊。”

庄虎臣打趣道:“那你也信了回回的教,当了上门女婿,再写个什么文书,写个小子无才,祖上无德,自愿入赘马家,生男生女均随马姓

王天纵一听。脸色煞白道:“大人,要是这样,我宁可当一辈子地光棍,给大人干一辈子的亲兵,这辱没祖宗的事情做不得。”

庄虎臣笑道:“你还真不爷们,开不得个玩笑,管他什么汉人、回回,喜欢哪个。娶了便是,咱爷们肯娶,是他们家的造化!”

庄虎臣笑着笑着,就想起原来在祁县的时候,自己酒后对杨士琦说的,管它汉人、满人,旗人、民人,喜欢就娶回家去的话。

容龄泪流满面的样子,让庄虎臣心里隐隐的痛。哎,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在法国过地好不好。

庄虎臣的心事,王天纵哪里晓得。他本来就不是个胆小怕事的,再加上天天和陈铁丹、李贵这些小坏蛋混在一起,也养成了混不吝的性格。

他见庄虎臣支持,也是热血冲头,连连点头道:“大人说的是,管他呢,她家里人要是不愿意。抢也抢回去做婆娘!”说罢。脸又拉长了:“大人,还是不中啊。她娘家人是马福祥啊,马回回那是咱们自家的弟兄,弄这个对不住朋友啊!”

庄虎臣正色道:“旭九啊,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你想啊,你是马福祥的弟兄吧?”

王天纵也没明白他地意思,只是点头道:“是啊!”

庄虎臣又道:“马樱花是马福祥的妹妹吧?自己的妹子和自己的好兄弟情投意合,他这个做哥哥的从中作梗,那是他对不住你们啊!”

王天纵被他说糊涂了,感觉似乎有道理,点头道:“大人说的,好像是这么个理。”

庄虎臣一拍大腿道:“这就是了啊,你看啊,马福祥是我的下属,我的话算是军令吧?不遵军令就算是不忠了吧?马樱花是她妹子,她父母死的时候把她托付给了马福祥,马福祥没给她找个好人家,耽误了她地终身,算是对不起马樱花的父母之托,马樱花地爹娘是马福祥的叔叔、婶婶,马福祥算是不孝了吧?耽误妹妹地终身,算是不仁了吧?有妹妹不嫁自己的好兄弟,这算是不义了吧?他马回回要是敢不把妹妹嫁给你,那他就是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东西!”

王天纵更是迷糊了,被庄虎臣这一大通忠孝仁义的大道理讲的头都疼了,似乎觉得马福祥不嫁妹妹就是天理不容了。

庄虎臣笑道:“你放心,马福祥是我的属下,也是咱们的兄弟,我是不能眼看着他成为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地东西地,咱们得拉他一把啊,不能让他越错越远。”然后又指着王天纵道:“旭九,你娶马樱花现在不仅仅是你们两个的事情了,也是帮咱们犯了错地兄弟,咱们不能看着共过生死的好兄弟犯错不是?”

王天纵越听越蒙,几个亲兵在旁边倒是听明白了,笑的在前仰后合,差点就从马上掉下来。

这些人都是跟王天纵学过枪法的,都拿他当师傅,马上就有人接话了:“对啊,大人说的有理,师傅,您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马镇台犯错了!马镇台怎么说,也是在娘子关和咱爷们一起打过洋鬼子的,师傅您不能让他成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小人吧?”

庄虎臣瞪了他们一眼道:“有你们什么事情?马家九姑娘嫁过来以后,那就是你们师娘了,敢有不敬的,那就别怪老子不客气。”

亲兵们呵呵笑着道:“大人,您放心,师娘进门以后,我们当亲妈伺候,这总行了吧?”

王天纵这才明白庄虎臣和这些人是拿他打镲,他不敢对庄虎臣说什么,瞪着那些亲兵道:“你们找死啊?***,再胡说,让你们尝尝老子的戳脚!”

这些兵见他有些急了,也不敢说什么了。王天纵的戳脚踢上一腿不死也得吐血,那不是好玩的!

庄虎臣笑了笑道:“好了,不和你们扯淡了,旭九,我说的可不是玩笑话,这个大媒老子当定了,我还不信他马回回真敢驳了老子的面子。”

说罢,对着马屁股狠狠抽了一鞭子,西洋战马飞奔起来,官道上荡起滚滚尘烟。

王天纵和其他人也打马如飞,紧随其后。

庄虎臣路上心急如焚,总怕袁世凯占了便宜,别自己还没到西安,封袁世凯做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的旨意就下发了,那就麻烦了。

庄虎臣其实早就知道袁世凯将来要接任李鸿章的差事的,但是自己一个是忙,另外一个,和李鸿章也太熟了,每次李鸿章提起袁世凯都是气不打一处来,张口闭口都说袁甲三的家里风水坏了,养出这么一个没良心的畜生。

庄虎臣晓得李鸿章甲午年议和以后,袁世凯变着法的逼李鸿章辞了大学士的差事,巴结翁同和的事情耿耿于怀,所以也就放心了,既然是历史被改变了,那么看李鸿章那么讨厌袁世凯,应该老袁和这个直隶总督、北洋大臣的位置无缘了。

没想到,李鸿章临死的时候保荐的还是他袁项城,而且张之洞也举荐了袁世凯!

看样子,这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可是庄虎臣心里明白,别人干这个差事,自己都不怕,唯独怕这个从来没见过面的袁世凯。

庄虎臣早就打定了主意,日俄战争的时候一定要插一杠子,管它朝廷同意不同意,惹恼了就起兵反他娘的,让这大清朝早几年断了阳寿。

可是这毕竟不是最好的选择,如果万一庄虎臣发兵东北,老袁的北洋军在背后插自己一刀子,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庄虎臣想清楚这些,更是一刻也不敢耽误,赶到西安的时候,已经累的喉咙红肿,话都说起来费力了。

找到驿站住下,沐浴更衣,庄虎臣就打算去拜见荣禄和庆王了,说什么也要找个由头坏了袁世凯的好事。

庄虎臣换上官服,派人联系一直留守西安联络朝廷大佬的红带子觉罗寿元。

烟都抽了十几根,茶也喝了一壶了,寿元还没到,庄虎臣有些急了。

过了好一会,王天纵引着一个看起来象管家的人过来了,庄虎臣一看不认识,楞了一下道:“这位先生面生的很啊。”

来人四十多岁,瘦瘦的身材,看起来很精干,他给庄虎臣打了个千道:“小人是荣中堂府的管事,中堂大人请庄抚台移驾过府,我家大人说有急事和大人商议。”

庄虎臣有点纳闷了,荣禄怎么知道自己来了?而且这么急吼吼的找自己,到底是有什么事儿呢?

第二百零六章 慈禧回銮

陕西巡抚衙门,这个临时的行在里,慈禧太后荣光焕发,就连从来都是板着死人脸的光绪也多少有了些血色,感觉是僵尸又还魂了。

慈禧今天也是有些激动,一会哭一会笑,眼泪还没擦干就又乐不可支。

谈起西行一路遭的罪,就哭几声,谈起马上就要回銮北京了,就又笑的身子发抖,弄的下面的大臣也是陪着哭、陪着笑,搞的面部神经麻痹,只有庄虎臣冷着脸在看大戏。

昨天荣禄请他过去,结果发现小醇王载沣也在,俩人绕了半天,最后说要举荐庄虎臣做直隶总督、北洋大臣。

这天大的馅饼劈头盖脸的砸过来,差点让庄虎臣晕过去,好处也太大了!这个诱惑让他心砰砰乱跳。可是庄虎臣早就不是刚遇见慈禧时候的榆林堡四品恶少了,这一年来,经历的够了,在娘子关的时候险些被当了替罪羊,要不是手下有杨士琦这样精通官场的老油条,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

现在的庄虎臣已经是宠辱不惊,想获得什么利益,就肯定要付出相对等的代价,哪里有不下本就把赌桌上的筹码都撮回家的好事?

庄虎臣一个劲的推辞,而且隐晦的表达了李鸿章举荐的是袁世凯这个事情。荣禄以为庄虎臣是不愿意违背李鸿章的遗愿,弄的直搓手不知道说什么好。

小醇王载沣毕竟年轻,才十七岁的人。又一直是满推崇庄虎臣地,干脆把实话都说出来了,还给庄虎臣看了件东西。

看了载沣掏出来的几张碎纸,庄虎臣才明白,原来荣禄已经踩了光绪这条船了。不过这个也很好理解,太后年龄大了,还能活几年?

大阿哥的爹端郡王载漪已经被发配到新疆了。前几天已经有大臣要求慈禧把大阿哥撵出行在,估摸这两天就要去新疆和他爹汇合了。洋人支持光绪,现在按照条约,直隶驻扎着洋兵,老佛爷断然是不敢再提废帝之事了,哪天太后归了西,光绪早晚是要亲政的,现在不烧皇帝的冷灶,到时候怕是不赶趟了

载沣给庄虎臣看的碎纸是光绪画的画。上面画了一只乌龟,用红笔写了个“袁”字!又大大地划了个叉!可见光绪恨袁世凯恨到什么程度。

李莲英把这个送给了载沣,他一看就明白了,立刻就去找他老丈人荣禄,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让袁世凯升官。

荣禄也为难,朝廷里通洋务又会练兵的就庄虎臣和袁世凯两个人,庄虎臣刚刚升任了甘肃巡抚,二十岁的巡抚,而直隶总督是疆臣领袖,让个胎毛刚褪干净的年轻人干。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各地督抚也不服啊!可是除了庄虎臣,谁又能顶替袁世凯接替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

有心不管,可是他这个小女婿载沣是铁了心了,非要让袁世凯空欢喜一场不可。光绪无子,宗室里早就有了猜测,小醇王的儿子八成就是未来的皇帝了,到那个时候。载沣就是太上皇,这样的身份,荣禄也觉得不能违背了女婿的意思,再说。荣禄也觉得自己的身子骨不行了,小醇王怕是弄不过那个袁世凯。能及早地铲除袁世凯也未尝不是件好事,起码也不能让袁世凯爬的太高,就勉为其难的找庄虎臣。

现在庄虎臣、吴永、岑椿萱这三个护过驾的人正是圣眷优隆,老佛爷爱的如同心肝宝贝。前几天,谁都知道要把大阿哥撵出行在,皇帝既然不能废除。而大阿哥的爹已经被当祸首发配新疆。他留在宫里算哪门子的事儿?

可是就没人敢说,结果吴永拍着胸脯就去了。老佛爷还就真的准了!岑椿萱眼见也是要大加封赏的,庄虎臣就更不用说了,甘肃巡抚兼任甘军的提督。

这三个人地提升速度之快让朝廷里的官都是羡慕不已,恨自己当时怎么没赶上护驾,要不然起码也弄个连升三级。

庄虎臣明白了这些关节,干脆就明白的表态了,一定帮他们,说什么也不能让袁世凯做这个直隶总督。=三个人本来就是同样的心思,自然一拍即合。

慈禧现在哭够了,也笑够了,大叫道:“吴永、岑椿萱、庄虎臣!”

三个人赶忙走出来,跪下行礼。

慈禧手往上抬,示意他们站起来:“起来吧,都起来!”

三个人谢恩后站了起来。

慈禧激动的道:“瞧瞧,你们都瞧瞧,这三个才是我大清的功臣啊!岑椿萱,我还记得,你在鸡鸣驿里大叫着臣岑椿萱保驾来了呵呵,那会你嗓门可真大啊!”

岑椿萱眼含热泪道:“臣护驾来迟,让太后、皇上受惊了,死罪埃豪罪!”

庄虎臣不禁要赞叹,这岑椿萱也算是好演员了,眼泪随时要随时有。

慈禧又指着吴永道:“你也是个好样的,满朝的文武,那么多地大官都跑了,唯独你守着城池,还穿着全套的官服去接驾!难得你顾全朝廷的体面。”

吴永也是泣不成声道:“臣做的都是应当应分地,老佛爷如此褒奖,臣汗颜无地啊!”

慈禧最后看着庄虎臣,轻叹了一声道:“庄虎臣,好孩子,最苦的就是你了,一路上护着我们孤儿寡母,担惊受怕,没睡过一个囫囵觉吧?我们娘俩到了西安,你还要去娘子关和洋人打仗,护着江山社稷,仗打完了,还要跟着老中堂、七爷去北京和洋人周旋,听说你们在贤良寺的时候,连出个门都不成,洋兵都把你们给软禁了!”

庄虎臣淡然一笑道:“哪能啊。洋人是给老中堂、庆王爷、小臣看家护院,当看门狗呢!”

慈禧笑的腰都直不起来了,半天把气喘匀实了,才道:“你这孩子啊,就是懂事,晓得给我和皇上宽心!你们地难处,我都知道。洋人一直逼你们,你们是为朝廷,为了我和皇上受的苦,朝廷不会委屈了你!”慈禧看看光绪:“我说的是不是啊,皇帝?”

光绪连连点头道:“亲爸爸说地极是。”

慈禧看看庆王道:“老七,老中堂地身后哀荣可不能简慢啊!”

庆王忙道:“老佛爷放心,这个事情奴才可不敢怠慢,老中堂辛劳国事,为议和的事情熬干了心血。可怜他啊,连两宫回銮地盛况都没看见啊!奴才和军机们议过了,拟给老中堂谥号文忠,太后和皇上觉得妥当吗?”

慈禧沉思了一下,点头道:“这个还是妥当地,就这么定了。”

庄虎臣心里一酸,李鸿章在北京快要死了的时候,还在惦记自己能不能和他老师曾国藩一样,给个文正的谥号,看来他是没这个命了。

慈禧说完这个事情。又看看下面的吴永、岑椿萱、庄虎臣,又激动了起来:“你们这三个好孩子#轰然都是汉人,可是忠心比满人一点都不差!岑椿萱是千里迢迢赶来护驾!吴永官卑职小不忘社稷,庄虎臣更是父子两代忠烈,都是我大清的好臣子啊!今天,我也不讲什么规矩了,说,你们想要个什么官。只要是咱们大清的官,随你们三个挑!”然后扫了一眼下面的王公大臣、军机、大学生道:“今天谁敢驳我的面子,扫了我的兴,我可是不依地!”

下面这些人吓的都是齐声道:“臣(奴才)不敢!”

慈禧笑着对庄虎臣三人道:“好了。你们说说,想要个什么官,不要怕,就是想干军机大臣,我和皇帝都依着你们!”

这话一出,满朝惊骇,惟独荣禄和小醇王载沣面露喜色。

慈禧见他们三个人都不说话。装做不悦道:“怎么。怕什么啊?你们都是有大功与国的,尽管放胆要官。看谁敢说废话!吴永,你先说!”

吴永磕头如捣蒜道:“臣受国恩,哪敢僭越!臣本是七品的县令,太后和皇上已经赏臣一个四品的广东雷琼道了,臣已经是感激涕零,臣只求能在太后和皇上身边,能时常看见两宫,略尽臣子的孝心就心满意足了。”

慈禧笑道:“还是个不贪心的,好,你就先不用去广东上任了,你那个御前粮台的差事也就先不卸任了,以后在说你的事情!岑椿萱,你说说吧,你要个什么官!“

岑椿萱倒是站的笔直,气昂昂地道:“臣要给太后和皇上做个看门的恶犬,哪个宵小敢起了坏心思,臣就扑上去,咬死他!”

慈禧和光绪都被他逗笑了,慈禧点头道:“好,我就委了你两广总督的职务,你就给天朝守着这个南大门吧!”

此言一出,朝廷里都是目瞪口呆!岑椿萱本来不过是甘肃的按察使,三品的官员,这下就是一方诸侯了!而且是最肥的两广!这下岑椿萱可是捞了条大鱼啊!

慈禧又看看庄虎臣,微笑道:“你是最可怜的,现在还在甘肃吹冷风,吃沙子,为了朝廷,为了我们娘俩,你娶个媳妇,几次都没拜了堂,你也是功劳最大的,护驾你是头一个#旱,你想要个什么官?”

小醇王看着庄虎臣恨不得替他说“我要当直隶总督、北洋大臣”,急得直搓手,光绪也是满脸地期待。

庄虎臣微笑道:“保家卫国,这个是做人的本分,也谈不上有什么功劳!臣有折子要上达天听。”说罢,从袖筒里取出一个黄绸子面的奏折来。

这些大臣都蒙了,这会儿他上什么折子?

太监捧过奏折,递给慈禧,慈禧看了看,叹了口气,指着庄虎臣道:“你啊,你这个孩子就是个操心的命!”然后递给光绪道:“皇帝,你也看看吧!”

光绪看完,满脸地不敢置信的神情,呆呆的瞅着长身玉立的庄虎臣。

第二百零七章 一箭三雕

协会马上就散了,庄虎臣、庆王、荣禄、小醉王被留下继续作事。

朝廷里的大佬都是沾上毛比猴子还精的人,庄虎臣是上折子的人,而庆王。荣禄、载沣是满洲的亲贵,其他的汉大臣都

没有一个能沾过了,难道庄虎臣的折子和满的有关系?

慈禧看人都走了,让太监搬了几个乌木圆凳道:“都坐着说话吧,这里现在没有外人了。”

几个谢恩已毕,都各自按照规矩半个屁股斜坐在凳子上。

慈禧看看光绪道:“皇帝,你是什么看法?”

光绪连忙站起来,叉手肃立道:“儿子总归是要听亲爸爸的旨意的。”

慈禧满脸疼爱的拉祝蝴的手道:“皇帝啊,你坐着说话啊,要不然咱们也都累的慌!”

庄虎臣对这母慈子孝的景象弄的有些蒙了,思忖片刻也就明白了,慈禧这里要晓谕中外,太后、皇帝,母子一体同心,

这样洋人就没有逼她归政的借口了。

光绪定了定神道:“庄虎臣,李鸿章和张之洞是举荐了袁世凯接任直隶总督、北洋大臣的,如今李鸿章尸骨未寒,就驳

了他的面子,难免让人说三道四,觉得朝廷对老臣没有思恤,冷了臣民的心啊!”

庆王这才明白今天庄虎臣递的折子是要举荐直隶总督的人选,看样子他推举的肯定不是袁世凯了!这可如何是好?庆王有些犯难了,已经收了袁世凯的三十万两银子,而且袁世凯还从山东藩库里调来一百万两,孝敬慈禧,让她回銮的路上预备着赏人的。袁世凯为了让庆王帮这个忙,和庆王的儿子贝勒载振拜了把子,现在算是庆王的干儿子了!

哎,这个庄虎臣啊,平日里觉得你满懂事的,怎么今天挡老子的财路?庆王有些恼怒了。但是又不敢表现出来。

只是心里叫苦。

庆虎臣微笑着道:“回皇上的话,臣以为,这个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放在平时谁都能当,可是现在天下不宁,洋人逼勒我大清过甚。正是我大清要奋发图强的时候,断然不能生内乱。臣以为,这个直隶总督、北洋大臣,只能由满人来当。”

这一下,大出荣禄、庄王、载沣地意料之外,本来荣禄、载沣是打定了主意要推举庄虎臣地,没想到,他竟然是个溜肩膀。这天大的好处竟然给推掉了。

庄虎臣心里也有数。自己要当这个直隶总督、北洋大臣,是没有多大的希望,而且弄不满朝上下议论纷纷,就算慈禧同意,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再三年就是日俄战争了。北洋的派系重重。根深蒂固,不是好对付的,到时候军队还没有完全地收拢,索性自己吃不到嘴,也不让袁世凯闻到腥味。

慈禧有些不解道:“庄虎臣,你不也是汉人吗?怎么,你信不过袁世凯?”

庄虎臣正色道:“臣与袁宫保素不相识,既无交情也无私怨,谈不上什么信地过信不过的问题,现在疆臣势大,别人不说,就说臣吧,蒙太后和皇上的任凭,陕西、甘肃。新疆三省粮秣用来给臣练兵,甘肃的行政也托付给了臣,边疆这样做倒也无可厚非,可是直隶总督是疆臣领袖,而且手握重兵,又处于京畿腹心之地,万一乱臣贼子行悖逆之事,臣不敢再说下去了。”

慈禧这些人全听明白了,庄虎臣的意思就是,万一直隶总督、北洋大臣造反的话,北洋统辖的武卫新军打洋人那是不行,可是对付守卫京城的八旗禁军,那是绰绰有余啊!到时候,天下兵马来勤王都来不及!

光绪有些为难道:“可是我八旗亲贵除了荣中堂之外,知兵地不多啊,直隶总督。北洋大臣是要统辖兵马地,而且是我大清最精锐之师,若托付非人,岂不是要出大乱子?”

光绪这几天胆气也壮了些,尤其是慈禧这几天对他格外的亲热,让他觉得亲政有望,说话就不是原先那么唯唯诺诺了。

庄虎臣笑道:“回皇上的话,曾文正公和李中堂原本也是不知兵的,臣原先也是不知兵的,袁宫保去朝鲜之前,可是不知兵的,只有有颗忠心,本事不济,可以历练,在中国学不出来,咱们就派王公子弟前往英吉利、德意志去学,总归是能学出来地。”

庆王见慈禧、光绪都对庄虎臣地话感兴趣,心里更是慌了,难不成还要袁世凯孝敬的银子再吐出去?

庆王问道:“纷卿啊,你地话是有些道理,可是这个直隶总督、北洋大臣的职务不能久悬啊,要是等人从外洋学成归来,那怕不要个三年五载?朝廷等不得啊!”

袁世凯前几天给慈禧送了一百万两银子,慈禧对他印象正好着,而且袁世凯暗地里参加了东南互保,慈禧以他保全了山东未受火茶毒为由,赏他了一个太子太保,所以现在庄虎臣称呼袁世凯为袁宫保。

慈禧犹豫了一下问道:“要不,让袁世凯先干一任,然后等咱们满洲子弟学成了,再接这个缺?”

庄虎臣笑道:“太后,此事马虎不得,臣以为太后和皇上之万安是朝廷根本大事,如今直接隶驻扎着洋兵,万一直隶总督和洋人勾结,那就是个危局,以臣之见,宁可本来差些,忠心是第一,而满人是与国同休的,本事不济可以历练,要是心田里不一丝的杂念,那说不狗皮膏药就要酿成滔天大祸的。”

光绪连连点头,只要不是袁世凯,是谁他都没意见。

慈禧这一年来,也是被吓怕了,洋兵的流弹都打进了銮仪殿,李莲英捡起弹头,还热的烫手。想起这一幕慈禧觉得后脖梗子冰飕飕的。

荣禄剧烈的咳嗽了几声道:“纷卿啊,那你觉得谁合适干这个差事?”

庄虎臣笑道:“这个我哪敢多嘴,还是由军机们议个章程,由两营定夺。”

慈禧看着庄虎臣的样子,晓得他心里已经有了成算:“庄虎臣,你就说说。说错了不怪罪你。”

庄虎臣笑道:“既然太后让臣说。臣就斗胆说说,臣以为,这个人选年龄不能太大了,应该由年轻的亲贵中简拔。”

慈禧看看病的骨瘦如柴的荣禄,叹了口气,如果他的身体不是这么差。由他干,自己是最放心地。现在也只能用别人了。

光绪问道“年轻一代,骤然居了高位,恐有幸进之嫌啊。”

庄虎臣正色道:“臣去年还是个没职事地候补道,现在已经是巡抚了,朝廷对我一个汉人升迁都能如此之快,何况满人?”

光绪摇头道:“你是靠功劳升的官,哪个敢说你是幸进?”

庄虎臣点头道:“皇上谬赞了,如果朝廷不放臣的钦差。臣又如何去立功?依臣看,功劳这个东西,不把人入在那个位置上,就是有孔孟之贤、孙武、吴起的本领也是惘然。”

慈禧也觉得庄虎臣说的有道理,点了点头。

庆王见慈禧要表态,叹了口气。问道:“纷卿啊。你就说吧,你想举荐哪个?”

庄虎臣笑了笑道:“臣以为。这个人选资历、威望都不重要,首要条件就是要够忠心!臣愿保荐贝勒载振!”

一句话,把满屋人都给震了,尤其是庆王更是目瞪口呆,他怎么也想不到庄虎臣会保举自己的儿子。

慈禧有些犹豫了,看看光绪道:“载振?皇帝你觉得成吗?”

光绪起身道:“儿臣以为用载振当直隶总督、北洋大臣还是得宜的。”

慈禧看看庆王道:“知子莫如父,老七,人家推荐了你儿子,你觉得怎么样?”

庆王正在发傻,一听这个,立刻就跪了下来:“犬子年少粗疏,怎可担这么大的责任。”

“喀、喀”荣禄又剧烈的咳嗽起来,慈禧等他咳嗽平复了些,才问道:“仲华,你以为如何?”

满屋子的人都看着荣禄,大家都明白,荣禄的态度应该可以左右慈禧了,毕竟他是当作直隶总督、北洋大臣的,对这个位置所需要的才干是最了解的。

荣禄又看看庄虎臣,只见庄虎臣瞧着小醇王载沣,满眼的遗憾之色。

荣禄马上就明白了庄虎臣的意思,原来他是打算举荐载沣地,可是又有顾虑,才退而求其次推荐了载振。

载沣是万万不能干北洋大臣、直隶总督的,他是光绪的亲弟弟,如果让他把握大军,怕是慈禧再也没法睡觉了。荣禄暗自感叹,这个庄虎臣想的深啊,难得他不贪恋升官的诱惑,为了帮载沣完成心愿,什么都肯做。莫非,这个庄虎臣骨子里是个帝党?不过也不太象啊,他可是太后一手提拔的!

哦,明白了,他也是看着太后没几天活头了,想趁早改换门庭!投靠光绪和载沣!

荣禄觉得自己已经号住了庄虎臣地脉搏了。

几双眼睛都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荣禄,尤其是庆王,他没想到庄虎臣竟然把这么大的馅饼送给自己,看来在北京议和地时候,没白和他交往一场,给他媳妇请的封诰也是没有白费,现在人家还这个大人情来了!

庆王也觉得弄懂了庆虎臣的心思。

荣禄好半天才道:“奴才以为,庄虎臣推荐载振,是最合适不过的,才干嘛!年轮人历练自然就有了,难道咱们满洲的儿孙就比不上汉人?论起做八股文章,自然是汉人强些,这骑马打仗、虎账运兵的事情,还是咱们满人强!奴才附议!”

载沣也急忙站起来道:“奴才也附议,奴才也认为振贝勒是不二人选。”

慈禧看大家意见已经统一,有些含糊的看着光绪道:“皇帝,你看呢?要不就这么定了?让载振试试?”

光绪忙道:“儿臣没有意见,儿臣也认为载振是可用的。西洋、东洋都是用皇族掌兵的,德皇之弟亨利亲王、日本有小宫织亲王,皆为其国建不世之功勋,也该是咱们爱新觉岁家的人替朝廷出力了。”

慈禧一看,也觉得似乎大家说的对,而且所有人意见都这么统一,庆王更是最亲信的人,她也就不再犹豫,点头道:“好,就这么定了!仲华,你留下,其他人散了吧!”

大家拜谢,走了出去。

出了大门,庆王压抑不住喜悦,满脸放着红光对庄虎臣道:“纷卿啊,你啊,你啊,你可是拿我们父子往火上烤啊!”

庄虎臣笑道:“王爷,你可是为了巴结您,振贝勒和下官也是极熟的,他的才具我是清楚的,只是贝勒多年不得伸展,我是为国举贤。”

庆王笑盈盈道:“老弟就不用多说了,今天不许你回什么驿站了,现在去我府里,咱们喝他个一醉方休!”

此刻,庆王早就忘记了袁世凯认自己做干爹的事情了,干儿子比亲儿子,那差了十万八千里呢!

大殿里,慈禧看着面容憔悴的荣禄道:“仲华啊,你觉得这个庄虎臣是不是和庆王有什么勾搭啊?我怎么觉得他举荐载振的事情,有些不靠谱啊,老七这个儿子,我还是觉得不太放心啊!”

荣禄长叹了口气,恨恨的一拳砸在几案上道:“奴才恨啊!”

慈禧和光绪都有些迷糊了。

荣禄的摇摇头,苦涩的道:“这个庄虎臣要是满人多好!哪怕他是汉军的旗人,朝廷也不会为了直隶总督的人选操心啊!”

光绪颔首道:“是啊,一个汉人如此的忠心,真是难得啊!”然后看看慈禧道:“都是亲爸爸有眼光,为咱大清挑了个好臣子啊!”

慈禧哈哈大笑道:“这又是一个曾国藩、李鸿章啊!大清三十年的太平有望了!”

第二百零八章 袁世凯的城府

庄虎臣自打从庆王府里回到驿站就笑个不停,手下人都觉得他有些魔怔了。

王天纵递过一杯茶道:“大人,你没事吧?”

庄虎臣笑的更是开心,还唱起来了:“我得意的笑,我得意的笑

手下人看傻子一样的瞅着他,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都在怀疑大人是不是撞了邪了,他可是有前科的,在榆林堡的时候就经常说些谁都听不懂的昏话。莫不是旧病复发了?

庄虎臣真是觉着得意,比打败洋兵心里舒坦多了,这下可是摆了袁世凯一道啊!

袁世凯是何许人也?李鸿章、袁世凯、孙中山,这可是清末民初最牛的三位了,李鸿章和自己的关系说不清道不明的,想恨他都恨不起来,庄虎臣的心里觉得这不过是个可怜的老头而已。

袁世凯啊!当年庄虎臣上学的时候,曾经偷过家里两块铸着他的头像的银元给卖了,然后用这个钱陪那个脸上微微有点雀斑的女同桌,又是看电影又是唱歌,很是爽了一晚上,就在那天,庄虎臣的初吻没了。

这是袁世凯给庄虎臣留下的第一印象,***,还是满值钱的!

老袁这次既有李鸿章、张之洞的推荐,又有庆王做内应,还从腰包里整整掏出一百万两买慈禧的好,满心以为直隶总督、北洋大臣的位置已经是手拿把攥的事情了,估计打死他也想不到庄虎臣会在背后坏了他的好事。

想起阴了袁世凯,庄虎臣就忍不住得意。

载振更是做梦没想到庄虎臣如此的够意思,铺天盖地的一个大馅饼差点把他砸坐地上。见了庄虎臣,亲热的如同没出五服的堂兄弟,庆王更是拿他当了知己,这么懂事配合的督抚,那自然是要好好地结交一下的。

载振兴奋之余,也有些担心。^这个操练新军的事情,自己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啊!

庄虎臣喝的酒酣耳热地时候,拍着胸脯保证帮他扎起个架子。绝对不让他坍了台。这下,庆王父子可就更是感激了,这庄虎臣真会做人啊,送礼送全套的!

此刻,他们把眼巴巴的等着升迁的圣旨的袁世凯早就忘到脑袋后面了。

庄虎臣这份大礼可没白送,载振这个还没上任的北洋大臣已经拍板了,送庄虎臣洋枪三千杆。洋炮二十门,就这还有些歉疚,一直说,要不是天津北洋的仓库被洋兵给抢光了,甘军地所有装备他就一手全包了。

庄虎臣心里那个痛快啊!

搅和了袁世凯的美梦,将来不会有芒刺在背的感觉,此一喜!

帮小醇王和光绪一个大忙,让这些帝党认为自己是可以依靠的,不会出现慈禧死后,袁世凯被载沣夺了兵权。扔到河南老家去治脚气的下场,此第二喜!

推荐载沣做了北洋大臣,卖了天大的人情给庆王,更让慈禧不再会猜忌自己,免得今后办事碍手碍脚的,此第三喜!

本来一箭三雕就够满意了,最后还白饶了几千杆洋枪和几十门大炮,这趟西安跑的太值了!

这些装备加上原本调拨给甘军练新军的装备。差不多就够武装一个镇了,而且是两协四标加骑兵、炮兵的全套武装了。

搂草打兔子,还有这么多添头,真是够庄虎臣得意半辈子地了。

北洋军落在载振手里,还能有个好?这么大的编制。够载振和那桐的“庆那公司”卖一阵了,庄虎臣还给载振出了个主意,重建北洋学堂,而且主动提出,可以调一部分有经验的军官充当教员。

庄虎臣打的主意是北洋要是烂了,那也不错,万一要是搞的还凑合。^^^^多少有些利用价值。那最好是安插上他庄某人的钉子。

手下这些人终于等到庄虎臣笑够了,这才对他说。派往湖南招募“竿军”的孙明祖和几个武备学堂地学生军官已经回到兰州了,今天大营里发了电报,说了招了三千五百人。

这下,庄虎臣就更高兴了,都是湘西山区里长大的啊!翻山越岭如走平地,天生的山地特种兵苗子,而且“竿军”的老习惯,还是娃娃的时候就开始耍刀弄枪了,稍加训练就是精兵了!

喜上加喜,庄虎臣立刻命令摆下酒宴,驿站地兵丁都是眼皮子最活络的,天天干的就是接待来往的官员,庄虎臣这样正红的发紫的官哪里会不好好的巴结。

酒宴不多时就弄好了,陕西名吃老孙家地羊肉泡馍这个是最让庄虎臣喜欢地了,羊肉入口即化,而且没有半点膻味,尤其是他家配着泡馍的糖蒜,简直是绝了,味道好地能让人把舌头都吞下去。

庄虎臣刚从庆王府里喝完,这会也是太开心了,接着再喝,而且是不管谁敬酒都喝,杯到酒空,没多大会就已经人事不知了。

济南的山东巡抚衙门里,徐世昌看着电报气的手都发抖了。

袁世凯微笑道:“菊人兄,动什么气啊,不值得!”

袁世凯略微花白的头发,头发比较少,辫子很细,而且打着卷,瞧着象个小猪的尾巴。

此刻他的表情里丝毫看不出有什么不高兴的地方,而是云淡风轻的端着杯茶慢慢的品。

徐世昌劈手夺过他的茶杯:“慰亭啊!你怎么还有闲心喝茶?”

袁世凯不以为然的笑道:“那我还能怎么办?跑到西安和庆王打一架?”

徐世昌怒道:“这个奕匡也太不是玩意了,收了咱们那么多的银子,载振那个王八蛋,见了你,一口一个四哥,叫的跟亲兄弟一样,闹了半天,这兔崽子是打算自己当直隶总督的!”

袁世凯站了起来,把怒气冲冲的徐世昌按在椅子上道:“好了,我的菊人兄啊,火大伤肝,不值得。”

徐世昌怒火难平道:“慰亭,你说我怎么能不火,堂堂的总理王大臣,居然出尔反尔,收了银子不办事,这也罢了,明明打算这个差使弄给自己的儿子,还敢接咱们的银子,还装的跟真事儿一样,拍着胸脯打保票!”

袁世凯淡淡一笑道:“这个有什么稀奇,大清国说了不算的事情多了,他又没给咱们打个收条,难不成我再跑趟西安,向他把银子讨回来?这个后账怕是没地方讨了。”

徐世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想起这个是袁世凯喝过的,又给放在桌子上,对着戈什哈叫道:“混账东西,连杯茶都不知道给老子泡,你吃了豹子胆了?”

亲兵满脸的委屈道:“早就给大人泡过了,怕凉了,还用热水盘给大人暖着,就在那呢!”说罢,用手一指。

徐世昌一看,就在自己的手旁边就有个用热水盘,里面一个青花盖碗肯定就是给自己泡的茶了。

袁世凯拍拍他的肩膀道:“好了,菊人兄,你堂堂一个翰林,怎么这点养气的功夫都没了,不就是点银子吗?”

徐世昌斜着眼睛道:“养气?我都养了一肚子的气了!”

袁世凯看看那个委屈的眼圈发红的戈什哈,从怀里掏出一块洋钱扔给他:“你小子不错,会伺候,今天徐大人心情不好,委屈你了,你下去吧,我和徐大人有话说。”

亲兵右手平胸行了个新式军礼退了下去。

徐世昌摇头道:“慰亭啊,你对这些大头兵也太娇惯了,骂就骂不得几句?”

袁世凯笑道:“对当兵的必须是恩威并施,一味的苛刻,到了战场,还没见到敌人的模样呢,先吃了自己戈什哈一刀,那就太不上算了。”

徐世昌看着他,问道:“你打算怎么办?这么多银子就算白扔了?”

袁世凯笑了笑:“我打算再送一万两恭喜载振荣升。”

徐世昌拍着桌子跳了起来道:“你疯了,你还准备再拿银子填奕匡的狗洞?”

袁世凯第二次把他按坐下,慢慢道:“菊人兄啊,你想想,先前送的银子肯定是拿不回来了,如果这次我稍微表现出有不悦的意思,那个银子才算是真的白扔了,而且庆王还会记恨咱们,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小人报仇,没早没晚,奕匡和他儿子载振可都是些小人啊!”

徐世昌无奈的道:“好嘛,送银子还送出仇人来了。”

袁世凯踱步到窗外,悠悠的道:“这些人做出这样的龌龊事,我倒不觉得奇怪,只是奇怪的是,太后居然能同意载振干直隶总督、北洋大臣,这个就让我真的担心了。”

徐世昌眉头紧锁,突然瞪大了眼睛道:“你的意思,朝廷要收督抚的权了?”

袁世凯背对着他,点了点头。

徐世昌倒吸了口冷气道:“太后就不怕收权弄的天下大乱?朝廷敢吗?”

袁世凯嘴角挑出一丝冷笑:“以前是不敢,可是李中堂死了,张之洞和刘坤一毕竟没有李中堂那么深的道行,而且太后手里现在有了一张制衡各地督抚的王牌了,自然就敢了。”

“是什么?”

袁世凯咬着牙道:“甘肃巡抚,庄虎臣!”

第二百零九章 兰州技工学堂

现在这个局面,要说袁世凯不怕绝对是假的,朝廷一天几道圣旨,全是新政的事情,眼看朝局就要大变。

载振想做直隶总督、北洋大臣,这个并不稀罕,这么一块大肥肉,哪个不想切一刀?但是想归想,能不能吃到嘴就是大问题了,载振那两下子,袁世凯眼皮里都不夹他,满洲王公里袁世凯除了怕荣禄,别的人都不放在眼里。

而且袁世凯也清楚,太后又不傻,既然要搞新政,看来还不是装样子,连满汉通婚的例子都开了,据说朝廷里连新军剪辫子的事情都可以讨论了,这可是要犯祖宗纲常的东西,既然这些都可以公开商议,这个新政估计老佛爷是打算弄出个样子的。

直隶总督是疆臣之首,居然委了载振这个废物点心,虽然满人里有能耐的不多,但是铁良这些人多少还是可用的,就是小醇王载沣都比载振强百倍,就算是庆王得宠,老佛爷铁了心要用他家里的人,他的女婿安徽巡抚恩铭也多少有些能耐,从哪头也轮不上“庆那公司”的总经理载振啊!

袁世凯想了半天,一个让他胆战心惊的答案出来了,估计老佛爷是打算学习德意志,用皇族掌兵了,载沣虽然亲贵,但是他是光绪的亲弟弟,所以暂时用不得。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收缴天下督抚的兵权就是必然的事情了,如果换了前几年,那是肯定做不成的,首先。除了李鸿章谁能摆平北洋?而西北动乱多,除了董福祥,就没人能料理的了甘军。

可是现在,李鸿章已经死了,武卫军又在庚子年已经打烂了,唯一一支没受影响地就是袁世凯的武卫右军。如果朝廷真的要收兵权,他自然是头一个倒霉的。到时候交还是不交?

想不交,只能天下督抚一起硬扛,可是如果一个人顶不住给交了,其他人就成了乱臣贼子,天下皆可诛之。

别人不好说,庄虎臣是太后一手提拔的,算是铁杆的后党巡抚。他又掌握着甘军,他要是带头交了兵权,张之洞、刘坤一恐怕是不会当曹操的,大家都交了,袁世凯能不交吗?

可是一旦交出兵权,太后年纪又大了,没准哪天早上起床没起来,光绪就要亲政了。恐怕袁世凯地命运还不如和,满门抄斩是跑不掉的结局。好歹和还有个儿媳妇十格格能替他求个情,袁世凯指望谁去?

袁世凯要敢不交出兵权。^^那天下共讨之,就凭一支武卫右军能抵挡天下的讨伐?

老袁越想越害怕,他越想觉得形势越复杂,他怎么能想到,自己马上就煮熟的鸭子给弄飞了,竟然是和自己没仇没冤的庄虎臣背后下的蛆。

聪明人就是这样,往往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也难怪袁世凯想地多。毕竟他在甲午年把光绪得罪的惨了。

袁世凯其实也觉得自己冤枉,谭嗣同找他商量起兵的时候,自己是拍了胸脯答应了,可是,小站新军真是他老袁一句话就能拉起来。杀向北京城的吗?有荣禄在天津镇着,吓死袁世凯也没这个胆量。

袁世凯告密是他和谭嗣同密谈以后,过了三天才找了荣禄,要是早就想巴结慈禧,他会等三天?他是反复权衡,觉得谭嗣同、康有为纯属瞎胡闹,这样的政变就没有成功的可能性。不想把自己也捎带进去。

现在光绪把六君子的死算在他袁世凯的头上。老袁能不怕皇上亲政吗?

袁世凯越想越怕,后背上的冷汗湿了衣服。

“载振的贺礼要送地厚。一定要厚,说什么让庆王顶住,督抚的兵权不能交!”

袁世凯自以为想通了里面的关节,下定了决心。

山东的老袁心事重重,庄虎臣已经带人骑着快马往兰州走呢。

这趟西安没白来,弄了三千杆的洋枪和二十门大炮,子弹、炮弹更是无数,载振感激庄虎臣给他帮了这么大的一个忙,拿朝廷的东西送了人情。

结果从武库里搬出的子弹让庄虎臣傻了眼。半道上,几个亲兵手痒痒,要试试这批洋枪。

“这他娘地还不如弹弓呢!”

王天纵神枪的名声都被这批弹药给砸了。

庄虎臣原先听说过,甲午海战的时候,大炮打出的炮弹不会响,都说是洋人卖的炮弹里面装地是沙子。

庄虎臣今天开了眼了,毛瑟88洋枪打出的子弹居然飞了三十米就掉地上了。

“这子弹里装的是什么发射药?锯末?”

庄虎臣想不通了,莫非是德国鬼子使坏?卖的子弹里面装的也是沙子?难道德国人就打算做一锤子买卖,下次几不打交道了?

王天纵亲手从大车上又搬下几箱子弹,结果有两个箱子还没放到地面上,箱子底就掉了,子弹撒了一地。\

箱子已经朽烂了,又砸开几个装着枪支的箱子,还没使用过的洋枪也是锈迹斑斑,都在水里泡过了,看来是下大雨地时候,就扔在撂天地里淋着。

王天纵心疼坏了,咬着牙对庄虎臣道:“大人,都是些好东西啊,你看看,让他们糟践成什么样子了!”

庄虎臣也是无奈,只好道:“算了,回兰州再说吧,修修都还能用!奶奶地,这样的武器让当兵地拿去打仗,不是造孽吗!”

差不多算是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枪了,还没打一枪,就锈成了花狗脸。

子弹就更夸张了,潮的可以滴水,打三十米就掉下来,这个玩笑也开的太大了。小孩子的弹弓都比这个强!

这么多地先进武器,不是让联军给抢了,就是扔在仓库里烂了,都是些败家子啊!

庄虎臣现在也是心疼肝疼。

带着车队往兰州走,庄虎臣好几天都没个笑模样,手下这些亲兵也是大骂这些混蛋官。

武器的保养、维护、修缮,这些都需要专门的人才啊。可是庄虎臣哪里有这些人呢?

一切要从教育抓起,教育的根本是基础教育,最急的是职业教育。

庄虎臣下定决心,回到兰州先办个技校,大学生咱暂时用不上,还是技校生培养起来快,而且马上可以上手工作。

兰州制造局的机器现在还不配套。暂时不能生产,而且也太破了,就用来教学吧,等英国订购的新机器到了以后,这些技校生估计也就算半个熟练工人了。

办技校难度不大,而且师资力量也比较好解决,把以前兰州制造局被遣散地老工人请回来,教员就算有了,再弄几个教三字经的土秀才教他们识字,将来如果有条件。再请几个喝过洋墨水的教他们些理论知识就算齐活了。哎,也就这样了,边干边学吧。

甘肃的工业基础可以说是根本就没有,一个兰州制造局还停产了十八年了,其他就只有几个作坊了。

庄虎臣考虑了很久,官办的企业基本上就一个结局,赔钱!赔的能当裤子!只肥了当官的,还是民办地好!

中国人的创业能力是出奇的强大。而且老百姓虽穷,也有攒钱的习惯,当然赤贫的除外,只要给他们一个好点的政策,他们是能在任何艰苦的环境里创造出奇迹的。

庄虎臣可是很清楚。在后世里,就在甘肃,几个小学没毕业的农民,就凭着最简单的手工工具,就能攒巴出五四、ak这些玩意,而且质量还说地过去。

改革!借着朝廷行新政这个名义,首先改革甘肃的投资环境。让民间办企业。尤其是重工业,没钱。钱庄借给他们,顺便把钱庄按照现代银行的制度也改了,金融制度是一切企业发展的保障。

人才,又是人才,制约发展的瓶颈就是人才啊!

这么多的改革政策必须有人实施啊,就凭现在甘肃的衙门?估计每一项新政策都会成为他们捞钱的工具!

这些人,成事不足,可是败事绝对有余啊!

庄虎臣想了半天,本来被美好蓝图冲地热血沸腾的,又被自己浇了瓢凉水。从头顶到脚心冰冷。

为什么中国这么缺人才呢?

庄虎臣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自己笑了,都在埋怨没有人才,可是谁都不去发掘和培养,都想用现成的,那永远还是个没人才。

庄虎臣决定还是自己亲自来吧,自己动手丰衣足食,靠别人靠不住。

李叔同准备去日本挖留学生,这未尝不是个办法,可是毕竟效果如何,还不得而知,还是挖墙角和自己培养相结合保险点。

王天纵打马跑到庄虎臣身边,见他发呆,问道:“大人,您想什么呢?”

庄虎臣被他打断思绪,笑了笑打趣他道:“我在想啊,你什么时候和马樱花拜堂。”

王天纵当时黑脸变了红脸,话也说不利索了:“大人,你,你怎么老是拿我寻开心啊!”

庄虎臣笑了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不对的?再说了,我看你和马樱花挺合适的,索性回兰州后就办了吧。”

王天纵耷拉着脑袋,喃喃道:“这个婚姻吧,都讲究个父母之命,人家爹娘怕是不同意啊!”

庄虎臣用马鞭轻轻抽了他一鞭子道:“你瞧你个怂样,真给老子丢人,堂堂地一个守备了,也算是四品的官了,连讨个老婆这样的事情都不爽利!”

王天纵为难道:“她是回回人家,规矩大啊!”

“老子的规矩还大呢!我去给你保媒,看谁敢驳咱爷们的面子!”庄虎臣有些较上劲了。

王天纵见庄虎臣有出头,自然是千恩万谢,自打跟了他,还没见过有什么事情是他办不成的,对这个上司那是服的死死地。

庄虎臣大话说完了,又马上觉得牛吹大了,总不能带着兵去马福祥家把他妹子抢过来吧?

“这个事情你不要太着急,我回去以后慢慢地想个法子,毕竟马福祥是咱们自己人,多少要给他留点面子,对吧?”庄虎臣又给自己留了退步的台阶。

王天纵点头如小鸡吃米。

大队人马晓行夜宿,过了十天终于到了兰州。

庄虎臣进了城,连脸都没顾得洗上一把,就把几个文案、师爷给召集起来了。

第二天,兰州城里到处都贴出巡抚衙门地告示。

这是庄虎臣当了巡抚以后,发的第一个通告,老百姓都来瞧热闹。

这个时候,认识字的人成了香饽饽,大家都央求他们帮着念念。

几个秀才、贡生摇头晃脑的念了告示,又用白话解释了半天,这些老百姓才算是懂了,都是惊的嘴巴都合不拢!

“还有这样的好事?去读书不收钱?还管饭,一个月还发三钱银子的零花钱?”

“不止呢!告示说了,毕业以后,考试合格,一个月最少是三两银子的工钱!”

“还有呢!告示还说了,能当教员的,都赏个八品!乖乖,不用科举考试就能当官了!”

“三两银子啊,都够养一家子人了,哎,我说,马秀才,您说说,朝廷不会糊弄我们吧?”

“切,你个乡巴佬,这个是巡抚衙门的告示,是庄虎臣大人亲自签发的,那还能有假?”

“哦,就是那个前一段给咱们种什么豆子的那位庄抚台吧?那可是个活菩萨啊,呵呵,我叫我家狗子也去读这个什么技工学堂。这名字这么这么怪呢?济公学堂?不是让孩子们当和尚吧?”

老百姓乱糟糟的叫嚷着,所有人都对这个名字古怪的学堂充满了好奇心。

第二百一十章 螃蟹豆腐

庄虎臣带人进了城,先是去甘军的大营里检查了一下训练情况,感觉还真不错,有些模样了,士兵们被那个洋鬼子巴恩斯少校和中国军团的士兵调教的满象回事。虽然时间还短,形不成战斗力,起码精气神是有了。又看看从湖南刚回来的孙明祖他们,把从西安带来的武器入库,稍微一耽搁就是五天。

这才想起要回家了,庄虎臣觉得这个丈夫当的确实不合格。

“爷,你回来怎么也不派人通传一声啊,我们好去接啊!”小青这个名字真没叫错,走路的姿态风摆莲叶,有点青蛇里张曼玉的媚态。

庄虎臣出门一个多月,晚上天天在床上贴烙饼,憋的也够难受了,看见她成串抛来的媚眼,心里痒痒。

“爷,快去看看小姐吧。”冰儿一句话就让正在发嗲的小青闭了嘴。

庄虎臣这才发现楚颦儿没到大门口迎接自己,觉得多少有点奇怪,自己这个大老婆平时是最讲这些老礼数的。

庄虎臣点了点头,穿过前面的衙门,直奔后堂。

几个下人见他过来,急忙行礼,庄虎臣也不看他们,径直进了楚颦儿的房间。

“相公,你回来了,本来是要去大门外迎你的,可是冰儿这个死丫头说什么也不让。”楚颦儿笑着解释道。冰儿就跟在庄虎臣的身后,撇了撇嘴道:“小姐,你才是把别人的好心当了驴肝肺。”

楚颦儿朝她笑了笑,突然,捂着嘴就跑了出去,冰儿急忙追了过去。

庄虎臣被她的举动搞楞了,看着小青问道:“她是怎么了,病了?”

小青略带着些酸涩的笑道:“亏你还是个结婚了的人。这个都不懂?姐姐是有喜了!”

庄虎臣先是一楞,然后就是狂喜。抓着小青的肩膀道:“你是说。楚颦儿怀孕了?我要当爹了?”

小青点了点头。^然后皱眉道:“爷,你弄疼我了。”

庄虎臣哈哈大笑,然后对身后的王天纵道:“听见了吧,老子要当爹了!以后就真地是老子了!”

王天纵也是喜气洋洋道:“恭喜大人。这可是大喜事啊!”

庄虎臣对他道:“今天晚上,把陈铁丹、李贵、汤竞轩、李叔同都叫来,咱们好好的喝几杯,对了,还有马福祥,把那些绍兴师爷也都叫上。我要当爹了!”

王天纵看着喜形于色地庄虎臣道:“大人,您忘了,李叔同去了东洋了,您不是让他去日本办报纸了吗?”

庄虎臣对着自己脑门拍了一巴掌:“哎,你看我这记性。”

赵裕德从外面也过来了,看见庄虎臣就是一阵数落:“少爷,你可算回来了。少奶奶有喜了。我要发电报给你说,可是少奶奶就是不让。说是怕耽误了你办正经事,有什么大事能比地上这个?老爷、太太要是能看见今天,还指不定有多高兴呢!”说着,说着,老泪纵横。

庄虎臣对这个给自己家卖命了大半辈子地老官家,很是尊崇,真是不容易啊,都四十好几了,也没个老婆,庄家两代人是有些对不祝蝴啊!

庄虎臣拉住抹眼泪的赵裕德道:“赵叔,怎么说着说着就掉泪了,你可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王,现在怎么就成了吃斋念佛的老太太了?”

赵裕德眼泪还没干,就笑了起来:“我是高兴地,十多年了,就盼着少爷长大成家立业,这下可好了,我又能伺候孙少爷了!”

所有人都是过节般的高兴,只有小青心里有些酸,自己和庄虎臣是最早圆房的,怎么自己就没怀上呢?当太太的不会生养好歹有个名份放在那里,要是姨太太不会生孩子,那可是随时都有可能被撵出家门啊!

楚颦儿吐完了,从外面又走了回来,刚才还好好的脸色现在变的蜡黄了。

庄虎臣连忙搀扶祝糊,低声道:“颦儿,你还好吧?想吃什么吗?我让厨房给你弄去。”

楚颦儿摇摇头道:“没胃口,吃什么吐什么,也就酸梅还喜欢吃些,”

庄虎臣假嗔道:“不吃东西怎么行?就是大地不要吃,小的也要吃啊。”

楚颦儿脸一红:“什么大的小的,这么多人,都是巡抚了,也不知道羞?”

庄虎臣笑道:“就是金銮殿,我也照说不误,这大清国谁敢管我!”

赵裕德用手戳了他脑门一下道:“看把你牛的,李中堂、荣中堂我也都见过的,说话也没你这么张狂!这大清的天下还是太后、皇上说了算!”

庄虎臣呵呵笑了笑,随即惊喜地看着楚颦儿道:“你说你喜欢吃酸梅?儿子,一定是儿子!”

楚颦儿笑道:“你就这么肯定,要是个丫头怎么办?”

庄虎臣摇头道:“肯定是儿子,我说要儿子,送子观音就得给我送个儿子!万一是个丫头吗?那就再生,生它十个八个,反正咱也养地起!”

楚颦儿羞红了脸:“又不是母猪,生那么孩子做什么?”说罢,就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庄虎臣拉住冰儿地手道:“夫人,她现在想吃什么?”

冰儿皱眉道:“这兰州就是些牛、羊肉,小姐吃不惯,想给她弄个可口的都难啊!”

庄虎臣问道:“她原来喜欢吃什么?你是知道的,我是个粗心的,还真的不晓得她最爱吃什么。”

冰儿想了想道:“小姐最喜欢吃阳澄湖的大闸蟹,可是这个季节,又是在兰州哪里有啊?”

庄虎臣想了想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去陪陪颦儿。”

巡抚衙门的小厨房里,几个厨子看着团团打转的庄虎臣。

“怎么还没送来呢?弄几个螃蟹这么难?”庄虎臣有些不耐烦了。

“螃蟹来了!”送菜的挑了两篓子的螃蟹进了厨房。

满脸麻子的河南长垣厨子连忙接过来,埋怨道:“你怎么才来啊,大人都恼了。”

送菜的看着庄虎臣。哆哆嗦嗦道:“大人,这个季节没人吃螃蟹。而且咱们这里地螃蟹就没什么肉。比不得南方的好。这还是好几个人下河摸地。”

庄虎臣笑了笑,掏出几个洋钱递给他。

送菜地急忙摆手道:“太多了,太多了,小地不能收大人的钱啊!”

赵裕德从庄虎臣手里接过洋钱。塞到送菜的手里道:“赏你的就收着,兰州比不得别地地方,现在的水还是冰凉的,这些钱买几碗酒,你们几个下了河的都暖暖身子。”

送菜的还是推脱,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道:“大人要是真地要赏,小的求大人一个恩典。”

庄虎臣点头道:“你说吧。”

送菜的道:“小的家里那个不成气的兔崽子,今年已经十四了,求大人能让他去那个什么技工学堂去读书,今后也能有个出息。”

庄虎臣觉得好笑,怎么后门都走到这里了,他摇头道:“这个我可做不得主。学堂招学生是要考试的。考官说收才能收,他们比我这个巡抚权力大。我管不了学堂的事情。”

赵裕德把钱硬塞给他道:“去吧,让你家地娃娃去考一下,考上了自然好,考不上还有明年呢,以后啊,年年都招人呢!”

“哎”送菜地叹了口气,谢了庄虎臣的赏就退了出去。

“大人,你瞧瞧这个螃蟹,比个铜子大不多少,尖脐还是团脐都看不清楚,这可怎么弄啊?”厨子开始发牢骚了。

庄虎臣笑道:“螃蟹豆腐你会弄吗?”

几个兰州地厨子大眼瞪小眼,一个胖子壮着胆子道:“大人要喝螃蟹、豆腐汤?这么小的螃蟹怎么炖汤啊?”

庄虎臣无奈的摇头。

“我会弄!这个我师傅当年在老庄王府上做过,他教过我,不过我没弄过,试试倒可以。”河南长垣厨子搭了腔。

庄虎臣拍拍他的肩膀道:“反正送来的也多,你多试试一准行,这个东西我也是吃过,但是也没做过,只听说个大致的做法,做完了,都尝尝,味道对了,就行了。”

满脸麻子的厨子连忙安排人把小的可怜的螃蟹放进铜盆里,拿杵捣烂了,六七十个螃蟹才捣出了一碗汁液。

连忙把汁液用纱布给过滤了,渣子倒掉,滤好的液体放在大碗里加了精盐,然后搁到锅里蒸。

过了一刻钟,打开锅盖,一股螃蟹的清香味立刻就飘了出来。

厨子递过来一个小调羹:“大人,您尝尝,是不是你原来吃的那个味道?”

庄虎臣拍了拍他道:“魏师傅,不用尝了,绝对错不了,闻着就是这个味道!”然后对赵裕德道:“给魏师傅看赏,给个双份的。”

满脸麻子的魏厨子兴奋的麻子坑里都开始放光了。

庄虎臣用布垫着大碗就端了出去,

赵裕德追了过去:“少爷,让下人送吧,你堂堂的巡抚大人,哪能给人端饭?”

庄虎臣哈哈大笑:“我儿子想吃螃蟹,当爹的能不给送?现在颦儿肚子里的那个是玉皇大帝,我这个巡抚伺候一下算什么?”

赵裕德呵呵一笑道:“那是,孙少爷自然是最金贵的!”

庄虎臣挑开楚颦儿房间的帘子,高声道:“孩子他娘,吃饭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甘肃发展计划

庄虎臣挑来帘子,兴高采烈的端着大瓷碗就进来了,抬眼一看,屋子里楚颦儿、冰儿、小青还有几个丫鬟、婆子都在,把个屋子挤的满满的。

大家都看着庄虎臣,几个下人都是张大了嘴边,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庄虎臣毫不在意,端着碗就坐到楚颦儿旁边,笑着道:“孩子他娘,吃饭了。”

楚颦儿好奇的看了看他碗里的东西,觉得有些奇怪道:“是什么?豆腐还是蛋羹?闻着味道不象啊?”

楚颦儿的爹虽然是御史,但是个穷京官,还是个性格死犟的那种,连常例的冰敬、炭敬这些都不收,平日吃饭基本就是几个小菜配白饭,还真没见过这个东西。

小青倒是见多识广,笑道:“姐姐有口福了,螃蟹豆腐,这个东西放在南方也不希奇,在兰州能吃到就真的不易了。”然后看着庄虎臣酸酸的道:“爷真是个有心的。”

庄虎臣尴尬的笑笑,也不说话,亲手放下把调羹,对楚颦儿道:“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然后对小青和楚颦儿道:“厨房里螃蟹还多,就是太小了,只能弄这个,等会让他们给收拾了,多做几碗给大家尝个新鲜。”

楚颦儿也不和他客气,笑了笑,舀了一勺子就要吃。

“太太,吃不得啊!”一个婆子惊叫道。

庄虎臣楞了,看了看她。

胖婆子见庄虎臣发愣,忙从楚颦儿面前把那碗热气腾腾,鲜香扑鼻的螃蟹豆腐端走了,然后才道:“大人,太太,这个东西吃不得啊,太太是有身子的人,不能吃螃蟹的。”

庄虎臣和赵裕德面面相觑。两个人都不明白为什么。

胖婆子问道:“大人,这个东西是用螃蟹做的吧?”

庄虎臣点了点头。

“大人啊,螃蟹是大寒的东西。太太是有身子的人,吃这个怕是对胎儿不利啊!女人吃了会流产的!”

庄虎臣和赵裕德都吓出一身冷汗,俩人一个是刚结婚的。另外一个是四十多岁地老光棍,哪懂得这个?

赵裕德更是害怕,刚才他还兴高采烈的,觉得少爷和少奶奶如此恩爱,正房嫡出长子,多大的喜事啊!将来也不至于因为分家产地事情弄的老爷、太太的在天之灵不安,现在才知道居然是这么危险,要是楚颦儿流产了,小少爷没了,自己还不是千古罪人!现在吓地脊梁骨上窜冷气。

庄虎臣连忙道谢。胖婆子见抚台大人谢自己,吓的当时就秃噜到地上了,楚颦儿要扶她,被冰儿抢了先。

庄虎臣赶忙对胖婆子道:“去账房领十块洋钱。今天多亏你了。胖婆子洋洋得意的谢了赏,好像是打胜仗的将军一样。

冰儿使了个眼色,所有人都自动退了出去,庄虎臣把那碗螃蟹豆腐递给冰儿道:“你们有口福了。”

冰儿笑盈盈的接过来走了。在门口把门关上,偷笑了一下就拉着小青去了自己的房间。

庄虎臣尴尬的道:“颦儿,你看我笨的,本来想给你个可口的,结果你还没吃上。”

楚颦儿拉祝蝴的手道:“相公,你有这个心思,我比吃龙肝凤髓都快活地多。”

庄虎臣看着她眼睛里有泪花。急忙用袖子给她擦了擦:“都是要当妈的人。还掉泪,对孩子不好。”

楚颦儿眼泪还没干。就被他逗笑了:“螃蟹伤胎气你不懂,怎么流泪伤胎气你又懂了?”然后她把头偎依在庄虎臣的肩头道:“相公,我知足了,真的知足了!哪个女人有我这么大地福气,嫁个男人,给个驸马都不干,一个女人有这么知道疼人的丈夫,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别说你是巡抚,就是个乞丐,和你提着篮子去讨饭,心里都是甜的。”

庄虎臣略带歉意地抚摸着她的头发,不做驸马?要是慈禧嫁的不是二格格德龄,而是大格格容龄,没准儿庄虎臣早就放着鞭炮娶进门了。

楚颦儿还在用近乎喃喃自语的声音道:“相公是做大事的人,嫁个这样的丈夫,就不能把男人栓在腰带上,磨掉了骨气,那就不成个男人了。”

庄虎臣把她紧紧的搂在怀里,眼圈也有些湿润了。

楚颦儿反而拍着他地后背,安慰着他,这个丈夫太累了,太难了,担负着那么大地责任,他也不过是个才二十岁的人。

“大人,大人,杨士琦大人来了!”陈铁丹在外面大叫。

庄虎臣急忙站了,楚颦儿笑道:“去吧,忙正经事要紧。”

庄虎臣笑了笑,轻声道:“晚上等着我。”

“抚台大人,恭喜啊,恭喜!”杨士琦地嗓门真大,老远就传到内堂了。

庄虎臣迎了出去,看见神采奕奕的杨士琦道:“哪阵香风把杏城兄你给吹过来了。”

杨士琦哈哈大笑道:“怎么,今天不说不长眼的旋风把我给刮过来了?今天你家的鸡窝门关紧了吧?我这个黄鼠狼今天可不来偷鸡蛋的!”

庄虎臣笑笑,他俩是笑闹惯了的,都有了差事以后才正经了些,今天杨士琦和他很久不见了,故态重萌。

庄虎臣拉着他的手进了书房,下人送了茶,赵裕德、陈铁丹和杨士琦也是极熟的,就没有回避。

杨士琦抱拳拱手,满脸堆笑道:“兄弟刚晓得楚夫人有喜,提前恭贺纷卿兄弄璋之喜了。”

庄虎臣笑道:“男孩、女孩还不知道呢。”

杨士琦笑道:“尊夫人一看就是宜男之相,错不了,一定是个公子!我老杨可是学过看相的。”

庄虎臣哈哈大笑:“谢杏城兄的吉言了,你这次来,不会就是来讨杯酒喝的吧?你私离训地,让御史逮着了,对景时候可是罪过啊!”

杨士琦不以为然道:“现在可不是康熙、乾隆朝了,怕是这个御史台都要给革了,还参谁啊?新政嘛。哈哈。”然后神秘兮兮的道:“我还给你带了几个洋人来。”

庄虎臣一楞:“他们是干什么的?人在哪儿呢?”

杨士琦喝了口茶道:“还不是你上次说的,要我帮你联系几个洋行,买机器的事情。”

庄虎臣点点头。前些日子,他委托杨士琦和雷纳在上海联系几家洋行,买一些生产军火的机器。

赵裕德问道:“老杨。这洋人和咱们大清地条约里不是不许卖军火和生产枪炮的机器吗?”

杨士琦一撇嘴:“什么鸟毛条约,净是扯淡,我和雷纳把风声放出去,这些洋行把我衙门的门槛都踩破了,英吉利、法兰西、德意志地,连俄国老毛子和小日本都找上门了,我说没这个事儿,甘肃的事情我上海道衙门怎么能插上手,你们一定是听错了,这些人把礼物往衙门一放。就赖在我那了,回扣都说了,买卖一说成,就给我两成。雷纳那也是。他连洋行的办公室都不敢去了,法国总领事都亲自去找他,非要请他吃饭。”

庄虎臣沉思了一下道:“小日本和俄国毛子不用考虑,法国佬开地条件要是和英国、德国一样。也不考虑,如果条件很优惠,那也可以谈谈,主要还是英国和德国吧。”

杨士琦双掌一合,“啪”的拍了个响,笑道:“咱俩想一块去了,我这次带的就是英国和德国的商人。不过英国领事可是找过我啊。说你和他们有个密约,你甘肃的军火和机器只能买英国的。他还说让你慎重考虑,不要破坏友好的关系。”

庄虎和英国还真的有过一个口头的协议,当时为了议和,答应今后的军火设备进口优先选择英国货。

庄虎臣不屑道:“密约倒是有一个,不过当时谈地是,甘肃的军火买卖我还是有自主权的,只是投资方面英国人有优先权。”

赵裕德插话道:“只能买他们的,不能让洋人投资,要是打起仗来,枪炮生产控制在洋毛子手里,还不被他们捏死?”

杨士琦和陈铁丹也连连赞同。庄虎臣苦笑道:“就是机器在咱们手里,人家就捏不死咱们了?原料要靠国外进口啊!这是最要命地!”

大家都有些沉闷了,自打曾国藩开始办洋务,李鸿章、左宗棠这些人搞了那么多年,不能说没成效,江南制造局连三百零五毫米口径的岸防要塞炮都能造了,马克沁、格林炮也都能仿制,洋枪、火药、子弹就更不用说了,可是价格比进口还要高出一倍,除去官员贪污这个原因之外,原料完全依赖进口也是个主要原因。

庄虎臣笑了笑道:“以后的事情以后操心,现在说说眼前的,一条生产线洋人要多少钱?”

杨士琦掏出个清单递给庄虎臣道:“你自己看吧,这个方面你比我强百倍。”

庄虎臣看了半天,手都有些发抖了,一百万两?日产五十条洋枪,还能一年造五十门炮地生产线,一百万两银子?

前些日子兰州修了两个月的水利就花了一百七十万啊!日产五十条洋枪,一年除了维修机器的时候,还能造个一万多条枪,一年的功夫就把甘军全部用自己生产的武器给换装了。

庄虎臣这些日子都快没金钱概念了,给朝廷里的大佬一送礼往往就要几十万两的银子,随便干点什么事情,百十万两就没了,这军火生产线比想象中便宜不少啊!

再往下看,一条日产三十吨钢铁地生产线三十万两,年产十万吨地旋窑水泥生产线二十七万两。

杨士琦对聚精会神的庄虎臣道:“这个价钱有水分,还包含着给我地两成回扣呢,我听上海的洋人说,这两年洋鬼子那里闹什么经济危机,好些人都没了饭辙,急的团团转,工厂生产出来的东西都没人要,旧机器更是稀巴烂贱,尤其是小日本和俄国老毛子搞的最惨了。洋人对你这个采购计划都眼馋的很,指望赚你点银子开饭呢。”

庄虎臣眼睛都开始放光了,经济危机?好啊!洋鬼子也有日子难过地时候了。地主家终于也没余粮了!

庄虎臣对杨士琦道:“这几个洋鬼子,我今天不见,晾他们两天以后再和他们谈。晚上咱哥几个好好的喝几杯,真想你啊!对了,你对洋人说,机器我是肯定不买的,条约不是说了吗,两年不许进口这些东西,但是本大人不反对他们和咱们中国地企业合股办厂,他们商人自己的事情,我就不方便管了。”

赵裕德急了,忙道:“少爷。不买机器了?那今后要是打仗没枪炮可如何得了?再说了,咱大清的商人哪个会和洋人合伙做买卖啊?”

庄虎臣和杨士琦相视一笑,异口同声道:“你!”

赵裕德傻了:“我?”

杨士琦哈哈大笑道:“你是点金钱庄地东家,大清国就你钱最多了。不是你还有谁啊?”

赵裕德急的眼睛发直,指着杨士琦道:“老杨,你不是坑我吗?我哪会和洋人做买卖?那些鬼子放的洋屁我都听不懂,做什么买卖啊?”

杨士琦笑完了。也有些担忧道:“纷卿兄,赵老哥担心的不错啊,咱们这些人和洋人合伙做买卖,恐怕不会有什么便宜占。”

庄虎臣笑了笑道:“赵叔,杏城兄,你们想想,咱中国办的那些军火厂、机器厂。一个个亏的当裤子。咱们就算不怕赔钱,可是咱们自己有技术人员吗?有管理工厂的人吗?都没有!只有走和洋人合股办厂才是出路。”

“大人。要我说啊,还是咱们自己办厂,雇几个洋鬼子给咱们当伙计,咱中国人也当回大爷,使唤使唤洋鬼子那多过瘾。”陈铁丹接了嘴。

“滚蛋,你个毛孩子懂个屁!”赵裕德骂道。

陈铁丹躲在他背后,做了个鬼脸。

杨士琦沉思了一下道:“我倒觉得铁丹说的有道理,何必和洋人合股呢,听说他们现在也穷的很,哪里有银子在咱们这里投资?”

庄虎臣笑了笑,这些人对国外的经济模式认识还是太肤浅了啊!可是和他们说,也不知道要怎么说,他们才能明白。

庄虎臣考虑了一下道:“你们说地都对,可是,我想,咱们不能一辈子买洋枪使吧?就算请几个洋人当伙计,可是人家的技术能教给你吗?再说,咱们自己人能管理好工厂吗?我的想法是鼓励办厂,奖励开展工业,我们要告诉洋人,到甘肃办厂能赚钱,能赚大钱。你们想一下,咱们自己要是办厂,造的洋枪、洋炮质量不合格,那不全砸在自己手里了?要是商人和洋人合股办厂,质量好了,我拿钱去买,质量不好,他们就要赔本,这样,自然就不敢胡闹了。如果厂子多了,同等质量,我买便宜地,要是价钱和质量都一样呢,我就买谁服务好的,总比北洋、南洋办的那些赔本赚吆喝的工厂好了许多吧?”

杨士琦、赵裕德他们也觉得庄虎臣说地有道理,可是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头。

赵裕德苦着脸道:“少爷,你也别想的太好了,咱大清的商人怕是信不过洋人啊。”

庄虎臣说的口干舌燥,端起茶杯咕咚咚灌了几大口,放下杯子,用袖子擦了擦嘴,看得杨士琦直摇头,一个堂堂的巡抚,还跟个小孩一样,擦嘴用袖子。

庄虎臣又道:“西帮里和洋人做买卖都一百多年了,三多堂的曹家当年分号都开到伦敦了,西帮是有胆量的,就是缺个带头地,咱们点金钱庄只要先带个头,不用说那么多,这些老买卖精都是闻着腥味就走不动路地人,怎么会看不出里面的油水?再说了,可以透个话给他们,西帮和洋人合股地买卖,生产的钢铁、枪炮、子弹、火药、被服,甘军和官府优先购买。”

赵裕德、杨士琦对视了一眼,还是有些疑虑,但是对庄虎臣他们有十足的信心,总觉得就没有他办不成的事情,点点头道:“那就按你说的办。”

庄虎臣哈哈一笑:“今天咱们要一醉方休!”

第二百一十二章 招股大会

兰州对于西帮来说,是和蒙古以及俄罗斯贸易重要的中转站,几乎每个大商号、大票号在兰州都有分号。

西帮分号掌柜的权力大的惊人,几乎可以全权替总号做主,一般十万两以下的买卖,根本不需要总号操心,自己就办了。

可是今天,总共不过一百多万两银子的生意,居然乔家、曹家、王家、水家、渠家、常家,全西帮有头有脸的人差不多都到齐了。

“点金钱庄”西帮各大票号都有股份,这个买卖现在油水太大了,代理全国的粮饷,现在甘肃、陕西、新疆的藩库也由它掌握着,几乎算是多半个大清户部了。

按说,几十万的买卖根本就不至于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可是和洋人合股做买卖就不同了,而且做的又是他们都不熟悉的开军火厂生产枪炮的生意。

乔家、曹家自然是惟庄虎臣的马首是瞻的,而那些没能在“点金钱庄”里捞一勺子的商户更是眼红的滴血,虽然不明白庄虎臣弄的是什么,可是见这些和他合作的票号、商家都赚的盆满钵满,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有可能赚大钱的机会。

庄虎臣和德国、英国的两家大致谈了个合作意向,以“点金钱庄”的名义和他们合股搞军工厂,条件是钱庄出钱买土地、建厂房,并提供劳动力,负责财务管理,占五成五的股份,洋人出设备,出技术、出管理人员,占四成半的股份。

生产出来的武器如果质量合格,由“雷纳洋行”负责销售,他们只管生产环节。赵裕德拍着胸脯保证。只要武器质量没问题,造多少,他都能卖的掉。

英国人大感兴趣,这样的收益远远大于单纯地卖几台机器,德国人也晓得是好事情,可是他们没钱,就等着卖出设备赚点散碎银子过日子,现在经济危机把德国搞惨了。其实庄虎臣对德国的毛瑟更有好感,但是觉得这个头不能开。官办企业只有死路一条。只要英国佬办厂赚了大钱,自然大批的英美商人都会来兰州办厂,到那时,什么原材料的问题都解决了。而英国、美国商人在甘肃人越多,投资的额度越大,对庄虎臣今后的计划就越有利。

甘肃缺水、缺技术工人,可是不缺没地种的流民。也不缺矿产资源,只要有个示范效应,不愁洋人不上杆子的来开发,有个三、两年的功夫,什么配套地厂子都弄齐全了。

庄虎臣原来见地多了,随便哪家国营大厂周围,起码几十家小厂就靠着给大厂做配套。老板个个都肥的流油,而大厂给他们的价钱可都还是很低的。

中国人,只要给他留条缝,他就能赚到钱。对这个本事,庄虎臣毫不怀疑。

今天庄虎臣直接在巡抚衙门就开始了招股大会。

赵裕德是主持人,他看着下面一大帮子红顶子商人,吆喝道:“咱们总共要筹集七十万两,二十万两银子的备用,五十万银子买地、盖厂房,引水源。总共分十股。七万两一股,我们点金钱庄先认三股。我们拿出来二十一万两,其他的大家看谁愿意?”

庄虎臣笑了笑道:“这个不强求啊,谁要是嫌银子烫手,就别沾边。”

慰字五联号的老掌柜插了句话道“大人,这个办工厂是个好事儿,可是我听说朝廷办地几个制造局可都赔钱啊。”

庄虎臣点了点头道:“这个确实是真对,老掌柜说的一点也没错,要是朝廷办能赚钱,我还何必找你商人?我自己办就得了。”

这话听起来别扭,自己办不赚钱就拉别人跳河?可是这些老生意经都听明白了,不赚钱的原因就在于是朝廷办的,要是商人办,那自然就应该不同了。

乔映霞头一个吆喝道:“我们乔家大德通认两股,赚钱不赚钱的无所谓,就是给朝廷出点力,这也是我们商家的本份。”

太谷“三多堂”曹家是最不服乔家的,本来他是西帮地领袖,结果这几十年被乔家压的抬不起头,曹东家也叫道:“我们曹家也入两股,我们也不能看庄大人一个人为国家出力,在一边自己凉快不是?”

大家突然都反应过来了,这三家已经拿走了七成的股份了,再不下手就晚了,就算是个坑,横竖也无法是七万银子的事情,就算拿七万两银子巴结庄虎臣也是核算地啊!

剩下的三成很快就给分干净了,然后是水泥厂和铁厂的股份,也是最短的时间就认购一空。

这个屋子里,基本上北中国最有钱的人都到齐了,一共就百十万两银子的股份哪经得起他们折腾?

平遥王家的东家看着庄虎臣,犹豫了一下道:“大人办工厂这个事情好啊,我是双手赞成,我有个想法,不晓得该说不该说。”

庄虎臣点头道:“老东家,有什么尽管说,只要我能办到地,没二话。”

王家地东家是个五十多岁的半老头子,但是看起来很精明,他慢悠悠地道:“我想办个呢绒厂,不晓得朝廷能应允吗?”

庄虎臣问道:“在兰州吗?”

老头点头道:“就在兰州。”

庄虎臣笑道:“这有什么不行啊?你尽管办,这个是好事啊,甘肃、新疆、蒙古有的是羊毛,办呢绒厂最合适了,现在朝廷试行新政,甘肃就是新政的试验区,今后在甘肃办工厂,只需要到巡抚衙门写个东西,备个案就行了。”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以前办企业那是要朝廷特批的,手续繁杂,而且朝廷一般都是不允许的,现在好了。只要备个案就随便搞,那可是太方便了。

“大人,我想搞个磨面厂,用洋磨加工面粉成吗?”

“大人,我想弄个洋火厂”

“我们五联号想开个洋钉厂。”

“我们想造洋蜡!”

庄虎臣挥挥手,示意安静,然后慢慢道:“各位东家、掌柜,这些都没问题,甘肃的大门是敞开的。可有一样。你们办的厂,工人必须要用甘肃地,兄弟做为甘肃巡抚,总要给甘肃人找个吃饭的门路吧?另外,工人的工钱标准,你们要报到衙门里,我是要亲自看的。”

这些刚才还闹哄哄的西帮掌柜们。立刻鸦雀无声了,这样的话,成本怕是要升高了。

庄虎臣看他们都不做声,笑道:“在甘肃做买卖,我只保证两点,第一、税收标准,衙门会和大家商量个能接受的数额。第二,不需要另外出任何乱七八糟的钱,要是哪个不要命的管敢去敲诈你们,那就是破坏太后老佛爷和皇上提倡地新政。就是欺君,忤逆!本官请王命旗牌先斩后奏。”

商人们肚子里地算盘打来了花,虽然可能工钱多出了几个,但是比起填那些赃官狗洞的银子来说,这个还是小头,场面立刻又热闹起来了。

庄虎臣又吆喝道:“大家静一静,这几天。大家想搞什么厂子。都向衙门提个申请,要招多少工人。占多少田地,相中了哪个地方,都明白的写上,衙门会配合你们,具体征多少的税,衙门会出个标准,然后双方商议,商量通了,你就干,商量不通,那也没办法,总不能你们赚钱,全甘肃的老百姓都喝北风吧?”

乔映霞头一个表态道:“那是自然,能有得商量就成了。”

庄虎臣笑了笑:“这个双方商量好的数额,那就算你情我愿了吧?如果有偷税的,那就不要怪王法无情了,我也打个保票,全甘肃地官哪个敢朝你们伸手的,我当天就摘了他的顶子。另外,每个行业允许办几个厂,多大规模,衙门也会下个通告,不能同样的买卖搞的太多了,到时候,你杀价我也杀价,弄的大家都没钱赚不是?在座的各位都是甘肃新政地先行者,自然要和那些跟风的有所不同不是?”

大家听了,都觉得心里敞亮,不愧是西帮的实际上的掌门人啊,还是替咱们自己人着想。

今后要是咱们赚了钱,那些眼红地想来抢买卖的,怕是弄不成了,只能干看着流口水了。庄虎臣又吆喝开了:“我现在在兰州搞了个技工学堂,专门培养新式的技术工人,到时候大家需要的话,可以去那里请人。”

这下,这些西帮的商人高兴坏了,中国办工厂最难的就是缺乏技术工人,就算你有钱买机器,总得有人操作吧?这下好了,连工人都培养好了。

庄虎臣看着他们兴奋的脸上发光,玩味地笑道:“都先别高兴地太早,这些人都是朝廷花钱培养的,你们不能白用吧?”

曹东家急忙问道:“那大人说个章程,怎么个用法?”

庄虎臣笑道:“很简单,你们自己去学堂里挑人,觉得看中地,你们就挑走,可有一样,每个人,你们得给学堂十两银子的培养费,这个价钱还公道吧?”

在签押房里闹了一天,庄虎臣的喉咙都嘶哑了。

晚上,衙门设宴,招待这些商人,这些人都兴奋的做着发财梦。

他们这些人,做梦都没想过自己会参与造什么洋枪、洋炮,这个东西到底能不能赚钱,那还不好说,可是面粉厂、呢绒厂、五金厂、洋火厂,那里有多大的油水,他们都是倒腾这些东西多年的,清楚的很,不就是交点税吗?不就是给学堂交点什么培养费吗?和这些玩意的暴利比起来,九牛一毛!自己要是能生产,比从洋人那里买了,再往各地卖,利润大多了。

庄虎臣举杯略敬了两杯,表示个意思,就退席了,他在的话,这些人也吃不好,他也没心情陪他们吃饭,就留下赵裕德招呼这些西帮的商人。

夜凉如水,兰州的晚上还是比较冷的,一轮皎洁的明月高悬当空。

杨士琦陪着他,在巡抚衙门后院的小花园里走了走,然后就在后院里的石桌子上摆了几个小菜,两个人边喝边聊。

杨士琦端起酒杯,放在鼻子上闻了闻道:“西凤?起码三十年以上了!”

庄虎臣笑道:“你这是狗鼻子啊!连年份都闻的出来?”

杨士琦笑了笑道:“转眼就一年了啊,去年在祁县的时候,你还是个粮台,我呢,是个参而不议的什么狗屁洋务参议,转眼间,纷卿兄就是起居八座的巡抚了。”

庄虎臣也有些感慨了:“是啊,好像做梦一样。那个时候,杏城兄还在个袁世凯干呢,现在已经是堂堂的上海道了!”

“袁世凯,哈哈,这次纷卿兄可把老袁给折腾苦了,花了一百多万的银子,屁也没捞着,我就不明白了,老袁这个混蛋,把李中堂得罪的苦了,可中堂临过世的时候,居然还举荐了他。”

庄虎臣喝了口酒道:“令兄杨莲府是李中堂的心腹,你都不明白,谁能明白?好像我听说,袁世凯想把令兄招募到他的幕府里去。”

杨士琦点头道:“本来是有这么一档子的事儿,那时候,老袁不是说要接李中堂的位置了吗?可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他不过是个山东的巡抚,家兄怕是不会替他卖命的。”

庄虎臣忙道:“令兄之才,我是久闻了的,能不能请令兄到甘肃来,帮帮我,你是知道的,自打你去了上海,我身边没人啊!你女婿李叔同又去了日本。”

杨士琦笑道:“你够狠的?我已经把命卖给你了,还搭上个干女婿,现在怎么,连我哥哥都不放过?”然后摇摇头道:“家兄和我不同,他不会和我共侍一主的,当年,他让我去袁世凯的幕府也是这个道理,现在我上了你的船,他就肯定不会来了。”

庄虎臣叹了口气道:“我现在身边太缺人了啊!做什么都要靠人才啊,可是你瞧瞧,这个甘肃连识字的人多不多,真是愁人啊!”

杨士琦也无奈的叹气道:“咱们中国啊,做事的人少,做官的人多啊!”

第二百一十三章 武器标准化的考虑

庄虎臣和杨士琦喝了一斤三十年陈的西凤酒以后,赵裕德也跑过来了,那些西帮商人谄媚的嘴脸让他真挺难受,宁可在大营里挨军棍都比官场、商场的应付让他来的难受。

他自己倒了一杯,一口灌了下去,笑了笑:“还是这样过瘾,和那些家伙吃饭,吃龙肉都没胃口。”

庄虎臣有些歉意的给他倒上一杯,赵裕德端起一饮而尽。

杨士琦喝的有些高了,指着庄虎臣的鼻子道:“纷卿兄啊,我的巡抚大人,我觉得你这次办的可不妥啊。”

庄虎臣笑笑:“杏城兄说说,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你把办洋火厂、五金厂这些最赚钱的生意给了这些人做,这笔帐算的可不精明啊!”

“杏城兄,你让人出力总得给点好处吧?朝廷这些年办了多少个军火厂,哪个不赔钱?杏城兄,你可知道英国人和我签那个密约的用意吗?”

杨士琦摇了摇头,洋务上的事情他懂的还真是不多,在袁世凯那里干的洋务参议也就是个样子货。

英国人不是傻子,庄虎臣如果不给他们点好处,他们肯定是不会同意大幅度降低赔款要求的,甘肃的军火投资英国人享有特权,也就是说,一旦将来庄虎臣翅膀硬了,不听话了,那么英国可以随时掐断庄虎臣的军火成产的原料。

新式武器如果没有零配件,基本和废铁差不多,枪管用废了,没有替换的,子弹打光了,没有补充,那么洋枪、洋炮就成了摆设。

大清的军队为什么从国外进口那么多种的武器,除了采购人员希望多弄点回扣之外,政治上的意义也是很重要的。多交好几个国家,“以夷制夷”才有用武之地,而且将来万一和某个国家交恶,也不至于完全没有武器可用。

结果就把武器库弄成了万国军火博览会,甲午战争之前,新式的洋枪总数超过了欧洲陆军第一强国普鲁士,但是,保养、维护那是差的要命,而且子弹、配件互不通用。枪械稍微出一点问题,就是废铁。

庄虎臣在娘子关之战以后,深深地感受到,在这个时代,全世界的陆军装备差距并不大。大清的新军装备比起英国、德国可能稍微有不如,比起日本、俄国还要好上一些,甚至比美国的装备也要强一点,但是这个武器太杂乱是个大问题。

打败仗,根本就不是钱的问题,能买这么多的洋枪、洋炮,没钱根本不可能。

北京城被洋人两天拿下。那是武器的问题吗?要知道,北京的城头可有几百门的新式洋炮啊!

如果换一支训练有素地部队守卫北京,就八国联军那些从印度、越南临时征调来的垃圾兵,别说打下北京城了,能活着逃出去就不错了!

严谨的德国人在分析北京的城防的防御能力以后,做出了悲观地论断,这些杂牌军进攻北京的行动可以用送死来定义,所以,德国坚决反对在本国的精锐部队来到中国之前进攻北京。

可是,清末的事情是不能用理智来分析的。瓦德西的大军还没到中国。北京城已经被攻破了,被德国人分析要用十万大军、携带大量攻城炮、三个月才有可能被攻破的北京城,居然被不到两万地联军用两天多点的时间打破了。

当时防御北京的主力就是董福祥率领的甘军,甘军军纪虽差,但是西北汉子血气之勇还是有的,不能说他们不勇敢,可是甘军是后娘养的。装备是最差的。对北京城的新式洋炮他们连见都没见过,更别说用了。几百门的大炮成了摆设。

更惨的是,甘军远道而来,弹药补给成了问题,他们只会使用老式地火绳枪和前膛枪,结果发给他们地子弹是新式的金属弹壳的毛瑟88使用的弹药。

结果可想而知,北京的防御战成了联军对中国士兵单方面的屠杀。

庄虎臣絮絮叨叨的讲了一大堆,最后告诉杨士琦道:“我希望我今后地部队,使用地是统一标准化的武器,一把枪上坏了个零件,从另外一条枪上拆一个马上就能用。再也不许出现手里拿着一杆枪,然后守着一大堆地子弹却不能用的事情,北京的兵死的太冤枉了!”

杨士琦点点头道:“你说的有理,可是这也被英国人把脖子卡的太死了,一旦零件、原料被卡死,别的国家进口都救不了急。”

庄虎臣笑道:“杏城兄,太小看咱们中国人了。只要咱们中国的商人看到了赚钱的机会,什么零配件他们造不出来?只要形成产业链条,自然每个环节都会有人去搞,咱们中国被洋人欺负,中国的工业落后,说到底,根子在朝廷!如果这个军火厂赚了钱,自然就会有人专门给它造零件,这样军火厂可以降低成本,商人是最实际的,肯定乐意,甘肃这次搞了这么多的工厂,需要机器吧?机器现在肯定是买洋人的,暂时咱们是造不出机器,可是机器总是要坏的吧?坏了以后,零件如果有人造,他们自然不会去买外国人的,咱们自己造的便宜啊!造零件的赚了钱,他就想造机器,用不几年的功夫,一个完整的工业体系就能初步形成了。”

杨士琦听的半懂不懂的,尴尬一笑道:“抚台大人,怎么成了话痨了?一大套一大套的,反正我也听不懂,这些事情你想怎么弄的就怎么弄,我和老赵负责给你弄银子就是了。”

赵裕德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苦着脸道:“少爷,这个钱庄子的东家,还是别叫我弄了,我还是给你干管家吧,要不,去军中干个什么都成啊。”

杨士琦笑道:“老赵,你就别扯了。将来大人一步登天的时候,你就是萧何,天下第一功劳。”

赵裕德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道:“老杨,你这话是要杀头的啊!我是萧何?少爷是谁?刘邦啊?你是谁?张良?你***,你是挑唆着少爷造反不是?我跟你说,老爷和少爷两代忠良,这乱臣贼子的名声可和庄家扯不上关系!老佛爷、皇上对少爷天高地厚,二十岁的巡抚啊!咱大清几百年了,谁有这么大的福气。这么大地体面?姓杨的,你要是胡咧咧,别说我老赵翻脸不认人。”

杨士琦指着赵裕德的鼻子道:“我说句笑话,你还急眼了,真不识逗!”

庄虎臣急忙打圆场。端起杯子道:“喝酒,喝酒。”

杨士琦、赵裕德各怀心事,没滋没味的喝了一会儿。

杨士琦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放下酒杯、筷子道:“对了,纷卿兄,我来之前,法国总领事柏藻托找过我。”

庄虎臣问道:“他找你什么事儿?”

杨士琦笑道:“还不是你甘肃的那个什么工业采购计划。洋行被银子烧的头发昏,就求领事馆给帮忙,他们都知道,我上海道衙门是听你的调遣,就找上我了呗,那家伙神秘兮兮的,哦,对了,纷卿兄,你知道一个叫孙文的吗?”

“谁?孙文?”庄虎臣如同头上响起个炸雷。筷子都掉地上了。

不知道他?不知道他那就是聋子了!国父啊!

庄虎臣急忙问道:“孙文怎么了?”

杨士琦喝了口酒。慢条斯理道:“法国人跟我说,去年联军攻打北京地时候,孙文找了法国公使哈尔蒙德,说希望法国能提供一批武器和军事顾问给他。”

赵裕德疑惑道:“他找法国人要枪炮做什么?”

杨士琦笑了笑道:“还能做什么?准备起兵造反呗。”

庄虎臣心里一阵激动,暗自感慨,不愧是国父,手无寸铁也敢和清廷对抗。就这股豪气就不是自己能比的#轰然觉得他有点过于冲动。可是却也服膺他的胆色。

赵裕德摇头道:“洋人又不是傻子,凭什么就听他的?他算个什么东西!”

杨士琦冷笑道:“法国领事说了。孙文答应,起事成功以后,在华南割一片土地给法国人当租界。”

庄虎臣大惊失色道:“这消息可真?”

杨士琦对他大惊小怪的样子倒是有些疑惑了,撇撇嘴道:“鬼晓得真地假的,柏藻托的意思是,如果你把法国排除在建设西北的名单之外,法国就要支持孙文和朝廷捣蛋。”

庄虎臣心里暗笑,和朝廷捣蛋的人越多越好,不过说孙中山打算拿华南的大片土地换取法国的支持,自己还真地不太敢信。

“乱臣贼子!”赵裕德激动把酒杯都摔了。

杨士琦斜乜了他一眼道:“你急什么眼啊?这个孙文本来就是四大寇之首,不和朝廷捣乱倒是不正常了。咱们朝廷也是猪,本来这孙文籍籍无名之辈,由他闹去,抓不祝恒他命大,抓住了送菜市口一了百了,结果咱大清驻英国公使馆居然在伦敦闹了一出捉放曹,这下可好,孙文名声鹊起,成了朝廷的心腹大患了。”

孙文在伦敦蒙难这个事情,庄虎臣大致还知道些,孙文在伦敦被大清驻英国公使馆秘密逮捕了,结果这些大清的官也昏聩的够呛,还让孙文把消息传了出去,结果捅了大英帝国的马蜂窝了,鞑靼人的朝廷在英国的地面上抓人,这还了得?

英国人一声令下,大清公使馆屁颠屁颠的就把人放了,孙文出了牢笼,把这个事情写了本《伦敦被难记》,一时间风行海外,名不见经传的孙文一下子成了名人,海外不满朝廷的人把他拥为领袖。可以说,孙文地崛起,大清朝廷帮助最大。

赵裕德兀自在愤愤不平道:“勾搭洋鬼子,卖国贼!”

庄虎臣笑道:“我不也把上海租界往南边和东边扩了几千亩吗?我也是卖国地?”

赵裕德摇头道:“那不同,少爷你是奉旨和洋人周旋。”

庄虎臣对他这个观点不敢苟同,奉旨卖国就不算卖国?

杨士琦不屑道:“我说,老赵,你操什么心啊,再说了,孙文想把大清的地给谁就给谁啊?说难听点,卖国他还不够资格。洋人也不会信他的,他有什么实力啊?”

庄虎臣微笑不语,政治家是要能和魔鬼打交道的人,成功与否的标准是牵着魔鬼走,还是被魔鬼牵着走而已。

庄虎臣笑了笑道:“我看,这件事情真伪难断,即使是真的,也不过是孙文是玩玩这些法国佬罢了,现在孙文无兵无将,无枪无炮,再不许洋人点好处,谁肯帮他,这个事情不谈也罢。”

杨士琦提醒道:“现在孙文在日本留学生之中的名声很大,你派李叔同去日本办报纸,不就是为了争取这些学生为你效力吗?不要让孙文抢了先了。”

庄虎臣笑而不答,端起酒杯道:“杏城兄,你告诉法国人,谁来甘肃投资办厂我都欢迎,不过股份不能超过一半,另外,不许卖大烟!”

杨士琦犹豫道:“这么说,你是答应法国人了?那英国人那里你怎么交代?”

“老子地头地事情,还需要和谁交代?不搭理他!”庄虎臣立刻表面了态度。

杨士琦呵呵一笑,端起酒杯,和庄虎臣碰了一下道:“干!”

三人觥筹交错,又喝了起来。

第二百一十四章 军阀坯子

甘肃巡抚衙门的签押房里,庄虎臣忙的团团乱转。

英国商人捧着一支步枪,用生硬的中国话道:“尊敬的子爵大人,这是全世界最优秀的步枪,您采购我们的武器,一定会大大增强您部队的战斗力。”

庄虎臣看了看这把枪,样子是够难看的,不过双排弹匣,一次能装十发子弹,透过枪管看了看,感觉膛线似乎浅了些。

英国商人笑呵呵的道:“子爵大人也看出来这把枪的优点了?真是行家啊!这种膛线特别适合清理火药的残留物。”

庄虎臣对枪也不懂,扔给王天纵:“旭九,你试试。”

王天纵拉开枪栓,虚瞄了几下,然后点头道:“大人,这枪好,装子弹真方便,打起仗来,射击速度一定快的很,一杆枪能当两杆使。”

英国商人见王天纵帮着说话,更是开心:“这位大人非常的有眼力,这是全世界射击速度最快的枪。”

庄虎臣笑着点头道:“你打算生产这种枪了?”突然,庄虎臣脑子里冒出一个名字,全世界射击速度最快的枪?

“你这是李。恩菲尔德步枪?”

英国商人脸色一变,随即又笑道:“大人,这是李。梅福德步枪。”

庄虎臣冷笑道:“枪是好枪啊,可惜啊。”“大人为什么说可惜呢?”英国商人问道。

庄虎臣一拍桌子道:“你把老子当棒槌啊?给你脸还不要脸了,拿过时的东西忽悠本大人?赶紧的滚蛋!”

庄虎臣丘八气大发,土语、粗话一起来。

英国商人被骂蒙了,和他一起来的西帮商人都是制造局的股东,见庄虎臣发火,都吓的战战兢兢。

乔家少东家乔映霞和庄虎臣是极熟的,而且私交不错,壮着胆子道:“大人,这个枪我们是请人试过的。准头也好,射速也快,刚才王守备不也说是好枪吗?莫非有什么错处?”

庄虎臣晓得不能够怪这些西帮的商人,他们哪里晓得什么枪好啊!

庄虎臣冷笑道:“那个英国佬,你别以为本大人是好欺瞒地,这个枪的优点是膛线浅,容易清理黑火药的残留物。可是毛病也在这里,现在用的已经是无烟火药了,这种火药的腐蚀性大,用不几天。膛线就被火药烧没了,枪管也就报废了,其他的还用我再说下去吗?”

英国商人苦着脸不敢说话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巡抚居然还懂洋枪。

庄虎臣暗暗得意,幸亏原先看过几本军事杂志啊。要不然就被这个英国奸商给骗了,淘汰下来的旧生产线,刚出厂就过时地武器,这样的亏中国吃的不少了。西帮的几个股东现在也听明白了,气鼓鼓地看着英国商人。

庄虎臣冷笑道:“这样的玩意,我希望是最后一次看见,再拿这些过时的东西骗老子,你就赶紧的滚蛋,哪来的回哪里去,德国人还在等着我呢!”

英国商人连连点头道:“大人。你稍等。我马上就回祝葫拿样品给您看,不会让您久等地。”

弄了半天,这家伙是准备了两种样品,能唬住就拿过时的来对付,唬不住就弄点真东西,洋人也够狡猾的。

王天纵对庄虎臣挑了个大拇指,大人就是厉害。什么时候连洋枪的好、坏也懂了。

庄虎臣看着装备出去的洋商道:“大炮我也要新式的。那种架退的就不用拿出来丢人现眼了,别让人家说你们大英帝国的东西都是破烂。说我这个甘肃巡抚是专门收破烂的,你们英国人不要脸,我们中国人还要脸呢!我和英国的关系是最好地,别逼我非和德国人合作不可!”

庄虎臣连损带挖苦,弄地洋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可又惹不起这个财神爷,悻悻的退了下去。

乔映霞也要跟着走,被庄虎臣给叫住了。

庄虎臣把亲兵都打发了出去,轻声对乔映霞道:“乔东家,你们大德通和俄国人的买卖多吗?”乔映霞心里咯噔一下,磕磕绊绊道:“大人,我们,我们是和俄国人做点小生意,要是大人不同意,以后,以后就再不和老毛子来往了。”

庄虎臣笑着摇头道:“没这个意思,生意继续做,只要不犯法的生意,做的越大越好。”

乔映霞这下心放肚子里了,问道:“大人有什么差遣?”

庄虎臣手往下压,示意他坐下,然后微笑道:“我想派几个人,放在你的商队里,和你们一起去俄罗斯走走。”

乔映霞虽然年轻,但是脑子飞快,要不然他爷爷乔致庸也不会迈过他地叔叔们,让孙子接班。

他立刻就明白了庄虎臣地用心,思索片刻道:“大人,我们乔家在俄国就有分号,干脆大人的人直接去分号吧,不用跑来跑去地麻烦。”

庄虎臣感激的看了看他,对他道:“那就太谢谢乔东家了,这样吧,点金钱庄的股份,我让一成给你们乔家。”

乔映霞脸都急红了,站了起来,大声道:“大人莫小瞧了我乔家,我们虽然是行商人家,四民之末,可也是读过诗书的,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道理还是懂的,如果洋人打进了山西,哪里还有我乔家的立足之地?国若亡了,商人的买卖也就做到头了!”

庄虎臣走过去,扶住激动的颤抖的乔映霞,把他按坐在椅子上,然后恭敬的一揖到地,吓的乔映霞急忙把他扶起,连声道:“大人是要折杀我吗?”

庄虎臣叹了口气道:“我不是拜你,我是拜中国人的骨气,有这点骨气和胸中的热血,洋人就不能一直轻贱我中华。”

乔映霞脸还是涨红,慷慨激昂的道:“若我大清的官都象大人一般,国朝何至于一败再败,被洋人欺凌若此?我们西帮和洋人做生意多年,洋人轻视我大清,我们这些人心里痛啊!”

庄虎臣拍拍他的肩膀道:“晚上我请你吃饭,把那几个人介绍给你。”

乔映霞点头道:“大人放心,今后若少了一根汗毛,你拿我是问。”

庄虎臣也不得不感动了,乔映霞应该是非常清楚的,自己派的人根本就是间谍啊!这是很可能给乔家遭灾的,可是人家的态度根本就没在乎。

庄虎臣有些后悔了,万一毁了乔家几百年的事业,那就真的太对不起他了,可是也没办法,和几千万的生灵比起来,一家一姓的事业实在是微不足道了。

庄虎臣也不知道该对乔映霞说什么,也不知道要怎么表示感谢,觉得说多了显得琐碎,不说吧,又有些过意不去。

乔映霞看出庄虎臣的意思,笑了笑道:“大人,我先告退了,晚上我再过来,讨扰大人几杯。”

庄虎臣哈哈大笑:“今天晚上,不醉不归,我陪乔兄喝个痛快。”

乔映霞刚走了几步,在签押房的门口和陈铁丹撞了个满怀,两人都是一个趔趄,摔的坐在地上。

庄虎臣有些不悦了,沉着脸道:“铁丹,你成个什么样子?好歹也是个六品了,还是榆林堡的毛猴子相。”

陈铁丹耷拉着脑袋,被骂了几句,听见庄虎臣不吭声了,才道:“大人,大营里闹起来了,都炸锅了。”

庄虎臣一惊,忙问道:“怎么回事儿?谁在闹事?”

陈铁丹急忙拣要紧的说了起来。

庄虎臣一听,气炸了肺,马福祥要打英国少校巴恩斯,回回营和那些中国军团的教官呛上了火,眼看就要火拼了。

庄虎臣压着火气道:“具体怎么回事儿?说明白些?”

陈铁丹喘着粗气道:“回大人的话,那些回回本来就不服气这些汉奸

“什么汉奸?现在都是我甘军的教官!”庄虎臣“啪”的一拍桌子道。

陈铁丹偷眼看了他一下,忙又低下头道:“是,是,马回回说那个洋人教官叫什么来着,哦,对,叫巴恩斯的,说这个巴恩斯故意整他们,回回营的见马福祥和巴恩斯弄翻了,都来帮忙,结果那些教官们去帮着巴恩斯,两边现在洋枪都端出来了,这万一谁要走了火,如何得了?”

庄虎臣怒道:“你是死人啊?不知道拉祝蝴们?”

陈铁丹苦着脸道:“我和孙明祖都劝了,劝不住啊,我是个六品的,马回回是记名的总兵,人家是二品啊!我算个什么东西?大人,就您能修理祝蝴了,马回回在您面前是不敢炸翅的!”

庄虎臣大叫一声道:“来人,给我备马!”

真好啊!兵还没练出个样子,派系倒是先搞出来了!

都是他娘的军阀坯子!

庄虎臣已经在心里给这些人定性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马福祥掏大粪

“大人,你可来了,你瞧瞧,这些洋鬼子把我们兄弟给糟蹋成什么样了!”马福祥一见庄虎臣,顿时有了主心骨。

庄虎臣冷冷一笑,真好啊!巴恩斯的手枪顶着马福祥的脑袋,马福祥的马刀架在巴恩斯的脖子上。

“你们干什么?唱大戏啊?还有没有一点军人的样子!”庄虎臣勃然大怒。

说罢,一马鞭抽在马福祥的手上,“当啷”一声,马刀掉地了。

“大人,他一个洋鬼子骑在咱爷们头上拉屎,你管不管?”马福祥委屈的想掉泪。

庄虎臣轻蔑的瞧了他一眼,淡淡的道:“你自己去识字班读三个月的书。”

陈铁丹这些人听了哈哈大笑,这个识字班是刚成立的,新军多少要学一点文化,这样对理解战术会有些帮助,庄虎臣就安排找了些山村的坐馆先生来教这些丘八识字。

李贵笑着道:“马哥,你这次要回回炉,重读三字经了。”

马福祥脸拉的老长道:“大人,我是中过武举的,我识字啊。”

庄虎臣冷笑道:“既然是中过武举,那就是考过策论的,读过书就更应该知道师道尊严,教官是什么?教官就是先生,就是老师!天地君亲师!这你都忘了?既然不愿意让巴恩斯教你,那就让那些坐馆的先生教你几天圣贤书。”

马福祥苦着脸道:“大人,你是不晓得啊,这个洋鬼子坏的很,专门欺负我们回回兄弟。”

庄虎臣跳下马,一个亲兵接过缰绳和马鞭。

马福祥感觉凑过来道:“大人,我们这些马队的兄弟,他见天的让我们挖沟、拔电线杆子,这几天,不知道从哪里搞了几根火车的铁轨,没事儿干就让我们卸铁轨上的钉子。你说,这不是耍我们吗?别人都在练打枪、练队列,就我们天天抗着铁锨挖土,这还叫骑兵吗?”

庄虎臣也懒得理他,手一指东南方。那里就是识字班的方向。

马福祥还想再说什么,王天纵急忙把他拉开了,轻声道:“大人正在火头上,别找不痛快,再说,你们骑兵的训练科目是大人给定的,连那个巴恩斯教官也不明白什么意思。”

马福祥再不说什么了。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走了。

庄虎臣看着一个个怒气冲冲地回回骑兵,冷冷的道:“怎么,不服气是吧?”

这些人中不少是跟庄虎臣在娘子关打过仗的,而且当时干的是钦差行辕卫队,自以为在甘军里是嫡系中的嫡系,董福祥当提督地时候就纵容他们。早就骄狂的没边了。现在让一群俘虏的汉奸兵当教官心里难免不痛快,而且训练的科目也着实古怪,简直就不象是练兵,更是以为这些人故意找自己的麻烦,所以就怂恿着马福祥和巴恩斯闹了起来。

这些人都有些怕庄虎臣,但是心里依然愤愤不平。

庄虎臣大叫道:“孙明祖!”

孙明祖标准的姿态跑了过来,抽出雪亮的西洋佩刀。行了个举刀礼。

庄虎臣问道:“你觉得回回营地骑兵和老毛子的哥萨克骑兵对打,怎么样?”

孙明祖响亮的答道:“哥萨克骑兵的战斗素养远远高于回回营,而且俄国骑兵的战马速度很快,一个哥萨克骑兵应该可以打两到三个我军的骑兵。”

庄虎臣点了点头,看着巴恩斯问道:“教官先生。您率领这些战士在娘子关和哥萨克骑兵作战的时候,伤亡比例是多少?”

巴恩斯沉思了一下道:“我方受伤七人,死一人,哥萨克骑兵死伤应该不会低于一百个吧。

庄虎臣冷冷地扫视着这些骑兵道:“听见了吗?听懂了吗?”

马福祥的亲兵老憨瓮声瓮气的道:“大人,当时俺可是亲眼看着呐,这些家伙是拿着机枪打老毛子的骑兵,战马再快。也快不过枪子。这怎么能说他们比我们厉害?”

庄虎臣不屑的道:“哦,你也晓得马再快也跑不过枪子?”

庄虎臣懒得搭理这些人。都什么时代了,还死抱着骑兵就应该用马刀决胜负的观念,在庄虎臣的思想里,骑兵地最大优势就是运动速度快,今后骑兵的主要任务就是破坏交通、电讯和敌人的物资供应。

用骑兵冲击机枪、火炮阵地?和让他们去送死有什么区别?

庄虎臣牙一咬,恭敬的对巴恩斯平胸行了一个军礼道:“甘军新兵庄虎臣请求入列,接受训练!”

巴恩斯楞了一下,眼睛里闪过一丝泪光,然后还了一礼道:“甘军总教官,陆军少校巴恩斯准许新兵庄虎臣入列!”

偌大的校场顿时鸦雀无声,都看傻了!

今天是十五,满月当空,照地地面亮堂堂的。

马福祥一个人在大营的一个独院里,心里烦闷,睡不着就在院子里坐着发呆。

“马哥”听声音,马福祥就知道是陈铁丹来了,后面还有个人,不用问,就知道是庄虎臣身边的两大恶奴排行老二的李贵。

马福祥指指院子里的石头凳子,示意他俩坐下。

陈铁丹嬉皮笑脸道:“怎么样,今天重读人之初,是不是感觉自己年轻了许多,回到六岁开蒙的时候?没往先生地砚台里撒尿?”

马福祥笑骂道:“你这小混蛋狗嘴就吐不出象牙!”

李贵转来转去,看了看马福祥道:“马哥,你今天被大人熊了一顿,看起来没事儿人一样,这不象你啊#涵都知道,你马回回是个最小气地,听不得不顺耳的话。”

马福祥呵呵一笑道:“你放屁,谁说老子小气地?你们两个毛孩子,懂个屁!这军中主帅的弯弯绕,还有得你们学呢。我跟你们说啊,一般军中闹事的时候,英明的主帅就拿自己人开刀,傻的不开窍的主帅呢,就拿外人开刀。比如说今天吧。我们回回营和那些汉奸炝上了,大人拿我开刀,那叫杀猴子给鸡看,鸡杀多了吓不住猴子,要是敢杀个猴子,鸡就吓破胆了,外人看大帅连自己的亲信都收拾。哪里敢不听话?要是老是拿小兵蛋子,不中用地人开刀,自己人就更张狂了,这些我都懂#涵叫咱哥们是大人的心腹呢,拿我作伐震慑三军,我也认了,为主子两肋插刀了!”

马福祥说了一大通。陈铁丹、李贵眼睛都直了,看不出来,这马回回平时样子憨直,肚子里还有这么一套花花肠子。

陈铁丹挑大指赞道:“马哥,你可以啊,我跟着大人这么多年,都没摸住大人的脉。你才几天就看透他心思了?”

马福祥咧嘴笑道:“老子在军中混了这么多年,又跟着董军门身边几年,什么事情我没见过?董军门也修理过我,打了我二十军棍号令三军,结果。没几天就升了我做副将。”

李贵也连连点头道:“马哥果然是老江湖啊!”

马福祥笑了笑,又沉下脸道:“不过大人今天是太给那个洋鬼子面子了,我听说大人亲自参加新兵训练,这有些不妥了。”

李贵笑了笑道:“马哥,说实话,今天大人还真的有些恼你!”

马福祥皱了皱眉头,问道:“我今天可是够听大人的话了。让我去读三字经都没放个屁。怎么,还把大人给惹了?”

李贵站了起来。挺直腰板,一只手戳着马福祥地额头道:“马回回这个混蛋,枉费了老子的苦心,想栽培他都不行,这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就知道带着人拼马刀,傻的冒烟!”

陈铁丹笑弯了腰,连马福祥都乐了,李贵学庄虎臣说话,还真象啊。

马福祥笑完了,低声下气的问道:“铁丹兄弟,李贵兄弟,哥哥是个粗人,没你们俩机灵,你们跟在大人身边,消息也灵通些,说说看,大人今天到底为什么恼我?”

陈铁丹贼兮兮的笑了笑道:“你马福祥胆敢冒犯洋大人,那还了得?不修理你修理谁啊?”

马福祥白了他一眼道:“你以后干脆改名叫陈扯淡算了,还洋大人!娘子关的时候,咱们杀了几千地洋兵,连东洋小鼻子俘虏都给砍了,那还是大人亲自下的令。”

李贵变了脸,打断他道:“老马,你也太混了,杀俘虏这事能说吗?”

马福祥也知道失言了,脸色煞白。

陈铁丹不以为然道:“杀俘虏这种事情,是做得说不得。”

马福祥正了正色道:“今天大人到底为什么发火?”

陈铁丹笑道:“马哥啊!你想想,你的训练科目都是大人亲自安排的,你却和教官闹,那不是打大人的脸吗?大人气你气的要命,可还是拿你当自己人,他跟我们说,你们这些骑兵都是他的宝贝,将来要派大用场地,一个人要当十个来用。”

马福祥虽然不太明白庄虎臣让自己带人练这些是什么意思,但是从他们的复述里也感觉到庄虎臣恨铁不成钢的心情,连忙道:“你们回去和大人说,以后就是那个洋教官让老子去掏大粪,我也没二话,绝不辜负大人的栽培!”

陈铁丹和李贵相视一眼,哈哈大笑道:“我的哥啊,你真是能掐会算啊!你怎么就算到大人让你去掏大粪了?”

马福祥苦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俩道:“不会是真的吧?”

第二百一十六章 新军特训

军的老兵军纪太烂,积弊重重,庄虎臣在遍练新军的时候,干脆除了回回营的马队,剩下的全部给当了辎重、后勤兵。兵训练起来不是那么容易,要不然庄虎臣就连回回马队也给下放了。

现在的新军里除了孙明祖从湖南湘西带回来的三千“镇竿”军,剩下的全是在甘肃招的新兵。

湘西的竿军也基本都是些毛孩子,普遍年龄就是十六、七岁,身板也瘦弱,庄虎臣看的连连摇头,赵裕德倒是满喜欢这些人,他一再和庄虎臣讲,打仗的时候,最狠、最不怕死的就是这些娃娃兵。

回回营马队本来有七个营的编制,但是原本就不足额,在天津、北京又和八国联军打仗,战死了千把人,现在还剩下的也就不足一千人,勉强凑了三个营头。

这些人平日里仗着跟庄虎臣打过仗,哪里瞧的起这些新兵,连教官也不放在眼里啊!

大营的兵被拉到了城外,这里圈了好大一块的训练场,反正甘肃有的是荒地。

“哈哈,这些回回遭了报应了!活该,***,谁叫他们欺负人!”甘肃新兵边笑边骂。

“娘哩妈妈鳖!王八盖子的,他们也有吃遭的日子!”湘西来的竿军娃娃兵也用湖南土话骂着人。

几百名回回营马队的兵拖着粪车,一个个捂着鼻子,要不是旁边执法队的鞭子和刺刀,早就扔了粪车闹事了!心里恼怒,可是瞧着他们的主心骨——回回营的管带,记名总兵马福祥都在拉粪车。也就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回回营的兵都晓得一件事情,违反了庄虎臣地将令,那可是真要杀头的!高高举手,轻轻落下可不是这位提督大人的风格。

训练场上挖了三道战壕,防炮洞、避弹坑,铁丝网、鹿砦、拒马,完完全全按照战场的样子布置的。

庄虎臣带着几个亲兵。来回的巡视,见这些新兵在幸灾乐祸,也不说话。

马福祥穿着大马靴,“蹬蹬”跑到庄虎臣身边,气喘吁吁道:“大人,都拉来了。”

庄虎臣看了看,他们拉来了几十大车的粪,点了点头。

陈铁丹捂着鼻子道:“马哥,你身上什么味啊?比黄鼠狼还呛人!”

马福祥恶狠狠地瞪他一眼,没好气的道:“你去拉两趟。看看你是什么味?”

庄虎臣看看马福祥道:“把这些大粪倒进战壕里,倒匀实些,每条战壕,每个地方都要有。”

马福祥“哎”了一声,带着马队的回回弟兄开始干活了。

新兵见回回们往战壕里倒粪便,有些奇怪了。这弄的是哪一出啊?

“大人要搞什么啊?”

“怕是要积肥?打算在这里种庄稼?”

“去你的,谁种庄稼挖这么深的坑?种树吧?”

这些新兵交头接耳的议论着。

几百人很快就把粪车里的粪便给倾倒进了战壕。

庄虎臣对陈铁丹道:“把孙明祖他们叫来。”

孙明祖迈着标准的军人步伐走了过来,见了庄虎臣,先是立正,然后行了个举刀礼,然后道:“请大人的示下,今天地训练科目是什么?“

庄虎臣对他道:“今天的训练科目就是,让所有的新兵都跳进战壕里,蹲到中午就成了。”

孙明祖有些发愣,又问道:“大人。今天的训练科目是什么?”

“不是说的很明白了吗?就是蹲在战壕里就行了。”

孙明祖是标准的职业军人,信条是服从是军人地天职,明白不明白也就执行了。

几千的新兵听见这个命令,都炸了锅了,战壕里到处是屎尿,谁都不愿意往里面跳。

孙明祖二话不说,率先跳进臭气熏天的战壕,簇新、笔挺,熨烫的连裤线都可以削萝卜皮的新式军服立刻沾上了黄泥和粪便。

王天纵是第二个,不过他跳之前。是朝天放了两枪的。

巴恩斯是第三个,对于庄虎臣的命令,他是打心眼里想不通,但是庄虎臣为了给他竖立威信,自愿参加了新兵训练,现在也是他表达一下谢意的时候了。尽管方式让他实在难受。

中国军团的士兵。早就被巴恩斯训练的如同钢铁机器,见原先地上司。现在的总教官巴恩斯都跳了,这些人也都不约而同的跳了下去。

新兵们一见长官都跳,晓得不是开玩笑的,军营里的军棍可不是摆设,臭一会是死不了人的,五十军棍可是真能要命。

几千新兵,肚子里骂着娘,就跳进满是污秽的战壕里。

现在轮到那些拉粪车的回回笑了,倒霉蛋看见更倒霉的人,心情就会立刻好了许多,平时里挖沟、拔电线杆子的活比起跳进满是粪便地战壕,看起来还是好了不少,本来满肚子的不爽也立刻烟消云散了。

庄虎臣看着这些人的表情,就知道他们肚子里在骂娘,骂吧,今后会有感激老子的一天的。

几千新军泡在污秽满地的战壕里,不多时,就有胃浅地受不了了,吐地一塌糊涂,战壕里的味道更是让人无法忍受。

好容易挨到了中午,这些人才算是被允许出战壕吃饭。

午饭很丰盛,大块地烧牛肉,酱香扑鼻。

可是新军看见那个牛肉的颜色,立刻就联想起上午的战壕,立刻就是呕吐,大部分的人苦胆都吐出来了。

庄虎臣也下了狠心,就泡在训练场上,这些兵的苦日子可真的算开始了,战壕里的粪便刚清理干净。这些兵还没松上一口气,成堆地肠子、肚子、牛肺这些东西又被扔进了战壕里,而且战壕还被灌上齐膝深的水。

这还不算完,在这么恶心的地方,庄虎臣要求他们进行射击训练,靶子是特制的,草人穿上纸扎的军装。一看这些目标,王天纵他们就晓得了,留着两撇小胡子的是东洋小鼻子,大胡子的是俄国老毛子。

训练场地周围,放了许多的洋铁皮桶,里面点着炮仗,“叮叮当当”的响着,吵死人了,而且这些兵泡在污水里,空气里弥漫着黑火药和腐烂的动物内脏的腥臭味。

这些新兵被巴恩斯少校和中国军团、武备学堂的教官训练了一阵子。也打过枪,都觉得自己枪法还说的过去,但是在这么恶劣的条件下,训练成果立刻化为乌有,连靶子都看不清楚了,胃里一阵阵的抽搐。全身都开始发抖,根本就无法正常的瞄准。

好容易一天地训练结束,这些人立刻就跑到河边,连军服都不脱就跳进了河水里,恨不得把皮都搓掉一层。

军营里的晚饭也没人想吃了,庄虎臣命令把这些饭都送到不远处的识字班和技工学堂,便宜了那些学员们。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简单的重复就又开始了,依然是恶臭难闻的战壕。依旧是吵死人的鞭炮声。

士兵地身体迅速的被拖垮,病号立刻就多了起来,庄虎臣早就让上海发来大量的西药,生病的人马上隔离治疗,而且每天训练完,这些士兵的衣服都会被人收拣起来,统一消毒。

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这些士兵才缓了过来,渐渐适应了战壕里的恶劣环境,可以在呛人的味道里。若无其事的吃着午餐。也可以当那些喧闹的鞭炮声不存在地瞄准射击了。

当这些兵对这种臭烘烘的训练刚刚适应过来,血淋淋的特训就又开始了。

刺杀训练,庄虎臣可没打算弄些草靶子给他们做游戏,而是在草人肚子里放进新鲜的牛、羊内脏。

一刺刀挑进去,鲜血直流,内脏就从草人的肚子里流泻出来。

新兵又开始呕吐了。受不了刺激的再次开始发烧。病号又再次增加。

新兵营的厨子们,等这些兵训练完了。就把这些动物下水煮了,当新兵的主菜。

这些兵看见午饭,就又开始吐出了苦胆。

回回营的马队,看着这些新兵遭的罪,一个比一个老实,挖战壕、拔电线杆子、卸铁轨地道钉,再无怨言,这几天,又增加了新的科目,学着用普通的材料配置毒药,下在水井、粮食、河流里。

这些兵学着这些东西,心里直哆嗦,抚台大人这是搞什么啊?谁和他有这么大的仇恨?这招数也太毒辣了!

庄虎臣现在也看出来了,这些新兵看自己的眼神都如同看魔鬼,要不是看在新军的饷银实在是不少地份上,估计早就跑了一大半了。

今后谁要是对这些新军提起庄虎臣这个甘肃地“万家生佛”,他们绝对是嗤之以鼻。

庄虎臣也不怕他们恨,恨就恨吧,将来在战场上,就知道自己是对他们好了。这种模拟实战情况下的训练,会让这些兵将来在真正地战场上,觉得非常的熟悉和适应。

一个士兵平均在十场普通规模的战斗里就会报销,但是这只是个没有实际意义的平均数,新兵的阵亡率远远高于这个比例,而老兵则要活的长的多,庄虎臣希望通过三年这样臭烘烘、血淋淋的艰苦训练,让新兵上战场的时候就有百战余生的老兵那种坚忍的素质。

今后的战争发展方向,庄虎臣太清楚了,陆军肯定是堑壕战。

堑壕战几乎是种断子绝孙的战法,机枪、战壕、铁丝网构成了进攻者的坟墓,但是士兵也确实太苦了,天天泡在泥水里,非战斗性减员远远大于战损。

娘子关的战斗充分说明了,那种喊几句口号,士兵就奋勇杀敌,纯属扯淡,士兵战前再热血沸腾,也经受不住战场上的残酷,怕死是人的天性。而恶劣的战场环境,更是消磨掉士兵意志的魔鬼。

只有艰苦的模拟训练,让他们习惯了这样的环境,才能使士兵真的漠视生死,发挥出最大的潜力,而往往这样的部队,伤亡反而是最低的。

庄虎臣看着这些新兵,心里有些欣慰,这个恐怕是全世界第一支专门为了堑壕战培养的士兵吧?

娘子关的战斗,庄虎臣是打赢了,可那是怎么赢的?

十倍的兵力、百倍的军需,而且联军已经占领了北京,对于娘子关打不打都无所谓。

日俄战争是庄虎臣心里的一根毒刺,两个强盗在中国打的昏天黑地,打赢的弹冠相庆,打输了的居然一脸的轻松,反正没赔一个卢布,没割一寸土地。

现在和洋人陆军的装备相差并不大,甚至可以把这几万人武装到牙齿,比洋兵的装备更好,甲午年的时候,淮军的装备就好过日本人,连发枪的弹雨让小日本也吓出一身的汗。

庚子国变的时候,武卫军的装备还是好于那些临时拼凑起来的七国联军(德国兵还在海上漂着呢)。

日俄战争的时候,中国的装备比洋人差的也不多,可是再往后呢?抗战的时候,中国就只有拿人命去填了,那个时候中国真的是在构筑血肉长城!

最后一次机会了,最后一次可以用和洋人差不多的装备打上一仗了

可真的能打赢吗?庄虎臣也没底。

“大人,这些兵都有些受不住了,这种训练是不是可以到此为止了?”孙明祖实在看不下去了,这些新兵都已经神情恍惚了。

“今天夜里,增加紧急集合的科目。”庄虎臣目无表情道。

孙明祖看看庄虎臣的脸色,叹了口气走了。

“今天晚饭,弄几个好的,给这些兵补养一下。”庄虎臣轻声的交道王天纵道。

王天纵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庄虎臣,猛然发现,大人这些天瘦了许多啊。

第二百一十七章 初见成效

三个月的新兵训练,地道的魔鬼训练,现在这些兵已经神经麻木了,连感官似乎都不那么灵敏,扔进茅坑,也不觉得有多臭了。

庄虎臣几个月都没回家,就守在大营里,更多的时候就陪着这些新兵呆在训练场。

几个月的训练,基本上奠定了甘军今后的培训模式,再往后的日子就按照这个方法练下去就差不多了。

湘西来的竿军,这些山地里出来的娃子,又增加了山地埋伏、伏击、隐蔽等一系列的练习。庄虎臣觉得“甘军”、“竿军”的叫着自己都迷糊。干脆就让这些湖南蛮子叫老名称“威武常胜军”,

这下这些湘西娃娃得意了,每个人胳膊上都纹上“威武常胜军”的字样,甘肃的新兵看着眼热,私下里嘟囔着:“字也不晓得认识不认识,刻在胳膊上好看啊?”

英国佬送来了新式洋枪的样品,不出所料,就是李。恩菲尔德步枪。这也是英国当时唯一能拿的出手和德国毛瑟枪比个高低的东西了。

这个枪当兵的都喜欢,射速快的很,弹容量大,找了三十杆步枪让当兵的试射,报销了几千发子弹以后,这些兵也初步掌握了射击方法,虽然训练时间太短,准头不怎么样,可是三十杆枪打起来感觉有点机枪射击的味道了。

泼风般的弹雨啊。够能唬人地。

这个枪总体来说,庄虎臣还是比较满意的,就是觉得刺刀看着太烂。不气派。

射速高当然不是错,不过也费钱啊!子弹也是花钱买的,现存地那些子弹是从北洋调来的,受潮太严重了,用毛瑟88试射的时候有些子弹出膛没多远就掉地上了。

新兵训练也多少有了些小成,孙明祖这些人按照庄虎臣的要求,编制了新式陆军操典,今后的兵就按照这个练习。

兰州制造局、兰州洋灰厂订购的英国机器。本来以为要差不多半年以后才能起运,没想到英国佬的效率惊人,头天给洋行打了定钱,不到十天,就通知说,在英国已经上船了。

十天就把机器造好了?这些西帮的股东还真地闹不明白。

庄虎臣倒是马上就想清楚了,这些机器肯定是事先就造好了。估摸是给别的地方生产的,现在洋人那里闹经济危机,买家没钱提货,扔下订金不要了。

想通这个,庄虎臣觉得让这些英国人拿设备换了四成半的股份,有些吃亏了。

从训练场到兰州城里的巡抚衙门,要走很长时间的路。郊外到处是正在建设的工厂,随处可见民夫在拉砖头、脱土坯,一派热闹地建设景象。

庄虎臣觉得眼眶有些发热,中国人啊!只要你给他一点希望,他就能创造出奇迹。

技工学堂的课程。庄虎臣也特意给指导了一下,看着那些临时充当教员的兰州制造局的老工人的那种师傅带徒弟的教法,庄虎臣估摸一个学员没十年八载,那是学不出来的了。

居然学徒是不分工种地,老师傅什么都教,把这些学员都弄迷糊了。

庄虎臣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江南制造局那么大的规模。一天只能出七条步枪了。怪不得成本高的吓人,原来他们的制造方式有问题。一个工人负责把一条枪从枪托、枪栓到装配全部完成。

这法子也太笨了!

庄虎臣虽然对工业没多少了解,起码也知道流水线作业啊!

每个工人只负责一道工序,培训起来也容易了许多,只学造一个零件,每个人有个两、三个月就算是出师了。

只要是机器一运到安装好,就算是齐活了。

西帮的票号、商家都是股东,他们天天派人盯着厂房地建设,生怕出纰漏,比那些官办企业的效率,那是天上地下了。

这么多的工厂都在建设,到处都在招收小工,原本地少人多的兰州,竟然小工不好找了,给钱太少没人干,以前可是只要管饭就行的。

技工学堂又被这些西帮的财主们软磨硬泡,逼着又招收了几批学员,培训费他们倒是大方,提前就给支到学堂的帐上。

一批批学员刚刚入学,就被这些人盯上,提前预定了。庄虎臣看着求大于供地人才市场,不禁感叹后世地大学生啊!清末的就业形势不是好,而是一片大好啊!

庄虎臣刚刚走到巡抚衙门口,就听见一个人扯着嗓子叫他。

“大人,我是寿元啊!”

庄虎臣一看,果然是寿元这个红带子觉罗,只是胖了不少,日子应该是过地满舒服的。

寿元和汤竞轩是庄虎臣安排在西安和朝廷里的大佬打交道的,两宫回銮北京的时候,庄虎臣身边实在没人,就把汤竞轩给调了回来,寿元随驾北京,继续负责和朝廷里的军纪、王爷们打哈哈。说白了,他就算是甘肃驻京办的主任。

陈铁丹从马上跳下来,笑眯眯的给寿元打了个千:“小的给觉罗爷请安。”

寿元和他闹惯了,晓得他是在消遣自己,也笑着打哈哈:“呦,不年不节的,您这么客气,不是惦记着我什么好东西吧?”

庄虎臣看他们闹,也笑着不说话,等他俩打完了镲,才道:“寿元,你怎么回来了?有什么急事儿?”

寿元笑道:“回大人的话,我没什么急事,是振贝勒有急事求您。”

庄虎臣笑了笑:“他能有什么求着我的?他阿玛是庆王爷,大清还有他们爷俩搞不平的事情?再说了,连庆王都摆不平的事情,我就更不成了。”

寿元呵呵一笑道:“大人,这事儿啊,可着咱大清国,还就只能找您办,别人怕是不成。”

庄虎臣一摆手道:“走吧,进里面说去。好些日子没见了,今天给你接风洗尘。”

几个人进了签押房,下人送了茶水,寿元简单的把事情讲了一遍。

庄虎臣、荣禄、李鸿章在北京议和完毕,洋兵也就按照条约陆续的撤离了,可是有一条,让载振这个新任的直隶总督犯难了。

条约规定,天津租界周围二十公里范围内不许大清驻兵,可是这二十公里把整个天津都包进去了,要是大清不驻兵,那洋人可就要驻兵了,否则天津不乱套了?

可是慈禧太后哪里能受到了天津驻洋兵啊?这样的话,她以后恐怕再有睡不着觉了,她责令载振立刻想出对策。

载振有个屁办法?他刚刚卖了几个缺,弄了些银子,正打算再纳一房外室呢!没办法,他只好找他爹庆王商量。

庆王比他儿子也强不多少,但是他脑子快,送给儿子两句话:内事不决找荣禄、外事不决找庄虎臣啊!”载振拍着大腿,如梦方醒,怎么把这位爷爷给忘了?大清国通洋务的,也就死了的李鸿章和推举自己做了直隶总督的庄虎臣了。

自己这个直隶总督是庄虎臣给推荐的,一事不烦二主,就让他给想办法吧。

载振连夜找了寿元,安排他立刻赶到兰州,请庄虎臣帮忙。

寿元不敢怠慢,第二天就从北京往兰州赶了过来。

寿元絮絮叨叨讲了半天。

庄虎臣笑了笑:“就这事啊?这也值得你大老远跑一趟?”

寿元连忙摆手道:“大人不要小看了这个,老佛爷对这个事情着急的很,屡次催促振贝勒了,让他限期解决。”

庄虎臣哈哈一笑道:“这点事情,载振给我发个电报不就解决了,屁大的事情还值当你跑几千里?”

寿元一听他的话,眼睛一亮,看样子庄虎臣有办法,这事儿有门了。

庄虎臣喝了口茶,对李贵道:“去,让厨房今天晚上弄几个好的,咱几个好好喝几杯,寿元在北京,跑前跑后的不容易,今天给他接风。”

李贵连声称是,走下去安排酒饭。

庄虎臣看着寿元道:“朝廷给振贝勒多长的期限?”

“给了六个月,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了,还有四个半月的时间吧,到时候咱大清不按期接收天津,洋人可就有借口赖着不走了。”

庄虎臣沉思了一下道:“四个多月?嗯,够了!你明天给振贝勒发个电报,告诉他,四个月后,我包他顺顺当当的把天津接收过来。”

第二百一十八章 谁是英国的盟友

运气这个玩意,一旦来了门板都挡不住。

庄虎臣一直发愁那些甘军的老兵没地方安置,毕竟是上万人啊,敢要是给裁撤了,那不立时三刻就成了盗匪?

挑了一些老成的,送到技工学堂,学些手艺,再挑出些人干个运粮、看库的杂活,可是还有不少人没地安插。

没想到,载振这么配合,正瞌睡就送个枕头来。

庄虎臣立刻发电报让大清驻英国公使给弄一份英国的巡警章程,然后就比葫芦画瓢操练起来。

那个年头的巡警,不但负责治安,还要管理街面的卫生什么的,庄虎臣觉得更象是城管大队。

每个人仿造英国巡警的样子给做了身衣裳,一人发了把西洋马刀,再多少练练指挥交通、安排小贩的摊位,把个巡警条例背得精熟,就算是齐活了。这些人虽然脑子不是太好使,可是在街面上狐假虎威有什么不会啊?

两个来月,三千五百人的巡警队伍就组建完毕。

庄虎臣和载振谈妥了,这些巡警每个人每月三两五的饷银,而且不扣伙食,并再三交代载振,说这个是咱大清开天辟地的头一遭,差事办好了,可了老佛爷的意,那前程就不可限量了。并且和载振说明白了,这些人不许拆开,不许往里面安插人,否则,庄虎臣立刻就把人撤回兰州。

载振自然明白这个事情地重要性。向庄虎臣打了保票,不就是几千巡警吗?能有几个缺?这点散碎银两还没放在贝勒爷的眼睛里。

庄虎臣忍痛把李贵安排做了巡警的头,这小子性格阴沉些,办事手段也够辣。而且是榆林堡里的家生子,忠心不成太大地问题,这些人交给他也比较放

临去直隶的时候,庄虎臣反复的絮叨,一定不能让这几千人胡来,更不许别人往里面掺沙子。

李贵也是明白人,知道这些人怕是庄虎臣将来有大用。拍着胸脯保证,必定不会给大人丢脸。

送走了这些临时拼凑的巡警,庄虎臣就又去了大营,他也觉得自己是个劳碌命,属驴的,闲下来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总有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恐惧。

甘军新兵地轮训还在继续进行,每批三千人,每次三个月。基本上新兵训练结束回来的人,都已经神经被摧残的麻木了。

残酷到可以用折磨来形容的新兵训练结束以后,那些义和团招安的大师兄、二师兄们就用充满温情的语言安慰这些受创的心灵,晚上新兵睡觉了以后,这些人还挨个的巡视房间,给那些睡的姿势不好地年轻人掖好被子。

教官们扮黑脸,义和团的政工人员演红脸,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连搓到揉,这些新兵差不多半年的功夫都有了模样。

现在对长官的命令几乎是从服从变成了盲从,只要一声号令,前面就是火坑也敢去跳,反正都是跳了几个月粪坑的,比火坑也强不多少。

兰州的工业建设,庄虎臣是一个大子没花。只有制造局自己算是大股东,投了笔银子,不过那也是以“点金钱庄”的名义参与进去的,算是商业投资了。

军队是最花钱地,这些兵虽然觉得日子难过,但是起码都吃饱了,而且是一天吃三顿。时不时还有些牛肉、牛下水什么的。要知道。他们在家的时候一天能有两顿饭吃就不错了,而且最多只有一顿能吃到干的。年景不好的时候,就整年都是野菜什么的。

那些新兵们用来练习刺杀用的牛、羊内脏,被厨子收拣以后就给煮了,新兵看见恶心,吃不下去,已经轮训结束地老兵就过了瘾。

射击训练是庄虎臣最看重的,每个人新兵训练结束,要打够一千发子弹,枪法这个东西,除了用子弹喂出来,就没别的捷径。

陈铁丹这些人在娘子关的时候冷枪干掉了不少德国、法国兵,庄虎臣觉得受启发,狙击手的培训刻不容缓,从新兵里挑出七百多有射击天赋的,然后开始培养。

这些人每个月另外多发二两银子的补贴,而且训练地时候,子弹管够,但是日子也最难受,尤其是潜伏训练,脸上涂了油彩,在烂泥里一趴就是一天,不许吃饭,不许动弹,就连蚊虫叮咬都不许拍打。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看在每个月多二两银子地份上,这些人也就咬牙忍了。有这多出来的二俩银子,就够家里人一个月地嚼裹了。

一万多人的射击训练,子弹简直就象不要钱一样的打,打的庄虎臣呲牙咧嘴,心疼肝疼,打的英国洋行乐开了花,整船的军火从天津、牛庄进了港就装上大车运往兰州。幸好兰州制造局的机器已经运到了,正在安装调试,过不多久,就可以用上自己产的子弹了,庄虎臣希望能降低点成本,这训练也太花钱了。

甘肃大量进口军火,连英国公使都惊动了,这庄虎臣进口这么多的子弹、炮弹,他想干什么?难道他准备要打仗?做物资储备?

英国的军事观察团被派到了兰州,庄虎臣也没打算遮着盖着,对英国佬一定要把自己的实力表现的十足,这样才会让他们真正的重视自己,否则英国人如果把对抗俄国的希望都放在小日本身上,那是大大的不妙。

庄虎臣陪着这些英国佬参观了三天的军事训练和表演,这些英国人也有些震惊了,晚上庄虎臣又安排了晚宴招待他们。又特意安排了巴恩斯少校作陪。

一个穿着中校军服地英国观察员一本正经的对庄虎臣道:“子爵大人,我认为按照欧洲的标准,您的军队也已经是二流了,不比奥地利、意大利地军队差。”

庄虎臣笑道:“那么比起俄国呢?”

“俄国?如果说以前的俄国是只凶恶的熊。那么现在这只熊已经被拔掉了牙齿,他们的士兵连步枪都不够,不过,子爵阁下,我认为您的士兵使用的枪支还不算太好,为什么要采用这种用不成熟技术生产的委员会步枪呢?连德国人都在痛骂这种犹太步枪”!

毛瑟88是原来北洋大批量进口地,庄虎臣也弄了几千杆。实际上这种枪根本就和毛瑟公司没有任何的关系,不过当时北洋的采买人员哪里晓得什么枪好啊,洋商们忽悠他们说这个枪是毛瑟公司生产的,迷信毛瑟公司的北洋官员在收了好处以后,就订了三万多支。但是其中两万枝还没发出去,就被八国联军在天津给缴获了,成了洋人的战利品,北洋的钱花的冤啊!

这些日子这种委员会步枪确实出现了不少问题,弹壳的颈部在抽壳地时候容易断裂。而且这个枪老是炸膛,还伤了好几个士兵,当兵的开玩笑说这个洋枪是先伤自己人,才能打敌人。而且这种枪是弹夹装弹,弹夹装进去以后,子弹没打完,不能再装填。这样在发生战争的时候,弹仓里的子弹不能随时填满。是个大问题了。

庄虎臣笑了笑道:“这个只是训练用枪,实际作战的时候,我们的士兵使用的是贵国设计的步枪,而且我地士兵也是贵国帮助训练的,对于英国朋友的帮助,本大人非常的感谢,希望我们为了共同的目的可以合作的更好。”

庄虎臣说地已经很露骨了。这个共同的目的是什么,他清楚,英国人也清楚,靶场的靶子都画着俄国大鼻子的模样,那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英国中校问道:“大人,我想知道,这样的军队。您可以武装多少?”

庄虎臣笑了笑道:“如果凭借我甘肃一省的能力。我可以武装三万到五万,如果有英国朋友地帮助。那么十万是不成问题地。”

“十万!”英国人都有些傻了,十万这样的军队在亚洲陆军中,几乎是无敌地了!即使连日本都不一定能凑出十万全部按照西方标准装备和训练的陆军。

庄虎臣前几天接了李叔同一份密报,其实也不算什么真正的秘密,也就是从日本的报刊上摘取的一些公开宣传而已。

日本甲午年从中国弄了两亿的赔款,除了花几十万两办了个铁厂以外,就是花了几十万办教育,然后剩下的钱除了给王室二千万两,剩下的基本都扔进了海军。

庄虎臣一看这个,就对日本有些不屑一顾了,小家子气,当年俾斯麦当普鲁士宰相的时候,德国还没有完全统一,国家穷的要当裤子,即使这样,德国还咬牙办了全民义务教育。

小日本发了几亿两的横财,居然投入到工业和教育上的才一百多万两,就凭这个,日本在十年之内,不可能真正的强大起来,没有完备的工业体系和高素质的国民,仅仅靠一支所谓强大的舰队,国家是不可能有长久的战斗力。

庄虎臣对这个消息很上心,一再发电报让李叔同落实,结果确实是这样。

庄虎臣隐约的记得,似乎哪本书说过,日本是拿这两亿都办教育了,本来还把他吓的够呛,觉得小日本了不得,现在看来,还是改不了鼠目寸光的毛病。

英国人对庄虎臣军队的战斗力有了一定的认识,这些军事观察员的汇报让英国公使对庄虎臣更是刮目相看,如果中国西北真的能够有一支十万人的强大陆军,那么俄国将会被大大的牵制,俄国人的力量将无法向长江一线渗透,也就不会对大英帝国构成威胁。

但是英国人对庄虎臣还是不敢太信,清国士兵的战斗力往往很难从纸面上分析出来,枪炮再多,还没打就逃了,那也没有任何的用处。

俄国陆军的装备一直比较差,本来俄国就穷,结果沙皇还吃错了药,堂堂的陆军强国居然想和英国在海上争雄,那点钱都扔进重建黑海舰队了。

英国人对俄国舰队不屑一顾,当年克里木战争的时候,黑海舰队全军覆没,现在看来,还是没长记性,就他们那个训练水平,再打一仗,估计还要全部葬身海底喂鱼虾。

不过俄国陆军虽然装备差,甚至连人手一支步枪都做不到,但是俄国人性格坚忍,能吃苦,而且对战争很狂热。

英国人总觉得靠庄虎臣抑制俄国有些不靠谱,但是又有些幻想,毕竟多个蛤蟆还多四两力呢!而且英国公使对巴恩斯少校练兵有比较大的信心,中国军团的战斗力那可是让八国联军开了眼的,当时对这些人的评价颇高,大家都认为如果在平原的战斗中,即使是最精锐的廓尔喀军团都不一定能打赢这些中国人。

庄虎臣有能力在西北遏制俄国人旺盛的过头的扩张意图吗?他能够训练出十万强兵吗?

一个表面上恭顺,但骨子里野心勃勃的日本真的是个好盟友吗?

英国公使陷入沉思,不过不管怎么说,庄虎臣毕竟是个对英国、美国比较亲近的实力派人物,如果让他象他的前辈李鸿章一样,倒向俄国人肯定是个坏消息。

第二百一十九章 包头惊变

包头,塞外明珠,人称鹿城。

乾隆年间,这里才成为有个两条街的村子,到了嘉庆十四年,包头村扩大了规模,改称包头镇。

乾隆二年的时候,乔家在包头村卖些豆芽、草料艰难谋生,赚到几个小钱以后,乾隆二十年,正式开办了广盛公货铺,卖粮食、杂货,到了嘉庆二十四年,一直赔钱的广盛公终于赚钱了,于是改名叫复盛公。

先有复盛公,后有包头城,说的一点都不错,

乔致庸当了乔家的当家人以后,推行五不准:一不准吸鸦片、二不准纳妾、三不准赌博、四不准冶游、五不准酗酒。

乔家风气好,又节俭,复盛公生意蒸蒸日上,乔致庸慧眼识人,把马荀由一个小小的粮店掌柜,破格提拔为所有复字号的大掌柜。

马荀也没给乔家丢人,二十年如一日,为复字号辛劳,终于让复盛公成为包头城首屈一指的大买卖。

包头城虽不大,但是却地处黄河水路要冲,是西北皮毛出口唯一通道,西北五省的商人都要把皮货送到包头,然后各大商号组织出口。

现在已经是秋天了,包头的秋天已经比较冷了,风吹的人脸疼。

复字号的大掌柜,马荀还是一身黑色夹袄,站在店前迎接客人,见谁都是一脸的笑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小伙计。

可是西帮的“相与”们都晓得这个貌不惊人的家伙可是个厉害角色,乔家三杰之一的“马狗”,岂是好对付地?

一个身材矮胖的男人行色匆匆的走了进来,一直低着头,险些和门口的马荀撞个满怀。

马荀笑呵呵的道:“魏大掌柜。急什么啊?低着头,地上有元宝?”

魏掌柜一脸的阴沉,喘了口气道:“马狗,我觉着不对劲啊。”

马荀当年不大识字,自己的名字给写错了,马荀写成了马苟,所以落了这么个绰号。西帮地老人都喜欢这么叫他,他也听习惯了,也不在意。

马荀看姓魏的脸色不好,也觉得有问题,忙道:“老魏,你先坐下,喝口茶,慢慢说。”然后看着小伙计道:“你是死人啊?五联号的魏掌柜来了,连杯茶都不知道给沏?”

魏掌柜连连摆手道:“还喝什么茶啊,老马。你觉得没觉得这几天不对劲啊,老是有些鬼头鬼脑的蒙古人在包头城晃悠,我瞧他们腰里鼓囊囊的,象是别着火枪。”

马荀也是老江湖了,立刻就嗅出味道不对,忙问手下伙计:“这几天。你们注意到有古怪的蒙古人没有?”

几个伙计忙道:“是有些蒙古人到处乱窜。也不买东西,也不存银子,问话也不爱搭理,就是乱看,好像腰里是别着短火铳。”

马荀一个激灵,冷汗就下来了,忙对手下人道:“快,立刻把广盛镖局的吕啸天吕二爷请来,然后把日升昌、三多堂。反正是咱西帮在包头有头有脸的掌柜都通知到。”

魏掌柜本来是打算和马荀商量一下对策的,结果见马荀吓成这个样子,立刻也感觉到事情可能比预想的还要严重,忙道:“老马,你这是怎么了?”

马荀苦着脸道:“我怕是蒙古人要打咱们包头城地主意。”

魏掌柜不敢置信道:“不会吧,那不是谋反吗?要诛九族的啊!”

马荀叹了口气道:“前些日子,我就听到风声。说是蒙古的萨克多罗杜郡王和老毛子勾勾搭搭的。我也没在意,现在我就是怕万一是老毛子给他撑腰。他要造反啊。”

魏掌柜吓的手脚冰凉,包头城虽小,可是存银甚多,各大票号都准备了大批的现银,预备给那些做皮毛生意地“相与”汇兑。

小小地包头,光这些票号的存银就超过一千万两,这还不算货物的价值,如果包头有失,比起义和团火烧大栅栏,各大票号京城分号被焚毁,损失还要大得多,北边的包头,河南的赊店可以说是西帮的命脉,丢了一个,就要了西帮的命。魏掌柜急忙告辞,马荀拉祝蝴道:“你回去,立马把票号、商栈的洋枪都找出来,把会放枪的伙计都安排好,一旦有风吹草动,就互相通知,这也好有个照应。”

魏掌柜问道:“咱们现在通知官府一下吧?让他们也做好准备。”

马荀勉强笑了一下道:“我只是防范万一而已,现在还没出事儿不是?和官府说了,怕把他们吓住了,再说,包头城就二百绿营兵,这些人能管什么用?万一有什么事儿,还是要靠广盛镖局地爷们,他们给咱们西帮保了一百年的镖了,错不了。”

魏掌柜略一拱手,心急火燎的走了。

马荀大叫道:“关门,上板,把库里的火枪都找出来,火药、枪子都搬到院子里。”

几个伙计被突然的变故吓的发楞,永远是笑咪咪的表情地马大掌柜突然如同点着地炮仗,爆发了:“都是死人啊?不想活的接着发傻!你,就是说你呢,二狗子,你去电报阁子,守在那里,给总号发报,告诉他们,包头可能有变,每两个时辰给总号报一次平安,如果两个时辰接不到咱们地电报,那就说明复盛公出事了!快去啊!”

二狗子如梦方醒,跌跌撞撞的跑出门去,几个伙计连忙把门关了。

马荀自语道:“希望我是庸人自扰啊。广盛镖局的二镖头吕啸天正在镖局里喝茶,广盛是一百年的字号了,天下第一镖,西帮的南路中心,河南赊店的第一任寨主,就是广盛的老镖头。

吕啸天曾经在祁县被庄虎臣手下的头号恶奴陈铁丹整治过一次,堂堂的冲天炮被个毛猴子给弄的哭笑不得,也算是够郁闷的了。

不过后来,听说庄虎臣带兵在娘子关打的漂亮,也就平了气,江湖豪杰敬重的就是忠臣孝子,他一直后悔,当时怎么没去投军,也杀几个洋鬼子,总比给人看家护院过一辈子有意思。

一个穿着青布衣衫的年轻人急匆匆的冲进镖局,扯着嗓子喊道:“吕二爷,吕二爷。”

吕啸天听见有人叫他,站起身应了一声道:“是哪位朋友找吕某人?”

年轻人听见他说话,就朝着声音的方向跑了过来,进了屋子,喘的话都说不成了,只是用手指着外面。

吕啸天耐心的等他平了气,才道:“这位小兄弟,看你有些面熟,是哪个字号的?”

年轻人忙道:“二爷,小的是复字号的伙计,马大掌柜有急事请您。”

吕啸天见他急的脸色煞白,忙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年轻人摇头道:“具体的,我也说不明白,好像是蒙古人要造反,准备杀进包头城。吕啸天一下子汗毛都竖起来了,连忙叫道:“来人啊!”

几个镖师连忙跑了进来。

吕啸天吩咐道:“把镖局子的趟子手都召集起来,兵刃都发到手里,洋枪、子弹、火药好生的清点,咱们广盛的爷们,有一个算一个,厨子、马夫都不例外,都发了兵器。”

一个镖师见吕啸天如此紧张,忙问道:“二爷,出什么事儿了?”

吕啸天长舒了一口气道:“不知道,如果不出事儿是最好,要出事就是天大的事情。”

广盛镖局,立刻就忙碌起来,封在箱子里的洋枪,打开了油纸包,擦净黄油,子弹和火药也按人头发放到了手中,没有洋枪的人拿着长矛、大刀,厨子把厨房的砍骨刀攥的紧紧的,马夫抗着把铡草的大铡刀,一个个如临大敌。

包头城里,熙熙攘攘的人群还在做着买卖,皮货商人还在兜售着猞猁、狐狸、牛羊的皮子。喧闹的城市丝毫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只是西帮的几个大票号、商号已经关了门,一些准备去存银子、卖货的商人有些奇怪,骂着大街,说这些人是店大欺客。

马荀忧心忡忡的坐在店里,从来不抽烟的他,一杆旱烟枪把自己都呛的咳嗽。

西帮各分号的掌柜都急匆匆的往复盛公赶来,每个人的脸色沉重。

祁县“在中堂”,乔家少东家乔映霞和大掌柜阎维藩,神色凝重的看着电报。

阎大掌柜的大号烟袋锅里已经不知道抽了几袋了,屋子里如同着了火。

乔映霞怯生生的问道:“是不是通知一下爷爷?”

“这样的事情就是告诉老东家也不济事了,千里迢迢的,别让老东家着急上火了,都八十多的人了。”

“那怎么办?”乔映霞也没了主张。

阎维藩在铜盆上狠狠的磕着烟灰,然后道:“给赵老东家和庄大人发电报吧,也许他们还能救得了包头。”

第二百二十章 绝对不妥协

庄虎臣看着电报,脸色沉了下来,半晌不语。

王天纵低声道:“大人,我带兵去包头,给那些***一点颜色看看。”

姜师爷操着一口绍兴味道的官话道:“东翁啊,蒙古人想闹个事情也许是有的,但是说他们有胆量打包头,我看不大可能,学生来兰州的时日虽然不多,但是也早就听说过,东蒙古的几个王爷怕甘军怕的要命,当年见了董福祥军门从来都是恭恭敬敬的,说他们有胆量在甘军的眼皮子底下造反,学生不太敢信。”

庄虎臣冷笑道:“有什么不可能的,去年咱们大清被洋人打的稀里哗啦,如果有俄国老毛子给那个什么鸟郡王撑腰,他们有什么不敢的,再说,现在朝廷要搞新政,蒙古八旗的铁杆庄稼也没了,再有俄国人背后一挑唆,没准就是真的。”

姜师爷提醒道:“那个蒙古的王叫萨克多罗杜郡王,一般人都叫他勒王。”

庄虎臣笑了笑,对王天纵道:“去,调马福祥的回回营,带五百轻骑火速赶往包头。”

王天纵忙道:“马福祥的回回营好杀的很,怕是他们去了事情要闹大。”

庄虎臣瞪了他一眼,他不再说什么,转身就走。

陈铁丹也要跟着过去,庄虎臣叫祝蝴道:“你去大营,安排孙明祖和巴恩斯调三千人,该让这些孩子们见见血了,兵不是光练就能能学会打仗的。”

赵裕德忙道:“少爷,我也去,这些娃娃兵,我有些不放

庄虎臣笑道:“我的好赵叔啊。你就省省吧,小鸟老是窝在老鸟翅膀下面,学不会飞的。三千多人,又都是装备着新式洋枪。还有马队,再打不赢几个牧民,干脆让他们都买块豆腐撞死算了,你还是跟我见见美国公使吧。”

赵裕德疑惑道:“少爷,这都火烧眉毛了,你还有心思见什么洋人公使?”

庄虎臣笑着道:“这蒙古人到底反了没反还不一定,而且包头就是那么好打下来的?西帮的商号、票号可都有洋枪地,又有广盛镖局的形意拳门给保镖。就算是蒙古反了,也够打个几天的。”

庄虎臣嘴上轻松。心里可不松,包头看似和他庄虎臣离得还远,但是包头是西帮的要害啊,包头要是完了,西帮地大商号、票号基本上不死也要残废。而西帮是他的经济命脉,这个事情要是处理不好,西帮对自己的信心一定会动摇。

动用马福祥的骑兵做先锋,一是他们运动速度快,另外,回回营在西北地区凶名宿著,心狠手辣,这次要是不给这些蒙古的王爷们来个狠的,怕是后患无穷。庄虎臣心里已经下了把东蒙古六盟的王爷连根拔起的念头。

如果蒙古姓了庄,今后俄国想利用蒙古长驱直入地梦想应该就要破灭了。中国的战略安全就有了比较大地保证。

庄虎臣强装出笑脸,故作轻松的来到签押房,美国公使康格已经等候多时了。

康格看见庄虎臣就是一个熊抱:“庄,我的好朋友,好久都没见到你了。”

庄虎臣闻见他身上浓重的狐臭味道,熏的头疼。

康格还带了个三十岁左右地白人。这个人见到庄虎臣礼貌的摘下帽子鞠了一躬。

庄虎臣看着他。微微笑着问康格道:“这位先生,面生的很。您给介绍一下。”

康格指着他道:“这位是我们美国的铁路大王亨利.哈里曼先生的侄子,艾尔福德.哈里曼先生。”

下人奉上茶水,康格有些不悦道:“子爵大人,您和我可是老朋友了,在贵国和列强的议和中,我们美利坚是坚定的站在贵国一方的,在避免贵国被列强瓜分的企图中,我们美国是出力最大地,可是子爵大人在甘肃的建设计划里却倾向了英国,未免让朋友心寒啊。”

康格的中文看来有长进啊,都会说心寒了。

庄虎臣哈哈大笑道:“我赞赏贵国的一个政策,叫做门户开放,甘肃的大门对任何友好的国家都是敞开的,我欢迎贵国地商人来甘肃投资,也欢迎贵国地产品对甘肃出口,当然我还希望能把甘肃的一些商品卖到美国去。”

康格一楞:“您地意思是说,甘肃的大门对我们美国也是敞开的吗?我们和英国可以享有同样的待遇?”

庄虎臣听见他的话,有些想笑,张口闭口就是列强如何如何,似乎美国就不是列强之一?美国在这个时代,还是个二流的国家啊,自己对美国、英国同样的待遇,让美国公使有种姨太太被扶正的那种兴奋里透着不自信的感觉。

庄虎臣微笑道:“既然门户开放,自然对朋友一样的待遇。”

小哈里曼问道:“我们希望能承建贵国的铁路工程,不知道大人的意见是什么?”

庄虎臣笑了笑道:“你们不仅仅可以承建铁路,而且完全可以经营铁路,前提是必须和我们中国的商人合资经营,贵公司的股份不超过一半就可以了。”

康格听傻了,在中国修铁路就是天大的事情了,外国人参股铁路经营?这样的事情一般都得用大炮和清朝政府谈,用嘴是不行的。

庄虎臣看着木呆呆的康格道:“公使阁下,这样的事情似乎不应该是您和我谈的。”

康格疑惑道:“那应该是谁在谈庄虎臣指了指赵裕德道:“这位是我们中国最大的金融家赵裕德赵先生,他的点金钱庄是中国最大的银行,而且他在中国很多大的贸易公司里都拥有股份,似乎这些生意上的地事情应该是哈里曼先生和赵先生之间的事情,而不是公使阁下和我的事情。”

康格看着手足无措的赵裕德,眼睛放光道:“你就是赵裕德先生。早就听说过您地银行几乎就是清国政府的中央银行了,您是东方的摩根。”

赵裕德听的一头雾水,他哪里晓得摩根是何许人也。

小哈里曼倒是宠辱不惊,他问道:“尊贵的子爵大人。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您的话,您的地方政府允许我们美国的商人和您统治地区地商人平等的用商人地法则来交流?”

庄虎臣笑道:“您的理解完全正确,只要您做的生意是合法的,那么作为地方政府将履行一个服务者的职责,为所有地商人提供法律许可范围的帮助。”

康格没想到和庄虎臣的谈判会这么简单,根本就是没谈啊,人家是敞开了大门欢迎投资的,他叹了口气道:“子爵大人。如果贵国的官员都象您这样,那么中国将是全世界商人的乐园。”

庄虎臣心里暗到。要是全中国的官都象自己这样,还轮到美国在后世里耍狠?

庄虎臣看着感慨万千的康格,也觉得这个世界是不一样,在清末,洋人投资办企业算是一种特权。不拿大炮说话是不好使的,等到一百年以后,为了吸引洋人来投资,地方政府减免税收、三通一平,就差给洋人磕头了。

康格看着庄虎臣道:“子爵阁下,我要提醒您一下,俄国对贵国一直虎视眈眈,希望贵国提高警惕。”

庄虎臣心里明白,李鸿章临死地时候把那份因为列强集体反对而搁置了许久的《中俄密约》给签了。

将来远东铁路修通以后。俄国就有了自定运费的优势,俄国的商品将比美国便宜不少,这样美国的对华出口就会大大受影响。

美国想在中国投资办厂、修铁路也就是为了对抗俄国。

庄虎臣想明白这个,对康格道:“我也想提醒公使阁下,日本在亚洲的扩张也会对菲律宾构成巨大的威胁。”

康格不屑道:“日本?恕我直言,当年日本能够打败贵国,已经是很侥幸了。我相信他们没有胆量和美国作对。”

庄虎臣冷笑道:“这么说来。日本地东乡平八郎带着金刚号和浪速号去夏威夷,难道是去旅游地?若不是正赶上甲午年。急着和中国开战,怕是已经和贵国打起来了吧?”康格眼珠子都瞪出来了,这样的事情,这个清国地巡抚是怎么知道的?

庄虎臣继续道:“贵国驻菲律宾的舰队一直是拿日本当假想敌的,康格公使,我的好朋友,对老朋友是不是应该坦率一些?”

康格脑子转的飞快,正准备如何措辞。

马福祥一身戎装跑进来了,见了庄虎臣行了个举刀礼,然后道:“回回营已经准备完毕,请大人的将令。”

庄虎臣冷冷道:“我的将令就是,凡是想分裂我中国的,一个字:杀!”

马福祥使劲的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康格被庄虎臣狰狞的表情吓住了,问道:“出了什么事情了?”

庄虎臣云淡风轻的道:“俄国人策动一些心怀不轨的人妄图造反,小事情。”

小哈里曼插言道:“贵国发生了政变?”

庄虎臣笑着摇头道:“是造反,也就是说几个小蟊贼妄图闹独立,这么和你说吧,相当与贵国的一个州想从联邦里分裂出去,如果遇见这样的事情贵国会怎么处理?”

康格大声道:“这个事情,林肯总统就处理过,一定要打击,绝对不妥协。”

庄虎臣淡然道:“对,我的意思也是这样,绝对不妥协。”

第二百二十一章 沙俄的魔爪

复盛公商号里,西帮这些掌柜的都来了,一个个脸色阴沉。

“老掌柜,你们走吧,我们广盛镖局就是打干净了,也要护着你们周全。”

冲天炮吕啸天拉着复字号的大掌柜马荀,就差给他磕头了。

“走?往哪里走?我能走,复盛公能走吗?整个复字号在包头的十几间铺面能走吗?库里的存银能走吗?老东家把复盛公交给我二十多年了,我要是毁了乔家在包头四代人的心血,还算是个人吗?”马荀一脸的激愤。

“就是啊,吕二爷,走不得啊,咱们西帮在包头盘根错节,家家都有几十万的存银和货物,如果丢下几辈子人的心血就全完了。”日升昌的二掌柜满脸的阴郁。

吕啸天看着这些舍命不舍财的掌柜们,急的跺脚。但是心里也暗竖大拇指,都是些爷们!掌柜的可不是东家,为了保住东家的铺子、货物,命都不要,不能不让人敬佩,江湖上的好汉重的就是情谊。

马荀看着攥着拳头干着急的吕啸天道:“吕二爷,你看看这样行不行,我们这些商号里加起来也有一百多条枪,伙计们大部分都会放几枪,加上广盛的镖师,能不能撑到官兵来的时候?”

吕啸天摇头道:“包头的绿营,我找过了,那个把总一听说有几千的蒙古人打包头,跑地比兔子还快。就你们这一百多人,加上广盛的一百多人。怕是撑不两天就完了,包头比不得其他地方,城墙太低,也没大炮,守不住地。”

魏掌柜突然想起什么忙道:“大炮,有!城隍庙里就有两门炮,火药什么的,咱们各个商号都有一些。”

吕啸天苦着脸道:“你是说那两门威武大将军?那是前明的时候铸的,现在留在城隍庙里说是镇邪的。都几百年的东西了。有什么用啊?”

马荀强作镇静道:“能打响就行,打不死人还不能吓唬吓唬蒙古人的战马?”见吕啸天还要说什么,一摆手道:“吕爷,你的好意我老马领了,你也甭劝我了,复字号在,我老马在。要是天要灭复盛公,我老马就把这条命扔在包头,算是报了老东家的恩了,再说,我也没指望靠着包头地绿营,我已经给兰州地庄大人和赵老东家发了电报,庄大人派了大军,旦夕可到。”

大家听见庄虎臣要派兵来,都是精神为之一振。但是随即脸有拉了下来,魏掌柜叹了口气道:“远水不解近渴啊,兰州离包头一千多里路,怕是等不及了。”

吕啸天见大家都不愿意走,也是无奈,一跺脚道:“好,既然各位掌柜的是一个心思。那就依你们。和蒙古鞑子打他娘的一仗,不过说好了。你们手下的这些伙计、跑街都要听我的调遣。”

马荀点头道:“那是自然。”

吕啸天急忙开始调派人手,刚才镖局的侦骑已经发现了蒙古人的先锋,而且是从东、西两路包抄地,包头城就东、西两个城门,现在可以说是被包围了,蒙古人的先头部队离这里已经只有五十里了,战马一个时辰都不到就可以跑到城下了。

镖局里的侦骑发现以后,就放了五色火焰旗花,旗花每隔五里接力赛似得传递,转眼消息就传到了包头,这个是广盛传递信息的特殊办法,从旗花的颜色可以看出来的人有多少。刚才的旗花是橙色的,说明来的蒙古骑兵有五百人左右,后面地有多少还不知道呢!

城隍庙的六百斤大铜炮被两辆大车分别拉向东、西两个城门,庙祝先是不同意,听说蒙古人要打包头,吓的调头就跑,也不管了。

这两门炮每年过年的时候要放上几响,所以年代虽然久远,保养的还算不错。

几十个人累的“呼呼嗤嗤”,总算把这门爷爷炮搬上了城墙,吕啸天看看包头城的城墙,心里直哆嗦,城墙高不到三丈,充其量也就两丈五、六,夯土包青砖,砖头都掉地差不多了,一多半是附近地乡民夜里偷偷挖下来回去盖房子用了,城墙低矮、残破也就罢了,连个护城河都没有,城门也就两寸厚,大木头撞几下怕是就要散架。

这包头城能守到甘军救援的那一刻吗?

和包头城里地紧张空气不同的是,准格尔布的蒙古骑兵一个个倒是精神百倍。

五百多人分两路包抄包头的东、西两个城门,后面还有七千人正在路上。

领头的是勒王的亲兵队长巴乐图,一个熊一般精壮的蒙古汉子。

“卫队长,包头真的有那么多的银子?”一个猥琐的男人舔着嘴唇问道。

巴乐图哈哈大笑道:“包头的银子比天上的星星还多,我们这些人每个人套十匹马都拉不完。”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他长的很古怪,瞎了一只眼睛,鼻子也向一边歪着,幸亏是白天,要是晚上会把小孩子吓出毛病的。

独眼男人贪婪的问道:“听说,包头那里汉人的女人一个比一个水灵,是真的吗?”

巴乐图用马鞭轻轻抽了他一鞭子道:“想女人了?想女人就去抢啊,有本事把全包头的女人都抢回家当老婆,就怕你家的帐篷住不下。”

独眼笑道:“那我就再多抢几个帐篷。”

蒙古骑兵哄堂大笑。

巴乐图高叫道:“兄弟们,长生天曾经把所有的土地和女人都赐予了我们蒙古人,成吉思汗、忽必烈、旭烈兀、拔都这些伟大的先祖让所有的汉人、女真人、回回都跪在咱们蒙古人面前,大蒙古的疆域曾经就在蒙古大军的铁蹄下面,咱们蒙古人替他们满人打了几百年的仗,死了多少人?现在说把咱们的钱粮弄没了就弄没了?凭什么啊?既然朝廷不给咱们活路,咱们就去抢他娘的!草原的男儿怕过谁?”

“就是,抢他娘的!”

“杀了那些汉人,抢光他们的银子和女人!”

几百人乱哄哄的叫嚷着。

队伍的后面,两个批着蒙古袍子的男人低声交谈着,他们戴着厚厚的狗皮帽子,遮住了半边脸,仔细看看,他们的皮肤是很粗糙的白色,眼睛是蓝灰色的,鼻子很高,绝对不是蒙古人的平板脸。

不用猜,这两个人是俄国人,俄国公使维特伯爵派到勒王那里去的特使。

两个人一个穿着黑色皮袍,一个穿的是深灰色。

黑色皮袍的男人低声用俄语道:“伯爵为什么一定要靠鞑靼人呢?哥萨克的马刀已经饿了很久了,没有人血来喂养,马刀是不会有光芒的。”

深灰色皮袍的男人看上去有四十多岁,他不屑的道:“我的小保尔,你还是太年轻了,伯爵的智慧不是你能了解的,俄罗斯虽然强大,但是毕竟不能和全世界为敌的,现在英国人、美国人、德国人都在盯着我们,只有鞑靼人在西北和东北制造出来混乱,我们俄罗斯的大军才有一直留在东方的借口,我们必须有一个借口,你懂吗?”

保尔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然后又道:“可是莫斯科对维特伯爵的做法已经有了很多的非议,他们都在嘲笑大人的胆怯,这样下去,如果大人再没有果断的举动,我怕沙皇陛下对伯爵的信任也要动摇。”

中年男人眼睛里闪过阴的光芒:“阿列克赛耶夫和罗杰斯特温斯基这两个蠢货,早晚会毁了俄国,他们才是胆小的土拨鼠,只会躲在王后的裙子下面挑拨离间。”

阿列克塞耶夫是俄国驻远东的总督,也是八国联军中俄国军队的统帅之一,出名的废物。

罗杰斯特温斯基是俄国沙皇亚历山大二世的宠臣,也是个靠卖嘴过日子的家伙。俄罗斯这些年的衰落,和沙皇任人唯亲有莫大的关系。

保尔无奈的摇头道:“现在沙皇陛下只信任他们,但是我觉得俄罗斯没有必要惧怕英国、美国,英国的陆军顶多是二流的水平,美国还是个不开化的国家,我们俄国已经和法国结为同盟,为什么不能直接占领东北?彼得罗维奇男爵,鞑靼人是靠不住的,只有哥萨克的马刀和俄罗斯士兵的刺刀才是帝国的真正保障。”

彼得罗维奇摇头道:“我们和法国的同盟是很脆弱的,维特伯爵正是看清楚了这一点,才不允许我们独自行动。”然后指了指前面兴高采烈的准格尔骑兵道:“这些现成的炮灰,为什么不好好的利用一下呢?只要清国的西北和东北发生了混乱,我们就有真正的机会,沙皇陛下建立黄俄罗斯的伟大梦想才能实现。”

保尔点了点头,自语道:“希望这些鞑靼人不要让我们失望,这次我们可是送给了他们五百枝步枪呢!”

第二百二十二章 包头遇袭

西北的官道上,五百回回营的骑兵发疯一般的往包头赶,五百人带了一千五百匹马,一人双马,骑一匹备用一匹,还有一匹驮马。

甘军的军服已经由老式的号褂子换成了神气的对襟排钮德式军服,只是军官戴的还是顶戴花翎。

马福祥焦躁的吼叫道:“快,快,给老子打起精神!”

亲兵老憨轻声道:“马镇台,两天一夜,我们都赶出了五百里了,弟兄们实在跑不动了。”

马福祥虎着眼睛,怒道:“跑死马也要跑,包头要是完了,咱们弟兄都他娘的喝西北风,别忘了,咱们甘军的粮饷是哪里来的?没有这些山西票号拿大把的银子撑着,你他娘的能见天牛肉、白面吃着?”

老憨无奈的叹口气,打马飞奔。

马福祥对着路上这些灰头土脸,看不出衣服本色儿的回回士兵,大叫道:“都他娘的卖点力气,赵镇台说了,就是点金钱庄的赵老东家,只要护住了兰州,回回营的弟兄,一人二十两银子的赏!”

财帛动人心,二十两银子够一家人吃两年的,这些已经跑脱了力的兵又死命的抽打着腿都软了的战马,继续前进。

马福祥刚一打马,还没冲出几步,马腿一软,直接把他扔了个跟头,摔的他当时就头晕眼花。

几个亲兵跳下马把他扶了起来,他回头一看,那匹雄壮的西洋枣花骝,已经口吐白沫,躺在地上直蹬腿,眼看是不行了。

“***。中看不中使唤!”马福祥嘴里骂着,心里疼的慌,骑兵哪里有不爱马的?尤其是这样的好马!

老憨牵过一匹低矮地蒙古马道:“马镇台,骑这匹吧,咱的马虽然没有洋马跑的快,可是耐力好,皮实。”

马福祥跳上马,回头看看还在地上抽搐的枣花骝,对老憨道:“给它一枪。别让他遭罪了!”说罢。打马扬鞭飞驰而去。

“砰”的一声枪响。躺在地上的战马停止了抽搐。

一千多匹战马拉出了十里多地,官道上荡着滚滚的黄尘。一些做买卖的商人见这些兵跑疯了,都往一边躲,生怕招惹了这些黑着脸的兵。

陆陆续续往包头贩卖粮食、皮货地商人很快就知道了消息,蒙古勒王反了,带着上万地人马攻打包头,这个是沿途官府做地唯一的事情。

其实,庄虎臣在接到乔家的电报以后,就马上用电报通知了沿途的官府,现在八旗、绿营都晓得勒王反了。可是这些人除了贴张告示,拦住准备去包头做买卖的商人之外,就什么反应也没有。而且消息越传越邪乎,几千的蒙古人转眼就被翻了十倍,由六千人说成一万人,最后说成了六、七万。

巴恩斯少校和孙明祖带着三千新兵也在浩浩荡荡的往包头方向开拔,这些人基本上也全是骑兵。甘肃什么都缺,但是不缺战马,不过他们的速度并不快,因为他们带着一百多辆大车的辎重,大部分是粮草、弹药,还有十几门小炮和两挺马克沁重机枪。

孙明祖实在对这个速度受不了了,对巴恩斯道:“总教官。咱们是不是应该派出轻骑先去支援一下。现在的速度一天最多一百里,到包头要跑半个月地!”

巴恩斯摇头道:“孙大人。我不认为您的建议是个好主意,现在我们带的兵都是新兵,没有经历过战斗,而且训练的时间很短,没有足够的有战斗经验的军官带领,让他们参加战斗等于让他们送死,这是不人道的。况且他们刚刚学会骑马,不算是正式地骑兵,只能说是骑在马上的步兵而已。”

孙明祖也急了,拉住巴恩斯的马缰道:“这路上,你也听见了,蒙古兵有上万,就算他们是虚张声势,起码也有个五、六千吧?就算他们再不能打,也够回回营的几百人喝一壶的!我不能眼看着马福祥他们去送死啊!”

巴恩斯还是摇头,孙明祖真火了,一个洋鬼子俘虏还拿什么大?

孙明祖冲他冷冷的道:“你要是怕死,我带人去!”然后冲着部队叫喊道:“骑兵第一标,第三标,跟我走!”

巴恩斯急的大白脸涨红道:“孙大人,这次行动,我是指挥官,你擅自调动军队是抗命!”

“去你妈地!”孙明祖一向是个标准地铁血军人形象,今天也爆了粗口。

骑兵第一标、第三标跟着孙明祖就跑了,把巴恩斯气的用马鞭子拼命抽打着路边地一棵钻天杨,没多一会儿,树皮就给打脱了。

巴恩斯叹了口气,带着剩余的士兵,继续前进,原本还算高昂的士气因为主官的争执也变的衰落了,当兵的垂头丧气的往前走着。

包头城已经打响了,蒙古骑兵围着包头低矮的土城挥舞着马刀“嗷嗷”怪叫。

广盛和其他几个镖局的镖师、趟子手人手一杆洋枪,辫子缠在脖子上,嘴里咬着辫梢,眼瞪的溜圆。

西帮的学徒、伙计、跑街也都上了城墙,虽然一个个腿在膘着劲的打哆嗦,但是也都把洋枪抓的死死的,手心里全是汗水。

吕啸天手里抓着一杆老式的前装单发步枪,其实所有人的武器都差不多,全是前膛枪,而下面蒙古骑兵背的已经是后膛枪了,尽管是单发的伯丹式步枪,可来福枪毕竟比滑膛枪射程远、打的准,而且后膛枪装弹药也比前膛枪快许多。

吕啸天对手下人道:“都机灵点,把人放近了再开枪!”

下面人都死命的点了点头。

一个蒙古人骑马到了离城墙十几丈远的地方吆喝道:“包头的人听着,赶紧的打开城门,王爷说了,只要你们不抵抗,我们不杀人。不抢东西!”

吕啸天的大嗓门吼了一嗓子道:“不杀人不抢东西,你们来兰州做什么?赶紧回蒙古吧,这里又没马奶酒、手抓肉,快回去吧,回家晚了,就赶不上吃晚饭了。”

城头上地镖师和西帮的伙计,被吕啸天刻意的笑话逗的哈哈大笑,本来紧张的空气多少缓和了些。

巴乐图在远处脸色一沉,挥手向前。做了个进攻的手势。

吕啸天在城头看的清清楚楚。直接就放了一枪。

“砰”的一声响。派来传话的蒙古骑兵已经跌落马下。

头一枪,竟然是人单势孤地广盛镖局先开地。

传话地人一死,这些蒙古骑兵抓狂了,本来是摆开架势,准备来个狼吃羊的,结果羊不但不配合着把头伸到狼嘴里,反而顶了一犄角。

两百多人“嗷嗷”怪叫着,冲到离城墙一百多米的地方,停住战马,对着城头射击。

城头上的镖师都是江湖上的老手。急忙把头缩进城垛里,那些票号、商号的伙计就直眉瞪眼的看着下面开枪。

几个镖师猫着腰跑过去,拉着他们衣服给拽住到地上。

“想死啊?”

“啾、啾”的子弹声音不绝于耳,但是守城的没有出现一个死伤的。

这些蒙古人是头一回摸这种洋枪,能打响就不错了,哪里还能谈地上准头。

蒙古八旗也和满八旗一样,二百多年的铁杆庄稼已经把他们喂的连打仗是什么样的都忘记了。

当年英法联军来的时候。僧格林沁带着他的蒙古铁骑,前赴后继的冲击洋人地队列,用的战法和今天这些人打包头没什么俩样。

当年蒙古人骑射功夫天下无敌,先是骑兵冲击,然后冲到离对方十几、二十丈远的地方放一阵乱箭,然后就撤,接着再次冲击。等对方阵型乱了以后。再分割包围、歼灭。

这一招横扫欧亚大陆,无论金兵、宋兵还是欧洲的军队。都被这种狼群般的骚扰战术打的头晕眼花。

可是,等到僧格林沁玩这一招的时候,时代已经不同了,骑兵冲到洋人阵地前面,停下来射击地时候,正好成了洋人地靶子,洋枪射程远,而且威力大,还没等骚扰到人家呢,自己的骑兵已经快被打光了。

即使吃了这么大地亏,蒙古人也没长记性,只知道洋枪厉害,战术丝毫没变。

祖宗的骑射不能丢,在这一点上,蒙古人和满人惊人的一致。

本来这些勒王手下的蒙古兵用的枪比守城一方的射程远,精度高,可是这些人都是头一回使用,全是菜鸟,而且战术也太简单,就是冲到城头放一阵乱枪。

包头城的麻雀是被吓跑了不少,可是守城的人却连一根毛还没伤着。

那些傻愣愣的站着看下面放枪的西帮伙计,居然连一个受伤的都没有,也算是奇迹了。

吕啸天都在感叹这些西帮的菜鸟运气真不赖。

蒙古骑兵朝天乱放枪,可是镖局子这些人都是老江湖,走镖的手里没几把硬功夫,光靠面子是罩不住的。

蒙古人客气,他们可不客气。

“砰、砰”,滑膛枪的闷响不绝于耳,这些蒙古人离城墙也确实近了些,这些镖师的枪法也都不错,转眼间,就有十几个被打躺下了,十多丈的距离,滑膛枪的散弹连人带战马都给打成了马蜂窝,全身到处都在淌血。

活着的骑兵立刻就往回跑,比冲城门的速度快了不少。

吕啸天叹了口气,被打躺下的人,摇摇晃晃的还了魂,战马也爬了起来,又跑回蒙古人的队伍里去了。滑膛枪在这个距离,本来是可以发挥最大的威力,可惜现在打的都是散子,广盛还存着一些独头子弹,可是数量太少了,吕啸天没舍得用,如果用上的话,这些人哪里还能活着回去?

现在中枪的蒙古人只是受了些不轻不重的伤而已。

巴乐图见这些人都退了回来,火冒三丈道:“都给我回去,继续攻!”

一个四十多岁的人脸色吓的蜡黄,对巴乐图道:“卫队长,这些汉人早有防备,我看还是撤吧,等王爷的大队人马来了再攻城。”

巴乐图阴森森的道:“这几个人都收拾不了,如果朝廷的大军来了怎么办?桑卡,你还算是蒙古人吗?”

桑卡也不示弱:“巴乐图,你别以为你干个什么鸟毛卫队长就当自己了不起了,告诉你,我叔叔是外庄的大管家,想送死,你自己去,老子不拦着你!”

巴乐图冷笑道:“拿大管家压我?”猛然一挥手,马刀在空中划了条弧线,砍在桑卡脖子上。

桑卡的眼睛瞪到极限,似乎不相信巴乐图真敢杀他。

巴乐图用马刀指着桑卡的尸体道:“还有作战不英勇的,桑卡就是例子!告诉你们,你们已经没有退路了,要么跟着王爷打下包头,统一蒙古,重现成吉思汗的光荣,要么是后退被老子砍了,你们是想死在我的刀下还是跟我打下包头分银子、分女人?”

“分银子,分女人!”血淋淋的现实让这些蒙古骑兵再也没法三心二意,只得壮着胆子冲向包头城。

在远处观战的俄国人保尔看着这些乱七八糟的骑兵,轻蔑的道:“这样的家伙,我们哥萨克一个人可以打他们十个!”

彼得罗维奇摇头道:“就是这些人的祖先,足足统治了大俄罗斯三百多年,可惜,他们连他们祖先一分的本领都没有继承。”

保尔撇撇嘴道:“祖先的荣耀不能成为后代人前进的障碍。”

彼得罗维奇看着年轻的保尔道:“你觉得俄罗斯的荣耀会不会成为我们前进的障碍?维特伯爵担心的就是这个,莫斯科和彼得堡的老爷们都太保守了,象维特伯爵这样的聪明人已经不多了,他们和前面的这些傻瓜一样,思想还停留在过去的辉煌,不同的是这些蒙古人的思想停留在十三世纪,而我们停留在十八世纪而已。”

第二百二十三章 蒙古勒王

五百多蒙古骑兵封住了包头的东、西两个城门围攻,可惜冲了三次,死伤四、五十,连城门边都没摸着。

这些人早就不是当年成吉思汗、拔都横扫欧亚的铁骑了,就连僧格林沁当年被洋人打成筛子的兵都比这些人强百倍。好歹那些人还有冒着洋兵的弹雨往前冲的勇气,这些人被城头散乱的冷枪打的连往前靠的胆量都没了。

死的人不多,也就十来个,其他人都是被霰弹打了一身的小眼,血呼啦的看着挺吓人,但是不要命。

吕啸天带着镖师、趟子手还有些西帮的伙计,轻蔑的看着下面还要吆吆喝喝的蒙古人。

一个年轻的西帮跑街手也不抖了,腿也不哆嗦了,撇了撇嘴道:“都是假把式,吓唬谁啊?有本事过来,爷爷一枪打你个满脸开花。”

吕啸天笑了笑,没有说话,这些西帮的伙计、跑街、掌柜的都在票号、商号背着身股,可以说和东家祸福相依,休戚与共,为了自己的生意和饭碗,拼命也是正常的。

马荀带着几个人上了城头,后面的人挑着担子,飘香的鸡蛋紫菜汤、烙油饼,他满脸堆笑的吆喝道:“各位镖局的师傅,咱西帮的爷们,都吃饭了,人是铁饭是钢,吃饱了有劲打这些蒙古狗崽子。”

西帮的伙计蜂拥过来抢饭碗,马荀乐呵呵的看着。这些人倒不是真的饿了,毕竟是头一回真地开枪,总觉得心里不舒服。吃东西也是舒缓心理压力的一种办法。

马荀把吕啸天拉到一边道:“吕二爷,庄大人来电报了,他派了三千五百人来守包头,庄大人的兵连洋毛子都不是对手,打这些狗杂碎那不是玩一样。”

吕啸天叹了口气道:“就是不知道咱们还能不能等到援兵到的时候。刚才我派的侦查哨放了旗花了,东、西两路地蒙古狗来了六、七千,咱们就这点人,别说打了,就是这些蒙古狗站着不动,由着咱们杀,子弹也不够啊!”

马荀老脸皱巴成一团,喃喃自语道:“看命吧,真要老天让我交代在包头,也算是给乔老东家尽忠了。”

西帮的伙计在吃饭。镖局的趟子手却警惕的看着下面,突然,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大叫一声道:“二爷,你看!”

吕啸天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官道上荡起漫天的烟尘,从尘头的高度判断,起码是两、三千的骑兵。

所有人心都提溜起来了,吃饭的人丢下碗就抄起了火枪,刚壮起地那点胆气又泄了。腿继续哆嗦。

吕啸天忙道:“广盛的爷们。看好大炮,一会照着人堆里打,火药分开放,码到城下头,要是被点着了,咱们都在天上放风筝。”

几十个伙计和杂役连忙按照他的吩咐把火药桶码进城墙下面。

三个广盛的镖师对着那门前明时候的“威武大将军”炮看了又看,确定没问题,才对吕啸天道:“二爷,错不了,一会儿轰死那群王八蛋。”

下面的蒙古骑兵见到自己的援兵来了。马上精神头就上来了,怎么看都象找到主子的流浪狗。

这一路带队的竟然是勒王本人,他穿着四爪地团蟒王服,后面是三千多骑兵,大部分拿着马刀,背着老式地前膛枪,也有一百多人背着的是俄国老式伯丹单发后膛枪。

勒王四十多岁。和一般蒙古那种红黑色的圆脸不同。他长的颇为清秀,有些中原士子的风范。

巴乐图一见勒王来了。急忙打马跑了过去,跳下马,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

勒王满眼的阴沉:“这么半天了,一个破土围子打攻不下来,养你们这些人还不如养条狗管用。”

巴乐图羞红了脸,咬着牙道:“王爷稍等,我现在就带人冲进去。”

勒王冷冷的道:“起来吧,都是废物!”

巴乐图跳上马,舞着马刀对手下人道:“成吉思汗的子孙们,跟我冲!”

说罢,头一个冲向城门,下面的人看着不远处地勒王,也都打着马慢吞吞的向城门方向跑去。

吕啸天指着下面孤零零的巴乐图道:“先把这个叫的最欢的给老子轰了!”

十几杆洋枪几乎在同时开火,巴乐图和那匹低矮的蒙古马当时就躺了下去,虽然是霰弹,但是也架不住多,一人一马立刻被打成了烂泥,当时就死的透透地。

下面慢吞吞地跟在后面的骑兵见卫队长巴乐图被打死,都匆匆忙忙地放了一枪掉头就跑。

俄国人保尔和彼得罗维奇已经走到勒王的身边,保尔看着那些逃的飞快的骑兵,嘴角挑出一丝嘲笑。

勒王的脸上挂不住了,掏出揣在腰里的左轮手枪,“嘭、嘭”两枪,两个逃的最快的骑兵被打落马下。

勒王举着手枪高叫道:“再有逃跑的,他们两个就是榜样!”然后转回头,对几个亲兵道:“你们顶在后面,如果有敢跑的,就给我砍了!”

这些人领命,用洋枪顶着这些吓破胆子的蒙古骑兵,逼着他们再往前冲。

这次勒王发了狠,七、八百人一起冲,挤成了一团,速度虽然不算快,可是也让城头的镖师、趟子手心头发紧。

“嘭、嘭”的枪声连连响起,不断的有人被打落马下,这些蒙古人的战术实在是太落后了,最要命的是几百年前的老办法放在热兵器时代就是催命符。这些人习惯性的到城门前面十几丈的地方勒住马头,然后放枪,正好成了吕啸天这些人的靶子。

城头的人已经打倒了小一百号蒙古人了,可是这些兵在督战的勒王亲兵的枪口威逼下,也不敢退,打上一枪然后圈马跑到离城门远些的地方,装上子弹再跑回来放一枪。

单发枪这个用法,确实还不如弓箭的效果好。起码射速比不上弓箭。

即使是这样,城头的镖师、伙计们的处境依然不乐观,下面的乱枪已经打死了几个人,受伤的也不少,大部分都是西帮的跑街、伙计,一个个傻站着,身子挺的直直的,和活靶子区别不大。

要不是这些蒙古人的枪法实在不怎么样,守卫者的伤亡将会大许多。

“轰”的一声,前明正德年间造的那门大炮终于烧尽了火绳,炮口喷着烈焰,铁子、钉子、碎石成片的扫了出去,下面挤成疙瘩的蒙古骑兵立刻就被打躺下一片。

大炮一响,督战的亲兵也挡不住这些已经丧了胆的骑兵了,连杀了好几个人,这些人还是逃了回去。

如果不是后面的蒙古骑兵挡住了他们的退路,恐怕这些人会一溜烟的逃回锡林郭勒大草原。

勒王的小白脸气成了紫茄子,朝着一个逃到自己面前的骑兵连开四枪,直到子弹打光了,依然忍不住怒气,大叫道:“把逃跑的都给我砍了!”

这些逃兵吓的跳下马,哀求道:“王爷饶命啊!”

勒王虽然火大,但是毕竟是六、七百号人,也吧能都宰了吧?

勒王举着手枪吆喝道:“再有作战不英勇的,我也不杀你们了!我宰你们全家,能舍得下爹妈、儿女、老婆的尽管跑,都给我想清楚了!”

这些骑兵吓的全身发抖,勒王虽然长的清秀,有点男生女像的意思,但是心狠手辣,自己的家人都还在锡林郭勒草原,要是把他惹火了,灭门的事情他可是真的能干出来的。

彼得罗维奇看着气鼓鼓的勒王道:“尊敬的王爷,我认为您的士兵并不是不勇敢,也不是你们的敌人有多强大,而是用骑兵攻击城墙,这样的战术有问题。”然后他指着城墙道:“您看,上面防守的人很少,但是单纯的攻击城门,会让他们可以集中火力防御,如果从城墙的各个方面一起攻击,那么他们就会无法全面照顾到,只要我们有一个人攀登上了城墙,这些防守的人就会崩溃。”

勒王眼睛一亮,拍着大腿道:“对啊,几个地方一起打,让这些汉人顾此失彼!俄国朋友就是有办法!”

勒王对后面的亲兵道:“给我到附近的村子找几十把梯子来。”然后扯开嗓子道:“蒙古的勇士们,长生天会保佑你们,打下包头,让你们快活三天,银子、女人都是你们的!”

看见亲兵拨转马头准备去找梯子,勒王突然想起什么,狞笑着道:“把这些村子里的汉人都给我抓到城下来!”

第二百二十四章 回回营的援兵

蒙古骑兵又攻了两次,效果依然不佳,勒王命令攻击暂时停止。

吕啸天和这些守城的镖师、伙计都喘了口气,刚才的几次进攻尽管被打退了,但是还是给这些人造成了一些伤亡,东城门这里一共就一百多人防守,死了十几个,伤了二十多,差不多是三分之一的人被报销了。

蒙古人的损失更大,死了六十多个,伤了二百多,如果不是怕勒王杀了自己的家人,早就逃回草原了。

“二爷,你看!”一个趟子手指着远处。

远处的村子里着了火,冒着滚滚的黑烟。

隐隐约约能看见有人影在晃动,吕啸天用脚趾头也知道是怎么会事儿,肯定是这些蒙古兵在祸害老百姓。

“杀不完的蒙古狗!”吕啸天咬着牙道,用力太大,牙齿咬的嘎巴巴响。

几十个蒙古骑兵每人胳肢窝里夹着张梯子就跑了过来,扔到队伍的前面。

远处勒王一挥手,这些蒙古兵就蝗虫般的冲向城墙。

吕啸天一惊,忙道:“洋枪装上独头弹,分开了打,不能让这些狗杂碎上了城墙。”

城墙实在是太矮了,一张木梯子架在墙上,人沿着梯子上去,手就可以攀在墙头。

镖局的镖师、趟子手带着这些伙计,三、五个一组分开对付一架梯子。

几个蒙古兵刚攀住墙头,就被滑膛枪顶住脑门,霰弹立刻就把脑袋打成了烂西瓜。尸体喷涌着肮脏的血液掉了下去。

蒙古人也学精了,两个人架住梯子,一个人往上爬。下面还有两个人举着洋枪,打城头上的守军。

经验差一些的伙计、跑街没多会的功夫就被打死二十多个,后来看见那些镖师都是趴在墙后面地死角,只要有露头的就开枪,他们倒是没多大的损失,也学他们的样子。

城头上的守军人数实在是太少了,现在连受伤的加在一起,不足七十个了。吕啸天扔了洋枪,举着把大砍刀,带着几个功夫好的镖师,只要看见爬上城头的,兜头便是一刀。

渐渐,爬上城头地人多了起来,吕啸天这些人陷入了苦战。尽管广盛镖局的这些镖师武艺不错,但是蚂蚁多了咬死象,人数的优势让这些蒙古人慢慢开始占据上风。

吕啸天这些机动人员被缠住,守军的劣势越来越明显。本来守军是三、五人一组。防御一架梯子攻城。但是只要这三、五个人伤亡,就自然出现一个缺口,蒙古人就沿着这个缺口往城上拥。

“砰、砰”的枪声还在响,黑火药的浓烟和呛人的味道弥漫在城头。

鲜血在喷涌,有广盛的镖师的。也有西帮的伙计地,更多的是蒙古人的。

雪亮的大刀在空中划做一道电光,扁平脸的蒙古人被齐肩砍做两截。

伯丹步枪地子弹穿过身体。西帮的伙计无力的躺了下去。

滑膛枪地霰弹冲着胸膛“嘭”的一声闷响,一个人被巨大的冲击力打飞出好远,整个上半身被轰成一堆烂肉。

“轰隆”一声巨响,沉寂了许久的老铜炮终于又响了一声,下面准备往城头进攻的蒙古骑兵被打倒了十几个,吓的后面的人扭头就跑,跑了几步,突然觉得不对,如果再逃,怕是真要被杀了全家。又壮着胆子转身继续朝城墙的方向进攻。

城头的守军人数越来越少,吕啸天叹了口气,看来今天这些人要全部报销了,看着那些跟着自己走镖多年的弟兄一个个被围攻,然后拼尽全力,依然不能改变被杀死地结局,吕啸天心里疼的象是被一个无形的手揪了一把。

“二爷。你听!”一个镖师大声叫道。

吕啸天回头看看城里。远处似乎来了很多人,城头太吵。听不清楚他们喊的是什么。

虽然听不清楚他们喊什么,但是看服色,应该不是蒙古人。

“二爷,是城里的百姓帮咱们守城来了!”镖师激动的眼眶都红了。

吕啸天扯着嗓子叫道:“广盛的弟兄,西帮地爷们,援兵来了!”

本来陷入苦战,气力即将耗尽,只是凭着一股血气之勇勉强支撑地守军,立刻就如同打了鸡血,一个个齐声高叫:“援兵到了,杀蒙古狗啊!”

城里的援兵越来越近,喊声也听地清晰了:“杀蒙古人!保卫包头!”

声音逐渐大了起来,从城头看的清楚,人数真的不少,起码也有千把人。

这样的声音给城头的守军注入了无比的力量,对蒙古人却如同摧命鬼的勾魂音,这些人手脚都软了,还没攻进城的,掉头就跑了,城头的则咬紧牙关,壮着胆子就从两丈多高的城墙上跳了下去。

守军追打落水狗,刚刚跳下去的蒙古兵,摔折了腿的,扭了脚跑不动的,都被城头的人用霰弹给结果了性命。

几个没胆子跳城墙的,死的更惨,全部被吕啸天他们几个用大刀给砍了头。

下面的勒王亲兵开枪了,打死了几个溃败的兵,才没有被乱兵冲散了自己的队形。

吕啸天已经累的脱了力气,全身上下都是血,也搞不清楚是自己受伤还是杀人沾上的。

马荀顺着城墙的阶梯跑了上来,见吕啸天这个样子,掏出个扁扁的银洋酒壶道:“吕二爷,喝一吕啸天接过来,灌了几口酒,喝的太猛,呛了嗓子,咳嗽了几声后,问道:“这些人是哪来的?幸亏你们来了,不是你们把这些蒙古杂碎吓跑了,咱们这些人已经都交代在这里了。”

马荀叹了口气道:“这些伙计、跑街,都是我们西帮的商号培养多年的,都是宝贝啊!没想到,哎,不说了,这些都是包头的商人、伙计什么的,都是我们西帮多年结交的相与,听说蒙古人要攻城,就都来帮忙守城。”

吕啸天站了起来,拱手道:“谢谢各位乡邻,今天的大恩,改日我们广盛一定回报!”

一个高大的男人叫道:“吕二爷,你和我们客气什么?要是说谢,是我们包头的百姓要谢谢你们广盛的爷们,你们守包头,是救我们包头人的命啊!我们出些力,那不不是应当应分的吗?”

吕啸天对一个镖师道:“快去,清点一下人数,受伤的送到下面医治。”然后对马荀道:“马大掌柜,你安排人烧上开水、滚油,准备石灰瓶子,咱们的洋枪不多,只能靠老办法了。”

马荀连连点头,又叹了口气道:“不知道庄大人的兵走到哪里了。”

吕啸天用手擦了一把脸上的血迹,幽幽的道:“无论如何,也要撑下去,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了这些来帮忙的百姓,包头城里可有上万的百姓啊!要让这些狗杂碎杀进包头,那,哎!”

他也说不下去了。

马荀苦着脸道:“也不知道庄大人的兵到哪里了!”

马福祥的回回营已经到了离包头城不足五十里的地方了,这些人实在是跑不动了,蒙古马的耐力本来是很好的,而且这些人都带着备马,中途换过马的,几十这样,依然累死了不少战马。

在一个小河边,马福祥让这些人多少歇会喘口气,战马饮了饮水,回回骑兵掏出料袋,给战马喂了点黑豆。

马匹都已经累的脱力了,连饲料都不想吃,只想喝水,可是这些人都是老骑兵,晓得不能让马喝太多了,否则过一会就拉稀,马也就完了。

亲兵老憨看着战马已经累的腿发抖,心疼的什么似得,摩挲着战马的鬃毛,强喂了几口黑豆,然后对马福祥道:“马镇台,弟兄们晓得轻重,两天多跑了一千多里地,人无所谓啊,可马实在受不了啦!您看,是不是歇一夜,养足力气,明天去包头杀那些蒙古狗?”

马福祥断然拒绝道:“不行!离包头就几十里了,咬咬牙就到了。”

老憨苦劝道:“我的好二爷啊!你看看人都累成什么样了,这也就罢了,可马要是没了力气,怎么打仗啊!这些蒙古人可有好几千啊!咱们人少不说,又都累的爬都爬不动了,怎么打啊?”

马福祥瞪着眼睛道:“这些蒙古狗,以前的时候多老实,见了董军门和咱们甘军,吓的尿裤子,现在仗着俄国老毛子撑腰,居然有胆子扯旗造反了,你们又不是不清楚,丢了包头,咱们今后甘军几万弟兄吃什么?这些西帮的财主给咱们甘军拿了那么多的粮饷,人家图什么,说难听点,人家是让咱们看家护院的,镖局的汉人江湖好汉都晓得,拿了主家的银子,就要给人家卖命,难道咱们回回就比不上那些汉人懂道理?”

“马镇台,别说了,弟兄们明白,就是跑死马,咱们弟兄也不会让汉人小瞧了我们回回!”一个回回士兵高声应道。

“马二爷,弟兄们听你的,现在就去包头砍了那些无法无天的蒙古狗!”

马福祥赞道:“都是好样的,安拉在上!咱们要给那些新兵看看,什么叫百战余生的好汉!”

“上马!”

五百回回骑兵被马福祥煽乎的也不觉得累了,翻身上马冲着包头城疾驰。

亲兵老憨突然感觉,怎么马福祥说话和庄虎臣倒是有了三分相似。

第二百二十五章 城破在即

包头城下一片愁云惨雾,上千的村民被蒙古骑兵驱赶着向城头走去。

一个老头稍微慢了些,立刻被一个满脸横肉的蒙古人一刀砍倒,一个年轻女人扑过去哭泣,却被几个狞笑着的蒙古兵拽到一边了。

城头上,也是阴云满天,吕啸天看着下面,咬着牙咒骂道:“够娘养的杂碎!”

一个镖师狠狠心道:“二爷,开炮吧!”

“不能开炮啊!下面都是咱们包头的乡亲啊!我的侄女也在下头!”一个老人边哭边哀求着。

吕啸天连忙把他扶起,又看看下面的乡民,叹了口气,扯着嗓子道:“乡亲们,这个是蒙古狗的奸计,他是想骗开城门!”

下面的村民哭喊着哀求守军开城门,城里也是哭声一片。

平日足智多谋的马荀也没了办法,明明晓得下面是蒙古人的计策,可是就硬生生的没有办法,不开门,眼瞅着下面的人被蒙古人杀了,那心里也实在过不去,而且就算自己能狠下心,城里的老百姓也不干啊,外面的人可都是他们的亲友、乡邻啊!

可是开了城门,蒙古人肯定跟着进来,那包头城怕是要被杀成一片血海了。

马荀狠了狠心,对吕啸天道:“吕二爷,开炮吧,这个是蒙古人的老计策了,当年元鞑子就是靠这一招打下宋朝的,不开炮全城都是个死!”

“不能开炮啊。马大掌柜,吕镖头,下面都是咱们乡亲!”

“不能打炮。求求你了,马大掌柜!”

城里来援助守城地乡民现在呼啦啦跪倒了一片。

几个包头的乡民用身体围住了那门明朝正德年间的老铜炮,阻止拿着火把预备点火绳地镖师靠近。

“罢了,罢了,命该如此,天绝我西帮啊!”马荀跪在地上,对着老天撕心裂肺的哭喊。

哭罢,站起身来冲着墙头就撞了过去,吕啸天一惊。拽住了马荀的衣服,衣角被扯破,马荀摔了大马趴,嘴也抢破了。

“马大掌柜,你何必这样呢!不能啊!”吕啸天笨嘴拙舌的劝慰着。

马荀心丧若死道:“吕二爷。你也甭劝我了,我马荀对不住老东家,我保不住乔家的基业,我无能啊。”

下面的乡民已经到了城门口,这些人拼命的砸着大门,哭喊着要求开门,城里的百姓已经有些堵到门口准备打开城门了。

几个镖师急忙制止。这些包头的百姓心急亲人地安危,说什么非要把城门打开。

“嘭嘭”,吕啸天开了两枪,这些乡民才没敢再往城门那里靠。

“大家听我说,这个门开不得,蒙古狗要是进了城,谁都活不了,朝廷的救兵马上就到了,大家等一等!”吕啸天高声喝喊着。

“等朝廷的救兵到的时候。外面的人都死光了,你们不能这么狠心啊!”

“开门啊,俺爹俺妹子都在外面呢!”

广盛地镖师也真的没办法了,谁都晓得这个门是不能开的,可是如果自己的亲人就在外面,那也顾不得许多了。

城头上往下看。蒙古兵舞着马刀混在人群里。见走的慢挥刀就砍,已经有不少人死在城外了。年轻的女人被他们从人群里扯出来,就在城外光天化日之下摧残。

城外的哭喊声惊天动地,让人骨头发酸。

吕啸天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高叫道:“打开城门,是爷们地跟我冲出去,杀蒙古狗!”

一个脑筋还算清醒的镖师拉住吕啸天道:“二爷,门开不得啊!”

吕啸天一脚踢开他,苦涩的道:“现在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索性拼了,死也痛快些!”

一个西帮的伙计哭道:“吕镖头,开不得啊,咱们不要命就算了,城里还有一万多的老百姓呢!”

“咚、咚、咚,开门啊,救救我们,开门啊!”外面的城门被敲的山响,乡民的哭喊声夹杂着蒙古人的狞笑。

“广盛地爷们,抄家伙!和这些狗东西拼了!开门!”

“拼了,杀蒙古狗!”

“杀一个够本,杀俩就赚了!”

镖师也都眼睛通红,城外的惨状让他们也都打算舍出命了。

吕啸天下了决心,既然要死也要死出个人样来,缩在城里看着蒙古人屠杀百姓,他实在是无法硬着心肠看下去。

几十个广盛的镖师抄着洋枪、大刀冲下城头,准备打开门闩。

“吕二爷,你看!”一个西帮的伙计大叫道:“好像是官兵来了!”

本来一心想和蒙古人拼了这条命的吕啸天急忙朝远处望去,官道上尘烟滚滚,似乎有大股的骑兵到来。

“是官兵,是官兵!”吕啸天仰天长啸,心里地郁闷终于稍微解了些。

两名骑兵挑着两杆黄龙旗开道,后面地人端着洋枪在马上就朝着蒙古人的队伍射击。

“砰砰”地枪声如暴豆般响起,蒙古骑兵被打蒙了,他们没想到被人突袭,一下子乱了阵脚,战马四散奔逃。

这些骑兵用的都是奥匈帝国产的曼利夏骑枪,连发枪的射速哪里是老式的单发步枪所能比拟的?

灰蒙蒙的征尘笼罩,看不出本色的德国式样军服,这些人远了开枪,近了就举着马刀砍,其中不少人用的是月牙形的弯刀。

“是甘军!甘军的回回营来杀我们来了!”蒙古骑兵吓破了胆,有多远跑多远,恨不得让战马插上翅膀。

回回营也并不追赶,看见这些蒙古人四散奔逃,他们直接冲着城门就来了,那些刚才还舞着马刀屠杀百姓的蒙古兵现在吓的腿都软了,想跑也跑不掉了,逃跑的路被回回营的马队来挡住了。

愤怒的老百姓回过头,用拳头、用脚踢,要牙齿咬,还没等回回营动手,这几十个人都被包头的百姓给杀了。

百姓自动的给回回营让开了道路,马福祥冲到前面对城头叫道:“我是甘军回回营管带马福祥,奉甘肃巡抚、甘军提督庄爵爷的将令保护包头,快打开城门。”

城头一个“复盛公”的伙计激动的叫喊道:“马大掌柜,吕镖头,是庄大人的兵,这位大人我在祁县见过,老东家八十大寿的时候,是这位军爷送的寿礼。”

马荀揉揉眼睛,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吆喝道:“快开城门,迎接甘肃的官兵进城。”

城门的门闩被摘了下来,大门发出“吱呀呀”的声音。

灰头土脸的回回营,举着看不出是土黄还是杏黄颜色的龙旗,催战马跑进了包头城。

马荀和吕啸天守在门口迎接,马福祥对城里的百姓一拱手道:“我们来迟了,让包头的百姓受惊了。”

这一声喊,让守城的广盛镖局的镖师和西帮的伙计们眼圈都红了。

马荀和吕啸天冲过去道:“马大人和各位兄弟辛苦了!”

几个回回营的士兵刚跳下马,就脚下一软,摔倒在地上,不少的战马也软塌下了,三天不到跑了一千多里地,饶是蒙古马耐力好,也受不得。

从城东边的街道上,一个人骑着马跑了过来,老远就叫喊着:“吕二爷,不好了,东门快要被蒙古人打破了。”

吕啸天抄起刚放下的火枪,叫道:“广盛的人,跟我走!”

马福祥拦祝蝴道:“有我们在,蒙古人反不了天。”

吕啸天劝道:“马大人,您的兵都累成什么样了,我们还行,还能打一阵子,西门这边,您受累给招呼着就行了。”

马福祥微微一笑,然后对着回回营的兵叫道:“老憨,你守在这里,第二营的弟兄,跟我走!”说罢,跳上马就朝城东而去。

几百人气喘吁吁的回回骑兵重新跳上马,跟着马福祥向东边跑去了。

吕啸天看着这些满头满脸灰尘,战马都快跑不动的骑兵,不由得热血奔涌,挑着大拇指赞道:“好汉啊!威震西北的甘军回回营果然不凡!”

马荀松了口气,揉着自己的胸口道:“还是老东家有眼光啊,要不是咱们西帮结交了庄纷卿大人,这一遭怕是在劫难逃了,西帮几百人的基业差点就毁了。”

一个伙计提醒道:“二爷,老掌柜,回回营虽然够勇猛,可是看他们人不多啊,这些蒙古狗听说有好几千呢,甘军的弟兄一个打十个,也不够啊!”

马荀和吕啸天刚放下的心,此刻又提到嗓子眼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俄国雇佣兵

勒王收拾了残兵,气的七窍生烟,三千多人被五百人打的溃不成军。

蒙古人别的本事没有,但是看马的眼力那是祖传的,一看甘军战马奔跑的姿态就晓得他们已经没了力气,马都跑不动了。

杀了几个看着不顺眼的人,勒王准备重整旗鼓,回回营虽然够狠,毕竟人少啊!勒王组织的辎重队终于赶过来了,还带了十几门的老式劈山炮。

随着辎重队一起来的还有三百多俄国兵,这次俄国也下了本钱了,维特伯爵为了制造让俄国不在东北撤军的借口,除了送给勒王几百条老式步枪以为,还派了三百多哥萨克骑兵助战,而且还有十几名俄**官来参与指挥,顺便在看看满清朝廷的反应。

维特伯爵是俄国少有的几个头脑清醒的人物。

俄国宫廷和军界充满了脑子发胀的家伙,这些人拼命的迎合尼古拉二世那种不切实际的妄想,总希望能和七大洋的主人大英帝国在大海上掰掰手腕。

尼古拉二世的表兄德国皇帝威廉二世和他是一路货色,两个皇帝曾在各自的军舰上用旗语问候:大西洋舰队司令问候太平洋舰队司令。

可问题是大英帝国的财力岂是俄国能比的?海军是最烧钱的东西,沙皇脑子又热,要弄就弄大的,俄国海军即使暂时不能超过英国,起码也要当世界的老二。\\\\\\

这么大的海军建设项目,花钱肯定如流水,再加上俄国上下贪污**成风,和大清的官僚也有一拼了,为了建设黑海舰队,弄的俄罗斯军队连自己设计的水连珠步枪都装备不起,大部分的军人还在使用老式的单发伯丹步枪。可就连单发枪实际都不够用。

俄国那支庞大地陆军在欧洲被人戏称为三多部队:官比兵多,兵比枪多,枪比子弹多。

这次来的三百人,维特伯爵为了显示俄国的军事实力,好歹是给他们配上了连发骑枪。^^也算是打肿脸充胖子。

彼得罗维奇和保尔作为维特伯爵的特使,见到俄军来了,心里算是有了些底。刚才险些被甘军给灭了。要不是马福祥这些人千里跋涉,实在是累的没力气打仗了,就刚才地一战就能把这些蒙古兵彻底打烂。

五百只老虎打三千头绵羊。胜负还用说吗?

攻打包头城西门的三千多人也撤下来了,他们比勒王亲自带队的这些人还惨,甘军在城头放了一阵排子枪,打倒了一百多。

这些人仗着人多,居然不退,回回营跑了一千多里地,三天都没吃到热饭了,也是火气大。==干脆冲出了城,回回营都是身经百战地主,装备地都是连发快枪,远了用枪打,近了就用马刀砍,没多会就干掉了三百多,吓的其他人屁滚尿流的跑了。

勒王把人马一清点。损失了一千多。回回营和守城地广盛镖局加起来灭了六、七百,剩下的就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

勒王的小白脸气的发青。六、七千人围攻一个连城墙都快塌了的包头,居然损失了一千多,而且对方加上回回营的援兵也不过七、八百人,这蒙古铁骑的名声算是彻底完了,而且旁边还有俄国的官员,这把人都丢到莫斯科了。

这些蒙古骑兵都吓破了胆,任由督战地人鞭子抽在身上都不愿意再去围攻包头了。

勒王见硬的不行,只好来软的,许诺只要打下包头,任由这些人抢掠十天,另外每人赏羊三头,这样好说歹说,算是把这几千人又重新聚拢,往包头方向进发。

保尔看着这些脸都吓变色的蒙古兵,叹了口气道:“这样的人居然统治了俄罗斯几百年,真替我们的祖先难为情。”

彼得罗维奇笑了笑,没有答话。

保尔看他低着头,似乎在想什么,问道:“维特伯爵把希望寄托在这些没用的鞑靼人身上,似乎不是很明智。”

彼得罗维奇笑道:“小保尔,你还是太年轻了,以伯爵地智慧,难道看不出来这些鞑靼人是没用地吗保尔疑惑道:“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一定要依靠他们呢?”

彼得罗维奇苦笑道:“这个就是伯爵最为难的地方了,伯爵说过,俄罗斯是没有外交地国家,虽然伯爵是比喻的说法,但是却很有代表性,俄国在欧洲几乎没有朋友,法国和我们的同盟非常的脆弱,而彼得堡充满了亲德国的家伙,德国在克里木战争的时候,就曾经怂恿过俄罗斯帝国进攻土耳其,但是在我们和英国、法国血战的时候,德国却没有提供任何的帮助,伯爵说的对,俄罗斯的生存是建立在军事强大的基础上的,但是我们现在并没有强大到可以和全世界为敌的程度。^^^^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我们的军队留在满洲是很困难的,我们希望的是满洲成为黄俄罗斯,而不是第二个克里木!”

保尔点了点头,又看看那些胆子都吓破的蒙古兵,无奈道:“刚才袭击他们的骑兵,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我不相信这些人可以打败他们,既然俄国不能亲自参与这场战斗,那么我们的三百骑兵也是没有用的。”

彼得罗维奇摇摇手指道:“保尔,你错了,谁说他们不可以参与战斗?这三百骑兵不是我们的,是他们的^^”说完,指指垂头丧气的勒王。

保尔更迷糊了,皱着眉头问道:“怎么是他们的呢?”“俄罗斯现在可以出面吗?这些人是俄国退役的士兵,他们是鞑靼人的雇佣兵,无论什么样的结果,和俄国都是没有关系的,明白吗?”

保尔用力的点了点头,会心的一笑。

蒙古的骑兵还在慢悠悠的向把包头城进发。

包头城里,马福祥这些人把西门的蒙古兵赶走就算完了,实在是太累了,连话都懒得说,更别提追击了。^^^

几百人解开驮马上的铺盖,歪歪斜斜的铺在城墙上,就这么睡了,还没等马荀这些人把饭做熟,他们已经鼾声如雷了。

马荀见他们全都露宿,对吕啸天道:“吕镖头,回回营的兄弟替咱们包头百姓卖命,让人家睡在城墙垛上怕是不妥吧?”

吕啸天点头道:“我安排人收拾出一些房子,这几百人还是住的下的,人家跑了一千多里地,让他们睡城墙心里也怪不落忍的。”

马荀点点头道:“我去安排人给他们弄点热乎汤水,让他们睡会吧,都累成什么样了!”

城墙下面,被蒙古兵杀了亲人的乡民看看睡的正香的回回营士兵,都强忍着不哭出声来,默默含着眼泪抬走了亲人的尸首。

几个被蒙古人玷污了的女人,被几个老女人给架住,防止她们寻了短见。

受伤的人被抬进城里的医馆治疗,死人被抬走送到家里,广盛死的镖师送进镖局子,西帮的伙计送回各自的商号。

西帮的掌柜们看着这些死伤的伙计、跑街,心疼的要碎,这些人都是西帮的宝贝,随便一个伙计,一年的身股收入都超过县太爷的俸禄,都是花了血本培养出来的,想不到会死在这里,这和总号还有这些人的家属怎么交代啊?

城头架起了大锅,牛、羊被送到阿訇那里,回回们吃的东西讲究,这些规矩西帮的人都懂。

几个包头的回民师傅把牛、羊的骨头拆下来,炖了热汤,又烙了硬面的锅盔,大块的牛肉、羊肉炖熟以后,捞出来晾凉,切成薄片。

一大锅的汤熬成了半锅,添了好几次的水,这些回回营的士兵依然在酣睡,没一个醒的。

大师傅苦着脸问马荀道:“马大掌柜,怎么办,再熬就干了。”

马荀看看这些满头满脸的尘土,衣服都看不出颜色的兵,眼窝一热,差点掉下眼泪,半天才道:“让他们再睡一会吧,等吃晚上饭的时候再叫他们。”

肉汤和烙饼的香味在城头飘着,混合着没有擦干净的血腥味道,一种很难形容的甜腻感觉。

放松了心神的西帮伙计,被劝着吃点饭,他们都没了胃口,回想起刚才的情景,这些人脸色煞白,不少人躲在墙根里不停的呕吐。

马荀看着这些人,心里一酸,都还是些没完全长大的孩子啊。

太阳逐渐西沉,血色残阳将最后的一抹金红毫不吝惜的洒向大地。

马荀站在城头遥望远方,心神不宁。

“老掌柜,你看!”一个伙计大叫道。

马荀忙朝他指的方向看,影影绰绰象是大队人马。

他的心里一紧,不会是蒙古人又打回来了吧?



第二百二十七章 骑兵对决

来的果真就是勒王的蒙古骑兵,还有三百俄国骑兵。

勒王也学聪明了,不急着进攻,手下人摆开了阵势,炮兵开始架设劈山炮。

这些劈山炮都是几十年前的东西,一门炮需要十三个人来操作。

包头城上,这些睡的死沉的回回营士兵,一听见长官嚷了一声:“蒙古人来了!”

立刻就一个激灵蹦了起来,抓起洋枪,就按照各自所在的棚、目聚集,丝毫不乱。

马福祥也觉得有些欣慰,果然这段日子的训练不是白费的,原本回回营就比较能打,但是军纪差,懒散的很,现在也有了精兵的样子了。

亲兵老憨指着下面道:“马镇台,这些***蒙古人有大炮!”

马福祥一看,有些头大,十几门的劈山炮啊#轰然是老式的,可是包头的城墙也就是个土城,根本架不住两炮

吕啸天也发愁了,问道:“马大人,您看怎么办?”

马福祥一咬牙,对手下人道:“回回营的弟兄,上马!”

马荀拉祝蝴道:“马大人,弟兄们都水、米没打牙,怕是不行吧?”

马福祥苦笑了一下道:“不行也就这样了,这个城没法守,只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要是由着他们架起大炮轰,怕是咱们这些人都得见了阎王爷。\”回回营的兵都扯过战马,端起曼利夏骑枪,看着马福祥。

马福祥跳上马叫道:“开城门。”

城头上的包头百姓都心思沉重的看着这些征尘未洗的甘军士兵,又是感激又是担心,毕竟兵力相差太大了。

城门打开了,回回营的士兵蜂拥而出,他们排成横队,端着骑枪。

两面黄龙旗在风中飘舞。这些雄壮的西北汉子端坐在战马上,纹丝不动。

对面的蒙古人倒是吆喝地凶,舞着马刀“嗷嗷”的怪叫。

马福祥抽出雪亮的马刀,叫道:“回回营的弟兄,举枪!“

五百人同时“刷”的一声。^^^^枪口就指着前面了,动作划一,如同一个人一般。

对面地蒙古人一看。就晓得回回营准备冲锋。也开始紧张起来。

马福祥战刀向前一指,五百匹战马开始了小跑,然后渐渐加速。最后放开了速度,向蒙古人的阵营冲去。

蒙古骑兵也在督战队的逼迫下,壮着胆子端起步枪“砰、砰”地乱放。

这些人地枪法烂的出奇,想打中移动中的目标,简直是做梦。

回回营地人马术也好,疾驰中还可以随意的调整战马的方向,蒙古人瞄准起来就更难了。

蒙古人都是单发枪,打了一发就得装子弹。而这些人又没有学习过三段射击这些东西,射击纪律更是连听都没听过,随意的乱放枪。

蒙古人放了一阵子,就轮到回回营的人开枪了,他们人虽然少,可是都是连发枪,五百条连发枪打起来。也是泼风般的弹雨。一下子就把蒙古人打蒙了,很多人从战马上掉了下来。马匹也死了不少。

如果不是勒王的督战队砍死了几十个,这些蒙古骑兵早就吓跑了。

蒙古兵看看回回营的人越来越近,壮起胆子抽出马刀也摧战马迎敌。**

回回营地骑兵在离对方还有几十丈远的时候,突然圈住了马,然后向南边冲了过去。

正在后面观战的勒王,急忙叫道:“拦祝蝴们,拦祝蝴们!”

南边的位置是勒王的炮兵阵地,老式的劈山炮装药都要好半天,这些回回们红着眼睛往前冲,原来不是来拼马刀的,而是打这些劈山炮地主意。

炮兵前面地人开枪阻拦,但是他们的火力根本无法压制回回营地骑兵,被一阵排枪打的四散奔逃。

回回营的兵见离蒙古人不远了,挂好骑枪,抽出马刀,眼睛瞪的溜圆,战马的鼻子喷着热气,五百匹战马的飞奔让大地都颤抖起来。\

五百个杀气腾腾的骑兵,五百把雪亮的马刀,一往无前的勇气,洪流一般卷向对面的蒙古骑兵。

这些蒙古兵早就吓破了胆,也不管逃跑会被勒王杀全家的后果了,转身就逃。

溃退的士兵几乎被回回营单方面的屠杀,这些人杀的兴起,连早就累的腿发抖的战马也来了精神。

马福祥大叫道:“不要追!”)然后带着亲兵就冲进了炮兵阵地,蒙古炮兵早就吓跑了,亲兵抄起火把,扔到火药桶的外面。**

回回营的骑兵催马就跑,没跑多远,后面就传来“轰轰”的巨响。气浪象无形的大手推着人往前跑,热气冲的人头发蒙,汗毛都被燎了。

勒王的亲兵都被自己的溃兵冲散了,杀人杀的手软,好容易才制止了溃散,就听见自己炮兵那里的爆炸声,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大炮被人给炸了。

“轰轰”的巨响不绝于耳,炮弹被陆续的引爆,十几门大炮算是全部报销了。

勒王真的快气神经了,六、七千人被五百人撵兔子似的到处乱窜,连大炮都被人给炸了,自己人连人家的毛都碰着呢!

马福祥倒是心里痛快,大营的特训现在产生效果了,这个仗打的特别象北京的时候碰见八国联军,不过那会是自己这一方被人撵兔子似的乱跑。^^^^

估计在北京的时候,甘军的七个回回营马队,三千五百人死伤小两千,也没给洋兵造成几个伤亡。

炸完了大炮,回回营的兵就开始追杀这些逃散的蒙古骑兵了,这些回回跑了一千多里地,困的饭都吃不下,刚睡了一会,就被打搅了,火气正大,不拿这些蒙古人撒气找谁撒去?

战场乱成一团,蒙古骑兵到处躲这些回回,回回则满世界的找人砍。

蒙古兵败的乱,回回营胜的也有些乱了。\

“砰、砰”连发枪响起,杀得兴起的回回马队当时就躺下了十几个。

马福祥心里一惊,急忙招呼回回营向自己靠拢。

回回营的兵也用骑枪还击,马福祥指挥着这些兵边打边向后撤,渐渐聚集到了一起。

对面,一支骑兵部队从散乱的蒙古兵里冲了出来。

清一色的西洋高头大马,清一色的西洋马刀,清一色的熊皮帽子。

马福祥大惊失色道:“注意了,是俄国老毛子!”

回回营的兵也反应过来,对俄国老毛子他们是再熟悉不过了,训练场的靶子做的就是俄国大鼻子的样子。***

亲兵老憨咬牙道:“***,这些蒙古狗,把俄国老毛子都给勾搭来了!里通外国!狗娘养的汉奸!”

马福祥见他左臂低垂着,肩膀上还在淌血,问道:“怎么样?老憨抽了口凉气道:“没事,被枪子咬了一口,没伤到骨头!”

一个亲兵道:“憨哥,你说错了,他们不是汉奸,是蒙奸!”

马福祥也火了,看着对面的俄国骑兵,对手下人道:“这些该死的老毛子,在东北杀了咱们多少的中国人!庄大人说过,这些王八蛋把海兰泡的老百姓都杀绝了!在天津、在北京,老毛子杀了咱们多少的回回兄弟,七个营头的回回马队死在这些兔崽子手里,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老憨用没有受伤的右手举着马刀叫道:“杀老毛子!给穆斯林弟兄报仇!”

马福祥也举着马刀叫道:“安拉在上,杀鬼子啊!”

五百人同时高叫:“杀鬼子!”

对面的俄国人也好像在做动员,三百多俄国骑兵也挥舞着马刀“乌拉、乌拉”的叫着。

勒王手下的几千人也不逃了,都在旁边看热闹。事实上,逃回锡林郭勒草原的胆子他们也没有,和回回营拼命那更是不敢,除了看热闹,他们也没什么好干的了。

两边的战前动员几乎是同时结束,俄国骑兵和回回营都报着必胜的决心,摧动战马冲锋。

先是校洪步,然后是大步,接着是快步跑,最后是飞驰。

八百多骑兵毫无花俏的按照中世纪的方式决斗。战马的嘶鸣、马刀碰撞、鲜血的奔涌、人头滚滚。

城头的广盛镖局的镖师和西帮的伙计看的热血沸腾。

在枪炮已经普及了的近代,只有骑兵还理所当然的认为用马刀解决战斗才是勇气的表现。

只有骑兵才用一个、两个、三个回合来决定胜负。

五百回回营的骑兵和三百俄罗斯骑兵杀的难解难分,旁边却有五、六千的蒙古骑兵在观战。

这是场让人血脉贲张,也有些怪异的战斗。

城头上,吕啸天的心却已经提溜到嗓子眼了,他是老江湖,眼力够毒。

回回营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人数较少的俄国老毛子渐渐占了上风。

第二百二十八章 收服蒙古的计划

六、七千蒙古骑兵,听起来也够唬人的。但是加上八旗二字,就不足为虑了。

到了清末,八旗早就烂透了,满八旗、汉军八旗、蒙古八旗都是一路货色。就连号称精锐的八旗禁军,那些装备了西洋最新式火器的健锐营和神机营都不堪一击,何况其他的垃圾兵。

马福祥带的回回营虽然人数只有五百,不足蒙古人的十分之一,而且还是劳师远征,但是庄虎臣也没过于担心。

接到包头复盛公马大掌柜的电报以后,庄虎臣就心就算放下了。

只要马福祥的先头部队到了,包头就算保住了,八旗要是有胆量和回回营拼个死活,那也就不叫八旗了。=

庄虎臣和王天纵、陈铁在签押房里喝茶谈天,汤竞轩给大营送完了粮草,也到了巡抚衙门。

陈铁丹现在也学会品茶了,端着个小茶碗,摇头晃脑的自我陶醉道:“嗯,好茶!好茶!”

王天纵看他的样子直想笑,打趣他道:“你还知道茶好坏?喝尿你都喝不出甜的咸的。”

陈铁丹呵呵一笑,也不敢辩解。

汤竞轩想起什么来,对庄虎臣道:“大人,寿元从北京发了电报,说是李贵带着巡警在天津干的不错,洋人一见咱们派了几千的警察接收天津,都傻了#蝴们做梦也没想到=咱大清也有人会钻条约地空子!老佛爷这次可高兴了。说是要调两千人去北京,也搞个京师巡警局,李贵说请示大人一下,京师巡警局地总办委给谁。”

庄虎臣笑了笑,巡警接收天津是自己的主意,当时和载振有个协议,里面不许他安插人,没想到现在北京也要安排巡警了。

再给北京调两千巡警不是什么大事情。甘军裁撤下来的老兵正没地方安置呢,可是这个总办让谁干呢?

巡警局的总办,这个差使文不文,武不武的,庄虎臣自己手下都没人才,把李贵给扔到天津已经让庄虎臣肉疼了,还有谁能放到北京的。=

李叔同给放到日本办报纸去了,杨士琦在上海当道台,贾继英在山西干钱庄掌柜。李贵又给放到天津干巡警总办,本来手里就缺人才,又因为种种原因给拆个七零八落。真是够头疼的。

也不知道李叔同在日本招募留学生的事情搞地怎么样了。

庄虎臣想了半天,对汤竞轩道:“给寿元发报,就说三个月后,我就派人去北京,告诉载振,两千警察,咱们甘肃包了。”

汤竞轩径自从庄虎臣的桌子上的烟盒里拿出了根烟卷,他也跟着庄虎臣学会了抽洋烟的毛病。\\\\\\

庄虎臣在军中法度森严。但是在衙门里就没什么规矩,手下人和他随便的很。

汤竞轩划着洋火,点着烟卷,然后抽了一口才道:“大人,寿元问我,说何时给大人贺弄璋之喜,我也不清楚。没法明白回他。”

庄虎臣“噗茨”失笑道:“孩子还没生。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呢,你们就打算贺什么弄璋之喜。没准就是个弄瓦之喜。嗯,再有三个多月吧,就该生了。”

葛师爷从外面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拿着封电报稿子递给庄虎臣,气呼呼的道:“察哈尔都统也太混蛋了!”

庄虎臣看了看电报,撇撇嘴道:“早就猜到了,我也不过当时是病急乱投医罢了,原本也没指望他们!”

在刚接到包头的求援电报以后,庄虎臣有些着急,怕千里驰援,远水不解近渴,就动了围魏救赵的心思。==

离锡林郭勒草原最近地是察哈尔八旗,庄虎臣给在北京的察哈尔八旗都统发了电报,请他命令察哈尔八旗袭击勒王的老巢,结果蒙古八旗地都统没给庄虎臣这个面子,觉得他一个甘肃巡抚、甘军提督却要管包头的事情,手未免伸的太长!

但是庄虎臣又在太后、庆王、荣禄那里面子极大,察哈尔都统不好直接驳了,就回电说,自己只是兼任的察哈尔都统,而察哈尔八旗是游牧八旗,不入蒙古四十九旗之数,调不动他们这些人。=

庄虎臣有些恼了,蒙古离甘肃、新疆太近,离俄国老毛子也近,这些蒙古王公心思难测,加上有俄国人背后使坏,今后没准就是大麻烦。

干脆就借这次勒王作乱,索性把整个蒙古一口吞了,直接设置省、道、府、县,改土归流算了。

可是这些事情只能和杨士琦、李叔同这些人商量,这两个人唯恐天下不乱,就盼着自己早日起兵,好让他们能一展才华。^^^^其他的人就难说了,就连王天纵、陈铁丹、赵裕德都不能说,这些人恨贪官,对朝廷也有怨言,而且对自己够忠心,但是这个是建立在自己给朝廷当忠臣的基础上的。

现在感觉不但是缺人才,就连手下的这几个人,如果自己扯旗放炮明打明地要造反,不晓得到底有多少人是真心拥护的。

现在已经是西历的一九零二年了,自己一切的准备都是为了两年后的日俄战争,到时候,即使有了强兵,也有了足够的武器、弹药和粮草、辎重,但是开战的时候,朝廷要是下一道旨意,不许甘军动手怎么办?或者是把自己调北京,弄个虚职,来个明升暗降,自己有没有足够地能力号令三军造反?

葛师爷还是有些愤愤不平,捻着老鼠胡子道:“蒙古人受国朝大恩,该为朝廷出把力气地时候,就溜了肩膀,什么东西!”

庄虎臣微微一笑道:“察哈尔八旗是游牧八旗,当年跟着林丹汗的孙子造反,朝廷早就对他们有疑忌,又是不入蒙古四十九旗地,大清朝几百年,他们连铁杆庄稼是什么味儿都不知道,凭什么让人家卖命?再说了,这次让他们打的还是蒙古人,估计就算他们出兵也是假把式。==^^

王天纵接话道:“估计马福祥已经把那些蒙古人打发了吧?怎么这么半天也不来个电报告捷。”

庄虎臣感叹道:“回回营也是够可以的,三天不到跑了一千多里的,人刚到包头连口气都不歇就打仗,也着实辛苦了,回来以后应该奖赏一下。”

甘肃巡抚衙门正在商量怎么赏赐回回营,马福祥那里可已经打翻了天。

回回营和俄国骑兵已经交手了四个回合,四个回合的交锋,回回营已经损失了小二百人了,受伤的还有五、六十,连马福祥都身上挨了两刀,幸好有亲兵死命护着,才没受重伤

回回营虽然人多,而且是从小马背上长大的,刀法也精熟,可是实在是已经人困马乏了,跑了一千多里地,都累的连饭都吃不下。

而且蒙古马的速度本来就差,又矮小,再加上都跑脱了力,更是显得速度慢的可怜。

骑兵交锋,主要靠的就是战马的冲击力,而这点是蒙古马的弱项,当年蒙古铁骑纵横欧亚,靠的是大范围的穿插、分割,作战基本上是骑射,很少有和欧洲骑兵正面的冲锋,而回回营的战法和西方人类似,讲究一刀对一刀,靠马术和刀法取胜。

马福祥看着几百的弟兄给放躺在包头城下,心都要碎了。

自己和比自己大了二十四岁的哥哥马福禄带着回回营在西北杀了多年,从来没碰见过敌手,即使在天津和北京吃了洋人的亏,那也是被洋枪、洋炮给打的,面对面的拼马刀,而且人比对方多的情况下,居然被人砍倒二百多,一半的人就这么四个回合就没了!

哥萨克骑兵是俄军中的精锐,连拿破仑都感叹,如果自己有这么一支骑兵,横扫欧洲简直是玩一样。

现在哥萨克的三百人也被回回营砍倒了一百多,也就剩一半了。

彼得罗维奇男爵看的心惊,他也是陆军出身的,对哥萨克的战斗力太清楚了,能和哥萨克骑兵正面对决,而不落下风的部队,在欧洲还没生出来!

眼前的这支骑兵,他们尽管服装已经很脏了,而且战马低矮,每个人都带着疲惫的神情,但是杀气不减。死伤过半,居然没有丝毫要溃败的样子,看样子他们只要还有一个人,就要战斗到底!保尔也看的目瞪口呆,他喃喃的道:“清国,竟然有能和哥萨克对决的骑兵?”

彼得罗维奇苦笑道:“也许沙皇陛下开创黄俄罗斯的梦想,会是俄国衰落的开始!”

马福祥的骑兵已经再次排成阵列,回回们眼睛充血,浑身不知道是因为脱力还是亢奋,都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马福祥高举着双刀,声嘶力竭的吼叫道:“弟兄们,跟我冲!杀光这些俄国鬼子!”

“杀!”几百人同时发出低沉的怒吼。

第二百二十九章 围魏救赵

巴恩斯率领着两千多新兵带着大批的辎重缓慢的前进。

新兵的教官好大部分的下级军官是由原先的“中**团”的士兵组成的,还有一些是武备学堂的学生军官。

巴恩斯被孙明祖当众办了个难堪,眼睁睁的看见这个名义上的下属召集两个标几百名士兵扬长而去,气的头发蒙。

巴恩斯是典型的英**官,保存士兵的生命和打击敌人之间做个选择,他必然要选第一条。但是保全部队和打击敌人也不是什么选择题,往往是可以同步并行的,而且保存自己的能力最强的部队,经常是打击敌人最有效的力量。

巴恩斯在几千人面前栽了面子,带着新兵走了两天以后,发现这样确实不行,速度太慢了,按照现在的行军速度,估计到包头的时候,结局只能是两个,一个是马福祥、孙明祖已经把蒙古人打趴下了,就等着看他的笑话,第二个就可怕了,那就是马福祥、孙明祖被蒙古人打趴下了,那问题就严重了,他带着的几千人只能是给回回营和包头百姓收尸了。

如果是这样的结果,即使他带着这几千人灭掉了蒙古人,收复了包头,回兰州以后,怕是也要被庄虎臣给砍了头。

巴恩斯栽了面,英国人约翰牛的臭脾气上来了,他在****好几年了,算是半个****通,他居然无师自通的领悟到了围魏救赵的妙用。

五百名轻骑兵被派了出去,其他的人继续赶往包头,这些被派出去的人,目标是锡林郭勒草原,直接去砸勒王的老巢,把被孙明祖给弄没的面子拣起来。

当勒王在包头城下擦了擦汗水,看着回回营的士兵已经越拼越少,终于下定了决心命令蒙古士兵也加入哥萨克骑兵的行列。对回回营发起最后地致命一击的时候。

他做梦也没想到,他的老巢里,正有五百名如狼似虎的甘军士兵在归化城砸他的场子。这些新兵在训练营里闻够了粪坑地臭味,连刺杀训练都是血呼啦的,既然巴恩斯发了令。让他们动手,而且没有明确规定什么是可以杀的人,什么是不可以杀的,这些年轻地屠夫们就在勒王府里下了死手。

勒王把所有的青壮都给调到了包头。归化城的防御几乎为零,在零零碎碎的放了几枪以后,王府的卫兵就跪地投降了。

这些新兵的教官都是中**团出来的,当年被英国人训练的时候就拿俄国人当假想敌,而庄虎臣又是最排斥俄国的,甘军中对老毛子恨之入骨,捎带着对跟老毛子勾勾搭搭的勒王也没任何地好感。

王府里被杀了个鸡犬不留,在确定没一个活人,而且所有的财物都装上了大车以后,带队的哨官亲手放了一把火。

大桶的煤油浇在了所有的建筑物上。见个火星立刻就是熊熊烈火,隔着几里地都能闻到黑烟的呛人味道。

归化城和绥远城几乎近在咫尺,这两座城也就是现在地呼和浩特。

绥远城离归化成不过五里之遥,乾隆二爷就建有绥远将军府,归化是个商埠,而绥远则是军事基地。勒王举兵的时候,绥远将军早就跑的没影子了,只留下将军署衙门前照壁上的“屏藩朔漠”四个大字当笑话。

勒王的王府就建在归化城,现在整个归化的蒙汉百姓都偷偷的打开窗子看着王府的熊熊烈焰。

外面地枪声让他们吓坏了,勒王造反倒没有怎么骚扰归化城的百姓,只是从商号那里摊派了些饷银罢了。归化是个会下金蛋的母鸡,勒王再傻也不会把这里打烂了。

归化、包头、库伦,这三个地方几乎垄断了****和俄罗斯的贸易。勒王这次壮着胆子起兵,目的其实就是控制这条商路。蒙古的皮毛、马匹,热河的鸦片,中原地丝绸、茶叶,俄国地工业品将通过这条商路源源不断的汇聚过来,而勒王将拥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地财力。

勒王虽然本事不大,但是野心不小。统一蒙古。重现成吉思汗的荣耀,这个心思倒是火炭般的红。

俄国人在蒙古到处布满了眼线。一见勒王有动手的意思,急忙上赶子的又是送洋枪又是送雇佣兵,把勒王的气鼓的足足的,这下有俄国人帮忙,那朝廷敢把自己怎么样?哪个人不晓得,大清的朝廷怕洋人!

正好又赶上朝廷实行新政,八旗的铁杆庄稼没了,蒙古八旗吃了几百年的轻松饭了,早就吃习惯了,这下断了钱粮,群情激奋,勒王稍微一鼓动,就纷纷要求打包头。

勒王把所有的青壮都带走了,现在的归化和绥远从军事角度讲,就是个空城。

五百人占领了归化,立刻就出了安民告示,城内百姓听说来是甘军,吓的家家户户关门闭户。

甘军在西北的名声太吓人了,军纪之坏,连土匪都自愧不如。董福祥当提督的时候,甘军缺粮短饷,经常就扮做土匪明火执仗的抢劫,在甘肃的时候,这些人看在是家门口的份上,乡里乡亲的多少还顾忌三分,到了蒙古和新疆,那就是纯粹的活土匪,董福祥的名字能止小儿夜啼。

这下子,归化城的百姓怕是今天晚上睡觉也要睁着眼睛了。

甘军打仗,历来有规矩,城破三天,纵兵抢掠,三天后再出榜安民。

归化城里的百姓现在各个神经紧张,而包头城的百姓则已经灰心丧气了。

回回营已经杀的就剩下五十多个人了,而且人人带伤,哥萨克骑兵现在也只剩下百十人了,大部分也有伤,两边都算打残了。

回回营本身论起一对一的马术和刀法不在哥萨克之下,都是从小马背上长大的,但是吃亏在千里远征,又没有得到休息,而且战马都疲惫的跑不起来,再加上蒙古马的冲击力比起俄国的战马差的太远了,哥萨克的战马里竟然有几十匹阿哈尔捷金马,这些产于科佩特山脉和卡拉库姆沙漠间的阿哈尔绿洲的名马,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汗血宝马”!这种马不但具有一般西洋马力量大,速度快的优势,而且兼具长途跋涉的耐力,算是最好的战马了。

这样的宝马,当年汉武帝拿金马都没换来了,最后还是靠着大军远征,平了西域,才弄回来几千匹,而现在整个俄罗斯也不过万匹左右。

马福祥看见自己的兄弟都快打没了,心头如刀绞一般,回回营是马家兄弟和董福祥几十年的心血,没想到今天要全部报销在兰州城下。

已经是打了六个回合了,骑兵交锋每个回合自动交换场地,现在回回营是背靠着包头城的。

马福祥的手也开始抖了,平日里觉得怎么都使不完的力气也随着伤口的血液离开了身体,战刀都握不稳了,他苦涩对旁边的亲兵老憨问道:“老憨,你还能打吗?”

老憨的腿上挨了一刀,裤子被划开,皮肉掀着,露出白森森的骨头,身上更是被血泡过一样。

老憨用手抹了一把脸,额头上的伤口流出的血已经糊住了眼睛,他轻笑道:“打,不能打也得打,反正死就死球了,庄大人可是许过咱们兄弟,战死一个三百两雪花银子的,真他娘的值啊!”

马福祥苦笑道:“舍命不舍财的贼骨头!”

这一笑牵动了脸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

对面的俄国骑兵也有些胆寒了,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平日里一触即溃的清国士兵,居然伤亡八成以上,还是力战不退,对于这样的对手,他们也平添了几分敬意。哥萨克都是骑兵中的行家,他们太清楚了,如果对手不是过于疲惫,战马也不行,自己的三百人早就被五百回回营砍干净了。

勒王则在后面开始布置了,对蒙古骑兵叫道:“等下一个回合,这些该死的回回到我们阵前的时候,就全部砍了他们!”

蒙古骑兵高一声低一声的应和着,他们早就被回回营的拼命劲吓破了胆,虽然明知道他们已经是强弩之末,可是还是没法说服自己捡这个现成的便宜。

病老虎也是老虎,不是绵羊和野狗有胆量撼动的。

骑兵交战从来没有防守这么一说,双方都只能进攻,要么杀死对方,要么被对方杀死。

马福祥艰难的把马刀举过头顶,用最后的力气声嘶力竭的吼叫:“回回营,冲锋!”

“回回营,冲锋!”

几十个人低沉的吼叫,每个人的嗓子都已经嘶哑了!

第二百三十章 以卵击山

庄虎臣在甘肃巡抚衙门里,忧心忡忡的看着电报。

周围的人都是神色紧张,谁也没想到,俄国人居然明目张胆的就混在蒙古叛军中。

几千蒙古八旗,自然不在回回营的话下,但是又增加了几百名哥萨克就是大问题了。五百劳师远征的回回营,即使打赢了哥萨克骑兵,也恐怕是没几个活人了,还怎么保卫包头?

庄虎臣现在后悔的直挠头,早知道这样,一千回回营马队就全派出去了!马福祥跟随庄虎臣有些日子了,要是说没感情,那绝对是假话!

王天纵更是紧张,他对庄虎臣道:“大人,我带人去吧,说什么也要救救马福祥啊!”

庄虎臣叹了口气道:“你就是现在带人骑快马去,也要三天才能到,现在电报都已经来了半个钟头了!”

电报还是复盛公的大掌柜马荀发的,庄虎臣看着电报头皮就发麻。

陈铁丹苦着脸道:“大人,那怎么办?就这么看着马福祥送死?”

庄虎臣无奈道:“给沿途的官府发电报,见到巴恩斯和孙明祖的援兵,通知他们火速赶往包头,救援马福祥。”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个办法不算什么好办法,但是也是目前最可行的方法了。

哎,要是有无线电报就好了啊!庄虎臣现在觉得信息地传递太重要了!

赵裕德也是一脸地阴沉。自语道:“马回回这次也只有自求多福了。”

葛师爷又从外面进来了。翘着老鼠胡子道:“东翁,日本国来的电报。”

庄虎臣拿过来一看,心里又是一沉。

这封电报是李叔同从日本发回来的,好事和坏事都有。

好事是他说动了几十名留学生,这些人已经坐着春山丸号邮船回国了,准备到兰州投靠庄虎臣。

坏事情是庄虎臣一直担心的日英同盟还是签署了,日本人举国欢庆,家家都在夜里挑灯夜游。好像是过节一样。

小日本有了英国人撑腰,胆气要壮了,看来日俄战争是无法避免了。

这些事情也就罢了,现在最着急的是马福祥和包头的安危。

包头一旦有失,作为庄虎臣财政支柱的西帮就元气大伤,没有钱今后什么都干不了!

此刻,在包头城外,有十几个穿着蒙古袍子的年轻人正在远处拿着高倍地德**用望远镜窥视着战场。

这些人是孙明祖派出的斥候,他们换了蒙古人的衣服。冒充普通的牧民。

一个眉毛浓密的年轻人忧心忡忡道:“我看,回回营要拼干净了。”

望远镜里,回回营还剩下二十多个人。而且每个人的都是满身的血迹,也搞不清楚是受伤还是溅上的俄国兵的。

从望远镜地筒子里看见,马福祥奋力砍倒了一个哥萨克,他左手里的马刀也折断了,肩膀上被砍了一刀,浑身上下都是血淋淋的。

一个魁梧地兵问道:“张目正,怎么办?回去通报孙大人吧?”

被成为张目正的年轻人摇头道:“来不及了,等到大队来的时候。怕是包头城都破了。”

魁梧的兵恨恨的道:“***,不管了,和洋鬼子拼了!”

姓张的目正摇头道:“咱们几个人有个屁用?老宋,你回去通知孙大人。^

魁梧的兵摇头道:“张子安,你去吧。”

一个瘦子凑了过来道:“张目正,咱们打这些洋鬼子一下怎么样?”

张目正瞪了他一眼道:“你不想活了?十几个人打人家几千人?以卵击石啊?”

瘦子嘴一撇,笑道:“这不是以卵击石。是以卵击山!不过我看可能有点门。那些老毛子也快不行了,你没瞧见吗?刚才那些蒙古狗想拣回回营地便宜。几千人被这些回回一阵枪就打散了!这些八旗,屁用也没有。”

张子安看了看他道:“印仁?你真不怕死?”

被称为印仁的瘦子淡淡的一笑道:“我两个哥哥都在北京死在老毛子手里了,我爹妈也都早死了,光棍一条,无牵无挂,怕个屁啊!”

魁梧的兵也低沉道:“张目正,我看行,咱们都是穿的蒙古人衣服,这些人搞不清楚咱们是谁,凑到跟前,放一阵乱枪,没准儿就吓祝蝴们了。^^^^”

张子安看看其他人,问道:“你们是什么意思?”

十几个都是新兵,还正是热血冲头的年纪,而且有几个是湖南凤凰的小“竿军”,这些人从会走路地时候玩地就是打仗的游戏,从家里出来当兵地时候,家里的人长辈专门带着在凤凰古镇里转了一大圈,让他们瞧瞧别人家门口的牌匾。\\\\\\

赵裕德说的对,打仗最不怕死的就是这些半大的孩子,因为他们还不知道死有什么可怕的,都是升官发财,光宗耀祖的心火炭般的红。

这些斥候们见目正询问,异口同声就要冲蒙古人的阵营。

张子安一拍大腿道:“娘的,干了,该死鸟朝上,不死万年长!一条命三百两,老子打娘胎里出来,还没见过三两银子长什么样呢!”

张子安派了一个人去给还在五十里外的大队报信,被支派走的人满肚子的不乐意。

张子安拍着胸脯保证,拿了赏银,一定有他一份,这才嘟囔着骑马往回跑。

十几个十六、七岁的新兵,穿着破旧、肮脏的蒙古袍子,倒背着洋枪就朝蒙古人的阵列跑了过去。

勒王刚才安排手下人,想趁着马福祥和俄国人拼个你死我活的时候,打这些回回一个闷棍,没想到,就是这些已经在马上坐都坐不稳的回回,又给了自己手下这些废物一顿枪子,当时就打躺下几十个,吓的几千人乱窜。

现在勒王也知道自己手下的这些人有几斤几两,只好继续带着五、六千人看回回营和哥萨克继续拼马刀。

维特伯爵的特使保尔看着几千观战的蒙古骑兵,没好气的道:“德国皇帝威廉二世,天天叫喊着黄祸,这些人还能给欧洲带来灾难?真不知道,为什么当年欧洲会被蒙古人统治!”

彼得罗维奇男爵冷笑道:“保尔,千万不要小看了东方人,这些蒙古人也许是不行了,你看看那些个和哥萨克战斗的穆斯林,难道他们将来不会再次威胁欧洲吗?”

保尔轻蔑的道:“战争是国家于国家之间的事情,几个英勇的士兵是改变不了一个国家的命运的,清国的皇太后和大臣们,我认为不具备带领人民走向强大的能力。”

彼得罗维奇苦笑道:“亲爱的保尔,你觉得彼得堡里的那些人,能带领俄罗斯走向哪里?维特伯爵说过,俄罗斯是个没有外交的国家,俄罗斯的强大是建立在军事强大的基础上,而现在彼得堡的那些家伙正在让俄罗斯逐渐失去军事上的强大。^^^^这些清国的士兵尽管很英勇,他们是无法改变一个国家的命运的,而我们的哥萨克也很英勇,他们就能保证俄罗斯一直强大下去吗?”

保尔也苦涩的摇了摇头,现在俄国宫廷里充斥着夸夸其谈的家伙,而沙皇和皇后被这些人蛊惑的忘乎所以。

维特伯爵这样真正的政治家,一直无法得到重用,在远东,阿历克赛耶夫总督这样众所周知的蠢货却把持着大权。

眼看着和日本的矛盾越来越激烈,而且清国对俄国的态度由“三国干涉还辽”时期的亲近变成了仇视,现在清国朝廷里再也听不到和俄国“接强援”的声音,反而是转向接好日本,抵抗俄国。俄国已经是四面树敌,再强大也不可能和全世界最对,而最可怕的是七大洋的主人——大英帝国竟然也是俄国的敌人。

彼得罗维奇突然发现远处有十几个蒙古骑兵发疯一般的朝这里跑来。

这些人都骑着低矮的蒙古马,而且穿着蒙古人的袍子,看他们的样子是从东边过来的,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或者是清国的援兵到了?

勒王也注意到了这些人,他心里一紧,莫非是归化城出事了?

俄国人和蒙古人都在猜测这些疾驰而来的十几个人的来意,但是没有任何人想到,他们是来袭击蒙古骑兵的。

十几个人打几千人,那已经不是以卵击石了,而是以卵击山!

离蒙古人还有二十多丈的时候,这些人略略放慢了速度,把背后的洋枪摘了下来,“砰砰”,连发枪的子弹瞬间就打倒了几十个蒙古兵。

保尔突然醒悟过来,高叫道:“男爵,他们是清国人,他们拿的是毛瑟枪!”

十几个人一齐高喊道:“杀老毛子!”

马福祥精神一振,高叫道:“援兵到了,杀啊!”

已经在马上坐都坐不稳当的回回骑兵,突然也来了劲头,摧战马冲向对面的几十个俄国骑兵。

总共十几个人的援兵竟然让几千蒙古骑兵乱做一团,一颗鸡蛋竟然真的把山给摇撼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分裂蒙古的阴谋

十几个人的冲锋彻底打乱了蒙古骑兵,他们再也没胆量呆在包头城下了,督战队的马刀和子弹也不能阻挡他们逃回老家的决

和甘军拼命的胆子这些蒙古八旗没有,但是用马刀劈了拦路的督战队那是没商量的。

几千人如退潮一样,顺着官道就败了下去,转眼间,包头城下只剩下二十多个回回营的士兵和那十几个愣头青的甘军新兵。

“这就把他们打退了?”浑身是血的马福祥也楞了。

十几个攻击蒙古人的新兵现在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本来是一股血气冲着,脑子不清楚才敢冲击蒙古人的阵营,现在一看几千人居然就这么逃了,也傻了,都揉着眼睛,搞不清楚是不是在做梦。

包头城下,到处是尸体,有蒙古人的,有哥萨克的,也有回回的,马福祥现在惊喜之余,一股酸楚拥了上来。

带了五百人过来,现在就剩下二十多个了,都是平日里同吃、同住的弟兄啊!

散乱的战马围绕在各自的主人身边,鼻孔喷着热气,用牙齿叼住主人的衣领,试图将主人唤醒。

这样的场景让那些心狠手辣的回回营士兵也是鼻子一酸,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张子安冲到马福祥跟前道:“马镇台,标下是骑兵第一标的,奉孙明祖守备的将令来支援大人。”

马福祥心里一惊,问道:“你们就来了这么几个人,孙明祖和那个鬼子教官巴恩斯出事儿了?”

张子安笑道:“我们这十几人是孙守备安排打前站的斥候,看见大人这里危急,就打了这些蒙古狗一下子,没想到,这些人这么不经打!”

马福祥感激的点了点头道:“好样的。没有你们,老子今天就报销在包头了!”话刚说完,“扑通”一下,从马上栽了下来,登时就人事不醒了。

张子安急了。跳下马扶起马福祥,对瘦子印仁道:“快,让他们开城门。马镇台受伤了!”

几个新兵冲到包头城下,扯着嗓子喊:“快开城门!”

城头上的吕啸天和马荀这才如梦初醒,忙对镖师和伙计道:“赶快开城门啊!”

“吱吱呀呀”的门轴摩擦声,包头城地大门打开了,城里的百姓自发的冲了出去,把回回营的伤兵给抬进了城里。

马荀不停事的安排道:“把受伤地抬进医馆。其他人赶紧让他们吃点东西喝点水,把战死的回回兄弟的尸首用白布蒙了抬进城里,回回们地规矩大,请阿訇们给指点着办。”

城里的百姓欢天喜地的安排着,包头城的围终于解了。但是看见这些浑身是血的士兵。又有些酸楚。

包头城里的百姓刚松了点心,可蒙古勒王地心就快碎了。

战马惊了,几千人顺着官道就败了下去,骑兵们跑了一会也明白过来了,为什么要逃啊?几千人被十几个人给吓跑了?这也太丢人了!

可是这个时候,谁也不敢调转马头回去,战马一旦受惊,只有顺着它的劲。跑个几十里。慢慢减速,才能真正的停下来。

勒王和俄国人都快气疯了。哥萨克眼看就要把回回营最后几十个人给灭了,没想到被这些蒙古人的败兵一冲,也给裹挟了败了下来。

这一败就是二十多里地,蒙古骑兵逃命的速度比冲锋快了许多。

终于马也跑地有些喘气了,这才逐渐慢了下来,勒王气归气,可是已经走上了造反这条路,开弓没有回头箭,眼眉前地事情还得解决,拿不下包头,想回归化城都不容易了。

本来既定的方针是拿下包头,再打下库伦,引俄国兵东进,然后建立大蒙古汗国,俄国驻库伦总领事施什玛勒福和库伦的大喇嘛哲布尊丹巴答应,一旦建国成功,尊勒王为蒙古国大汗。

现在拿不下包头,即使俄军东进,也要面对包头这颗钉子。勒王将成为瓮中捉鳖,死都找不到坟墓在哪里。

勒王勒住马头,后面的蒙古兵也停了下来,他强压着怒气道:“都停下,都给我回去!”

蒙古骑兵胆子虽小,但是脑子也不笨啊,现在已经想明白了,包头已经就剩下二十多个回回营的士兵了,而且人人带伤,加上新来的十几个人,即使把城里拿打枪的人全部算上,也不过百十人,自己这一方可是有五、六千人呢!

勒王拨转马头对下面人道:“都回去,打下包头,一人赏牛一头,羊三头!”

“走啊,杀回包头!”

“抢包头的银子去!”

这些蒙古骑兵现在胆气又壮了起来。

“王爷,你看!”一个骑兵惊叫道。

勒王朝前面望去,远处隐约有马蹄声,还有烟尘滚滚。

渐渐近了,蒙古骑兵吓坏了,对面有大队地骑兵杀了过来。

逐渐能看清楚了些,两杆黄龙旗开道。

马上地士兵都是新式的德国军服,领头地军官戴着水晶的顶子。这些人虽然尘土满身,但是队伍很整齐,一看就是支训练有素的部队。

这样的打扮还能有谁?肯定就是刚换了新式军服的甘军了!

西北地面上,不怕甘军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甘肃、新疆、蒙古地面上,甘军称王称霸已经几十年了,蒙古骑兵、新疆居延集的回回,都被甘军杀的尸山血海,从左宗棠平阿古柏到现在三十多年,敢在西北和甘军对抗的人还真的不多,连俄国老毛子在新疆和甘军交手了两次,也都是各有胜负,没分出输赢。

回回营的凶悍,那是刚刚看在眼睛里的。吓破了胆子的人任何风吹草动都能他们发生混乱。蒙古八旗欺负一下草原地牧民和归化城的汉人商户还凑合,和这些拿着毛瑟88洋枪的甘军拼个你死我活的胆量,除非成吉思汗从坟墓里爬出来。

“是官兵,官兵来杀我们了!”蒙古骑兵炸了锅,纷纷调转马头。朝着包头城的方向逃了过去。

几千人挤在官道上,想调个头哪里有那么容易,离了还有四、五十丈。甘军地新兵就开始放枪了,连发枪的子弹“啪啪”乱响,挤成一疙瘩的蒙古八旗被打地纷纷落马。

孙明祖老远就瞅见了勒王,他那身四爪团蟒的王服实在是太招眼了。

勒王一见手下人逃了,他也急忙钻进人堆里跑。

孙明祖骑在马上,边跑对边亲兵道:“枪给我。”

手下人扔过一杆曼利夏五子骑枪。孙明祖端起来,对着勒王的后背就“啪啪”打了一匣子子弹。

孙明祖的枪法在甘军里也就服气王天纵一个人,王天纵的短枪玩的好,长枪地枪法不一定能比的过孙明祖,两个人在娘子关的大营就比试过。不分胜负。

勒王的马刚才是停着的。从静止加速肯定没有孙明祖一直跑着快,两个人地距离只有二十多丈了,这个距离孙明祖可以说是百发百中。

也该勒王走运,他是挤进了人堆里,一个蒙古骑兵好死不死地正好挡住了他,替他当了肉盾。

二十丈的距离,八毫米口径的子弹钻过第一个人,又打中了勒王的肩膀。冲击力险些把他撞下马。他强忍着疼,打马如飞。又往前跑了几步。

孙明祖有些遗憾的看了看,勒王已经被人群裹了起来,在乱哄哄的蒙古兵里找不到目标了。

骑兵的最大杀伤力就是追击溃兵的时候,几百新军都是在训练营里打过几千发子弹地人,前方地蒙古人又是拥挤在官道上的,那是最好地活靶子,几乎是一枪一个,眼看着前面的蒙古人下饺子一般掉落马下。

蒙古人丢了几百具尸体,逃远了。

追了半天,孙明祖的新军被蒙古骑兵拉下了好远。

这些新兵枪法不错,但是马术不行,比那些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蒙古人差了许多,而且又是千里奔袭,马力已经用到了极限,战马跑不动了。

一个亲兵用拳头砸了自己的手掌,恨恨的道:“***,让这些蒙古狗给跑了!”

孙明祖对另外一个亲兵道:“地图!”

亲兵从背后的一个黄布包袱里掏出地图筒子,孙明祖拧开塞子把地图倒了出来,看了看,哈哈大笑道:“他们跑不了!”

是啊,这些人肯定跑不了,从这里往前就只有一条官道,而且必须通过包头城,只要这些人破不了包头城,就无路可逃。

现在蒙古骑兵最多比自己这些人多跑出三、四里,再有不到十里就是包头了,三、四里的路骑兵一刻钟就到了,这些人要是有本事一刻钟的功夫打破包头城,也就不叫八旗了!

包头城下,百姓正在清理战场,受伤的士兵要给抬进城医治,战死的人也要给收殓了。

城下的空地里,尸横遍野,蒙古人、哥萨克、回回营的士兵,一千多人就怎么瞬间失去了生命。

土地被染成了黑红色,失去主人的战马守在尸体旁边,死活都拽不走。

一个乡民拉住一匹马往城里拖,战马咬住主人的衣服,不肯走,他有些急了,抽了一鞭子道:“该死的畜生!”

回回营的兵怒视他道:“你个王八蛋,有种你再打一鞭子试试?”

乡民吓的一哆嗦,不敢说话了。

士兵牵过缰绳,对战马道:“走吧,老伙计,让你的主子安心回到安拉的怀抱里去吧。早晚有一天,你们在真主那里还能见面的!”

战马似乎听懂了他的话,两个前腿一弯,跪在了地上,圆圆的眼睛里流下了泪水。

战马这一跪,士兵实在压抑不住了,豆大的眼泪“扑簌簌”的落下,连忙用袖子擦,脸上尘土混合着泪水、血水,模糊成一片,看不出原本长什么模样了。他搂住没主的战马脖子,泣不成声。

远处传来闷雷般的声音,大地都开始微微的颤抖,尘头卷起,看起来象是一堵无形的墙。

回回营的士兵都是马背上长大的,立刻就明白了,急忙大叫道:“有骑兵,大队的骑兵!赶紧回城!”

城头的马荀、吕啸天异口同声道:“快回城,关城门!”

肩膀上缠了厚厚纱布的马福祥恨恨的道:“杀不完的蒙古狗,还敢来?”

张子安这些新兵倒是兴奋异常,笑道:“这下好了,刚才还没过瘾呢!”

马福祥看看这些人亢奋的脸色涨红,暗暗叹道:“年轻就是好啊!什么都不怕!”

外面的人丢下手里的东西,拼命的往城里跑,几个镖师守在门口,焦急的叫道:“都快点,快点啊,蒙古人进了城就不得了啦!”

城门终于“吱吱呀呀”的又关上了。

远处蒙古人的影子已经渐渐看的清楚了,马福祥这些人刚刚松了些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城里的守卫力量实在是太弱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要命的新政

库伦光显寺,这是蒙古两大活佛之一的哲布尊丹巴驻锡之地,当年准噶尔蒙古大汗噶尔丹率兵反叛,在这里曾经打过一仗。

哲布尊丹巴,蒙古格鲁派之首,蒙古语也称为温都而格根,意思是圣光明者。

光显寺的禅堂里,八世哲布尊丹巴一直似笑非笑的表情。

今天这里来了个特殊的客人,一个高鼻子蓝眼睛的洋人,俄国驻库伦总领事施什玛勒福。

咸丰十年十月初二日签订的《北京条约》规定:“俄国有权在库伦设领事官一人,可随带数人,并可自费盖房一所。为此所需地皮及祝葫面积,以及喂养牲畜所需之地,应与库伦主管官员商定”

根据这个条约,俄国在库伦、科布多、乌里雅苏台设了三个领事馆,施什玛勒福是总领事,他已经来中国当领事三十多年了,算得上是地道的中国通。

他不仅仅是中国通,他还通晓蒙古语和藏语,对藏传佛教也比较了解,在庚子年的时候,他上蹿下跳联络中外,俄国能在东北站住脚,他是出力不少。

这样一个货色,居然丰升阿还代表朝廷授予给他二等一级宝星勋章,以表彰他在庚子年的功绩,据说他有保境安民的功劳,也不晓得满清是按照什么标准。

施什玛勒福看着八世泽布尊丹巴一直光喝茶不说话。也有些急了。放下手里地酥油茶道:“大喇嘛,我们俄国地态度是很明确的,我们支持蒙古人民独立的愿望,俄国将全力保证蒙古独立以后,不受到清国的威胁。”

八世哲布尊丹巴还是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手里捻着念珠,眼睛半睁半闭。

施什玛勒福看着他那副神棍样子,真想掏出手枪崩了他。但是如果真敢这样,蒙古人肯定把他撕成一片片的喂狗,他也只好强压着怒气道:“大喇嘛,勒王已经起兵了,我们俄国的两千士兵也已经进入了库伦,现在您必须表明态度。”

哲布尊丹巴终于睁开了眼睛,手指了一下俄国领事面前的酥油茶,示意他继续喝茶。

施什玛勒福盘腿在蒲团上坐了半天,脚都麻了。他一下子蹦了起来,结果脚麻地站不住,用手揉着抽筋的大腿道:“大喇嘛。勒王的大军马上就要打到库伦了,作为蒙疆的领袖,您的意见至关重要!不说话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哲布尊丹巴叹了口气道:“总领事大人,如果我发动蒙疆的百姓响应勒王,而他不能获得胜利,那么我们光显寺在蒙古还有立足之地吗?大清的驻库伦办事大臣和阿尔泰大臣那里都是有大军的,”

施什玛勒福站地笔直,摇着头道:“我们不可能不成功的。清国在库伦依靠的是土谢图汗和车臣汗地军队,而这些人对清国早就很不满了。现在清国试行所谓的新政,大批的汉人到了蒙古,他们倾吞了蒙古人世代居住的土地,再这样下去,你们蒙古人还有活路吗?只有和俄国合作,你们才能保留你们的土地。大喇嘛。现在是你为了你们的人民而出力的时候了!”

庚子年,义和团闹了一下子。慈禧也不傻,从北京逃到西安这一路,大体也弄清楚了义和团是怎么回事。到了清末,土地兼并一天甚似一天,大批没地种的农民总要有个生路啊,这些人有地就投靠了义和团,有的投靠教会,南方的有些人听说入了一些秘密的会党,准备要推翻朝廷。

慈禧这趟罪没白遭,也看出来了,要是无地的流民再继续增加,那不需要洋人,就是这些人就把大清的江山给推翻了。

于是,这次实行新政,就废除了从顺治就开始实行的不许汉人进入满蒙地“柳条边”制度,改为大力推行“放垦蒙地”。

放垦蒙地说起来不算什么坏事,但是在清末,即使是好经也能被那些歪嘴和尚给念歪了,何况这个政策是太后老佛爷拍脑袋决策地结果。

开荒地在明朝朱元璋的时候就推行过,应该说是善政,但是明朝地时候开的是无主荒地,而且明确谁开垦的就是谁的,并且减免钱粮赋税。

大清的朝廷可倒好,想开荒吗?可以,先交钱,这个钱叫做“押荒银”,这样一来,那些真正缺地种的人根本就拿不出银子,而能交的起钱的都是地主和当官的,朝廷的官一见这个东西来钱快,那还不卖疯了?

大量的牧场被卖给了内地来的有钱人,大笔的雪花银子就落进了朝廷官员的私囊。蒙古人不干了,没了牧场,牛羊不能吃沙子啊?而且这些朝廷的官越卖越胆大,竟然连那些蒙古台吉的收租地都给卖了,这下不光是牧民不愿意了,连蒙古八旗的老爷都要闹事了。

蒙古现在对朝廷是怨声载道,再加上新政废了八旗的铁杆庄稼,吃了几百年铁杆庄稼的蒙古四十九旗的旗人,也都是叫苦不迭。

现在,伊克昭盟等地被侵占了牧场的蒙古人,都已经磨刀霍霍了,就等着有人挑头就直接造反了,反正朝廷也不给活路,直隶、京畿等地,到处都是流浪乞讨的蒙古人,北京城的老百姓给起了个绰号叫“蒙花子”。

施什玛勒福看见哲布尊丹巴多少动了些心思,就继续鼓动唇舌,没有活佛的支持,俄国人想在蒙古站住脚,恐怕很难。英美必然要干涉,但是蒙古如果自己闹着要独立,俄国间接插手就容易了许多。

“活佛,您不能再犹豫了,在蒙古您是神,如果蒙古都没有了,天下之大,您何处容身呢?我听过你们的一句谚语:活佛只有在自己的庙里才灵验!等到蒙古都被汉人全部占领了,您还能在光显寺里当神吗?”

这句话,无疑说动了哲布尊丹巴,他的眼角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

八世哲布尊丹巴叹了口气道:“领事大人,您的话我听明白了,但是我光显寺世代受大清朝廷的恩典,让我反叛朝廷,恕难从命。”

俄国领事看出来这个大喇嘛心思已经活动了,听他口不应心的话,暗自冷笑了一下,然后又装出无比诚恳的样子道:“活佛,您是蒙古的神,蒙古人都是你的子民,你不能看着他们都被夺取了牧场,没有地方放牧牛羊,活活饿死吧?您到外面看一下,多少蒙古人在库伦的街头乞讨?您是大慈大悲的圣光明佛啊!”

哲布尊丹巴想了半天,手捻着念珠不再说话。

施什玛勒福兀自在絮叨道:“大喇嘛,不能再犹豫了,勒王的大军已经在路上了,估计已经进了包头,两、三天就会到库伦。我们俄罗斯的大军也会接应您的义举,您要为全蒙古的百姓着想啊。”

哲布尊丹巴站了起来道:“这么大的事情,我不能自己决定,我需要打卦,看佛祖的意旨。”

俄国领事急的脸都白了,张嘴正要说什么,哲布尊丹巴一摆手制止了他,然后恭恭敬敬的对着佛祖的像以手加额顶礼膜拜。

施什玛勒福无奈了,自己的使命成功与否,居然要靠异教的神灵来决定!

哲布尊丹巴并没有摇签筒,而是回过头来,笑容可掬的问道:“总领事大人,如果蒙古的僧俗百姓和俄国合作,那么今后谁会是蒙古的大汗?”

俄国领事楞了片刻,突然明白了,眼睛里放出血色的光芒道:“自然是您,我国公使维特伯爵希望您能成为全蒙古的额真汗蒙古的政治、军事、宗教一切都由您来决定。”

哲布尊丹巴嘴角挑出一丝玩味的笑容,双手捧着签筒,摇出一根竹签,看了看,笑道:“真是根好签啊!大吉大利!”

施什玛勒福擦擦额头的汗水道:“这么说,我可以向维特伯爵回话了?”

哲布尊丹巴笑道:“那勒王来了,怎么办?”

俄国领事笑了笑:“俄国政府只认您这个额真汗是蒙古的大汗,勒王,我国不认为他有能力统治这么大的蒙古汗国。”

两人相视一眼,都是会心的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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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之所以在清末、民初分离势力能够做大,慈禧这个拍脑袋的“放垦蒙地”是祸根,这个政策的本意,是给内地无地的农民提供土地,使他们有地种,不至于造反,但是朝廷的贪婪和官员的腐败,给蒙古百姓也造成了巨大的伤害,而且内地的穷苦农民也没落到任何的实惠。

拍脑袋决策,要不得啊!

第二百三十三章 战和两难

“啪啪”,太和殿前面,太监甩着长长的鞭子,今天是朝会的日子,太后叫了大起儿了。

慈禧今天的脸色不好,而且是很不好,旁边坐着的光绪也是脸色乌青。

“你们看看,你们看看!这都成了什么了?我大清恩恤蒙古几百年了,居然有这么没天良的东西!”慈禧抖着一份电报译稿,气的直哆嗦。

满朝文武噤若寒蝉,尤其是几个蒙古八旗的旗主王爷,更是急忙跪下请罪。

满朝看着这份电报,也都没了主张,蒙古不比新疆,满蒙是大清的根本,丢了蒙古,那慈禧和光绪也只有到太庙请罪的份了,而且庄虎臣的电报里说的明白,蒙古要是丢了,俄国可以随时兵分两路,从东北走山海关,再从蒙古下陕甘,两路同时威胁京师,那问题就大了。

可是发兵蒙古平叛?那就有和俄国全面开战的危险,老佛爷和皇帝才回北京没几天,屁股还没在龙椅上坐热,再被俄国兵撵出去一回,跑都不知道往什么地方跑。西安肯定是不敢去了,只有往南方逃了,可是南方的督抚是不是欢迎两“南巡”,那就不好说了,

慈禧也难办了,李鸿章已经死了,荣禄现在也病的上了不朝了,其他人还有谁能依靠?

慈禧看看庆王道:“老七啊,你看这个事情怎么办?庆王一听见俄国人,头就疼,现在他也有些恨李鸿章,你死就死了,临死前还跟俄国老毛子勾搭,现在好了。人家越逼越紧,你死了算是一了百了,这个屁股我哪里有本事替你擦干净!

“这个,要不发给各地的督抚,让大家都议议,参详着办,奴才觉得这样才保险些。”

慈禧不屑道:“等发给张之洞、刘坤一他们议完了,怕是洋兵的子弹又打进銮仪殿了!”

庆王吓的一哆嗦。跪地叩首道:“奴才无能啊。奴才该死!”

“你们大家都说说,别跟锯了嘴的葫芦似得,皇帝,你也说说。”慈禧看看光绪。

光绪还是那副没有表情的僵尸相:“这个军国大事。还是亲爸爸拿主意,儿子但听慈训罢了。”

慈禧一拍龙椅。怒道:“平日里。说嘴地都是你们,上折子弹劾这个,弹劾那个,李鸿章好好的一个人,硬生生被你们给逼死!现在国家危难了,连个吱声的都没有,就眼睁睁的准备看我们孤儿寡母的笑话?你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慈禧一发火,满朝照例是跪地请罪。

慈禧对他们这一套也是看腻味了。知道没什么办法。也只好一摆手,叹了口气。

“老佛爷。奴才有个小见识,不晓得该说不该说。”

慈禧一看,居然插话的是新任的北洋大臣、直隶总督载振,载振在接受天津地时候,用警察来代替官兵,钻了条约地空子,让老佛爷很是高兴了几天。

“你说说。”慈禧点头道。

载振站的笔直道:“奴才以为,蒙古紧邻甘肃,庄虎臣又是通晓洋务的,这个事情还是由他办交涉,最是合宜。”

满朝文武心里暗笑,闹了半天,振贝勒的高见就是把皮球又踢还给了庄虎臣。

“臣以为振贝勒地意见可行,庄虎臣是知兵的,娘子关一战,蛮夷丧胆,又通晓洋务,交涉办地有板有眼,比起故去地李中堂也不差什么,臣附议!”军机王文韶忙道。

朝廷的大佬见这个出名的琉璃球都说话了,也都纷纷表态。

“臣也赞成振贝勒的意见。”

“奴才附议!”

“臣附议。”

慈禧一见满朝异口同声,笑了笑道:“好了,这不就对了,大家有事情商量着来,什么事情就都能办了。”

满朝文武都擦了擦汗水,一天的云雾似乎都飘散了。

大家把皮球又扔还给了庄虎臣,头疼由他自己头疼去,将来要是洋兵再打到北京,也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了。

大清的官员谁不会这个把头插进沙子里的“鸵鸟神功”啊!

这份电报是庄虎臣发的,勒王这些人在包头城下,被孙明祖带地几百新兵给全部俘虏了,五、六千人被五百多人给全部活捉,也够丢人地。仅剩的几十个哥萨克骑兵负隅顽抗,被这些新兵一阵排子枪都给灭了,他们才不会傻地和俄国老毛子去拼马刀呢!

马福祥的回回营几乎是全军覆没,五百人就剩下二十多个人了,要不是孙明祖拼命拽住了他,这几千俘虏早就被他全部给宰了。

审问的程序异常简单,勒王是从小在王府里长大的人,虽然比不得皇子们长于深宫妇人之手,也是皮娇肉贵,包头城里也有衙门,新军的士兵把刑具摆上。

刚开始勒王还吆喝着:“刑不上大夫!”可是显然这些新军的丘八们是没读过圣贤书的,不理他这一套,如狼似虎的就把八十斤重的大枷给脖子上套。

勒王这下是真怕了,竹筒倒豆子,什么都招了。

庄虎臣早上给北京发的电报,下午就接到了回电。

电文的内容验证了他的猜测,果然朝廷又装聋子、瞎子了,每次都要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局面,才知道去应付,这样的朝廷不亡才叫个没天理!

庄虎臣发电报给朝廷的时候,还抱了一丝的侥幸,起码慈禧为了自己的安全,也会调兵增援一下山海关附近的防御吧?起码给自己减轻点压力,现在看来,又是痴心妄想了。

庄虎臣是接到孙明祖的电报,才晓得事情的严重性,现在已经不是一个勒王反了的问题。而是整个蒙古都要反了,俄国人已经在库伦安插了两千人。

庚子国变的时候,俄国人在接到慈禧向九洲万国宣战地当天,就派了十七万大军杀进东北,等到庄虎臣他们在北京把和约都签订了以后,俄国可一直没有象其他国家一样,陆续退出中国。

英国、美国、日本为了这个事情,没少找俄国的麻烦。为了对付俄国。英国一边在扶持着庄虎臣的甘军,一边和日本签订了《日英同盟》。就打算在陆地和海上同时遏制俄国人东进的势头。

可是沙皇是个吃了就不想吐出来的家伙,让他轻易的退出东北,那简直是做梦。但是同时和英国、美国、日本三国开战,尼古拉二世就是再疯狂。也没这个胆量。他现在就需要一个借口。一个能顺理成章的留在东北的借口,而蒙古造反则是最好地理由。

在库伦和包头,俄国商人众多,如果蒙古全境作乱,那么俄国就可以用保护俄国侨民地理由出兵蒙古,要是蒙古兵和清军作战的时候,再能死一些俄国人就更好了,即使蒙古人、清军都没杀俄国人。俄国公使维特伯爵也会有办法让这些人死的不明不白。总之,俄国人的目地非常明确。即使不能吞下蒙古,起码也要让东北的俄军能避免列强地干涉,单独霸占东北。

整个蒙古都反了?这个后果让庄虎臣心里发凉,冷气顺着脊梁骨往上窜。

结果是什么?这个庄虎臣太清楚了,如果东北地俄军一下子压进蒙古,不说是全部,就算只来个五、六万,就足够自己喝一壶的,自己辛辛苦苦刚刚攒出来的新军,立刻就会被碾成齑粉。

俄国陆军在欧洲也就是二流靠上一点的水平,但那是因为俄国把有限的财力放到了海军上,造成了陆军的军费不足,装备较差,但是俄国兵的坚忍善战,那是没得说,欧洲列强都把俄国士兵称为“灰色牲口”,觉得他们都不算是人类,有点草料就能坚持战斗。论起战斗意志的坚强,恐怕也就德国人和他们有一拼。

庄虎臣现在觉得非常地麻烦,蒙古反了就够麻烦了,俄国人掺和就更麻烦了,最麻烦地是库伦的活佛哲布尊丹巴好像和这个事情也搅和在一起。即使在蒙古打败了俄国和蒙古叛军,有这个活佛搅和,就够头疼地,蒙古人怕是不会欢迎自己的。

甘军和甘肃巡抚衙门里有头有脸的人都到齐了,庄虎臣不喜欢一个人闷头想事情,很多难解的问题,都是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没准就擦出了火花,有了思路。

“打啊,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打那些没人味的俄国老毛子!”王天纵从电报里听说回回营都报销了,就一直嚷着带兵和俄国人拼命。

“就是,不打一下,这些大鼻子不成精了?”陈铁丹皮笑肉不笑的附和着。

葛师爷苦着脸道:“东翁,打不得啊,兰州和蒙古太近了,而且无险可守,要是战火烧到了甘肃,那可如何得了?”

葛师爷的老鼠胡子都快被他自己给揪掉光了。

赵裕德沉思了半晌道:“少爷,这个仗怕是不好打啊。”

庄虎臣这些人都愣愣的看着他,这个赵裕德平时是最讨厌做买卖,最喜欢的就是打仗,上了战场比进洞房还兴奋些。今天居然说不能打,也奇怪了。

“少爷,你看啊,如果咱们在蒙古和老毛子干上了,打赢打不赢还是两说着,就算打赢了,俄国兵多啊,人家分兵从山海关直接插进北京怎么办?”

所有闹着要和俄国开战的人都不说话了,十七万俄军,只要分出三、四万就可以拖住甘军,然后再分兵四、五万直插北京城,那中国就危险了。老毛子所到之处,几乎是没几个人能有幸活下去的。

现在确实麻烦了,如果不打,俄国人就占领了蒙古,几万大军摆在蒙古,就是庄虎臣头上悬着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家门口摆上老毛子的大军,那今后真是睡觉都得睁大眼睛了。

如果打,自己哪里有分兵两处的能力?既要在蒙古和俄国人拼命,另外还要分兵防御北方,一旦北京要是有失,立刻就会塌了天,虽然庄虎臣很希望早点让大清进了坟墓,但是如果陪葬的是千万的中国百姓,那是绝对无法接受的,尤其俄国人对占领区的黄种人一向是斩尽杀绝的。

“那就由着俄国人在蒙古?老毛子要是把大军摆在了东蒙古的地面上,西帮的买卖恐怕就做到头了,今后咱们甘军就要喝西北风了!”陈铁丹也有些忧心忡忡了。

“打吧,不打今后就没日子过了!”

“打不得啊,打起来怕是国家就打烂了!”

“不打的话,老毛子占住蒙古不走了怎么办?让他们把大军摆在咱们眼面前?”

“你要是有本事分兵两处,都能打赢了,你就去打!还是保住甘肃的平安要紧!”

十几个人七嘴八舌的嚷着,比唱大戏还闹的慌。

军事、政治、经济,全部摆在了一起,也难怪这些人意见相左,争执不下了。

军人都要求打,而幕僚都觉得不能打,总之是打有打的道理,和有和的理由。

庄虎臣沉默着,一直不停气的抽烟,大家突然都不说话了,所有的眼睛都看着他。

民主讨论结束,就要等着当家人一锤定音了。

庄虎臣狠狠的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死死的碾了半天,从牙缝里崩了一个字:“打!”

第二百三十四章 活佛也有算错的时候

“大德通”库伦分号,一个身体欣长的男人警惕的看看四周,然后大步进到里面。

钱庄的伙计都是眼皮子极活络的人,见这个人四方脸,浓黑的剑眉,微黑的皮肤,宝蓝色广绸马褂,腰间还挂着一个汉玉头子,自然晓得这是个有钱的主顾。

小伙计忙走到跟前:“这位爷,您请坐,你老喜欢喝什么茶?信阳毛尖、六安瓜片、武夷山的乌龙还是蒙疆的酥油茶?”

皮肤微黑的男人淡然一笑道:“喝茶不忙,先帮我把这张银票给兑了。”

伙计满点头道:“好,这就给您办去。”

这个男人掏出一张银票递给了小伙计,伙计接过来,递给柜台里的二掌柜。

二掌柜一看票面吓了一跳,“凭票即兑官平足纹五万两”,虽然龙头大票在库伦这个地方也不算稀罕,但是一张票子五万两,还真是没见过,尤其这位“相与”还是个生脸。

但是钱庄的规矩是只认银票不认人,对客人的情况不许打听,二掌柜也就不问了,低下头看看花押,觉得有些奇怪,从抽屉里取出花押秘本,对照了半天,倒吸了口凉气。

二掌柜从柜台里面走了出来,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周围,低声道:“这位爷,您的款子麻烦到后堂来办。”

皮肤微黑的男人笑了笑,没有说话,跟着二掌柜走出了前厅,直奔后堂。

进了二堂的花厅,二掌柜低声问道:“是大人有什么指令了?”

穿着广绸马褂的男人点了点头,二掌柜兴奋的眼睛放光:“终于有事儿干了,这半年憋闷死了。”

“库伦这里,你能调动多少人?洋枪够用吗?”

“三、五十个不成问题,洋枪也有个几十条。怎么,要打仗?”二掌柜问道。

“有几条短枪?”来人不答反问。

二掌柜沉思了一下道:“短枪不多,也就五、六把。”

“那就够了!”

库伦街头,几个蒙古牧民,虔诚的三步一叩首。磕着长头向光显寺而去。

每个人的脸都脏的看不出样子。手里转着经轮,嘴里面还念着藏经。

库伦的百姓对这个也见的多了,草原上经常有牧民这样磕着长头来参拜蒙古首庙光显寺地,如果祖宗有灵。能亲眼见一见“圣光明”活佛哲布尊丹巴那就能让他们激动的泪流满面,说不出话来。

短短的一条街道。这些人边走边磕头。显得无比的虔诚,足足半个时辰,他们才到了光显寺的门口。

他们虽然衣服很脏,但是仔细看起来,都是贵重地丝绸和貂皮之类地东西,而且袍子上勒的腰带也是镶嵌着绿松石、祖母绿、猫眼等宝石。

知客僧不敢怠慢,把这几个长途跋涉来参拜的香客迎进了“客堂”。

领头的男人皮肤微黑,年龄大约三十左右。他先掏出一张银票递给知客僧道:“这点小意思。给庙里舔几缸灯油。”

知客僧偷眼一看,是张一百两地票子。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丝毫没放在心上。

一百两,不是小钱了,换了别的寺庙,那和尚肯定乐地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可是这里不同,这是光显寺,是转世“圣光明”活佛地道场。那些蒙古王公们经常会有几千上万银子的供奉。

蒙古四十九旗,各旗都有亲王、郡王当旗主,下面还有辅国公、镇国公、台吉,平日里谁也不买谁的帐,有时候为了争夺部民、牧场,还能真刀真枪的动手,但是除了当年连康熙都不放在眼里的噶尔丹之外,谁敢动光显寺?而且噶尔丹也不是一般人,他本身也是大活佛。

知客僧淡然一笑道:“几位施主,请客堂用茶。”

三十左右的男人谦恭的道:“大师,我叫巴特尔,我们是从遥远的呼伦贝尔来地,想求见一下圣光明活佛,请他给我们膜顶赐福。”

知客僧嘴角挑出一丝轻笑:“佛爷正在参禅,最近不见外客,几位来地不巧啊。”

巴特尔一拳砸在自己的手掌上,“啪”地一声响,把知客僧吓了一跳。

“哎”他长叹一声道:“真是没福气啊,从呼伦贝尔走了几个月来到库伦,就想参拜一下活佛,我还许了愿的,如果佛爷能给我赐福,我就捐五万两银子给庙里的菩萨贴金,再给庙里供奉一尊白玉佛像。”

“五万?你是说五万两银子?”这个数字让见过大钱的知客僧也惊讶的合不拢嘴巴了。

“是啊,我去年的时候,往俄国贩卖皮货,路上遇见风沙,我向佛祖祈祷,如果让我平安的回到呼伦贝尔,我就把一半的家产捐给佛家。这个时候,天上祥云朵朵,漫天的梵音佛唱,然后我看见了一尊闪耀着金光的大佛

巴特尔绘声绘色的讲着,众人听的如醉如痴。

“我的佛祖、菩萨啊!您真是是大福之人啊!”知客僧也不由得赞叹了。

“可惜啊,我是没缘分让佛爷给膜顶赐福了,只好去多伦了,请大国师章嘉呼图克图给我灌顶了。”

巴特尔一脸的沮丧之色。

章嘉呼图克图是和哲布尊丹巴齐名的蒙古两大活佛,他是东蒙古格鲁派最大的转世活佛,第一世章嘉出生于张姓之家,原称张家,后改章嘉。呼图克图为蒙语“圣者”。其母寺为青海佑宁寺(原称郭拢郝)。

而且这一世的章嘉呼图克图更是不凡,他是章嘉六世,名叫叶锡道尔济,他生于唐克托。光绪二十五年(1899)入京,次年授札萨克达喇嘛。三十年授灌顶普善广慈大国师。

他现在是光绪朝的大国师,蒙疆百姓信奉为真佛,大慈父,人世间的明灯,众生永恒的太阳。

六世章嘉呼图克图,目前在蒙古,隐约已经压了哲布尊丹巴这个“圣光明”活佛。

知客僧一见五万两雪花银子要打了水漂,而且据说这个阔佬还准备再捐一尊无价之宝的白玉佛像,那如何肯放他们离去?

“几位施主,你们是大有佛缘的人,您在沙漠里见到的自然是圣光明活佛亿万法身之一,专事救苦救难的,既然您和活佛有这么一段前缘,那佛爷怎么会不见您呢?您几位稍候,我再去通传!”然后看着小喇嘛道:“赶紧给这几位大善人敬献香茶,您几位坐一下,佛爷肯定会亲自给各位膜顶赐福,庙里还要举行盛大的法会,迎接您敬献的白玉佛呢!您可是功德无量啊!”

说罢,知客僧跑的比兔子还快,险些被门槛绊摔了一交。

巴特尔朝同伴挤了一下眼睛,几个人都是会心的偷笑了一下。

过不多时,知客僧满面红光的回来了,高声道:“几位真是好福气啊,佛爷刚才说了,他救过的众生成千上万,本不值得炫耀,但是见几位从呼伦贝尔远道而来,而且和他又是有缘法的,就破例一见,并且要亲自给众位一一灌顶赐福。”

巴特尔几个人都是满脸的喜事,欢呼雀跃。

知客僧一弯腰,恭敬的道:“几位大善人请随我来,佛爷在精舍等候各位。”

巴特尔笑道:“如此就有劳大喇嘛了!”说罢,掏出一锭台州足纹,塞到知客僧的手里道:“今后还免不了让你费心。这点小意思,给您买双僧鞋穿。”

知客僧笑的眉眼开花道:“施主真是大善人啊,怪不得佛祖保佑您平安、财源滚滚呢!”

几个人有说有笑的到了活佛的精舍。

大喇嘛哲布尊丹巴活佛,宝像庄严的双盘膝打坐。

精舍的陈设很简单,仅仅一个香案,一张藤床,一个蒲团,一个香炉,一个陶钵而已,石垩粉墙,看上去这个简单到可以用简陋形容的房间和光显寺的富丽堂皇简直就是最鲜明的对比,单从这个来看,大活佛哲布尊丹巴的日子和苦行僧应该没什么两样。

巴特尔看着这个圆头大耳,慈眉善目的喇嘛道:“您是大活佛哲布尊丹巴。”

哲布尊丹巴微微一笑,半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巴特尔回头向同伴使了个眼色,其他人忙把门给关上了。

巴特尔笑道:“想见您一面,可真不容易啊。”

知客僧笑道:“活佛是什么身份?平常人哪里想见就能见的到的,您几位是大有缘法的。”

知客僧见巴特尔手伸进怀里,笑的更是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巴特尔从怀里掏出的不是知客僧预想当中的银票,而是一把手枪!

黑洞洞的枪口顶住了大喇嘛哲布尊丹巴的脑袋。

知客僧吓的张口就要呼喊,却被人从背后捂住了嘴,他感觉到腰间被什么东西给顶住,虽然看不见,但是傻子也知道,那是枪口。

哲布尊丹巴楞了,他故作镇定道:“你们是什么人?”

作者话:月票不尽如人意啊,腆着脸再要一次吧!

第二百三十五章 活佛见活佛

枯叶打着旋飘落,甘肃的秋天一向比内地来的早。

江南还是暑热难当的时候,兰州已经是一派天高云淡的秋景了。

“哎呀,他踢我了!”庄虎臣兴奋的道。

楚颦儿怀孕已经七个多月了,身材完全变了样,原本堪盈一握的小蛮腰,现在挺的老高,站起来都看不见自己的脚。

光想从窗外透进来,她的脸被秋天的阳光映照成金色,脸上的笑容里透着母性的光辉。

“相公,你最近瘦多了,不要太苦着自己。”

庄虎臣微微一笑,也不说话,只是把手放在楚颦儿的肚子上,感受里面小生命的律动。

楚颦儿用手戳了一下庄虎臣的额头道:“别人当官哪里有你这么忙的,动不动就整夜睡在签押房。小青和冰儿对你可都有些不高兴了。”

庄虎臣叹了口气道:“没办法,事情太多,能用的人又太少。”

“我和小青、冰儿都是没用的人,要是大格格在,能让相公省许多的心。”

听他说起容龄,庄虎臣的心里一阵酸涩。

初见容龄时候的惊艳,在祁县时,她飞扬的神采,在娘子关,两天不眠不休,跑了四百里给自己传递消息,孤身进入被联军控制的北京找《泰晤士报》记者莫里逊给自己涂脂抹粉。在上海,两人无言的对着冷月呆坐了一晚。在贤良寺,她听说妹妹被慈禧指婚给庄虎臣,那种绝望而哀怨的眼神。

一幕幕,过电影般在庄虎臣的脑海里闪现,让他的心空落落的,有种说不出的疼。

“相公,晓得你心里一直放不下大格格,老佛爷也真是乱点鸳鸯谱,大格格也是个可怜的人。”

楚颦儿用手抚摸着庄虎臣已经有些蓬乱的辫子。

“相公。你有心事吧,你装出的高兴和真高兴是不一样地,你和我是夫妻啊,还有什么必要藏着掖着呢!”

楚颦儿对庄虎臣的情绪摸的太透了,夫妻间想隐藏秘密,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彼此都不在乎对方的感受了。否则稍微的一个情绪变化都会被对方捕捉到。

庄虎臣实在是高兴不起来,心事太重了,俄国的十七万大军就在东北,现在感觉自己是在街头玩胸口碎大石。稍微一个不小心,就是被大石头压死或者是被锤子砸死。

甘肃地工业建设正是如火如荼。到处都有工厂在建设。有些建地早的,已经开始生产了。兰州制造局现在已经可以大量生产子弹了,洋枪也试制成功,只是用的钢铁还是进口的,等到钢铁厂建好以后,如果质量还可以,就打算用自己生产地钢材制造枪支了。

小规模的呢绒厂、五金厂、洋火厂、洋蜡厂都已经建好了,兰州到处竖立起了烟囱。黑烟、白烟、黄烟。染地空中五颜六色地,庄虎臣有时候也在猜想。后世里会不会把中国“工业污染第一人”的称号送给自己。不少农民已经不愿意了,废水把庄稼都毒死了。

庄虎臣赶紧命令,任何工厂都不许把污水直接排进河流,甘肃本来就缺水,如果黄河被这些工业污水给污染了,那可是要毒死全城的人。

空气污染就算了,暂时也没办法,还是发展工业比治理污染在现阶段更重要些。

以办报纸的名义留在日本的李叔同发来了电报,头一批招募的留学生已经坐着火轮船上路了。

上海租界的土地价格节节攀升,老鬼子雷纳在租界里现在是头号的牛人,连租界地公董局地主席和法国领事见了他,都是点头哈腰的。租界里修建地商场、铺面出租的情况好的惊人,一年光租金就能收个七、八百万两银子。

庄虎臣打算在甘肃免费普及初等教育,钱不大成问题,有“点金钱庄”和上海租界的收入撑着,再加上甘肃的工业投资都是商人搞的,没花他一个铜子,只是教员还没落实,但是在兰州的五所示范学校,已经开工了。技工学堂是最受欢迎的,有些聪明的商人干脆就自己办技工学校了,反正不缺准备好银子付培训费的商家。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地方发展,甘肃现在欣欣向荣,一派繁荣景象,和直隶、河南这些省份的那种阴死阳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甘肃这个历来最穷的地方,竟然出现低于二两银子一个月,就招不到小工的现象,周围新疆、陕西、蒙古的百姓都开始往甘肃来找活路。

朝廷前几天,还颁旨嘉奖甘肃为新政模范省。

甘肃的这一切都是庄虎臣一手一脚打拼出来,合资企业、奖励工商、计划调节,一切经济手段都使用出来了,这一切是庄虎臣的心血,也是全甘肃百姓的希望。

可是这一切,都有可能在短短的几个月,甚至几天了化为灰烬,俄国的十七万大军,绝对不是庄虎臣现在刚刚训练出来的两万不到的新军能对抗的。

打不得啊,现在不是开战的日子!

庄虎臣明明是为两年以后的日俄战争做的准备,怎么一切都提前了?说什么现在也不能和俄国全面开战!经济、军事、物资储备、国民动员,一切的准备都没有做好,现在打大仗就是拿国家、民族、百姓的生死来开玩笑。

庄虎臣现在太理解李鸿章了,为什么他一直强调“衅必不自我开”,力量悬殊到这个程度,你拿什么和洋人打?

但是形势比人强,你想不打就不打吗?俄国沙皇又不是庄虎臣家里养的狗,想让他不咬人,他就不咬人了?

如果这个朝廷是个有作为的,而且对全国能有绝对的控制力,那么东北的十七万俄军也不足为惧。

虽然庚子年,武卫军被打烂了,但是收拢一下,还有七、八万人,袁世凯在山东的两万武卫右军可是毫发无伤。而且是最精锐的。

单论武器来说,大清还能凑出十几万用最新式的洋枪、洋炮武装起来的部队,如果指挥得当,不是不能打一下,俄国陆军的装备比起武卫军还是差了不少,起码重炮、机关枪就少了许多。而且武卫军都是连发枪。俄国陆军目前还是以单发枪为主。甲午年,北洋水师全军覆没,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也不完全是坏事。少了海军这个吞金兽,武装十几万新式陆军还是便宜了许多。在庚子年以前。中国地新式步枪存量已经超过了陆军第一强国德国了。

没有这么多的洋枪、洋炮。庄虎臣靠什么在娘子关用那些垃圾兵打败联军?

再加上本土作战,补给、军需都比俄国来的容易,军队战斗意志的缺陷,可以用强大的火力弥补。

只可惜,这是个纸面上的推算,当不得真地,要是庄虎臣和俄国人干起来了,估计其他统兵地督抚都会装了缩头乌龟。谁会拿着自己的部队和甘军一起陪葬?

号令不一。军需匮乏的八国联军都把整个大清打的找不着北,何况是十七万政令统一地俄国士兵?

朝廷试行新政刚刚一年不到。国家的税收就由八千万两,增加到了一亿三千万,庄虎臣隐约记得,在辛亥革命前夕,国家税收就达到了三亿两之多。

十年地功夫,国家地税收增加了三倍有余,这恐怕不是靠刮地皮就能做到的,中国的百姓只要给他个好的政策,勤俭创业几乎是我们民族的基因。中国不缺资源,原料和劳动力又相对廉价,而且拥有一个让列强都望尘莫及的庞大的国内市场。

只要给中国一个机会,中国就会创造奇迹。

可是,这头俄国熊却偏偏在最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了,而且是挑动了蒙古,这就让庄虎臣无比头疼了。

指望列强干涉,不是不可以,但是那是需要很多相应条件地,甲午年败给小日本,本来明里暗里支持中国地英国佬,立刻翻了脸,现在日英同盟都签署了。

战则必败,指望两万甘军打败十七万俄军太不现实了,不战则东北就要彻底丢了,而且还有可能把整个蒙古也丢了,这个损失不是中国能承受的起地。

“大人,库伦来电报了!”陈铁丹在外面叫道。

庄虎臣一下子从凳子上蹦了起来,鞋都没穿好,提拉着就跑了出去。

陈铁丹递过来一张电报译稿,这一张小纸片,庄虎臣觉得比泰山都重。

哆哆嗦嗦的打开,看了一眼,庄虎臣面露喜色。

“好,干的漂亮!”庄虎臣现在都有些觉得侥幸了,感觉天佑我老中国啊!

要不是前些日子,在西帮的商号里埋伏下了暗线,这次还真的麻烦大了。

本来这些人是安排做间谍的,收集俄国的情报。

没想到,居然这个时候派上了大用场。

“命令在归化城的巴恩斯,火速赶赴库伦布防,另外,让包头的孙明祖和马福祥,立刻快马赶赴多伦,请章嘉呼图克图大活佛法驾也赶赴库伦!还有,发电报给朝廷,让朝廷下旨意给大国师

“大人,找这么多喇嘛干什么?”

庄虎臣苦笑道:“蒙古的事情还只有这些喇嘛能摆平。”

库伦光显寺,“圣光明”活佛哲布尊丹巴闭着眼睛,手捻着佛珠在念经。

知客僧坐在一旁,脸已经吓白了。

已经是两天一夜了,自称是巴特尔的人带着手下人把他们给控制了,不许对外面传递消息,否则让他们自己想后果。

后果还用说吗?自然是提前见佛祖了!

八世哲布尊丹巴怕是要提前转世了,还不知道灵童在什么地方呢!

俄国领事派了两次人来光显寺求见哲布尊丹巴,都被挡了驾,巴特尔这些人居然还带了袈裟和剃刀,临时就把一个人给剃度了,冒充喇嘛。

这个假喇嘛每次都是谦恭的扶着知客僧出去见俄国人,但是知客僧心知肚明,腰眼上顶着的那个硬邦邦的东西,不用问,也知道是洋枪。

打发了俄国人,这个假喇嘛又恭恭敬敬的把知客僧给送回了哲布尊丹巴的禅房。

光显寺外面,传来了法螺的声音,然后号角齐鸣,锣鼓喧天。

巴特尔警惕的道:“老三,你去看看!”

假喇嘛老三,点了点头,回头朝真喇嘛坏笑了一下,吓的知客僧一哆嗦、

老三急忙出了门,光显寺外面,无数人正跪在地上膜拜,口里喃喃的颂着藏经。

几十名喇嘛吹着法螺、号角开道,还有喇嘛将莲花瓣一路上播撒。

假喇嘛老三有些奇怪,拉住光显寺的一个手执铁棍的执法喇嘛问道:“师兄?这是谁啊,好大的谱!”

铁棍喇嘛瞪了他一眼道:“闭上你的嘴!也不怕冲撞了佛爷,这是大国师章嘉呼图克图活佛法驾来了#蝴是来拜望咱光显寺的哲布尊丹巴大活佛的!哎,你是哪个庙的?我怎么没见过你呢?”

老三笑道:“我是来挂单的,刚来两天,还是头一次看见师兄!”

铁棍喇嘛满脸的兴奋:“一次见到咱蒙古两个最大的活佛,师弟,你佛缘不浅啊!”

章嘉呼图克图端坐在肩辇上,宝像庄严,眼睛里说不尽的慈悲与安详。

一个小喇嘛对门口的铁棍喇嘛道:“有劳师兄通报,六世章嘉呼图克图活佛,普善广慈大国师奉皇帝、皇太后的旨意和班禅大师的法旨请哲布尊丹巴大活佛前往北京雍和宫讲经说法。”

铁棍喇嘛接了帖子,三步并作两步往里面跑。

假喇嘛老三擦擦额头的汗水,心里一松,大人交代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各位读者大大,给几张月票如何?

晚上还有一更,哎,我的速度不行啊!

第二百三十六章 军事侵略与经济侵略

“什么?哲布尊丹巴要去北京?这怎么可以!”俄国领事如同雷轰一般,耳朵里全是蝉鸣声。

“消息确实吗?”一个面色冷峻的中年俄国人问道。

“伯爵大人,千真万确,现在六世章嘉呼图克图活佛就在光显寺!好家伙,那排场大了,光开道的就不下一百人,走路脚都不能沾尘土,全是小喇嘛趴在地上,活佛得踩着人的后背进庙里,大国师的气派就是不一样!”一个矮小、猥琐的蒙古人满脸的艳羡。

维特伯爵,俄国财政大臣,俄国经济改革者,也曾任过俄国驻清国公使,算是个中国通了,他在愚蠢的俄国政坛中算是异类,仅有的高明的政治家,西伯利亚铁路的计划者和实施者。

这条铁路全长五千四百英里,贯穿整个西伯利亚,直达海参崴。这条铁路建成以后,俄国将可以轻易的将大军从欧洲调动到遥远的东方,并且由于自定运费的特权,可以使俄国销售到中国的商品价格远远低于英国、美国,从而使质量略次于欧美列强的商品获得更好的竞争力,并且通过修建这条铁路,使法国的承包商获得巨大的经济利益,从而巩固法俄联盟,以抵制英国对俄国海运的封锁。

一条铁路,就可以拉动整个俄国的经济、军事、外交,维特伯爵在俄国绝对是拔尖的政治家。

这条铁路成了英国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为了阻挠俄国人这个项目,英国人甚至收买那些靠出口粮食给英国来发财的俄国传统土地贵族,同时英国和日本结盟,并大力扶持在英国人看来非常排斥俄国的甘肃巡抚庄虎臣来遏制俄国人。

在西伯利亚铁路刚开工的时候,英国人就叫嚷着:“在法国人的资助下,俄国人修建的这条伟大地铁路工程。将使俄国不再需要经过达达尼尔海峡和苏伊士运河,从而使俄国真正的实现经济独立,也使俄国今后会空前的强大。”

俄国领事施什玛勒福摆摆手道:“你下去吧,你的消息很重要”然后对下人道:“给他一百个卢布。”

猥琐的蒙古人千恩万谢的退下了。

“伯爵,现在怎么办?”

维特长舒了一口气,沉吟片刻道:“没有哲布尊丹巴。我们是无法真正控制蒙古地。清国一定是获悉了我们的计划,否则不可能这么巧,我们正需要哲布尊丹巴的时候,清国的皇帝就安排他去北京。”

“没有他,我们一样可以轻易的占领库伦,然后占领整个蒙古。”施什玛勒福捏着拳头,恶狠狠的道。

“占领蒙古很容易。可是统治蒙古呢?英国人、美国人、日本人天天逼着我们从东北撤军,如果我们自己没有任何借口就出兵蒙古,那么我敢肯定,清国就是第二个奥斯曼帝国,而库伦就成为第二个克里木,俄罗斯帝国经受不起第二次克里木战争了。”

维特伯爵苦涩的摇了摇头。

“那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地错过机会吗?我们好容易说服了勒王和哲布尊丹巴。就这么放弃吗?”施什玛勒福死死的盯着维特伯爵,一脸不甘心的样子。

维特伯爵看看施什玛勒福胸口挂着的二等一级宝星勋章道:“这个是清国政府奖励你的吧?其实,我们挑动蒙古的叛乱,目地不在于蒙古,而在与能让我们俄罗斯占有清国的东北,但是我们俄罗斯真的需要东北吗?”

俄国领事施什玛勒福被伯爵的话说楞了,他傻傻的看着维特伯爵。

维特苦笑道:“俄国真正需要的应该不是土地,而是西伯利亚的经济利益,是我们的商品可以无限量的销售到清国地每个家庭。让我们俄罗斯地工厂的烟囱里面冒出更多的烟。让机器昼夜不停的运作,把清国出产的原料运到俄罗斯,然后把俄罗斯的商品再卖给清国的普通人,这样才会让俄罗斯真正的强大起来,我们廉价地商品将充斥整个清国,而清国自己地工业产品将因为价格的原因,无法和我们竞争,从而使清国地工业永远不能壮大。这就是修建西伯利亚铁路的真正意义!清国将成为俄罗斯的清国。如同印度对于英国一样,现在。我们恰恰在做相反的事情,我们在把一个原本可以成为我们的原料供应基地和产品倾销地的清国,变成我们的敌人。”

施什玛勒福思索了一下道:“伯爵讲的很有道理,我来清国担任公使已经三十年了,中国国家看似贫穷,但是潜力巨大,人口非常多,每个人买一件我们的商品就会是一笔巨款,而且这个国家的商人也非常的有钱,那些在库伦开设商号的山西商人,据说每个家族都有几百万两银子的财富。但是,我们完全可以占有了东北的土地以后再和清国进行贸易。”

“你错了,这个国家是有几千年高度发达的文明和信仰的,他们具有同样的信仰体系——儒学,虽然看起来似乎软弱,但是具有很大的向心力,这样的国家不是能被外人随便统治的,鞑靼人统治了这个国家两百多年,但是鞑靼人付出的代价是融合进这个价值体系里去,而我们俄罗斯是东正教的国家,我们的信仰和他们的信仰极端的背离,根本不具有融合性。我们的宫廷里充斥着思维停滞在两百年前的家伙,他们还在崇尚着用哥萨克的马刀开疆拓土的梦想中,而我们的对手英国、美国,他们的理念是持剑行商,他们的武力是为商业服务的,而我们则是为武力而武力,根本没有目标。”

“那我们俄国就没有希望了吗?”

“俄国仅仅是沙皇的,它不是俄国人的,俄国在清国的东北不撤军的行为,非常成功的给俄国培养出了清国这么一个敌人,我们的愚蠢帮了英国人很大的忙,现在清国到处都在搞建设,甘肃的庄虎臣、山东的袁世凯、还有刘坤一、张之洞这些人,他们本来都可以成为俄国的合作者,现在,他们都把俄国排斥在建设项目之外,我们曾经策动了三国干涉还辽,那个时候,我们几乎是清国的保护者,可是对土地的贪婪,让我们成了清国的敌人,李鸿章曾经是我们俄国的朋友,可是他死了以后,那些清国的开明大臣,都成了俄国的敌人,庄虎臣倒向了英国、美国,袁世凯则是亲近德国、日本,张之洞、刘坤一虽然没有名确的态度,可是对俄国也都是不友好的,连清国的中央政府里,也到处充斥着联合日本,抗击俄国的呼声。俄国需要的是和平,俄国需要的是贸易,只有和平和贸易,才能带来银子,俄国目前最需要的是清国的银子,是银子你懂不懂!而不是西伯利亚不毛的土地!”

平日里彬彬有礼的维特伯爵提起彼得堡的那些废物就是火大,最后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吼叫了。

施什玛勒福对俄国的官场太了解了,他苦笑道:“彼得堡的那些家伙和北京的那些鞑靼王公,几乎是同样不知所谓,区别只是,北京的那些人是莫名其妙的自卑,而彼得堡里的那些人则是莫名其妙的狂妄。”

“我们和日本人之间早晚会因为东北这个问题打一仗,与其说我们是和日本打,不如说是日本人代表英国、美国和俄国打这一仗。”

施什玛勒福长期在中国,对这一点他深信不疑:“是啊,彼得堡的那些家伙,居然说日本要达到中等程度的文明国家标准,起码还要一百年,我看不要三年,俄国就会在东北和日本打一仗,可是伯爵,您觉得我们会胜利吗?”

“胜利是很容易的,把远东总督阿历克斯耶夫这个蠢货逮捕,然后派一个懂军事的家伙指挥,我们可以打败日本人,日本的整体国力毕竟还太弱小了,即使全民动员,也无法支撑一场大的战争。但是如果由阿历克斯耶夫指挥,那就很难说了,他是敌人的朋友,对于俄罗斯人来说,他是噩梦,他对于俄罗斯军队的破坏力,远远超过对方的十万大军!”

逮捕阿历克斯耶夫?那绝对是不可能的,如果逮捕了他,对于沙皇来说,等同于叛国、谋反,谁让这个蠢货是沙皇的宠臣呢,俄罗斯,说到底,是沙皇的,和俄国老百姓没有半点关系。

“伯爵,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先说一下库伦的事情怎么解决吧。”

“没有哲布尊丹巴这个幌子,我们是无法控制蒙古的,我们已经在清国的东北给自己竖立了敌人,几乎所有的中国人在那里都是我们的敌人,我们不能再让所有的蒙古人也成为我们的敌人了!”

“就这么放弃吗?如果这么放弃,我们会被以叛国罪绞死的!”施什玛勒福急的声音都嘶哑了。

“我倒希望能这么放弃,可惜我无法左右沙皇陛下的决定,现在只好孤注一掷了,把两个活佛都抓起来,控制在我们的手里!”维特伯爵恶狠狠的道。

第二百三十七章 逆鳞

维特伯爵是聪明人,聪明人和蠢人的区别在于,聪明人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冒险,什么时候应该胆怯。而蠢人永远在应该胆怯的时候狂妄的冒险,而在应该冒险的时候却因为胆怯而坐失良机。

两千俄国士兵在库伦城外的草原上整装待发,他们已经等了足足七天了。

俄国人永远不缺乏战斗的勇气,也永远不会缺少对金钱、女人、烈酒的欲望,所以每次俄罗斯在弱小的时候,都会涌现出无数的英雄,用鲜血和高尚的牺牲精神保卫俄罗斯,但是每次俄罗斯一旦强大,就会成为嗜血的野兽,给其他的国家和民族带来巨大的伤害。

而现在的俄罗斯,则处于一个很尴尬的境地,莫斯科和彼得堡的官员都以为俄罗斯依旧强大,甚至比从前更强大,但是英国、德国、美国,甚至俄罗斯的盟友法国人都认为俄罗斯已经不再强大。

维特伯爵对俄国的看法是最准确的,俄国的强大仅仅建立在军事上,俄国因为历代沙皇对土地的贪婪,使得俄罗斯是个没有外交的国家,俄国的工业本来就比较弱,而且外资的比例过大,外资比例大本来也没什么,问题是外资是和俄国的国家资本结合在一起的。

外资的贪婪,官僚的腐化一旦结合起来,就是一种巨大的破坏力,俄国的商品质量还算过得去,但也仅仅是过得去而已,俄国具有丰富的资源,劳动力和原材料的价格都相对低廉,但是产品的价格却并不便宜,所以在国际市场上欠缺竞争力。成本的优势被低效率的官僚体系和腐化贪污给大大的抵消了。

维特伯爵当财经大臣地几年来,推进了经济领域的改革。取得了一些成效,俄国的粮食产量大大增加,粮食出口也激增,现在俄国是欧洲最大的农产品出口国。但是现在是二十世纪,工业才是一个国家强大与否的标准,在这个方面。俄国落后列强太远了。

俄国一直是欧洲的强国,但是这种强大一旦失去了军事地基础,江河日下的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今天恐怕就是俄罗斯帝国的明天。

维特伯爵看着两千杀气腾腾的俄军,看着雄壮的战马,看着士兵雪亮的刺刀,不由得产生一种自豪感,只要俄国地站斗意志不被摧毁。即使俄罗斯暂时落后其他国家,也总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但是肯定不是今天,这已经做好了一切战斗准备的两千人,只好重新回到东北,而且东北的十七万俄国军队也必须撤走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俄国驻库伦总领事施什玛勒福气急败坏的道:“伯爵。我真的不甘心,不甘心啊!”

“不甘心又能怎么样?用这两千人去攻击已经有三千人防御地库伦吗?”维特伯爵云淡风轻的道,

“我们两千勇敢的俄国士兵打败三千清国的士兵,几乎是和用热餐刀切黄油一样简单!”

“我的领事先生,你的勇气可嘉,但是这三千人是在娘子关打败过阿历克斯耶夫的庄虎臣的士兵,他的士兵战斗力是相当强悍地,瓦西里上校和他地两千人就是在娘子关被这个庄虎臣杀的只活着逃回来六个人,全军覆没!阿历克斯耶夫这个蠢货。他每次的决定都只会让俄罗斯英勇的士兵白白的送命!我们现在只有步枪。而他们是有城防工事和大炮的!

即使我们打胜了,那么后果更糟糕,我们开战是毫无理由的,蒙古的叛乱已经被平息了,勒王也被清国逮捕,哲布尊丹巴则被清国地军队控制,我们还去干什么?难道你准备用这两千俄罗斯士兵地鲜血给你换一枚勋章吗?如果仅仅是两千的士兵,那么俄罗斯是牺牲地起的。可是我们无端攻击库伦。就给了英国、美国、日本、德国人打击俄罗斯帝国的借口!你难道希望让俄罗斯陷入被全世界围攻的境地吗?就象两年前的夏天,我们俄罗斯和其他强国对清国做过的一样吗?英国、美国人会放过清国。那是因为清国太弱了,不会对他们构成威胁,而这些国家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彻底摧毁俄罗斯的机会的!”

“庄虎臣!为什么每次都是这个家伙破坏我们的计划!”施什玛勒福又急又气道。

“我倒认为,这次这个年轻的清国巡抚大人,给我们俄罗斯帮了很大的忙!起码是帮了你和我一个很大的忙!”

“哦,为什么?”

“因为他保卫蒙古的行为,使得你和我有了很好的借口,可以终止这次不知所谓的行动,这次坚持在东北不撤军和袭击蒙古都是阿历克斯耶夫这个家伙的建议,这种投沙皇所好的行为,会让他加官进爵,可是后果很可能是让俄罗斯在世界上更加的孤立,甚至成为全世界所有强国打击的对象!从这个意义来将,我觉得阿历克斯耶夫更象是我们的敌人派来的奸细,而庄虎臣则是我们的朋友#蝴帮我们达成了我们这些俄罗斯的大臣做不到的事情。”

维特伯爵的这番话,如果让庄虎臣听见了,他恐怕是要好好想想了,这个蒙古是不是有必要出兵来保卫了。

“那就真的这样结束了?”

“是啊,结束不好吗?我们还有西伯利亚铁路,这个才是俄罗斯的根本,只要我们有了这条铁路,我们就有了路权,就可以在铁路沿途驻兵,这个是俄罗斯的利益线,和这条铁路的重要意义相比,清国东北的那些不毛之地,简直不值一提。”

“这个庄虎臣啊!哎!”施什玛勒福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维特伯爵冷笑了一下道:“我相信,早晚有一天,这个庄虎臣会成为我们俄罗斯在远东最大的敌人!”

“伯爵大人,过于高估这个人了吧?他有这么聪明吗?”

“他的强大不在于聪明,清国的聪明人太多了,而这些聪明人往往会把简单的事情想复杂。从而办出蠢事,这样的人,莫斯科和彼得堡也有的是,庄虎臣地强大在于他的执行力,他做事情的效率高的惊人。”

维特伯爵说完后,对俄军的指挥官道:“察里津上校。带着你的部队回旅顺吧,这里地行动取消了!”

两千气势汹汹而来满以为可以在蒙古大发一笔横财的俄军只好悻悻的走了。

“领事先生,我也要走了,我要回彼得堡去。”维特伯爵用手抚摸着高过膝盖的草,轻叹一声道:“蒙古真是个好地方啊,早晚这片土地会属于俄罗斯的。”

“伯爵,你这就要回去了吗?”施什玛勒福问道。

“以后给我密切留意庄虎臣的动向。他的任何举动都要派人收集,我需要他所有地资料!”维特伯爵说完,翻身上马,和撤退的俄军一起消失在茫茫草原里兰州城里,哭声震天,尤其是回民的聚集地更是如此。五百回回营的士兵出征,仅仅活着回来四十多个,其中还有十几个重伤的。

回回营在董福祥的时候,编制是七个营头,满员是三千五百人,虽然不足额,可也有小三千人,天津、北京打了两仗,也就剩下一千五了。在娘子关又死伤一百多。现在勉强还够三个营头,这次又损失了一半人。

庄虎臣心里疼如同被刀子剜,一将功成万骨枯,真是没有说错。仅仅是一场战斗,自己手下最精锐地回回营就被打残了。

马福祥心里痛的厉害,而且又有伤在身,回到兰州就告了假。

庄虎臣也准了他三个月的长假,让他在家养伤。

新兵倒是得意洋洋。几百人的新军就把五、六千的蒙古人打的没处躲。全都投降了,里面有几十个负隅顽抗的俄国哥萨克骑兵。也被这些新军用一阵乱枪给料理了。还活捉了两个俄国当官的,据说还有一个是什么男爵。那个蒙古的王爷见了这些甘军地骑兵,立刻就吓怂了,头一个缴枪投降地。

庄虎臣看着被活捉的勒王,火就冲了顶门,要不是这个蒙奸引狼入室,怎么会让好几百的士兵死于非命。庄虎臣把甘军的将领都给召集到大营的中军大帐开会。

除了马福祥请假没来,其他人都到齐了。

“孙哥,你这次立了头功,大人发了赏钱,你得请客啊!”朝廷的悄悄的对孙明祖道。

孙明祖英俊的脸上,浮现出骄傲地笑容,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坐在椅子上还是腰板笔直,一副标准军人地形象。

下面的军官小声地交头接耳,庄虎臣则在看着公案上的几份文书。

“静一下!”庄虎臣声音不大,下面的麻雀们立刻停止了叽叽喳喳,个个都是满脸喜色,打了胜仗,自然是人人有封赏了,尤其庄虎臣又是个手面最阔的。

“现在甘肃各项事务都开始走上正规,惟独甘军,还是一点不成气候!”庄虎臣张嘴就给大家浇了一头的凉水。

“大人是不是和夫人吵架了,这么大的邪火?”陈铁丹小声的嘀咕着。

坐在他身边的孙明祖斜了他一眼,示意他闭上嘴,别找不痛快。

“孙明祖带着骑兵第一标、第三标援助包头有功,我已经上报朝廷,加官一级,赏银三百两,骑兵第一标和第三标的官兵,除了常例的赏赐,每人再赏三两银子。”

大家又开始高兴起来了,看来大人只是不想让大家得意忘形而已。打了胜仗,不封赏怎么会不大加封赏。

“我现在筹备甘肃军事学院,院长由我亲任,巴恩斯少校任副校长,兼任军事训练主任。”

庄虎臣这句话,让下面又开始嘀咕起来了。

“大人亲自当这个学堂的校长,大人是从二品,那这个副校长是什么品级?”

“洋鬼子有个屁的品级啊!”

“人家在洋人那里不是有个什么少校的官吗?算是个什么品秩?”

“切,那算个毛啊?也就是哨官罢了!比你老哥还差得老远呢!”

庄虎臣看着下面的一群麻雀,就来气。

“你们这些人,今后都要去军事学院参加培训,培训不合格的,别怪我手下无情,全部摘了顶子回家种田。”

这下,这些人都不说话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大眼瞪小眼。

陈铁丹偷偷扯了一下巴恩斯的衣服角道:“老巴,咱们认识最早,是有交情的,今后我要是去了你的一亩三分地,可要照顾兄弟啊。”

巴恩斯现在乐的嘴都合不上了,军事学院的副院长,放在国外,起码要是个少将,他一个少校,这下算是连升了三级啊!

“孙明祖,你把军中的事物交割一下,就到军事学院报道吧,今后做个教官吧。”庄虎臣看着他淡淡的说道。

“大人,您这是何意?”孙明祖大惊失色。

“我的军中不需要那种违抗军令的英雄!目无长官,私调兵马,按照军法该当何罪?念你救包头百姓和回回营的同袍心切,免了你的罪,到军校报道吧!”

孙明祖站了起来到:“大人,我的罪过我自己明白,大人是打是罚,绝无二话,但是请大人网开一面,给标下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孙明祖急的脸都发白了。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命令也许有错的,也许你们做事情的动机都是好的,但是再好的动机,也不能抗命!军队不是你们哪个人的私家财产!”庄虎臣越说越来气。

甘军不是不可以有军阀,但是只能有一个,就是庄虎臣!

这是庄虎臣的逆鳞,很不幸,孙明祖碰的就是这片逆鳞。

第二百三十八章 改土归流

“蒙古与我大清,骨肉恩亲,休戚与共,怎么能说改就改?蒙古那么多的亲王、郡王、台吉怎么办?蒙古废旗置省,断然不可行!”

“笑话,蒙古如果再由之这些王公、台吉胡闹,怕是用不几年,蒙古就归了俄国人了!”

“大清开国数百年,北地一直不绝亲,世代婚姻,我大清以蒙古为藩篱,远胜历朝修长城劳民伤财,如今废蒙古四十九旗,改以州县,若蒙人不服,祸乱北疆那该如何?”

“优抚这些蒙古人,他们就不反了?康熙爷对准噶尔何等的优抚?不还反了葛尔丹吗?远的不说,就说近的,勒王世受国恩,不也反了?哲布尊丹巴就更不用提了,咱们大清列祖列宗,对他们这些喇嘛都是恩宠无比,结果还是勾结着俄国佬毛子造反!要不是庄虎臣这次行事果断,蒙古早就打烂了!”

满朝的文武大臣吵吵嚷嚷,朝会比天桥说相声唱大鼓词的还热闹。

以军机大臣王文韶为首的一帮子汉员和载振一帮子满洲亲贵干起来了。

满大臣和汉大臣吵架,这不稀罕,国朝几百年了,汉人和满人在朝廷里就没怎么合槽过,要是上下一心,那皇帝、皇太后反而睡不着觉了。

稀罕的是,一般满人大臣比较迂阔,认死理,不知变通,汉人大臣相对开化一些。要求变法的一般都是汉人,而满人普遍是能凑合一天算一天,不逼急了是绝对不会同意变法的。

前几年。刚毅、世铎就和李鸿章、张之洞这些汉大臣死活搞不到一块去。

今天议地是蒙古废盟、旗,改州县的事情。不过有些邪门的是,满人反倒支持改土归流,而汉人大臣则在反对。

改土归流是个大事情,弄的不好就是土兵造反。

汉人大臣总觉得庄虎臣的建议操切了些,天下本就多事,再生枝节怕是更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满洲老一代的亲贵死的死,病的病。现在领头的就是贝勒载振和小醇王载沣了。

掌总地王爷是庆王,他是载振的爹,自然是向着儿子的,庆王和载振巴不得天下的官一天一换,只有出来了实缺,才能明码实价的往外卖,再加上提建议的是庄虎臣,那和自己是最铁的。

这些年来,没少麻烦庄虎臣给自己擦屁股,又收过他无数的银子。这个时候不替他出头也太不义气了。

载沣现在和铁良、端方这些满州年轻一代的亲贵打的火热,这些人在满人里算是拔尖地了,他们这帮子都恨那些老家伙占着茅坑不拉屎,巴不得有点什么变化,这样才好出头。

所以,对蒙古改土归流的事情,他们也是大力支持。

所谓的维新派也好,保守派也罢,在清末都是些狗屁倒灶的事情。

朝政只是借口而已,大家嘴上说的都是朝政。而且张口闭口不是祖宗成法,就是子曰诗云,引经据典,互相攻讦。

实际上,每个人考虑的都不是朝政,朝政只是个幌子而已。满嘴祖宗之法的人也未必是真的稀罕祖宗之法。那些嚷着变法的也未必是真的相信变法能强国。一切都是利益,一切都是借口,当朝政成了这些掌握政权地大人们的玩物的时候,那还有什么怪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

这些官员都有一心二用,甚至三用的本事,嘴上说的是一回事,言外之意又是另外一回事情,心里想地恐怕又是再一层地意思。

叫嚷着变法最凶的康有为。若是他少年就靠八股得志。怕是绝对不会吆喝变法了,吹的邪乎的公车上书。也没上过什么书,不过是康有为拿着篇从洋人报纸上东拼西凑出来的非驴非马的文章在租界里念了一遍罢了,象谭嗣同那样,能梗着脖子等别人来杀的傻子,在清末实在是太少了。

可一个国家如果没了能舍生取义的傻子,那离亡国也就不远了。

中国自古聪明人就多,太多生着七巧玲珑心地聪明人扎了堆,往往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情。

而朝堂,就是这么一个聪明人扎堆地地方。

今天朝会议的是蒙古改土归流地事情,大家嘴上说的也是这个议题,但是心里却没一个人想着蒙古该不该施行改土归流。

想借这个机会卖官的,想打击对头的,想保住既得利益的,反正想什么的都有,就是没人想这个狗屁倒灶的改土归流。倒是有不少的人觉得庄虎臣多事,蒙古那么偏远的地方,随它去了,值得废那么大的真章吗?

慈禧看下面吵的实在不像样了,一拍龙椅的扶手道:“好了,吵什么?这是朝会,不是乡下的大集,都是一品、二品的大员,吵吵闹闹的,成个什么体统!”

正吵的起劲的满、汉大臣都跪在地上,口称死罪。

慈禧也不耐烦看他们的样子,反正也杀不了头的事情,死罪只是嘴上说说罢了。

“桂春,你说说,这个事情你怎么看?你是当过咱大清驻俄国公使的。这蒙古的事情现在可是牵扯到俄国人了。”

本来一直在看热闹的桂春,一见慈禧问到自己头上,只好硬着头皮道:“蒙古的事情奴才实在说不好,这个改土归流有改土归流的好处,维持现状也有维持现状的道理,奴才驽钝,觉得王大人说的有理,可是振贝勒说的也有理,现在没个主张,还是老佛爷乾纲独断吧。”

慈禧看他们吵了半天,发现吵架的是汉大臣和满人的年轻一代,这些满洲地老家伙都是憋着不吭声。所以点了桂春这个镶蓝旗出身的老家伙,可是他说话不着边际,竟是个四面光,谁也不得罪,和没说一样。

“你们都说说,这个蒙古到底该不该废旗设县?”慈禧指着几个满洲王公问道。

世铎这些人都又跪在地上,异口同声道:“请老佛爷乾纲独断!”

慈禧鄙夷的看了他们一眼,然后问旁边盯着手里的金怀表发呆的光绪问道:“皇帝说说,你是怎么个看法?”

其实慈禧知道。问他等于没问,问他一声,不过是宣喻中外,皇帝还是皇帝,显示一下母子同心而已。

“儿子听亲爸爸的,儿子也请亲爸爸乾纲独断!”

果然如慈禧所料,光绪的回答没有任何营养。

“平日里,你们都是巧嘴的八哥,真遇见了点子事情,都成了闷声葫芦。什么事情都让我乾纲独断,到时候,要是办错了,都是我的不是,你们倒洗地干净!”慈禧看着这几个满洲王公就来气。

这些王爷都是靠着在庚子年,当了缩头乌龟才保住了荣华富贵的,既没跟着载漪、载澜的后面瞎胡闹,搞什么义和团,也没跟着许景澄、立山、联元这些人和老佛爷唱对台戏,这才一没死在老佛爷的刀下。二没被义和团砍了头,三没被洋人当祸首给宰了,这个脑袋能现在还能安在脖子上,那是着实不易啊!

眼下,这个蒙古的事情,一牵连蒙古八旗。二牵连蒙古两大活佛。三牵连俄罗斯老毛子,那是能轻易说话的?

慈禧叹了口气,对下面这些口口声声自称死罪的家伙,也确实没了办法,总不能都给撵回家去种地吧?

要是李鸿章还活着就好了,他是个有主意的,哪怕荣禄在也好啊,他也多少有些见识。可是李鸿章已经死了。荣禄也已经下不了床了,太医看过。回来说,怕是荣禄最多也就能再撑个半年了。

大清朝的人才凋零,同光中兴那一代的名臣如曾国藩、左宗棠、李鸿章等人已经死绝了,这新一代地还不知道在哪里,就一个汉员庄虎臣,打仗、议和、治理地方,用来用去就这么一个人,可是对他已经是一再的提拔,二十岁就给升到了巡抚了,还能再怎么升官?

不过这小子还是太年轻,脾气也火爆,义和团他打了,洋兵也打了,议和的时候脾气上来就要和洋人开战,刚毅的侄子贪污军粮,他就敢不请旨就杀了,载澜闯了他的军营,说啥也给杀了,这次把蒙古人也给打了,捎带手还灭了几百俄国兵,可说也奇怪了,俄国人硬是连提都不提这个事情,生生这个哑巴亏就吃了!

怎么军机处、总理衙门这些人平日里对洋人是百般的谨慎,还是要招灾惹祸,这小子杀了洋人,他们连吱声不都吱声,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洋人还就怕他这个混蛋脾气。

庄虎臣的才具也有,忠心也是有的,自己亲手提拔的就是比别人举荐的强些,可是也不能所有地事情就玩他一个人吧?纵然他是铁打的,也捻不出这么多的钉子。

大清没人才啊!

慈禧发出了和庄虎臣同样的感叹。

这个大清没人才的问题,慈禧自己不能说要负全责,起码也是多一半吧。

“老七,你说说。”慈禧矬子里拔将军,点了庆王的将。

其实,问庆王有什么意义?他和他儿子载振还能不一条心吗?

“回老佛爷地话,边疆改土归流也不是没有过,新疆不是已经就废了土司,改了省、道了嘛,那蒙古又如何不能施行吗?”

“可是,我听他们说地也有道理,这个蒙古的事情和新疆不同,一牵涉旗务,二牵涉洋务,三牵涉蒙、藏两地的活佛、喇嘛,冒然的改土归流,怕是不好收场啊!这开垦蒙地就闹出了乱子,再要是改土归流,我怕还会有大乱子的。”

“罢了,罢了,再议吧。军机处拟旨,发给各地督抚、布政使、将军,大家都议议,就这么着吧,都跪安吧!”

慈禧的决定一如往常,拖吧,拖一天算两晌了。

“老佛爷,蒙古改土归流断然行不得!”军机大臣王文韶今天还和慈禧顶上了。

慈禧也有些奇怪了,王文韶是出名的琉璃球。八面玲珑地人,水晶心肝,今天怎么就没来由地和自己过不去呢?他到底是针对庄虎臣呢,还是有别地心思?

慈禧想问题也和这些大臣一样,朝政对她也只是幌子而已,透过表面看这些人的心思到底想什么,才是老佛爷关心地。

“哦,你说说,到底为什么就实行不得。”

“我国朝一直是以蒙古为藩篱,守御北疆。如今若废旗置县,则有损历代先帝满蒙一家,羁縻蒙古的国策,而今沙俄对我虎视眈眈,更是应该筑紧篱笆的时候,此时撤旗置县,改土归流,不是要伤这些几百年来和我大清休戚与共的蒙古亲贵之心吗?这不是要把他们推向那些居心叵测的俄国人一边吗?”

这话听着,庆王他们这些满洲王公都想笑,满蒙一家这个话。满人说说倒也罢了,从个汉员嘴里出来,听着怎么那么别扭。王大军机地话,奴才不敢苟同,蒙古这些王爷,都是些没天良的。咱们大清几百年一直恩恤他们。可是他们呢?不但不晓得知恩图报,反而勾结洋人,挟俄国人以自重,威胁朝廷!这勒王竟然就敢起兵造反,现在还被羁押,要是再由之他们,怕今后蒙古非我大清的蒙古了,若是蒙古有失。我大清危矣!”小醇王载沣最近很是得宠。也不像原先那么懦弱了,对王文韶说话很是不客气。

慈禧也没了主意。只好又问庆王道:“老七,不要再慎着了,说说,你怎么看?”

庆王冷笑了一下道:“别的地方反,我还怕三分,唯独蒙古反,我还真就不担心!祖宗经营蒙古几百年,岂能是几个王爷、台吉就能挑动全蒙古反了的?只要西藏的达赖、班禅不反,蒙古就反不了天!”

慈禧眼前一亮,沉吟片刻,看着庆王赞许的点了点头。

“老佛爷,您说,奴才讲的有没有道理?”庆王有些自鸣得意的问道。

“不错,西藏不反,蒙古也不会全境皆反,是这个道理!”慈禧点点头,又想了一下,还是谈叹了口气道:“还是下个旨意,问问张之洞、刘坤一、袁世凯他们的意思吧,他们都是通洋务地,哎,要是李鸿章还活着,就好了!”

本来得意洋洋的庆王,听慈禧没来由的提起李鸿章,心里一阵发酸,对李鸿章莫名其妙的产生了恨意!

这个老东西,人死了,阴魂不散!

北京的朝会,庄虎臣自然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看了西帮收集来的蒙古的资料,也得出了和庆王一样的结论,蒙古真的不可能全境反,即使是整个蒙古都反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蒙古即使想反,也没能力了。

偌大一个蒙古,几百万平方公里地土地,竟然只有不到一百万的人口了。

满人对汉人既用又防,而对蒙古一直拉拢,尤其是对漠南蒙古,科尔沁部和爱新觉罗家几乎是世代婚姻,大部分的公主都嫁到了蒙古,而蒙古更是出了好几个皇后、皇太后。看起来,满蒙真的是一家亲了。

可是满人还是有杀手锏的,蒙古成千上万的喇嘛庙,几乎就是蒙古灭族地灾星。蒙古人家,每家起码要有一个男孩子当喇嘛,而且要地最聪明的那个,如果家里男孩子多,就必须分家,要是不分家,只允许留一个在家里,其他的几个孩子都要去当喇嘛。

现在蒙古有的旗只剩下六、七千人,其中竟然有两千多的是喇嘛。

也难怪蒙古穷了,一多半的男人都当了喇嘛,就剩下些妇孺放牧牛羊。男人少,女人多,好多女人嫁不出去,没男人也没法生孩子啊!蒙古渐渐人口就越来越稀少!即使这样,每次打仗的时候,大清的皇帝从来没忘了拉蒙古人当炮灰,这样男丁就更缺了!

自打满清立国以后,就大量地在蒙古建立喇嘛庙,花钱无数,对这些庙宇更是年年布施,现在看来竟然是包藏祸心,骨子里就打算让蒙古干脆就绝了种。

大清立国地时候,蒙古人有一千二百多万,到了清末,居然不到一百万了。

庄虎臣看着这些资料,想起那些天天叫嚷着满蒙一家亲的满洲王公,心里发凉,背上除冷汗。

他冷不丁想起了当年听过地郭德纲的相声:我们的老祖宗留下了一千多个段子,经过我们三代相声演员,几十年的发扬光大,现在还剩下两百多段了。估计要是在努力个几十年,传统相声就绝种了!

这大清的手段也高啊!经过大清几代皇帝和蒙古这些活佛们的不懈努力,一千多万人口的蒙古现在就剩下几十万人了,要是大清在多个百八十年的阳寿,怕是成吉思汗的这些子孙就真的绝种了!

蒙古最大的问题,是人口问题!

庄虎臣现在已经在思考,顺利拿下蒙古以后如何经营这里的问题了,在他看来,蒙古已经姓庄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欧罗巴抄底

“都坐下,都坐下,别这么拘束,你们都是留过洋的,都是咱中国的宝贝!”庄虎臣看着这几十个留学生,内心的喜悦实在是压抑不住。

“杏城兄,你怎么也站着,坐啊,我的好哥哥,有劳你亲自送了几千里地,今天晚上可要多喝几杯啊!”

甘肃巡抚衙门里,喜气洋洋,李叔同从日本招募的第一批留学生已经送到兰州了,这些人在上海下了船,杨士琦一路上高接远送,当祖宗似的照顾,干脆亲自给送到兰州了。

“大人,学生在日本学习的是陆军,世界陆军以德国为最优,日本也是以德国为师,甲午年才打败我大清,可是学生听说甘军是以英国为师,而英国之海军自然是天下无敌,可是陆军仅为二流,大人此举是否欠妥?”

一个面目清秀的男人站起来问道,表情不卑不亢。

赵裕德和几个甘军将领看着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都是有些怒容,庄虎臣在这些眼里,和皇上也差不多,当面说这个?

“我家大人打洋毛子的时候,你在哪儿呢?德国人算个鸟毛!娘子关一仗就被咱们活捉了好几百!”陈铁丹第一个跳出来了。

庄虎臣看了陈铁丹一眼:“没规矩,坐下!”

陈铁丹白了那个留学生一眼,悻悻的坐了下来。

“大人娘子关一役,名震天下,学生在日本陆军士官学校。这个战役是被编入教程的,自然晓得大人用兵如神,但是训练士官和统帅带兵是两回事,好统帅和一个好的士官学校地校长是两回事!”

“哦,你是说娘子关战役,日本人给编成了军事教材?”庄虎臣心中一紧。

“是的,大人,对于这次战役,士官学校的老师给予了高度的评价。认为是现代要塞防御战的经典之作。”

小日本做事情真细啊,娘子关的战斗放在世界军事的历史上,简直是微不足道的一次战役,不属于决定国家命运的大战役,联军已经打破了北京,对于娘子关并没有给予重视,所以让庄虎臣拣了个便宜。

这样地一场战役,日本人都这么重视,说明了什么?只能说明日本觊觎中国之心,时刻没有或忘。^^首发?君?子??堂?^^

“大人。您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年轻人步步紧逼。

庄虎臣对这个年轻人的较真脾气,倒是觉得蛮对胃口的,笑道:“英国的陆军二流这个说法,并不确切。”

“英国人连小小的布尔人叛乱都解决不了,难道不能说明问题吗?”

“英国陆军的战斗力看起来是没有德国强悍,但是问题不在于英国本土士兵的素质,而是因为英国是岛国,海外领土远远大于本土,国内兵员不足,所以用了许多海外土兵。而这些土人士兵的素质普遍较差,尤其是印度兵,这个是英国海外土兵的主力,性格散漫,德国陆军强大,在于德国高度发达地教育制度和德国强大的民族向心力。德国人分裂达七百年之久。受尽了奥地利、丹麦、法国,甚至是波兰的欺凌,所以德国人极度珍惜现在的统一国家,民气可用,再加上德皇威廉一世雄才大略,老毛齐、俾斯麦更是天下人杰,在国家极度贫弱的情况下,依然坚持全民的普遍免费教育。使德国士兵都具有了一定的文化素质。对于新式武器和新战术的理解,都远远超过别的国家。这是德国陆军强大的基础,而现在咱们中国士兵,普遍都是文盲,连自己地名字都不会写,而英国在训练这些文盲士兵的经验上,要强于德国,所以,我选择了英国教官和英国陆军的训练方法。”

庄虎臣洋洋洒洒,谈了半天。

“大人,我是学经济学的,我想知道,为什么甘肃采用任由企业自然发展的粗放式经济模式,而不采用日本集中有限资源和资金,强力发展重工业,迅速增强国力的办法?”一个圆胖脸地学生问道。

庄虎臣感觉自己在开新闻发布会,面对记者地机关枪似的询问,更象是招聘,面对考官的质询。

***,现在是你们到老子这里找饭吃啊!

可是庄虎臣还是不敢怠慢,这一年多,全甘肃就玩他一个人,确实把他搞怕了,面对这些还搞不清楚到底是不是人才的留学生,也只好先装孙子了,摆出一副刘皇叔三顾茅庐请诸葛亮的谦卑态度。

“日本和我中国情况不同,制度迥异,这么和你说吧,日本国内很多企业和政府联系密切,甚至就是政府投资办的,目前来看,效率很高,但是长久以往,会出现企业和政府不分的弊端,甚至企业为了自己地利益,来操纵政府,而且官办企业,这些管企业地都是官员,他们为了自己捞钱,自然是不管企业的死活,或者是为了做政绩,捞些政治资本,他们是不会有长远地考虑的,比如说,现在买卖好了,赚了不少钱,这些人是不会考虑将来万一生意不好的时候,要留些钱以防万一的,咱们普通人居家过日子,还知道存些钱存些粮食备荒,而这些官办企业的老爷们是不会想那么多的,有钱就给花了,等到下一任官员上任了,买卖不好了,又没有任何的积蓄,自然是没有抵御风险的能力,而大财团控制了政府的后果更是严重,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要挟政府和外国开战,或者是国家危亡的时候,却要求停战议和,这些都是可以预见的弊病。“人之熙熙皆为利来,人之攘攘皆为利往,商人逐十一之利。哪里会考虑国家利益,他们只会替自己打算。”小胖子还不服气。

不服气也正常啊,他们在日本呆了几年,看到日本发展的速度惊人,自然是认为这种发展模式是最好的,他们还不知道今后日本为了这样地发展模式和所谓的国家精神,吃了多大的苦头,原子弹的味道是好尝的?

“怎么调节国家的经济结构,这个就是政府的职能了。只能用经济手段调控,而不能让经济模式僵化。”

“大人,我是学习石油勘探的,可是咱们中国没石油啊,我回国以后学无所用啊!可我又不想为洋鬼子卖命,我能干点什么?”

一个皮肤黑黑的学生,一脸地郁闷,和其他学生那种舍我其谁的雄姿英发形成鲜明的对比。

“谁说我国没有石油?我敢打包票,就咱们甘肃就有石油!今后的世界,就是石油的世界。谁控制了石油,就是控制了全世界的血管!”

说中国没有石油?这个不是扯淡吗?玉门关就有石油,新疆更是有大油田,这些都在我庄虎臣的控制区啊!

“大人,您说的是真的吗?您是怎么知道甘肃有石油的?”

这下把庄虎臣给问住了,难道告诉他,自己是开了金手指地?

“退一万步说,就算中国没有石油,我们就不可以输出资本,到外国开采石油?你看看。甘肃里有多少的企业有外国人的资本,英国的、美国的、法国的,那么咱们中国人就不能把钱投入到外国去?咱们去买油田,把外国的石油开采出来,供给咱们中国的企业、军队来用!”

庄虎臣说的慷慨激昂,这些学生也是被说的热血沸腾。

“大人。咱们中国哪里有那么多地钱呢?”

“哈哈。你们是在日本呆久了,以为中国和日本一样穷吧?赵裕德,你说说,现在西帮的那个赴欧洲采购团去干什么了,带了多少钱过去。”

赵裕德听庄虎臣说起这个事情,对这个少爷就来气,前些日子,西帮的相与拼命的提款。借银子。弄的贾继英手忙脚乱,以为是有人故意挤兑“点金钱庄”。从上海租界的“雷纳洋行”拆了六百多万两地现银子才把这个风潮平息下去。其他地大钱庄、票号也都是如此,着实是忙碌了一阵子。

回头一打听,原来以太谷“三多堂”曹家为主,这些西帮的商人组成了一个赴欧洲采购团去买机器去了。

这些人都是老生意经了,和洋人合股做了买卖,结果那些洋人工程师、管理人员喝醉了以后,就把西洋闹经济危机的事情说了出来。

这些人一听,现在欧洲机器的价格比废铁也高不多少,就动了心思,这可比让洋人拿设备入股一起做买卖合算多了,说干就干,立马组成了欧洲采购团去抄洋人的底去了。

赵裕德一直觉得自己这个傀儡东家没给少爷帮上忙,也就建议,“点金钱庄”和“雷纳洋行”也凑一笔银子,趁着洋人生病,去要他们的性命,发一笔洋国难财。

结果满心欢喜的和庄虎臣说了,原本以为少爷还不高兴死啊!少爷老爷一样的脾气,见了钱没命!没想到,被庄虎臣给驳了。

庄虎臣心里不是不想发这笔财,占洋鬼子地便宜,这样地机会可不多啊!可是如果自己出面了,这些西帮的商人会怎么想?自己如果办工业,那么政府采购这一块地利润,肯定自己的企业有优势,对民间资本参与重型工业和军工产业一定是个巨大的打击。

赵裕德看看庄虎臣,没好气的道:“这次,咱们山西的商人,一共凑了三千万两的资本,去欧洲买机器。”

“哇!”这些人目瞪口呆,三千万!好大的一笔钱啊!顶得上日本一年的税收了!

“这些人去欧洲采购的全是重工业所需要的机器,今后还要继续兴办钢铁、有色冶金、军工、矿山,采油、炼油企业,你们还能说这些商人不爱国吗?这些企业可是最增强国家的实力的!这仅仅是一部分晋商的行为,还有徽商呢?广商呢?闽商呢?咱们中国的底子可比日本厚十倍有余,几十年前,三多堂曹家的买卖就做到了巴黎和伦敦!只要咱们中国人团结起来,我们的潜力比日本大的多,所以,我们的发展思路不能被日本的模式给局限了!”

庄虎臣趁热打铁,继续忽悠这些留学生。

三千万,已经是西帮这些财主们的极限了,再想拿出这么多钱,他们就得卖房子了。不过这些人的做法也确实有道理,在二十世纪初,在中国搞工业的利润远远大于商业。三千万的资本,除了这些晋商之外,中国还就没有其他地方的商人能凑出这么大一笔银子。

“大人,咱们国家哪里有那么多的工业技术人才和管理人才啊?”

赵裕德插话道:“洋人那里,现在正闹饥荒,那些咱们当宝贝的开机器的,管工厂的人,洋人那里多的是,都满大街的找活路呢!这回西帮的人打算一包堆的都给撮回来。”

这些留学生沉默了,满心以为自己回国以后就是了不起的人才了,国家就得靠自己来拯救,都把自己当中国的救世主了,没想到,西洋那里居然人才都成垃圾了,被这些西帮的财主们拿撮箕往回撮。“大人,您觉得如果中国和日本合作,成为盟国,我们黄种人是否可以同心协力对抗白种人对世界的统治?”

一个目光炯炯的年轻人问道。

庄虎臣一楞,看了看,这个人神情肃穆,个子不高,但是很粗壮,眉弓隆起,压着眼睛。

这个人看着有点怪怪的,庄虎臣总觉得他哪里不对劲。

“你不是中国人!”庄虎臣一拍桌子,腾的站了起来,惊讶的叫道。

第二百四十章 亚洲一体论

庄虎臣叫破了这个人不是中国人,陈铁丹一个箭步就窜了上去,六子转轮顶住了他的脑袋。

这个人只是淡然的一笑,丝毫没把黑洞洞的枪口放在眼里。

“现在装你娘的大头蒜,一会让你知道小爷的手段!”陈铁丹狞笑道。

几个亲兵上去就把这个男人按在了地上,搜了半天,也没搜出什么。

庄虎臣一摆手,这些亲兵立刻退下,只是都还虎视眈眈的看着这个人。

那人战起身上,好整以暇的掸掸身上的尘土,笑道:“大人眼光很准,我是不是中国人,我是日本人。”

“一条日本狗来甘肃做什么?在北京的时候,你们这些日本狗就刺杀我家大人,今天又偷偷摸摸混进甘肃,想干什么?当奸细?小爷新帐老账和你一起算!”陈铁丹恨的牙根痒。

庄虎臣在北京被义和团的人刺杀,他就栽到了日本人的头上,当时陈铁丹在祁县看押那些洋俘虏,不在北京,后来庄虎臣严令王天纵这些人不得泄露机密,所以,到现在陈铁丹还以为庄虎臣是被日本人打了一枪。

这个日本人也不害怕,还是平静的道:“对于大人在北京被几个不明事理的日本人刺杀的事情,我作为一个日本人,非常的惭愧,在这里,我向大人道歉!”说罢,一躬到地,然后又直起腰道:“贵国的人也曾经杀害过我国的书记官杉杉彬阁下,其实,就是因为贵国和我国都有很多不明事理的人,才需要大人这样英明的官员来引导。”

庄虎臣不置可否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来我甘肃?”

“在下的名字叫宫崎滔天,奉了敝国文部大臣犬养毅阁下的命令,和庄大人谈一下日清亲善的问题。”

陈铁丹突然笑的直不起腰来:“犬养毅?犬养?那不就是狗娘养的吗?”笑罢,阴着脸道:“那个狗娘养地让你到甘肃做什么?什么他娘的亲善?你们这个小鼻子都不是好东西!”然后看着庄虎臣道:“大人,还问什么。(??)这家伙肯定是个探子,宰了得了。”

庄虎臣冷冷的看了陈铁丹一眼,他吓的立刻就坐了下去,再不说话了。

“大人,我可不可以和您单独谈谈?”

庄虎臣也轻轻一笑道:“如果真的是对两国都有利的事情,为什么不能当众光明正大的谈?如果是偷鸡摸狗地事情,你也不要谈了。我怕脏了我的耳朵。”

陈铁丹对王天纵暗地里挑了一个大拇指,大人说话就是漂亮。

宫崎滔天昂然道:“我非常欣赏大人刚才的见解,中国国家很大,而且人口众多,资源也丰富,这些远远超过我们日本,而日本拥有工业基础、军事人才和完善的教育体系,我们两国的优势是互补的。为什么中国和日本不能携手共同发展呢?西洋人称呼我们日本为东亚病夫,而日本人又称呼你们中国人为东亚病夫,你们则叫我们日本人是倭奴,可我们都是黄种人,我们日本和你们清国同源同种,为什么黄种人就要被白种人欺凌?贵国有资源,有资金。我国有技术,有强大的海军和陆军,如果我们两国携手。一定可以在东洋掀起滔天巨浪,让白种人不敢正视我们!”

宫崎滔天说的慷慨激昂。

“这个是你个人地见解,还是犬养毅的意思?”

“大人。这个是犬养毅大人让我带给您的话,我个人也认为这样是对的,日本、清国彼此仇视,只会让白种人更加猖狂,大人,贵国有个成语,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贵国和我国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眼下。我们就有了共同的敌人——俄国。俄国觊觎我国的朝鲜,更是对贵国的满蒙虎视眈眈

“大人,作为一个高明的外交家,您不觉得这些过去地事情没有必要再斤斤计较了吗?”

一个留学生站了起道:“大人,犬养毅大人的见解,我觉得很有道理,我们在日本就知道,犬养毅大人对咱们大清一直是很友好的。”

“是啊,大人,俄国占我东北之心不死,接好日本作为奥援,确是上策!”

这些留学生都开始七嘴八舌地替犬养毅说话。

庄虎臣看着这些在算是最开明的年轻人都是异口同声的要求接好日本,抗击俄国,不由得一阵心寒,前几年,朝廷里不都是一片接强援,以俄国对抗日本的声音吗?

庄虎臣轻蔑的笑了笑,对宫崎滔天道:“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用德皇威廉二世的话来说,就是别人在瓜分海洋与陆地的时候,我们只能对着天空仰望地时候即将结束了,你地意思就是说,日本和中国联手,对抗英、美,参与瓜分世界,对吗?”

宫崎滔天道:“大人的说法,虽然过于直接,但是也确实能说明问题,为什么黄种人要屈居于白种人之下呢?贵国地资源、资金,加上日本的技术,一定能给黄种人开创一个新世界!”

“这些事情,本官做不得主,你们的想法应该和总理衙门去谈。”

“大人

庄虎臣见宫崎滔天还要说什么,一摆手制止道:“本官只是个地方官,维护地方安宁才是本官的职责,其他的事情,你去北京找庆王爷谈吧”说罢,端起茶碗。“送客!”戈什哈拉着长音道。

宫崎滔天无奈的鞠了一躬,退了出去。

“大人,日本人的提议,并非没有可取之处啊!”留学生们觉得不死心。

庄虎臣一摆手,笑了笑道:“你们长途跋涉,也确实辛苦了,都先休息吧,晚上本官设宴给大家洗尘。”

这些留学生无奈的退了下去。

庄虎臣寒着脸一言不发。

王天纵壮着胆子道:“大人,这些学生娃娃,不晓得轻重,别跟他们计较。”

“纷卿兄,我以为这个东洋鬼子,叫什么犬养毅的,说的未尝没有道理啊,和日本合作,也不是不能考虑。”杨士琦慢悠悠的说道。

“杏城兄,你的意思,兄弟明白,和日本合作,绝不可行!”庄虎臣斩钉截铁道。

杨士琦的心思,别人不清楚,庄虎臣是最明白不过的,为了能让大清早点完蛋,为了能让庄虎臣早点黄袍加身,也为了让他这个小诸葛,早点入阁拜相,别说和日本人合作,就是拉阎王爷合作,他也不会有半点的犹豫。

杨士琦正色道:“纷卿兄,你怕是误解我了,我的意思纯是为了国家考虑,绝无他想,日本弹丸小国,癣疥之疾,而俄国对我中华来说,则是心腹大患,和日本暂时合作,以癣疥之疾抵御心腹大患,未尝不可。”

杨士琦看出来庄虎臣想歪了,他平时也觉得庄虎臣做事情顾虑太多,没有枭雄的霹雳手段和冷血冷心,甚至有时候恨不得骂庄虎臣几句,骂他太傻,可是又无法不敬重他。

庄虎臣看很多人都有赞同的意思,也只好先当教员,给他们讲一课:“今天那些留学生的意思其实和刚才杏城兄说的一样,都觉得日本对我中华威胁不大,但是这要看日本如何对待我中华,如果是打算和俄国老毛子一样,一口就吞了中国,那确实威胁不大,因为日本的底子还薄,没有这么好的胃口,日本国小,兵少,缺乏资源,虽然有一支强兵但是已经是耗尽了所有的资金、资源,因为它国力有限,不耐久战,所以一旦日本和我中国开战,我国不怕日本长驱直入,可是却怕它步步蚕食,我国百姓安于现状,乐得安逸,而日本豺狼成性,如果日本把中国逼的紧了,那么中国人团结一心,日本必然不是对手,就怕咱们自己睡着死了,被人家一小口一小口的给吞了!而这个犬养毅,我是知道的,他的那个亚洲一体论,貌似对双方都有利,实际上是亡我中国之毒药!”

庄虎臣下了这个断语,大家似乎都没听明白。

“日本和中国结为同盟,日本人一旦有了中国的资源,那么就如虎添翼,发展速度将极大地提高,而咱们大清有几个还醒着的官?人人都在睡!可是日本人现在连睡觉都睁着眼睛的#蝴们时刻没忘他们的旁边有个睡着了的中国!如果不是因为实力不够,怕咬中国一口的时候被那些俄国熊、英国虎、法国狮从背后把他咬死,早就动手了,和日本结盟,那是挖肉养虎!宣布,从明天起,不,从今天就开始,所有的学堂都要把保卫祖国之安全列为第一课程,所有的学生都要参加军事训练!”

“东翁啊,咱们的学堂还没建好呢,只圈了个围墙,房子都还只打了个地基!”一直在听庄虎臣讲天书的葛师爷插言道。

“那就把贡院、孔庙,不行就先租戏园子,再不行就把老子的巡抚衙门腾出来,给学生娃娃上课#葫有的一切事务都要给教育让路,我要让甘肃所有的孩子都有书读!而且一定要懂得国家、国家,先有国然后才有家!”庄虎臣怒气冲冲的走了,把一屋子给晾在了签押房。

满屋子里的人都傻了,巡抚大人今天是发的哪门子邪火?

“还楞着干什么,给学生娃娃们找地方读书啊!”赵裕德吆喝道。

第二百四十一章 甘肃像日本

庄虎臣青衣小帽,一身的便装,骑着匹矮小的蒙古马,旁边一个男人也是儒生打扮,骑了匹大青走骡。

按说两个人如此装饰,应该是不引人注目了,但是满街的人还是在看稀奇。

“瞧啊,那个瘦子是咱们中国人还是洋人啊?”

“象是中国人,洋人哪有这样的打扮?”

“眼睛跟波斯猫似得,蓝哇哇的,辫子是黄的,还是像洋鬼子。”

“去你***,胡说八道,你见过洋人留辫子啊!”

路人议论纷纷。

“学生是中国人,纯种的中国爷们!”骑着骡子的男人听见人家的议论,回头大叫了一声。

他这一搭腔,倒让看热闹的人不好意思了。

“你看看你,惹麻烦了吧?让人家听见多不好!听听,字正腔圆,地道的京片子,不是咱中国爷们是什么?洋鬼子?见过中国话这么地道的洋鬼子吗?”

庄虎臣不禁好笑:“汤生兄,甘肃苦寒,百姓没什么见识,我兄不要介意。”

“都是我中国的好百姓,我喜欢他们!”这个人哈哈大笑。

这个人中国打扮,却是洋人长相,不用问也知道,大名鼎鼎的辜鸿铭。

辜鸿铭来到兰州,就要求庄虎臣陪他到处去看看。

庄虎臣和他也投缘,对他崇尚中国文化,向世界推广中国文化这个理念也颇为赞许,自然是无不答应。

两个人骑马在兰州附近转了三天,庄虎臣都累了,辜鸿铭却兴致不减。甘军大营、兰州制造局、兰州洋灰厂、兰州钢铁厂,西帮商人建的洋火厂、五金厂、呢绒厂,兰州贡院、关帝庙、孔庙等暂时充当的小学学堂,见连城里新建的集中菜市常蝴都看得津津有味。还不时和小贩东拉西扯,看什么都新鲜,买点小玩意,询问一下百姓的生计。

所有的一切,辜鸿铭看的兴致盎然。

庄虎臣总觉得他好像是钦差大臣来兰州查案子的一般,这个微服私访也弄的过于仔细了,但是又觉得他是来看风景地。可是兰州的这些工厂、学堂有什么风景好看啊?

“汤生兄,你看够了吧?兄弟可是累的受不了啦!”

“这么,纷卿兄,当了巡抚,皮娇肉贵了?才骑了几天的马就受不了?你可是打过仗的人,军中的苦斗吃得,这跑腿算什么?再说,你还是骑着牲口的。”

辜鸿铭这次来兰州,是因为庄虎臣在甘肃推广免费小学教育,张之洞作为文坛领袖。对这文章千古风流事,如何能不表示一下?就给庄虎臣赞助了三万两银子,虽然钱不多,但是毕竟表面了对教育事业地支持。“纷卿兄,我想在你甘肃谋个差事,不晓得巡抚大人能不能赏兄弟一碗饭吃?”

辜鸿铭云淡风轻的说道。

庄虎臣倒是觉得天上调馅饼了,一个硕大的饼劈头盖脸的砸下来。幸福的有些晕了。这个通晓英语、德语、法语、希腊语等九国语言,能把四书五经翻译成洋文,而且翻译的极为有味道,印度的圣雄甘地称为“最尊贵的中国人”,洋人们流传着“到中国可以不看三大殿,也一定要拜访辜鸿铭”的超级牛人,居然要为自己所用?

庄虎臣简直不敢相信了。

“汤生兄。你不是和我说笑话吧?你老兄在张香帅那里红的发紫,能看上我地小庙?兰州可苦啊,到了冬天。蔬菜都吃不到,半年的时间,每天都是萝卜、白菜、风干的羊肉,我兄莫不是消遣小弟?”

“怎么,大人瞧不上我?我能教国学,洋文也能教,物理学、化学、天文学、哲学,我都还知道一些。莫非给大人的学堂干个教员都不成?”

辜鸿铭的话虽然谦恭。可是骨头里的骄傲溢于言表。

庄虎臣心里一阵翻涌,辜鸿铭干教员?别说在甘肃教学了。牛津、剑桥,全世界所有知名大学,如果听说辜汤生要来当教授,都能把校长高兴的三天睡不着。别说在中国,放养全亚洲,能和辜鸿铭相提并论地大学问家,一个巴掌就数完了。

“汤生兄,真的不是取笑兄弟?如果我兄说的是真的,那我可就顺杆爬,我可当真了啊!”

辜鸿铭笑了笑道:“绝对是真的,比真金白银还真。”

庄虎臣强压抑住狂喜道:“我兄要谋个什么差事?全甘肃的官随便你挑,你看中什么,我巡抚衙门立刻挂牌出票,你就是要我这个巡抚的位置,我也立马把衙门给你腾出来。”

正愁没人才呢!那几个日本留学生还不知道水平如何,却被东洋小鬼子洗脑给洗傻了,都要求自己和日本合作,对抗俄国!理由是中国、日本同源同种,都是黄种人,而祸害中国地全是白种人,中国和日本同样被白人欺压,自然应该联合起来,对抗西洋人。

而且,日本国内拼命宣传中国早在二百多年前就亡国了,号召中国人推翻满清,实现汉人自决。

如今,在日本的留学生中间,排满革命简直成了这些年轻人的口号。日本国内无数人拍着胸脯要支持中国国内地革命。那真是,要钱给钱,要枪给枪啊!

小日本要是真有这样的好心,那还会有八年的抗战,中华大地血流成河?

排满革命,庄虎臣绝对支持,这个满清早就该入土了,可是如果代价是中国被日本统治,中国的传统文化彻底消弭,那么这些一心为国的年轻人,就会是中国的千古罪人!

还罪人啊!真是那样,中国就要在前面加上个“古”字了,和古埃及、古印度、古巴比伦一样,成为历史名词!

“纷卿兄取笑了,我就想弄个教员干干。”辜鸿铭打断了沉思中的庄虎臣。

“不行!”庄虎臣断然拒绝!

开什么玩笑。这么大的才子当个老师,那也太亏材料了。

“我兄在甘肃,一切以教育为先,万事为教育让路,莫非只是说说?当个教员,则天下英才为我教化,这是我平生所愿啊!”

庄虎臣叹了口气道:“汤生兄啊。你也看到了,我甘肃百废待兴,方方面面都缺人才啊,你老兄之大才,当个教员,实在是屈才了。”

“我辜鸿铭一生孤傲,天下皆笑我狂生,我为什么不狂?我是中国人,中国文化光耀世界数千年,孔子、孟子、庄子、周公。众位先贤引领我中华伟大之民族,我身为中国人,骄傲是自然地!”

辜鸿铭受他那个英国义父地中国文化优越论影响太大了!

庄虎臣原本觉得辜鸿铭对中国文化的喜爱有些偏执了,但是现在看到这些留学生地态度,他有些怕了。全盘否定民族文化的那种民族虚无主义绝对是一剂杀人于无形的毒药。

犬养毅的泛亚洲论,在日本留学生中很有市场,自道光年以来。中国一败涂地,中国的读书人本来是对中国文化抱着盲目的妄自尊大,认为一切都是中国的好,外国人就是些茹毛饮血地蛮夷。

结果这些年来,风头变了,崇洋媚外成风,有钱人家里要是没点洋玩意。都觉得丢人,当年朝廷出钱,都没人愿意把孩子送到外洋读书。生怕孩子成了茹毛饮血的生番,现在是争先恐后的让孩子去留学,混个什么“洋进士”回来。

庄虎臣不怕洋人赤裸裸的侵略,最怕的是那种糖衣炮弹。中国现在所谓开明的人士,几乎都是“全盘西化”的拥趸。

废科举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废科举无妨,可是已经有人要求废中国的文字了,要求文字字母化。希腊化。还要求全盘废除中国的文字、典籍。

败家子!

庄虎臣深有感触地对辜鸿铭道:“汤生兄说的极是啊,夷狄近华夏则为华夏。华夏近夷狄则为夷狄,一家一姓王朝覆灭谓之亡国,若是文化传承没有了,则是亡天下了!”

“纷卿兄,一语中的,你在甘肃练强兵、兴实业、办工厂,不过是和洋人争一世之短长,虽然是利国家之举,但是利不过百年,而以甘肃苦穷之地,一省之财富推广全民免费教育,则是利在千秋万代的善举,我中国五千年来,我兄实在是第一人!见识超于李中堂、张香帅许多啊!张香帅坐拥江南财赋之地,又是最重文章、教化的,可是现如今,也只是把钱花在办洋务、练兵上,殊不知,这教育才是立国之本啊!这也是,我肯来甘肃相助吾兄之缘由。”

要不比李鸿章、张之洞见识高明,那还不得买块豆腐碰死啊?

我是比他们多了一百年的知识,当然晓得教育的重要性了。

“汤生兄,你对我甘肃地印象如何?”

“象,真象,象日本!”

庄虎臣一楞,象日本?

“汤生兄说说看。”

“到处都是新建的工厂,到处都是烟囱在冒烟,每个人都对未来充满希望,一派生机勃勃,和欧罗巴日渐衰落截然不同,真像我在日本看到的。就连小孩子都练习军事,和日本很相似啊!军人也是雄心万丈,都觉得跟着你老兄,自然能百战百胜。”

个人崇拜?军国主义的前奏啊!

“汤生兄,觉得像日本好吗?”

“不好!”辜鸿铭斩钉截铁道。

“为什么不好?”

“不符合中庸之道。钢极易折,必不可久!”怎么发展规划这个东西又扯到孔夫子身上了?

“文武之道,谓之中庸,偏左偏右皆不可久,比如说吧,民气高涨固然是好事,可是我在日本多年,还曾经讨过一个日本老婆,日本的民气不可谓不高,为了国家,人人都可以节衣缩食,但是滥用民气,则是亡国之道,我断定,日本早晚有一天会毁在这极端的民族主义上,可是,我就怕到时候,日本死的时候,拉上咱中国人陪葬啊!”

辜鸿铭也见过那些日本留学生,对于他们那种爱国心泛滥而且对民族文化地虚无主义的观点,不屑一顾。

“汤生久居日本,对犬养毅此人如何看法?”

“此人智计深沉,早晚必是我中国之大敌!我国开明人士被其蒙蔽者甚众,都以为其人的理论可助我中国之复兴!殊不知,此人之大亚洲一体论,实乃亡我中华之诡计!”

庄虎臣对辜鸿铭不由得佩服万分,这样地见识,举国之内,谁能匹敌?

“我却以为,这个犬养毅,对中国不会造成什么危害!”

“纷卿兄啊,莫非你也被他的伪善蒙蔽?”辜鸿铭有些急了。

庄虎臣诡异的一笑道:“此人的理论确实厉害,而且阴毒无比,但是此人怕是要死在这个亚洲一体论上!”

辜鸿铭疑惑不解道:“看不出来,纷卿兄,你还会算命?”

庄虎臣挠挠头皮,想了想道:“滥用民气,日本强于厮,也要亡于厮,这个犬养毅的命还用算吗?以日本的狂妄,必然想对我中国一口就鲸吞了,还容得下那些准备慢慢蚕食中国的人吗?”

“不错,不错!哈哈!对我中华威胁最大的人,将来必死在日本人之手!纷卿兄分析地透彻!”辜鸿铭哈哈大笑。

不是分析地,俺是开过金手指的!

但是犬养毅还是给中国造成了巨大地伤害,日本留学生对他的理论很多都是推崇的。这些人将来要是掌了权,怕是一群的汉奸坯子!

要靠辜鸿铭的铁嘴钢牙去对付小日本的洗脑工程了。

***,人才回国居然不能立刻就用,还得先洗脑,小日本害人不浅啊!

第二百四十二章 伟大的国家

辜鸿铭的到来给甘肃带来了崭新的气象,留学生如果没听说过辜鸿铭,那肯定是耳朵有毛病了。

这些人本来是对辜鸿铭的到来报以热烈欢迎的,结果辜鸿铭讲了半天中国传统文化,让这些喝过洋墨水的大倒胃口。

辜鸿铭这套形而上学的维心主义的东西,比如电灯和油灯哪个亮,他的回答就是中国人明心见性,不需要外面的光明。

可是这些东西对付中国人显然是不好使了,而且这些人又都是在日本留学过的,见过日本的蒸蒸日上,也见到中国的死气沉沉,自然觉得日本比中国好,外洋的东西比中国强。

庄虎臣刻意安排的一场讲演,转眼间就变成了辩论会,成了中外文化哪个优越的大讨论了,而且会场的火药味十足。

一个留学生不屑的辜鸿铭道:“辜先生,您既然说中国文化尽善尽美,那为什么我们还要开设英文课程,如您所讲,洋书还有什么可读之处?”

辜鸿铭傲然道:“洋书确实没什么可读之处,但是洋鬼子愚钝,我们若不学会洋文,怎么教谕万邦?等到洋人晓得我中华文化之好处,自然会学我中华之语言,书我中华之文字,到那时,众位尽可不再学习洋文。恐怕连洋人都不读洋书了。”

庄虎臣不禁听的暗挑大指,这个家伙深地文化侵略的精髓。终极目标竟然是要以中国文化控制全世界。

不过联想到后世,全世界的年轻人都是吃着汉堡、喝着可乐,穿着t恤、牛仔裤,输出文化和生活方式,远远比输出战争更容易得手,而且战果也更稳固。

“辜先生,既然中国文化远远优越于洋人,为什么西洋国家比我大清强盛。”

这个问题庄虎臣在下面听着。格外用心,在维护传统文化和国家强大之间,难道真是冰炭不同炉?要么一个民族的文化消亡,要么是国家消亡,就没有沟通的桥梁吗?

辜鸿铭似乎对这个问题,早就有了准备,他随口答道:“大家说的这个问题,可以说也曾经困扰我许久,家父曾经告诉过我。中国文化是最优秀的,将来世界要靠中国文化来拯救,伦敦、巴黎、莫斯科为世界强盗之大本营,我也想过,为什么最优秀的不是最强大地,而强盗却比文明人强大?我回到中国以后。在张香帅府邸读书,所获甚多,读史可以知兴衰,大家看看,纵观中外历史,,强大之国家,时时都有,马其顿之亚历山大,兵锋所指。无不披靡,一直从希腊打到了印度,可是一代而亡。匈奴王冒顿也是强横一时,其后世子孙阿提拉更是张狂不可一世,整个欧洲在他脚下匍匐,他一死,也是烟消云散,蒙古成吉思汗纵横欧亚,灭国无数,可是今天的蒙古是个什么样子?

观九洲万国之历史。古代埃及。金字塔直插云霄,古代印度。文化灿烂,古代巴比伦,通天塔摩云接天,可是今天,早已经是断壁残垣,国灭族亡,再看看咱们中国周边,犬戎曾攻破镐京,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匈奴骄狂,大汉献公主和亲,契丹兵强马壮,夺我幽云十六州,可是今天,这些民族在哪里?这些曾经强大的国家在哪里?我中华数千年来,就不是一个强横的国家,即使以汉唐之威,也是教化万方,而那些曾经欺我中华之民族,则早已烟消云散,而这些民族并不是被我中华斩尽杀绝,而是融入我中华之文明,成为我中华之苗裔!

为什么这些强大的国家会被看起来软弱的中国最终征服?上善若水,我中华文明之精髓在于包容,海纳百川,不弃涓流,中正平和,不偏不倚!天下万国之学问,皆可拿来我用!孔、孟、老、庄,我国之传统学问这个根子不能动摇,反而要发扬光大,照耀万邦!

强大之国家常有,而伟大之国家不常有!

也许今后,我们中华还要弱小一段时间,也许我们还要承受一段时间的屈辱,但是只要中华读书的种子不灭!我中华终将会再次成为天朝大国,让万邦敬仰!”

强大之国家不等同于伟大之国家,这个论点一时间让全常亨穆,紧接着是雷鸣般的掌声。

天下万国之学问,皆可拿来我用!

这个不就是鲁迅先生地拿来主义吗?

鲁迅先生批判儒学这些东西,骂了一巴掌,可惜最终还是在这个东西的范畴之内!

一个丢掉本民族传统的民族,还算是原来的那个民族吗?

辜鸿铭身为二十世纪,中国最伟大的学问家,真的是盛名之下无虚人啊!

见识确实不凡!

自己重视教育,为地是迅速培养一批高素质的工人和管理人员以及军人,为的是和洋人争一日之短长,而辜鸿铭则考虑的是万世之传承,是以中国文化同化世界,太牛了!

庄虎臣的大拇指竖起来就放不下去了!

也许辜鸿铭的想法过于浪漫,也许会被人笑话不切实际,但是如果没有这些为了理想不惜身的傻子,中国又如何能被称为伟大的国家,中华民族又凭什么成为伟大的民族?

就是这些看起来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书生,撑起了中华民族地脊梁,秦始皇的焚书坑儒没有让文化失传,无数人将竹简、木椟藏在墙洞里、地窖里,暴秦二世而亡,三任史官血溅金殿,吓不倒这些人,粱冀弑君的恶名,见于史籍!燕王朱棣杀方孝孺十族,毁建文帝朝所有记录,可是后人依然知道燕王不是马皇后嫡出,朱棣篡位地事情,依然被后世诟病。扬州十日、嘉定三屠,也没有被湮没在历史中,康乾盛世的名声也掩盖不了文字狱的残暴!

庄虎臣越想越多,强大的国家确实不等于伟大的国家,德国思想家、哲学家、科学家、军事家曾经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绝,结果强大的德国因为威廉二世一个人的疯狂,很快就完蛋了,东西普鲁士之间插进一个波兰走廊,分裂了七百年的德国又曾经强大了一次,结果又被打地稀里哗啦,上千万德国人丧命,直到有一天,德国领袖地一跪,而德国人几乎是全民支持,德国才真正成为一个伟大的国家。

强大地俄国因为沙皇一个人的贪得无厌,结果百万俄军土崩瓦解,,等到再次强大起来以后,又因为腐败分崩离析。

至今,俄国还没有被认为是个伟大的国家。

日本就更惨,国家强大了几十年,可是老百姓却吃不饱肚子,全民的疯狂带来了国家的毁灭,东京的大火、长崎、广岛的原子弹,让日本人知道了天高地厚,但是却一直不肯承认现实,弄的直到二十一世纪,首都旁边还驻扎着美国占领军。

伟大的国家?等到哪天日本人也学会忏悔以后再说吧。

“大人,来了几个美国人,在衙门等您!”赵裕德轻声的叫道。

庄虎臣这才从纷乱的思绪里挣脱出来。

“他们是干什么的?”

“就是上次跟着美国公使康格来的那个叫什么小哈里曼的,说是想修条铁路,对了,他还带了个人,说是想在咱们甘肃挖什么,对,挖石油!”

石油?

好东西啊!

玉门关就有油田啊!

庄虎臣对于石油的重要性,那是知道的太清楚了!

可是知道归知道,全甘肃就一个人可能对挖石油多少了解个皮毛,还就是那个刚从日本留学回来的留学生。

日本对于石油勘探与挖掘,本身就是半瓶子醋,在日本学石油勘探?能学出什么好来!

“好,好,赶快安排酒宴!挖石油的!好,真好!”

赵裕德看看兴奋的手舞足蹈的庄虎臣道:“少爷,这个石油是个好东西,是宝贝?”

“是宝贝,比什么宝贝都金贵!”

“咱们的宝贝让洋鬼子挖,那不是亏大了?”

庄虎臣看着一脸阴郁的赵裕德道:“没这些洋鬼子,这个宝贝怕是还要睡个几十年呢!放心吧,咱们亏不了!告示那个洋人,勘探、采掘的钱都要他们出,挖出了油,赚的钱四、六分账,咱们六,他们四!”

赵裕德惊讶的看着庄虎臣,觉得少爷也太异想天开了,想钱想疯了!

“少爷,人家肯干吗?人家又不是傻子!挖不出来,那个什么石油,他们全赔本,挖出来了,咱们拿大头?你当洋人都是冤大头啊?”

庄虎臣哈哈一笑道:“他要不答应,那才是傻子!”

***,挖石油的利润有多大,别人不知道,庄虎臣还能不知道?

那就是拣金子啊!

第二百四十三章 相互利用

辜鸿铭最终还是干了甘肃的教育厅长,这个是施行的新官制,相当于原来的甘肃学政的品级。

辜鸿铭觉得这样的官不能充分发挥他的本事,就又磨着庄虎臣给他弄了个兰州大学堂的校长。

庄虎臣对他一点脾气都没有,这个兰州大学堂还在筹建,校舍倒好办,现在兰州钢铁厂、洋灰厂都已经投产,钢筋、水泥虽然产量还不大,但是建设个把学堂那还是玩一样,最为难的是师资力量。

办大学不同于办初级教育,那可不是随便弄几个教书先生就能搞定的,而且生源也是大问题,没有受过初级新式教育的学生,接受大学教育简直是开玩笑。

但是高等教育不办肯定是不行的,全靠派学生留洋,也不是个常法,留学日本是留学里最省钱的,日本也是留学生最多的地方,可是看看这些留学生们,庄虎臣的心冰凉冰凉的,都被日本洗脑洗成傻子了,要是不赶紧改变这个局面,早晚要培养出一大批的汉奸!

最可怕的是,这些汉奸坯子都是满脑子的爱国思想,他们可没以为自己是卖国啊!而是认为自己是最爱国的,自己的一切都是为了救国!

这样的人是最可怕的,而又是让人最惋惜也最没办法的,他们有自己的思想和理论,他们为了自己的理想不惜生命,不惜名誉,可最终的结果是适得其反。

当这些人的理想一旦破灭,他们就会陷入疯狂,由狂热的民族主义者,变成最现实最贪婪的一群,这种人,在庄虎臣的记忆里,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由着辜鸿铭去吧。有这样的人,才能保住中国的文化根子不断,他是谋万世地人,尽管庄虎臣现在最缺的是谋一时的人才,还是忍痛割爱让辜鸿铭安心办教育了。

兰州大学堂缺乏的师资力量,庄虎臣只好发电报给刚在欧洲抄底回来的西帮商人,让他们再出趟洋给踅摸一批人回来。

这些西帮商人回来以后,牛气冲天,到了西洋各国。简直是财神爷了,洋人那里正闹经济危机,外国的工厂停工的无数,那么多的新机器。几乎是连用都没怎么用过,就被工厂主当废铁给卖了。不卖也不由他啊,欠了银行的贷款,不还不行啊!

至于管理工厂地人员和高级技工,那更是一抓一大把,这些人都已经失业了。满世界的找工作。听说中国可以提供就业机会,而且工资是原先的两倍,那简直是疯了一样,连中国在什么地方都还没弄明白,就哭着喊着要去中国,没办法啊,家里还有老婆孩子张着嘴要面包吃。

西帮的商人。这次乐得眉眼开花。原本和洋人合股地生意里,那些洋人员工。一个个人五人六的,充地和大爷似得,装的好像都是洋大人,结果到了西洋才晓得,原来他们是外国都下三滥,用上海人的话来说,就是些洋瘪三!

西洋不同于中国,有钱就是大爷,那里可没有什么商人是四民之末的说法,只要腰包里银子多,洋人的官都象狗一样地巴结着你!

一时间,去西洋抄底买机器成了西帮人地头等大事,庄虎臣和几个大票号的掌柜、东家到处筹钱,这些西帮的商人现在连房子都抵押出来了。

中国和西洋的情况正好相反,西洋人是生产的东西太多,卖不出去,而中国这个时候,是什么都缺,就没不好卖的东西,只要是日常用品,价格只要合理,造多少就能卖出去多少。

“点金钱庄”吸收了洋人银行的做法,废除了原本地信用贷款制度,什么“万两银子一句话”,这个对于金融业来说,风险太大了,银行家就应该是吸血鬼,没有抵押,亲娘老子也不借钱!

西帮地钱庄刚开始还有些扭扭捏捏的,怕人说自己放印子钱,后来发现这个办法好,就也都拉下了脸,交情再好地“相与”,拿不出东西做抵押,钱也不能借。

上海的杨士琦、雷纳被庄虎臣、赵裕德逼的没办法,杨士琦把上海都搜刮的天高三尺了,雷纳也为了吸收存款,把那些买办们逼的鸡飞狗跳,顾小五更是把上海的烟馆、妓院、码头的保护费加收了三成,这才勉强顶住甘肃的用银。

杨士琦不止一次向庄虎臣提出,干脆把租界的地卖几百亩出去,换个几千万两的现银子,庄虎臣死活不同意,这些土地都是下蛋的母鸡,杀鸡取卵的事情庄虎臣是不会干的。

一向手脚阔绰的庄虎臣终于知道穷是怎么回事了,以一省之力办免费教育,再以区区一个“点金钱庄”的财力支持整个甘肃的建设,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了。

虽然这些西帮的商人只是借钱而已,但是庄虎臣也真的筹不到那么多的银两借给他们了。

现在已经是西历的一九零三年了,如果不出意外,战争将在一年后,在东北打响,自己的时间真是不多了啊!

现在大清的税收全由“点金钱庄”代理,去年光正项的皇粮国税就收了一亿三千多万,要是加上地方的税收,那就要再翻一个跟头,这么多的钱,到了朝廷的手上,居然屁用都不管!

庄虎臣心里真是郁闷,要是这些钱不说都落在自己的手里,哪怕是五分之一,落在自己手里,不消三年,就可以建立五百所学校,练出二十万的强兵!

小小的日本,又何足挂齿呢?

俄国在东北闹的凶,可惜这个北极熊和大清也快成拜把子兄弟了,说起来潜力无限,国家大,人口多,资源丰富,可是臃肿、低效的官僚机构把所有的优势都给抵消了,现在的俄国。也不过是个拔了牙的狗熊罢了,空有个吓人的模样。

日本倒是相当的危险,从他们对中国留学生身上下地功夫来看,就晓得他们对中国的企图有多大!

现在的日本还不是几十年后的日本,没有那么狂妄自大,几个理智甚至可以称为睿智的大臣控制着朝局,下克上的习惯也没有真正的形成,举国上下,正如辜鸿铭说的。充满朝气蓬勃的景象。

对小日本,一刻都不能放松警惕啊!

庄虎臣一直在考虑怎么对付日本!

四月地樱花红艳似火,如锦如霞,东京到处是满树的烂漫。有钱的日本人带着妻女闲游,那些在日本经商的西洋人则坐着涂成黄色地人力车。搂着脸抹成僵尸般的日本妓女嬉笑着赏花游玩。

在东京郊外地一座老式木建筑里,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面无表情的端着杯清酒。他的对面则坐着一个三十多岁,气急败坏的男人。

如果日本政界地人看到这两个人坐在一起喝酒,那肯定下巴都会吓掉了。

目无表情地男人是文部大臣犬养毅。而对面坐的则是黑龙会的发起人之一。天佑侠的首领头山满。

犬养毅是现在首相大重信的心腹,而头山满则是大重信的死敌伊藤博文的心腹,十四年前,浪人莱岛恒喜朝当时还是外交部长地大隈重信投掷炸弹,导致大隈重信右脚残废,凶手也当场自尽。

日本政界都晓得是头山满指使这个浪人下地黑手,但是当时伊藤博文大权独揽。谁对这个头山满都没有办法。现在大隈重信当了首相,而头山满也羽翼丰满。想动他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但是犬养毅和头山满混在一起,就有些不寻常地味道了。

头山满向嘴里灌了一口酒,怒气冲冲的道:“你为什么要把那么多的钱和那么多的武器,白白的送给那个孙文?他的空头许诺,毫无用处!”

“头山君,你怎么知道他的许诺是毫无用处的呢?”犬养毅还是那副目无表情的扑克牌脸。

“他有什么实力?你居然相信他拿了帝国的钱和武器,推翻了清国政府的统治,然后会把满洲和蒙古送给我们日本,你的想法太可笑了!满洲和蒙古是他孙文的吗?他手下才几个人,能推翻清国吗?”

犬养毅淡淡的一笑道:“头山君,你知道宫崎滔天和平山周吗?”

一听犬养毅提起这两个人,头山满气的脸上的咀嚼肌都凸出来了:“八嘎!两个背叛帝国的混蛋#蝴们已经成了那个孙文的狗了#蝴们早就忘记了他们的使命!如果不是你一再的阻拦,我早就杀死这两个叛徒!”

犬养毅笑道:“他们两个人原本对帝国有多么忠诚,你应该是知道的,可是现在,居然能全心全意的追随这个孙文,你难道不觉得这个孙文是很有能力的吗?”

“如果帝国要收买,也要收买张之洞、刘坤一、袁世凯、庄虎臣这样的实力派!而不是孙文这个夸夸其谈的家伙。”

“头山君,你们黑龙会和政府的立场实际上是一致的,我们和西洋人不同,他们需要一个完整的清国,来消化他们过剩的物资和商品,而帝国根本谈不上有什么过剩的物资,而且我们的商品在清国的市场也没有什么销路,更可怕的是,我们在清国的市场已经被一再的压缩,俄国人的西伯利亚铁路一旦修通,俄国的廉价商品将充斥清国,而甘肃的庄虎臣也在筹建兰州到达满洲的铁路,如果这两条铁路完全修好以后,那么俄国的军队可以轻易的将欧洲的士兵源源不断的运抵满洲,而庄虎臣也可以轻易的将他的军队调动到满洲!那么朝鲜就危险了!”

“这个庄虎臣就不怕俄国人用他自己修建的铁路把俄国的大军引入甘肃?”头山满有些紧张了。

“他修的铁路是窄轨的,比俄国人修的西伯利亚铁路窄了九厘米,和俄国的不能贯通,俄国人的火车不能在这条铁路上通行,这个就是庄虎臣的高明之处!这个家伙对帝国非常的不友好,哎,为什么清国人不能理解帝国的友善呢?为什么清国不可以和日本一起抵御俄国呢?”犬养毅发出一声轻叹。

“文部大臣阁下,收起你不切实际的幻想吧!对付清国,只有武士刀才有作用!只有清国全部占领,让清国奴都不再有反抗的胆量,才能宣扬天皇陛下扬威万里的宏愿!”

头山满对犬养毅丝毫不客气。

“头山君,你太心急了,清国的事情完全靠帝国的军队是不行的,还是要依靠孙文这样的人!”

“孙文?这个孙文是不会被帝国所用的,他是个顽固的汉民族主义者#蝴接受帝国的资助,不过是因为他的力量还过于弱小罢了!”

犬养毅哈哈大笑道:“头山君看人很准啊!为了头山君的好眼力,干一杯!“

说罢,自斟自饮了一杯。

“既然你知道孙文在利用我们,为什么还要给他钱,给他武器?你要知道,帝国很穷,我们的人民还在挨饿,而政府居然在拿人民从嘴里省下的日元,送给一个骗子!”头山满彻底疯狂了。犬养毅对拍着桌子的头山满道:“头山君,坐下来,不要激动!日本和西洋国家是不同的,西洋国家对于清国的控制办法是,不停的借钱给清国政府,让清国陷入需要不停的还钱,而清国官员贪污成风、效率低下,巨额的税收并不能弥补这个漏洞,所以,清国需要借新的贷款来还旧的贷款,从而陷入永远无法还清外债的怪圈,而西洋各国控制日本,也是这个办法,日本现在的外债已经让国民无力承担了,所以,清国必须成为日本的一部分,但是清国太大,人口太多,而且经济能力远远大于我国,如果清国出现一个贤明的皇帝,几个睿智的大臣,不需要多,只要一个有远见的皇帝,就可以轻易的摧毁日本几十年来的努力,日本将从此永远的弱小下去,所以,对于帝国来说,一个统一的清国是可怕的!只有让清国陷入内战,那么帝国才真正的有机会,吞并清国!”

头山满若有所思的沉默了,过了半晌,他点了点头道:“阁下的思虑是非常英明的,今后,我们黑龙会也会配合孙文的行动,阁下说的对,孙文可以利用帝国,而帝国更需要利用这些反对清国政府的人!”

“来,为了帝国伟大的将来,干杯!”两人相视一笑,如同老朋友一般的把酒言欢。

第二百四十四章 兰州军事演习

“堂堂堂”马克沁机枪特有的铜音,兰州靶场上金色的弹壳横飞,白色的烟雾弥漫在空气里,让人的视线有些发虚,眼前的景物似乎成了影子,变的有些不真实起来。

三百米外,报靶员举着被打成碎片的木头靶子,送过来给庄虎臣看。

庄虎臣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连声叫好!

“好,好,真好!”终于有了自己造的马克沁了!

再也不用金陵机器局仿制的山寨版格林炮了,那个玩意火力也凑合,但是可靠性太差了,炸膛是常有的事情,更要命的是,格林炮是靠士兵摇手柄控制射速,一旦打的热火朝天,士兵血冲顶门的时候,手柄就不受控制了,摇的飞快,直接后果就是卡壳。

“大人,这个是头一批货,三十门,以后每个月还能造十门这样的赛电炮。”乔映霞一脸的骄傲。

“以后就叫马克沁重机枪,什么赛电炮,听着就别扭!”庄虎臣一句话就让马克沁恢复了原名。

“另外,一个月十门够什么用?起码我要五十门!”庄虎臣又扔下一个大订单。

这个馅饼虽然诱惑,但是乔映霞的脸却拉的老长:“大人,一个月五十门,兰州制造局就是日夜不歇也造不出来啊!”

“噢,是材料不够?还是工人不够?”

赵裕德也是兰州制造局的股东,而且是大股东,他插言道:“少爷,钢材和铜材都够使的,人员也马马虎虎,就是机器不够用啊。要是再增加产量,就需要再建厂房、添机器,可是这些机器都是外洋造的,就算有现场的,运到咱甘肃也得三个多月,怕是不赶趟了。而且,咱们的工人虽然不少,可是会造洋枪地不多,加上新近从外国招募的洋人技工。也不过刚刚够使唤。”

庄虎臣笑了笑道:“你们的人和机器都不少,就是管理有问题。”

乔映霞连忙凑过啦问道:“抚台大人有什么高见?”

西帮的人都晓得庄虎臣是生意场上的奇才,论起赚钱的本事,这些老买卖精都自愧不如。

“你们啊。把手下的工人都分开,造枪栓的单一造枪栓。造枪架的专门造枪架,然后把所有地零件送到专门搞装配的人那里,这样,即使是徒工,每天都造同样的零件。自然学的快,而且干地也会又快又好。要是一个人什么都干,肯定就慢了!这个枪暂时就这样了,我听说英国人已经造出了全钢结构的马克沁了,咱们这个已经落后了,以后咱们也要造全钢地,结实、耐用。咱们自己的钢材质量现在造枪还是有欠缺,立刻让人技术攻关。今后不能因为原料被别人卡了脖子!”

乔映霞和几个西帮的商人。外加几个洋人工程师都连连点头。

分厂制,其实是个很简单的东西。一个人天天干同样的活,自然是熟能生巧,干地又快又好了。

“大人,我们一定按您的要求,一个月五十门赛电炮,噢,不,这个马克沁重机枪,我就是吃、住在制造局,也不耽误大人地大事,您再看看这个洋枪吧。”

乔映霞指指后面人手一杆李.恩菲尔德步枪的士兵。

庄虎臣点了点头。

三百名士兵端起步枪,站姿、蹲姿、卧姿,开始射击。

“砰砰砰”放枪的声音并不整齐,不是集火齐射,而是同时自由射击。

庄虎臣心里越听越高兴,这感觉就像是十几挺轻机枪在响,如果不是亲眼看见,真不相信是步枪在放。

庄虎臣回头看看神采飞扬的巴恩斯少校,竖立大拇指称赞道:“好样的!这个兵你练的好!”

巴恩斯骄傲的道:“子爵大人,按照您地指示,我们地士兵进行了大量的射击训练,现在我可以不谦虚地说,甘军的士兵射击水平已经不在英国军人之下了,而且我们按照您的要求进行的一分钟疯狂射击,最高记录是每分钟三十二发,一百五十米的命中率是二十八发。普通士兵基本上都可以达到十发八中,在高速射击的情况下,也可以达到六到七发的命中率。”

李.恩菲尔德步枪最大的优点就是弹容量大,射速快,但是一分钟三十二的射速也是够惊人的,在一边拉枪栓一边射击中,居然还有七成以上的命中率,确实可以算是精兵了。

庄虎臣心里高兴的要命,嘴上还要挑毛病:“这个训练场和战场是两回事,靶场上能打准,不见得上了战场不拉稀。”

巴恩斯微微一笑,手往空中一扬,后面的旗手小旗招展。

“啪啪啪啪”的声音,很像是放枪,但是仔细看看,没有见哪里有人打枪,庄虎臣转过身子,原来是后面有几个士兵把鞭炮搁在洋铁皮筒里放,声音和枪响几乎没什么区别。

“咚、咚”几门老式的劈山炮也开始放起了空炮,声音满大的。

旗手打出了旗语,三百名士兵如机器人一般,前排放枪,打空弹夹,退到后排装弹,后排的人前进,继续开枪。

依然是泼风般的弹雨,这些士兵似乎都失去了听觉,对就在耳边的鞭炮声和劈山炮的声音浑然不觉,只是装弹、放枪、退后、再装弹。

看着这些冷静的如同机器的士兵,庄虎臣眼睛有些湿润了,偷偷的扣留巴恩斯,又冒着风险把那些被英国人洗脑子洗傻的“华勇营”重新改造过来,成为甘军的教官,艰苦到可以用折磨来形容的魔鬼训练,无数的子弹、炮弹,加上牛羊肉、白面馒头,终于用一年的时间训练出了一支精兵了。这些士兵的军事素质,都不弱于“华勇营”,比起洋人地士兵也是只强不差,更别说八旗、绿营的废物了。

庄虎臣敢说,凭这两万人,就可以横扫中国了,八国联军不就是两万人吗?而且那两万人绝对不能代表列强的普遍水平,都是些临时拼凑的乌合之众罢了。即使是两万乌合之众的联军,都可以把中国平趟了。自己这两万人应该是可以轻松杀进北京城的。

有了这两万人,马上就可以按照同样的训练方式,在一年内招募、训练五万人,甚至十万人。只要武器和钱不缺,练兵已经不是大问题了。

“这两万人。人人都有这样的水平吗?”庄虎臣对形式主义这个玩意深恶痛绝。

“大人,您可以随便抽查,如果有假的话,我地薪水就不要了!”巴恩斯对于庄虎臣不信任的眼神也是深恶痛绝。

庄虎臣淡淡一笑道:“巴恩斯先生,不是不相信你。士兵训练水平的好坏,直接关系到他们今后的生死。作为统帅,我不得不谨慎,这个是作为一名统帅地职业道德,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大人地职业精神,让我非常的钦佩。”巴恩斯来中国久了,拍马屁的功夫也是娴熟。

庄虎臣在训练场上足足呆了三天,两万人射击表演。四百人一组分别放枪。确认无误,都已经达到最初表演射击的三百人同等水平。庄虎臣这才高兴起来。

赵裕德原本是看见打枪就来精神的,不过这次例外,他有些真急了:“少爷,你都来了好几天了,回去吧,衙门里事情多啊!”

庄虎臣笑道:“还有什么公务比这个要紧?衙门里地事情自然有葛师爷他们招呼,大错是不会有的。”

“少爷,少奶奶都快生了,我还急着抱小少爷呢!”赵裕德急地不是公务,而是庄家的私物,这个在他心里,比什么都要紧。

庄虎臣想起楚颦儿现在堪比水桶的腰身,就不禁好笑,但是也有些心疼,这个丫头今年才刚十八岁啊,放在后世,也不过是高二罢了,现在就要当妈妈了,而且自己这个老公实在是不称职,天天不是衙门就是兵营。

家里大小老婆也算是有三个了,可是一年下来,能陪她们的时间不到三个月,其他九个月基本是住在兵营和衙门的签押房的。也真有点对不起她们,幸好她们也都不说什么,而且只要自己能陪她们一个晚上,都是欢天喜地的,楚颦儿怀孕了,怕动了胎气,冰儿和小青那是拿出浑身地解数来伺候她。

要是换了后世,哪个男人敢把老婆天天扔在家里,那还不吵翻了天啊!晚上连床都不会让你上地,还别说什么伺候你洗脚、剪指甲了!

两万人的演习开始了,进攻和防御都是井井有条,看得出巴恩斯、马福祥、王天纵这些人是下了很大地功夫的。

只是不晓得哪里,庄虎臣觉得缺点味道。

总觉得进攻的一方似乎进展太顺利了些,而且守军的防御看起来战壕、鹿砦、拒马、铁丝网样样齐备,可是为什么没有发挥出充分的效果呢?

而且防守一方显然对于地形没有充分利用,两边的丘陵和山脊,那是伏兵的好地方啊,虽然堑壕战对于防守一方是有利的,可是也不能就这么龟缩在壕沟里,被动挨打啊!

庄虎臣的眉头渐渐又锁起来了,战术有问题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态度决定一切

进攻方已经接近防御方的战壕,只要铁丝网被炸药破坏,几乎就可以宣告胜利了。守御一方的炮兵也被进攻方的大炮压制的抬不起头,炮兵阵地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只要把旗帜插上山顶,演习就可以宣告结束。

他***,这不是演习,是演戏!

庄虎臣对这样形式化、走过场的玩意非常的厌恶,现在他的眼睛里露出了寒意,看得周围几个戈什哈心里发毛,大人要发飙了,不晓得谁要倒霉。

进攻一方已经开始欢呼胜利了,旗手高声呼喊着冲向山顶,防御方的阻击显得软弱无力。

“砰”一颗红色的信号弹升上了天空。

“砰砰”,稀稀拉拉的枪声响起。

进攻方还没看见敌人在什么地方,就被冷枪打倒,尽管只是木头弹头的训练弹,挨上一发也不是好玩的。

庄虎臣一下子来了劲头,原来不是假打,是玩真的!防御方还隐藏了大批的阻击手,而且战场上打了这么许久,仔细人竟然能伪装的丝毫不显山漏水。

真是深的狙击战的诀窍啊!

随着越来越多人被冷枪打中,进攻方的先头部队已经被判定失去了战斗力,防御方隐藏的天衣无缝的大炮和机枪响了起来,在排山倒海的炮声中,防御方发起了反冲击。攻守瞬间易势。进攻方眼看就要到手地胜利如同煮熟的鸭子般飞了,也是恼火,又组织了几次反击。但是效果不大,狙击手的冷枪给这些盲目冲锋地人以严重的杀伤。

进攻一方因为一直占据有利态势,所以对防御工事这些东西搞的不够细致,尽管也还算三军用命,但是指挥上的失误,很难再弥补了,尤其对方的火力、士兵的军事素质都不在己方之下,失败之是早晚的事情。

进攻方的指挥官是巴恩斯和马福祥。防守一方地指挥官是陈铁丹和王天纵,最后马福祥真是恼了,直接带着警卫部队拎着马刀,端着刺刀冲出战壕,要玩白刃战了。

庄虎臣有些不屑,都打成这个样子了,还不肯认输,也太没风度了!但是转念一想,没有刺刀见红的血性,士兵们还是不能坚韧如钢。

可惜。陈铁丹这些家伙,哪里肯给马福祥玩马刀的机会,老远的地方就有炮火和机枪掩护,直接让马福祥被判定阵亡,巴恩斯则被抓了活的,一场演习以防御方的完胜告终。

兴高采烈的陈铁丹跑到庄虎臣面前报告:“报告提督大人,我军演习,防御方大告全胜!全歼敌军,俘虏敌军统帅一名,击毙一名。”

庄虎臣点了点头道:“好。将马福祥、巴恩斯押解过来!”

陈铁丹一楞道:“押解?大人,这只是演习啊,闹着玩的,还真把马回回给绑过来?”

庄虎臣冷笑道:“闹着玩的?好。执法官何在?”

执法官几个大步跑了过来道:“执法官萧冷,请示大人的命令。”

“陈铁丹演习玩忽,打他十军棍!”

陈铁丹大出意外道:“不是吧?大人,我可是打了胜仗地!”

“打了胜仗就不能打你军棍了?为什么挨打,自己想去!”庄虎臣也不搭理他了。

几个榆林堡出来的亲随,都是偷偷的乐。

马福祥被五花大绑的押了过来,他对押解他的士兵大叫道:“小王八羔子,敢绑你爷爷。造反了啊!等会老子一个个的剁了你们!”

马福祥看见了庄虎臣。本想告这些士兵不敬的状,但是看见庄虎臣脸阴的滴水。又看见打胜仗的陈铁丹正在旁边撅着屁股挨军棍,也不晓得大人今天哪根筋不对,他连个响屁都不敢放了。

庄虎臣面无表情的道:“知道你错在哪了吗?”

马福祥苦着脸道:“标下无能,标下打了败仗!”

“放屁!当将领地哪个没打过败仗?打了败仗算什么,将来打赢回来就够了!”庄虎臣看着马福祥一脸的迷糊相就来气!

到直隶当警察总办的李贵也是一脸的迷糊相,但是那小子脑子机灵啊,这马福祥除了会拼命之外,就没什么长进。

可是想想马福祥,在娘子关地时候,手下的兵刚听见洋人放枪,就四散奔逃,要不是被二道、三道战壕前面的铁丝网拦住,又被督战队的格林炮杀了好几百,几万大军恐怕听个响就没人了,自己可就是光杆司令了!

只有马福祥带的这些回回敢拼命,和小鬼子拼马刀,斩了日军的中队长,还夺了军旗!

前些日子,蒙古叛乱,勒王六千人生生被马福祥的五百骑兵给拖住,这才保住了包头几万百姓的性命,也保住了西帮地根本不被动摇!否则,西帮垮了,甘军真要喝西北风了。

想到这些,庄虎臣平息了怒气,亲自给马福祥松了绑,叹了口气道:“你这一仗,指挥失误,这个你和巴恩斯都有责任,打败了不要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可是你们俩倒好,两个二百五,部队居然能拼光了!士兵不怕死是好样地,可是指挥官让他们去送死,就是丧尽天良!早晚咱们要打仗,而且要打大仗,可以说是咱们甘军的命运,咱们中国百年气运都要靠咱们这些人,靠咱们甘军地几万士兵!到时候,敌人会比我们人多,也许枪炮也会比咱们多,咱们只有陆军,敌人还有军舰,要是指挥官都像你这么打,那拼光了也不够人家填牙缝的!”

“标下知罪了!下次要是再打败仗,标下一定带着手下头一个跑。”马福祥连连点头如小鸡吃米。

庄虎臣对他这个智商,实在是没办法了,***,你就不能想个败中取胜,玩个拖刀计,弄个回马枪啊!

不过话说回来,要是脑子这么活络,怕是战场上就没有决死一战的勇气了,每个指挥官的风格不同,这个要靠统帅根据不同的场合灵活运用。

“好了,你下去吧!”

马福祥揉揉被绑的生疼的肩膀,垂头丧气的走了。

执法官萧冷跑了过来,举刀平胸行了个军礼道:“大人,执法完毕,请您检查。”

庄虎臣笑了笑道:“不用了。”

还检查什么,如果连军棍打在肉上的声音都听不出真打、假打,那他这两年的提督也算是白混了,陈铁丹刚才挨打的时候喊的鬼哭狼嚎,庄虎臣晓得他是觉得这十棍子挨的冤枉,所以也就不装什么英雄,挨打不吭声了。

陈铁丹被两个亲兵架着,一瘸一拐的过来了。

“知道为什么打你吗?”

“标下不知道。”陈铁丹有些不服气,脸上的粉刺都发着红光。

庄虎臣看出他心里不痛快,嘴角挑出一丝讥诮:“哦,不明白?看来是打轻了,再拉下去,打二十军棍!”

“大人,标下明白,明白!”陈铁丹的小身板哪里经受的起三十军棍!

“真明白?”

“大人,我真的明白了,标下打了胜仗,一时间张狂了些,所以大人赏了十棍子,略做薄惩罢了。”陈铁丹收起了那副混不吝的青皮像。

庄虎臣对他脑门就是一个毛栗子:“放屁,打胜仗了庆贺一下算什么罪过?你还以为我是故意拿你撒气对不对?”

“大人,标下不敢!”陈铁丹是个绝对不吃眼前亏的主,哪里会这个时候找挨打。

“打你的原因是你态度不端正,演习是为了什么?平时里模拟实战进行训练又为了什么?不是让你们来玩扮家家酒的,当指挥官的都把演习和训练当玩笑,那士兵会怎么想?也是当小孩子胡闹?等到真打仗的时候,士兵无法进入临战状态,和让他们去送死有什么区别?今天打你,是让你长点记性,你现在不是榆林堡的奴才了,你是统领兵马的军官,你的任何一个指令,都直接影响战局的变化,你的每一个命令,都有可能让士兵丢了性命,兵凶战危,岂可不慎!”

陈铁丹这才明白,闹了半天,挨打就是自己说错一句话,真是嘴贱啊!

“啪”的一声,陈铁丹抽了自己一个嘴巴,五条鲜红的指印泛上面颊。

“这张臭嘴,让你惹祸!”

庄虎臣又好气又好笑,陈铁丹才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跟在自己身边也就两年,就保举到了四品武职了,也确实是拔苗助长,也真难为了他。

可是,时间不等人啊,只有一年的时间了,只能是夏天割麦子,不熟也得催熟!

“今天打你的原因,就是态度,记住了,态度决定一切!”

第二百四十六章 少年中国说

巡抚衙门二堂里,庄虎臣、赵裕德、王天纵、辜鸿铭这些在甘肃有头有脸的都来了,连屁股开花的陈铁丹也是一会焦急,一会欣喜。

庄虎臣搓着手在二堂里踱步,嘴里还念叨着:“怎么还没生啊,这生孩子还真难啊!”

屋子里高一声低一声的痛苦的呻吟,让庄虎臣心里一直揪着。

赵裕德苦笑道:“少爷,你别转了,头都被你转晕了!”然后他也冲着里面嘀咕:“怎么还没生啊?***,生个孩子比考状元还难!”

陈铁丹忍不住笑:“呵呵,管家老爷,你是考过状元啊,还是生过孩子?说的跟真事儿一样,搞的好像你门清似的。”

赵裕德狠狠的对他屁股踢了一脚,陈铁丹的小身板哪里受得起他这一脚,直接给踢了个跟头。

“兔崽子,敢消遣你老子?老子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赵裕德一没讨过老婆生过孩子,二没读书进过学,陈铁丹一句话,捅他两个软肋不挨打倒奇怪了。

“哇哇”,里面传来了哭声。

“生了,生了!”所有人都欢呼雀跃,为一个小生命的降生而欣喜。

庄虎臣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初为人父的感觉是复杂的,狂喜里带着一丝的酸涩,连带着对老婆的感激,自己有了后代了。而这个小生命有一半是自己创造地,将来有一天自己死了,只要还有后代。那就还有一半的自己还幸福的活着。

庄虎臣几个人冲进院子,正要推开门往里闯,一个五十多岁地稳婆毫不客气的给拦住了:“大人,现在不能进,孩子还要洗洗,包好了才能见外人。”

“小子还是丫头!”赵裕德比自己生孩子还着急。

“呵呵,恭喜大人了,是个小公子!带茶壶嘴的!”稳婆笑的嘴里的金牙直闪光。

“好。好,儿子好,儿子好!老子真的当爹了,老子当爹了!”庄虎臣的声音有些哽咽。

“老爷啊,太太啊!听见了吧,庄家有后人了,是少爷啊,是个带茶壶嘴的小少爷啊!”赵裕德声音里也是哭腔,他似乎是如释重负,却哭地泪流满面。

辜鸿铭倒是正常的很。他笑道:“一个甘肃巡抚,全甘肃最大的官,一个是点金钱庄的东家,大清首富,居然哭的像个娃娃,太不成体统了!”

稳婆在屋子里面忙了半天,又笑呵呵的出来了:“大人,可以进去看公子了。恭喜大人啊,足足八斤啊!这当娘的可受了大罪了!”

“哦,去账房领个红包。按双份的给封,辛苦了!”庄虎臣这才醒悟过来,吩咐打赏。稳婆更是笑的脸上的褶子都开了,恭敬地一躬道:“谢谢大人的赏了。”

庄虎臣挑开厚重的棉门帘。进了屋子。

屋子里冰儿正用热手巾把子给满头冷汗的楚颦儿擦着脸,见庄虎臣他们进来,笑呵呵的道:“恭喜爷了,是个大胖小子,长的可疼人了!”

庄虎臣急忙从小青手里接过已经包裹的严实的婴儿,看了半天,愁眉不展道:“这孩子有毛病?头怎么这么尖啊?”

婴儿长的皱皱巴巴的,活像个小老头。而且脑袋尖地出奇。像火箭的样子。

稳婆哈哈笑道:“大人是头一回见小孩子吧?孩子的头是出生的时候挤地,过了一两天就好了。”

“不会给孩子的脑子挤坏吧?今后不会傻了吧?”

庄虎臣现在心里一着急。就口无遮拦了。

“少爷,你说的什么话!快吐口唾沫,多不吉利!多可人疼的娃娃!像你,也像他娘,还像老爷和夫人!”赵裕德看着小婴儿越看越喜欢,对庄虎臣的话着实的不受用。

辜鸿铭哈哈一笑:“这才刚出生的娃娃,你就能看出长的像谁?”

“谁家地娃娃像谁,反正孩子不能像你,长地三分像人,七分像鬼!”赵裕德连忙把孩子抱给小青道:“二太太,这个孩子千万不能让他看这个假洋鬼子,人家说,孩子看谁就像谁,这屋子里像谁都行,可不能像这个辜鸿铭,长的就没个人样子!”

满屋人都被他一本正经地样子逗的哈哈大笑。

冰儿偷偷扯了一下赵裕德的衣服,使了个眼色。

正在兴头上的赵裕德恍然大悟,连忙左手拉住辜鸿铭,右手扯住陈铁丹往屋外走。

冰儿和小青也悄然离开了屋子,只剩下庄虎臣和楚颦儿,刚出生的小娃娃拱在楚颦儿身上吃奶。

庄虎臣看这脸色煞白的楚颦儿,心疼的道:“颦儿,辛苦你了!”

“哪个女人不生孩子,将来啊,我准备给你生一堆的孩子,烦死你!”楚颦儿笑道。

庄虎臣的心突然一疼,在上海的时候,容龄的话又响在耳边:“我将来要给你生一堆的孩子。”

可是,现在她已经身在法国,不晓得过的好不好,这个丫头,自己亏欠她的太多了啊!

“相公,你怎么了?是太累了吧?”楚颦儿关切的道。

冰儿和小青都给庄虎臣称呼为“爷”,只有楚颦儿喜欢叫“相公”,弄的有时候庄虎臣心里别扭,北京城都把“鸭子”叫相公的!

庄虎臣回过神来,尴尬的一笑:“没有,只是刚才孩子没生出来的时候,心里着急,你才是真辛苦了。”

楚颦儿略带歉意的道:“我这一怀孕,也不能好好的侍奉相公,你一个人忙了衙门忙军营,冰儿读书不多,小青也是半瓶醋,相公是学贯中西的,身边连个说知心话的都没有,要是大格格在旁边就好了。”

庄虎臣被她说中了心事,不由得一阵心虚,忙掩饰道:“好好的说她做什么?我有你们三个,还不知足啊?多少穷人连老婆还娶不起呢!”

“相公,你不用嘴上要强了,你心里有她的,她的心里更是有你,我是做大房的,这点容人之量要是没有,就是妇德有亏了,可惜了她去的远,又是公主的身份,要不然,我就替你把她讨回家里,省的你成天的惦记着。”楚颦儿笑着用手指戳了庄虎臣额头一下。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惦记的是最好的,真要娶回家了,恐怕也就觉得也不过如此了,楚颦儿看来是深的做大房太太的神髓。

看来,慈禧的诰封还真是没封错人。

庄虎臣连忙干咳了两声,掩饰一下自己做贼心虚的心情,仔细一想,自己也没干什么亏心事啊,怎么在楚颦儿这个丫头面前,就是夫纲振作不起来呢?

再往深处想想,一个女人什么都替你想到了,你想要的都给你了,而你却不能给与足够的回报,有点像买了东西没付够钱,是有点心虚。

“相公,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哦,对,是要取名字,取个什么名字好呢?要不,请辜鸿铭先生给取一个,他学问大。”

楚颦儿笑道:“亏得相公还是被人称呼是学贯中西的大才子,怎么给孩子取名字的事情还要劳动辜先生呢?就是个叫法而已,还是你给取吧。”

起个什么名字好呢?庄虎臣发愁了,长这么大,写的策划案倒是超过几百万字了,经商、练兵、洋务的折子也上过不少,都是下笔千言,而且言之有物,可是给小孩子取名字还是头一遭。

国家贫弱如斯,自己这一代人的使命是埋葬满清,重铸山河,而下面的一代应该是建设国家,让中国屹立在世界的东方,让列强再不敢对中华起觊觎之心,让百姓安居乐业,天下太平。

中国应该是在继承传统文化这个血脉基础上新生的国家,一个崭新的而又有足够底蕴的国家!

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自由则国自由,少年进步则国进步,少年胜于欧洲,则国胜于欧洲,少年雄于地球,则国雄于地球。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乳虎啸谷,百兽震惶;鹰隼试翼,风尘吸张;奇花初胎,皇皇;干将发硎,有作其芒;天戴其苍,地履其黄;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前途似海,来日方长。美哉,我少年中国,与天不老!壮哉,我中国少年,与国无疆!

梁启超大才子的这篇《少年中国说》,在庄虎臣的脑子里打转。

美哉,我少年中国,与天不老!壮哉,我中国少年,与国无疆!

少年中国!朝气蓬勃,如旭日东升!

少年中国!英姿勃发,如虎啸山林!

“颦儿,孩子就叫庄新国,字嘛!就叫乳虎!”

庄虎臣一时间为少年之中国想的痴迷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刺杀计划

涩谷的樱花开始凋残,东京街头的路人一个个都是行色匆匆,日本的快节奏生活,让人养成了吃饭、走路,做什么的都要快一拍的习惯。

一个英俊的男人戴着一顶西洋礼帽,他的眉宇疏朗,面色白皙,身材稍显瘦弱,但是眼眸里偶尔闪现精光,显得十分的干练。

一个清秀的女孩挽着他的手臂,女孩的皮肤微黑,个子也小小的,但是五官长的很精致,小鸟依人的样子很是惹人怜爱。

一对金童玉女,走在身材普遍矮小,大部分还是上粗下细的萝卜腿的日本人中间,而且衣着华丽,非常的引人注目,路人纷纷给他们让路,大家都在猜测,他们应该是华族里的年轻子弟。

年轻男人警惕的看了看周围,然后拉住女孩闪进了一栋普通的日式木结构建筑里。

两个人关上了门,才长舒了一口气,互相对视了一眼,笑盈盈的走进屋子。屋里的摆设很简洁,茶几上已经泡好了香茶,木架上放着一把剑,白瓷瓶里还插着一束盛开的樱花。

女孩喘了口气道:“兆铭,你真的打算回中国去?”

男人面色凝重的道:“是的,我必须回国。”然后朝内室里叫到:“林师傅,我是汪精卫,您在吗?”

一个女人面沉似水的从里间走了出来,一袭白衣。长发披肩,神色里有种天生地圣洁感觉,似乎站在面前的女人是仙界贬谪的女神。

“兆铭。璧君,你们来了,先喝杯茶。”女人长身跪坐,往小杯子里倒了两盏茶。

汪精卫恭敬地跪坐下来,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嘴里赞道:“林师傅的茶道真是登峰造极,这茶很香。”

白衣女子嘴角挑出一抹轻笑道:“像你这么个喝法,又如何能领悟茶道的神髓?不过是鲸吞牛饮罢了。”

皮肤微黑的女孩被逗的捂着嘴偷笑。

汪精卫有些窘迫的道:“我对茶道那点粗浅的修为,怎么敢在您黄莲圣母面前卖弄?”

如果庄虎臣看见这个女人的话。头一个反应就是一枪干掉她,这是个美艳不可方物地女人,也是个危险到了极点的女人,在榆林堡就差点要了庄虎臣的命,在北京又用炸弹炸了庄虎臣的马车,要不是庄虎臣心情不好,步行回去的话,早就被送上西天见佛祖了。

这个女人就是恨庄虎臣入骨的义和团领袖黄莲圣母林黑儿!

林黑儿看着汪精卫道:“你真的打定了主意?刺杀庄虎臣是件非常危险的事情,我们神拳的人曾经暗杀过他,不过这个人很狡猾。不但没有杀了他,还被他杀掉我们不少的地弟兄,而且他身边高手如云,戒备森严,恐怕你很难得手。”

汪精卫的脸兴奋的泛着红光道:“林师傅,你说的我都知道,可是舍生取义的事情,总要有人干吧?专诸刺王僚漆身吞炭、荆轲刺嬴政惜乎未中,自古刺客被万千人仰慕,太史公笔下这些英雄让后世敬仰。如今我革命党人岂能让先贤专美?这个庄虎臣,不但是你们神拳的敌人,更是是我们革命党人不共戴天的仇人,一个汉人不图恢复汉室。驱逐鞑虏,反而助纣为虐,给满清当走狗!”

“可是他在中国贤名远播,老百姓都把他当做海瑞、包公,你们革命党人杀了他,就不怕被天下唾弃吗?”林黑儿平静的道。

“天下百姓被这些汉奸蒙蔽的太久了,这些愚昧的百姓懂得什么好坏?只要是投靠满清地都是汉奸!大节有亏,不管他干过什么。都是要被铲除的!”

“你们革命党人。最近和日本人走的太近了,而且接受了不少东洋鬼子的钱和武器。难道不算是大节有亏?”林黑儿对他这个说法不值一哂。

“林师傅,这个是不同地,我们的目的是驱逐鞑虏,恢复中华,至于接受了日本友人的资助,那是他们倾慕中国革命,希望中国强盛起来。”汪精卫辩解道。

“笑话,东洋鬼子有这样的好心?那为什么你们要拿东北的河山和蒙古之地,去讨好日本人?我神拳一向讲究的是灭洋!而你们勾结洋人,意图出卖河山,这样也是为了中国的强盛?”黄莲圣母地话里带着骨头。

汪精卫一时语塞,想了想道:“我们革命党要地是驱逐鞑虏,恢复中华,可是要达到这个目的,必须要有外援,而日本愿意资助中国地革命事业,至于满洲和蒙古之地,本来就不是我中国的土地,拿满洲鞑子的土地换革命的费用,难道这不对吗?我们要建立的是一个纯粹的汉人国家,我们不需要满人、蒙古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只有一个纯粹的由华夏儿女组成的民族国家,才是中国的出路!满洲、蒙古对于中国来说,不过是鸡肋罢了,弃之不惜,而对于日本,则是至关重要,日本和我革命党各龋葫需,而舍弃的不过是些无用的不毛之地,难道这样也不对吗?”

黄莲圣母站了起来,冷冷的打量着汪精卫,看得他顺着脊梁骨冒冷气,这个女人要是想杀自己,那可是连逃跑的能力都没有啊。

林黑儿抽出那柄长剑,轻轻用手抚摸着,剑身上锻打的鱼鳞般的花纹,如云似锦,她端详许久,叹了口气,又插进鞘里。

汪精卫和陈璧君吓的寒毛都竖立起来了,他们俩这次来,是打算说动黄莲圣母,让义和团留在中国的一些骨干帮助汪精卫刺杀庄虎臣。

黄莲圣母和庄虎臣有着深仇大恨,这个已经被报纸炒的沸沸扬扬,但是他们不晓得除了在榆林堡林黑儿被楚颦儿打了一枪以后,还有她的心上人吴师兄是死在庄虎臣的手里的,而这个仇恨可比那一枪大了千倍。

林黑儿悄然跪坐下,长叹了一口气道:“你们之间的事情,自己解决吧,我们神拳不参与。”

汪精卫一见林黑儿没有杀自己的意思,松了口气,但是见她拒绝,又急了:“圣母,这个庄虎臣可是个大汉奸啊!而且和你们神拳仇深似海,你们神拳和我们革命党联手铲除了他,国仇家恨一起报,难道不好吗?”

“哦,庄虎臣是汉奸?从何谈起?”

“他一个汉人却铁了心的给满清卖命还不是汉奸?他在北京议和,赔给洋人一亿五千万两银子,这样的丧权辱国的条约,他也敢签,难道不是汉奸?”汪精卫振振有词道。

“哼哼,别当我们神拳的人都是瞎子聋子,李鸿章在日本签订了《马关条约》,赔了两亿两银子,你们革命党不还是想让他起兵反清,然后推举他当什么大总统吗?那会,你们不说他是汉奸了?这个庄虎臣可是在娘子关大败过洋兵的!你们革命党拿着日本人的钱,又要把中国的土地割让给洋人,汉奸?恐怕这个罪名加在庄虎臣的头上有些牵强吧?”

汪精卫被黄莲圣母一席话说的哑口无言,额头上冷汗直冒,过了半晌才道:“日本与我中华都为黄种人,同源同种,亚洲一体对抗白种人的欺压,自然是应该的,而且日本和我中国都被英美这些白人欺凌,应该同仇敌忾对抗西洋人。”

“笑话,日本人对抗西洋人?去年的时候,日本和英国签订同盟,那个时候,我已经来日本半年了,日本举国欢庆,老百姓挑灯夜游,通宵达旦,我可丝毫没有看出日本有对抗西洋人的意图,倒是谋我中国之声一浪高过一浪!”

林黑儿一边喝着茶,一边云淡风轻的道。黄莲圣母说的这些都是事实,日本国内叫嚣着吞并满蒙之声甚是响亮。

“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我们革命党要的纯粹的汉人国家,满蒙本来就是满人和蒙古人的地盘,拿敌人的土地换革命的经费,这怎么能算是卖国呢?圣母给我们革命党扣的这个汉奸帽子,似乎不妥吧?”

“你刚才说,中国和日本人都是黄种人,同源同种,那么满人也是黄种人,蒙古人也是黄种人,而且他们现在说的还是中国话,怎么勾结满清就是汉奸,而勾结日本人就不算是汉奸了呢?一张嘴就能说出两种话来?好了,你们要杀庄虎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我神拳不参与,至于我和庄虎臣的仇怨则是私仇,我还不至于为了私仇而放弃公义!你们走吧!”

黄莲圣母下了逐客令,转身走向了内室,把汪精卫和陈璧君给晾在那里了。

陈璧君无奈的道:“兆铭,义和团不肯帮忙,怎么办?”

汪精卫鼻子一哼道:“都是些愚民#蝴们不干,我自己干!为了革命事业,我汪精卫就舍了这条性命了!”

陈璧君沉静的道:“兆铭,你去吧,如果你有什么意外,我就自杀相随!”

两个年轻人站了起来,表情坚毅的走了出去。

第二百四十八章 黄河里面开兵船?

上海道衙门里,杨士琦手里的烟连洋火都不用,一根还没熄灭,另外一根就续上了,雷纳叼根雪茄,一身苏格兰灰呢子西服,手里拄着根镶金的手杖,还真是一副大班的派头,只是雪白的衬衣里面露出一个硕大的十字架。顾小五则在屋里游魂般的转来转去,几个人都是眉头深锁,

“都不说话也不是个办法,都赶紧的拿出点主意,大人说了,这两件事情都必须办妥贴了,办好了,将来一个个论功行赏,办不好,都卷铺滚蛋!”杨士琦瞅着雷纳和顾小五道。

“我的杨道台,我的爷爷,你逼死我也没办法啊!七百万两银子,老子就是让全上海的婊子一天十二个时辰不歇着,也从嫖客那里掏不出来啊!你当那些妓女下边都是镶了金边的?那也是力气活啊!”顾小五叫苦道。

雷纳也无奈道:“杨大人,洋行的土地都已经盖了房子出租了,如果现在收回来出售那是违反合同的,要赔一大笔的钱!而且庄大人是不允许卖地的!”

杨士琦不屑道:“平日里你们一个个夸口,真到关键的时候就拉稀了?大人养你们是干什么使的?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就是你们献忠心的时候。这个弄妥了,大人说了,将来都给你们加官晋爵,雷纳你将来有一天回国的时候,也弄个爵位风光风光,再给你搞个一等地宝星勋章!那多光彩!你顾小五也可以封妻荫子。光宗耀祖了!要是这两件事情办不好,雷纳,你老老实实接着回去念你的洋经。顾小五,老子让你在上海滩重新当小瘪三。”

顾小五叹口气道:“我的杨大人啊,别说让我当小瘪三,你就是砍我地头,我也弄不到这么多的银子啊!你看看,把我拆零散卖了,值几两?上海滩都被我们这些人搅和成什么样了,烟馆、妓院、赌档都是怨声载道。@再搞下去,不用你撵我,我自己在上海都混不下去了。”

杨士琦长叹一口气道:“我和庄大人不是不晓得你们的难处,可是大人是咱们这些人的主心骨啊#旱明白了,那是咱们这些人的主子,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咱们这些人有今天的地位、气派,都是托了大人的荫庇,做人要有良心啊!”

顾小五眼珠转了半天,吞吞吐吐的道:“杨道台。办法不能说没有,但是我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杨士琦眼睛放光道:“快说,快说,火烧眉毛了,你还卖什么关子。”

顾小五咬了咬嘴唇道:“其实这个办法,大人你也知道,就是怕咱家地少爷不答应。”

雷纳也说道:“尊敬的杨大人,我也有办法了。”

杨士琦哈哈笑道:“这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只要用心思,怎么会没有办法。办不好差事?都说说。”

顾小五看看雷纳道:“你先说,你先说。”

“其实很简单,用我们的土地作为抵押,可以向其他的洋行或者钱庄暂借一些。凭借我们的实力和信誉,即使借一千万也是小问题。”

杨士琦摇摇头道:“这个法子要是可使,大人还用找咱们三个想办法?他老人家从西帮里随便就调个几百万的,连抵押都不用,凭他甘肃巡抚的面子,还办不了?这个不可行,小五,你说说。”

顾小五从桌子上自己摸了根洋烟卷。然后划了洋火点燃后。想了想才道:“大人还记得沙逊兄弟吗?”

“沙逊?就是被咱们给弄破产的那个英国佬?他不是逃到印度去了吗?”

“是啊,他们欠了少爷和赵裕德镇台的钱不是还不上吗?当时。咱们扣了他那批烟土,少爷让给烧了

“怎么,那批烟土还在?”杨士琦兴奋道。

顾小五苦着脸道:“当时我没舍得,可是少爷有令,咱们这些人谁沾这个东西,他砍谁地头,我也没敢拿出来卖,就给找了个地方存放了。”“那批烟土值多少银子?”

顾小五吧咂着嘴道:“都是印度的双狮土啊,好东西,能值二百多万呢!可大人不让卖啊!”

“你他娘的怕死?上海滩的拼命三郎就是这么个熊玩意儿?”杨士琦乜斜了他一眼道。

顾小五最是脾气急怕人激的主,脸上的刀疤格外的醒目,一把撕开衣服,露出满是伤痕累累的胸膛道:“我顾小五和洋人打过仗,上海滩里又滚了这么多年,能活着已经是便宜了!老子的这条命都是老爷给的,没有老爷,我早就饿死在安徽了,没有老爷,法国人地炮弹早就把老子炸碎了,少爷要是说要我的头,我自己割了送给他也没二话,可是我怕违了少爷的令,他和赵镇台伤心啊!”

杨士琦对他的话不屑一顾道:“屁话,主子有些事情不能亲自办,咱们这些人就得替他办,主子是要成就大业地,可是咱们这个主子太爱面子,别看他平时不看书,骨子是个最道学的,但是成大事不能拘小节,他不愿意干的,他不方便干的,咱们要替他干!这样才是真正的为了大人好,不过,二百万也不够啊,还差得远呢。”

顾小五一咬牙道:“杨大人说的是,少爷是干净人,不能干这脏事儿,我顾小五本来就是个白相人,还管他娘的这个,眼下这些大烟只能值二百万,不过大人要是帮我一把,就这些烟土,凑个四、五百万的还是有办法地。”

“哦,你说说。”

“现在上海滩地烟馆都是我控制的,只是因为少爷不许咱们沾,才没自己卖大烟,就占个干股,吃点红罢了,如果杨大人你能扫荡一下大烟贩子,让这些烟馆没了进货地渠道,咱们手里的这批大烟就值了钱了。”

半天没有出声的雷纳插言道:“洋行里还能凑出一百万两现钱,我还可以预收明年的租金,只要租金打个折扣,他们会愿意提前交的,估计我这里能凑出来三百多万。”

杨士琦一拍大腿道:“好,小五那里有四百多万,你这里有三百万,绰绰有余了!不过这个事情要办的机密,不能让人家知道咱们调用了这么大的一笔银子,一定要办的隐秘,坏了主子的大事,主子不办你们,我也要宰了你们!另外,小五,外面可都知道你是庄大人的人,这个卖烟土的事情,你和八大金刚出面可不合适啊!再说,那么多的烟土,也不是一天半天就能卖光的啊。”

“呵呵,大人,您是上海道啊!上海道所辖府县那么多,又不是光卖一个上海滩?卖烟的人,我有个人选,你觉得黄麻皮如何?”

“黄金荣?他倒是个合适的人选,他是法租界的巡捕,他们巡捕房每个月从钱庄里领一千块银洋的赏赐,也该是他们出力的时候了,不过,这个黄麻皮可靠吗?”杨士琦高兴之余又有些担心。

顾小五狞笑道:“黄麻皮还算是机灵的,脑子也活络,他要是敢和咱爷们玩花样,我把他千刀万剐!”

杨士琦哈哈大笑道:“好了,这下钱有着落了,黄金荣是法租界的人,就是外面知道他卖烟土,也攀扯不到咱爷们头上,现在议一下去澳大利亚招募水兵的事情。”

顾小五一听这个,脑袋摇的拨浪鼓一般:“这个事情,我可不行,我哪里懂洋文啊?去了外洋,我还不是哑巴、聋子啊?”

雷纳看见杨士琦瞧着自己,一耸肩膀道:“我倒是可以去,英文虽然我不是很懂,但是澳大利亚有很多法国人,而且大人说了,一定要买法国出的船,天主教会在澳大利亚也有很强的影响力,那里也有我的朋友,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大人要去那么遥远的澳大利亚去办一个根本不可能赚钱的商行呢?而且要买武装商船?还要招募两千的水兵,难道大人需要训练海军吗?可是这些武装商船是没有战斗力的,而且我们和澳大利亚也没有什么贸易?从军事和经济的角度来看,这个都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

“这个不是你操心的事情,老雷,你放心的去,上海洋行里赚的钱,还是有你一份股份的,你不用担心人走茶凉,咱们大人不是干这种事情的人,你要是把这个事情弄得漂亮,我保你两年之内,混个爵位,你们法国现在是什么共和国了,不兴封爵位了,咱大清封你一个,将来有一天你衣锦还乡的时候,也是贵族了!比你当个鸟神父强多了!”

杨士琦说完,自己心里也犯起了嘀咕,庄虎臣要弄水兵做什么?难道黄河里也能开兵船?

第二百四十九章 左勾拳和窝心脚计划

兰州东城外,这里本是一片贫民的聚集区,最近因为兰州到处都在兴建工厂,人们都搬到了厂区附近居住,这里就显得荒凉了,前些日子巡抚衙门出钱把这里给买了下来。

“噼里啪啦”,鞭炮齐鸣,一栋三层的西式楼房在周围的棚户区里,显得格外的突兀,楼顶上赫然竖立着一个巨大的十字架。

一群身穿黑色神父袍的洋人混迹与一群穿着白色大褂的洋人大夫中间,显得黑白分明,有点搞笑。兰州这个地方虽然是甘肃的省府,但是洋人还是比较稀罕的,反而是更小的包头、库伦这些城市里倒是有很多洋人,在兰州见个洋人还是满稀罕的,而包头、库伦就是靠对蒙古、俄罗斯贸易来获得生存和发展的,那里洋人满街跑。

“哎,你看啊,那些洋婆子的脚啊!***,比个木盆还长,这洗脚的时候,盆里怕是放不下吧?”

“你看啊,那个洋和尚头发是黄的啊,眼珠子瓦蓝瓦蓝的。”

“你瞧瞧啊,那个是咱们的巡抚大人,他可真年轻啊!长的和画里的赵子龙似的。”

“咋了,你看中咱们庄抚台了?呵呵,人家可是已经成了家的,而且听说人家太太可是被老佛爷封了二品诰命夫人的,你是没戏了,等下辈子投胎投个官宦人家再做春梦吧!”“嫂子。你胡说什么呢!”

东城里地老百姓都来看热闹,好多大姑娘小媳妇也拖朋拉友,抱着吃奶的娃娃看西洋景。西北民风彪悍而且开放。要是中原地区的女人敢这样公然地抛头露面,还不被爹娘、丈夫打个臭死啊!

庄虎臣一身二品文官装束,翡翠翎管里双眼花翎湛清碧绿,顶子上的红宝石也是鲜红耀眼。旁边一个法国老头穿着神父袍,笑容可掬的学着中国人的礼仪,向围观的百姓频频抱拳。

“大人,时辰到了,仪式可以开始了。”巡抚衙门的葛师爷悄声提醒庄虎臣道。

庄虎臣掏出打簧金怀表。一看时间,罗马数字已经走到了九点了,点点头道。

两边几十个一身西式军服的甘军士兵挑着长杆子,一万头的大鞭炮“噼噼啪啪”地炸响,白色的烟雾让人眼前的景物都有些看不清楚了,空气火药的味道呛得人着咳嗽。

鞭炮声刚刚停歇,一群小孩子就哄闹着冲进去抢未点燃的鞭炮,当兵的也不拦他们,由着这些孩子去闹。

一队洋人铜管乐队开始演奏赞美诗,几个兰州当地的教民和一群洋人神父齐声合唱。“咿咿呀呀”的也听不明白他们唱的是什么。

乐声刚刚结束,一条三丈多长的红绸子由两个身材窈窕地修女捧了出来,庄虎臣客气的对身边的洋人神父道:“樊国良大主教,请吧。”

“请。”

随着剪子将红绸剪断,洋人纷纷拍起了巴掌,中国人也互相看看,学着洋人的样子稀稀落落的鼓掌。

庄虎臣回头看看这所教会医院,心里一热,兰州总算有自己的新式医院了,而且这样的医院将在一年内在兰州建立十所。天主教中国总会还要在甘军中培训军医,将来中国人有病了,不至于被乡下那些神神道道的庸医给害死了。

这个医院是天主教在中国的大主教法国人樊国良提出的,自打兰州教案爆发以后。天主教在中国都臭断了街,中外地报刊纷纷报道,天主教教堂包揽讼词,招收地痞流氓入教,还居然包庇白莲教的异教匪徒,中国教民纷纷退教,而新教、东正教、清教徒们更是乐的看这个在庚子年发了大财的天主教神父樊国良地笑话.

罗马教廷对此事大为震怒,本来在中国传教就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为了拉拢老百姓信教。教堂是又贴钱又贴药,拿热脸贴中国人的冷屁股。最后实在没招了,连包揽讼词这样的龌龊事情都干了,这才吸引了一批百姓信教,结果在兰州这一下,弄的二十年的心血打了水漂,教廷严令樊国良立刻恢复教会的名誉,挽回影响。

樊国良趁着联军进北京城的时候,带着神父们抢王府、户部,弄钱捞银子那是一把好手,现在这么复杂地局面,他哪里晓得如何处理?实在没招了,就只好亲自跑到兰州求庄虎臣,毕竟樊国良和雷纳有交情,而雷纳是庄虎臣地人,而且容龄去北京的时候,樊国良还保护了她和庄虎臣手下地几个军官,算是老相识了。

庄虎臣一看这个,怎么好意思不敲敲这个老鬼子的竹杠,然后就给他说了,要提出在甘肃办几所医院,免费给老百姓看病,这个会让老百姓淡忘兰州教案的不利影响。樊国良现在病急乱投医,只好庄虎臣说什么,他就答应什么,反正花的是教会的钱,他抢回来的二百多万两银子又花不了一个铜子,自然是满口答应。

“樊国良大主教,兰州人民会记住你的,兰州第一所新式医院的奠基人,这个是可以载入史册的。”庄虎臣笑的无比玩味。

“是啊,希望主的荣光会照耀在东方,让所有人都沐浴在主的雨露恩泽之下。”樊国良也笑的很灿烂。

远处一匹马飞驰而来,庄虎臣抬头一看是赵裕德。

赵裕德跑到跟前,一个骗腿下了马,随手把缰绳扔给一个甘军的亲兵,对庄虎臣道:“少爷,杨士琦来电报了,说是你交代的两件事情都办妥了,而且他也遵照你的令,在上海码头开始修建大型船坞。”

庄虎臣满意的笑道:“好,杨士琦真是手段高明,七百万的巨款,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不动声色的筹集出来,顾小五和雷纳这下也是功劳不小啊。”

“少爷,你又打算搞什么啊?那个什么澳大利亚,我找人问了,说是离咱们这里万里之遥,前年还是英国人的地盘,建国才两年的地方,咱们老中国几千年历史了,这个地方才两年,一听就是生番住的地界,你把那么多银子扔在那里,还招募了几千洋人水兵,你到底要干什么?你和杨士琦这些年来,弄的好多事情,别看我不太懂,可我也不傻,总觉得都是离经叛道的事情,而且这个杨士琦可不是什么好鸟啊,别看是中过举人的,可我怎么看,他都是无父无君的叛逆种子,少爷,你可是世代受国恩的,老爷是记名的提督,你更是二十岁的巡抚,大清三百年,汉员里面,你的恩宠怕是无人可及,你可不能行差踏错啊!”赵裕德满脸的忧虑。

“赵叔,你想多了,这个是我对付洋鬼子的杀手锏,咱们和洋人早晚有一场血战,我和杨士琦这几年操办的就是为了这场大仗准备的。”庄虎臣半真半假的道。

“哦,是这么回事儿啊,那是应该的,打仗的事情自然是越机密越好!军国大事哪能不机密呢!看来我是冤枉杨士琦了,想不到他还是个忠臣,改天啊,见面亲自给老杨敬三杯。”赵裕德对庄虎臣的话丝毫不怀疑,反而觉得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无父无君就真的不好吗?老百姓头上非得有个皇帝吗?”庄虎臣忍不住道。

“少爷,这话可不能说啊,这可是大逆不道的话啊,要灭九族的!”战场上杀人不眨眼,连洋兵的心都敢挖出来生吃的赵裕德,竟然被庄虎臣的一句话吓的魂不附体。

庄虎臣心里一寒,怎么中国老百姓头上不压个皇帝就不会过日子了?人的习惯就是这样,习惯了一件事情,就觉得是天经地义的,换个皇帝可能比较容易接受,但是要说没有皇帝让他们自己管自己,就觉得天塌了!

外国这个时候,火车满地跑,电报都是无线的了,机枪、大炮更是日新月异,像镇远、定远这样的铁甲舰,已经成了落伍的废物,只能当训练舰使用了,而中国还是按照几千年的惯性,慢悠悠的过日子。

作为皇帝,那是最喜欢这样的日子了,国家越是一潭死水,管理起来越容易,老百姓越是习惯安逸讨厌变化,皇帝的位置就越稳当。

可是这个世界是不允许你这样过日子的,明年日俄战争肯定是要爆发了,自己手里的兵已经练出了三万多了,再有一年的功夫,十万大军的整训工作就可以完成了,幸亏这个时代陆军没有那么多的技术兵种啊!否则,十万大军三年训练出来,简直是说笑话,而且就算有本事训练出来,你也得有钱装备的起啊!

武器弹药、粮食的准备一年也够了,从兰州到奉天的窄轨铁路,一年也应该能修好了,不过这些只是常规武器,要想在日俄战争里一举击溃日本、俄国两个强国,不出奇招是不可能以弱胜强的。

远在澳大利亚的商社和两千水兵是自己将来打在日本、俄国小腹上的一记左勾拳,这一拳虽然不见得很重,可打的一定是致命的地方,可以保证让他们受个重伤,但是重伤不见得会死人的,必须还有一记窝心脚才能要了他们的命!

庄虎臣看看笑容可掬的樊国良神父,心里暗笑,这记窝心脚就着落在这个法国鬼子身上了!

第二百五十章 舍生取义

上海的公共租界,一栋西式的四成建筑,淡灰色的墙,几个宋体大字:欧亚大旅社。

这个是上海的宁波大亨虞洽卿的产业,名字土了点,但是装饰的还算是不错,价格也比较适中,外地来上海做生意的和那些养小白脸的都喜欢来这里。

三楼最靠里的房间里,墙上贴着梅兰芳《贵妃醉酒》的海报,旁边竖立着一个石膏的西洋裸女,说的好听点是中西合璧,说的不好听就是不伦不类。

一张宽大的双人床上,汪精卫和陈璧君和衣躺在上面,陈璧君把头偎依在汪精卫的身上,满脸的不舍之色。

“璧君,我不能这样,如果这样了,我还算是个人吗?”汪精卫坚决的道。

“兆铭,我是自愿的。”陈璧君声音很低,但是却透着坚毅。

汪精卫一把推开陈璧君,蹦下床来,端起桌子上的凉茶灌了下去。

喝完水,汪精卫的脸上的潮红才逐渐退却,他看着呆呆躺在床上,不知所措的陈璧君道:“你为了革命,已经捐献了很多的钱了,国家将来会感激你的,人民也会感激你的,我汪精卫已经是打算为了革命捐躯的人,刺杀庄虎臣可以说是九死一生,我不能再害了你的终生啊!”

“兆铭,我是心甘情愿的,去年的时候,我看见你的演讲,我就爱上了你。是什么力量让你这么优秀地男人都肯心甘情愿的抛头颅洒热血?那一刻,我很好奇,我对你们这些人的事业也很好奇。我追随你见到了孙博士,我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地人才都愿意为他去牺牲,连日本的宫崎滔天和平山周这样的外国人,都愿意为孙先生效死,孙博士真是个伟大的人,我对孙博士说,他是中国的救世者,可是孙博士说我错了。他告诉我,只有革命才是中国的救世者,后来是你让我懂得了,你们不是为了孙先生个人效死,而是为了国家去奋斗,为了唤醒麻木的人民,我虽然生在南洋,可是我也是个中国人,你们男人可以去打仗,可以去做些惊天动地的大事业!我们女人呢?我们女人也是爱国地!我虽然爱你。但是我知道,你不是属于我一个人的,你支持你!不管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支持你,我现在唯一能为你做的,就是把自己献给你,如果你真的牺牲了,如果老天能垂怜我们这样的人,那么我希望能怀上你的孩子,如果孩子长大了。革命还没有成功,我会让他继承你的事业,我会笑着送孩子上战场!”

“璧君,别说了。”汪精卫英俊的脸上。已经泪流满面了。

陈璧君摇摇头道:“兆铭,让我说完,本来我不知道国内是个什么样子,到了上海的这几天,我才真正明白了,为什么你要杀那个庄虎臣,我在南洋地时候,一直以为他是个英雄。是个伟大的人。是个爱国者,到了这里我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假的#蝴在甘肃扮演民族英雄,可是却指使爪牙杨士琦这些人,在上海贩卖烟土、聚赌包娼,搜刮民脂民膏!这些不是亲眼看见,我真的不敢相信,一个堂堂的巡抚,居然是黑帮的后台!一个受过新式教育,可以流利的讲一口英语的人,一个被国人和我们这些海外的华人视为国之干城的英雄,一个管理那么大地一片土地的高官,竟然是这么的龌龊、无耻、肮脏!可悲的是,人民还指望这样地人带领国家走向强大!这个国家真的完了,这个朝廷也真的完了,如果没有人用热血唤醒民众,中国的黑暗将永无止境!而你们同盟会,你,汪兆铭、克强先生、孙博士,你们才是中国的希望!而我,一个女人想要的,就是将来有一天,可以对所有人说,我是汪精卫的女人,我还可以告诉我们的孩子,你地爸爸是最伟大地英雄#蝴为了这个国家,这个民族,把生命和一切都奉献了!”

“别说了,别说了。”汪精卫搂住陈璧君,泪流满面。

“兆铭,要了我吧,别让我失望,我今生只爱你一个人,一个女人能爱一个英雄的机会真地不多。”

“璧君,不要逼我,我不想害了你!你还这么年轻,不要为了我毁了一生!”汪精卫摇头道。

“兆铭,你觉得我是个贱女人吗?我会证明自己的清白的!我的身体是干净的,从来没有男人碰过!而且今生除了你之外,我不许任何一个男人碰我。”陈璧君的眼泪也流了出来,汪精卫的外衣已经被打湿了。

“璧君,你是何苦呢,何苦呢!”汪精卫紧紧的把陈璧君搂在怀里,两个人都是低声的啜泣。

“兆铭,要了我吧,在我身体里播下一颗种子,一颗革命的种子。”陈璧君的手颤抖着解开衣服的纽扣,那一刻,她微黑的皮肤在灯光的映衬下,竟然有了一些圣洁的感觉。

“璧君,得妻如你,今生还有何求!我这一去,已是必死之命!现在日本的中国留学生被庄虎臣蛊惑,把他当做中国的救星,一批批的留学生满怀希望的奔赴黄土漫天的兰州,他们把兰州当做了圣地,可悲啊!都是些有志救国的热血青年啊!一腔的热血,满腹的才学,却被庄虎臣这个伪君子,这个大军阀利用,而我革命党人则是万马齐喑,大家都觉得我们革命党人单势孤,不能成就大业,连一直支持我们的日本友人和海外华侨都开始动摇了,还有人嘲笑说我们这些革命党人只会躲在后面,让那些洪门的会党志士白白的牺牲!我就是要让所有人的人都知道,革命党人是不怕死的!谭嗣同一个唯新派都能写出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的诗篇慷慨赴死,难道我们革命党人,就连个谭嗣同都不如吗?我就是要用我汪兆铭的头和颈子里的一腔热血,昭示天下,革命党人是不怕牺牲的,即使我杀不了庄虎臣这个狗贼,也要用我胸中的热血唤醒国民,让他们看清楚这个伪君子的真面目!”

“兆铭,你放心的去,如果老天睁眼,我真的能怀上你的孩子,我会告诉他,你的爸爸是个多么伟大的英雄,他的事迹将传诵千古,我将会向南洋的华侨宣传你的事业,让天下人都知道我陈璧君找了个多么了不起的丈夫!”陈璧君已经将自己的衣服脱尽,她的眼神像祭坛上以生命献祭的圣女。

汪精卫紧紧拥抱着她还有些颤抖的身体,哽咽着道:“璧君,不,璧君同志!革命党人有你这样的知己,何愁革命不能成功,何愁国家不能富强!何愁孙先生的主张不能实现?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的重任,即使在我们的手里不能成功,也会在我们的后人那里成功,薪尽火传,我汪兆铭即使死了,还有革命的种子,民主、自由,一个纯粹的由华夏子弟,炎黄子孙组成的民族国家,一个血统纯粹而强大的中国将在太平洋的东岸崛起!大同世界终究会到来!”

“兆铭,你太了不起了,能做你的女人,我觉得太幸福了!”陈璧君陶醉的看着意气风发的汪精卫。

汪精卫看着陈璧君,喉咙里吞下几口唾沫,笨拙的解着自己的扣子,陈璧君发疯似的撕扯着汪精卫的衣服,扣子绷掉了好几个。

汪精卫的眼睛通红,扑上了陈璧君,如同狮子扑向猎物。

陈璧君发出春情勃发的母兽的呻吟,她的手抚摸着汪精卫身上的没一寸皮肤,似乎的想永远记祝蝴身体上每一个地方。

伴随着陈璧君一声痛楚的呼喊,她完成了一个女孩到女人的蜕变。

两个人整夜没睡,只是在彻夜的疯狂,一次又一次的把彼此推向情欲的顶峰。

直到天已经蒙蒙亮,东方泛起了鱼肚白,耗尽了身体里的最后一丝气力的两个人,才无言的默默相对,这一夜的疯狂对于他们来说,是世界末日到来前的最后一次癫狂。

灵与肉的交汇,让两个人更深刻的彼此认识,两个人都相信,从今天开始,他们已经不可能分开了,即使是阴阳相隔,他们的心是在一起的。

两个人十指紧扣,谁也不说话,就这样一直到了天色大亮.己都觉得很荒谬,汪精卫、陈璧君一对最出名的汉奸夫妻,年轻的时候居然是一对最热血的青年人。

汪精卫以革命党的高层身份,孤身犯险刺杀满清高官!而陈璧君则是毅然送汪精卫出行,并且在那一晚把身体奉献给了汪精卫。

这样的一对夫妻,如果在当时就死了,恐怕连秋瑾这样的女侠都无法比拟吧?刑场上的婚礼的震撼于壮烈程度恐怕也就这样了!

一对这样的热血青年,居然能蜕变成铁杆的大汉奸!到底是为什么?

不受制约的绝对权力,太可怕的东西,天使也能被它扭曲成了恶魔!

第二百五十一章 汉奸杀汉奸

庄虎臣最近很忙,天天不是工厂开业,就是医院奠基,更多的是学校的开业典礼。今天依然是参加学校的开业典礼,他一身二品文官的仙鹤补服,旁边站着一个四品鸳鸯补服的男人,这个人高鼻深目,一看就是个洋人,这个人不用问,肯定是甘肃的教育署长,大学问家辜鸿铭。

学校开业典礼这个事情,辜鸿铭作为教育署长一般每次都是要亲自参加的,但是这个学校例外,他压根就不想来,是被庄虎臣硬给拖来的。

事实上,这个学校能办起来就非常不容易,头一个反对的就是辜鸿铭。因为这个学校太特殊了,它是一所女子学校。为了这个,辜鸿铭和庄虎臣吵翻了。

“女子无才便是德,女人就应该在家洗衣服、做饭带孩子,读书?女人能读成什么书?”

“笑话,女人就不是人了?女人就不许读书?西洋人的女孩子都是要读书的,而且女人可以经商、可以做工,甚至还可以做官!女人读书也是为了国家的富强。”

“女人读书?谁来教她们?女先生哪里去找?要是男先生来教,难免有伤风化!”

“哦,当了先生的人,品行还是如此不端,那读书还有何用?”

庄虎臣无奈,只好以势压人:“我是甘肃的巡抚,甘肃的事情我说了算!“笑话。甘肃巡抚只能管你民政上地事情,这办学是我学政差事里的事情,你巡抚管不着我!除非你摘了我的顶子。只要我当一天地这个教育署长,断然不许你搞什么女校!“

两个人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都不吭声,对着怄气。

最后庄虎臣突然想到什么,笑道:“汤生兄啊,我中国现在贫弱如斯,更应奋发图强。”

“笑话,奋发图强自然是对的。但那是老爷们的事情,哪里用得着女人来管?牝鸡司晨,还要公鸡做什么?”

辜鸿铭撇着嘴,不以为然道。

“汤生兄,正因为我中国贫弱,所以我们的国民要付出比洋人更大的努力,洋人是上学以后才开始读书的,而如果我们中国的女人也读过书,那么小孩子可以从出了娘胎就开始学习中外之学问,而当妈妈的要是读过书。更可以让小孩子在襁褓里就开始领悟中华之文明是如何地博大精

“大人说的,仿佛有理。”辜鸿铭深思道。

***,终于忽悠你一回!从来都是你忽悠别人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慈禧的弱点是别人只要动了她的权利,她立刻就发疯,智商降低到零点以下,而辜鸿铭的最大的弱点是太重视教育,而且又对中国文化过于推崇,以至于连糟粕也当精华,所以。庄虎臣就拿这个打动他。

果然,铁齿铜牙的辜鸿铭也被说动了,最后答应办上一家女子学校试试,但是开学典礼他是真不想来。最终还是被庄虎臣连拖带拽地给弄来了。

校长是个从日本留学归国的留学生担任,庄虎臣本来准备安排一个女辅导师的,但是人选不好找,要不是楚颦儿现在做月子,庄虎臣就直接让她干了。读过书的女人,在中国实在是太少了,而在甘肃,那就更是稀罕了!

学生的教育不仅仅是数理化这么简单。又加上了军事课程。而且强化了民族精神的部分,一个国家不是出几个科学家、工商巨子就可以真正强大的。没有信仰的民族是孱弱的,而中国有五千年灿烂的文明史,如果信仰这个东西还需要从国外引进,那也太扯淡了!

国家政体可以吸收国外地,但是民族的精神和信仰一定要是本土的。

庄虎臣和辜鸿铭出现在主席台上,立刻引起了下面的一片如雷般地掌声,庄虎臣微笑的也鼓掌致意,辜鸿铭背着手,看着下面几百个丫头片子,满脸的不屑。

下面想起了女生们嘹亮的校歌。

“四千余载女界冥,大幂忽开新,

彬彬文教启宏宇,惠兹鸾凤群。海内英媛萃一堂,洪炉大化钧。

画荻课儿,焚裘训子,无比陶熔深。

二十世纪天演烈,坤维凭谁振?

一人能醒百人觉,由来师道尊。

天下之大匹妇责,斯责千钧,

今日桃李,他时兰芷,珍重百年身。”

几百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子稚嫩的童声唱着校歌,还是蛮悦耳的,可惜太文了,庄虎臣硬是一句没听懂,估计这些唱歌的小妮子也没一个人知道自己唱地是什么。

这个校歌一定得改,要改地通俗易懂,要和那个“大清官兵个个要老婆”一样,人人会唱,而且一听就明白才行。

庄虎臣站在主席台上,看着下面这些孩子,只要中国的读书种子不断绝,中国一定会再次强大,而且不仅仅是强大,中国地文化将会输出到全世界,今后世界通行的语言将是中文,所有国家的孩子都要学习写方块汉字!

中国孩子今后再也不需要学习英文,更不需要考他娘的什么四级、六级!不管是白种人还是黑人,已经见面的问候语一概要是:“您吃了吗?”回答也要标准化的:“没吃回家吃去!”

一个年轻英俊的男子手捧一根教鞭走上台来,这是甘肃的规矩,每个学校的校长都要从教育署长手里亲手接受教鞭,然后供奉过先贤,才算是正式的校长。而这个捧教鞭的人,一般都是学校里长的最气派的那个。

不得不说,这个年轻人相当的英俊,庄虎臣也算是长的不错了,但是军中呆的时间长了,就没那么俊了,多了几分铁血的杀伐气,而这个男人相当的儒雅。

长的不错,要是在北京当相公,一定红遍京城,那些好此道的朝廷大佬,肯定争的打破头。庄虎臣一时脑子里冒出个怪念头。

“请巡抚大人和教育署长大人接教鞭!”年轻人朗声道。

庄虎臣看看辜鸿铭,示意他来接,辜鸿铭老大不情愿的接了过来。

“少爷,小心!”

庄虎臣一楞,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情,已经被人扑倒了。

“砰”的一声枪响,赵裕德捂着胸口倒在庄虎臣前面。

送教鞭的年轻人手里赫然多了把六子的转轮手枪,他放了一枪刚准备开第二枪,就被庄虎臣的几个亲兵给扑倒。

“给我抓活的!”赵裕德躺在地上还不忘交代。

“赵叔,赵叔!”庄虎臣看着赵裕德胸口在流血,急的不知所措。

“医官,快传医官啊!”王天纵一脚踢在一个亲兵的屁股上。

操场上炸了锅,学生、老师惊恐万状的四处乱跑,辜鸿铭扯着嗓子道:“不要乱!不许跑!”

可是谁听他的啊?这些都是小女孩,哪见过这样的阵势,都吓傻了!

“砰、砰”两声枪响。

“再敢跑的,开枪了!”

还是王天纵有办法,朝天两枪就把这些人吓的原地不动了。

一个亲兵把瑟瑟索索的校长给拖了过来,他已经面无人色了。

“说,这是怎么回事儿!”庄虎臣气的浑身哆嗦,手不由自主的颤抖。

“大人饶命啊,我真的不知道啊!”

“刺客是怎么回事儿?”

“大人啊,小人真的不知道他是刺客啊!学校缺老师,他说他是日本留学生,我看他日语不错,而且通晓哲学、经济学、国文,我就聘请他当了老师,大人啊,小的真的不知道他是刺客啊!大人明察啊!”

“带下去,严加盘查!如果和刺客没关系那就按失察治罪,要是有关系,就给我砍了!”庄虎臣怒不可遏。

医官从下面连滚带爬的上了主席台,急忙给赵裕德紧急包扎,血已经把外衣糊满了,赵裕德的脸色煞白。

“给我搜,看看哪个是刺客的同党!宁可错杀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个!”王天纵的脸狰狞着,看样子不杀人他是不会罢休的。

“庄虎臣,你这个狗贼,不用查了,杀你如同杀条狗!我还需要什么同党!”刺客破口大骂。

王天纵从靴子里掏出匕首,对亲兵道:“把这够娘养的刺客的嘴扳开,老子把他舌头割下来!”

庄虎臣忙道:“旭九,老子要口供!”

“你打算要什么口供?明白的告诉你,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是同盟会的!今天就是要杀你这个给满洲鞑子当走狗的汉奸国贼!”

“哦,同盟会?”庄虎臣有些楞了,自己和他们也没过节啊!

“叫什么名字?”

“狗汉奸,听清楚了!爷爷叫汪精卫!”

庄虎臣差点坐地上去:“谁?你叫汪精卫?”

“不错,同盟会评议会的会长汪精卫!今天专门杀你这个狗汉奸的!可惜啊,老天不佑我革命党啊!今天我杀不了你,自然有后来人取你的狗头!”

***,汉奸把老子当汉奸来杀!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第二百五十二章 谁是愤青谁是汉奸

汪精卫没有被交给按察使司衙门,也没交给兰州府,而是送到甘军的稽查队手里。庄虎臣一听见汪精卫这个名字,就腻味的如同吃个苍蝇,而赵裕德替他挡的这一枪伤了肺部,流血盈升,幸亏兰州修了新式的医院,否则必死无疑,即使是这样,医生也说明白了,就算把命保住,今后身体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了,严重的后遗症是肯定的。

庄虎臣想起赵裕德,心里就是酸楚,为庄家卖了一辈子的命,连个老婆都没有,如果现在死了,那就算是绝后了!在中国人的心目里,绝后是个什么概念?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庄虎臣现在恨不得扇自己一百个嘴巴,怎么就没想过早点给他娶个媳妇呢!

按照庄虎臣的意思,还审个屁,立刻千刀万剐凌迟处死,伤了赵裕德,比自己挨上一枪,心里还难受的多!可是巡抚衙门的师爷都劝他,不忙杀人,还是审审的好,看看有没有同党,一次性的斩草除根。

小青和冰儿亲自去医院侍奉汤药,礼数恭敬的如同媳妇伺候公公,其实庄虎臣心里也一直把这个忠心耿耿的老管家当亲爹看了,她们俩用这个礼数也不算错。

庄虎臣坐在签押房的公案前,手都是抖的,半天连个洋火都没划着,堂下的汪精卫已经被打的不成个人形了。落在陈铁丹他们手里,他还能有个好?夹棍、拶指、火链、烙铁,能用的酷刑都给他用了好几遍了。

陈铁丹在庄虎臣耳边轻声道:“这狗杂种嘴硬的很,就是不肯招出同党。”

庄虎臣狞笑道:“不招也好,拉出去砍了!”

葛师爷忙道:“东翁啊,这个不忙#蝴已经是瓮中捉鳖,早一天晚一天杀,也没什么的。最好还是再审审,万一还有同党,今后也是麻烦。最好还是一网打尽!而且,这样杀官谋逆的要犯,如果不知会朝廷就杀了,难免会给大人带来非议的!”

庄虎臣点点头,对堂下道:“带人犯!”

衙役们狐假虎威的齐声吆喝:“带人犯!”

其实。这一声吆喝,也就是个形式。汪精卫早就被提溜到大堂了,软趴趴地跪在地上,如同一滩肉泥。他现在即使是想站也站不起来了,跪过火链的膝盖已经算是废了,今后就算有命活下去,也是个残疾。

“邦”的一声。庄虎臣一拍惊堂木,喝道:“汪精卫,你现在老老实实地交道你的同党!你是受谁指使,你的上司是谁,现在兰州还有几个刺客!”

庄虎臣喊完,自己都觉得没意思,他的上司肯定是孙文了,除了孙文谁能指使得动汪精卫?

孙先生,你可是俺的偶像啊。你居然要杀我?我可是立志要反清地!庄虎臣觉得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呸!”汪精卫破碎的牙床里吐出一口混合鲜血地唾沫,他满口的牙齿已经全部被陈铁丹他们用钳子一个一个的拔掉了。

“庄虎臣,你个狗贼,有种就杀了老子,折磨人算什么好汉!”汪精卫含糊不清的骂道。

庄虎臣看见他就觉得打心眼往外的腻味,你一个死汉奸装什么大个的?你当自己是根葱,老子可没打算拿你蘸酱!可是转念一想,汪精卫当汉奸似乎是几十年后地事情吧?现在拿汉奸罪办他。似乎有点不大妥当。

“哦。你倒说说,我有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过。值得你这个同盟会的高层人物,亲自当刺客。”庄虎臣也有点好奇了,那么多的满清高官不去杀,偏偏杀到老子头上?有种去紫禁城杀慈禧啊!要是那样的话,子弹、枪支、火药,老子全包,管够!把那老太婆打成筛子才叫个解气!

“你个狗汉奸,罪恶滔天,身为汉人却为满清朝廷当走狗,北京议和,你奴颜婢膝给西洋人舔屁股,把我中国一亿五千万两的白银拱手送给洋人!你身为中国人,把个妓女赛金花送给侵犯我中华的联军统帅瓦德西!真是卑鄙无耻之尤!你身为一个二品的高官,不修品德,唆使手下人在上海聚赌包娼,叛卖鸦片,荼毒我中华百姓!”

“等会,你说什么?我卖鸦片?”庄虎臣有些被他骂楞了,聚赌包娼这个或许是有的,顾小五本来就是干这个地,而他确实是听命自己的,说是自己干的也不算错,但是贩卖鸦片这个罪名,可是安的够冤枉的!

“你不要装清白了,全上海谁不知道整个上海道所有的烟馆的鸦片烟都是你提供的!庄虎臣,庄大人,庄爵爷,你地买卖做地好大啊!”汪精卫鄙夷的看着庄虎臣。

“你放屁!敢污蔑我家大人,老子割了你地舌头!”陈铁丹怒道。

葛师爷一把拉住了陈铁丹,翘着老鼠胡须,用浙江官话道:“陈大人,不要着急,疯狗咬人而已,一个将死的人说几句混账话,不必和他计较,还是继续审案要紧。”然后冲着堂下,厉声喝道:“汪精卫,你还是老老实实的交代你的同党,俗话说贼心似铁非是铁,官法如炉真如炉,如果再敢胡乱攀扯,那是要严加治罪的!快将,你的同伙窝藏在哪里!”

汪精卫不屑的看看堂上这些翎顶辉煌的官员道:“笑话,杀你一个狗汉奸,我还需要什么同党?就我一个人!要杀要剐,给个痛快的,我要是皱皱眉头,就不是革命党人!”

庄虎臣根本就没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只是脑子里一直在想,难道他说的是真的?全上海的府县居然都是杨士琦在供应鸦片?联想到前几天,他们那么顺当就给自己筹了七百万两的巨款,没准这个汪精卫说的还就是真的!如果真是这样,那就说明,自己对上海已经失控了!杨士琦、顾小五已经开始罔顾自己地严令,敢擅自贩卖鸦片了,这个头一开。今后局面会怎样变化?上海是自己的财源根本,一旦上海有个闪失,自己的通盘大计全部要泡汤!

“大人。这个刺客怎么处理?”陈铁丹低声耳语道。

庄虎臣冷冷地看着陈铁丹道:“杨士琦他们在上海是不是卖过大烟?”

陈铁丹犹豫了半天道:“这个,这个,我怎么会知道?我又没去过上海,我可一直在兰州跟着大人您呢。”

“放屁,这种事情都是瞒上不瞒下的。恐怕老子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吧?”庄虎臣有些火了。

“大人,我是真的不知道。不过我觉得有这个可能,老杨的胆子最肥了,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干地?他在上海刮地皮是出名的,当官地都在议论,说他是大清的天下第一道。”

“天下第一道?什么意思?”

“全大清的道台里面,就属他最贪!上海道属下的府县。哪个给他送银子送少了,立马就摘顶子,王爷、军机说情都不买账,要不是靠着大人您和庆王爷的面子,他早就被送进养蜂交道狱神庙了。南方几省里,都私下叫他杨扒皮!”

如果杨士琦卖大烟的事情是真地,那庄虎臣就成了全中国最大的鸦片贩子了!垄断了全上海的鸦片,这可比那些租界里的洋行厉害多了!

可是庄虎臣知道,杨士琦绝对不是个中饱私囊的家伙。这个人对钱财根本就没看到眼睛里,他想要的将来有一天,庄虎臣登基做了皇帝,而他就是开国的徐茂功、张良,他喜欢的应该是首辅大臣的位置,和这个诱惑相比,那点银子就太微不足道了。

杨士琦也难啊,甘肃这里简直就是个无底洞。多少地银子送进来。也不够使的,养兵要钱、装备新式武器要钱。训练更是费钱,一个士兵没有上千发的子弹,那枪法是根本练不出来的!

修水利、修道路、办学校,这些都是银子堆起来的!可是甘肃穷的掉渣,就算是庄虎臣刮地皮刮的天高三尺,也弄不出几个铜板!何况,杨士琦是绝对不会让庄虎臣去当这个坏人的,主子地名声坏了,将来起兵地时候,谁会追随一个大贪官啊?

哎,老杨啊,我对你怎么办呢?庄虎臣不由得一阵轻叹。

“东翁,我看,这个汪精卫不能留了。”葛师爷从庄虎臣的表情变化中,感觉到了汪精卫地话估计是不错的。

“哦,为什么不能审了?”庄虎臣对他前后态度变化如此之快,也觉得纳闷。

葛师爷凑到庄虎臣的耳边小声的嘀咕,嘴里的大葱味道熏的庄虎臣直头晕。

“东翁啊,万一这个叛党被送到北京,一旦审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我怕对杨大人和东翁不利啊。”

庄虎臣点了点头,看来这次不杀汪精卫是不可能了,自己和革命党的梁子怕是从此要接下了,孙先生啊,别怪我手狠杀你的爱将,死了汪精卫,也省得他将来做个叛徒给你的脸上抹黑!

“拖下去,送进死牢。”庄虎臣悄悄手掌下压,做了个砍头的手势。

陈铁丹看的明白,这是要让自己在牢里结果了汪精卫,点了点头,两个亲兵将汪精卫往堂下拖。

“慷慨歌燕市,

从容做楚囚。

引刀成一快,

不负少年头!

好,好,快哉,快哉!”

汪精卫仰天哈哈大笑!

庄虎臣看着慷慨激昂,一心求死的汪精卫,心里突然一酸,这哪里是个汉奸啊!分明是个热血满腔的愤青啊!此刻杀了汪精卫,他肯定就是民族英雄了,而自己呢?鸦片贩子、屠杀爱国青年的满清走狗!

在榆林堡的时候,自己手下人杀攻击寨子的义和团,那时候自己满心的不忍,那时候,自己可是绝对属于自卫的性质,而在娘子关杀刚毅的侄子刚简安的时候,就单纯就是为了在军中立威了,等到杀辅国公载澜的时候,那是因为这个家伙要杀自己用来当护身符的洋人俘虏,这些都还说的过去,可是今天杀汪精卫,只是为了掩饰杨士琦贩卖鸦片的事情!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冷血而功利的?那个一心想在榆林堡的饭菜里下三步倒一锅烩了大清朝的热血愤青去哪里了?那个忧国忧民的庄虎臣和此刻这个坐在巡抚衙门大堂里的二品高官还是同一个人吗?

此刻的汪精卫有什么罪过?刺杀一个中国最大的鸦片贩子难道有罪吗?

不错,汪精卫是当了汉奸,可那是几十年后的事情,拿几十年后的罪过杀一个年轻的革命党人,这和秦桧杀岳飞的那句“莫须有”又有什么不同呢?

“给我拖回来。”庄虎臣脱口而出。

“东翁,此刻万万不可妇人之仁啊。”葛师爷苦劝道。

庄虎臣叹了一口气,看看堂下的陈铁丹,他一听庄虎臣说拖回来就停止了脚步,等待他的进一步的命令。

庄虎臣摆摆手,无奈的道:“带下去吧,送进死囚牢,让他吃顿好的吧。”

一个亲兵冲进来,跪下道:“大人,外面有个女人,声称是刺客的同党!”

葛师爷眼睛放光道:“哦,还真有同党啊?居然送上门来了!”

庄虎臣心思烦乱的站起来道:“你们去审吧,我不看了,不要动刑,既然是自己来送死的,就不会是个怕死的。”

“大人,您还是亲自看看吧,今后免不得和这些叛党打交道,多了解些总是好的!”葛师爷轻声道。

庄虎臣无可奈何的又做了下来,革命党人怎么都是些傻子?自己跑来送死!

第二百五十三章 擒虎容易纵虎难

如果说汪精卫的一心求死,让庄虎臣心里有些震动,而陈璧君的出现就让他震撼了。

“你是他的同党?”葛师爷操着绍兴口音的官话问道。

“普天下有良心的中国人都是我们革命党的同党,何止我一个陈璧君?”

汪精卫还没来得及被带进死牢,他痛苦的摇头道:“璧君,你何必来送死呢?”

“兆铭,对不起,我太没用了,连个孩子都没给你怀上,既然不能给你留个一儿半女,那我就陪你去死,到另外一个世界,我们继续做夫妻。”

葛师爷呵斥道:“好了,这里不是你们打情骂俏掉膀子的地方,不用审问了,既然犯人已经招认,让她画押就行了,押入死牢。”

汪精卫打叫道:“你们不能关她,她有英国护照,你们满洲鞑子的朝廷管不了她!”

陈璧君有领事裁判权保护?庄虎臣看出了一线生机,算了,给她留条命吧!用一个人几十年后犯的罪杀了她,简直是草菅人命,谁敢保证一个人几十年后不会犯罪?而且历史已经有所改变,谁又能保证,以后改变过的历史里,汪精卫和陈璧君依然是汉奸?既然陈璧君有张英国护照,就放了她算了。

“兆铭,你要是死了,我又如何能独生呢?”陈璧君从怀里掏出英国护照,平静的笑着给撕成一片片的碎屑。

漫天地纸屑飞舞,像一对对白色的蝴蝶,如此地凄美。凄美的让人心痛。陈璧君的举动让满堂上的人都惊呆了,这个低矮的女孩。此刻让所有地大男人都震撼了。

“璧君,你好傻啊!不能这样啊!”汪精卫发疯一般的想扑过去,可是被两个如狼似虎的亲兵拽住,而他地双膝早就被火链给烧坏了,站都站不起来。饶是如此,他还是拼命的往陈璧君那里爬,手紧紧的抠住大堂的青砖地面。指头已经破了,殷红的血染红了地面。

“不要审了,押下去。”庄虎臣黯然的摆了摆手。

陈铁丹这些亲兵也都看傻了,押解汪精卫和陈璧君的时候,简直像是一群他俩的护卫。

“东翁,这一对叛逆夫妇怎么处置?万万不可解送京城啊,否则麻烦就大了。”葛师爷急切地道。

“退堂,我想回去睡觉。”庄虎臣无比颓废。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置这一对大义凛然的汉奸夫妻了。

陈璧君撕毁英国护照的那一刻,让他已经坚定的杀心又动摇了。如果他们俩一个不叫汪精卫,一个不叫陈璧君,庄虎臣宁可舍了性命也会保祝蝴们的。如果早点知道他俩一个是汪精卫,一个是陈璧君的时候,如果没见到他们俩的举动,庄虎臣就算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也会宰了这一对。可是现在,庄虎臣真的是不知道怎么办了。

选择只有三个。一个放了他们,如果放了他们,朝廷追问下来如何解释?难免让朝廷怀疑自己和同盟会有勾结。而且如果将来他俩还是当了汉奸,给中国造成巨大地危害,那自己这一放岂不就是放虎归山?

一个就是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容易,在牢里那些老狱吏有的是让人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办法,可是杀了这对慷慨激昂。一心向往共和的年轻人。庄虎臣今后的心如何能安?而且杀了汪精卫和陈璧君,那么和同盟会的梁子算是结的狠了。自己肯定就会是革命党人的心腹大患,自己说自己是倾心革命地,谁会信?

还有一个办法是交到朝廷,要杀让朝廷去杀,这个也是最符合满清地法度的,谋逆重犯必须解往京城审问,然后明正典刑,而且汪精卫可是同盟会地三会长之一啊,算的是标准的高层了,如果让朝廷处置,庄虎臣可以少担些骂名,可是汪精卫和陈璧君对杨士琦在上海大肆贩卖鸦片这个事情,看来是很清楚了,如果到了刑部大堂上这么一吆喝,杨士琦不死也要扒层皮,上海道要是换了人,自己的财源就算断了#葫有计划都要泡汤,三万大军靠什么养?难道让他们喝西北风,人手一支木棍去打俄国兵、日本兵?更别说现在正在紧锣密鼓进行的十万大军的扩军计划了。

人都退下了,地上还有片片的纸屑,庄虎臣也没有回后堂睡觉,他只是一支接一支的抽烟。

陈铁丹和葛师爷两个人又回来了,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发落这一对革命党夫妻。

葛师爷见了庄虎臣就道:“大人,此二人不杀后患无穷啊,要是朝廷派人提人进京怎么办?”

庄虎臣沉默不语。

陈铁丹也问道:“大人,这对狗男女是怎么处置,按我说,在牢里悄悄打发了就算了!***,便宜他了,管家老爷现在就剩下半天命了!杀了他们给赵老爷出气。”

庄虎臣无奈的道:“先关起来,别让他们饿死了,分开关,任何人都许接触他们,也不许任何人和他们说话。”

葛师爷眼睛一转,悄声道:“大人是想和革命党留一个说话的台阶?”

庄虎臣苦笑道:“我和革命党有什么好说的?我是没想好,怎么发落他们!”

“那朝廷要是来兰州要人怎么办?这么大的事情,朝廷不可能不知道。到时候,大人你是交还是不交?”

庄虎臣看着他道:“葛师爷,你是久在幕府里的人,这些事情你应该比我有办法吧?”

葛师爷现在心里已经认定,庄虎臣是打算脚踏两条船了,或者是打算挟革命党以自重,既然杀不得也放不得,那么,他眼珠一转道:“大人,就说牢里有瘟疫,他们都染上了霍乱,为了怕传染,尸体给烧了!朝廷就算来要人,咱们死不认账,他们也奈何不得咱们。”

庄虎臣点点头道:“先就这样吧,等我想好了再说。”

朝廷确实已经奈何不得他了,甘肃已经训练出了三万的新军,战斗力丝毫不逊于西洋的军队,士兵被洗脑洗的很彻底,一个个杀气腾腾,就盼着打仗,而且都已经学过一些基础的文化课,对于战术的理解有了初步的认识,只是还没经受过真正的战争考验而已,不过话说过来,洋人的兵也大部分是没打过仗的。凭借这三万精兵就可以直杀进北京了,活捉慈禧、光绪也不是什么难事,就看庚子年,那两万印度、越南临时拼凑来的废物联军,就把大清国的兵打成那个熊样,更别提抵抗这三万甘肃的精兵了。

朝廷也不傻,不可能因为这点鸡毛蒜皮的事情就和庄虎臣翻脸的,要是逼反了庄虎臣,那大清的天立刻就塌了。

打进北京容易,善后怎么办?没有一两年的时间,肯定解决不了满清的残余力量,而且各地的督抚都是手握重兵的,那不就是一个个的军阀吗?军阀混战马上就开始了,东北的俄国兵、朝鲜的日本兵,对中国出现内乱可是盼望许久了!可谓是望眼欲穿,如果这个时候中国内战,估计日俄战争是打不起来了,这些鬼子都会以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理由出兵中国,那才叫个祸国殃民。

“把汪精卫和陈璧君关进甘军的大牢,任何消息不许泄露,一直关到我死为止,如果他俩比我命长,就算他们有造化!”庄虎臣烦躁的吼道。

葛师爷和陈铁丹面面相觑,也搞不清楚庄虎臣发哪门子邪火。

“大人,咱去大营看看吧,你让制造局搞的那个什么破鸡炮给送来了。”陈铁丹想让庄虎臣分分心,不要想那么多的烦心事儿。

“破鸡?哦,你是说迫击炮啊?***,净瞎起名字!破鸡,还烂鸭子呢!”庄虎臣没好气道。

庄虎臣前些日子,见制造局已经可以造75毫米山炮了,灵机一动,迫击炮不是比山炮还容易吗?而且那个偷袭过联军的“没良心炮”不也是用迫击炮的原理搞的曲射炮吗?就大致提供了一个草图,让制造局自己摸索着搞,而且还把手榴弹的原理说了个大概。

没想到,制造局的效率还真高,不到一个月,居然就把样品送到大营了,看来这个民营企业就是比官办的有活力,要是官办的,不拖个年二半载就是客气了,而且会提出大把的要求,目的就一个,多拨几个银子!多设几个差使,这样这些官才有地方捞钱去。

而民办的,合适我的东西,我就采购,不合适的,你生产出来也是废铁,这就让他们不得不小心翼翼。

“好吧,去看看,革命党也真是的,这个时候捣什么乱!早不来晚不来的!”庄虎臣嘟囔着,站起身和陈铁丹走了出去。

“东翁啊,那个汪精卫和他老婆,现在是先押解到大营去,还是在巡抚衙门里暂时关押?”葛师爷追出来问道。

“派几个亲兵,给装个密不透风的笼子里,给我关进军营去,然后找个特别的地方单独关押,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敢靠近,格杀勿论!”

庄虎臣恶狠狠的说道,他自己现在也含糊了,这汪精卫和陈璧君,到底是杀还是不杀?

第二百五十四章 颐和园奏对

颐和园庚子年的时候,被洋兵给烧毁了一部分,今年又给翻修了一下,这才又恢复了往日的胜景。颐和园对于慈禧来说,那也是最喜欢的地方,主要是名字好,“万寿”两个字甚是得老佛爷的意,所以自打回銮北京以后,慈禧就想搬回颐和园去住,紫禁城里太憋屈了,连棵树都没有,看着死气沉沉的,像个大庙,而慈禧和那些宫女就是些锦衣玉食的尼姑。

今天慈禧用过早膳,正让李莲英的妹妹李大姐给她梳头修指甲,慈禧的头只许李大姐和李莲英两个人梳,而指甲则是连李莲英都不许碰的。慈禧满意的看看十个已经寸许长的指甲,笑着道:“还是你的手艺可我的心啊,别人谁都不成。”

李大姐笑呵呵的不说话,继续给慈禧梳头。

李莲英从外面走了进来,看见妹妹正给慈禧梳头,笑呵呵的道:“老佛爷这头发真是好啊,奴才梳了这么多年,就硬是没见掉过几根头发,还是和当年一样的油光水滑。”

慈禧笑骂道:“你这猴崽子,还是这么油嘴,怪不得人家说京油子、卫嘴子、河间府的狗腿子,你们这些河间的奴才就是比别的地方人会伺候。”

“呵呵,能伺候老佛爷,是奴才一家祖上烧了高香了。”

“好了,别卖嘴了,说吧,什么事儿?”

李莲英忙道:“回老佛爷的话,是七爷递牌子求见。”

慈禧笑了笑道:“哦,是我让他今天进园子请见的,我给忘的死死的了,真是老了啊。”

李莲英低声询问道:“老佛爷,是不是到仁寿殿见七爷?”

慈禧摇头道:“老七是自己家人,不比外臣,他又是领侍卫内大臣,大内是不禁他的。让他就到这里来吧,我就在这里见他。”

李莲英垂手道:“遮。奴才这就去请七爷。”

颐和园的仁寿殿是慈禧接见外臣料理政务的地方,而乐寿堂则是她平日里休息的常葫,也就是庆王了,换个人,说什么也不够资格在这里接见。

过不多时。庆王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现在奕可谓春风得意,自己是军机大臣、总理王大臣,儿子是直隶总督、北洋大臣,一个是头号的军机大臣,一个是天下第一督抚,更让他心里舒服地是。那个荣宠一直不次于自己,而在军机处的位置更是压着自己的荣禄死了。这下朝堂里可以说庆王父子几乎是一手遮天了。

再加上,山东巡抚袁世凯和庆王的儿子载振是拜把子的兄弟,被朝廷里私下叫做“西北王”地庄虎臣也算是庆王的心腹,起码庆王自己是这么看的,内有朝廷大权在手,儿子又手握重兵、起居八座,外则有袁世凯、庄虎臣结为奥援,放眼朝廷内外,哪个还敢逆他的意思?更别说慈禧对他的信任几乎达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这让庆王的权势更是熏天了。

“七爷请用茶。”李莲英端上一个青花盖碗。

庆王对他笑了一下。算是客气了,李莲英忙走到一边垂手肃立。

“老七,今天叫你来,是想问问,昨天朝会上地事情,溥伦又参了庄虎臣了,说他抓了乱党重犯,不押解到京城。说庄虎臣居心叵测。这个事儿我怎么有点含糊呢。”

庆王喝了一口茶,赞道:“铜丝条。遍体花,果味香,碧玉色,果然是好茶啊,老佛爷这里的茶真是好啊!”

慈禧笑道:“你个老东西,又准备打我地秋风?不见你孝敬宫里点什么,每次来我这里,好茶、好酒、新式样的点心,哪次你不是揣的大包小包的带回家?这个是前几日刚贡进宫里的新摘碧螺春,一会儿啊,让他们给你包几斤。”

庆王笑呵呵的道:“老佛爷,奴才家里有什么好东西啊?要不是当年老佛爷可怜奴才,奴才至今还得靠典当过日子呢!这茶真好,奴才谢老佛爷的赏了,这么好的茶,回去让载振他们也都尝尝,粘粘老佛爷的恩典,要不是老佛爷疼奴才全家,奴才八辈子也喝不到这么好的茶啊!”

慈禧哈哈大笑道:“你就别哭穷了,大清国就算家家都穷也穷不到你家#旱正事吧。”

庆王千恩万谢了半天,又坐在椅子上想了想才道:“奴才对庄虎臣押解不押解乱党地事情倒不是太在意,这些叛党才几个人啊?癣疥之疾罢了,奴才倒是奇怪了,为什么溥伦老是和庄虎臣过不去?前些日子参了庄虎臣送婊子给联军的事情,那个事情奴才当时也在北京的,送婊子给联军的事情,奴才也参与了、李鸿章也参与了,要参的话也应该把奴才和李鸿章都参了,单参一个庄虎臣说不通啊!这次庄虎臣被乱党刺杀,就算他一怒杀了几个乱党,没有解往朝廷审问,也不过是个轻率而已,谈不上什么大罪过,庄虎臣是太后您老人家亲自简拔的,溥伦为什么非要咬住庄虎臣不放呢?奴才有些含糊了。”

庆王对慈禧太了解了,任何一件事情,她都能透过表面往深处看,往深处想,而这样的想法往往是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更多地时候就根本就是歪曲了,所以庆王一句话就可以把水搅浑了。权谋这个玩意,更多地时候是迷了自己的眼睛。

果然,慈禧一听庆王地话,表情也凝重了起来:“老七,你说,是不是溥伦还在为三十年的事情耿耿于怀?他是看我提拔了庄虎臣,就故意拿庄虎臣作伐,让我难堪?”

所谓三十年前的事情,就是同治死的时候,大臣们都支持让溥伦承袭大统,而慈禧则硬压着立了年幼的光绪,让当时已经快二十岁的溥伦大失所望。

“这个奴才可说不好,人心隔肚皮,咱们满人,也不见得就是一个心思。”庆王趁机火上浇油。扳倒庄虎臣?那不是断我的臂膀吗?庄虎臣帮载振擦了两回屁股了,而且每年起码也是四、五十万两的银子往王府里送。断自己的财路!溥伦也太混账了,庆王不垫他的黑砖倒不正常了。

慈禧冷笑道:“谁让我一天心里不痛快。我让谁一辈子不痛快!”转念一想,慈禧又道:“不过,这个庄虎臣抓了重犯擅自处置,不押解京师,也难免让人非议啊!不请旨就给处置了。也确实孟浪#旱什么暴病而亡,鬼话!康熙朝地布衣宰相方苞就说过那些老狱吏的鬼蜮伎俩,想把人弄死有地是办法,连伤都验不出来。”

“呵呵”旁边的李莲英轻笑了起来。

慈禧瞪圆了眼睛道:“没规矩的奴才!”

李莲英吓的脸色煞白,正反抽着自己嘴巴道:“奴才该死,奴才有罪。”

庆王劝道:“老佛爷,饶了他吧。不过笑了一声而已,当得什么要紧。”

慈禧瞪了李莲英一眼道:“混账东西。这是七爷替你求情,老七是自家人,要是外臣奏对的时候,你这样没规矩,人家还以为我这里是天桥耍把式卖艺地地界呢!”

李莲英苦着脸谢恩。

“李大总管,笑什么呢?高兴成这个样子?”庆王打趣他道。

李莲英捂着脸不敢说话,慈禧瞪了他一眼道:“七爷问你话呢!”

“奴才昨个听几个负责采办的小太监讲外面的事情,正好说到了那个庄虎臣,刚才听庆王爷提起他,就想起来他们说的故事了。一时走神了,让老佛爷生气了,奴才该死。”

慈禧怒道:“这些猴崽子就知道在宫外翻老婆舌头,吃饱了撑的,泡茶馆吹牛,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呢?康熙老佛爷立的规矩?你们这些奴才都忘了?全都该乱棍打死!”

李莲英更是吓的面无人色,有清一季,鉴于明朝太监乱政。清朝地太监都没什么权力。只要和外臣发生冲突,哪怕是得罪了微末小员。宫里的处置也是有理没理先是几十廷杖,打不死也要扒层皮,至于把宫内地事情往外面传,那更是死罪。

外间都传说,李莲英权势滔天,能控制官员的升迁,实际都是扯淡,这些太监如果说暗地里垫谁的黑砖还凑合,敢公然的干预朝政,那就是自寻死路,安德海的恩宠,可比李莲英强多了,即使是他,被山东巡抚杀了也就杀了,慈禧也只能下旨褒奖,丁宝桢还给升了四川总督。

慈禧看着李莲英,没好气的道:“叫你说,你就说,没听见七爷问你话啊?”

“回老佛爷和王爷的话,奴才听说啊,那个刺客是被甘肃的庄巡抚给活捉了,庄巡抚的管家赵裕德,就是在榆林堡办过接驾,后来又代理了朝廷粮饷的点金钱庄地东家,他替庄大人挡了刺客的枪子,庄大人和他的管家,名为主仆,情同父子,庄大人后来一怒就把刺客给煮了。”

“煮了?煮活人?”

“奴才是听下面的猴崽子说的,说是把活人就扔进铜缸里,还放了盐、花椒、大料,下面生上火,庄大人说是要让甘军的士兵都吃吃叛党的肉。”

“这小子够狠的!不过,这有什么好笑地?”慈禧有些奇怪了。

“奴才听说啊,这刺客放进锅里煮了没多会就屎尿横流,锅里放了那么多地香料,都压不住臭气,庄大人煮了一锅粪汤子。”

“哈哈”慈禧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过了半天才道:“你个猴崽子,恶心死我了!怪不得庄虎臣没脸让朝廷的人验尸,着急忙慌地把人给烧了,原来他是自己闹笑话了!”

庆王看看自己的茶,笑骂道:“李莲英,你个混蛋,我的茶也喝不下去了!你把我也恶心死了。老佛爷,奴才也明白了,庄虎臣一时气愤,把刺客给杀了,怕朝廷责罚,就上折子说是人暴玻豪了。”

慈禧想想李莲英的话,又笑道:“我早就说过折子是最信不过的东西,什么暴病,我觉得还是李莲英听来的闲话更可信些。”

庆王笑道:“尽管如此,朝廷还是下个密旨,申斥他一下,别让他以为朝廷里都是傻子,能任由他蒙蔽。”

慈禧点点头道:“这话说的有理,尽管这次庄虎臣出于义愤,杀几个乱党也不算是罪过,能杀乱党,说明是个忠心的,但是朝廷的法度就是法度,乱了法度申斥他一下也是应该的,就下密旨吧,明发了,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拿这个事情做文章呢!办事儿的本事没有,拆台一个赛过一个。”

庆王端起杯子,看看里面的茶汤,苦笑道:“奴才这个茶是喝不下去了,还放什么咸盐、大料,庄虎臣当是涮羊肉啊?”

慈禧也笑道:“这个茶,我也喝不下去了,李莲英,你个狗东西,一会罚你给我讲个笑话,逗不笑我,就让你去喝粪汤子!好了,你退下吧,我和七爷还要说说话,有大姐陪着我就行了,我现在看见你,胃里就翻的难受。”李莲英静悄悄的退了出去,擦擦额头的汗水,然后看看早已侯在外面的心腹太监张顺道:“你去,告诉寿元,就说庄虎臣的灾星,本公公替他挡过去了,***,吓死我了!”

“大总管手段就是高明!”张顺挑大指头赞道。

第二百五十五章 孙文在日本

西历一九零三年八月,日本青山县。

十几名中国留学生正在进行埋伏、夜袭训练,一个日本教官黑着脸一边斥骂一边细心的纠正他们的动作要领。而这些留学生也是学的非常认真。

一个三十七八岁的中年男人看见日本教官拿着皮鞭抽学员,眉头一皱道:“宫崎君,小室健次郎的教学方法是不是过于野蛮了些?对学员打骂是不对的。”

被称为宫崎君的男人就是和日本留学生一起跑到甘肃,面见过庄虎臣的宫崎滔天,他本名叫宫崎寅藏,别号叫白浪庵滔天,所以大家都习惯性的叫他做宫崎滔天,他后来也就自称叫宫崎滔天了。

宫崎滔天恭敬的道:“中山君,对这些士兵严格要求是对他们负责,中山君在美利坚国时间长了,习惯了那里的风俗,对士兵如果不打不骂,他们的技术要领就记忆不清楚。武装起义是风险很大的,任何细微的错误都可能会让他们送命,而革命的成功就是靠一个个细微的成功累积的。”

中年男人笑道:“你还是叫我孙文了,平山周给我起的这个日本名字中山樵,我自己听着都不习惯。”

宫崎滔天笑道:“先生还是忍耐一阵吧,清国的鞑靼人政府正在四处通缉先生,而且据可靠的消息,清国驻日本公使馆对先生制定了暗杀计划。先生的安危关系到中国革命地命运,而且如果先生以孙文这个名字公开在日本活动。*****那么敝国也很难再给先生提供庇护了。”

孙文点了点头,看着宫崎滔天感叹道:“宫崎君,你的家庭也要照顾啊,你本来是巨富之家,现在居然弄的夫人也要出去工作赚钱养家。”

“宫崎家只有革命的经费,没有家庭的使费,家庭的成员自然要去工作,中国革命成功是对日本和整个亚洲反抗白种人的统治和掠夺最好的帮助。为了先生和中国革命,我地生命都可以舍弃,家庭算什么?”

孙文,这个名字在中国当时并不是很响亮,除了东南几省有些缉拿大盗孙文的告示之外,北方人几乎无人知道孙文是何许人也,可是在日本的留学生和南洋华侨、美国华侨之中。却是如雷灌耳,他被视为中国革命之父,一次又一次的起义,一败再败,屡败屡战,而且每次的起义几乎都没有可用的实力,但是他就是一次次的坚持着,家产几乎散尽,连他哥哥孙眉在檀香山牧场地牛马都快被卖光了。

这个孙文多少年来。十几个人来七八条枪的不停的举事,硬是搞出了名声,而大清国也拿他没办法。在伦敦设计抓了他,结果违反了英国法律,还得乖乖放掉,弄的孙文在海外的名声更是响亮。

宫崎滔天、平山周、山田良政这些人是日本文部大臣犬养毅和黑龙会的精神领袖头山满派去和孙文联络的,结果他们被孙文的革命精神感染,一个个先后成了他的忠实追随者,宫崎滔天把家里地财产全部捐献出来资助孙文的革命事业,而山田良政更是在惠州起义中兵败被俘。****被满清朝廷砍了头。

孙文的这些追随者,把头山满气地大骂“八格压路”,几次三番的想杀掉这几个“日奸”!要不是犬养毅有更深层次的考虑,一直拦着头山满的话,宫崎滔天这些人早就人头落地了。

宫崎滔天这些人一生追随孙文也属于正常,他们都是犬养毅的亚洲一体论的忠实拥趸,觉得中国的革命以及强大是整个亚洲强大的重要部分,他们这些人不是国际主义者。不打算解放全人类。也不是民族主义者,民族地富强高于一切。而是亚洲主义者,全亚洲联合起来,黄种人一起称霸世界。

但是犬养毅的亚洲一体论私底下的想法是要一步步蚕食中国,可是蚕食中国这个事情,只能做不能说,对外还得冠冕堂皇的说全亚洲人民联合起来的屁话,可惜日本人大部分是一根筋,认准的事情撞了南墙都不回头,宫崎滔天他们就认定了一定要帮助孙文革命成功,再加上孙文的感染力实在太强了,所以,他们就成了孙文的日本战友,比很多中国人对孙文还要忠心,对于中国地革命事业比那些中国革命者还要上心,搞地犬养毅自己都哭笑不得。**“宫崎,你觉得那个叫庄虎臣的人是个什么样地人?”孙文问道。

“他是个很有感染力的人,但也是个很老练的官僚,他的能力很强,甘肃的建设大有成效,兰州给我的感觉很像大阪初建设的时候,到处是生机勃勃,可是庄虎臣对日本很不友好,他一直倾向于英国、美国,尤其是美国,据说这和他早年曾经受教于一个美国来的清教徒神父有关系,一个黄种人不和自己同文同种的民族共同抵御白种人,反而当白种人的走狗#蝴是慈禧太后最宠信的大臣,而且又是现在清国实际的统治者庆王奕的心腹,这个人的能力越强,本事越大,对先生的革命事业威胁越大,对犬养毅阁下大力推行的亚洲一体对抗白种人的侵略的伟大行动,也是一种莫大的威胁。”

孙文点了点头道:“是啊,他的手下李叔同在日本创办的《中华快报》对留学生的影响很大啊,他一直是在和我们革命团体争夺人才啊!”

孙文叹了口气,突然眼睛一亮道:“宫崎君,你觉得有没有可能策动庄虎臣兵变?毕竟他是个汉人,如果他肯出兵,那么灭亡满清指日可待!如果是这样,我宁愿惟他的马首是瞻!让他当中国地开国之父,成为中国的华盛顿。做首任总统!我想,他是会愿意的,他应该愿意,为什么不呢?中国民主、共和之父!这么大的荣耀,他应该不会拒绝吧?和这个荣耀比起来,那个满清的巡抚还算得了什么呢?对吧!宫崎君,我们去联络李叔同吧!让他去找庄虎臣,告诉庄虎臣**如果他肯起兵,我们会帮助他的#旱干就干,我这就去中华快报找李叔同。”

宫崎滔天看着已经快四十岁的孙文,居然是孩子般的天真,也太想当然了,这么一厢情愿地事情,他也能想的出来。还竟然准备立刻付诸行动!

他不禁有些想笑,但是他更深刻的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愿意追随孙文,就是因为他这种孩子般的天真,一种赤子之心,就是这种精神支撑他一次次的蚍蜉撼大树,一而再的起义,失败了继续来,从不气馁。只要有一线地希望就要去尝试。几十个人甚至是十几个人、区区几条枪,几千块洋钱就敢去策动一次旨在推翻有百万大军的满清朝廷的起义!换了个成熟的政治家或者是枭雄,绝对不会干这样的事情。而他不仅干了,还一而再的干,一次一次又一次!

可正是他这种让外人看起来很愚蠢的举动,深深的感动了所有他身边的人,让他们相信,只要去努力,早晚有一天,“驱逐鞑虏、恢复中华、创建共和”地目标会实现。

孙文在他们眼里。不是个政治家,而是个移山的愚公,愚不可及却也让人打心底往外的敬佩。这是个能感天动地地理想主义者!

宫崎滔天想了想,最后还是正色道:“孙先生,我想这是不可能的了,汪兆铭先生现在应该已经在兰州了。**“哦,兆铭去兰州了?他是去策动庄虎臣兵变的吗?果然是个精明强干的革命同志啊!年轻人就是脑子快!”孙文一厢情愿的兴奋道。

“他是去刺杀庄虎臣的。”

孙文脸色煞白道:“为什么去做这样的事情?我们是中国的解放者,而不是古代地刺客。我们要做的是起义。不停的起义,让民众知道我们的主张。而不是恐怖的刺杀行动!这是对革命的前途失去信心的举动,是极端错误的!难道我们地革命思想和共和主张还比不上刺客地一把匕首来的更有力量吗?”他地神情又黯然了起来:“我怕兆铭有危险了,即使刺杀成功,他能安全的撤退吗?汪精卫糊涂啊!我们的革命同志怎么可以这样轻易的就牺牲呢?哎”

孙文一拳砸在旁边的柳树上,用力太大,手已经流血了,染红了树皮。

宫崎滔天慨然道:“先生,汪先生是想用鲜血唤醒贵国那些无知、愚昧的民众#蝴是和敝国明治维新的西乡隆盛一样伟大的的英雄,他的行为是高尚而壮烈的,先生为何还要批评他呢?死并不可怕,能用自己一个人的生命换来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直至整个亚洲的强大,让东洋可以和西洋分庭抗礼,甚至让西洋臣服于东洋,那是何等伟大而壮烈的牺牲啊!”

孙文想起汪精卫生死未卜,黯然神伤,过了许久才道:“为什么汪精卫去刺杀庄虎臣,这么大的事情你们居然不告诉我!”

“先生,这个是汪先生的嘱托,他说如果孙先生知道,一定不会让他去的,希望我们能替他隐瞒一段时间。”

操场上,十几个留学生还在艰苦的训练着,孙文苦涩的道:“这里每一个人都是革命的种子,不能再这样轻易的去牺牲了!宫崎君,我想去休息一下。”

宫崎滔天看着他,不晓得如何安慰孙文。

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跑了过来,神色有些紧张的对孙文道:“先生,有位客人说来拜访您。”

“哦,他说他是谁了吗?”

“没有,他是咱中国人,他说对您神交已久,特地拜访,还赞助了咱们三万日元的经费。”

孙文点了点头道:“三万?这么多钱?又够筹备一次起义了!我本来准备下个月去檀香山筹款的,现在好了不用去了!三万,足够了!我立刻去见他,不能让这些倾心革命的同胞失望!这些海外同胞的钱来的也不容易,三万日元,这么大的一笔巨款资助我们的革命事业,有这么多理解、同情、资助革命的同胞,我们的革命事业何愁不会成功!”

孙文的眼眶里有一些亮亮的东西,宫崎滔天看着他,暗暗叹气。孙先生还是太多情善感了些啊!为什么他和日本的政治家是那么不同呢?为什么孙先生不能像日本的那些政治家一样冷血呢?

年轻人轻声道:“他说一定要单独面见先生,如果有外人的话,他立刻就走!”

“先生不可以这样,说不定这个人就是鞑靼朝廷派出来的刺客!”

孙文淡然一笑道:“不会的,朝廷是不可能在这里杀我的!这里紧挨着日本的近卫师团,清国如果在这里搞刺杀,那会引起日本政府对朝廷的不满,大清的公使馆还没有这个胆量!”

训练场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木屋,这个是孙文平时的休息室,里面有一个穿着西服的年轻人,这个人身材高瘦,看起来很年青,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但是神态很宁静,看得出,是见过大场面的人。

“鄙人中山樵,不知道先生如何称呼。”孙文故意说着自己的日本名字,其实他很清楚,肯到这里拿钱赞助他的人,一定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而他在日本青山县搞军事学校,几乎是个公开的秘密。

年轻人笑道:“孙文先生果然仪表堂堂,怪不得那么多的留学生对先生推崇倍至!”

孙文勉强的笑了笑道:“先生过奖了,不知道先生如何称呼?”

“在下是李叔同。”

“中华快报的主笔李叔同?”孙文兴奋道。

“正是鄙人!”

第二百五十六章 密室会议

庄虎臣收到了一笔意外之财,陕甘总督长庚主动的把这两年陕西欠甘军的军费给送来了,还一口一个对不住老弟了,说的好像俩人是通家之好的世交一般。庄虎臣心知肚明,也不戳破他,还是连声道谢,说总督大人给甘军解了燃眉之急。

庄虎臣自打接任了甘军的提督,长庚就知会陕西藩司衙门,一个大子都不许给庄虎臣,非逼这个年轻的巡抚服软不可。没想到,庄虎臣根本就不求他,自己就把粮饷搞定了,还派个人天天守在陕西藩司衙门口,每天一趟去要钱,不给也不和你蘑菇,第二天早上重来。

这下弄了一年多,把陕西藩司吓的肝颤,庄虎臣现在权势熏天啊!把他得罪狠了,那自己这个藩司怕是要干到头了,可是又得罪不起长庚这个顶头上司,只好受夹板气。

前不久,荣禄死了,这可是长庚的后台,荣禄虽然和庄虎臣的关系不错,但是庄虎臣毕竟是汉人,他也觉得不是很放心,有个长庚和他斗着,反而更容易控制,现在荣禄一死,长庚这个总督失了朝里最大的奥援,哪里还敢继续和庄虎臣耗?现在朝廷里当家的是庆王,谁不知道庄虎臣和庆王父子好的都穿一条裤子了!

庄虎臣现在再多的钱也不嫌多,眼看着离日俄战争不到一年的时间了,打起仗来,金山银海也不够祸害的。

“点金钱庄”的地下有间很大的密室,这里是一个还没有启用的银库,庄虎臣今天在这里召开一个秘密会议。

“息霜啊,总算把你盼回来了,在日本还习惯吧?”

息霜是李叔同的表字,这个英姿勃发地年轻人不是李叔同还是谁?

“大人。日本那个地方吃的东西味道寡淡,连个酒都是薄的和凉水一样,女人更丑,小矮子。萝卜腿,看着就腻味!下辈子都不想去那里了!”李叔同笑着抱怨道。

“日本就没什么好东西了?日本女人好像不是你说的那么丑吧?”饭岛爱、小泽玛利亚这些人貌似还是满诱惑地,庄虎臣实在想象不出,日本的女人能比衣服穿的丝毫曲线都看不出来的旗人大妞还丑?

“东洋小鼻子啊,那些女人的脸抹的和死人一样的白,看着就反胃,日本唱的戏咿咿呀呀的,一嗓子能喊半天,听戏能听地急死你!”

庄虎臣拍拍他的肩膀道:“好了。别诉苦了,人家乔东家还没说辛苦呢,你就一套一套的。”

旁边一个憨厚的年轻人笑道:“大人,我不苦,这条道都是走顺的,没什么。”

庄虎臣欣慰的道:“乔东家,你远赴俄罗斯。又跑到德国,这一趟路上有多艰苦,我难道不清楚?那里都是苦寒之地,比起俄罗斯,咱们甘肃都算天堂了。”

这个满脸憨厚的年轻人就是祁县乔家地当家人。少东家乔映霞。

乔映霞低声道:“大人让我找的那个叫列宁的,我在德国见着了。”

庄虎臣眼睛瞪圆了:“真的见着了?”

乔映霞点了点头道:“大人,他现在在德国办了张报纸,和息霜先生干同行了,我把大人的意思和他一说,他立马就答应了。您给他地三十万两银子,他也收了。”

“哦,怎么会这么容易?真是革命者无国界?”庄虎臣听说乔映霞办的如此轻松,他自己倒含糊了。

“我也觉得奇怪啊,让这些洋鬼子反他们朝廷的事情。哪能办的这么顺当呢?我怕是他们骗咱们的银子,后来一打听,他们自己人说了,一个叫明石元二郎的日本人给了足足一百万两,这些俄国人还嫌咱们小气了!”

“一百万?”庄虎臣倒吸口凉气,小鬼子都穷的当裤子了,全部的国力都扔进了海军这个吞金兽,连自己研发的金钩步枪都没钱给士兵装备。老百姓更是吃糠咽菜。那些地主也不过是能吃饱米饭而已,吃顿肉对地主来说。都像过年了。可以说,日本人的生活水平普遍接近中国赤贫地标准,男孩去做童工,女孩则去当妓女,虽然日本已经开始了免费教育,但是依然有无数的人不去读书,因为多个学生,家里就少了个劳动力。而以日本目前的经济状况,居然对列宁这些人一出手就是一百万!目的肯定不用想了,和自己不会有区别,让列宁他们在俄国到处发动起义,牵制俄国的力量,使得沙皇没能力向远东大举增兵。

自己记忆里的日俄战争,小日本胜利还真不是侥幸!现在日本执政的大煨重信、犬养毅这些人,比后来的东条英机他们本事大地不是一点半点啊!

“曹东家,你在安南地事情办的怎么样?”

一个傲气冲天地年轻人笑道:“大人放心,我曹家三多堂一百年前,就在安南做生意了,那里熟的很,金兰湾一共就三个法国人还有几十个安南的巡捕,我拿着法国驻上海总领事的信过去,又塞了三百两银子,码头立刻就租给咱了,咱用的是雷纳洋行的名义,算是法国买卖,当地的流氓、混混都不敢招惹咱。现在所有在金兰湾进出的蒸汽船,都要用咱的煤,我遵照大人的令,把所有的威尔士白煤都给囤积了!现在可以说句大话,金兰湾已经姓了庄了!那里咱们现在有七百多人,都是精兵,只要一声令下,一天之内,就能让金兰湾挂上龙旗!”

“好样的,办的漂亮!雷纳在澳大利亚的事情也办的好,招募了两千澳大利亚水兵,还买了几艘法国造的兵船,咱们从国内以华工名义送过去的五千人也开始适应船上的日子了,最起码已经不晕船了!你在金兰湾的差事办的也好,将来有一天。你们地功勋都能彪炳史册!”

乔映霞、曹鸿彰他们俩,虽然不明白庄虎臣具体打算干什么,但是凭借他们在商场上多年的嗅觉,也知道庄虎臣是做战争准备。而打的应该是洋人。打洋人这样的事情,这俩人还是挺上心地,毕竟是年轻人,谁没个热血的时候?

乔映霞看着庄虎臣道:“大人,我们晓得大人要办的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情,只要是对咱们中国好的,那我们西帮义不容辞,赵老东家现在伤没好,大人就可以代表老东家。您是咱西帮之首,一旦有用得着西帮的地方,要钱给钱,要人给人!家祖父当年随左爵相征伐阿古柏,平定新疆,祖父借给大军三百万两银子,连个条子都没要。就凭的是左相爷打的是鬼子!映霞虽不肖,但是也不敢不效法祖父,如果大人和洋人开战,我乔家大德通负责给大人再筹措三百万!”

乔映霞的爷爷乔致庸当年借给了左宗棠地西征大军三百万两银子,凭借这个功劳。乔家一举压过“三多堂”曹家,成为西帮的翘楚,这个让乔家得意了好几十年了。

曹鸿彰被乔家压了这么多年,哪里肯落后?当年曹家把买卖做到伦敦的时候,乔家的祖先乔贵发还在包头卖豆芽呢!曹鸿彰也笑道:“大人为国为民,难道我曹家就肯甘落人后?我曹家也凑三百万借给大军作为粮饷!另外,只要大人一句话,合盛堂、慰字五联号,咱西帮所有的商号、票号,都唯大人马首是瞻!被洋鬼子欺负的也够憋屈的了!”

庄虎臣不由心头一热。商人是最唯利是图地,可也知道为国为民,中国人不是麻木不仁的,只是胸口的那腔血被冻的太久了,必须有一把大火点燃他们心头的热血。

庄虎臣深深地一躬到地,曹鸿彰和乔映霞吓的急忙站起来搀扶:“大人这是要折杀小的吗?小人借点银子给大人打鬼子,当不得大人的礼数啊!”

庄虎臣正色道:“我拜的是二位的爱国之心,并不是拜那几百万银子!只要咱们中国人齐心合力。就不是洋人能欺负的!这些事情。都是最高的机密,二位能够参与。是因为我与西帮已经是休戚与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信得过二位,此事千万不能对外透漏。”

两人连连点头道:“这个小人晓得,要是说出半句,大人砍了小的头,小的也绝无二话。”

一直坐在角落里地中年男人哈哈笑道:“纷卿兄终于要飞龙在天了,我兄苦盼许久的机会就要到了。”

庄虎臣摇摇头正色道:“这个不是我的机会,我希望它是中国的一个机会,让中国从此摆脱被洋人欺辱的历史!从此能昂首挺胸的走路,哪怕到了天涯海角,说起自己的中国人,也让人怕三分,敬七分!”

中年男人也正色道:“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我杨士琦也算此生没有白活啊!”

庄虎臣笑道:“杏城兄在上海准备的如何了?”

这个中年男人不用问,也知道是上海道地道台,号称上海滩杨扒皮地杨士琦了。

杨士琦点头道:“我老杨办事,你尽管放心,吴淞码头的船坞正在改建,估计再有几个月就改造好了,再大地船也能停泊。另外,你要的两百万石军粮我也给你准备好了,你要的西药、火药这些东西,我也从洋行里都给你定了,要不几天,就发到上海了。”

庄虎臣满意的点头道:“万事具备了啊!”

李叔同看着庄虎臣欲言又止,乔映霞和曹鸿彰都是聪明人,立刻起身告退。

庄虎臣见他们走了,低声问道:“你见到孙文了?”

李叔同点头如小鸡吃米道:“见到了,我把大人的意思和他说了,他高兴的不得了!还说,如果大人举义旗的话,愿意推举大人为大总统!”

杨士琦不屑道:“什么大总统,当年这个孙文就这么撺掇过李中堂,纷卿兄要是举事,当然是要正大位的,灭大清,光复我汉家河山。到时候,纷卿兄自然是应该黄袍加身,做个开国的天子!传至万世光耀千秋!那个孙文说什么昏话,西洋人无父无君的东西用在咱中国。那一套东西,咱们中国人就不认!”

杨士琦又开始做开国元勋梦了,他对孙文提出的共和主张嗤之以鼻。

庄虎臣也不理他,继续问道:“孙文答应两年内暂时不举事吗?”

李叔同忙道:“他刚开始不同意,说是革命宜早不宜晚,后来我说,大人要做很多准备,不能打草惊蛇,而且又说大人愿意资助他的革命事业一部分武器和银两。并帮他培训军事人才,他才同意了,但是也说了,最多两年为期,过了两年,如果大人还不动手,他们就要动手了。”

杨士琦瞪大眼睛道:“你给那个孙文送武器、银子还帮他练兵?纷卿啊。你是吃错了什么了?你这是养虎为患!放眼天下,现在谁是咱甘军地敌手?你还要培养出个敌人和你争天下吗?”

庄虎臣苦笑道:“我哪里是要培养孙文的势力,我是怕我和鬼子打起来以后,孙文在东南举事,到时候。革命党肯定是要和东南的张之洞、刘坤一打个稀里哗啦,万一弄得内战不止,洋人的势力趁机侵入,那就是中国地灾星到了啊!我这是想稳祝猴文两年而已,省的到时候,他们给我添乱。”

杨士琦的眼睛瞪的溜圆,上下打量庄虎臣半天才道:“你是真的打算和日本、俄国开战?”

庄虎臣点头道:“这个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我早就和你说过啊!”

杨士琦捶胸顿足道:“你好糊涂啊!我一直当你是说说罢了,没想到你这么迂腐,日本、俄国在东北必有一战,现在已经是天下皆知了。以我看来,朝廷到时候,必然不敢干涉,到那一天,大清民心尽失,正是你庄虎臣振臂一呼,天下景从的好时候,发一支劲旅直取京师。北京、天津的警察全在李贵的掌握之中。北洋里也有咱不少人,到时候里应外合。天下唾手可得!你居然还真的打算和洋兵开战?哎,你好糊涂啊!”

庄虎臣看他如丧考妣地样子,摇头道:“杏城兄,你不用劝我了,这个是我的夙愿,让我手握十万重兵,眼睁睁的看着日本和俄国在中国的土地上打个天昏地暗,荼毒百姓,说什么我也做不到!如果我真的趁日本、俄国开战的时候,出兵北京,列强如果干涉呢?就算真的取大清而代之,恐怕也是个儿皇帝吧?我可不想当石敬瑭,落个千百年后,还被人戳脊梁骨!”

杨士琦想了想,哈哈大笑道:“大人所虑深远,要是惹地洋人大举干涉,确实麻烦,大人所言不错,儿皇帝自然是当不得的,宁为鸡首,不为牛后,大丈夫如何可以受制于人?”

杨士琦的称呼也是一会儿三变,先是纷卿兄,后是直接叫庄虎臣了,现在又改口叫大人。

庄虎臣看着杨士琦意气风发的样子,晓得他又想歪了,这个杨士琦做梦都想把庄虎臣送进紫禁城,坐上金銮殿上的那把龙椅,然后圆了他扶立一代圣君明主地梦想,像当年的诸葛亮一般青史留名!

只有如此,才算不负了他杨士琦的胸中才学,他的“帝王之术”才算是派上用场!

可是庄虎臣对他也没办法,旧式的文人要么是读书读傻了,要么是就是一肚子的男盗女娼,像杨士琦这样满脑子阴谋诡计的就算是不错的了!

庄虎臣猛然想起什么,问道:“杏城兄,我听说你和顾小五在上海卖大烟,有没有这个事情?”

杨士琦毫不隐晦道:“不错,有这么回事情,不过,你的消息还是不够灵光,我不光是在上海卖,苏州、无锡、常州都是我们在卖。”

庄虎臣本来就猜到汪精卫说杨士琦卖大烟这个事情应该不假,但是从杨士琦嘴里验证出来以后,还是压不住怒火:“我早就说过,鸦片是个害人的东西,不许咱们地人沾!”

杨士琦不以为然的笑道:“等到大人有一天登上大宝,自然可以让天下禁绝鸦片,哪个敢抽、敢卖的,一律砍头也无妨,但是现在,不卖大烟,哪里能凑出那么多的银子给大人办大事?为了大人的宏图霸业,我已经把上海刮的天高三尺了,名声早就臭了,再多个鸦片贩子的名头也不值什么,只要大人能有一天成为九五之尊,我杨士琦就算死了,也是笑着死的。”

庄虎臣看着一脸平静之色地杨士琦,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哽住咽喉,憋屈地难受,他最终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苦涩地道:“杏城兄,苦了你了!”

作者话:五一月票翻番,跪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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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 东京御前会议

西历一九零三年九月十五日

日本东京

走进东京市中心区,远远便看到一片四面环水的“绿岛”,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中颇为显眼,绿岛深处便是日本的皇宫。环绕四周的“护城河”把皇宫与喧嚣繁华的东京城区隔离开来。皇宫与其说像世外桃源,不如说是座孤岛上的孤城。即使在很多日本人心目中,这座宫殿也是神秘莫测的。

“八嘎,帝国如果和俄国开战有几分的胜算?你们是拿皇国的国运开玩笑,你们以为俄国是清国吗?万一战败的后果是什么你们知道吗?到那一天,即使有英国、美国干预调停,日本能侥幸不亡国,最多也就还能保留四分之一的国土,看看俄国人在俄国远东部分都做过什么?几乎所有的黄种人都被杀光了!你们有战胜的把握吗?肯定是没有!既然没有,为什么一定要进行这场战争?”

日本海相山本权兵卫急的脖子筋都暴起来了。

外务省次长林董则反驳道:“海相大人,我们有英国人支持,应该可以一战!”

“林董,你个八嘎,你懂什么军事?老爷说话的时候哪里轮到你插嘴!”山本权兵卫毫不客气的训斥道。

“八嘎,这里是御前会议,在天皇陛下面前,你也竟敢如此放肆!”伊藤博文怒道。日本在甲午年把北洋水陆军都打了个稀里哗啦,一口吞了朝鲜、台湾、辽东半岛,还从清国弄了两亿两的巨额赔款,本来觉得挺滋润的,结果俄国人不干了,辽东半岛是沙皇眼里的一块肥肉,虽然这个地方原本是中国的,但是在沙皇的思维逻辑里,自己看中的东西就算是自己的的了。按照这个逻辑,沙皇哪里会容小日本下筷子?在得知了《马关条约》内容仅仅六天以后,俄国公使就联合法国、德国公使找了日本外务省地次官林董,要求日本立刻把辽东半岛吐出来,理由是:“日本对辽东半岛的占有不仅威胁到清国首都的安危,同时也使朝鲜的独立有名无实,对远东的永久和平产生了显著的障碍,因此俄国沙皇陛下政府劝告日本天皇陛下政府放弃对辽东半岛的占有”。

与此同时,俄国远东舰队进入了戒备状态。在中国的芝罘和日本的神户海面同时巡逻示威。

俄国人地算计很清楚,而德国是刚刚统一的新兴国家,要想在和英国法国这些老牌强国的竞争中分一杯羹只有和俄国人联合。而法国人决不会放任心目中最危险地敌人德国人和俄国人走到一起,无论如何都要插进来,起码能够知道这两个居心叵测的混蛋在打什么主意,所以这三个各怀鬼胎的国家居然也走到了一起。这就是“三国干涉”的真相。

今天御前会议的规模格外的大,首相桂太郎,外相小村寿太郎,陆相寺内正毅,海相山本权兵卫,各省的次长,还有伊藤博文。山县有朋,大山严,松方正义(原大藏卿,第六代总理),井上馨(原外相)这五位元老。

今天商议的议题是和俄国之战可行不可行,海军和陆军吵,内阁和国会吵。^^^^海军和管财政的大藏省吵,吵了许久也没个结果,最后没办法,官司打到天皇这里了。原因很简单,俄国不是清国,和清国打仗,就算是输了,也不过是说几句服软的话就罢了,给慈禧个面子,再给那些满清地王爷和朝里的大臣私下塞几个银子。也就算完了。

而和俄国开战,一旦战败,后果之严重,让这些人想起来骨髓里都能结冰。日军虽然也算是够凶残的了,但是论起穷凶极恶来,日军给俄军当孙子都不够份的,俄军把俄国亚洲部分的黄种人几乎是屠杀殆尽了。要是一旦战败,恐怕日本很可能就是个历史名词了。

山本权兵卫作为海相。对海军的实力太了解了。全日本所有的海军军费加起来,这二十年总共花地钱还不够俄国搞的一个太平洋舰队计划。即使这点钱靠的还是清国的赔款,要不然,日本哪里有钱搞什么大海军,俄国的国力则是日本的十倍还有余,仅仅在远东的实力就是让整个日本都望尘莫及。

实力相差悬殊,这个仗怎么打?可不打有不行,俄国不但想吞下中国的东北,连被日本实际控制的朝鲜也没打算放过,俄国熊的胃口从来是填不满地。

“我们有日英同盟!有英国人的帮助,为什么不能打?”外务省次官林董一提起日英同盟,立刻就是一脸的骄傲之色。

这个日英同盟的建立,和林董还真的有莫大的关系,林董原任日本驻俄国公使,后来改任了驻英国公使。

林董从英国发来的一封电报,曾经让当时的伊藤内阁都炸了锅了:“林董是在俄国地时候,被俄国人逼成了傻子了吧?满嘴地胡说八道!”

其中伊藤博文是最气愤的:“外务省地人都死光了?怎么派个文盲去当英国公使?”伊藤博文正被俄国人的步步紧逼弄的头大如斗,别说是和俄国打了,想妥协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会儿的伊藤博文是苦于“卖国无门”,都不知道让步到什么程度,才能让俄国人稍微收敛一下难看的吃相。

林董发回的消息,伊藤博文不信也是正常的,这个驻英国公使,居然说英国打算和日本结盟?和大英帝国结盟?小日本想都不敢想啊!英国是什么国家?人家奉行的是“光荣孤立主义”,说白了,是跟别的国家结盟,都觉得掉身份,那是世界上唯一的超级大国,海军一直是“两强标准”,就是说海军要比世界第二、第三的国家加起来还要强大,才算是及格。而小日本自己算老几?一群饭都吃不饱的“东亚病夫”,英国肯和自己结盟?这个驻英国公使不是胡说八道是什么?

不得不说。小日本运气好的出奇,和大清以国运相搏的一战,居然戏剧性的胜了,在陆海军节节胜利,北洋水师全军覆灭、陆军也是一败再败的看起来无比荣耀地时候,日本国内财政已经崩溃了,伊藤博文都准备跳大海,清军只要再撑上个把月,日本就只好乖乖的撤军。@而恰恰这个时候,清朝竟然宣布投降了,而这次是被俄国人逼的已经快疯了的时候。英国人竟然抛过来一个大金元宝,英国人要和日本结盟的消息,竟然是真的!

英国也有英国的难处,在南非和布尔人的两场战争,打光了英国的国库,“七大洋地主人”也有家里断了余粮的时候,本来英国人是指望大清帮忙封锁住俄国的,起码那支北洋水师看起来还比较有样子,所以在甲午战争地初期,英国还有意无意的支持了李鸿章。结果发现大清这个屋子竟然是纸糊的,一阵风雨就是满目疮痍,英国无奈,也只好和日本结盟了,然后捎带手的支持了一下清国的地方实力派庄虎臣,管用不管用的,先凑合着。多个蛤蟆还多四两力气呢。遏制俄国南下的重任,也只好依靠日本和甘肃的庄虎臣这两支在英国人看来还是很不成气候的力量。

山县有朋叹气道:“不战是不可能的,俄国一直想要朝鲜地马山浦,如果不给,俄国肯定开战,那时候我们就很被动了,如果给了,整个日本海都在俄国舰队的控制之下,俄国可以在任何一个时间袭击日本本土,最可怕的是日本是岛国。原料全部靠进口,一旦被俄国舰队封锁,不要说打了,日本国内就要乱了,后果是不战自败,日本不比清国和俄国,国土辽阔,资源丰富。败了可以后退。然后积蓄力量反扑,日本如果战败。结果就是亡国。”

山县有朋在日本是顶尖的元老,明治维新的重臣,议会体制下的第一任首相,资望甚高,他的话很少有人敢反驳,偏偏对面坐地是资历更老,威望更高的伊藤博文:“八嘎,你觉得能打胜吗?你们依仗的不就是日英同盟吗?看清楚盟约,有第三国出兵支援俄国的情况下,英国才有出兵帮助日本的义务,现在的情况下,我们只能和俄国一对一了,军费在哪里?我们有多少战舰?商船有多少吨的运力?战争要打到什么程度结束?我们的战略目的清晰吗?清国的态度是怎么样地?没有英军的帮助,我们怎么可能单独战胜俄国?”

伊藤博文一发火,这些人都是噤若寒蝉,只有明治天皇坐在御座上,一言不发。

一直没有说话的现任首相桂太郎终于说话了:“首相大人,我们不需要对抗整个俄国,我们对抗的只是俄国远东方面的力量而已,现在是最好的时机,一旦错过,日本将万劫不复。”虽然伊藤博文早就不是首相了,但是谁敢直呼其名,还是以当年的官职称呼,首相一词似乎成了伊藤博文的专属名词了。

桂太郎指着陆相寺内正毅道:“说说参谋本部地意见吧。”

寺内正毅对所有人点头致意,然后拿出一个硬皮册子念道:“第一、俄国周围有土耳其,芬兰,德国和英国这些“不稳定国家因素”,无法在远东使用其全部兵力。

第二、俄军训练程度很低,远东俄军地编制就有问题,而且从来没有进行过演习。

第三、西伯利亚铁路尚未全部完成,而且还是单线,贝加尔湖还只能使用船舶进行运输。第四、朝鲜,满洲的交通极为不便,对大兵团作战不利。

第五、海军分为波罗地海舰队和远东舰队,而且远东舰队分驻旅顺和海参崴,能够各个击破。

第六、俄军无法在满洲朝鲜取得给养,只能依靠后方运送,这样兵员运输和给养运输就会产生竞争关系,起码俄军无法进入朝鲜。

第七俄国内忧外患,从尼古拉一世时代开始社会主义者,共产主义同盟就活动猖獗,无法举国一致。

第八、朝鲜目前的情况下只能支持日本。”

听完这些,伊藤博文和山本权兵卫这些人不说话了,他们沉思了半天。伊藤博文问道:“俄国国内会发生叛乱,可靠吗?”

桂太郎点头道:“首相阁下,这个是绝对可靠的,明石元二郎在俄国运作的非常成功,到时候,不仅俄国国内,连德国、芬兰都会发生反对俄国的游行示威。”

伊藤博文一拍大腿,兴奋道:“明石此功封个伯爵也够了,一个明石元二郎顶得过十个近卫师团!”

山本权兵卫也收敛了骄狂的神色。正色问道:“清国的态度如何?我指的是地方的实力派,清国朝廷不用考虑,尤其是甘肃地庄虎臣的态度?”

桂太郎笑道:“他在澳大利亚和安南大量的购置产业。你说他是什么态度?”

山本权兵卫哈哈大笑道:“这么说,他是准备一旦俄国或者日本的军队南下的时候,他就逃跑了?到澳大利亚或者是安南当富翁了?看来我对他有些高估了!”

桂太郎摇头道:“不是那么简单的,他确实是做好了逃跑的准备,但是他更做好了开战的准备,犬养毅阁下派了很多人在甘肃和蒙古,头山满的黑龙会也有很多人在那里,庄虎臣大量储备粮食、弹药,难道这也是要逃跑地?”

所有人都面露紧张之色,和俄国一旦开战。就不单单是赌国运了,甚至是把国家都押上了赌桌,这个时候,任何一个微不足道的力量,都有可能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而庄虎臣地三万已经整训好的新式陆军,那可不是根可以一口气吹跑的稻草啊!何况甘军现在还有七万人正在整训。一年之内将形成战斗力,那就是整整十万用最新式的武器武装起来的大军了!

清国太大了,也太富有了,一个地方的实力派竟然都可以武装起一支可以对抗整个日本的陆军力量,而慈禧太后过个生日的花销,更是够武装一支新式的舰队了,这让这些日本的元老重臣更是对中国垂涎三尺。

伊藤博文问道:“他是准备和谁打,是我们还是俄国人?或者是他想趁这个机会起兵造反,自己当皇帝?”

桂太郎微微一笑道:“明石元二郎还带来一个消息,庄虎臣送给在德国地俄国反叛者三十万两的银子。而且还支援给他们一大批的老式火枪,你说他准备打谁?别忘了,他和我们一样,是英国人的盟友。”

“好一个明石元二郎!如果此战获胜,他就是日本第一功臣#蝴做的这些事情,胜得过斩敌人主帅之功!”山县有朋击节称赞。

“钱怎么办?日本哪里有那么多的军费?”伊藤博文问了一个最让历任日本首相头疼的问题,日本太穷了!

“英国同意让我们在伦敦发行债券,估计可以募集到大笔地资金。其他的。哎,就靠国民捐助吧。国家危难,所有人都要节衣缩食吧。”桂太郎对这个问题也是觉得很难办,只能是老办法,借洋债和搜刮民间了。

“扬威万里海疆,开创一代盛世,这是我的夙愿,如今俄国人逼迫我日本,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奋起一战!即使是举国玉碎,也胜过苟且偷生!”一直闭目养神的明治天皇突然插言了。

所有人都振奋了精神:“哈依!”

“山本君,说说你们的计划!”伊藤博文代替现任首相桂太郎行使起了首相的权力了。

“首相大人,我海军一定要在海战中消灭俄国海军主力,保护陆军登陆•;•;•;”山本权兵卫侃侃而谈,丝毫没有刚才极力反战的样子了,从他眼里的红光看着,他似乎对和俄国的这场战争期盼已久。

“作为外务省的责任,我们会要求英国、美国给清国政府施加压力,尽量让清国加入我们这一方参战,即使不能做到,最低限度,也要让清国政府保持中立,至于甘肃地庄虎臣,我们会尽力说服他,让他的部队参战!我想,他会听英国人的话,毕竟这个世界上,还没有敢单独对抗英国的国家,更不要说,他只是个地方的实力派而已!”

“愿为陛下效死,如此战不胜,我等全部剖腹,以谢陛下和国人!”伊藤博文流着热泪道。

所有人都是目光坚毅,刚才还争吵不休的两派人,现在竟然是同样的坚定。

第二百五十八章 上帝是哪国人

兰州郊外的靶场,平日里这里都是人声鼎沸,甘军士兵的枪炮声能震的人耳朵都暂时性失聪,经常有飞鸟被炮声给惊吓的掉到地上。而今天,则是静的出奇,靶场外面加了三道岗哨,闲杂人等敢接近一律扣押。

一门七十五毫米口径的山炮已经瞄准了远处的靶子,这种德国克虏伯的管退山炮并不是什么稀罕玩意,但是从庄虎臣到王天纵、陈铁丹、马福祥还有兰州制造局的几个股东都是深情肃穆。

“大人,可以开始了吗?”王天纵轻声道。

庄虎臣一点头,王天纵手往下压,炮兵轻手轻脚的从弹药箱里搬出一发炮弹填了进去,随着一声令下,“砰”的一声,炮弹打了出去。

庄虎臣用德国产的八倍蔡司望远镜里观看,倒吸了一口凉气,炮弹落处,升腾了黄色的烟雾,火焰立刻就窜了起来,从望远镜里看的真切,火苗像油一般的流淌,感觉好像是一堆汽油桶同时爆炸了一般。

过了许久,火焰终于熄灭了,烟雾也被甘肃特有的大风给吹得无影无踪,远处的树上挂了一层黄色的霜。

庄虎臣这才带着人赶紧过去看,走到跟前,更是吓了一跳,木头靶子早就不见了,周围的石头已经被烧融了,石头表面呈现五光十色的玻璃状,看着像是紫禁城的琉璃瓦,最让他觉得恐怖的是特意堆放在那里的一批用来检测爆炸威力地老式武器,那些抬枪、劈山炮竟然给烧化了,枪管拧成了麻花。大炮的炮管则是瘪塌的像没牙老太太的嘴。

乖乖,连钢铁都能给烧化了,看来这三千度地高温还真不见得是小日本吹牛啊!

***,怪不得甲午海战的时候。北洋水师败地那么惨!这下濑火药的威力实在是太恐怖了!

几个甘军地将领也是面面相觑,七十五毫米口径的炮,威力是多大。他们都很清楚,什么开花弹、子母弹、葡萄弹、包括燃烧弹。这些人都外行,可是做梦也没想到这个玩意烧起来竟然是这么狠毒。

王天纵瞠目结舌,沉默半晌道:“小鬼子也有好东西啊!厉害,真厉害!”

巴恩斯则不屑一顾道:“这不过是苦味酸火药而已,日本人有什么科研能力?不过是些染布的染料加上些钝化剂,这个东西,在英国小孩子都明白原理,这种火药威力大。敏感性好,但是非常的不稳定,一旦着火连扑救都无法进行,属于被我们大英帝国弃之不用的东西,我不明白大人为什么还要求制造局生产这个?”

“你是说这些是染布的染料?”马福祥的眼珠子都快瞪到眼眶子外面了。

庄虎臣微笑对巴恩斯道:“对于木结构的建筑物来说,燃烧和爆炸哪个破坏力更大?”然后也不管其他人是怎么考虑地,命令道:“按照我的要求生产一批,回头我把订单交给你妈,订单上有具体的要求和口径,制好以后。立刻启运到上海,交给杨士琦。”

乔映霞自然是满口答应,乔家也是兰州制造局的大股东之一,这又是一笔大订单啊,订单是什么?那就是雪花银子啊!商人见了银子如何能不高兴?

在左宗棠的时候,兰州制造局造的最好的就是火药,当时生产的无烟火药的质量已经能够媲美进口货了。现在又招募了大批的国外地工程技术人员,又添置了最新的机器。自然质量和产量都得到了很大程度的提高。造这个下濑火药也不算什么难事了。

“我要的迫击炮和马克沁,现在产量怎么样?”

“回大人的话。迫击炮每个月能造两百门,那个玩意简单,马克沁现在已经按照大人的指示,用分厂制来生产了,每个月能造三十多挺,已经比原先快了三倍有余,七十五口径以上的重炮,现在月产也能达到十五门,比原先也快了两倍有余。”

“还是慢了,你们自己造炮管、枪管和复杂的机件,把炮架和一切小零件全部外包出去,不要什么都自己造,把一些简单地零件都外包,让其他人也赚几个,这样你们也能干地更快些。你们负责复杂的和重要地零件,还有装配就行了。不要什么小钱都放在眼睛了,舍了小钱才能赚到大钱的!”

乔映霞除了连声的答应,也就没其他的话了。西帮的这些财主们,对庄虎臣赚钱的本事,那是服气的死死的,就他推行的分厂制,就让产量翻了好几翻,人还是那么多人,机器还是那么多机器,硬是能比原先多俩到三倍的产量,而产品的成本则降低了三成有余,即使庄虎臣出的订购价钱不高,利润也是原先的五倍,这些人在兰州制造局都赚了个盆满钵满。

“巴恩斯校长,新兵练的怎么样了?”

“大人,您可以放心,再有半年的时间,这七万新军的整训就可以结束了,我敢保证,他们的素质不会输给任何国家的陆军,如果是平原作战,即使是最精锐的库尔廓战士,也不会比他们强多少,剩下的东西只能是在战场上才能学会的。他们目前接受的特别训练,和实战非常接近,甚至比实战更艰苦,等到上了战场,他们会很容易适应的。”巴恩斯现在给自己封了个准将,庄虎臣帮他申请的二等宝星勋章别在军服上,显得熠熠生辉。

他现在也可以做到在污水横流,悬挂着腐臭的肉类的战壕里面不改色的吃饭,以前,他可是很吐了一阵子的。

但是巴恩斯没有怨言,在娘子关的时候,他亲手训练出的华勇营就是被庄虎臣用战壕、铁丝网加机枪狠狠地修理了一阵。而那个时候,他明明知道清军的军事素质低的可怜,但是却丝毫没有办法,从那以后。巴恩斯就成了坚定的堑壕战地拥趸,甘军新兵入营学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挖战壕,每个人领的第一件装备就是一把德国进口地工兵铲。

甘军的士兵和其他地军人有个不同之处。他们使用的李.恩菲尔德步枪射速在当时的步枪中,绝对是最快的。装弹量也够大,但是还是有个缺点,就是刺刀很不好使,真要是白刃战的话,吃亏太大。巴恩斯就建议庄虎臣给每个士兵发了一把工兵铲,这个玩意既能用来挖战壕,而且白刃战的时候,德国产的工兵铲钢火好的怕人。可以直接把人地脑袋从脖子上砍下来,比刺刀好用多了!

庄虎臣这些天,有些忧心忡忡,自己全部实力也就这样了,最多也就是十万人了,再多招兵已经没有可能性了,把没有经过训练的士兵送上战场,那和谋杀没有多大区别。装备已经是世界上最先进的陆军标准了,训练的也不错。可是战争打的不仅仅是这些,综合国力才是衡量一个国家有多大的战争潜力的标准。可是甘肃的潜力已经被自己挖尽了!

螳臂当车啊!这场仗是自己准备了许久的,可越是接近这个日子,就越是觉得心里不踏实,万一自己的介入使得杀地正红眼的日俄调转枪口,一致拿自己当靶子,那玩笑就开大了!卞庄刺虎的故事,小孩子都知道,自己现在就是想当这个卞庄。可是时机万一把握的不准。那就是画虎不成反类犬了,自己精心策划的这一场大戏就变成了滑稽戏。中国会不会因为自己的莽撞反而陷入了更深重的苦难?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什么阴谋诡计地都是纸糊地!自己的这点实力对付大清朝廷,那是满够地,但是面对日本、俄国两大强国的时候,是不是能起到作用?安插在澳大利亚和安南的商社,那是自己最后的两张王牌,可是万一这两张牌连打出去的机会都没有那怎么办?

原本自己以为是万无一失的计划,现在总觉得漏洞百出,自己的计划是建立在历史的惯性上的,要是历史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那怎么办?庄虎臣越想越担心了。郊西面的芬兰湾南岸,占地八百公顷,是沙皇的夏宫,在富丽豪华的花园中,有各种布局巧妙的喷泉和金像,有的喷泉还会戏弄人,若不慎踏中机关,水柱便由四面八方喷来,其乐无穷。彼得宫更被誉为“俄罗斯的凡尔赛宫”。

这里几乎终日都在欢宴,沙皇和皇后对于宴饮和舞会的兴趣几乎从来没有断绝过,今天自然也不例外,现在晚宴已经即将结束,舞会时间快要到了。

“满洲是不会发生战争的,你们知道是为什么吗?很简单,因为我现在还不想打!哈哈!当我觉得需要战争的时候,满洲才可能发生战争。”一个中年男人得意而狂放的笑着。

一群人都是凑趣的笑着,而在宫殿的一个角落里,维特伯爵则是神色黯然的喝着酒,伏特加和女人是俄国人的至爱,而维特伯爵则是个例外,他对女人没多大的兴趣,也不喜欢豪饮,只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才喝上几杯解愁,现在他的心情就糟透了。因为那个大放厥词的男人就是俄国的沙皇——尼古拉二世。

“黄皮猴子怎么会敢挑衅大俄罗斯?沙皇陛下的军队是战无不胜的!”一个年轻、英俊的军官穿着一身华丽的军服谄媚的笑着,从他的军衔上可以看出,他是个少将,一个很年轻的少将。

“我还真的很想现在就修理一下这些黄皮猴子!这些该死的日本矮子!”尼古拉二世提起日本人就气不打一处来,他还是皇太子的时候,参与西伯利亚铁路的奠基仪式。顺便访问了日本,结果在大津被狂热地日本武士津田三藏砍了一刀,幸好那个时候的尼古拉二世还年轻,反应够快。一缩脖子,脑袋保住了,头皮被掀掉了一大块。从此留下一个丑陋的疤痕,而且让他患上严重的偏头痛。这让他从此恨日本人恨地牙痒,偏偏这些东洋猴子还不知道死活,竟然敢打满洲和朝鲜的主意,这些地方可早就是尼古拉二世眼睛中的“黄俄罗斯”了。

一群沙皇地宠臣围绕在沙皇和皇后身边,争前恐后的献媚。音乐声响起,这些人开始兴高采烈地跳起宫廷舞,而躲在一边喝闷酒的维特伯爵更是显得形单影只。

“伯爵殿下,您怎么不去跳舞呢?”一个胖子走到维特伯爵身边问道。

这个胖子身材高大。一身大将军服,脸上的横肉狰狞着,很有几分杀伐之气。

维特伯爵苦笑道:“我还没有祝贺大将您荣升远东总司令!”

胖子呵呵笑道:“我本来是就是陆军大臣,做远东总司令并不算升迁。伯爵曾经做过驻清国公使,对远东的情况非常熟悉,我想请教一下伯爵对远东局势的看法维特伯爵猛灌了两口酒,苦涩的道:“现在还有人能想的起我?我已经被沙皇陛下给忘记了,我以为全俄国都没人认识我维特是谁了!”

胖子同情的看看他,维特伯爵自打从中国回来以后,就被闲置了。他这个人说话很不讨沙皇地喜欢,没把他削职为民已经算是非常的客气了。

“阿列克塞•;库罗帕特金大将,您想问我点什么?”维特伯爵喝了几口酒才回答道。

胖子正色道:“伯爵,您认为日本人会在什么时候和我们开战?”

维特伯爵眼睛里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然后慢悠悠的道:“大将阁下不是说过,和日本人打仗不过是次军事散步吗?既然是散步,还关心这个问题做什么?难道您也认为那些黄皮猴子敢对战无不胜的俄罗斯军队下手?您不是说过,日本如果想和俄国开战。光是物资的储备就需要最少三年吗?那么您可以三年后再问这个问题!”

胖子脸憋成了猪肝色。坐在维特伯爵对面的一把椅子上,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才叹了口气道:“伯爵大人,您是俄罗斯最睿智的人,我对您没有隐瞒,我承认,我那份对日本的军力报告,不过是胡说而已,事实上,日本士兵是很有战斗力的!如果连我也相信那些日本人达到最低地军事道德标准还需要一百年的鬼话,我也不会要求在满洲聚结四十万大军了!”

维特伯爵不屑的道:“现在宫廷全是些吹牛皮胡说八道的家伙,沙皇陛下被这些人蒙蔽的太深了,如果不拼命贬低敌人,就显示不出俄罗斯的强大?这是个什么样的混账逻辑?评价一个国家的战斗力不从他们地装备和作战能力来看,反而用一个含糊其辞地军事道德标准,真是滑稽!”

西历一九零零年的时候,驻日本地俄国陆军武官万诺夫斯基在他发回国内的报告中是这样评价日本陆军的:“日本陆军还在乳儿期,按照欧洲最弱国家的陆军标准来衡量日本的话,仅仅达到道德上的标准就起码还需要一百年。”

那个胖子库罗帕特金大将满脸忧愁的道:“可悲的是那份不知所谓的《万诺夫斯基报告》,却成了我们分析日本战斗力的基础,而且被沙皇陛下非常推崇,现在没有人敢质疑这个东西了。”

维特伯爵觉得终于遇见知己了,亲手给胖子倒了杯酒,递了过去:“那个驻日本的公使罗曼.罗森,也是个蠢货,他居然相信一个舰长的胡话,说什么日本海军依靠向外国购买军舰总算凑齐了物质装备,但是根本还没有具备我们所有的海军精神,即使在军舰的操纵,舰队运用方面的水平也还是非常幼稚,真是满嘴的鬼话!当时在场的英国海军军官的评价是,能和日本海军的操控军舰能力相提并论的海军只有英国皇家海军了!可是沙皇陛下偏偏就信了他的话!而我们俄国,只有马卡洛夫将军算是个合格的海军将领,我们拥有强大地舰队。却没有合格的海军将领,真是个巨大的讽刺!”

胖子脸色更是难看了,维特伯爵的口无遮拦让他窘迫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自己的报告里就说一个俄罗斯士兵可以战胜三个日本兵的。可是不这样说。就会被人攻击是失败主义,是对伟大地俄罗斯军队失去信心,同时也是对沙皇不忠。现在任何理智点的语言都会被无限上纲,库罗帕特金大将自然也不能免俗。只好跟着那些人胡说八道,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维特伯爵发够了牢骚,问道:“您准备一旦开战,如何对付日本人?”

“我打算把大军后撤,大踏步地后撤,一直撤退到哈尔滨,到日军的补给线无法延伸到的地方,然后再集中部队和日本人决战!伯爵大人。您觉得我的战术会胜利吗?”

维特伯爵诡秘的一笑道:“将军阁下的计划一定会成功的,按照您的计划,日本人将不会有任何获胜地可能,不过,要有一个前提。”

库罗帕特金大将不解的问道:“是什么前提?”

“前提是你到了满洲,立刻逮捕阿列克塞耶夫将军,将他押送回彼得堡,或者干脆就处死,否则你的计划将无法执行。”

胖子无可奈何的道:“伯爵大人,这是不可能的。他是沙皇陛下最宠爱的大臣,而且是我的上司。”

阿列克塞耶夫是中将,军衔在库罗帕特金大将之下,但是他是俄国的远东总督,官职却在库罗帕特金大将这个远东总司令之上,而这位中将是出名的蠢货。他不会骑马,每次检阅部队,他都是徒步的。但是他是有说法地。因为他是海军的中将,不会骑马很正常。但是做为海军的中将。他又从来不上军舰,因为他晕船。

“哎,上帝一定是个日本人啊!”虔诚的东正教徒维特伯爵说了句离经叛道的醉话。

“伯爵为什么这样说?”

“上帝送给了日本人两件珍贵的礼物,一件是日英同盟,另外一件是阿列克塞耶夫总督,他比日本人的十万大军对俄罗斯的伤害还要大。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情,这么一个白痴统帅了几十万士兵,那些士兵太可怜了。”维特伯爵醉眼迷离地喃喃自语道。

胖子库罗帕特金大将抓起酒瓶狠狠地灌了几口伏特加,然后才道:“上帝是送了三件礼物给日本人,还有一件是那个人!”

维特伯爵顺着他的手指望去,一个年轻、英俊、身材修长地少将正高傲的仰着脖子和几个俄国贵妇调笑着。

“是的,您说的对,我的将军阁下,还有这个该死的德国佬,沙皇陛下的侍从武官罗杰斯特温斯基!”

“现在有德国血统的人,在宫廷里都很吃得开!陛下觉得我们这些纯粹的俄罗斯人太粗笨了,没有这些有德国血统的家伙长的漂亮!”

维特伯爵不屑的道:“政治和军事又不是演戏,治理国家、打仗这些事情长的漂亮管什么用?我们一直在嘲笑清国的鞑靼人政府,说他们愚蠢,说他们不开化,看看莫斯科和彼得堡吧?和北京有什么区别?哦,还是有区别的,北京是一群鞑靼的蠢货控制的,而莫斯科和彼得堡是被一群德国佬控制的!”

库罗帕特金大将见一个年轻的军官走了过来,急忙低声提醒道:“伯爵大人,您喝多了,这些话今后还是不要说了,对您不利的。”

维特伯爵长长的叹了口气,然后悠悠的道:“我真喜欢清国啊!温暖的南方和碧绿的太平洋,是我们俄罗斯人几代人的梦想!我真的想再去清国看一看!为什么那么好的地方不是我们俄罗斯的?”

“上帝是不会抛弃俄罗斯的!不管有再多的困难,我也一定会击败日本人!伯爵,我向您保证!”库罗帕特金大将神色肃穆的道。

“上帝保佑俄罗斯!”

我承认,最近我很懒,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人品爆发还是良心发现了,24小时不到的时间,我更新了一万六千字了!

这个已经超过我的极限了!

月票榜上,还是落后的太远,太远!

其实我非常清楚,按照我的收藏,我根本不可能冲进月票分类前五的,而只有前五名才有奖金的,但是是个写手都有被人承认的欲望,我承认,我是虚荣心泛滥,希望能出现在分类榜单上,虽然没有一分钱的实质性的好处,可是还是希望能被读者认可!

第二百五十九章 美军观察团

全世界只要是混官场和军界的人,恐怕不晓得日本、俄国之间马上就要开战的,只剩下两个了,沙皇尼古拉二世和俄国远东总督阿列克赛耶夫,这二位的想法是,只要老子不想开战,吓死日本也不敢对俄国动手。

问题是日本不想打也不由自己啊!俄国在东北拣了便宜,得陇望蜀,就在打朝鲜的主意,天天逼着日本把马江浦给让出来。一旦俄国拥有了这个天然的军港,那小日本的日子就太难过了,朝鲜半岛天生就是插向日本的一把匕首,在大清手里,这是把当摆设的匕首,可是到了俄国老毛子手里,那就是肢解日本的利器了!只要马江浦到了俄国手里,封锁日本还是打日本,那可就看尼古拉二世的心情了。

全世界都明白日本的处境,日本不打是不可能的了,而且要打肯定是先发制人的,所以西洋各国把军事观察员都派到了满洲、蒙古,而兰州也是他们考察的一个次重点,毕竟清国的态度,尤其是靠近未来战场的庄虎臣的态度和他的甘军的实力,是有可能左右战局发展的一支重要力量。日本的间谍更是洒的到处都是,三井物产几乎就成了半个日本情报机关了,西帮里和日本人做生意的商人也不少,现在兰州城里日本鬼子和那些拿了鬼子的钱替日本人刺探消息的汉奸满街都是。前几天,三井物产的人就托朝廷里的大佬,来找庄虎臣谈买卖军用物资地事情。日本准备和俄国开战的事情。连在颐和园里的慈禧太后都知道了,毕竟屁股决定脑袋,慈禧的那把龙椅还是坐的不是很牢稳,她还没资本像尼古拉二世那样狂妄,庚子年被联军一顿胖揍也把她打清醒了不少。起码也晓得关心一下洋人地事情了。即使是列强里最不入流地日本。也让慈禧忌惮万分。

庄虎臣和李鸿章、庆王在北京签了合约,而俄国并没有按照条约规定的日子撤军,弄得朝廷里那些清流很是不爽,又开始吆喝着打俄国了,只是这次,他们也知道大清那点家底,打俄国?还不够俄国人塞牙缝呢!偏偏这个时候,犬养毅抛过来了亚洲一体论这个绣球。朝野里满是联日抗俄的呼声,这就有人和庄虎臣打招呼了,让他照顾一下“一衣带水”的“友好邻邦”!

庄虎臣对这些清流和朝廷大佬的话,只当是听狗叫,联日抗俄?这“接强援”联俄抗日的话,好像话音还带着点热乎气吧?李鸿章好像还没死两年吧?张之洞、刘坤一当时好像是叫着“接强援”叫的最响的人吧?怎么,这就改了联日抗俄了?看来“没有永远地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这句话,朝廷的大佬和清流们比洋人理解的还透啊!这翻脸比翻书还快啊!

这句话,本身没错可错在你知道人家要的是什么利益吗?你拿什么去交换?

甘军大营的帅帐里,沙盘和兵棋旁,一群人围着看热闹。自打娘子关一战以后,庄虎臣就特别重视沙盘和兵棋推演。其实这些东西,北洋几十年前就引进中国了,但是没人当回事儿,打仗能像小孩子过家家?纸上谈兵那不是笑话吗?

现在纸上谈兵的对手是王天纵和孙明祖,王天纵十八般武艺都使遍了,额头上已经见了汗了。

“我说孙明祖,你就不能换个招数啊?好死不死的。你就这一手?”王天纵没好气的从兵棋盘上走了下来。

几个甘军将领幸灾乐祸的起哄:“王哥?你也怂了?”

陈铁丹更是起哄架秧子:“纸上谈兵输了怕什么?要不,你和孙明祖再比比枪法,要是枪法还赢不了他,就跟他玩拳脚,王哥,面子栽不起啊!”

孙明祖则一脸严肃地走到庄虎臣面前,恭敬的单手平胸行了个军礼道:“大帅,标下以为。这场仗。日本人没有任何胜利的可能。”

庄虎臣对军事,说实话是个半懂不懂的。外人都以为他是军事奇才,娘子关孤军能抗拒八国联军。实际的情况,他自己清楚,联军根本就没打算和他玩真的,那个时候的洋兵,抢东西还抢不过来呢!哪会真心实意的去打破娘子关去抓慈禧?

而且自己是十倍的兵力、百倍的军需,还有娘子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地险要地形,加上被德国人指导着修的固若金汤的城关作为屏障,否则,就凭自己那从军事杂志上获得的战术,再加上那些东拼西凑来的豆腐兵,换个地方和联军单挑,真是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印象中,日本是把俄国人打败了的,可是兵棋推演的结果,无论是谁,无论是使用什么战术,扮演俄国司令角色地孙明祖就是简单地一招,后撤、后撤、再后撤,把日本的补给线拉长,然后用大军和日本来上一场持久地消耗战,任扮演日军司令的甘军将领轮番上阵,把战术都玩出花来,爷爷我就是一招——拖!俄国可以由西伯利亚铁路获得补给,而日本把全国所有的船舶运力都使用到极限,也无法让前线的部队获得足够的补充,只要战争打成胶着,日本没有任何一丝的胜机。==

别说王天纵、马福祥、陈铁丹这些人没玩转,就连现任甘肃军事学院院长,自封了个准将的巴恩斯也是一败涂地,小日本一旦打起了持久战,就是把孙武、吴起、诸葛亮都从坟墓里扒出来当给东洋人当总司令,也是一个死字!国力就是这样,任你是神仙,打仗也需要物资、兵员啊!

孙明祖在包头一战中,违反了军令,被庄虎臣发配到学校当了个教员。结果还是被他得罪了的英国佬巴恩斯觉得他是个难得的人才,起码没有王天纵、陈铁丹、马福祥这些人那么浓重地江湖气,觉得看他还是满顺眼的,就三番五次的替他向庄虎臣求情。

庄虎臣也觉得人才难得,手下本来就没几个像样的人物。这次如果要的打。恐怕不管自己想还是不想,也是把中国地国运都给赌上了,任何一点能用地都是赌本啊!也就顺坡下驴,把孙明祖又给召回来了。

庄虎臣喜欢抽烟,上行下效,这些甘军的将领都跟着学成了,原来有几个喜欢抽旱烟的也跟着抽上了洋烟卷,只要一开会什么的。立刻就是人手一支,弄的大帐里像是着了火。

陈铁丹从庄虎臣的公案上,毫不客气的拿过来扁银烟盒,然后给大营众将一人散了一根,剩下的就揣到自己口袋里地,好像是他自己的东西一样,还边散边说:“都尝尝,这个烟好,自家兄弟,说谢谢就是见外了。”

“拿过来!”庄虎臣没好气的道。

“大人。不是这么小气吧?”

“把烟盒还我!”庄虎臣被他给气乐了,这个家伙偷自己的烟抽都成习惯了,现在已经发展到明着就拿了。

陈铁丹把里面的烟掏了出来,把空盒子又放上了公案上,笑呵呵的下去了。

扁扁的银烟盒,上面是浅浮雕,镂刻的是盗火的普罗米修斯,雕工很精巧,这个是容龄送给庄虎臣的礼物,这个烟盒已经陪了庄虎臣两年了。除了睡觉地时候,几乎每刻都揣在胸口上,感觉似乎她还没有走远,还在陪着自己。

“大人,标下认为日本唯一胜利的可能是俄国人犯错误,而且是一而再的犯错误。”孙明祖的声音惊动了庄虎臣。

庄虎臣回过神来,问道:“你觉得俄国海军和日本海军打起来,胜算有几分。俄国会采用什么样的战术?”

“标下不懂海军。但是标下看过俄国海军将领马卡洛夫的书,俄国是陆地大国。海军秉承了陆军的战术思想,没有两倍于对方的实力,是不会进行决战的,正是因为对俄国战略思想的了解,标下认为,俄国将领一定会采取保舰制敌地战略,处于这种战略思想,俄国海军在战争的初期是不会和日本决战的,实际上,只要俄国陆军获胜,战争就算结束了,即使日本全歼俄国海军,也影响不到战局。而俄国的战略思想一直是先大踏步的撤退,撤到一个对方补给线无法到达或者很难到达的地方,最后进行大决战!库图佐夫战胜拿破仑就是使用的这个战术。”

庄虎臣眼睛一亮,怪不得巴恩斯这么看重这个小子,人才啊!一个下级的军官,居然有战略思想!比起马福祥这些只懂得拼马刀地家伙,强地不是一点半点!

“用简单的话总结俄国地战略思想。”庄虎臣索性要考校一下这个黑小子,看看他到底有几斤几两。

“标下用六个字可以总结俄国传统的战略思想:简单、直接、有效!”

庄虎臣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挑大指赞道:“好,说的好!”

“那你再说说,如果你是俄军司令,该如何和日军作战?”

“如果标下指挥俄国军队,首先是分出一支小舰队,骚扰日本的海上运输线,使各国惧怕,不敢卖物资给日本,这支舰队不需要大,也不需要过多的重型舰只,只要对付武装商船就够了,速度第一,遇见敌人就跑,让它追不上就行,只要让日本的海上运力损失三分之一,日本就不战自乱,然后主力舰队寻机和日本舰队决战,胜败都无妨,远东舰队的实力不在全日本能凑出的那个六六舰队之下,拼个够本就行了,即使海军全军覆没也把日本海军打残了!失去海军掩护,日军的海上补给将更困难,而我则可用一部分兵力阻击敌人于登陆点,消耗部分敌人力量以后,主力放在哈尔滨附近,用骑兵骚扰敌人的过长的补给线,则可一战而胜!就算是海军不济事,自己全军覆没,而日军没有丝毫损失,那也无妨,只要把大军集结在哈尔滨附近,这么长的补给线,日本即使倾尽全国的所有船舶,也无法保证前线的补给,日本还是个必败的局面。”

“好样的,长出息了!看来这段时间的教员你没白干啊!在军事院校就是长本事!”庄虎臣由衷的赞叹!

孙明祖的黑脸泛上红云,腼腆的道:“回大人的话,标下不敢贪天之功,这个战术实际是别人告诉标下的,标下和他谈了一夜,所获良多。”

庄虎臣一楞,甘肃还真是藏龙卧虎啊!居然有懂战略的,而且对日本和俄国的军事力量对比一清二楚,自己看来是疏忽了,让这样的人才埋没,那是犯罪啊!

“是谁和你说的?把这个人请过来,我想见见。”

“大人可还记得,前几天,来了个美国的军事观察团?”

庄虎臣点头道:“不错,他们来甘肃是顺路,他们不是打算去东北和朝鲜的吗?怎么,莫非是他们中间有人指点你?”

“回大人的话,确实是个美国人指点了标下,这个人是个中将,叫阿瑟.麦克阿瑟,他还带着他的儿子一起来咱们甘肃的,大人不是交代让我们甘肃军事学院接待他们吗。庄虎臣声音都有些颤抖了:“谁?麦克阿瑟?他儿子叫什么?他们走了没有?”

“还没有走,那个阿瑟中将的儿子好像是叫道格拉斯.麦克阿瑟。”

“道格拉斯.麦克阿瑟?”

大营众将都瞧着庄虎臣有些奇怪,咱们这位大帅爷见了皇上也不至于激动成这个样子吧?

巴恩斯一旁抽着雪茄,心里暗暗不忿,不就是几个不入流的美国佬吗?至于吗?在大英帝国面前,他们还是灰孙子呢!

“立刻安排晚宴,我要宴请整个美国军事观察团!”

第二百六十章 未来的元帅

十几个人的美**事观察团,让庄虎臣兴奋不已,牛人真多啊!

阿瑟.麦克阿瑟中将,美国南北战争时候的英雄,十九岁当了了大校,美利坚历史上最年轻的大校了,如果换成欧洲国家的标准,那就是准将了!

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刚刚从美**事学院毕业,也就是后来赫赫有名的西点军校,以全班第一名的成绩被授予了第三工兵营少尉军衔,现在被安排到老麦克阿瑟身板,在菲律宾服役。

成绩优秀、年轻,长的帅,家世又好的一塌糊涂,任谁都知道,这小子将来肯定是前途无量。

这爷俩同时被美国派往中国考察日本、俄国、中国的军事。这个时代有个挺有意思的传统,两个国家打仗,周围有无数的国家去观战,你们打的稀里哗啦,旁边还有一帮子看戏的在那里指手画脚、评头品足。别说陆军了,海军打仗的时候,周围还有各国的军舰、武装商船观战,这些人也不怕被打昏头的交战双方给当做敌人误炸了。

美军观察团干的就是这个差事,给未来可能交战的日本、俄国、中国当评委的,事实上,德国、法国、奥匈帝国,连牛气冲天的大英帝国都派出了观察团,来的国家之多,堪比八国联军的时候。

老小麦克阿瑟本来还牛哄哄的,虽然美国现在还是个不入流的国家,在欧洲列强看来,不过是二流靠下。三流稍微靠上一点的国家,当年容龄地妹妹德龄就说过,美国就是个充满新鲜牛粪味的国家而已。尽管在欧洲人眼里。美国不算什么,可是美国人总觉得到了中国,他们好歹也算是洋大人了。美国人是二等公民,那中国就是三等、四等了。

麦克阿瑟中将一脑门子的汗水,对面一个穿着长袍、马褂地中年人把美国糟践的一钱不值,这个侃侃而谈的中年人生地深眼窝、蓝眼睛,黄头发梳了个打着卷的辫子,这个打扮,不用问。也知道是辜鸿铭了。论起对西洋文化的了解。麦克阿瑟父子拍马也赶不上这位通晓九国语言的奇才,偏偏这位汤生.辜对西洋文化的阴暗面了解的无比透彻,什么犄角旮旯的典故,他都是门清,可怜麦克阿瑟父子都是军人出身,斗嘴皮子哪里是他地对手?

刚开始还反驳几句,后来连话都不敢说了,不要说是辜鸿铭这样地大才子了。连那个年轻的巡抚庄虎臣一开口,也是标准的纽约口音,要是不看长相,还以为他是在曼哈顿街区长大的呢,而麦克阿瑟父子那一口的阿肯色州乡下口音,都觉得没脸和人家打招呼,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土老冒。

庄虎臣看看辜鸿铭高谈阔论把这些没什么见识的美国牛仔给忽悠傻了,也觉得给他们个下马威的目的已经达到。要论打掉洋人地傲气。全中国谁比的上这位让英国大文豪毛姆也得亲自拜见,印度圣雄甘地也尊为“世界上最尊贵的人”。西洋各国称为“到北京可以不看三大殿,不可不见辜鸿铭”的半拉洋鬼子——汤生.辜!

“汤生兄,来的都是客人,不可失礼。”庄虎臣故作不悦道。

“没关系,没关系,能见到伟大的辜鸿铭先生,是我们的荣幸!”麦克阿瑟中将脸憋的通红,但是还是满兴奋地。在西洋人眼里,辜鸿铭可比慈禧太后、光绪皇帝牛多了,能见他一面,就够炫耀半辈子地,即使被洋人报纸吹成了战神的庄虎臣,在美国人心目中,也比不上辜鸿铭地地位。越是没有文化传统的国家,越是对文化人推崇备至。

庄虎臣看着旁边一言不发,满眼崇拜神色看着辜鸿铭的小麦克阿瑟,拍拍他的肩膀道:“小伙子,好好干,将来你会有出息的,你的军衔肯定会超过你的父亲。”

“尊敬的司令官阁下,那是不可能的,美国和其他的国家不同,陆军的升迁非常的缓慢,我如果退役的时候,能够成为少将,那就是非常的幸运了,超过我的父亲?绝对是不可能的。”

庄虎臣看着这个翘着下巴的校骇哥,神秘的笑道:“你将来会是一位元帅!”

老麦克阿瑟见庄虎臣夸奖自己的儿子,也有些得意,但是觉得这个吹捧过了头了:“司令官阁下,您的夸奖会让年轻人不知道自己的分量,美国没有元帅军衔,他是不可能成为元帅的!”

庄虎臣哈哈大笑:“这个世界是没有完全不可能的事情,放心吧,将军阁下,您的儿子会成为美国历史的传奇人物,您是美利坚历史上最年轻的大校,而你的儿子,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将成为美国历史上唯一的一位元帅!”

麦克阿瑟父子都被说糊涂了,先是被那个让西方人奉为神明的辜鸿铭给羞辱了一番,自尊心都给打击到了极点,现在又被庄虎臣这个中国的战神给吹到了云端,现在有点上不去下不来的。

“庄先生,我是应该称呼你为司令官还是省长,或者是子爵大人?您是以什么为依据,说我的儿子可以成为元帅的?”老麦克阿瑟见庄虎臣的神色不像是拿自己爷俩开涮,有有些好奇了。

“中国有五千年的灿烂文明,相人之术也是中华文化的组成部分,这个你们懂吗?讲给你们听你们也不会明白!”辜鸿铭不屑的道。

麦克阿瑟父子垂头丧气,又被打击了,和美国人谈文化这个东西,如同和中国人谈女人的小脚,提都不要提起。

庄虎臣一摆手,对陈铁丹道:“把礼物拿过来。”

陈铁丹捧出一个红木盒子,庄虎臣指着小麦克阿瑟道:“这个是送给你的。”

小麦克阿瑟打开上面的铜锁。楞了半天,里面是一个褐色地玉米芯烟斗和一副黑色的水晶墨镜。

“戴上这个墨镜,抽这个烟斗。我就可以保证你将来会是一位元帅!美国历史上唯一的一位元帅,美利坚军事史上地传奇,戴上吧。我可爱的小麦克阿瑟!”庄虎臣笑呵呵的把墨镜架到满头雾水地校骇哥鼻子上,然后仔细端详了半天,又把烟斗塞到他嘴里,笑道:“不要这么用门牙咬着,要用嘴角叼起来,烟斗要翘起一点,嗯。好。就是这样!”

可怜的小麦克阿瑟少尉被庄虎臣摆弄了半天,傻乎乎的问了一句:“您这个是什么?也是东方神秘的文化吗?”

“嗯,保持这个造型,你将来就会是一位元帅了,年轻人,努力吧,我看好你!”庄虎臣满脸慈父鼓励儿子的表情。\\\\\

辜鸿铭不屑的看着庄虎臣,什么时候。这个家伙成了神棍了!

庄虎臣对麦克阿瑟还是有很大的好感地,这个家伙还真地成为元帅了,不过不是美国的元帅,而是菲律宾联邦封的元帅,所以,后世的照片里,麦克阿瑟的帽檐都是向上翘的,看着有点怪怪的。但是又满嚣张。那可不是美国的军帽,而是菲律宾地。美国人封的那个五星上将,让这位麦大帅觉得很没有面子。要当就当元帅,当个上将哪里好意思出去和人打招呼。

庄虎臣对小麦克阿瑟的好感来自于记忆里的二战,几个参与过南京大屠杀的日军师团,大部分都是被这位麦大帅给修理的,而且一下手都是死手,动不动一个一两万人的日军师团被他打的只剩下几百个人活人,后来人们都笑话日本人傻,就晓得喊什么“玉碎”,问题是这位麦大帅除了“玉碎”之外,就没给日本人留其他地出路。网开一面似乎不是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地作风。

“司令官阁下,您认为日本和俄国开战,谁会获得胜利?”老麦克阿瑟还是比他儿子老练,还没被忽悠晕,起码知道问点正经事。

“那你希望谁会赢?”庄虎臣玩味的笑着反问道。

“我希望美国会赢!”一个面色凝重地中年人用带着浓重密苏里口音的英语插言道。

庄虎臣早就注意到这个上尉军衔的观察员了,这个人面容冷峻,目光炯炯有神,坐在那里,身体丝毫没有摇动,和小麦克阿瑟那副吊儿郎当的德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庄虎臣会心的点了点头道:“我和上尉先生的看法很接近,我希望的是我们中国会赢!”

年轻的小麦克阿瑟见庄虎臣他们在打哑谜,奇怪道:“潘兴上尉,您说的是什么意思?日本和俄国的战争,胜负和美国有关系吗?”

庄虎臣一楞,对这个中年人问道:“您是潘兴?约翰.潘

中年人也楞了,自己不过是个上尉而已,这个清国集省长(巡抚)、司令官(提督)、子爵于一身的大人物怎么会知道自己?

他看了庄虎臣半天,才道:“尊敬的子爵大人,我就是约翰.潘兴。^^^^”

庄虎臣不禁有些呆了,十几个人的美**事观察团,就有这么多的牛人啊!莫非美国的名将都是在日俄战争中学会打仗的?

“铁锤”潘兴,那是一战的美国英雄啊!美国陆军上将,著名的军事理论家,品行与军事素养都无懈可击的完美军人,庄虎臣可以说是玩堑壕站起家的,而这位“铁锤”潘兴则是堑壕站的终结者!至今美国还有洲际导弹是以这位一战英雄命名的!

不得不说,美国陆军在这个时候,升官实在是太难了,这么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居然只是个小小的上尉,而且年龄已经是四十三岁了,要在大清,即使没有任何关系,熬资历起码也熬个守备、游击之类的了。美国陆军的编制一直是六万两千人,而且经常性的不满员,美国虽然海军已经号称是世界第三了,而且工业实力和经济实力都达到了世界第一。但是别说英国、法国、俄国、德国这些欧洲老牌的强国,就连江河日下地奥匈帝国和意大利这些国家,都没把美国放在眼里。美国在当时的地缘政治里,属于天边的国家,经济强大无比。可是在政治上却没有人把美国当大国看。美国老百姓也乐地清闲,欧洲人打翻了天,也不关自己的事情,谁爱闹谁闹去,孤立主义思想在美国占主流。美**队想要扩军,那是难上加难,国会议员都觉得美国参与世界事务属于吃饱了撑的。还是赚钱最重要。既然不打算开战,养那么多地军队做什么?所以,美国的军官升官难比登天,像老麦克阿瑟,要不是赶上南北战争,估计熬到退役,能混个中校就得感谢上帝有眼了。

美国地广人稀,尤其是西部。还有很多欠开发的领土,资源非常丰富,不像日本、英国这些岛国,一旦缺了殖民地就玩不转了,原料都没了工业还怎么搞?美国工业水平很高,人口又稀少,原料不缺,但是国内市场还不太大。消化不掉那么大的产能。对于海外市场那是最在意的,而中国这个拥有四亿五千万人口的庞大市场是美国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的。\\\\\所以为了保住和大清一年高过一年地贸易,美国在义和团、清军联合攻打使馆地时候,装看不见,得罪大清那就是得罪银子,何必呢?要不是死里逃生的康格公使终于发出了电报,美国国会还会当大清根本就没出过事情。选择性失明这个玩意,全世界的政治家都会这一套,不是大清朝廷的专利。

即使后来美军扭扭捏捏的加入了八国联军,美国国务卿海.约翰,还是三令五申的要求公使康格约束美军,不得和其他国家结盟,也不得和其他国家一起参与行动。所以,庄虎臣在娘子关和英国、法国、德国、日本、俄国、意大利的军队都开战了,唯独就是没有见过美军。

美国也不是没动过从中国切一刀的心思,美国驻青岛领事就曾经向国内要求把厦门强租了作为美国地租界,结果被国会当时就否决了!国会那些大财主议员们觉得这家伙肯定是喝多了,为了一个小小的厦门和中国人结仇,放弃那么广大的市场?只有傻子才肯干和钱过不去的事情!

美国人没动厦门,结果小日本动了心思,它也想把厦门弄到手,日本人趁着义和团在北方闹的凶,就在厦门日本人建的东本愿寺里放了把火,故意制作事端,然后日本人反应神速的从台湾派出军舰,意图把厦门一口吞了!

可小日本万万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好死不死的放火当天,英国领事正好去东本愿寺游玩,目击了这一幕日本人自导自演地贼喊捉贼地把戏,那些日本和尚放火,他看的清清楚楚。

“七大洋上日不落”地大英帝国领事这个人证放在那里,还容得小日本抵赖?英国、美国、法国、俄国四国舰队立刻赶到厦门!尤其是美国佬速度最快,老子不动手不代表你小日本可以动手!中国市场在美国人看来,就是口袋里的钱,小日本现在就是来偷钱的!那还了得?

这下,山县有朋首相坐了蜡了,灰溜溜的阻止台湾舰队南下不说,还被逼着引咎辞职,东本愿寺布道所事件成了一件国际上的大笑话。日本就更被那些列强瞧不起了!

同样,出于保护贸易的原因,美国在庚子国变的时候,联军还没杀进北京,美国领事就和李鸿章勾搭上了,议和的时候,美国抢先抛出了一份照会,要求必须保证中国的主权独立和领土完整,那会儿,美国的态度无比坚决,谁想瓜分中国,那得先问问在菲律宾的美国舰队和七万五千名美国水兵答应不答应!只有一个完整的中国才具有美国需要的强大购买力。这也是美国一直在庚子国变的问题上向中国示好的原因,还是那句老话:“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而中国广大的市场,可以提供美国最需要的贸易利益。

可大清的朝廷那些大佬们,根本就搞不清楚哪个国家想在中国得到什么,一会儿联日抗俄,一会儿又联俄抗日,被这些意图瓜分中国的强盗当猴耍。

“阿瑟将军、潘兴上尉,你们知道东本愿寺纵火案吗?你们知道俄国人一向的扩张态度吗?我认为,日本和俄国不论谁赢了,都是我们中国的灾难,而强大的俄国舰队或者是日本舰队对菲律宾都是危险,对于美国来说,无论日本和俄国谁打赢了,太平洋上都会多了个野心勃勃的敌人。只有我们中国人,是爱好和平的,我们的舰队在最强大的时候,也只是和南洋各国进行友好交往,中国人的性格是最温和的。”

“您说的很有道理,我希望这场战争,赢的是我们!”潘兴上尉用手指了指自己和庄虎臣道。

老麦克阿瑟则是笑着道:“子爵阁下,我是个军人,这些政治上的事情,我们是不懂的。军人不应该干预政治,您说对吗?”

庄虎臣看着他,心里暗笑,盛名之下无虚人啊!十九岁就能混个大校,还真不是偶然的,说话滴水不漏啊,比他儿子小麦克阿瑟那副张狂像强了不少,可惜生不逢时,要是年轻个几十岁赶上一战,那成就真是不可限量了。像后来的艾森豪威尔一样战后混个总统干干,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军人不干预政治是对的,但是军人不能不懂得政治,战争和战役不是同一个概念,而不懂政治的军人往往不知道战争的目的,只知道简单的获得一场战斗或者是战役的胜利,而战争的胜利和战役的胜利往往不是一回事儿,我也觉得潘兴上尉说的很好,我希望赢的是我们!”庄虎臣用手指了一下在场的美国观察团和甘军的将领们。

“我想,西奥多.罗斯福总统和国务卿海.约翰先生会对大人的话感兴趣的。”老麦克阿瑟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

庄虎臣哈哈大笑,笑完后,无比认真的对小麦克阿瑟道:“道格拉斯少尉,你要记得,今后你要一直戴着这副眼睛和用这个烟斗抽烟,你就可以成为元帅!一定要记清楚啊!”

小麦克阿瑟连连点头,即使庄虎臣是给他使了巫术、魔法,下了降头,他也认了,当元帅?这个诱惑太大了。

“这是我写的一首英文诗和一篇文章,你们各位看看。”辜鸿铭从袖筒里掏出一张白色的洋纸。

老麦克阿瑟看了半天,惊异的道:“汤生.辜先生,您信仰犹太教?”

“我认为犹太人历经无数的苦难,而能保持民族的独立性和信仰不变,也算是个伟大的民族,这个,就算是仅次于我们中华民族的伟大民族之一吧!不过,我信仰的只有最最伟大、光耀万邦的儒家学说!”辜鸿铭仰着脖子,傲然道。

一个胖胖的厨子托着一个红漆木盘走了过来,上面一个有青花大碗,碗里是一些半凝固状态的东西,厨子放下东西,转身退下。

庄虎臣热情的招呼道:“光顾着说话了,吃东西啊!”

“冰激凌?”小麦克阿瑟兴奋的道:“从离开美国到了菲律宾,我很久都没吃过冰激凌了!”

他抓起勺子舀了一勺,急忙放进嘴里。

“哎呀,好烫!”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嘴上叼着的玉米芯烟斗也掉在地上了,张着嘴哈着气,活像是三伏天的狗。

辜鸿铭撇着嘴不屑的道:“这个是芋泥,不冒烟的就是冰激淋了?我中华文化博大精神,连吃饭都是文化!这个芋泥是热菜,哎,没文化就是没文化!”说罢,摇头晃脑的走了,似乎是觉得和美军一桌子吃饭掉了身份。

美军观察团的这十几个团员,一个个脸憋的通红,老麦克阿瑟恨恨的看着自己儿子,心里暗骂道:“老子的脸都被你小子丢尽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伊藤博文的谋划

西历一九零三年十月十五日

东京南郊伊藤博文的祝葫,纯日式的木结构建筑,外面是个仿中国江南的花园,虽然小桥、流水、假山、怪石应有尽有,但是整个格局还是稍显举措了些。

客厅里,伊藤博文半躺半坐着,身边一个侍女将冰镇的葡萄酒递给他,他的手放在侍女的和服里肆意的摩挲,丝毫没把周围一群严襟危坐的大臣们放在眼睛里。

“首相阁下,您对即将发生的战争如何打算?”外相小村寿太郎有些着急了。

伊藤博文的手顺着和服的下摆往里面伸了过去,逗的侍女娇笑不止,脸上厚厚的宫粉扑簌簌的往下掉。

“首相阁下,皇国已经到了万分危险的境地,请首相大人自重!”山县有朋元老也有些看不下去了,伊藤博文“性好渔色”是出名的,而且往往是躺在女人的大腿上批阅文件、接待大臣,他那首“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的诗现在几乎是天下皆知,但是和俄国打仗这么大的事情,他还是这样的做派,让曾经也当过首相的山县有朋也实在窝火。

伊藤博文淡淡一笑,端起酒杯,抿上一口,微微点头道:“波尔多的葡萄酒,确实不错,诸君也都尝尝?”

“首相大人,现在是万分危急的时候,俄国的远东总司令已经从彼得堡出发了,很快就可以到达旅顺,而俄国的大军也开始集结了!前不久,他们占领了鸭绿江口的龙岩浦,俄国远东总督阿列克赛耶夫以行使俄国在西历一八九八年。从朝鲜高宗国王那里获得的森林采伐权的名义,征调大军进入朝鲜,现在俄军在龙岩浦大肆修建堡垒、兵营、通讯设施!首相大人,再不拿出具体地方案,帝国就非常危险了!”山县有朋的声音高了八度,几乎是吵架的样子了。

“这些事情,你们应该找桂太郎谈。他是首相。我现在只不过是个没有实权的枢密院议长而已,首相这个称呼应该送给桂太郎。伊藤博文依然是不紧不慢的语速,而且手里也加紧了对侍女的侵扰。

“首相大人,您是四次组阁的首相,帝国第一功臣,现在皇国危在旦夕,俄国一天天逼迫我们,您还有必要在意那些无知鼠辈地闲言碎语吗?”小村寿太郎苦着脸道。

日英同盟地建立。是桂太郎嘱咐驻英国公使林董试探一下英国的态度,反正有枣没枣打三杆子。没想到英国还真的就同意了。而消息发回日本的时候,正被俄国的步步紧逼弄的焦头烂额的伊藤博文当时说什么都不信,张口就骂道:“外务省的人都死光了?怎么派个文盲去了英国当公使!林董是不是在俄国被俄国人逼成傻子了?满嘴地胡说八道!”

结果当消息被证实以后,桂太郎和林董这些人得意洋洋,而伊藤博文则弄了个没脸,气的从此就不搭理桂太郎了。

要说,伊藤博文也是顶尖地政治家了,可是却偏偏没有想到和英国结盟,或者说。是日本人特有地自卑心理。让他不敢去想和英国结成同盟的事情,大英帝国对于日本来时候。那是强大到无法想象的存在,和英国结盟?那不就是个穷小子想给皇帝当太子吗?而桂太郎一介武夫却想到了,而且真的办到了,穷小子真的给皇帝当了太子了,这就让伊藤博文莫名其妙的嫉妒心发作。

“首相大人,帝国的命运高于一切!请大人不要推辞了!”海相山本权兵卫也郑重的道。

伊藤博文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日本地朝政还是在自己手中掌握着,自己依然是那个可以“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地首相大人!

“山本君,你觉得一旦和俄国开战,谁可以做海军的司令长官?”伊藤博文突然问了一个莫名其妙地问题。

“自然是常备舰队司令日高壮之丞,他的能力很强,而且按照惯例也应该是他做为舰队的司令官的!”山本权兵卫搞不明白为什么伊藤博文突然关心起海军司令的人选问题了。伊藤博文一摆手,侍女知趣的躬身倒退着出了客厅。

刚才还是慵懒而张狂的伊藤博文,立刻端正的跪着了起来,正了正衣服,然后肃然道:“山本君,如果使用那个你萨摩藩的同乡日高壮之丞作为海军司令,这场仗就不用打了!我们干脆向俄国投降算了!”

“首相大人,您觉得日高司令官能力不够吗?”

伊藤博文摇摇头道:“恰恰想反,日高是个非常优秀的海军将领#蝴非常的能干,我很欣赏他!”

山本权兵卫就更搞不懂了,皱着眉头道:“那首相大人为什么反对让他做舰队司令呢?”

“就是因为他太能干,能力太强了,所以我无法预计他在战争里会做出什么样离经叛道的事情,和沙俄开战,是一场比日清战争大得多的赌博。所以日本举国必须上下齐心合力,政军统一,陆海统一,上下统一,绝不容许出任何差错。而日高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谁也无法保证他会不会在关键时刻和海军省以及军令部绝对保持一致,当年和清国开战,赌的是皇国的百年气运,而和俄国开战,则是把整个日本都押在了赌桌上,这样的一场赌博,绝对不许出现任何不协调的声音,任何个人的轻举妄动,甚至是被视为英雄行为的举动,都是极端有害的!”伊藤博文比任何人都清楚和俄国交战的危险性,一旦战败的后果,那绝对是日本无法承受的!

“那首相阁下认为谁是最合适的人选?”山本权兵卫也顾不得老乡的交情了,这个时候,帝国地利益高于一切。相信日高壮之丞即使心里不爽,也会理解的。

“东乡平八郎!”伊藤博文慢悠悠的说出了一个名字。

山县有朋元老一下子蹦了起来:“首相大人,你不是说笑话吧?东乡?就是那个小个子,说话有气无力,走路看着脚尖的家伙?他连个军人的样子都没有,我都搞不清楚这个家伙是怎么混到将军的职位上的,您让这样一个家伙出任舰队司令?天皇陛下那里怎么交代?”

“呵呵。东乡有个优点。他很听话!战争和战役是两个概念,而在掌控战争地人地观念里,听话的将军比能干的将军有用的多!“

“那天皇陛下如果问起的话,我如何向陛下解释?”山本权兵卫思忖半天,也觉得伊藤博文说的有道理,一个敢战前抗命的将军,很难预测他会做出什么让大本营哭笑不得的举动,而东乡平八郎是肯定不会这么做地。

“陛下如果询问。你就说,就说东乡的运气好!这样地一场豪赌。运气很重要啊!”伊藤博文苦笑着道。

山县有朋也是陪着他苦笑。他实在看不出那个连个男人都不像地东乡平八郎到底运气好在什么地方?但是伊藤博文说的确实有道理,东乡确实是个比较容易被大本营掌控的人。

“首相大人,可是东乡的能力确实太有限了,必须给他配备一个强有力的参谋,大人有好的人选吗?”

伊藤博文自顾自的又倒了杯酒,对着灯光轻轻的摇晃着,金色的酒浆在杯中荡漾,他把鼻子凑上去,仔细地闻闻酒香。然后一饮而尽。看着山本权兵卫道:“亏你还是海相,海军里有个天才。你不知道吗?”

山本权兵卫沉思了半天,突然眼睛一亮道:“大人说地是秋山真知?”

伊藤博文哈哈大笑道:“海军里还有第二个天才吗?”笑完了,伊藤博文正色道:“我们和俄国开战,只有一个机会,那就是全歼俄国海军,即使这样,我们也不一定能获得胜利,但是如果海军失败,日本就亡国了!也许只有天才,才能拯救日本!”

所有人的表情都沉重了起来,尤其是海相山本权兵卫,前几天,参谋总长大山岩对他地叮咛又回想在耳边:“海相大人,你们海军一定要速战速决啊!帝国拖不起啊,绝对不可以打成持久战啊!”

失败了就是亡国,即使打成平手,也是个必败的结局,就算是占了上风,只要俄军死撑不投降,日本也一样要亡国!这场赌博真是太难了#涵让日本太小了,太穷了呢!

手里就没几张好牌啊!可是问题是你不想赌也不由你,俄国人可不会因为你不赌就放你一马的!

“首相大人,对清国是否应该立刻进行外交运作,争取让清国站在我们这边?”小村寿太郎问道。

伊藤博文冷笑道:“八嘎!外务省的人都死光了?这么愚蠢的想法也能说出来!清国是更怕我们还是更怕俄国?只有让清国中立,绝对的中立,才是我们能拥有的最好的结果!”

小村寿太郎苦着脸,也不敢辩解,反正外务省早就被伊藤博文骂过无数次了,也早就习惯了,他还是询问道:“首相大人,您觉得清国朝廷会保持中立吗?”

“清国朝廷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我担心的是清国的实力派,尤其是离满洲和蒙古近在咫尺的甘肃巡抚庄虎臣!”

“他?他不是英国的盟友吗?而英国是我们的盟友?”

伊藤博文苦涩的道:“他是英国的盟友,而我们也是英国的盟友,但是我却没有把握他是我们日本的盟友!别忘了,他是李鸿章的同乡!而他父亲则是李鸿章的爱将!”

伊藤博文提起李鸿章这个名字,心绪繁杂,这个人曾经是伊藤博文的偶像,是他半生追赶的目标,这个人还曾经把他吓的“战栗不敢言”,这个人也曾经在马关的春帆楼被自己逼的几乎自杀!

如今,这个和李鸿章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庄虎臣,到底会对日本抱着什么样的态度呢?伊藤博文终于觉得还有事情,是自己无法把握的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军神的弱点

一份名单放在庄虎臣的公案上,上面密密麻麻的一堆人名。庄虎臣手里拿着一枝红蓝铅笔不停的在上面圈圈点点。

参谋总长山县有朋

参谋次长长冈外史

满洲军司令大三岩

满洲君参谋总长儿玉源太郎

一大串熟悉而令人咬牙切齿的名字,庄虎臣手里的铅笔用力的在上面画着圈,“咔吧”一声,铅笔头被折断了。

“怎么没有乃木希典的名字?”庄虎臣有些奇怪的旁边那个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身材消瘦,但是眼睛炯炯有神,正是在东京办《中华快报》的李叔同。他在日本呆了两年,而报馆这个地方,更是消息汇聚之所在,两年的时间,他就成了个地地道道的日本通。

“乃木希典啊?他已经在家赋闲六年了,再说他是日本军界的笑话,和俄国打仗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让他当指挥官,而且他最高也就干过师团长,这里全是最高级别的指挥官的名字,他还不够格。”

乃木希典在日本的军界里是个绝对赫赫有名,走到哪里都引人注目地名字。倒不是因为他有多么大的功劳,而是他办出了日军历史上绝无仅有的丢人事,在西乡隆盛发动的西南战争中,乃木希典的联队旗竟然被叛军给抢走了,这可是日本历史上破了天荒了。把陆军大臣,战役总指挥山县有朋大将气的鼻子都歪了,要不是因为乃木希典是天皇的亲兵,他早就一刀砍了这个家伙!乃木希典亲自向天皇请罪,好在明治天皇念在他是自己亲兵的份上。还算是网开一面,要不然几十年前,这家伙就得切肚子自杀了!

乃木希典这个名字给庄虎臣的印象过于深刻了,所以一见名单上没有他,就觉得奇怪了,原来他还不算是最高层地日军指挥官。

李叔同的《中华快报》和西帮乔家的商号,基本上也算是庄虎臣驻日本和俄国的特务机关了。日本人也早就盯上了那里,不过《中华快报》一直宣传的是民族自治,这个思想和孙文的排满革命几乎算是遥相呼应,日本政府对所有宣传对付大清的言论一向是绝对不干涉,甚至明里暗里还给于一些支持,所以李叔同在日本还是很安全地。^^^^而大清驻日本的公使馆更是拿了李叔同的银子,自然对他在日本的宣传当看不见了,而且那些人都知道李叔同是庄虎臣的人。得罪了李叔同没准就把庄虎臣、庆王这些人给惹毛了。招来不测之罪,何必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西帮乔家和俄国人做买卖都做了一百多年了,包头、库伦的俄国领事和乔家都有交情,俄国远东总督府里也有不少人收过他们的银子,西帮的商人在俄国境内,几乎是畅通无阻,连彼得堡和莫斯科都有人替他们传递消息。相对于日本地官员来说,俄国地官员收买起来太容易了。有时候,根本连银子都不需要,一顿花酒一喝,这些老毛子就满嘴的跑火车,什么话都往外倒。

“秋山真之?”庄虎臣看见一个陌生的名字。

联合舰队司令官东乡平八郎,参谋长岛村速雄,这两个名字有印象,尤其是东乡平八郎。那简直是如雷贯耳。只是这个秋山真之是何许人也?一个先任参谋的名字也值得上这份最高层次的名单里?

“大人莫等闲看了此人,他可是绝对的天才。日本海军里公认的第一人,海军大学的教官,美国明尼阿波利斯海军大学校长马汉上校地亲传弟子,这次是伊藤博文和山县有朋、山本权兵卫亲自点了他的将,要不然,就凭东乡平八郎这个废物,能请的动这位大爷?”

伊藤博文四任日本首相,明治维新第一功臣,山县有朋两任的日本首相,山本权兵卫在后来也是曾经干过两任日本首相的人,而且是日本的海军之父,这些人都如此推崇这个秋山真之,看来绝对应该是个非常厉害的人物!

庄虎臣突然觉得有什么听着不对味的:“你说什么,东乡平八郎?废物?”

李叔同说话也太离谱了吧?赫赫有名地东乡平八郎,和乃木希典并称地日本两大军神,竟然被说成是废物?

“呵呵,这个话在日本那是太出名了,东乡平八郎的老乡,日本常备舰队地司令官日高壮之丞就公开的说东乡平八郎是个小矮子,讲话有气无力,走路眼睛看着脚尖,别说是像军人了,连个男人都不像。现在日高壮之丞没当上联合舰队的司令,更是满世界的发牢骚。听说明治天皇都觉得山本权兵卫安排东乡平八郎当舰队司令太离谱,山本的回答就更离谱了,他说东乡运气好!现在日本军界给东乡平八郎起了个外号就叫好运气”。李叔同当报馆主笔时间长了,说话里也是满嘴的八卦。

“哦,那为什么这个东乡平八郎还能当上将官?”庄虎臣实在无法想象一个被日本当做“军神”、“圣将”的海军将领,现在在日本军界的评价是如此之低。

“这个东乡平八郎运气好啊!”李叔同滔滔不绝的讲起了东乡平八郎的发家史。

不得不说这个东乡平八郎的运气确实不是一般的好#蝴地发迹居然靠的是美国佬!

西历一八一零年的时候,夏威夷群岛酋长的侄子卡美哈梅哈大帝用武力统一了整个夏威夷附近的岛屿。建立了夏威夷王国,王国的中心建立在瓦胡岛。

后来日本、美国都和夏威夷王国建交了,而且分别签订了友好合作条约,而当时夏威夷非常缺乏劳动力,所以中国和日本大量的移民就到了夏威夷,其中日本人的数量则是最多的,占夏威夷总人口地四成。因为美国人一直打夏威夷的主意,所以夏威夷的国王就想投靠日本,指望日本人能帮他抵御美国并吞夏威夷的企图。甚至提出让日本的校荷宫依人亲王做他的驸马。

美国的海军之父,海权论地始作俑者,日本的海军天才秋山真之的老师,明尼阿波利斯海军学院的院长马汉提出夏威夷对美国的战略安全的重要性,使得美国政府策动了反国王的政变,成立了夏威夷共和国。日本听说以后,就派了两艘军舰过去看看动静。恰巧去的其中一艘就是“浪速”号,而舰长则是东乡平八郎。****这时候,正是中国地甲午年,甲午战争之前几个月地事情。

东乡平八郎来的正好是不早不晚,一个日本囚犯越狱,游泳游上了“浪速”号,夏威夷政府向东乡要人,东乡那会不但不交人。还把军舰的炮衣都解下来了。准备开战!

那时候,珍珠港已经是美军的军港了,美国军舰在瓦胡岛上排的到处都是,东乡平八郎两艘小破军舰就那么和美军的大舰队对峙,丝毫不退让!后来还是日本政府觉得在夏威夷和美军单挑压根就不是对手,才命令东乡平八郎立刻把人交出来。

东乡平八郎回国以后,那是名声大噪,敢用两艘小破军舰和美国佬的大舰队玩命!真是太解恨了。当年美国的佩里准将用几艘黑船就逼地幕府乖乖的签了条约,现在有人敢对美国说不了!真是日本的民族英雄!日本百姓在一面夸奖东乡平八郎的时候,把胆小怕事的日本政府骂了个狗血淋头,而东乡的官也是一升再升。

“哦,是这样啊,运气确实是不错。”庄虎臣点了点头,不管怎么说,这个东乡平八郎还是有些血气之勇的。虽然包庇犯人的举动有些鲁莽。但是说他是废物还是过分了些。

李叔同继续往下讲了起来:“说他是废物,还是甲午年。和咱大清打地那仗。”

“大人知道方伯谦吗?”

方伯谦?不知道他地肯定不是中国人!中国海军史上的耻辱!居然临战就逃了!

在北京议和地时候,李鸿章提起这个方伯谦就恨的牙痒,后悔当年查出来方伯谦违犯军令在岸上置办公馆,养小老婆的时候,心慈手软,没把这家伙军法从事,结果让他把北洋的脸都丢尽了!

原来,被方伯谦把脸丢尽了的,不止李鸿章一个,还有一个就是东乡平八郎,在丰岛海战的时候,他居然眼睁睁的看着这艘十几年前建造的老旧军舰在全新的几艘日本军舰前面扬长而去,因为东乡平八郎看见“济远”号挂上白旗以后,举棋不定,日本太穷了,能俘获一艘军舰,那比击沉敌舰重要多了!日军的几艘军舰几乎是同时打消了攻击清国军舰的想法,准备抓活的,没想到,那个方伯谦实在是太无耻了,一见日本军舰不追了,他立刻就把军舰开了个全速,而且打出信号,让“广乙”、“操江”一起逃!

本来是瓮中捉鳖的几艘北洋的老旧军舰成了被放出笼子的鸭子,满世界的乱窜,航速和火力远远超过他们的日本军舰也慌了手脚,只好重新去撵,“广乙”、“操江”号实在是太破了,速度慢的蜗牛爬,结果没跑掉,而乌龟爬一般的“济远”居然侥幸逃掉了!而恼羞成怒的东乡平八郎竟然下令向悬挂着英国旗的“高升”号开火,打沉了高升号,除了英国船长、轮机手、大副这三个英国人之外,东乡平八郎没有救任何一个中国人,还是第二天的早上,路过的法国人救了两百名中国士兵。^^

参与指挥的日军几个舰长被骂的狗血淋头,要不是因为大战在即。“大日本海军战无不胜”地屁话需要重复、重复再重复的向国民灌输,而这个敢和美军动手的东乡平八郎的形象不能被破坏的话!单凭袭击“高升”号,伊藤博文就肯定毙了东乡平八郎!***,在和北洋水师决战之前的节骨眼上去招惹英国人?那不是摸老虎屁股是什么!

这个东乡平八郎的运气是不错,和美军在夏威夷对峙,美军竟然没揍他!而且他让他在日本混了个民族英雄的感觉,打沉了挂着英国旗地“高升”号,而英国佬也没有发飙,在上海举行的英国海军海事审判时。英国远东舰队司令斐利曼特尔却做出了东乡的行为是正当的证言,另外英国国际法权威,牛津大学教授霍兰德博士也发表了东乡平八郎没有违反国际法的文章,不但平息了英国国内当时汹涌的反日舆论,也更是让他在日本民间的名声一日胜过一日,日本老百姓都把他当做偶像来膜拜!丰岛海战,他战前失策。放跑了济远号,却因为形象工程地需要,也没有受到处分,而一字纵队战斗队形的发明人海军大学校长坪井航三少将则当了替罪羊,大家把放跑“济远”号的责任推到了他的身上。\\不得不说,这个东乡平八郎的运气不是一般的好!英国、美国人都让他嚣张了一把!

说来也怪,从那以后,张狂的东乡平八郎好像变了个人。天天像个受气小媳妇似的。就像他那个萨摩藩地老乡日高壮之丞说地那样,走路头看着脚尖,说话有气无力。现在连伊藤博文对他的印象也改变了,觉得东乡平八郎老实、听话!

和俄国开战,这样的一场豪赌,运气确实也是很重要的东西啊!

庄虎臣想到这些,突然会心的一笑,看来这个东乡平八郎也是有弱点的。是个人都有弱点,东乡也不例外,他的弱点是日本海军军官的共同弱点!

日本陆军地弱点是过于重视精神力量,轻视武器装备,原因很简单,日本没钱!增加一名士兵不过是添双筷子添把步枪的事情,而重装备则是需要真金白银的。

日本海军的弱点则是战斗中犹豫不决,并不是日本海军的军官和士兵怕死。而是因为每一艘军舰都是日本海军的命根子。任何一艘最老旧的军舰的损失,都是日本海军很难承受地。

这才会出现。航速像乌龟一般地“济远”号能从丰岛海战中逃脱的怪事,也能出现在黄海海战地时候,伊东佑亨眼睁睁的看着战败的北洋水师逃回旅顺而不敢追击的怪事。说到根子上,都是没钱给闹的!

看来历史人物都不是那么简单啊!哪里有什么完美无缺的人呢?日本两大军神,乃木希典战术僵化,就知道拿人命去填,漠视士兵的生命,而且办出过把联队旗都被人抢的丢人事情,而东乡平八郎则是战争里犹豫不决,纵敌逃脱!这些分别是日本海陆军的传统,也是日本这个缺乏物资的岛国思想作祟的结果!

一句话,都是缺钱惹的货!

现在是西历一九零三年的十月二十五日,离战争打响就差三、四个月了!

终于知道东乡平八郎的弱点了!而那个神秘的秋山真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他可以弥补东乡平八郎的弱点吗?

“卫兵!”庄虎臣大叫道。

一个亲兵器宇轩昂的跑了进来,平胸行了个新式的军礼,然后问道:“请大人的指示。”

“你去把陈铁丹给我叫过来。”

过不多时,陈铁丹也是一身德国式样的对襟排钮新式军装,挎着雪亮的西洋战刀就跑了过来。

庄虎臣看看这个坏小子,现在脸上的粉刺也消下去不少,人也比几年前魁伟了许多,在兰州吃多了牛羊肉,人看着结实了许多,天天泡在军营和训练场,人也黑了不少,脸上的线条像钢笔画那种轮廓,显得想当的冷峻,和当年榆林堡的那副排骨大仙样子比起来,简直是天上地下。

三年多了,陈铁丹由一个十七岁的恶奴变成了个四品的管带了,而自己,也由个四品的恶少,变成了手握十万大军的西北王!现在儿子都有了,也是个当爹的人了!

“大人找我什么事儿?”陈铁丹吊儿郎当的道。

庄虎臣脸一寒,冷冷道:“出去!”

陈铁丹一吐舌头,知道自己犯了军规,耷拉着脑袋就退了出去,站在大帐外高叫道:“卑职甘军第一镇第二协管带陈铁丹,前来报道!”

“进来!”

陈铁丹这才迈着正步走了进来,举刀平胸行礼完毕,这才问道:“大人有什么吩咐?”

“让你出洋,你敢不敢去?”

陈铁丹苦着脸道:“大人,你又不是不晓得,我一句洋话都不会说。”

“我让你去澳大利亚,那里有咱们七千人,全部归你统领,做什么不要问,听我的命令。”庄虎臣从袖筒里取出一份密码本,递给他道:“拿着这个,以后干什么,用密码和我联络。”

陈铁丹虽然不明白是什么差事,但是他也清楚庄虎臣在澳大利亚花了大本钱雇佣了两千澳洲水兵,又以华工的名义送到那里去了五千的甘军士兵,听说雷纳在那里还买了好几艘的武装商船,肯定是有大用的!这个时候派自己去,那是多大的信任啊!

“大人,我这就回去准备,我什么时候动身?”

庄虎臣点点头道:“明天就走,你先到上海,杨士琦会安排你出洋的事情,到了澳洲,没有我的命令,你什么都不许做。”

“明白!”

庄虎臣一摆手,陈铁丹敬了个礼,转身出了帅帐。

庄虎臣看看李叔同道:“息霜,给你也搞个官当当,你愿意不愿意干?”

李叔同微笑道:“大人,你是晓得的,我对当官没什么兴趣,还是办报纸更合我心意些。”

庄虎臣哈哈大笑道:“这个差事还非你这个日本通干不可。”

“哦,让我做什么?”

“我想让你干个武职如何?”

李叔同被弄楞了,他沉默半晌道:“大人有安排,在下万死不辞,不过打仗非我所长啊!”

庄虎臣看看他,有些犹豫了,沉吟了一下才道:“我想安排你当个观战武官?去东乡平八郎的舰队上,你敢吗?”

“观战武官?”李叔同有些迷糊了。

这个时代有个规矩,两国开战的时候,中立的第三国的可以派遣武官去观摩学习,前两天来的美军观察团,老小麦克阿瑟、潘兴都是干这个的。

不过海军不比陆军,陆军的观战武官可以离的远远的,躲在后面,而海军的观战武官则是同在军舰上!

海战的危险,那是不可预料的,一炮打过来,船沉了的时候,龙王爷才不管你是第三国不第三国,中立方还是交战方,都是一律平等。

“大人,您不打算参战?”李叔同有些急了,派遣观战武官的都只能是中立国家!而庄虎臣谋划了这么许多事情,难道是别有所图?

“不参战?任由日本、俄国在我中国的国土上打个天翻地覆?我让你去的目的是,切实的搞清楚这个秋山真之到底有几斤几两!”

“明白!”李叔同点了点头,坚毅的答道。

第二百六十三章 清末三屠

两广总督府,护兵一色的新式西洋军服,蓝黑色的德国式样军装,毛瑟88步枪上刺刀雪亮,这些人都是彪悍的北方汉子,黑红的脸膛,尽管是已经是秋天,但是广州还是相当热的,这些人都是从甘肃来的西北人,耐不得南方的酷热,个个额头上汗水雨点般落下,但是却没有敢用手擦一下,任由顺着脸颊往下淌,眼睛被汗水蛰的**辣的痛疼。

这些总督府的护兵都是千里挑一出来的,广州华洋杂处,新任的两广总督岑春煊说什么也要给洋人留点好印象,大清的军威虽然早就完蛋了,起码总督府门前还得看着威风凛凛的。

岑春煊在庚子年,以甘肃按察使的身份带领五千甘肃绿营的豆腐兵千里驰援护驾,也算他运气好,到北京的时候,洋兵已经占领了北京,他就一路西行,在鸡鸣驿赶上了正在逃难的慈禧和光绪。

大半夜里,他那粗嗓门嚎了一声:“臣岑春煊给太后老佛爷保驾来了!”

就这一嗓子,差点把慈禧的眼泪给喊出来,凭着这个功劳,他和头一个接驾的庄虎臣、头一个穿着官服拜见慈禧的吴永并列头功,短短的三年功夫,已经由三品的按察使升任头品的两广总督了,手握两广的军政大权,人称“南天王”,和庄虎臣这个“西北王”,一个壮族,一个汉族,算是慈禧最信任的两个封疆大吏。

岑春煊当年是有名的京城三恶少之一,庄虎臣这个榆林堡的恶少和他比起来就不够看了!庄虎臣的爹只是个记名地提督,实授不过游击而已,而岑椿萱的爹则是大名鼎鼎的云贵总督岑毓英,他的叔叔岑毓宝也代理过云贵总督。加上现在干两广总督的岑春煊,号称一门三总督,这个家世确实显赫的过头了!

岑春煊这些日子春风得意,人要了走了运,门板都挡不住,他带着五千的绿营去北京勤王,如果来早了,那就得和洋人开战,打胜了打败了都是被当做祸首承办的下场,不砍头也得充军。如果去晚了,拍慈禧马屁的机会又不赶趟了。而他去的时候,不早、不晚,刚刚好!

岑春煊在甘肃当按察使地时候,就以性子严苛著称,衙门口的八十斤大枷不知道给多少人套过,差不多每天都有人站笼子活活站死。

现在当了总督。凡是看不顺眼的,弹章雪片般飞舞,一年不摘掉百十个官员的顶戴花翎,似乎显示不出他的权势熏天,现在被人称为“官屠”,和在山东杀义和团杀的尸山血海的袁世凯这个“人屠”,以及在湖广总督任上冤枉钱花地如同流水的“财屠”张之洞号称大清三屠。^^^^

不过,话又说回来。被岑春煊弹劾的官还真的没冤枉的。大清的官全当****给杀了,估摸会有个把屈杀的,但是隔一个杀一个,那绝对是有无数漏网的。大清有个说法,只要是岑春煊所到地省份,当官地都是“上下股栗失色”,可是被他弹劾掉一个吃饱的虎,再来的就是个饿狼。全是一丘之貉,换来换去还是百姓遭殃,而岑春煊也就乐此不疲的继续当他的“官屠”。

“***,这俄国老毛子欺人太甚了!占了东北死活不走了!去年装个样子退了兵,今年又打算继续回来!这满洲是国朝龙兴之地,让个洋鬼子占着,算是什么鸟事情?”岑春煊越说越火,“啪”的一声。手里的茶杯给摔了。

“还不是前两年地时候。李鸿章造的孽呗,这个李二鬼子和俄国佬毛子勾勾搭搭的也不是年二半载了。东翁啊,我听一个给李鸿章干过师爷的同乡说,李鸿章的家产多的不得了啊!乖乖!,有这个数字!”一个瘦干干的师爷举着四个指头在岑春煊面前晃着。

岑春煊的眼睛都瞪圆了:“四百万两?这老东西贪了那么多?”

师爷摇摇头,撇撇嘴道:“他要是家产只有四百万,那就算是清官了!”

“你是,你是说,李鸿章家产有四千万!”岑春煊有些抓狂了!

师爷吧咂着嘴道:“李鸿章死了以后,小老婆和儿子争家产,这个事情就给掀了个底掉,我那个同乡参与了给他们分家地事情,还请地有西洋的律师,乖乖不得了啊!足足地四千万龙洋!”

“四千万圆?那就是两千八百万两的银子!”岑春煊倒吸口凉气:“这已经超过我两广两年的税赋了!庚子年之前,我大清未行新政之时,一年国库岁入也不过是八千万两!这几年太后她老人家施行了新政,朝廷岁入大增,到了去年,也不过是一亿五千万,李鸿章这个狗汉奸,家产居然有这么许多?抵得上好几个省的税收了,这还了的?”

岑春煊越想越觉得亏的慌,一个汉奸,一个甲午年打了败仗的家伙,居然死了还能给了“文忠”的谥号,而且还封了侯爵,家里更是金山银海,比起李鸿章,自己活的太窝囊了!

“这个狗东西!呸!”岑春煊心思复杂的啐了一口。

“东翁啊,听说俄国人为了签那个条约,给李鸿章送了三百万的俄国卢布,乖乖的,一次就是三百万!”师爷继续爆着猛料。

“这个狗东西应该掘墓鞭尸!挫骨扬灰!”岑春煊一脚踢翻了公案。

几个亲兵听见签押房里的动静,急忙跑了进来。

“滚!”岑春煊怒骂道。

“东翁啊,眼下正是绝好的机会,英国领事前两天不是来了吗?他不是说让咱们提供一些物资给日本人吗?只要咱们帮着日本人打败俄国人,就大清可以趁机收复满洲啊!大人首倡此议,一旦功成之日,大人入主军机,执掌天下权柄。也是等闲之事罢了。东翁圣眷之优渥,天下无匹,一门三总督,更是大清开国数百年未有之恩遇,可是东翁想过没有,大人之荣宠皆在太后感怀大人救驾之功,一旦老佛爷凤驾西游,山陵崩毁之日,那时候皇帝复位,大人还有今天的恩宠吗?只有趁今日。建立不世出的功业,到那时,任谁也不敢动摇大人的地位了。”

岑春煊的又兴奋起来,被入主军机,执掌天下大柄地梦弄的眼睛通红,他想了想,又摇头道:“你说的是有理。不过日本人已经向朝廷要求,不许大清介入日本和俄国的纠纷之中。英国人也只是让咱们卖点东西给日本人罢了,也没说让咱大清参战啊!”

“日本人的话,东翁就当是听狗叫了!日本人不许朝廷参战,可没不许大人言战啊!大人,自古言战容易,言和难啊!大人只管奏请,许与不许是朝廷的事情。打胜了。收复了失地,大人自然是首功,即使战败了,仗也不是大人打的,于大人清名何损?”

“好,好,好#旱的有理,我这就上折子!”岑春煊如同打了鸡血般的兴奋。摩拳擦掌道。

“呵呵,大人,光上折子不够啊!到时候,朝廷留中不发,老佛爷一个知道了,怕是就打发了。”

岑春煊又从云端跌了下来,一见师爷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忙拱手一礼道:“请老夫子赐教!”

师爷地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绍兴师爷都喜欢这一套。让主家低三下四的求自己献计,才能显示出自己的不凡。他哈哈大笑,搀扶道:“东翁这不是折了学生的寿吗?学生哪里受得起大人这一拜啊!”

“东翁啊,您这些日子一直是精研洋务事宜,岂不知报馆舆论之力量?朝廷,还是要让这些洋报馆逼他们一下的,否则,怕是庆王爷不肯和俄国人交恶了,再说了,不用报纸广为宣传,天下人又如何知晓大人忠君爱国之心啊?”

岑春煊兴奋的一掌拍在师爷地肩头:“说的好!庄虎臣这家伙不就是靠玩这一手出名的吗?老子要照方抓药了!”

瘦小的绍兴师爷差点被他一巴掌给拍散了架子,苦着脸道:“学生预祝东翁入阁拜相!”

“这个事情还是要给甘肃的庄虎臣发个电报,让他和我一起上奏#蝴在山西当粮台的时候,去娘子关当监军的时候,我都借过兵给他,欠我的人情,也该还了!有他联名上奏,那力量就更大了!”岑春煊信心满满地道。

东阿县以阿胶闻名,阿胶和人参、鹿茸并称中药三宝,以驴皮熬制。天下熬胶地地方不少,但是别的地方出的只能叫驴胶,唯独东阿县出产的才能叫阿胶。没有东阿的水,熬出的胶就不可能澄清、透明。

东阿县城郊,一片广阔的空地,到处扎着帐篷,辕门口摆着两门法国产的七五管退山炮,大校场上两万五千人站地旗枪般的笔直,每个人背上都扛着一杆刺刀雪亮的毛瑟88步枪。

几百名营、哨官正在给每个士兵发着饷银,而校场的检阅台上,一个留着小胡子的矮胖男人身穿二品的仙鹤补服,在上面走来走去,眼睛似鹰隼般锐利的扫视着硕大的校场。

“慰亭啊,你都看了两个多时辰了,回吧,都是你从天津小站就带出来地老规矩,哪个人有胆量喝兵血?谁不怕被你军棍打死啊!”一个看起来五十左右地男人笑道。

矮胖子不用说,也知道是山东巡抚袁世凯。

“菊人兄,咱们山东就这两镇的兵马,要是不严加操练和管理,我怕将来不济事啊。”袁世凯提起这个心里就有气,本来李鸿章死之前是保荐他当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地,自己还送了庆王一百万两银子,而且慈禧回銮的时候,自己也拿出一百万的银子送给慈禧让她沿途赏赐地方。风风光光的回北京。\\\\\\

本来满以为这个直隶总督、北洋大臣地职务是手拿把攥的事情了,没想到,后来居然出了岔子,庆王私底下串通庄虎臣这些人,把自己的儿子载振推上了这个天下第一督抚的位置,让自己白花了银子,那可是足足二百万两的雪花银子啊!

这二百万银子花出去,也就把袁世凯的腰包掏空了,这些钱有些是山东藩库的,有些是借的钱庄子的外债。

刚巧这笔钱花出去没几天。朝廷就开始推行新政,而新政的头一项就是练兵,天下共要练出三十六镇地新式陆军,但是练兵归练兵,朝廷可没钱给,要求各省自筹,这下袁世凯可傻眼了。

各省一见又有了刮地皮的由头。纷纷开征各种的捐税。通商口岸和沿海城市征收印花税,湖广征收房捐、铺捐,吉林征收烧窑捐、大车捐,各地兵没练出个样子,捐税可真没少收,庆王爷在北京生意火爆,各地督抚也是天天挂牌子,无数的委员老爷揣着印把子新鲜**出炉。

袁世凯可没打捞钱的心思。他本来是打算好好的练几镇兵马出来的。可惜手里那点银子能把原先地武卫右军的一镇兵马养活了就不错了,本来可以办点大事儿的二百万银子被慈禧、庆王连个收条都没打就给弄走了,现在袁世凯在山东想尽了办法,牛捐、马捐、盐商捐、绅富捐,还有户口税、叮喊,能想到的名目都使上了,这才又挤出练一镇兵马的钱,勉强凑够了两个镇。

“菊人兄。你说现在日本和俄国准备开战了,朝廷发电报让咱们地方的督抚都议议,你老哥是个什么意见?”

“慰亭啊,这样的事情,你比我老道,洋务上的事情,我哪里比地上你?”徐世昌哈哈大笑。

“你们吃谁地饭?穿谁的衣?为谁效命?”一个粗憨的军官扯着嗓子在校场里喊道。

“吃袁大帅的饭,穿袁大帅的衣。誓死效忠大帅!”两万五千人的吼声震天动地。

“慰亭啊。这个兵练的真好啊!”徐世昌由衷的赞叹道。

袁世凯苦涩地道:“练的好有什么用?这些兵我都是倾尽了心血的,这个别人不清楚。你老哥是最清楚的,连发饷、发被服这些事情,都是我亲力亲为,就怕有人搞鬼,可练的再好,也只有两万五千人啊!当不得大用!”

徐世昌从检阅台上放的茶壶里倒了碗凉茶咕咚咚的灌了下去,然后笑了笑道:“慰亭,你也别泄气,兵在精而不在多,你看看载振,他倒是在直隶弄了整整六镇兵马,可是六个镇每个镇里能有七成的兵就不错了,而且军纪之差,比绿营还不如,再看看这下面地兵,精气神十足,虎贲啊!”

袁世凯苦笑道:“算了,不讲这个了,钱啊、兵啊、洋枪啊,给了这些满洲大爷,那算是彻底糟践了!我敢说,别说咱们山东地新军,载振手下的那些双枪兵,真动起手,直隶警察署地那些黑狗子就把他们给灭了!”

徐世昌也点头道:“你别说,庄虎臣还是真有两下子,把甘肃的新军一人发身黑狗皮就给当警察派进了直隶,洋人硬是屁办法也没有,只好把天津给交出来了,条约里不许咱大清在天津驻兵,可没有不许咱们驻警察啊!”

“你们吃谁的饭?穿谁的衣?为谁效命?”

“吃袁大帅的饭,穿袁大帅的衣,誓死效忠大帅!”

每一哨士兵领完饷银,下面两万五千人就是一片震天价的吼声。\\\\\

袁世凯看看下面这两万五千雄壮的新军,一种混合着骄傲、苦涩、酸楚等等复杂情绪的感觉让胸口堵的难受。

直隶总督、北洋大臣的职务论本事、论资历,哪样自己都比载振强的多,可偏偏他是满人,而且还有个当军机大臣、总理王大臣的爹!

载振见了自己,一口一个四哥,叫的如同亲兄弟一般,庆王收自己银子的时候拍着胸脯保证,结果一转脸就把自己当傻子给卖了。

两百万两啊!如果那两百万两银子没有打水漂。自己就可以再练出两镇的兵马,如果自己有四镇虎贲,纵横大清四百军州谁能抵挡?

袁世凯想了许多,最后也只是一声长叹,他看着徐世昌道:“菊人兄,你还是说说吧,该怎么回复朝廷。”

徐世昌笑了笑道:“慰亭,你觉得咱们大清能搅合进这场仗里去吗?”

袁世凯斩钉截铁的道:“万万不可!西洋各国都不允许我大清参与日本、俄国地纠纷之中,况且,一旦咱们参战。就怕日本、俄国不打了,都调转枪口打咱们,那可又是一个庚子年了啊!”

“那该如何回复朝廷,慰亭,你还不清楚吗?一方面宣布中立,一方面调集兵马,严防死守。防止日本和俄国其中战胜一方借机犯境,哎,满洲也只好随他去了,咱大清在洋人眼里,也就比死人多口气罢了!”徐世昌黯然神伤。

“嗯,不过光我一个人这么说怕是不管用,还得拉上甘肃的庄虎臣联衔上奏,老佛爷信他的话!”

“慰亭。那个庄某人会和咱们联衔吗?”徐世昌有些怀疑。

“会的。对于目前的局面,庄虎臣看不清楚那倒是有些奇怪了,而且他的地盘紧挨着蒙古、满洲,恐怕他是最怕和洋人开战的!”袁世凯信心满满的道。

一个年届七十的老人青衣布履,颌下雪白的胡须,面容清癯但眼睛炯炯有神,虽然是儒生打扮,却气势逼人。

这样一个人在湖广总督府。除了文坛领袖、十三岁中秀才,十六岁即是顺天府乡试第一名解元,二十六岁就中了探花地张之洞之外,还能是谁。

张之洞此刻正在客厅里陪着男人喝茶:“杏荪啊,当年多亏了你了!要不然我那个汉阳铁厂可就是大清最大的笑话了!”

被称呼为杏荪的男人,自然是李鸿章的心腹,铁路大臣、轮船招商局的老总——盛宣怀了。

盛宣怀笑道:“香帅过誉了,汉阳铁厂是大人一手一脚。胼手胝足一砖一瓦的建起来的。我只不过恰逢其会,为香帅稍进绵薄之力罢了。”

“哎。杏荪过谦!现在汉阳铁厂地钢铁产量已经是东洋第一了!即使是日本国也没这么大的铁厂啊,当年要不是杏荪你肯接手当铁厂的总办,那还不知道要闹多大的笑话呢!现在可好了,庄虎臣在甘肃和美国人修的那条铁路,所有的铁轨都要买咱们的,洋人说了,质量比西洋出的一点都不差啊!”

盛宣怀哈哈一笑道:“香帅,庄虎臣在甘肃办地也有钢铁厂,只是从兰州到盛京地窄轨铁路,需要的铁轨实在太多了,他的铁厂日夜赶工也来不及,这才采买了咱们一些而已,不过仅仅他的那条铁路,养活三、五家铁厂一年半载就绰绰有余。庄纷卿的手笔大啊!”

张之洞不屑道:“庄虎臣打仗是把好手,只是这办洋务上,我却不敢苟同,他是躲了清闲,什么都不干,就靠那些商人和洋鬼子鼓捣,杏荪啊,你想,商人无行啊!军火厂、钢铁厂这些可都是关系国家的命脉啊!这些不抓在朝廷手里,而由商人独立掌管,眼下看是赚了几个银子,朝廷也收了几个税,可是长久以往,我怕出大乱子啊!”

“哈哈,香帅过虑了,我是去过兰州的,那些工厂我也参观过,管理的井井有条,而且产品质量之好,比较西洋进口之货物,犹有过之。”

“那是因为在甘肃办厂子地商人基本都是山西来的老西帮,他们都是半儒半商,是读圣贤书读出来的,自然品行端正,可是庄虎臣这种做法如果推行全国,必然要酿成大祸的!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不可一概而论!”张之洞对庄虎臣放任商贾自行建厂办理洋务的做法不值一哂。

盛宣怀笑而不语,张之洞是出名的“财屠”,湖广天下财富汇聚之地,他竟然能弄的手里没钱花,也算是人才了!不过张之洞在办学、教化百姓方面还是成绩卓著的,可惜他太喜欢管事情了,事事都喜欢亲力亲为,要效法诸葛亮事无巨细,事必躬亲地态度,他要是肯学一下庄虎臣放手让商人做买卖,建工厂,怎么会弄地这么狼狈?

“香帅,这些闲话回头再慢慢的叙,还是议议朝廷地电谕吧。”

“杏荪是考校老头子啊?”张之洞哈哈大笑,长及胸口的白色飘髯左右摇摆。

盛宣怀笑道:“下官哪里敢考校香帅,香帅是前辈,学生是请教老大人!”

“日本蕞尔小国,甲午年侥幸得胜,俄国则是巨孽,若开战,恐怕日本胜算不大,但是日本有大英帝国支持,即使败了,有英国给它兜着,最后还是议和的结果,所以,我大清只能是保持中立了!哎,在我中华国土上打仗,我们这些带兵的督抚却只能干瞪眼!可是国力衰微,也只能如此了!不过,我们可以在粮秣、骡马这些东西上暗助日本,如果日本战胜,也许我大清花些银子,再许给西洋列强一些好处,说不得还能把东北给赎回来。要是俄国胜了,怕是我大清危矣!”

“那下官就和香帅联衔回电给朝廷了?”盛宣怀问道。

张之洞沉吟了一下道:“杏荪,你是李中堂的心腹,又和甘肃的庄虎臣有旧,而庄虎臣管着的地方离东北最近,有他联名,那太后她老人家才不容易被那些喊打喊杀的昏聩之徒蒙蔽!”

盛宣怀微笑道:“就依香帅之意,我这就发电报给庄虎臣,咱们三个联名,老佛爷也必然要重视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板砖破洋枪

从兰州到盛京的窄轨铁路即将通车了,这个消息让庄虎臣小小的高兴了一下。这条铁路里花的钱海了去了,连美国铁路大王哈里曼也不得不向最讨厌的摩根家族出让了一部分的股票才凑出了这笔钱,西帮里有见识的商人也拿出了不少钱,英国人、法国人都来凑热闹,但是这个钱花的绝对是值得的,哈里曼家族和所有的股东都明白,铁路的二十年经营权那意味着今后所有中国内地往东北和俄国的贸易,他们都能收到钱,这将是一笔大的吓人死的巨款。

也有不高兴的,美国政府就很不高兴,原本美国政府以为修建这么一条铁路,将可以抵消俄国西伯利亚铁路自定运费所带来的俄国商品价格上的优势,美国的商品可以畅通无阻的进入中国,甚至为了这个目的,美国已经秘密动员了菲律宾的海军陆战队,万一中国朝廷不识相,那就用大炮来说话。

没想到,庄虎臣和哈里曼的谈判几乎只用了一分钟,剩下的就是西帮的商人和哈里曼谈今后的股份以及获得利益以后分赃的事情了。事情办的出乎意料的容易,这让美国国务卿海.约翰傻眼了,原本他是希望能让哈里曼出资修这条铁路,而由美国政府出面和清国政府争取这条铁路的经营权,实在不行的话,也要求起码运费方面由美国来定,现在好了,哈里曼和清国商人组成的“西北铁路公司”获得了经营权。清国的政府根本就没参与这件事情,难道也用大炮和哈里曼家族说话?

哈里曼可比清国政府难对付多了,连总统还得看他们的脸色过日子,没有金融大王摩根家族和铁路大王哈里曼家族地支持。西奥多.罗斯福连总统恐怕都当不上,竞选的经费可都是他们出的啊!让哈里曼对来自美国地货物降低运费?那简直是做白日梦,哈里曼家族对每一个铜板都看得比磨盘大。而且即使哈里曼愿意降低运费,他说了也不算啊,董事会还不把哈里曼给撵出去?美国、法国、英国、清国,无数的大财团在这条铁路里都有股份啊!而这些大财团的背后都有他们所在国的政府的支持,这个“西北铁路公司”后台硬的怕人!

美国公使康格被国务卿逼的想自杀,可是哈里曼家族是他一个小小的公使能惹的起地吗?况且自己还收过“西北铁路公司”一万块中国龙元的好处费,只好硬着头皮对国内的指令一拖再拖,反正国务卿也得罪不起哈里曼家族,这场皮有得扯了。

俄国人也不高兴。俄国公使在北京总理衙门里拍着桌子叫的震天响,把庆王地脑袋都吵大了,俄国驻包头领事也到了兰州找过庄虎臣,庄虎臣直接把他打发到了“西北铁路公司”。想扯淡去和哈里曼慢慢的扯,老子没时间伺候。哈里曼家族连美国总统都不怎么买账,何况小小的俄国领事?负责西北铁路事物的小哈里曼连面都不见他,派个下人就把俄国领事给打发了,架子比皇帝还大。

俄国领事把消息通报了远东总督阿列克赛耶夫,他气的七窍生烟,可气归气,沙皇可没给他和美国人开战的权力,他也只好作罢,反正美国人修铁路与他何关?而彼得堡里除了维特伯爵对这件事情极度关注之外。其他的俄国大臣都觉得不过是修条铁路而已。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维特伯爵为了这件事情,多次在沙皇面前聒噪,弄的沙皇尼古拉二世最后干脆就不见他了,这个老家伙说话太讨厌了!

“俄国的衰落将会从西北铁路通车地那一天开始!”

这句话,差点没让沙皇一怒之下把维特给砍头了!咒老子啊!强大地俄罗斯会衰落?俄罗斯在自己英明的领导之下,只能更强大,迅速的超过大英帝国,成为世界上最强盛的帝国!完成自己老子亚历山大三世的梦想。|||成立一个莫斯科——北京的超级帝国!

庄虎臣看着大营里放着的沙盘。一条模型铁路穿山越岭由兰州一直通向盛京,他不由得微微一笑。有了这条铁路,运输线就有保障了!庄虎臣的空间想象能力不足,看军事地图经常是看得云里雾里,所以就养成了看沙盘的习惯,这个东西够直观,即使是不懂军事地人看了以后,也多少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公案上摆着几分电报译稿,都是各地督抚要求庄虎臣联名上奏朝廷地,有的是要和俄国开战,有地是要严守中立,有的是要表面中立,暗地里支援日本。

一个个说的冠冕堂皇的,都是满纸的忠君爱国,实际上肚子里打的是什么主意,只有他们自己清楚,庄虎臣已经当了三年多大清的官了,这官场里的水有多深,现在是深有体会。稍有不慎,就是个粉身碎骨的结果,庚子年被当做祸首惩办的那些大臣和反对向西洋人开战而被慈禧杀的那些大臣就是榜样,岂能不慎重?

“报告!”外面的亲兵大叫道。

“进!”

一个背着洋枪的亲兵雄赳赳的走了进来,两脚“砰”的一顿,右手平胸行了个军礼:“报告大帅,李贵李大人来了,在大营门口求见!”

庄虎臣眼睛一亮,叫道:“快,马上把他叫进来,另外,把王天纵、马福祥、孙明祖、巴恩斯都叫过来,这兔崽子,快两年都没见到他了。不,不,我去营门接他去!”

庄虎臣飞快的出了帅帐,远远望去,衙门口一群穿着黑色英国式样巡警服装的人骑在马上,每个人的腰间都佩着一把细长的西洋

一个身穿黑色警官服装的男人从一匹高大地阿拉伯战马上跳了下来,紧跑了几步,噗通跪在地上,抱住了庄虎臣的大腿。带着哭腔道:“少爷,我都快想死你了!”

庄虎臣眼睛也是一热,拉着他道:“行了。行了,快起来吧,都是二品的大员了,还哭地孩子一样,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像个什么样子。”

这个男人这才站了起来,眼眶红红的,浓黑的眉毛,没睡醒的迷糊脸,不是榆林堡的两大恶奴之一。和陈铁丹并称为“哼哈二将”的李贵又是哪个?

“小兔崽子,长大了,结实多了!”庄虎臣一拳打在他的胸口上,震的自己手疼。而李贵则是纹丝不动。

“回大人地话,标下带着老甘军的弟兄,每天在天津操练,日日不辍,呵呵。”李贵先是一本正经的回话,说到后面就是咧开嘴,呵呵的傻笑。

“小子,好样地,有出息了,现在都是二品大员了!和我已经扯平了!”庄虎臣看他头上煊赫的二品顶戴和单眼花翎。也不禁啧啧称奇。这个小子升官升的也太快了!

李贵带着巡警进了天津,后来又派了两千巡警进了北京,老佛爷原本担心洋人不许大清在天津驻兵,而大清不驻兵,那洋鬼子就驻兵了,恐怕太后从此是没有安稳觉睡了,李贵这几千警察轻松的收复了天津,很是让慈禧高兴了几天。大清搞的新官制正在逐步实行,李贵被封了个“大清警察总署”署长的职务。从二品的高官了!而且马上就要设立“巡警部”。李贵应该是这个新成立的“巡警部”尚书的不二人选!

不用李贵也不行啊,满大清的官。x谁知道警察是个什么玩意?

“哎呀,小王八蛋,你还知道回来啊?两年了,连封信也不知道捎给老子!”老远处就听见一个粗嗓子叫着,这个声音除了马福祥就不会有别人了,王天纵和他一起快步往辕门口走来。

“哎呦,马哥!兄弟本来是准备给你老哥烧封信地,顺便烧点元宝、纸钱、童男童女什么地。可是又怕天津离兰州太远,被别人给截糊了,所以就屁颠屁颠的回兰州,亲自烧给你!”一个“烧”字咬的格外的重。不过此“烧”非彼捎。

“小王八蛋,咒老子,今天晚上灌死你!”马福祥笑骂道。

“谁怕谁啊?一人一坛子,谁怂了就是小妈养的!下酒菜是一人一个猪头!”李贵一本正经的道。

“猪头?”王天纵看着马福祥偷偷的乐,他可是个回回啊!

马福祥也只是笑,和李贵两年不见了,这个小子是最好玩的,和他在一起,就不知道什么叫烦心了。马福祥看看王天纵,两个人都是急忙把眼光错开,俩人一模一样的做贼心虚。

马福祥地堂妹看上了王天纵,可她是个回回,按照回回地规矩只能娶进来,不能嫁出去,可是马福祥要是硬拦着觉得不够兄弟义气,要是不拦着,又觉得坏了回回人家的规矩。而王天纵也觉得和马福祥地妹妹相好,有点对不住朋友,可是让自己真的以后就不搭理马樱花,又觉得心里舍不得。

庄虎臣有些奇怪,这个时候李贵怎么跑回来了,就问道:“你怎么从天津跑回来了?”

李贵的脸沉了下来,喃喃道:“我听说赵叔伤了,我急的不行,连夜就从天津往兰州赶,少爷,赵叔的伤怎么样了?”

“好了一大半了,只是洋人大夫说,今后怕是要落个天阴下雨天就咳嗽、胸口疼的病根了。”

李贵的黑脸狰狞着,黑虫子般又浓又短的眉毛倒立起来,磨着牙齿道:“这些杀不完的狗贼!大人,这些狗崽子在什么地方?交给我摆布!”

庄虎臣淡淡的道:“已经杀了。”

“杀了?也太便宜他们了。”李贵有些失望了。

李贵向来迎接的人看了半天,疑惑道:“大人,怎么不见铁蛋了?”

庄虎臣笑道:“他出洋了,去了澳大利亚。”

李贵脸色一变:“怎么,铁蛋犯错了?少爷你不要他了?”

庄虎臣对他屁股踹了一脚道:“放屁,净不往好处想,铁蛋和你一样。去办大事去了。”

李贵恍然大悟,呵呵傻笑了一下,又道:“大人。咱们去看看赵叔吧?我想他想的不行。”

庄虎臣点点头道:“过一会吧,现在是他睡下午觉的时候,冰儿和小青在医院伺候着他。”

“哦,有姨奶奶伺候着,那肯定是不会错的,少爷对赵叔真是没说地!”李贵点头如小鸡吃米道。

庄虎臣长叹了一声道:“该给赵叔成个家了,别人伺候的再好,也不如有个媳妇知冷知热啊!”

一群人都是咧开大嘴,哈哈大笑。

庄虎臣一挥手道:“好了。你们先回去吧,该忙什么忙什么,我和李贵说的事情,晚上去我家。和咱们地李大人喝个痛快!”

李贵苦着脸道:“少爷,你就别消遣我了!在你面前,我就永远是你的跟班。”

马福祥得意洋洋的道:“好,回见了,李大人!标下晚上好好的伺候伺候你!喝不死你不算是你家马老子!”

“你个假回回,回回不许喝酒!”李贵被马福祥的语气吓了一跳,这些人今天晚上能放过自己?不把自己喝的三天三夜不醒,他们是不会尽兴的!

庄虎臣和李贵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进了中军大帐,李贵虽然和庄虎臣一样,现在也是二品了。但是他给庄虎臣当奴才当久了。和庄虎臣平起平坐的胆量那是绝对没有地,而且他骨子里就觉得主子就是主子,哪怕主子混砸锅了,那还是主子,更别提,这个主子目前混的是无比的风光。

庄虎臣进了大帐,李贵屁颠屁颠的找来西洋暖水瓶,亲自给庄虎臣倒上茶,双手捧上:“少爷。喝茶。”

“你跑了几千里了。喝口水润润嗓子吧。”

李贵乐呵呵地给自己倒了杯茶,站着喝。庄虎臣看他的样子觉得好笑,一个二品的红顶子还是受气小媳妇样子,用手虚压了压,示意道:“坐吧,装什么洋蒜!”

李贵这才乐呵呵的坐到椅子上,刚一坐下,就蹦了起来,哭着脸道:“少爷,坐不得,屁股被马鞍磨破了。”

庄虎臣被他的样子逗的哈哈大笑,这个家伙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少爷,您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吧?”李贵看庄虎臣的心思看的是准准的。

庄虎臣笑道:“你小子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你带去地巡警里面有没有外人插地钉子?”

李贵笑道:“大人放心,我那里是铁门栓,针插不进水泼不进,先前载振想安插几个人,我跟他说,你和我家主子说去,他要是同意,我就答应,我就是庄家的看门狗。振贝勒也就不说什么了,现在北京、天津咱们有六千人了。”

庄虎臣满意的点头道:“好,你把这些人一个月两千调回兰州来。”

“大人,那三个月,我那里不就成了空衙门?”李贵嘴张的能塞进自己的拳头。

庄虎臣笑道:“你傻啊?你调回来两千老弱,我给你补充两千的精兵强将。”

李贵的眼睛一亮:“少爷要大换血了?要干大事了?”

庄虎臣摇摇头道:“你一会少爷,一会大人的,别人要是听见了,还以为这大帐里有三个人呢!对外找个由头,就说都是甘肃人,离家太远,时间长了不是个事儿,所以每两年轮换一次,干满两年的人就可以回老家了,对了,你那里装备怎么样?”

李贵点点头道:“都是一色地毛瑟快枪,咱警察也不能没枪啊,大人要是准备兵发京师,我保证不超过两天就拿下了北洋六镇。”

庄虎臣不屑地道:“你就吹吧?北洋六镇满员是八万人,就算打个折扣,也有四、五万,人家有大炮、马克沁,你就几条步枪够看的吗?李贵咧开大嘴笑道:“我地爷啊,打载振还用得着使洋枪吗?警察局的警棍就把北洋六镇给修理了!”

庄虎臣看见他的表情,知道这个小子不是说大话,北洋交到载振手里,那真是白瞎了,李鸿章要是从坟墓里爬出来,也能被第二次气死!

不过李贵这个话怎么觉得耳熟呢?哦,想起来了,这个是在一本书上看过的,关东军打东北军的时候,日军的参谋就对下面的军官说过:“打张学良用竹刀就够了!”

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有载振、张学良这样的废物当主帅,用板砖也能破他的机枪、大炮,用洋枪确实浪费子弹了。

“我可没造反的意思,我兵发京师做什么?”庄虎臣装腔作势道。

李贵贼眉鼠眼的笑着:“呵呵,主子还瞒我?您和杨士琦想干大事,我和陈铁丹早就看出来了,主子将来是李世民,杨士琦就是徐茂功,我和陈铁丹当不了秦叔宝、尉迟恭,起码也混个贾家集三十六友里面的角色吧?要不,我看完赵叔就回北京去?”

庄虎臣点点头道:“你这小兔崽子鬼心眼不少,你是要快点回去,也许出大事就是这几个月间的事情。”

李贵兴奋的眉眼开花,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看样子恨不得今天就动手。庄虎臣看看他的样子,也觉得这个大清没几天活头了,一个堂堂的二品大员,居然满脑子造反的念头!

庄虎臣看看李贵,笑道:“再喝口水吧,咱们现在去医院看看赵叔去。”

李贵点头道:“少爷,我已经喝饱了,现在就走吧,想死赵叔了,以前见天在一起的时候,不觉得什么,一和你们分开,我就觉得心里没底,老是空落落的,在北京的时候,天天装的人五人六的,可是就总觉得心里没有在榆林堡的时候踏实,那些当官的,我看他们心里就发毛,总觉得他们没安什么好心眼!”

“你他娘的不是当官的?”庄虎臣笑骂道。

“俺和他们不一样,俺没他们那么多的鬼心眼。”

“你小子心眼还少了?”

两个人一边说笑,一边出了中军帐,亲兵把马带了过来,李贵手下的几个穿着黑色制服的警察被安排到营房里休息、吃饭。庄虎臣没叫其他人,就和李贵两个人骑马出了大营。

两匹马都是西洋高头大马,尽管俩人都换了便装,街上的百姓也能看出来这不是一般的人,平头百姓家里哪里有这么漂亮的洋马啊?

兰州天主教医院,和甘军的大营不算太远,也就不到十里路,战马撒个欢的功夫,也就到了。

这所医院是前不久刚刚建的,天主教会为了挽回兰州教案的不良影响,按照庄虎臣指点的办法办了所西式医院,看病还不要钱,可是兰州的百姓宁可去吃草药,也不愿意上洋人办的医院,都说洋鬼子不会安什么好心,肯定是害人的东西。庄虎臣没办法,从官府和军队先做起,官员有病、士兵生病必须来看西医,当官的怕摘了顶子,当兵的怕扣饷银,这才慢慢有人开看病了。

两个人把马栓到医院的后院里,悄悄的向病房走去,赵裕德的病房外面有几个甘军的士兵换了便装揣着短枪在守卫,见了庄虎臣,正要行礼,被他摇头制止。

病房外面两个女人正把耳朵贴在门上,不晓得干什么。

庄虎臣觉得奇怪,这不是冰儿和小青吗?她们怎么不进去伺候赵裕德?站在门口干什么?

小青看见庄虎臣来了,诡秘的一笑,悄悄摆手示意让庄虎臣也过来听。

庄虎臣轻声的嘟囔道:“你们搞什么鬼花样?”

第二百六十五章 老树发新芽

几个人蹑手蹑脚的贴在被油漆成白色的木头房门上,新鲜桐木的味道混合着油漆,一种奇怪但是并不难闻的味道。这个门隔音的效果实在是不怎么样,里面说话的声音听的清清楚楚。

“赵大人,再讲个打仗的故事,好不好?”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

“呵呵,都是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了,有什么好讲的?”一个男人憨厚的声音。这个声音庄虎臣再熟悉不过了,除了赵裕德,就没有别人有这么一口带着安徽腔调的官话了。

听起来,赵裕德的底气十足,看样子伤应该是好的差不多了。

“再讲一个嘛!好不好嘛

女人撒娇的时候一般都要拖个长音,女儿对父亲,女孩对情郎,似乎都是一样的,庄虎臣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容龄,不知道她现在在法国是不是又有了个情郎,会不会在另外一个男人身边拖着长音撒娇。自己是堂堂的二品巡抚,手握十万大军,而容龄则是和硕长公主,竟然两个人连自己的婚姻都不能把握!想想也是憋气!

“好,好,怕了你了!再讲一个,就讲讲我家大人带着我们这些人在台湾打的那仗吧!那天啊,法国白鬼的兵船铺天盖地地就过来了。好些个弟兄都吓坏了,从娘肚皮里钻出来也没见过那么大的船啊!跟个小山似的,那么老高,一条船上,大炮就几十门啊!不少人吓的想逃跑,我和几个兄弟干督战队,砍人砍的手软,鬼头刀剁自己的弟兄剁的上面全是口子,磨都磨不出来了,娘的。还没和洋人开打,就砍了一百多人!就这,才算是让当兵凑合着守在炮台上。洋鬼子派个了狗汉奸来传话。让咱们兄弟投降,我家老爷割了那家伙的鼻子、耳朵给放回去了,让他递个话给法国白鬼。咱中国的爷们,只能被打死。不能被吓死!都是站着撒尿地主,谁怕谁啊?不是想要炮台吗?可以!杀光咱铭字营的兄弟,炮台就是你们的了!”

“什么站着撒话也太粗了!”女孩娇羞地道。

“哎呀,这是我家老爷地原话,说了不讲不讲,小雅,你这个丫头还非要听,好了,不讲了。”赵裕德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讲嘛。我不插嘴了。快点。”

“洋鬼子见咱爷们不投降,就开炮了。娘的,洋人的炮是真狠啊,基隆地炮台那都是青石修的,石条子有一尺厚,中间是用糯米浆拌地三合土,修的算是够结实了,结果洋炮打上去,立刻石头都被炸酥了,弟兄们轻的被石子、炮子炸的缺胳膊少腿,重的一炮过来就成灰了,洋鬼子兵船上,一条船就是几十门的大炮,咱们的炮少啊!而且台湾孤悬海外,水师也被洋人给灭了,炮弹运不过来!洋人的炮弹铺天盖地的,打地我们头都抬不起来,炮台上咱们地炮弹和火药被洋人的炮给引着了,到处是火光冲天!打地那叫一个惨啊!”赵裕德的声音有些渐渐弱了,似乎思绪已经回到了二十年前。

“那后来呢?”

“后来,我们老爷也急了,这老挨打也不是办法,他就带着我们几十个亲兵去了南炮台,那里还没完全修好,有几门德国产的克虏伯西洋开花大炮!洋鬼子还不晓得那里有炮,我们就开炮了,头一炮就正好打中了洋人的兵舰,桅杆打断了,看见洋人兵船中了一炮,弟兄们高兴的跟什么似的。正好,那会是晌午,洋人的炮要是打我们南炮台,正好炮手的脸冲着太阳,他们看不清楚,我们就拼命的打,一个晌午,就打中了三艘洋人的兵舰,看见洋人船上着火,弟兄们心里那个美就甭提了!后来,洋鬼子也不傻啊,也不会站着不动让我们打,兵船是活的,炮台是死的,再加上这个炮台还没修好,洋炮都是暴露在外面的,结果五门大炮一门接一门的被洋人给打哑巴了,我们的炮弹也没几发了!哎!”赵裕德一声长叹。

“那你们得怎么办呢?”女孩甜美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疑惑。

“那会儿啊,我才二十多岁,哪见过那么狠的洋炮?洋人朝我们炮台发炮的时候,听见炮声不晓得躲,是我家老爷一把将我推进了防炮坑,又一脚把小裤子给踢下去了,轮到他了,来不及了,炮弹炸了,老爷当时就昏过去了!我和小裤子都吓傻了

随着赵裕德声音低沉的讲述,庄虎臣的眼前似乎呈现了一幅惨烈的战争画面。

炮声隆隆,火光冲天,清军的防线上只有最后一门洋炮还能打响了。炮台被不时飞来的炮弹炸的碎石飞溅,到处是弹坑,衣衫褴褛的清军还在进行最后的抵抗。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从血泊里挣扎着爬了起来,把辫子从颈部绕了一圈咬在嘴里,用含混不清的声音恶狠狠的对周围的人骂道:“都看着我做什么?炮弹,老子要炮弹!打那些狗娘养的鬼子!”

他边说边把已经淌出体外的肠子又塞进肚子里,把沾满泥土、硝烟的军服撕下一角,缠在腰上,费尽全身力气,死死的打了一个结。几个亲兵扛过来岸防炮地炮弹。填进炮口,他仔细的看看敌人的位置,拉响了火绳。

“打中了,打中了!”士兵欢呼声响起,而这个男人则轰然倒下。

这个男人的名字叫庄毕,人送外号“庄三疯子”,见银子不要命,见女人不要脸的一个淮军军官,记名提督,以游击实授。

他是庄虎臣的爹。尽管庄虎臣一直对他没什么感觉,但是此刻,庄虎臣觉得身体里流淌的是和他一样的血液。血浓于水。他就是自己的父亲,一个吃空额但不喝兵血,一个好色无厌但是对每个老婆都是一样的爱如珍宝。一个用生命保护了部属和袍泽地混蛋而够男人的长官!

“后来听说啊,老爷那一炮正好打中了洋人的旗舰。那个洋提督,叫什么孤拔地,也被炸成了重伤,没多久也死了。洋人把我们地大炮全部打哑巴了以后,就登了岸,弟兄们看见老爷死了,都疯了,我们这些亲兵抡着大刀就和洋人玩命,那些炮兵也一人弄了把大刀、长矛和洋人杀。那打的惨啊!我那时候刚冲上去砍翻了两个洋鬼子。就挨了一枪,等醒过来的时候。洋鬼子已经被打退了,咱们大清地爷们也不是怂包,连厨子、马夫都拎着菜刀、铡刀冲上去和鬼子拼命,法国白鬼人少啊,见我们都拼命了,胆子吓破了,又逃回到兵舰上。那个时候也年轻,身子骨也棒,挨了两枪,又被刺刀挑了一刀,血流了不知道多少,昏了三天三夜,醒了以后,没几天的功夫又能和弟兄们喝酒了,哎,老了老了,现在中了一枪,在床上躺了这么多天!”

赵裕德继续在讲述着,后面地事情庄虎臣大致知道一些,自己那个老爹是怎么死的,原来也听说过一点,但是赵裕德似乎不太愿意说,他也就不清楚细节,今天算是全知道了。

基拢轰然打退了法军的头一次进攻,但是炮台已经被炸碎了,根本不可能再抵御法国人的下一次进攻了,刘铭传就下令守军撤退,弃守基隆城,依托基隆山区的崇山峻岭继续抵抗,而放弃炮台以后,法军舰炮的威力则无用武之地了。

刘铭传看中了法国人的死穴,海军陆战队的人数太少了了,一旦登岸以后,守军可以用熟悉地形的优势消耗掉法军地登陆部队,而法国人没有足够地士兵是不敢深入台湾的。刘铭传为了防止法国人把基隆作为补给地,把基隆煤矿给炸掉了,而且又放水淹没,已经开采出来地煤炭则一把火烧掉。

攻下基隆城以后,法军得意洋洋的进了城,看见煤矿被炸了,立刻就傻眼了,没有基隆煤矿,法军舰队的用煤还得千里迢迢的从海路上运输,攻打基隆则完全丧失了战略意义,而孤拔挨了一炮以后,还强撑着装没事儿人,结果没几天就因为感染发起了高烧,舰队到了镇海,他就一命呜呼了。

而刘铭传也陷入了麻烦,被一群人给弹劾,“贪污公款”、“丢城失地”,有没有的罪名给安了一大堆,弹劾刘铭传的人里面还包括赫赫有名的左宗棠,要不是李鸿章对老淮军的人护犊子护的紧,不充军起码也是个罢官。哪里还会有后来的“淡水大捷”和铭字营挑着法国兵的人头在淡水游行的壮举。

“赵大人,您真是个英雄!”女孩的声音里满是崇拜。

“哎,别叫大人,我现在算个什么大人?就是给少爷当个管家,还是叫大叔吧,叫大叔听着亲切。”

“你又不老,叫大叔就把你叫老了,我觉得还是叫你赵音越来越低。

“赵大哥!哈哈哈哈了,笑的捂着肚子坐在了地上。

“谁啊,李贵?你个兔崽子!”赵裕德气急败坏的骂道。

一个女孩猛的一下打来了门,正在偷听的庄虎臣、小青、冰儿一下子失去了支撑。三个人同时摔进了房间里,成了滚地葫芦。

一个穿着白色护士装地女孩捂着脸,飞快的跑了,李贵偷眼看了一下,女孩的脖子都红了。

“少爷?姨奶奶?怎么是你们啊?”赵裕德也是老脸羞成了紫茄子。

李贵从外面笑的站不稳,跌跌撞撞的进了病房:“赵

李贵捏着嗓子模仿刚才那个女孩娇柔的声音,别说,这个小子还真有演戏的天分,模仿别人的声音简直是一模一样。

恼羞成怒的赵裕德抓起枕头就掷了过去:“兔崽子,敢拿你老子寻开心。翅膀硬了敢不把老子放眼里了?”

庄虎臣这些人忍不住,笑的前仰后合,李贵被枕头打个正着。更是笑个不停。

小青是青楼出身。什么事情没见过,她看着赵裕德道:“我家老爷去地早,我家爷把您当做老爷一般对待。你看啊,我们这些没人疼的孩子。都指望着您赶紧的给我们找个婶娘,好让我们尽尽孝心。”

冰儿也接口道:“是啊,我家爷说了好多次了,您老人家没个老伴,他心里难过啊!”

赵裕德现在脖子根都红了,他坐在床上,双手抱拳道:“我地姨奶奶,您二位就别拿我寻开心了!”

庄虎臣看看冰儿和小青,假嗔道:“出去。这里哪有你们女人说话地份儿?这里有我和李贵陪着就行了。你们俩还不去劝劝刚才那个姑娘,咱们赵叔脸皮薄。抹不开,你们去劝劝那个护士小姐。”

庄虎臣暗暗给小青使了个眼色,她笑盈盈的拉着冰儿就出去了,关门的时候对庄虎臣点了点头,那个意思很明白了,这个事情就包在她们俩身上了。

赵裕德现在气色相当好,在医院里呆了一段时间,比原来胖了不少,还看着白了些。

李贵看着他乐,笑完了才道:“管家老爷,您老人家什么时候办喜事啊?我也混杯喜酒喝!”

赵裕德看着他气哼哼地道:“办你个头,马尿也没你喝的!你个兔崽子不在天津当你地差,跑到兰州做什么?少爷,你也不管管他,这个小子也太没规矩了!”

庄虎臣哈哈笑道:“我现在可管不了他了,这个小子现在已经是正经的二品大员了!和我这个巡抚平起平坐!”

赵裕德半信半疑道:“就他?二品?他爹当年也就是个戈什哈,他家祖坟冒青烟了?”李贵撇着嘴,得意洋洋的道:“那要看跟什么样的主子,我要是跟着你老人家,这辈子最多也就是个门房、小厮,咱跟了少爷,混个二品我都嫌小了!咱家少爷哪天当了皇上,我还得混个军机大臣干干呢!”

“混蛋,胡说什么呢?这是杀头的话啊!你既然已经是二品的大官了,更要知道报效国家,庄家两代人受国恩深重,你个兔崽子能当那么大的官,更要忠君报国,这些屁话再敢乱冒,老子砍了你!”赵裕德怒气冲冲的道。

李贵吐了吐舌头,躲在了庄虎臣的身后。

庄虎臣笑了笑,赵裕德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头上没个皇帝,他怕是不会过日子了,这些事情和他讲,恐怕三天三夜也讲不明白,还是陈铁丹、李贵这些年轻人脑子活络些。

“赵叔,我看,那个丫头不错,娶了吧,你为我们庄家操劳了半辈子了,也该成个家了,我爹妈死地早,要是他们活着,说什么也不能看着你孤苦伶仃地一个人,你要是觉得还合意,那这事就这么定了,我看那个丫头对你也有情意。”

庄虎臣连忙转移了话题,又说起来了赵裕德和那个小护士的事情。

“少爷,她才多大啊?也就二十吧?我都四十好几地人了,这不是作孽吗?再说,再说,我一个人也惯了,还是,还是算,算了吧”赵裕德现在说话都有些结巴了,好像是做了多大的亏心事。

“圣人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赵叔,你既然知道自己四十多了,再不成个家,就真的要绝后了,那我庄家成了什么样的人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庄家两代人都没良心,丧了天良呢!”

“少爷,她太小了,就是找,也得找个年龄差不多的。”赵裕德已经被庄虎臣的圣人名言给弄蒙了,似乎自己不娶个媳妇,就是坏了庄家的名声。

李贵从庄虎臣的身后探出头来道:“二十了?还小啊?都是老姑娘了!再大点的,基本上全是二婚头,再带个拖油瓶?赵叔,你老人家可是正经八百的老小伙子啊!好歹也是个红花仔,去妓院,那些婊子还得封个红包呢!找个二婚头,那可亏大了!”

“你他娘的就会满嘴喷粪!老子回头拔了你的狗牙!”赵裕德被这个坏小子气的直喘粗气。

“就这么着了吧,难得人家姑娘敬重你是个英雄,圣人曾经说过,说过,这个,这个女人是因为崇拜而爱上男人,自古美女爱英雄,年龄不是问题,身高不是距离。”庄虎臣一本正经的满嘴胡说八道。

赵裕德满脸狐疑的神色道:“少爷,这也是圣人说的话?”

庄虎臣严肃的点点头道:“当然,这些都是圣人之言!圣贤说的自然是不会错的。”

“怪不得娃娃们怕读书,这圣人管的也太宽了!”赵裕德不屑的道。

门“吱呀”一声就开了,冰儿和小青簇拥着一个二十左右的女孩走了进来,女孩一身的白色西洋护士服装,脖子上挂着个十字架,精致的如同白瓷一般的脸现在红的可以烙饼,弯弯的细眉,挺直的鼻梁,长的相当的漂亮。

小青得意的向庄虎臣笑了笑,偷偷竖立起大拇指,示意已经说通了。

庄虎臣哈哈大笑道:“好啊,果然是美女配英雄,也不枉赵叔和洋鬼子九死一生的拼杀一场。”

李贵咧开嘴冲着赵裕德笑道:“管家老爷,你替少爷挡这一枪挡的真值得,下次有这样的机会照顾我一下!哎,这位姐姐,咱们医院里还有没婆家的漂亮姑娘没有?给俺说一个?哦,不行,一个不行,得两个,铁蛋也还没媳妇呢!”

赵裕德和那个女孩两个人把头低的能从正面看见后脑勺了。

冰儿和李贵是极熟的,用手戳着他额头道:“没皮没脸的狗东西,这个今后就是咱们的婶娘了,说话再没个高低上下,小心家法伺候,一顿鞭子抽死你个狗奴才!”

李贵苦着脸道:“姨奶奶教训的是,今后再也不敢了。”

庄虎臣看看赵裕德又看看那个女孩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安排人去你家里提亲?”

赵裕德成了锯了嘴的葫芦,闷声不语。

“我家已经没人了,就我一个人”女孩低声道,然后看看周围的人,低下头道:“我该去查房了,我先走了。”说完,逃命似的跑了。

冰儿和小青掩着嘴偷笑,小青看看女孩的背影,不无艳羡的道:“洋人带大的,就是有主见啊,自己可以给自己找婆家。”

李贵突然眉毛拧了起来,悄悄拉拉庄虎臣的衣角,庄虎臣会心的和他出了门。

“大人,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女人像一个人?”

庄虎臣被他一提醒,也觉得有些面熟,问道:“像谁?”

“黄莲圣母!”李贵面沉如水的道。

庄虎臣后背上立刻就被冷汗浸湿了:“人相像的多了,别乱说话,赵叔的终身大事,耽误不得,再说,这个丫头比黄莲圣母小了好些呢!”

庄虎臣也不晓得这个话是说给李贵听的,还是安慰自己的,只是额头上不停的淌着冷汗!

第二百二十六章 风云色变

照顾赵裕德的这个护士,现在已经打听明白了,天津的一个孤女,小时候被人卖了当丫头,主家虐待,动不动的就是非打即骂,不给饭吃关黑房子那更是长有的事情,后来逃了出来,被直隶的一家天主教堂给收养了,主家不愿意了,写了状子去衙门告,可是衙门哪里敢管教堂的事情?而且洋人有领事裁判权保护,大清的朝廷就是想管也管不了,这个事情也就作罢了。\\\\

又过了一年多,一个死了丈夫的法国老太太看她长的可爱,就求修女允许她带回家教养,教堂养个孩子也得花钱,既然有人愿意领养,那自然是千肯万肯,无有不允了。这个林小雅在法国人家里住着,老太太还给她请了家**教师学习法文、钢琴,对她确实很不错。不过老太太也不是没有私心,她是希望林小雅给她做养女,将来自己有病的时候有个人照顾,起码有个贴心人陪着说说话,所以林小雅养到十九岁都没有找婆家。按照大清的习惯,十九岁就是老姑娘了。

去年的时候,老太太一病不起,这个叫林小雅的丫头照顾了她半年多,最后还是挡不住天主的召唤,老太太还是玻豪了。她又成了孤身一人,幸好老太太留了些遗产给她,这才不至于流落街头。前一段时间,天主教会要在兰州办医院,可是哪里有那么多的医护人员啊?教会医院就在直隶附近招女护士,说好了一个月四两银子,即使这样,也没几个人愿意去干,哪个正经人家会让自己家的闺女、媳妇给洋人干活?谁知道这些红眉毛、绿眼睛的法国鬼子安的是什么心眼?

而正担心这坐吃山空的林小雅就动了心,她对教会很熟悉,知道教会办医院在外洋是很平常的事情,就报名来了兰州。这些天伺候赵裕德。听卫兵们私下里说,这个人当年是个抗击法国人的英雄,现在又是掌控着全大清粮饷供应的最大地财主。就觉得好奇,没事的时候和赵裕德就多说了几句。

按照庄虎臣的看法,这又是一个看骑士校旱看傻了地丫头,满脑子要嫁个独胆英雄的怪念头。大清的女孩做的都是才子佳人的梦,而这些洋人带大则是一门心思的要嫁个骑士。

赵裕德不习惯躺在病床上,急的要命,正好想找人说话,一来二去,两个人就越混越熟,而林小雅则对这个男人越来越依恋。\\\\总觉得有种特别的亲切感。林小雅也觉得奇怪,后来想想,估计是洋人书里说的孤女一般都喜欢年龄大的男人,一是有安全感,二是弥补一下小时候没有父爱地缺陷。

小青是头一个看出端倪的,赛金花这些年在她身上可没少下功夫,相人的本事那绝对是青楼名妓的基本功,后来冰儿也知道了,最后连那些亲兵都明白了,只有赵裕德一个人还傻乎乎的给这个忘年交讲打仗的故事。

庄虎臣打听清楚了这个林小雅的身份。这才松了口气,这个丫头长的像谁不好,偏偏像那个黄莲圣母,吓的庄虎臣白白出了一身的冷汗!黄莲圣母给庄虎臣地印象太深刻了。两次都差点死在义和团的手里!

“相公,赵叔的事情您打算怎么安排?”巡抚衙门的内堂里。楚颦儿偎依在庄虎臣地肩膀上问道。

庄虎臣摇着小推车,一个粉雕玉琢的娃娃在车子里睡地正香。

“等过几天,赵叔的身体好利索了,就选个良辰吉日给他们成亲吧,赵叔都四十好几的人了,那个林小雅也是二十岁的老姑娘了,真是不能再拖了!哎,是我庄家两代人拖累了赵叔了啊!”

“嗯,相公说的是。||首-发||要给赵叔办的风风光光的。朝廷里和商场上有头有脸的都给下帖子,再想办法给咱们这个小婶娘请个封诰。这样才算是对得起赵叔为庄家辛苦了几十年的。”

庄虎臣苦涩地笑道:“大操大办就不必了,赵叔不喜欢这个排场,想必咱们这个小婶娘也不会过于计较这个,要打仗了!朝廷怕是没心思在这个时候封什么诰命夫人。“相公,你说,日本和俄国人真地会打起来吗?”

庄虎臣苦笑了一下,日本、俄国准备开战这个事情,连楚颦儿这样的人都晓得了。

“相公,我听二门地小厮们说,东北、蒙古的满人和汉人都开始往直隶、甘肃跑,咱们兰州就来了好些逃难的。”

“是啊,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要打仗了。”庄虎臣苦笑着挠了挠头。

“相公,朝廷会调你带兵打洋人吗?”楚颦儿天真的问道。

庄虎臣摸摸正在熟睡的婴儿的脸,低声道:“朝廷要是肯调我打洋人,怕是这个朝廷还有可取之处!”

楚颦儿惊讶的道:“怎么?朝廷不管?就由着洋人在咱们大清的地面上杀个昏天黑地?”

“这是什么混账朝廷!”庄虎臣恶狠狠的磨着牙道。

“哇哇

“你看你,说朝廷就说朝廷,拿咱们小乳虎出什么气?看看,孩子的脸都被你捏出指头印了!”楚颦儿一边把孩子抱了起来,一边埋怨道。

庄虎臣有些不好意思,轻轻用手摸着婴儿的脸,笑道:“乳虎不哭啊,乖,好孩子,哎呀;•;•;•;小兔崽子,属狼羔子的,咬我手!”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日本即将和俄国开战,满洲的老百姓已经开始大批的内迁了,只有那些有些产业的舍不得走,人好办,田产、房子不会长腿逃回内地去啊。

全世界都知道,日本要和俄国开战了。可是这个连街上的贩夫走卒都知道的事情,偏偏有人就不知道!

一个中年男人穿着俄国少将军服正在气急败坏的对着一个中将吼叫:“总督大人,我强烈要求构建南山地防御阵地。一旦日军袭击我们,我们可以保证旅顺到大连的交通不至于被日本人切断,我们的补给线不至于受到过大地损失!”

“彼的洛维奇,你太胆小了,是不是因为你被清国人俘虏了,所以怕那些黄皮猴子怕的要命?修建南山防御阵地?防谁?防那些黄皮猴子吗?哦,天啊,应该修筑防御工事的是那些猴子,他们防我们俄罗斯帝国的大军才对!再说,本总督也没有钱啊!”一个胖的肚子挺的老高的男人穿着海军将官军服。从他的军衔上看,他是个海军的中将。

这个中将不用问,也知道是俄国远东总督,俄国政坛上出了名地废物——阿列克赛耶夫,传闻他是沙皇亚历山大二世的私生子,如果传闻是真实的话,那他就应该是现任沙皇尼古拉二世的亲叔叔了经都把前站打好了,那里吃的住的都不缺,你接手以后,就让曹家人回去,别坏了人家的名声。另外,不许随便招惹是非,没有大人和我的令,就算别人欺负上门了,也不许闹事!万一有人找麻烦,你就打出雷纳洋行的旗号。那些安南人不敢碰法国人的买卖。”杨士琦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递给顾小五道:“这个你拿着,去了安南,就给当地的法国领事看,这个是法兰西公使的信,他们会买账的。”

顾小五接过来,看了看,全是洋字码,一个也不认识,只好揣在怀里,悻悻的道:“这下可好,以后上海滩的拼命三郎该改字号了,安南顾大王八!见个人都得喊一嗓子楼上楼下的姑娘们见客啦”!

杨士琦一本正经的道:“小五啊,这一嗓子喊的有点味道,看来你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远处,一艘漆成淡蓝色的邮轮拉着汽笛缓缓驶向吴淞码头,顾小五回头看看身后的上海,苦涩的自语道:“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回来啊!”作者话:这本书写到这个时候,相信老书友都知道,**即将到来了。

很多书友都提出,这个时候,庄虎臣参与到日俄战争里,肯定是要吃亏的,中国打不过日本和俄国,我也知道,中国的国力不足以战胜日本、俄国,可是当时的国际形势决定了日俄战争是可以参与的,日本的国力比俄国那是差的太远了,可是日本依然是战胜了,那是外交、军事、政治累加起来的优势,战争永远不止是在战场上打的!谈判桌上,酒会上,甚至妓院里都可以成为战场。

第二百二十七章 一个都不放过

西历一九零四年一月三日

甘肃巡抚衙门的签押房里,庄虎臣的案头放着两本英文书,他正在如饥似渴的读着,时不时的拿洋铅笔勾勾画画。

一本是英国人麦金德刚刚发表的一篇论文《历史的地理纽带》,另外一本是美国的海军之父,明尼阿波利斯海军学院校长,马汉的名著《海权论》。

“说的太好了!”庄虎臣兴奋的拍着桌子。

理论这个东西还是非常有用的,只是没有足够阅历的人读不懂理论而已。

这些日子,庄虎臣一直为参战的事情发愁,眼看着再过个把月俄国和日本就要开打了,而自己是早就做好了参战的准备。可是打谁呢?或者说是先打谁呢?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庄虎臣。

俄国!日本!

中国有一句名言:两害相权取其轻。李鸿章就经常喜欢说这句话,不得不说这是句很有政治智慧的语言。外交本身就包含了妥协的成分,否则这个国家早晚就得完蛋,一条只要不顺着抹毛就咬人的疯狗,不被人打断腿扒皮吃狗肉反而是不正常了。

问题是,现在日本和俄国,这两害无论怎么相权也取不出轻来,一个是穷凶的饿狼,一个是极恶的暴熊。

日本国土狭小,资源匮乏,地震频发,对于广袤的大陆几乎是望眼欲穿,日本一旦强大起来,必然要对中国构成巨大的威胁。记忆里的南京大屠杀暂时先不说他,甲午年的旅顺,山地元治和乃木希典把旅顺杀的只剩下三十六个搬尸体的人!想到后世里,竟然有不少的中国人崇拜这个日本的所谓的“军神”,庄虎臣就火冒三丈。

“老子早晚把乃木希典这个王八蛋杀的断子绝孙!”庄虎臣恶狠狠地发了誓言。

俄国,即使是被公认为最开明的沙皇亚历山大二世,也直截了当地说过:“俄国只有两个盟友,那就是海军和陆军。”而俄国宫廷里被认为是最明智也最有理性的维特伯爵也承认:“俄国是没有外交的国家。俄罗斯的威信仅仅在于它军事的强大,失去了军事的强大。就没有俄罗斯。”

俄国国土面积极为广大,资源也无比丰富,但是俄国有个天生的弱点,它缺乏出海口,波罗地海和黑海沿岸的几个港口城市,那是打了几百年的仗好容易才夺下来的,为了这个。英国、法国、撒丁王国居然和异教徒土耳其结成了联盟,在克里米亚战争中,把俄国人打个鼻青脸肿,黑海舰队也沉入海底。^^^^为了筹措军费,俄国人把在美洲地殖民地阿拉斯加都贱卖给了美国。

俄国在欧洲的几个港口,几乎全部都是一年大半年结冰的海港,舰队到了冬天,就只好满世界的寻找猫冬的地方,对于不冻港的渴望,让俄国人甘于冒一切的风险。而俄国欧洲和近东寻找出海口的梦想,在克里米亚战争以后就彻底破灭了。大英帝国让俄国人知道了,什么叫做老虎屁股摸不得。

英国人和欧洲列强仇视俄国人地原因很简单。庄虎臣案头上的两本书已经揭示地非常清楚了。《历史的地理纽带》这本书里,把世界简单的分成了两种国家,世界岛国家和外围国家,世界岛国家就是大陆国家,书里认为,这样的国家有资源,有粮食,有所有的一切,可以自给自足。交通因为铁路的发达。物资之间的调配也不存在问题,而运输线因为受到大陆的保护。别的国际是无法切断地,而且一旦世界岛国家受到外来地打击,它还具有先天的战略纵深地优势,即使战败也有很大的缓冲余地。总之,世界岛国家要什么有什么,而世界岛的中心则在东欧。

而外围国家,指的就是英国、日本这样的岛国,物资匮乏,一切物资都需要海路运输,只要运输线受到威胁,那么外围国家基本就是死路一条。

《历史的地理纽带》这本书,最后得出了结论,谁控制了世界岛的心脏谁就控制了世界岛,而谁能控制世界岛谁就控制了世界。

这本书,得出了一个结论,而又出了一道难题。

结论不言而喻,现在控制东欧的自然是俄国,难题则是俄国控制了世界岛的心脏,外围国家如何破解它。

而马汉上校的海权理论则就是打开这道门的钥匙,海权论认为,外围国家只要掌握了海权,就可以把控制了世界岛心脏的国家封闭在世界岛上,而且可以反过来用海权影响世界岛国家。

马汉认为,对于控制了世界岛心脏的俄国,应该由大英帝国、美国、刚刚建国的澳大利亚、加拿大自治领、新西兰自治殖民地联合控制海路,把俄国封死在世界岛里面,不允许俄国获得出海口。

庄虎臣看了许久,合卷而叹息,中国的地理优势太大了,既有世界岛国家所共同拥有的丰富的资源、广阔的领土、数目庞大的人口又有让很多内陆国家垂涎三尺的优良不冻港,可是甲午年却被小日本打的落花流水,战略纵深的优势丝毫没有体现出来。^^

俄国和英国人交恶,看来是必然的,即使俄国人躲在龟壳里,装缩头乌龟,英国也不会放过它,对于占据了世界岛中心位置的俄国,英国人一定是要把它堵在世界岛里的。而俄国人为了突破封锁,西进已经不可能了,那必然要向远东伸手,俄国侵略中国也就成了必然的结局。

庄虎臣不禁苦笑,按照地缘政治学的概念,日本、俄国都必然要觊觎中国,即使中国再怎么忍让,李鸿章的那种“衅必不自我开”的乌龟缩头大法使用的再娴熟,也不能避免中国被日本、俄国侵略的结果,这个是日本、俄国为了自身的战略所必须的,这也是为什么庚子国变的时候,日本、俄国是最积极的要派兵到中国的原因。

有了理论指导,也许事情就好办了。

一个半月前,从兰州到盛京地铁路。终于全线修通了,不过是单轨的。运力有限。庄虎臣派出了两万名甘军地新军,俄国公使吵翻了天,在北京总理衙门天天吆喝着抗议,可是没什么用处。庆王知道这条铁路有美国、英国、法国人的股份,哪里敢管,只好装聋作哑,实在不行了。就装病躲在家里。

俄国人最后下了最后通牒,如果甘军不撤军,就要动用武力,结果这下捅了马蜂窝了。英国公使、美国公使直接告诫俄国,再多嗦,我们就派兵去保护路权了。

俄国远东总督阿列克赛耶夫即使再蠢,也知道铁路沿线有个路权这么一说的,要不然俄国凭什么在东北驻兵?靠的不就是《中俄密约》里西伯利亚铁路的路权吗?万一把大英帝国惹毛了,那恐怕维特那个老乌鸦嘴的预言就成了现实,满洲就是克拉玛依,而清国则是奥斯曼土耳其。既然如此,还是让大清驻兵吧。起码比英国人驻兵,让他这个总督大人看起来安全了许多。

看了马汉的《海权论》,庄虎臣不禁赞叹,这样地人物真是厉害啊!美国人一百多年来,几乎就是按照这个理论在执行的,这个马汉可以说是影响了世界起码一百多年!那这样的人物教出来的弟子,恐怕也不会是凡俗,那个被日本看做海军第一人地联合舰队先任参谋秋山真之恐怕也绝对是个难缠的人物。

秋山真之!

庄虎臣用力写了这个名字,也许这个名声不显的联合舰队先任参谋。将是今后的一大劲敌。

说实话。让庄虎臣看得上眼睛的政治家和军事家真的不多,倒不是说这个世界没有能人。只是如果你多了一百年的知识,你就会很清楚的知道,哪些是对地,哪些是错的,而当时地人物则在摸着石头过河,他们是分析判断,而庄虎臣则是已经知道结果了。

日本的犬养毅,算是庄虎臣非常忌惮的一个人,他的亚洲一体论几乎让大部分的中国留学生都有了亲日的情节,黄种人联合起来抵抗白种人的侵略,然后参与瓜分世界,这个肥皂泡让很多中国人迷了眼睛。俄国的维特伯爵算是一个,他曾经干过俄国驻大清的公使,和李鸿章、庆王都颇熟,而李鸿章对他是推崇备至。这个维特是西伯利亚铁路地奠基人,当年修这条铁路地时候,俄国宫廷上下几乎是一片的嘲笑声,上万公里地铁路,那是能修建成的?而且这样一条铁路需要花多少钱?俄国人的钱还不够那些老爷们喝酒呢,哪里有钱修铁路,可是在维特的坚持下,这条铁路还是修建成了,钱是法国人出的,只可惜俄国上下贪污成风,十多年的时间,也只修了一条单轨的铁路,运力远远没有达到维特的期望。而且这个维特很不走运,碰上尼古拉二世这个败家皇帝,弄的赋闲在家的下场。

这条铁路如果真的按照维特伯爵的期望修好了,那么会起多大的作用,庄虎臣比任何人都清楚。为了这条铁路,维特伯爵在中国的山东、河南、东北招募了几十万工人,西伯利亚大铁路东段的桥梁和隧道工程大部分都是由中国工人完成的。

而今天,庄虎臣又对马汉上校非常的佩服,他的海权论把英国、美国、澳大利亚、加拿大、新西兰这五个主要由盎格鲁撒克逊人人组成的国家结成了几乎是牢不可破的同盟,而这个没有用盟约标明的同盟,威力直至二十一世界还让全世界不敢轻撸虎须。

“报告。”

“进!”

一个壮的有些夸张的亲兵别扭的走着正步进了签押房,这是庄虎臣收拢的蒙古骑兵,选了些身强体壮的当了亲兵,这也是收蒙古人之心的办法。

亲兵进门,右拳平胸行了个西式军礼道:“大人,马福祥大人和孙明祖大人到。”

“让他们进来。”

马福祥从小马背上长大,是罗圈腿,走路的姿势像企鹅,孙明祖则是什么时候都是铁青着脸,一副铁血军人形象,而且人也长的帅,庄虎臣见外国军人的时候就喜欢带着他,把他当了甘军的形象代言人。

两个人行过礼,自己做在椅子上。

庄虎臣给他们一人扔了一根洋烟卷,两个人笑呵呵的点上。

“知道叫你们来干什么吗?”庄虎臣用从未有过的严肃语调问道。

孙明祖“腾”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行了个军礼道:“标下愿为大人效死。”

马福祥则笑呵呵的站起来道:“大人叫我们来,肯定是准备打仗了。”说罢,正了容色道:“标下愿为前部先锋,为大人效死!”

“知道要打谁吗?”庄虎臣平静的道。

马福祥笑道:“打俄国老毛子呗。”

马福祥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要打俄国人,回回营的马队天天练习的就是拆铁路、拔电线杆子,东北除了刚刚通车的兰州到盛京的铁路之外,就只有俄国人修的那条西伯利亚铁路了。

“大人,我听说日本人和英国人都要求朝廷,不许中国人参战。”孙明祖有些担心的道。

“军人不要参与政治上的事情。就说一下,你觉得咱们要打谁?什么时候打!”

孙明祖碰了个钉子,但是丝毫没有不悦之色,军人本来就不应该参与政治,他想了想道:“都要打,日本和俄国人一个都不放过!”

庄虎臣看他眼睛里爆着血丝,突然想起来,孙明祖的父亲是死在甲午战争里的,而哥哥是守天津武备学堂的时候死在俄国人手里,算起来,日本、俄国还他都有私仇。

“打仗不是仇杀,说说你的理由,指挥官不能让私仇迷了眼。”

孙明祖的胸脯挺的更高了,他一字一顿的道:“表现绝非为了私仇,纯粹是从军事角度考虑的!”

庄虎臣看他的表情,知道这个家伙和陈铁丹、李贵、马福祥这些人不同,不太会说假话,一说瞎话,黑脸就变紫茄子。

“说说你的理由!”

“标下以为”孙明祖侃侃而谈。

庄虎臣兴奋的一拍桌子道:“说的好!一个都不能放过!”

第二百六十八章 钢铁雄师

西历一九零四年一月二十日

雪后初晴,碧空如洗,阳光无遮无挡的照射在地面上。不远处的田园、树林上的雪还是满厚的,站台附近也还有些残雪,事实上,这些雪几乎整个冬天都不会化,尽管太阳很大,但是兰州的风还是冷的彻骨,今天是腊月二十二,明天就要过小年了。

兰州城郊,蒸汽火车拉着汽笛,喷着白色的烟雾,一队队排列整齐的士兵绑腿打的紧紧的,每个人背后除了一杆步枪以外,还有一个短柄的德国进口的工兵铲,工兵铲都是开过刃的,在西北午后的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穿着蓝色土布号坎肩膀上垫着块白羊肚手巾的民夫则在往车厢里搬运着帐篷、锅灶、搭建营房的架杆之类的东西。

铁路线不远处是官道,一辆辆满载着粮食、军火的大车排成长龙,把势们一边甩着长鞭,吆喝着牲口,一边看着不远处怪叫的钢铁巨兽啧啧称奇。

火车站的二楼,有一个贵宾的休息室,正对着站台,外面的一切都能看得清楚。一队队脸色黑红的西北汉子站的笔直,太阳直射在脸上,这些人都是有斗笠的,却没有一个人戴上遮阳,风吹起地面的残雪,白色的雪雾打着旋卷了起来,在风搅雪中,无论是那些身躯彪悍的西北汉子,还是瘦小而精悍的湘西士兵,都是一脸平静的站着,任凭风雪抽打在脸上。

“真是一支铁军啊!”王天纵由衷的赞叹。

马福祥也在窗口朝外观望,他轻叹一声道:“当年跟着董军门的时候,甘军也算是杀遍西北没有敌手的,可是一碰见洋兵,那就算是鸡蛋碰上石头,简直是不堪一击,今天见见咱们现在的军队,那才叫个雄壮,洋兵怕也没有咱们的兵练的好!”

庄虎臣微笑道:“行了)别拍马屁了,我最讨厌卖嘴不办事的。”

马福祥有些急了。脸憋的通红道:“大人,我怎么是卖嘴呢?这兵确实练地好啊!在娘子关那会,见了巴恩斯带着那群汉奸,当时就觉得人家的兵怎么练地那么好呢!都是中国人,谁也不比谁多个鼻子多个眼,怎么那些兵那么能打!现在看看,咱们现在的兵比那些汉奸兵还要强了些啊!”

庄虎臣瞪了他一眼道:“以后管住你的嘴。现在都是咱们甘军的弟兄,都是为了保家卫国去和洋鬼子拼杀的好兄弟。”

马福祥耷拉着脑袋,不敢吭声了。

一队接一队的士兵鱼贯进入车厢,外面排队等候的士兵都是一脸地肃穆。西北风将战旗吹的呼啦啦响。旌旗猎猎,步兵阵列后面是排列整齐的马克沁、格林炮,火车前面是运兵的,后面则整齐地码放着一门门的火炮,克虏伯、阿姆斯特朗,以及兰州制造局自制的重炮、迫击炮,再往后则是一个个的木箱,里面是子弹、炮弹、火药。还有庄虎臣最爱的铁丝网和地雷。

四年了,四年的时间不算长可也不算短。庄虎臣现在不过是二十三岁的年龄,可是已经有了几根白头发了。全部的家底差不多都在这里了,十万百炼成钢地精兵,大大小小几百门的火炮,上千挺地马克沁,这是租借的地租、钱庄的收益,西帮借的钱,还有杨士琦在上海刮地皮、聚赌包娼甚至卖大烟弄的银子,现在全部变成了武器、粮草、被服还有这十万按照最严格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残酷的方式训练出来的陆军。@

铁路沿线的车站。现在都改成了兵站。储存了大量的军用物资,兰州各地又征调了大批地医务人员。这些人都是天主教会给培训出来地,昂贵的西药也储备了不少。相信日本和俄国都没做好这么周详地战争准备。四年前,日本、俄国还在充当八国联军中的急先锋的时候,庄虎臣已经在准备这场战争了,中国国力太弱,最弱的不是武器,而是士兵的素质和军事思想,知道自己弱,所以就要笨鸟先飞,足足做了四年的准备。

练兵、筹饷、准备军火、粮草、医疗保障,外洋刚刚发明出来没几年的无线电报也进口了几十台,现在甘军的电台已经覆盖到了每个标了,并且做了各种外交努力,争取到了英国和美国半真半假的支持,一切能想到的事情都做到了,剩下的事情只有听天由命了。

“弟子庄虎臣,本是个百无一用、混吃等死的小策划人,今天却手握十万重兵,一身系西北数千万百姓的福祉,佛祖、太上老君,漫天神佛,孔子、伊尹、周公各位先贤,岳王爷、文丞相、林文忠公、左爵相各位英雄,如果你们在天有灵,就保佑一下这多灾多难的老中国吧!”

从来不信神佛的庄虎臣,此刻无比虔诚的默默祷告。

外面的士兵依然在整齐有序的上火车,庄虎臣看着这些平静、肃然的士兵,眼窝一热,双脚一并,右手平胸,一本正经的行了个军礼!

王天纵、马福祥这些人也跟随着他,对着窗外行礼。

偌大的休息室再无一人说话,静的怕人,似乎都可以听见自己胸膛里喷涌的热血和心跳的声音了。

外面不知道是谁发现了窗口的庄虎臣,惊奇的指了指窗户上行礼的甘军的几位主将。

一个军官拔出西洋战刀高叫道:“甘军威武!”

外面的士兵几乎是同时发现了庄虎臣这些人,齐声高叫道:“甘军威武!”“向后转!行礼!”一个军官指挥者自己的部队道。

站台上还没有上车的几百名士兵全部双脚一顿,右拳平胸,齐声叫道:“甘军威武!”

另外一边的士兵明显看着矮小一些,这些人则几乎同时解开了军服,坦露出右臂,每个人的胳膊上都纹着一只猛虎,下面则是几个黑色的字:威武常胜军!

这是孙明祖从湖南湘西招募来的“威武常胜军”,这些湖南人任凭西北的寒风吹拂过胸膛,一个个兴奋的叫道:“威武常胜!”

庄虎臣此刻再也抑制不住情绪,不争气的眼泪顺着脸颊扑簌簌的往下淌,四年的心血没有白费,被洋人当做犬羊屠杀的中国人,被洋兵看做土鸡瓦犬的中国士兵,现在已经是一支可以为了国家慷慨赴死的英雄部队了!这是一支真正的有国家概念,有民族精神的军队,他们战斗的动力再也不是为了几两饷银,他们现在是撑起中华民族的脊梁,这是一道用最先进的武器和中华文化精神武装起来的无敌雄狮!

庄虎臣此刻绝对相信,任何妄图侵吞中国的土地,灭亡中国文化的强盗,都会被这支军队碾成齑粉。

站台上的士兵越来越少,但是“甘军威武”和“威武常胜”的口号声却喊的更加响亮了,车里的士兵也自发的跟随他们呐喊。“嘟”一声长长的汽笛声,火车缓缓开动,口号声也越来越远,最后逐渐模糊,听不见了。

庄虎臣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回头看看,几个大将都是泪流满面。

这已经是最后一批调往东北的士兵了,现在十万甘军,去了澳大利亚五千人,调给北京和天津的警察部队六千,庄虎臣安排暂时给东北调兵五万,先不要进入盛京,而是在沿途的兵站,对外的名义是保护路权。

马福祥用袖子边擦边骂道:“怎么这么没出息,我今天是怎么了。”

庄虎臣拍拍他们的肩膀,长舒了一口气,欣慰的道:“这几年,你们都辛苦了,有你们这样的将领,有这十万那么好的士兵,洋人用几千人就能打到北京城的日子,今后再也不会有了。”

“愿为大帅效死!”

马福祥、孙明祖、王天纵双脚一顿,西洋马靴把木头地板跺的山响,目光坚毅的看着庄虎臣,齐声道。

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似乎还有亲兵拉枪栓的声音。

王天纵一惊,抽出六子转轮,一个箭步就到了门口,过了片刻,王天纵带着葛师爷进来了。

庄虎臣笑道:“怎么,卫兵把老夫子也给拦了?”

王天纵对着葛师爷道:“对不住了,老夫子,这个是我下的令,你别见怪葛师爷一边用袖子擦汗,一边道:“大人,朝廷电谕。”

庄虎臣接过他手里的电报译稿,看了看,立刻变了脸色:“什么?这个时候要调甘军进京勤王?”

第二百六十九章 日本海军的天才

西历一九零四年二月二日

日本佐世保军港

日本联合舰队的主力尽集于次,最近日本海军的训练各位的努力,别的国家都是一个星期训练五天或者六天,而日本海军是七天都不休息的。这个习惯是现任的海相山本权兵卫制定的,现在已经成了金科玉律,日本海军的训练在全世界也是最刻苦的。甲午年间,联合舰队的命中率就是北洋水师的三倍有余。

联合舰队旗舰三笠号,这是一艘两年前由英国人制造的战列舰,三百零五毫米口径的主炮看起来威风凛凛。

此刻,一群人正在舰长室里吃午饭。

舰长室不大,但是里面几乎全部是大人物。

海相山本权兵卫、外务省次官林董,联合舰队的司令官东乡平八郎,满洲军参谋总长大山岩大将,这些人在日本可以说跺一跺脚地皮都是颤的。

不过今天轮不到他们跺脚,因为还有两个让他们看见就肝颤的人物,明治维新的元老,大本营的参谋总长山县有朋,另外一个则是赫赫有名的四任首相,让明治天皇看见都头皮发麻的伊藤博文。

山县有朋乐呵呵的擦擦嘴道:“嗯,吃饱了,海军吃的真好啊!比我家里吃的好多了,要是比起陆军来,海军简直是天堂了!”

这顿午饭吃的确实很丰盛,西式的牛奶、面包、炼乳、精制的砂糖,还有烤的又香又嫩的神户小牛肉,片地纸一般薄的生鲷鱼片和清香的寿司。

东乡平八郎微笑着道:“这只是海军日常的伙食,对于海军来说。吃的好是必须的。”

海相山本权兵卫点头道:“是啊,海上的生活太过单调了,如果士兵的伙食不好,很容易出事情地,不过你们的伙食是太好了,连我这个海相家里吃的也远远没有你们的好。”

伊藤博文用手绢擦了擦嘴,看看笑容可掬的东乡平八郎道:“东乡君,有把握吗?”

东乡平八郎正了正容色。虽然伊藤博文没有说是什么事情,但是现在这个时候还能有别的事情吗?

东乡平八郎恭敬的回答道:“首相大人,这段时间,海军进行了艰苦地训练,最近一个月打掉的炮弹超过了过去三年地总量。^^^^现在海军操控军舰地技巧和发炮的命中率都有了很大程度的提高。”

伊藤博文嘴角挑出一丝冷笑,眼睛里精芒四射,空气都似乎冰冷了许多。这个四任地首相威势之大,让所有人都不寒而栗。连那个在御前会议上。敢用手杖捅打瞌睡的明治天皇的山县有朋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

伊藤博文冷笑道:“这些官场的废话,还是讲给那些议员听吧,我要听实话。有没有把握获胜。”

“没有,海军没有必胜的把握。”东乡平八郎斩钉截铁的道。

这个回答几乎是意料之中的,但是这些元老重臣们还是有些失望。

实力摆在那里的,俄国有三支舰队,任何一支舰队地实力都不在日本地联合舰队之下,而且俄国远东舰队有旅顺军港作为依托,防守旅顺的斯特塞尔中将是个性格非常刚毅而顽固地家伙,他把旅顺用了整整二十万吨的混凝土修成了一个坚强的堡垒,而且旅顺被他建的到处都是密密层层的炮台。几百门各种口径的火炮将整个港口都给覆盖了。没有任何死角,而且岸防炮的口径、射程都不是舰炮所能比拟的。即使最狠的三百零五毫米口径的战列舰主炮也打不过岸防炮。

即使日本联合舰队打赢了俄国远东舰队,也势必元气大伤,而俄国还有两支实力比远东舰队更强大的舰队,伤了元气的联合舰队如何能是完好的波罗的海舰队和黑海舰队的对手?一旦日本海军被消灭,俄国舰队可以轻易封锁日本海,切断海上运输以后,日本将陷入一片恐慌和饥饿之中,海军战败几乎可以预言,日本将要亡国。俄国人可不会像清国人那么好说话的。

这是一场日本不得不打,可又没有丝毫胜机的战争。

参谋本部的作战的作战计划已经制定出来了,制定计划的宗旨第一是速战速决、第二还是速战速决,第三依然是速战速决。必须在俄国人还没睡醒之前就要打败俄国人,而这要求起码要运送二十万陆军到达满洲,可是整个日本能用来运送士兵的商船吨位只有六十万吨,而俄国远东舰队会看着日本运兵无动于衷吗?那么战争刚开始就必须消灭远东舰队,可是日本就这么点家底,就算海战中消灭了俄国远东舰队,联合舰队也势必受到重创,而俄国还有两支实力绝对不弱于远东舰队的大型舰队。=

这是一场把日本整个国家都押到了赌桌上的豪赌,可惜日本连赌本都没有,二十年了,每年国家预算的一多半都扔进了海军,日本国内真的没有钱了,现在就指望在伦敦能多卖出一点军事债券,可惜,全欧洲只有一个人相信日本能战胜,那就是曾经担任过日本陆军大学校长的梅克尔上校,不过他的信心恐怕也多半是出于虚荣心作祟的缘故吧。

日本太穷了,就连旁边那个三天两头被人胖揍一顿,隔不几年就割地赔款的清国都比日本富裕的多。甲午年,北洋水师被打沉到海底,陆军也几乎被消灭的差不多了,可是没过几年,李鸿章就又能凑出十几万用新式武器武装起来的陆军,在庚子年的时候,日军从天津出发,无数次发现,对面清军几乎是随时都能弄出上百门的新式洋炮,而且很多种炮都是日本人连见都没见过的。

“东乡君,为了海军,皇国已经把一切都奉献出来了。日清战争之前,天皇陛下节衣缩食,每日之吃一餐让海军买军舰,你的旗舰三笠号是怎么来的,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吧?现在是海军回报皇国地时候了,海军要拿出勇气来。”

海相山本权兵卫几乎是扯着嗓子咆哮。

他的愤怒是有理由的,当年为了给海军弄到足够的军费,山本权兵卫和西乡从道偷偷挪用了国家预算。而这个是违反日本宪法的,当时山本全兵卫和西乡丛道已经做好了剖腹自杀的准备了,只等一旦举国沸腾的时候,就把肚子当西瓜切。而山本权兵卫挪用的费用就换成了这艘新式战列舰“三笠”号。

“海军有地是勇气,但是勇气不能当军舰和炮弹用!”东乡平八郎硬邦邦的顶了回去。

这个东乡平八郎一直给人的印象是老实、听话,没想到才当了联合舰队司令没几天,说话就这么冲。仿佛那个带着两艘小军舰在夏威夷和美军大型舰队对峙互不相让的那个东乡平八郎舰长又还魂了,或者说这些年。他那副老实、听话的形象不过是装出来唬人的。夏威夷那个张狂的东乡平八郎才是他本来地面目。

伊藤博文微笑着用手势制止了暴怒的海相,看着一个身材矮小,正半闭着眼睛捻着手腕上佛珠地年轻人。

“秋山君。说说你地看法。”

伊藤博文彬彬有礼的问道,这可不是伊藤博文的做派,他见了天皇向来说话也是不懂得什么叫客气地。

“我军必胜,俄国的远东舰队是不会出港和我们决战的,这支舰队不会起任何的作用,就像日清战争中的北洋水师一样,远东舰队也只是个摆设。波罗的海舰队也将成为历史名词!”

被成为秋山君的男人自然是日本海军的先任参谋,美国海军之父马汉上校的亲传弟子——秋山真之。

“哦,秋山君是这么看地吗?”听见这个日本海军唯一地天才的话。山县有朋大将有来了精神。

所有人地目光都盯着打着哈欠的秋山真之。他是伊藤博文、山县有朋两大元老,和日本海军的奠定者海相山本权兵卫从海军大学亲自请来的。东乡平八郎还没这么大的面子。

“我的老师马汉上校是海权论者,一个国家的战略和这个国家的传统思维有很大的关系,而俄国是个典型的陆地国家,除了马卡洛夫将军之外,就再也没有海军天才了,俄国的海军是最典型的大陆海军,他们的战略思维是陆军式样的,没有两倍以上的兵力,俄国海军是不会和我们决战的,俄国陆军的战略精髓是后退拉长对方的补给线,然后集中兵力在对方补给线难以到达的地方,给予对手致命一击。不得不说,这是个非常简单而又非常有效的作战方针,可是海军是个只许进攻,不能用来防御的兵种。遗憾的是,俄国空有强大的舰队,却没有通晓海军精神的统帅。所以,我断定,俄国远东舰队一定会像日清战争中的北洋水师一样,龟缩在港口里。”秋山真之伸个懒腰,从桌子上扔过去一个硬皮文件夹。

“各位,作战计划已经在这里了。哎呀,真困啊,昨天晚上没有睡好,我要去睡一会儿了。”秋山真之说罢,自顾自的出了舰长室,把一大屋子的元老重臣和自己的顶头上司给晾在这里了。

山本权兵卫礼貌的道:“秋山君辛苦了,皇国的命运就拜托秋山君了。”

秋山真之背对着他摆了摆手,示意不用送了。

山本权兵卫有些尴尬的自我解嘲道:“呵呵,这个家伙是个天才,天才都有些怪癖,这个秋山真之啊,和他哥哥秋山好古一样,都是这么的骄狂。”

外务省次官林董曾经做过驻清国公使,他苦笑着道:“这个家伙,要是在清国,恐怕早就没命了。”

伊藤博文冷冷一笑道:“所以,清国注定要成为日本崛起的一块踏脚石。”

一直冷眼看着秋山真之的东乡平八郎拿过那份作战计划,仔细的看了半天,脸色一会红一会白,过了半晌,他惊喜的叫道:“这个家伙,真的是个天才!天佑日本,幸好这个天才是个日本人!”

山本权兵卫是日本海军的奠基人,林董则是出身于幕府海军,山县有朋是军人出身,伊藤博文对军事也不陌生,几个人围绕着这份作战计划反复的看了又看,都是满脸的喜色。

“这个秋山啊,真是个天才啊!”外务省的次官林董由衷的赞叹道。他是海军出身,又当过驻英国公使,结识了不少英国海军的将领,算是个海军通,而且是见过大世面的,但是此刻对这个桀骜不驯的秋山真之也是服的五体投地。

山县有朋大将则是目不转睛的看了又看,边看边拍着大腿击节叫好。

这份作战计划,处处都有匪夷所思的地方,可是仔细想想,又都非常的有道理,而且具有很强的可操作性,不得不说,天才这个玩意,大脑的结构和普通人确实有差别。

“再好的计划也需要士兵来实施,没有精兵强将,最好的计划也只是废纸,让我们去看看那些勇敢的士兵吧。”伊藤博文微笑着站起身来。

一群人跟在他身后,信心满满的出了舰长室。

第二百七十章 大战的前奏

西历一九零四年二月六日

朝鲜仁川港

仁川很久以前就是朝鲜重要的港口,离汉城只有五十多里,算是汉城的门户,最近几十年来,大清这个曾经的宗主国也是纸糊的房子,风雨飘摇,更别说朝鲜了,国门想锁也锁不住了。

本来甲午战争以后,日本就算是独霸了朝鲜,结果被俄国拉着法国、德国弄出一个“三国干涉还辽”,日本人心不甘情不愿的让大清出来三千万两赎回了辽东,这还不算,俄国又逼着日本承认朝鲜的独立不受威胁。

那会日本想不答应也没办法,别说同时对付三国了,就是任何一个也能把日本打扁了,伊藤博文又没有慈禧太后向全世界宣战的豪气,只好眼睁睁的看着朝鲜这个嘴边的肥肉被列强你一刀他一叉子的分享。

仁川港也像窑子里的清倌人,想不开放也不由自己,朝鲜现在就是个还有最后一口气的慰安妇,随便列强脱了裤子轮暴,而原先的老公大清国也只有干瞪眼的份,连上去劝一劝的胆量都欠奉。

仁川港现在停泊着大批的英国、法国、、德国还有日本的军舰、商船。

天刚蒙蒙亮,港口也开始忙碌起来了,朝鲜渔民已经开始陆续返港,小船上一篓篓的海鱼倾倒在岸边的。

一艘日本军舰也停泊在港口里,这艘船是甲午战争时候的老军舰了,排水量两千四百五十吨,装备有十门一百二十毫米速射炮,十四门四十七毫米反鱼雷艇速射炮。

这艘船现在成了仁川港的焦点了。一群英国、法国、俄国的军舰纷纷放下小艇,一群群各国的海军军官气势汹汹地冲到这艘日本军舰上。

不远处,一艘挂着澳大利亚国旗的武装商船,也在密切的注视着这艘日本老式巡洋舰。@

船头上,一个瘦高的年轻人正拿着德国进口的八倍蔡斯望远镜看着那里的动静。这个人皮肤微黑,脸上有不少粉刺留下的麻子坑,嘴角挂着坏笑。

这个人,就是庄虎臣手下的头号恶奴——陈铁丹,他被庄虎臣派到澳大利亚,前些日子又受命带着两艘武装商船来到仁川。对外宣传是进港清理船身上覆盖着的贝壳和藻类,顺便加煤加水。

“陈大人,您看到什么了?我看不清楚。”一个年轻的男人一口艮艮地甘肃口音,他拿的是个两倍的望远镜。只能隐约看见那里有些喧闹。

“呵呵,俄国老毛子带着一群英国、法国、德国鬼子去找小日本的晦气。”陈铁丹坏笑着道。

亲兵接过陈铁丹地八倍望远镜,看了看道:“哎。大人,你看到没有,小日本的兵船上炮衣都解开了,这是准备开战啊!”

陈铁丹有些不解的自语道:“老毛子怎么不打它啊?就这艘小破船,哪经得起两炮?”

陈铁丹地疑惑是有原因的。昨天他就接到了庄虎臣的电报,日本外相小村寿太郎正式向俄国驻日本公使递交了断绝两国外交关系的照会。相信到了现在,日本和俄国的军舰都应该知道了这个消息。

这艘老旧地巡洋舰“千代田”号的旁边就是两艘俄国军舰,一艘是排水量六千五百吨地新型巡洋舰“瓦良格”号,另外一艘是炮艇“高丽人”号。

既然昨天已经断交了,日本巡洋舰揭开炮衣这个举动也就可以理解了,让陈铁丹觉得迷糊的是,既然已经断交了,那还客气什么,老毛子的军舰比日本军舰大了将近两倍。==而且炮也比“千代田”号大。为什么不打它呢?

俄国老毛子和东洋小鼻子都不是好东西,陈铁丹非常乐意看到狗咬狗的局面。

望远镜里。日本水兵忙不迭的又把大炮的炮衣和鱼类发射管的蒙布给盖上了。而上了日本军舰的几个各国海军军官则是得意洋洋的下了“千代田”号,回了各自地军舰上。

“千代田”号来到仁川已经好几天了,对外号称是撤侨,但是也没见到有日本地侨民上船,反而是赖在仁川不走了。

过了一会,几个澳大利亚水兵也坐着小艇回到武装商船“龙血”号,顺着悬梯爬上了船。

陈铁丹叫过来一个皮肤黑黑的南洋翻译道:“问问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翻译用流利地英语和水兵交谈了几句,然后用结结巴巴的汉语对陈铁丹道:“俄国人说日本人在中立国的港口解开炮衣是不符合国际法的行为,所以,所以就和英国人、德国人一起去干涉,日本军舰又把炮衣罩上了,纠纷已经解决。”

陈铁丹冷笑道:“解决?恐怕是缓兵之计吧。老毛子什么时候学的这么客气了?赶紧打啊!”

事实上,“瓦良格”号根本就没想打日本人,因为仁川分舰队根本就得到日本和俄国已经断交的消息,刚才的事情只是出于对日本人的讨厌和蔑视,故意去找这些黄皮猴子的麻烦而已。而“千代田”号则是第一时间就获悉了此事,而且知道今天日本驻俄国公使将离开俄国的,此刻“千代田”号正好被“瓦良格”号和“高丽人”号夹在中间,怎能不吓的心惊肉跳。

“高丽人”号不算什么,可是“瓦良格”号则是排水量六千五百吨的装甲巡洋舰,炮也比“千代田”大,航速也快,如果俄国人动手了,“千代田”号是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掉。

所以日军舰长趁着半夜月黑风高,就偷偷把炮衣解开了,鱼雷发射管的蒙布也扯了下来,打算一旦俄国人有异动,可以先下手为强。没想到,老毛子的眼睛还挺好使,一大清早就发现了,还带着英国、法国、德国的海军军官一起来找自己的晦气,只好有乖乖的把大炮包了起来。

陈铁丹现在用的这艘“龙血”号是在法国订购的武装商船,排水量四千二百吨,有六门一百五十二毫米的速射炮,还有四门四十七毫米的速射炮,除了仓房大了一些以后,和装甲巡洋舰没什么本质的区别。海军自打成军开始,就和海盗分不清楚,英国和西班牙“无敌舰队”大战的时候,四分之三的英国军舰就是“私掠船”,说白了就是海盗,而商社为了保护远洋贸易,则可以自组武装力量,这也是惯例,虽然随着时代的变迁,到了清末,私掠船已经成为历史,而商社的武装商船这个惯例则没有取消,很多大的商社使用的武装商船就是军舰改装的,或者是按照军舰的设计修改图纸建造的。

“打吧,打吧,打死一个少一个!”陈铁丹在船上走来走去,急着看狗咬狗。

一个亲兵偷偷走到他跟前道:“大人,咱们什么时候动手?练了半年多了,手都痒痒。”

陈铁丹“啪”的一巴掌拍在他的秃脑门上,早晨的仁川港还是满安静的,这声响特别的清脆。

“你想找死啊?就你们那两下子还和人家动手?要是在陆地,咱爷们不尿他们,可这是在大海上,真动起手,我看够呛,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呢!”

亲兵摸着光秃秃的脑门,打了个寒战:“这剃个秃头还真不习惯,将来回到兰州去,不让人家笑话死!家里人还以为我当和尚了呢!”

陈铁丹没好气的看了看他,然后掀掉自己的西洋礼帽,赫然也是个秃瓢,他摸摸脑袋道:“还是这样好,凉快,真打起仗来,也省得被人揪了辫子!小时候打架没少被人揪辫子,吃亏吃大了!”

“大人,这没个辫子他真是不好看啊!回去让人笑话。”亲兵的脸拉的老长,好像吃了个苦瓜一般。

陈铁丹撇撇嘴,不屑的道:“怕个鸟啊,我估摸着再有个一、二年,这满中国的男人都不留辫子了,谁要是再有个辫子,怕是真的让人笑话了。”

亲兵呵呵傻笑道:“那感情好,满中国都是秃瓢,谁也不笑谁,就是有一点不方便,分部清楚哪个是和尚,那个是老百姓了,要是去庙里烧香,都不晓得灯油钱给哪个了。”

“别扯淡了,估摸这三天两晌午,这就要开打了,娘的,这俄国佬毛子怎么还不动手。”陈铁丹替俄国人着急,摩拳擦掌道。

第二百七十一章 安南的八国联军

安南金兰湾

金兰湾位于越南南部庆和省的最南端,是越南东南海岸最凸出的弧形顶端,扼太平洋与印度洋战略咽喉,它距离连接两大洋的国际航线只有一小时航程,因此具有非凡的战略地位,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

金兰湾深入内陆十七公里,北面是金兰半岛,南面是山茶半岛。两个半岛就像螃蟹的两只钳子,将一潭海水合抱于其中,形成葫芦形状的内外两个海湾。内湾称金兰,面积约六十平方公里,水深十五米左右。湾口处,即葫芦的腰部,只有一千三百米宽。外湾称平波,水深十到二十米,湾口宽四千米。由于水深湾阔,金兰湾被公认为亚洲最佳的天然深水港,港内可同时停泊数百艘万吨巨轮。

金兰湾作为天然良港,自然会被西洋各国当做海上中转站,自打法国人占领安南以后,金兰湾就一天比一天繁华。

离金兰湾大约四里多地,是一片开阔地,这里原本是泥泞的滩涂,前不久被打着法国旗号的一群中国人给买下了,还建了一大片的房子。其中有一栋新建的二层洋房,挂着一块木牌,上面用中文、法文、英文写着“雷纳洋行”,而周围这些建筑也都是属于洋行的产业。

入夜了,这里格外的喧闹,红色的灯笼挂满了街道,一辆辆马车和黄包车将各种肤色的人送到这里,车水马龙络绎不绝。

这些人尽管来自不同的国家,肤色和种族不同,但是有一个相同之处,那就是这些都是有钱人。

一群人从一栋悬挂着红灯的四层楼里出来,边提出裤袋,边得意洋洋的道:“今天那个俄国婊子真够劲啊!就是身上的香水味太熏人了!”

“呵呵,王老板,这你就不懂了吧,那些大洋马都有狐臭。用香水是遮那股骚味的,还是日本的婊子好,低眉顺眼的会伺候人!”

“对这些洋婊子就别客气,往死里整,***。也算给中国人出了口恶气。洋人怎么了?爷爷拿银子砸死她们!”

“呵呵,还是赵大人厉害,这三天英国、法国、美国、奥匈帝国、意大利、日本、俄罗斯、德国,呵呵,八国联军,您老人家一个都没放过!”

“我这也算是孤身阻击八国联军了吧?怎么样,比那个娘子关地庄虎臣不差吧?”街边乘凉。$$悠闲的看着来往的人群。这个人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不用问,也知道是被庄虎臣派到安南地顾小五。

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人民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而四十多个老鸨、茶壶的智慧那更是无穷,顾小五吸收了西帮票号的管理办法,给这些老鸨、茶壶都派了点身股,这些人都把这里的买卖当做自己的,那自然是群策群力,买卖好地不得了。

安南的有钱人以华人居多。中国人这些年被洋人欺压,都觉得憋屈坏了,这些老鸨、茶壶就看出了商机。从上海和日本搞来了一大批的洋婊子,现在洋人那里闹经济危机,不少的洋婊子都跑到上海来讨生活。

金兰湾开埠不久,没有上海繁华,而且这里是法国的殖民地,不像上海华界、租界泾渭分明,这些洋婊子一到,那是大受欢迎。不光是中国人,英国、德国、日本的海员和商人都没少来,连金兰湾的法国领事都是常客。

法国人喜欢找德国女人,战场上被德国打了个稀里哗啦,连巴黎都被攻陷了,现在也算是在德国女人身上报了仇了,德国人则喜欢英国女人。其实里面没几个是真正的英国人。大部分都是澳大利亚的,不过德国海员们也搞不清楚这些。反正能把说英语的娘们压在身子底下,也算是替他们地威廉二世皇帝圆了梦。日本人喜欢找俄国女人,每次顾小五看见矮小的日本人掂着脚尖搂着牛高马大的俄罗斯大妞就想笑,日本这些年被老毛子欺负苦了,在床上听听俄国女人地**声也算是为国争光,有时候,日本人也找英国女人,过上一把蹂躏大英帝国的瘾。

英国人和中国人没那么多的坏毛病,不挑食,哪国的都行,只要看上眼的,英镑、龙洋一扔就给带进房间了。英国人横惯了,大英帝国向来的做派,七大洋上日不落,看中哪个干哪个。而中国人则是觉得,这些洋鬼子都欺负过中国人,一个都不能放过,挨个的报仇。

一个矮壮的中国人走了过来,笑呵呵地递给顾小五一根吕宋雪茄,然后恭敬的点上道:“五哥,这安南的钱真好赚啊,***,我都不想回上海了。”

“安南这里的财主没什么见识,不像上海滩那些有钱人见多识广,一群人见天的吆喝着要替咱中国人把面子拣起来,怎么拣?就在女人肚皮上拣?扯淡!”

“五哥,你别发牢骚,也不光是咱们中国人,洋人也是一个熊样,呵呵,管那么多呢,这些日子,银子可真没少赚啊!连广西、云南的官员采买机器办洋务也非到咱们这里不可,那哪里是为了办洋务啊,办洋妞才是真地。”矮壮地男人不屑的道。这个人是顾小五手下地八大金刚的老六,也是老淮军出身的。

“老三他们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顾小五低声问道。

“五哥,你放下吧,老三办事你还不晓得?海防那里也弄妥了,比金兰湾弄的还大,光老鸨、茶壶就搞了五十多个,洋婊子三百多个,安南本地的婊子那就没数了,昨天还有个老鸨跟我说,她有个姐妹现在就在海防,看见那里赚钱容易。就给上海的小姐妹发了电报,电报一共六个字。”

“哦,哪六个字?”

“人傻、钱多、速来。”

顾小五哈哈大笑,嘴里叼着的雪茄烟掉了下来,正好掉到穿着拖鞋的脚面上。烫的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倒吸着凉气。

“五哥,我现在还没搞清楚,少爷让咱们来安南到底是干什么的?不会是就是想让咱们发点财吧?”

顾小五不屑的撇撇嘴,用手揉着烫起泡的脚道:“你就做梦吧!咱们这个主子,别说你看不明白,那杨士琦算是鬼心思够多了吧?他也一样不明白主子地心思。别想那么多了。得消停一天,就舒服一天,等大人的命令吧。哎,咱们这个主子啊,心思真是猜不透啊!”慈禧太后看着电报,气得手直哆嗦。

“啪”的一声,一个碧玉茶碗被摔在地上,立刻就粉粉碎了。

“混账!真当我是老糊涂了?这个庄虎臣也是个没天良的混账!”

庆王坐在慈禧对面,吓的立刻就跪在地上,带着哭腔道:“老佛爷息怒。息怒啊!别气坏了身子。”

慈禧地脸上怒意渐消,换了伤心之色:“你看看,你看看。这才几年啊,这个庄虎臣也学会这一套了,去娘子关的监军那会,鹿传麟骑马摔断了腿,现在让庄虎臣进京勤王,他居然也摔断了腿,咱大清的官都是泥捏、纸糊的?一碰就散了架子?”

“太后,您先消消火。这个庄虎臣不还是派了三千人进京了吗?电报里已经出发了,估摸三、两天就能到北京城了。”

“你糊涂!我要他三千人做什么?直隶有北洋六镇人马!缺他的三千人吗?”慈禧又变了脸,怒气冲冲的道。

庆王不是不明白慈禧的意思,日本已经正式向俄国递交了断绝外交关系地照会,而且向大清朝廷也递交了要求中国严守中立的照会。慈禧是怕日本、俄国一旦打红了眼,干脆就南下,捎带手把朝廷也给修理了。庚子年的事情再来一遍。北洋倒是也练出了六镇新军,虽然载振和庆王把北洋六镇吹的天上才有。地下全无,可是慈禧还是不太敢信,再加上,即使北洋六镇有一定的战斗力,但是载振从来没打过仗啊,所以慈禧就动了心思,干脆让庄虎臣带兵进京,一旦洋兵打过来了,就让庄虎臣统领北洋,仿效庚子年荣禄的地位,统帅京畿所有兵马。毕竟庄虎臣是打败过洋兵的,有他统领兵马,即使打不赢洋人,也能抵抗一段时间,好掩护慈禧逃跑。

可是没承想,这个庄虎臣不识好歹,居然不来,只派了三千人过来,发个电报说自己骑马摔断腿了,来不了。

这个招数不新鲜,几年前,朝廷安排大学士鹿传麟去娘子关监军的时候,这位鹿大学士的腿就骑马摔断了,慈禧要求李鸿章去北京议和的时候,李鸿章也说腿上风湿病发了,去不得,今天轮到这个庄虎臣了。

“这个庄虎臣这段日子在做什么?”慈禧冷冷地道。

庆王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奴才,奴才不知道。”

慈禧从炕桌下面拿出一份报纸,扔到庆王面前,恶狠狠的道:“不知道,不知道,你知道什么?你自己看看,看看!让他进京勤王,他来不了,前没几天,他派了几万的兵去东北,说是保护百姓撤进关里。他还有功夫接受洋人报馆地采访,说是号召欧洲各国接收在俄国的犹太难民,还说让咱大清驻俄国公使馆一定给符合条件的犹太人签发护照,让他们来咱们大清,你看明白了吗?东北的那些奴才、汉人,他有功夫管,俄国那边的什么犹太人,他也管着,洋人眼看三天两晌午就开打了,北京危险,我和皇上怕是又有劫难,他就当看不见!你说,这个时候,他满世界的邀买人心,他想干什么?想当曹操、王莽吗?”

“奴才真是不晓得,这些日子,日本、俄国、英国、美国、德国都守着总理衙门聒噪,奴才不胜其烦,别的事情操心的少了,老佛爷赎罪!”

慈禧叹了一口气道:“老七,起来吧,也怪不到你头上,咱大清没人才啊!现在总理衙门地洋务也是你,军机处的领班也是你,领侍卫内大臣还是你,外面的、家里的事情都让一个人担着,也是苦了你了,疆臣里本来我是打算栽培这个庄虎臣和岑春煊的,可你看看,这些人能用吗?不是咱满人终究和咱们不是一个心思啊!岑春煊在广东喊打喊杀的,全没一点城府,咱要是能打的过洋人,还会由着洋人在东北撒野吗?这个庄虎臣,现在是溜了肩膀,全没有半点担待,只知道在甘肃捞钱,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他在洋人地地方置办了好大地产业,这是什么意思?还不是怕一旦洋人打进了甘肃,他好逃到外洋当个财主?这些没良心的东西,亏我这几年,这么提拔他们,都是替自己打算,没一个替朝廷操心地!”

慈禧絮絮叨叨了半天,庆王跪在地上也不敢起来,李莲英向小太监使了个眼色,两个老太监和几个宫女悄没声的把地上的茶碗碎片拣了起来。

庆王对慈禧的心思太了解了,前些年的时候,慈禧在三个鸡蛋上跳舞,满洲王公闹的厉害了,她就敲打一下,地方督抚权力过大了,她也敲打一下,清流吵的太狠,她就收拾清流,凭着这一套,还勉强可以维持,现在督抚的权力比原先更大了,而随着报纸舆论的力量被朝廷的官员逐步了解,地方实力派都学会了拿洋人报纸给自己涂脂抹粉,清流的声音被淹没了,满洲王公里,荣禄一死,就再也没有一个能和汉人督抚抗衡的人物了,慈禧这套打一派、拉一派,再看着一派的手段玩不转了,难怪她有些歇斯底里。

“奴才以为,庄虎臣的忠心还是有的,毕竟是太后一手简拔出来的,奴才对其人虽然不算深知,也毕竟在北京打过一段交道,李鸿章洋务办的那么老到的人物,还是被人攻讦,我看,庄虎臣是怕了,朝廷前几天,让各地的督抚议议日本和俄国开战的事情,只有他没有回复,奴才看,他是怕了,装受伤是为了躲这个是非。”

“哎,我也信这个庄虎臣是个忠心的,他怕什么呢?有我给他撑腰,谁敢说三道四的!”

慈禧叹了口气,此刻,她别无选择的只能相信庄虎臣是大清的忠臣,否则后果之严重,她已经不敢想下去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疯狂而荒诞的夜袭(一)

西历一九零四年二月八日

日本和俄国断交的照会已经发出了四天了,两国的公使分别与二月六日和二月七日撤回本国。

一支庞大的舰队劈波斩浪而来,黑色的海水被舰首激起白色的浪花,成群的海鸥围绕着舰队周围。舰队的核心是六艘小山般的战列舰。旗舰三笠号,后面是朝云号、富士号、八岛号、敷岛号、初濑号,这六艘战列舰是联合舰队的骄傲,高耸入云的烟囱和水缸般粗细的三百零五毫米主炮,显示了海中霸主战列舰的不可一世。

自打甲午战争以后,虽然北洋水师被日本消灭了,但是真正灭了北洋水师的不是日本的联合舰队,日本海军没有能够把镇远、定远这样的铁甲舰送进海底的巨炮,直到日本陆军占领了旅顺以后,才用北洋的岸防炮将龟缩在港口的北洋水师给打沉了。

尽管在海战中,联合舰队占了不小的便宜,但是北洋的定远和镇远号却让日本联合舰队震撼了,定远中弹两百余发依然不沉,这让联合舰队胆战心惊,而仅仅用了一炮就把松岛号打塌了半边的镇远更是日本海军吓破了胆,那恐怖的三百零五毫米主炮,让联合舰队彻底失去了追击北洋水师的胆量,眼睁睁看着北洋水师逃回了旅顺。

只要定远和镇远还在,三百零五毫米的主炮还在,天晓得哪一炮会把哪艘军舰送去见龙王爷?联合舰队任何一艘军舰都有可能被一炮就打沉,联合舰队的每一艘军舰在定远和镇远的主炮面前,都像小孩子的玩具一般脆弱。

不沉的定远,恐怖的三百零五毫米主炮,让胜利者日本人马上就明白了一点,强大的火力和厚实地装甲才是海战地王道。只有巨舰大炮才能获得海战的胜利。为此。日本把大清赔款的大部分都扔进了海军,举国上下节衣缩食,终于建成了这六艘战列舰,海相山本权兵卫险些因为挪用国家预算被喧嚣的国会给逼的切了肚子。::

三笠号的甲板上,联合舰队司令官东乡平八郎、参谋长岛村速雄,先任参谋秋山真之正肃然的和全舰官兵升起了战斗旗。

年轻的日本海军官兵们看着舰队地旗帜升起,个个兴奋的眼睛充血,身子都不由自主的颤抖。不远处则是各国的观战武官。英国、美国的居多,德国、法国也有几个人,还有两个是黄皮肤地中国人,两个人都穿着西式军装,但是都还带着顶戴花翎。这个自然是日本通李叔同和甘军的一个曾经留学过日本的军官。

李叔同不是军人。对军事不大懂,他轻声问道:“桃子,为什么升这个旗,上面那个英文字母z是什么意思?”“我叫陶子木,别老是桃子、桃子的。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z是英文字母的最后一个,那意思不会是说。一旦战败了,就什么都没了吧?我估摸着是这个意思。”年轻地军官小声的告诉李叔同道。

几个日本水兵搬上来了两尊铜像,其中一尊是海军军官打扮,样子是个洋人,而另外一尊看起来像是东方人,衣饰像是古人。

东乡平八郎指着这两尊半身铜像问道:“你们知道这是谁的塑像吗?”

一个年轻地军官站出队列道:“报告司令官阁下,我知道。”

“德川少校,你讲讲看。”

年轻的日本军官指着那尊洋人的塑像道:“这位是用黑船逼得我国开国的美军准将佩里,另外一尊是朝鲜的忠武公李舜臣。”

东乡平八郎满意的点点头道:“嗯。不错。不愧是幕府将军的后代啊!不错,这个就是日本的开国之父。)美国的佩里准将,两百多年前,我国曾经拥有世界上最多地火枪和大炮,可是随着二百年地和平时代,当佩里准将带着黑船来到日本的时候,我们已经不会使用枪炮了,是佩里准将地炮声让我们日本知道了世界是什么样子的,而忠武公李舜臣则是让丰臣秀吉的舰队沉入了海底,让我们知道了一个伟大的海军将领应该具备什么样的素质#蝴们打败过我们,我们学习了他们,今天我们的强大有他们不可磨灭的功劳!现在,和我一起!拜!”

东乡平八郎带着所有的日本海军官兵一起跪在地上,虔诚的跪拜。

陶子木有些不屑的道:“日本人真是够贱的,谁打了他,他给谁磕头。”

李叔同在日本办报纸时间已久,对日本的文化了解的相当深了,他悠然道:“日本人只会崇拜强者,日本这个民族是吃硬不吃软的,你忍让,他当你是软弱,你要是揍了他,他就服服帖帖的。”

日军的拜神仪式结束,棋手打出了旗语,这个李叔同就不认得了,他问道:“这个是什么意思?”

陶子木压低声音道:“这个是海军的旗语,意思是说,皇国兴废在此一战,全体奋发努力。”

李叔同偷偷笑道:“那如果这一战打败了呢?既然是兴废在此一战,如果战败了,今后就是想努力也没机会了?这不是滥赌鬼的做派吗?这一把要么发财,要么就完蛋?”

陶子木也用手掩着嘴笑道:“就是这个意思,砂锅子捣蒜——一锤子买卖,反正日本人就是这个习惯,打不赢就切肚子。”

对于这些观战武官的窃窃私议,秋山真之丝毫没听见,事实上,他也没心思去听,从佐世保港出发前,海相山本权兵卫的叮嘱言犹在耳:“东乡君、秋山君,千万不能打成持久战啊,一定要速战速决,皇国拖不起啊!拜托诸君了!”

二十多年了,每年一多半的国家预算扔进了海军,日本已经被这支联合舰队掏空了家底,日本太穷了,这一仗不仅仅是要胜利,而且是必须马上就胜利,持久战和失败是划等号的。

东乡平八郎看着正在出神的秋山真之道:“秋山君,瓜生战队应该已经到了仁川了吧?”

秋山真知嘴角挑出一丝轻笑道:“本来我安排千代田号去仁川,是希望能吸引俄国舰队的注意力,分散俄国海军的兵力,没想到他们才派了两艘军舰去仁川,看来,俄国人很瞧不起我们啊!”

身材矮小的东乡平八郎狞笑道:“他们会为他们的狂妄付出沉痛的代价!”

秋山真之笑道:“今天是俄国人的玛利亚节,是每个叫玛利亚的女人的节日,正巧俄国远东总督的妻子也叫玛利亚,让我们祝贺她生日快乐吧。”

东乡平八郎不屑的笑道:“让我们把炮弹和鱼雷送给阿列克赛耶夫的妻子,当做她的生日礼物吧!”

秋山真之点了点头道:“司令官阁下,时间差不多了,可以开始了。”

东乡平八郎站在剑桥上,眺望着黄昏的海面,落日正在将最后一抹金红毫不吝惜的洒在海面上,浪花被染成点点的碎金,海鸥围绕着舰队的周围。

“真美啊!”东乡平八郎由衷的赞叹道,说罢,他变了脸色,无比严肃的道:“我命令,驱逐舰分队立刻出发,目标旅顺!”

战列舰放慢了速度,第一、第二、第三驱逐舰队的十二艘小型驱逐舰加快了航速,排成一列纵队,像一群嗜血的鲨鱼在黄昏中,离开了联合舰队的编队,驶向了旅顺口的方向。

东乡平八郎在甲板上,站的笔直,行着军礼一直目视着驱逐舰队越行越远,逐渐离开了视线,消失在浩渺的万里烟波之中。

联合舰队的参谋长岛村速雄心情复杂的看着舰队离远了,凑到秋山真之跟前道:“秋山君,你的计划不会出问题吧?希望天佑皇国,俄国人不要发现我们的驱逐舰,否则以他们的吨位和火力,恐怕很难有活着离开旅顺的希望。”

秋山真之摇摇头,目光还是看着海景,过了半天,他才道:“对于我的计划,我丝毫不担心,俄国人对我们太轻视了,清国有个俗语叫做骄兵必败,但是我担心的是我们自己的驱逐舰是否有能力完成这个任务。”

岛村速雄也叹了口气道:“帝国的实力只有这么大了,最好的海军军官全部都在战列舰上服役,驱逐舰和鱼雷艇上的军官相对就弱了一些,培养海军军官是非常花钱的,只有让他们在战争中学习战争了。”

秋山真之不置可否的笑笑,然后打了个哈欠道:“好了,我要去睡一会了。”说罢,自顾自的回了舱房。

几个联合舰队的参谋面露不悦之色,一个人小声的嘀咕道:“一个贼藩出来的家伙,居然这么狂妄!”

秋山真之出身于松山藩,倒幕战争中,松山藩站错了对,投靠了幕府军队,一直背着个贼藩的罪名。而秋山真之和他哥哥秋山好古正是被松山藩的乡亲求着去报考了军校,希望出几个军官,立些功劳,洗刷贼藩的恶名、

另外一个人则偷偷指指东乡平八郎和岛村速雄,然后低声道:“好了,不要废话了,没看见长官都没说什么吗?这个秋山,人家是天才啊!”

声音不大,却是酸溜溜的,空气里弥漫着老陈醋的味道。

第二百七十三章 疯狂而荒诞的夜袭(二)

西历一九零四年二月八日夜里十一点半

旅顺

旅顺军港位于旅顺城区中心的白玉山南,地处黄海、渤海要冲,为京津重要门户。与山东庙岛列岛,登州头共扼渤海海峡咽喉,一向是京畿、直隶的天然屏障,地势险要,历来为军事要港。

旅顺军港地处辽东半岛西南端,黄海北岸。港口口门开向东南,东侧是雄伟的黄金山,西侧是老虎尾半岛,西南是巍峨的老铁山,从周围环守旅顺港形势险要,天然形胜被誉为“天下奇观”。“旅顺口”又名“狮子口”,那是个宽近三百米由两山对峙而成的出海口。过三百米中只有一条九十一米的航道,每次只能通过一艘大型军舰,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在战略上是易守难攻。

其实旅顺军港的险要之处全存于航道两侧的山上,那里隐蔽着许多火力机关,交叉成网、互相支援,敌舰很难靠近,甲午战争中日本联合舰队能用的招数都使劲了,都没有从海上攻破旅顺,最后还是陆军从背后包抄了旅顺口,这才打破了旅顺,所以一些外**事家形容说:“旅顺一口,天然形胜,即有千军万马,断不能破”。

负责旅顺防御的是斯特赛尔中将,这个家伙是个要塞防御的忠实拥趸,用了足足二十万吨的混凝土把旅顺修成了一个巨大的堡垒,当年在北洋水师手里的时候,旅顺就号称世界五大军港,经过俄国人的扩建和改造,现在的旅顺更是固若金汤。

俄国人对旅顺的重视不是没有道理地,俄国远东舰队每年一到冬天。就成了流浪汉,满世界的寻找不冻港猫冬,最远去过阿拉斯加,安南的金兰湾和海防也没少去,最多的还是寄居在日本的佐世保。

直到甲午战争以后,俄国以逼迫日本归还辽东有功的姿态,强租了旅顺和大连,这才结束了冬天满世界流浪的日子,算是有个窝了。

只要有俄国人的地方,就不会缺了女人和伏特加。而在旅顺的远东总督府,自然更是不会缺这些东西。

今天是俄国人的玛利亚节,是属于所有叫玛利亚地女人的共同节日,玛利亚这个名字在俄国是个非常普通的名字,而偏巧俄国远东总督阿列克赛耶夫的老婆也叫玛利亚,那自然不能缺了宴席和舞会。

总督大人举办舞会,谁敢不来?旅顺城里的凡是有头有脸的俄国人,不论是商人和是军人以及政客。全部云集在了远东总督府。

总督大人今天非常的高兴,日本已经和俄国断交了,沙皇接到这个消息。做的第一件事情是把阿列克赛耶夫这个所谓地海军中将晋升为了大将,这让总督大人喜出望外。

在阿列克赛耶夫的心目中,日本人只不过是虚言恫吓而已,这些黄皮猴子哪里有胆量冒犯自己?而俄国驻日本的公式罗曼.罗森和他地看法也出奇的相似,当日本外相小村寿太郎将断交的国书递给他的时候。这位公式大人的问话竟然是:“这是什么意思?这不会意味着战争吧?”

小村寿太郎差点笑出声来,这问题也太幼稚了!

总督府里,海军乐团正在演奏者柴可夫斯基地《胡桃夹子》。一群群盛装的俄国女人和那些穿着光鲜的俄**人正在跳着欢快地舞蹈。

硕大的礼堂里满眼都是女人飞旋的大腿和一瓶瓶的伏特加,阿列克赛耶夫穿着刚刚赶制出来的海军大将军服,笑容可掬的端着酒杯和每个人寒暄。

“总督大人,您是怎么看那些讨厌的日本人的,他们会不会和我们打仗?”一个穿着低胸晚礼服的妖艳女人媚眼如丝地对阿列克赛耶夫道。

“打仗?会地,会的,不过战争从哪天开始,是我说了算!那些黄皮猴子,让他们在树上瑟瑟发抖吧!哈哈!”阿列克赛耶夫地眼睛像钩子一样从女人的胸口钉了下去。

一个副官模样的男人走了过来。对阿列克赛耶夫低声道:“总督大人。还是没有瓦良格号和高丽人号的消息。”

总督微笑道:“放心吧,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他们估计和我们一样,正在仁川喝酒、跳舞呢,不过他们没我们这么好的运气,只能和那些短腿的朝鲜女人跳舞,呵呵。”信号旗扑啦啦直响,风向标也像陀螺般飞快的旋转。俄国远东舰队的两个母港之一的海参崴已经封冻了,那里只留下一支小小的巡洋舰分舰队,其余的军舰都挤在了旅顺。

而就在这个夜黑风高的凌晨,一支由十二艘小型驱逐舰组成的舰队正熄灭了所有灯光按照平日里模拟训练了多次的方式排成一列纵队静悄悄的从狭窄的旅顺口摸了进来。

旅顺口非常狭窄,只能容一艘大型舰只进出,可是进了港内则是别有洞天,港内水域广阔,不冻不淤,为浅水滩港内隐蔽性和防风性良好,再加上那老虎尾半岛的存在又形成一堵大然防波堤,使旅顺军港好似一个内湖。

日本的驱逐舰舰队沿着狭窄的水道鱼贯而入,速度很慢,这些船又都是些排水量只有二、三百吨的小船,几乎没有溅起什么水花,像鬼魅般的行进。

一艘二千八百吨的俄国驱逐舰和一艘两千吨的驱逐舰停泊在港内,二鬼守门般正好扼住这条水道的咽喉。

驱逐舰上,几个俄国水兵正在****,有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家伙看来是输急眼了,怒气冲冲的把纸牌扔到地上,嚎叫道:“不玩了,运气太差,出去透透气。”说罢,头也不回的出了舱房。

其他人不屑的一起“嘘”了一声,算是对于没有赌品的人一种蔑视。

大胡子走到舰首,被冷风一吹,肚子里的酒开始翻涌,胃里一阵阵的恶心,趴在栏杆上对着海水呕吐起来。

过来许久,似乎觉得好了一些,抬起头深深的吸了几口冰冷的海风,突然,远处有个黑影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揉揉发红的眼睛,突然大叫道:“日本人,是日本人来偷袭我们了!”

他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狂叫,一个军官模样的人提着裤子冲了出来,问道:“怎么回事?”

络腮胡子指着狭长的港湾道:“是,是黄皮猴子偷袭我们来了!”

军官一经,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确实有几个黑影正向自己这个方向开来,俄国远东舰队已经全部在港口了,这个时候进来的,只能是敌人了。

络腮胡子急忙道:“水手长,准备作战吧。”

水手长苦着脸道:“还是马上通知舰长吧,我去通知舰长,你立刻上岸,去通知总督大人。”

此刻,水手长正在心里咒骂着那个该死的命令,而下这个莫名其妙的命令的就是那位总督大人,命令的具体内容是:如果发现可疑船只不许轻举妄动,无论如何情况,必须先通知总督。

当舰长被从被窝里掏了出来,下了打开探照灯的命令的时候,日本偷袭的舰队的领头舰只已经沿着狭长的水道快要进入内港了,而日本人看见四处乱照的探照灯时候,知道俄国人已经发现自己了。

日本驱逐舰队的首舰本来就做贼心虚,而且自打甲午年之后,海军为了向国会要钱买战列舰,一次次的夸大定远不沉的神话,神话说多了,连日军自己都相信了,看见对面那些军舰庞大的身躯,自然就联想起巨大的主炮,不沉的定远。此刻也只好在心里默默的祷告,希望天照大神、佩里准将和李舜臣保佑了。

领头的驱逐舰一见灯光照向了自己,立刻减速,负责望的水兵立刻就通知,马上就要和紧跟着的驱逐舰相撞了,退已经无可退了,只能硬着头皮前进。

日本的驱逐舰分队的领头舰加快速度驶入了内港,后面的军舰因为前面的领头舰加速,在黑暗中失去参照物,无法辨别方位了,只要也加快速度驶入内港,他们都看见了俄国驱逐舰的灯光,所有日军官兵都明白,偷袭已经被发现,面对这支庞大的舰队,他们不但没有丝毫胜利的机会,连活着的可能性也几乎为零。

日军的驱逐舰都是些两、三百吨的小船,对于巨舰大炮的恐惧那几乎是本能,可是现在已经陷入了俄国舰队中间了,死活也要把鱼雷放出去。

“嗖”的一声,鱼雷管里一颗鱼雷飞入水中,漆黑的海面上泛起白色的泡沫,鱼雷朝着远处一个看起来比较大的黑影钻了过去。

第二百七十四章 疯狂而荒诞的夜袭(三)

西历一九零四年二月八日夜

夜已经很深了,甘军大营的中军帐里还是***通明。

“把这批炮弹送到安南去,交代顾小五一定要保密。”

“通知西帮的乔家和曹家,再采购一批伏特加送到上海,不要好的,便宜的就行,哎,要知道省钱,酒精勾兑的就行,喝死人都不要紧。”

“通知杨士琦、顾小五,大批囤积威尔士白煤,就是那种最好的船舶用煤,笨死你,威尔士白煤就是英炭,英国威尔士产的煤炭!价钱贵不要紧,一定要屯的多,把上海、金兰湾、海防的威尔士白煤全部搜**净,今后在这几个地方,任何船只要买英炭只能买咱们的,告示他们,不要光顾着赚钱把煤都卖光了,必须要有足够的库存,这个不要怕花钱。”

庄虎臣一支支的令箭扔下去,亲兵们一个个领命而去,这些亲兵大部分都是榆林堡带出来的,现在最小的也混个七品武职。

“马福祥,你去东北负责把那里的百姓给撤回来的,不舍得走的拿枪押着也得走,估计打仗就是这几天的事情,说不定现在已经打响了。我让你的人收拢马贼的事情做的怎么样了?”

马福祥用力的点了点道:“大人,已经有好些个绺子投靠咱们了,都是中国人,心自然是向着咱们中国人的。”

庄虎臣头也不抬道:“告诉他们,听我的号令,如果将来立功的,都有封赏,以前犯的罪过,既往不咎,但是敢趁着日本和俄国人开战来趁火打劫,祸害百姓的。立刻剿灭,鸡犬不留。”

马福祥有用力的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什么来,挠着头皮道:“要是驻防八旗找咱们的麻烦或者是祸害百姓地怎么办?”

“一样剿灭!鸡犬不留!”

马福祥嘴角抽了一下,想说什么,看见庄虎臣不抬头看他,也就又给憋回去了。

大营众将都彼此交换了个眼色,真要是打了满洲驻防八旗,那热闹可就大了!不过甘军向来不怎么服朝廷的管,现在的新军还好。以良民居多,以前的老甘军一多半都是董福祥收编的马匪,尤其是马福祥这些回回,更是三天两头的造反,从来就没把朝廷当颗葱。甘军当年只认识董福祥董军门不知道总督是谁,现在则只知道有个庄抚台庄军门不晓得朝廷算老几。$$

“大人,要是看见洋兵祸害百姓的怎么办?”王天纵问了一个大家都想问,又没敢问的问题。

庄虎臣抬起头来。看看这些人道:“你们手里的洋枪、洋炮是烧火棍?看见一个杀一个,怎么,你们怕洋鬼子?”

马福祥苦笑道:“大人,不是我们怕洋人,我们是搞不清楚,要打就扯旗放炮放开手和洋人干一仗,这眼看着洋鬼子欺负到脸面前,还不能痛痛快快的干一仗,弟兄们憋屈啊。\\\\弟兄们都搞不清楚,这仗是打还是不打。要打跟谁打?总要请大人划下个章程,弟兄们好遵照指令行事。”

庄虎臣冷笑道:“先忍一忍吧,朝廷不是说了吗,都是友邦,大爷地。友邦?有到咱中国地面开战的友邦吗?你们在东北不要惹事,但是也别怕事,洋鬼子打翻了天。咱们不管他们,但是看见洗灭村庄,屠杀百姓的,手也不能软!管他是俄国老毛子还是东洋小鼻子,照死里打,出了事我给你们兜着!”然后环视大营众将道:“听明白了没有?”

众将急忙站起,齐声道:“明白!”

一个亲兵从外面急匆匆的跑进来,行了个新式军礼,然后道:“大人。有仁川发来的急电。”

庄虎臣接过电报译稿。看了看,心情复杂的道:“已经打起来了。俄**舰瓦良格号和高丽人号被日本舰队击沉,日本和俄国已经开战了。”

孙明祖疑惑道:“大人,如果两国开战,必然要先宣战,然后通报给其他各国,北京的寿元还有总理衙门怎么没发电报给咱们啊?”

庄虎臣冷笑道:“甲午年,日本袭击北洋水师的时候,宣战了吗?又是老一套,偷袭!仁川既然打起来了,估计旅顺现在也打响了!让他们狗咬狗去!”

“小日本太不是玩意,打仗也打地这么不讲规矩。”马福祥张口骂道。

庄虎臣喃喃自语道:“你们打吧,尽情的折腾!总有一天,我会坐着兵船去马关的!”

庄虎臣忽然觉得有些饿了,掏出打簧金怀表,看看罗马数字已经快走到十二点了,有些歉意的对众将道:“忙忘了,让大家陪着我挨饿,通知伙房,弄几个菜,咱们吃饭.”

午夜十二点半,舞会正进行到了**,远东总督阿列克赛耶夫穿着崭新的海军上将军服,勋章挂满了胸前,此刻他正搂着一个身材高挑,胸大屁股圆的俄国少妇翩翩起舞,他滚圆的肚子已经顶到了那个女人的身上,而手则在女人的腰际和臀部上下游走,逗的女人娇笑不止。

海军乐团地乐手正激情洋溢的演奏着巴赫的“g小调小步舞曲”,俄国人总有种莫名其妙的自卑感,总觉得法国人、德国人都比自己聪明,所以西欧国家的东西都当个宝贝,顺带着彼得堡地宫廷里充斥着那些带日耳曼血统的官员,而沙皇都喜欢娶那些英国、法国、德国的皇后。

“咚、咚”两声巨响传来。

女人惊恐地尖叫着,海军的军官们也面面相觑。

阿列克赛耶夫用右手搂住怀里的那个少妇地肩膀,用尽可能威严的声音问道:“是怎么回事儿?”然后对一个跳舞跳的正起劲的年轻副官道:“你去看看。”

副官叹了口气,然后恋恋不舍的推开怀里那个身姿窈窕的俄国少女,慢慢地走出了舞会现场。

阿列克赛耶夫耶夫故作镇静地对乐队道:“继续,不要停。大家继续跳舞!”

音乐声再次想起,神色不安的人们陆陆续续又走进舞池,舞还在继续跳,只是每个人都时不时地对着门口张望。

副官出了门,还没走出几步,听见屋里地音乐声,就又径直兜了回来,他走到阿列克赛耶夫总督面前道:“大人,搞清楚了,是旗舰列特维尊号在进行夜间射击训练。”

总督大人仰天一阵长笑。然后端起酒杯对在场的所有人道:“来,我们喝一杯,为沙皇陛下忠勇的士兵干杯!我们的士兵在深夜还可以进行训练,而那些日本人即使是大白天也不可能把军舰开进旅顺狭窄的军港,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们是猴子,猴子是不可能把舵轮扶的笔直的!”

全场的人听见总督讲了无数次地不好笑的笑话,都是凑趣的哈哈大笑。

总督把刚才那个少妇又紧紧的搂在怀里,又挪着肥硕的肚子走进了舞池。

“咚、咚”几声更加强烈的爆炸声响起。总督府的地板都开始摇晃,人们惊恐的从舞池里跑了出来,紧接着,尖利刺耳的警报声又响了起来。

这下,傻子也知道,这肯定不是射击训练,而是那些黄皮猴子歪歪扭扭的扶着舵轮杀进旅顺港了。

军官们立刻就做了鸟兽散,这些人发疯一般地冲向自己的岗位,整个旅顺沸腾了,所有的海军军官都在听见爆炸声和警报以后。从酒馆里,从被窝里,从情人火热的身体旁边,一跃而起,冲向自己的哨位。

在这一刻。俄**人地职业素养,得到了充分的体现,尖利的警报声还在响。旅顺街头满是军官和水兵,一边提着裤子,一边向舰队地方向疯跑。

总督府里,只剩下那些瑟瑟发抖的女人,还有总督阿列克赛耶夫大将。

他喃喃自语道:“怎么这些猴子,什么时候学会开军舰了?”

过了许久,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士兵,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刚到门口脚就软了。摔倒在地上。他努力的爬了起来,冲到阿列克赛耶夫总督面前。喘着粗气道:“总督大人,日本人,日本人偷袭我们了!”

阿列克赛耶夫总督楞了半天,猛的一巴掌扇到这个水兵的脸上,把他打了个跟头,还觉得不解恨,上去用包着钢头的哥萨克马靴踢了两脚,怒骂道:“混蛋,发现日本人,为什么不立刻开炮!”

水兵委屈的抱着头,任他踢打,心里暗骂道:还不是你这个狗杂种下地混账命令?

街头地混乱还在继续,俄国水兵依然在朝着军港的方向飞奔,很多水兵已经在舰上了,可是没有长官下命令,他们不晓得如何反击。海军有头有脸地军官都去参加总督的舞会了,军舰上就根本没有指挥官。

士兵们如同没头的苍蝇在军舰上乱窜,眼看着不远处那些小小的黑影,却不知道如何应对。总督下的命令是没有他的同意,任何人不许开炮,俄**令严苛,违抗命令的几乎只有枪毙这一条出路。

几十艘巨大的军舰,除了将炮衣解开,将鱼雷发射管的蒙布揭掉之外,几乎就没有能干的事情了。

俄国水兵红着眼睛,愤怒的看着远处的黑影,可是他们无能为力,军舰的锅炉都是刚刚升火,气压还没有上来,想躲都躲不开,而空有无数门的大炮,却又不能放,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黑影放出一颗颗的鱼雷,黑色的水面上,白色的泡沫翻涌,鱼雷劈波斩浪朝着庞大的战列舰冲了过来。

首先是“帕鲁拉达”号,这艘排水量四千九百吨的巡洋舰被一颗鱼雷击中了右舷,舰身打摆子一般的剧烈的颤抖,紧接着弹药库发生了殉爆,一个个灿烂的火球升起,把旅顺港照耀的如同白昼。

惊慌失措的俄国士兵纷纷象下饺子一般的跳进冰冷的海水里,而更多的俄国士兵则是毅然扑向着火的舰身,用水龙灭火,冲向依然爆炸声不断的舱房,搬出被烈火烤的滚烫的弹药。

过不多时,战列舰“策萨列维奇”的舰底也被一颗鱼雷击中,舰身剧烈的震颤,下一个倒霉鬼是远东舰队的旗舰“列特维尊”号,吃水线被打了个大窟窿。

这时候,俄国的运输船才开始给各个军舰装载煤炭,不少作业人员和煤炭一起掉进了海里。

对于俄国舰队来说,这是个悲惨的日子,俄国水兵握紧了拳头,看着那些小的可怜的日本驱逐舰对这个庞大的远东舰队进行单方面的屠杀,

当俄国远东舰队司令斯塔克中将带着阿列克赛耶夫总督的命令,气喘吁吁的赶到港口的时候,那些狼群一般的日本驱逐舰已经吃饱喝足,排成一字长蛇阵打着饱嗝大模大样的跑了。

冬天冰冷的海水里,俄国海军正在挥舞着手臂,挣扎着呼救。

而在码头上,一个俄国中年男人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拳头攥的紧紧的,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显得发白,指甲陷入肉里,血顺着拳头一滴滴的淌了下来。

斯塔克中将神色黯然的走到码头上,看看这个男人,拍怕他的肩膀道:“彼得洛维奇男爵,不要过分难过了,我们会胜利的,今天的仇恨一定会报的。”

男爵磨着牙齿,恶狠狠的道:“维特伯爵说的太对了,只有枪毙了阿列克赛耶夫这个混蛋,我们才能获得胜利!”

“好了,男爵不要说气话了,战争已经开始了,仗还要打下去。”

彼得洛维奇男爵张开双臂,对着夜空高喊道:“上帝啊,救救俄罗斯吧!维特伯爵,你在干什么?”

第二百七十四章 大卫王之星会

离甘军的靶场不远是一块荒地,前一段一直没用过,现在也被高墙铁丝网给圈了起来,每天不分昼夜有扛着洋枪的士兵守卫,老百姓也不敢轻易往跟前凑。

进了大门,空荡荡的一片黄土,只有两个原木搭建的小棚子,棚子上覆盖着厚厚的茅草。两个棚子分别在大院子的东西两侧,相隔有三十多丈远。

走进棚子里,可以看见一口井,青石垒的井圈,庄虎臣正探头往井里张望。

井里没有清冽的井水,只有一个头发长的遮住了脸的人傻愣愣的坐在满是污泥的旱井里,如果不是那身脏的看不出来颜色的衣服,看式样勉强知道是男人穿的,实在搞不清楚井里的人是男是女,庄虎臣刚把脸凑到井口,一股呛鼻子的恶臭冲的脑子疼。

庄虎臣眉头抽搐了一下,神色有些黯然的走出棚子,对身边的一个亲兵问道:“这个人犯是谁给弄到井里的?”

亲兵乐呵呵的道:“这个是陈大人临走前布置的,这里僻静,陈大人说了,这对狗男女是一对癞蛤蟆,既然是蛤蟆就得搁到井里,他说这叫井底的蛤蟆,我们挖了十多口井啊,一挖深了就冒水,就这两口挖到四丈深土还是干的。”

庄虎臣看着眉开眼笑的亲兵,真想踹他一脚,这些兔崽子以折磨人为乐,根本就没个是非观念,将来要是有一天,这些混蛋玩意掌了权。恐怕天下百姓有遭罪的日子。原来就觉得只是些半大孩子喜欢恶作剧而已,现在随着这些小子一天天的长大,而且大大小小地都是个官了,才让庄虎臣觉得有些忧虑,这些人中官最大的是李贵,已经是二品了,搁在后世就是个部长,官职和庄虎臣已经拉平了。只是权力差了许多,官最小的也是七品的武职。和县太爷也算是平级,在普通百姓看来,这些都是人上人了,可是这些家伙一旦有个折磨人的机会,那是绝对的不会放过。这种畸形的心理和恶趣味是怎么来的如此根深蒂固?

这两个井里关着地是汪精卫和陈璧君。庄虎臣本来交代陈铁丹找个僻静的地方关押,但是没想到这些小子居然能玩出“坐井观天”来,而大营地众将竟然没有一个人觉得他做的过分了。

“这两个人被关起来以后。是怎么个反应?”庄虎臣忍不住问道。

“先是骂,后来是哭,然后就是求死。后来就撞井壁,咱们这口井都是土井,井壁没用石头箍过,撞了一头一嘴的烂泥也死不了,呵呵!后来,就是绝食,弟兄们就告诉他们,一个人不吃饭,另外一个也别想吃了。要死你们一起死。做个同名鸳鸯,呵呵。这俩公婆就都怂了,也就不寻死了。”

“那怎么看着两个人都已经疯了?”

“陈大人说,不许任何人和这两个人说话,憋憋他们的性子,这才不到半年,就给憋疯了,也不知道是真疯还是假疯。”

“给他们俩一个痛快的,不许再糟蹋人了,他们有罪,该关地关,该杀的杀,今后再有滥用死刑的,一律军法从事!”庄虎臣冷眼扫了说地兴高采烈的亲兵,他被吓的哆嗦了一下。

庄虎臣撇下不知所措地亲兵,走到门口,翻身上了马,对着战马的屁股狠狠的抽了一鞭子,西洋高头大马吃痛“希律律”一声暴叫,翻蹄亮掌在青石条路上跑了起来。

庄虎臣的心里隐隐的痛,他倒不是心疼这个汪精卫和陈璧君,尽管自己明明白白的知道这两个人现在没有什么必死的罪过,汪精卫刺杀自己杀了也还说得过去,可是陈璧君是无辜的!而且她和汪精卫没有成亲,就是株连九族也轮不到她。可是一想到这两个人几十年后做的事情,情绪就战胜了理智,甚至有种说不出地痛快。

庄虎臣真正难过地是甘军,这支部队倾注了自己太多的心血,前几天地时候,兰州府抓了个通奸的女人,甘军不少当兵的都去看热闹,因为一般对这种女人都要扒了裤子打屁股的,结果兰州府判的是当庭掌嘴,这些兵扫了兴致,差点就砸了知府衙门。::而且巡抚衙门的老妈子也说过,前一段派驻天水的新军也是出过类似的事情,天水县把一个犯了通奸罪的女人给扒光了衣服,结果出了县衙的大门,女人的爹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女儿穿,结果被那些看热闹的新军把女人的衣服给抢了,非逼着这个女人光着屁股在大街上走,还没走多远,赤身裸体的女人就一头碰死在路边的石牌坊上了。

这都是自己辛辛苦苦调教出来的新军啊,都是些普通农民出身的人,经过自己两年的调教,这些新军已经可以漠视生死了,庄虎臣绝对相信他们可以在最艰苦的条件上,战斗到最后一个人。可是将来有一天,自己无法控制他们了,他们会不会成为一伙无法无天,没有任何约束的暴民?这是十万虎狼之师,可是一旦放纵他们,就是十万只没有廉耻的虎、狼。

出了冲击兰州府衙和天水的事情以后,庄虎臣命令所有新军不得参予地方的事情,军官们怕麻烦,就把所有的兵都给关进大营,新军本来一个星期是训练六天的,现在改了七天不歇,用军官的话说,都给累个臭死,就没那些闲心了。甘军也有督察队,而且督察队也算尽职尽责,可是连他们也觉得庄虎臣有些大惊小怪,对这样的破鞋,有什么可怜惜的?这样不知廉耻的女人,就应该让她丢丢人,这样才能让其他的女人知道害怕,今后规规矩矩的。

都关进大营不许出门,暂时是可以解决问题。可是这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对于手下这十万士兵地未来,庄虎臣真的不知道他们会朝什么方向发展。甘军经过这几年的发展,已经自成体系,这个体系即使离开庄虎臣,也会沿着惯性运转,可是运转的方向会是怎么样的,他们这些人将来会不会成为国家的祸患?

这些庄虎臣都觉得没有把握。自己在的时候,可以凭借一手打造甘军的威望和士兵对自己无比地崇拜控制他们。即使自己说狗屎是香的,也不会有人反对。可是一旦自己有个意外,那很难说这个系统会往哪个方向运转。

日本和俄国已经打起来了,从情报上看,日本是占了点便宜。不过俄国人也没伤筋动骨。根据庄虎臣地记忆,日本、俄国最后打的结果是两败俱伤,也许自己出手的时机选择的好。是有希望取胜的,而且会给中国带来一个相对比较安全地周边环境,可是如果自己手里这支甘军蜕变成为像日军那样的禽兽部队。那么还不如让他们老老实实的回家种地,手里没有枪,他们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而一支不受国家控制地军队最后的结果必然是褪变成为一支疯狂的杀戮机器和没有道德观念地兽兵集团,这样的集团带给国家和人民的,只能是毁灭。

自己刚才下令杀了汪精卫和陈璧君,实在是不忍心看下去了,一对热血的青年已经成了两个疯子了,杀了他们也许相对于他们现在“坐井观天”的日子也算是解脱了。

甘肃现在的体制还是陈旧的官僚体制,新政对于工商发展倒是起了很大的作用。但是对于官僚体制没有多大的触动。只是某些衙门换了个名字,有些官被罢了。又安插了些和被罢免地官员半斤八两地家伙。

甘肃的吏治可以说是全国最好地,好的原因很简单,第一是庄虎臣仿照记忆里的“廉政公署”搞了个“廉政委员会”,由留学生们担任监察之职,和其他的衙门都没有任何关系,而且这些留学生本身和这些官员也扯不上瓜葛,而且从日本回来的小子们做事都透着一股小日本的狠劲,速度和效率都够高,所以抓贪赃枉法手够狠。

第二则是拿钱了,庄虎臣把火耗、粮耗这些官场的陋规从形式上给废除了,把这些应该落在官员口袋里的钱统统以股份的方式入股了甘肃的票号、商号、工厂,然后每年分利润,这些钱按照官员的品级发放,每个人该拿多少,都是清清爽爽,收入应该说比他们原先得到的陋规银要高出一截。但是人的贪欲是无止境的,这些官给的再多,他们也不会嫌多的,暂时是因为收入的钱比过去多了,所以还比较满意,再加上,“廉政委员会”的几个假洋鬼子那里的茶确实很不好喝,这些人也就暂时收敛了些,可是这能维持多久?而且庄虎臣已经听说,有些地方的官员和财主已经在拉拢“廉政委员会”的几个委员了。

朝廷里对自己也开始有所猜忌,慈禧对自己不肯进京就很不满意。对外又要打仗。可是已经三年了,甘肃这个根据地在外人看来,那是铁板一块,可是仔细想想,恐怕平静的水面下是湍急的暗流在涌动吧?

“大人,您回来了?美国领事和西北铁路公司的哈里曼先生在等您呢!”门口的亲兵扯过庄虎臣的马缰道。

庄虎臣这才发现,已经回到巡抚衙门了,刚才心绪烦乱,就信马由缰,结果这匹马跑惯了这条道路,就自己回家了。

“哦,知道了。”庄虎臣把马缰绳扔给他,一个骗腿下了马,径直走进衙门的西花厅。

西花厅是平时接待一些比较重要的客人用的,庄虎臣自己很少使用,基本上来客就在签押房说话。庄虎臣进去的时候,葛师爷正在陪着美国领事库德鲁喝茶、谈天。“子爵大人,等您很久了!”库德鲁用中国的礼节打了个千,一脸夸张的喜悦之色。

庄虎臣则职业的笑了笑,伸出手准备握手,两个人礼节弄颠倒了,颇有喜剧色彩。

两个人都是尴尬的一笑。然后庄虎臣伸出了手,轻轻握握。亲兵给庄虎臣也端上茶,庄虎臣用茶杯盖撇撇上面的浮沫,喝了一小口。

库德鲁和庄虎臣算是老相识,他原本是美国驻上海公使,庄虎臣在上海地时候和他见过面,因为甘肃的大开发和西北铁路公司的事情,美国政府相当的重视。康格公使就把库德鲁给派到了兰州当领事,毕竟熟人好说话。

庄虎臣看看库德鲁和小哈里曼。这都是熟人了,而旁边一个中年人则是生脸,庄虎臣笑道:“领事大人,您给介绍一下。”

库德鲁指着这个穿着板正的西服的中年人道:“这位是美国的金融家希夫先生的代表摩尔先生,是专程拜望您地。”

庄虎臣觉得奇怪。怎么美国的银行业也打算进军兰州了?这里可是西帮票号地传统地盘,恐怕难以容得下外国人抢饭吃。

摩尔站起来,脱下帽子。微微一躬道:“尊敬的爵士,我仅代表大卫王之星会对爵士同情犹太人的和帮助被俄国政府残害的犹太人逃离俄罗斯,表示衷心的感谢。另外,我请求见一下伟大地辜鸿铭先生,他在《纽约邮报》和英国《泰晤士报》、法国《费加罗报》发表的号召美国和欧洲文明国家拯救俄罗斯的犹太人地文章,让所有的犹太人都深深的感动,他对犹太人地历史和文化是理解的是那么深刻!”

“大卫王之星会?哦,你是犹太人?”庄虎臣有些明白了。

前些日子,庄虎臣想起来,记忆里日俄战争的时候,日本的军费几乎全部来自美国的犹太社团。原因则是尼古拉二世自己找倒霉。二十多年前。尼古拉二世的爹被刺杀身亡,不明白为什么。他就把罪魁祸首算到了犹太人身上,俄国开始了长达二十年的排犹。所谓上有好,下必甚焉,俄国各地发现抢劫和屠杀犹太人,抢走他们的财物是个发财的好办法,反正俄国政府也不会替犹太人出头,哥萨克屠杀犹太人是最卖力地,前一段,刚刚出了件事情。

俄国基希涅夫小镇发生一次反犹暴行,造成犹太人死四十人,八十六人残废,五百多人轻伤。有一千五百家住屋和商店被掠夺和毁坏,这个事情被西方报纸报道以后,全世界地犹太人恨沙皇恨的牙痒,而俄国地犹太人都想逃离俄国。

庄虎臣正好在东北派甘军掩护当地百姓撤离,正好看见报纸刊登了这个基希涅夫小镇的反犹暴行,就联想到了日本的军费来源,所以就请辜鸿铭给写了几篇歌颂犹太文化的文章和号召欧洲列强和美国收留犹太难民的文章,又给大清驻俄国公使发了电报,让他想办法给犹太难民弄几张护照,让他们干脆来中国得了。

庄虎臣本来也没指望能起什么作用,反正有枣没枣打三杆子,文明形象工程是经常树立,反正西方报纸的那些记者,被庄虎臣在祁县的时候抓了小辫子,又收了自己不少的银子,不用他们吹嘘一下,似乎有些浪费。

“庄爵士,我能有幸见到伟大的辜鸿铭先生吗?”摩尔急切的问道。

庄虎臣打着哈哈道:“不急,不急,辜先生嘛,早晚会见到的,你知道的,啊,辜先生是个伟人,他操心的事情太多了,他很忙啊,是吧,不着急,会见到的。”

庄虎臣哪敢让他见辜鸿铭啊!那篇文章本来就是出自自己的手笔,不过是让辜鸿铭给润色罢了,辜鸿铭是个彻头彻尾的中国文化优秀论者,让他替犹太人吹嘘一下,他本来就是很不满了,庄虎臣把自己珍藏的道光二年的茅台送给他三坛子,这才让他老人家动了动笔墨,敢把他叫来?不把这个犹太佬糟践的一钱不值才怪!

摩尔有些失望,但是还是微笑着道:“我明白,我明白,辜先生是个伟人,他心里装着整个世界和全人类,我这样的小人物本来是不应该打搅他的,但是见辜鸿铭先生是我的夙愿,他对犹太文化的理解真是让我们这些犹太人也觉得羞愧,他的那篇《伟大的民族》让我们这些犹太人深深地受到了教育,我们犹太人几千年的苦难。正是我们这个民族的财富!”

庄虎臣心里郁闷非常,那篇《伟大的民族》,正是辜鸿铭夸耀中国文化的,只是被改头换面就成了夸犹太人的了,现在辜鸿铭在西方的名气越来越大,自己这个巡抚那是拍马都赶不上了。

库德鲁看看神情有些黯淡的庄虎臣,笑了笑道:“庄大人,您那篇《论边缘国家地地缘政治》。西奥多.罗斯福总统非常的赞赏,总统称赞您是东方最清醒地政治家。他希望您能访问美国。”

“哦,这是美国政府的正式邀请吗?”庄虎臣有些诧异了。

“哦,不,这是总统先生的个人邀请,希望子爵大人能够考虑。”

庄虎臣哈哈大笑道:“我现在考虑的是中国和美国的贸易。我最关心地码内。”

一屋子的人都是哄堂大笑,库德鲁点头道:“不错,我们美国政府最关注的也是清国和美国地贸易。我们最关系的也是码内。几个人说话全是中文夹着英语单词,庄虎臣的英语非常标准,是地道地纽约口音。但是他不想说英语,反正这几个美国佬都会说中文。

“可是美国和中国贸易间有个重大的障碍啊!不解决这个问题,中国和美国的贸易很难有大的突破。”庄虎臣故意的长叹道。

“哦,大人请明白的告诉我们?我们的障碍是什么?”库德鲁急忙问道。

庄虎臣心里暗笑,美国太重视海外贸易,这个就是美国佬的死穴,为了保护和中国日益增长的贸易,美国可以对清军围攻使馆装聋作哑,同样。为了保护贸易。美国可以用武力威胁日本和俄国,让他们放弃瓜分中国地企图。美国人是最现实地,对于美国的大财团来说,什么都是假地,只有钱是真的,而只有稳定和完整的中国,才会给美国带来最大程度的经济利益。

“领事先生,我想问一下,两个人合伙做生意,最担心的是什么?”

“自然是合伙人不守信用。”库德鲁对坐买卖也不陌生。

“如果合伙人中间有人不受法律约束,这样的人,您愿意和他做生意吗?”

“绝对不,法律的立法基础就是认定每个人都是坏人,只有被法律约束,惧怕制裁,才会遵守合同,而一个可以游离在法律体系之外的人,肯定早晚会成为坏人!”

“这个就是贵国和我国之间贸易的最大障碍。”庄虎臣斩钉截铁的道。

库德鲁和哈里曼、摩尔三个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庄虎臣说的是是什么意思。

“子爵大人,请您说的更清楚一些。”摩尔面色凝重的道。

“领事裁判权,您不觉得,这个就是我国和贵国之间的贸易障碍吗?我国商人很多不愿意和西方人做生意,因为西方人有领事裁判权的保护,一旦违约,我国无法追究,所以让我国的商人非常的担忧,担心一旦受到经济损失无法得到补偿,所以宁可不和贵国商人做生意,也不想承担这些因为政治所带来的额外风险。”

庄虎臣的话,让这几个美国人都陷入了沉思。

哈里曼首先点头道:“我认可庄大人的说法,也许特权反而会带来损失,只有公平的贸易环境,才能给双方带来最大程度的利益。”

库德鲁苦着脸道:“子爵大人,您知道,这样重大的问题,不是我一个领事可以决定的,应该是贵国政府和我国政府的双边谈判解决。”

庄虎臣长叹了一声,摇摇头道:“哎,时间拖的越久,我们双方的损失就越大啊!而且,现在日本和俄国在正在我国的东北进行着战争,无论哪一方获胜,都会让我们受到损失,正如我在《论边缘国家的地缘政治》里写的那样,世界岛国家和外围国家都是危险的,只有我们中国这样的边缘国家才是未来世界贸易的主体啊!”

“子爵大人,按照您的地缘政治思想,美国也属于边缘国家,所以,我希望在中国东北的这场战争,赢的是我们!”摩尔用手指指自己又指指庄虎臣。

庄虎臣一楞,这句话不是前几天自己对美军观察团的老麦克阿瑟说的吗?怎么这个美国犹太商人什么都知道?

摩尔正了正自己的高檐礼帽,又拉拉西服的下摆,用无比正式的语气道:“尊敬的大清国甘肃巡抚一等子爵庄虎臣阁下,我受美国总统西奥多.罗斯福和国务卿海.约翰的指派,正式的邀请您附美国访问,并就双边贸易问题和领事裁判权的问题,进行友好谈判。”

庄虎臣一下子有些楞了,看看美国驻兰州领事库德鲁,他也是一头雾水的样子,只有小哈里曼翘着二郎腿在喝茶,看样子只有他早就知道这个摩尔的真实身份。

美国的这些大财团真是牛啊!政府官员在他们眼里,屁都不算!

庄虎臣有些为难的道:“我只是个地方官员,这些事情,是贵国政府和我国总理衙门磋商的事情,我不能越俎代庖。”摩尔玩味的笑道:“庄爵士,贵国的李鸿章先生也一直是地方官员,不是也一直代表着贵国的政府吗?”

庄虎臣不禁有些嘴里发苦,这些洋鬼子把中国的脉都号的死死的,大清朝廷在他们眼里也就是个死人了,和洋人谈判,连中国派谁做代表,都由他们说了算!

“特使先生,我国的土地上正在进行着战争,这个时候我去美国,恐怕不太好吧。”庄虎臣不能说没有顾虑。

摩尔笑道:“庄爵士,我不仅仅是美国总统的特使,我还是大卫王之星会的理事,也许我们有您想要的东西,犹太人从来不会平白的接受别人的恩惠,契约对于犹太人来说是无比神圣的,而我们犹太人最清楚的是,没有付出就没有回报我还是那句话,我希望发生在中国土地上的这场战争,赢的是我们!”

摩尔用手指指庄虎臣和自己的胸口,表情有些诡秘。

庄虎臣点点头,恐怕摩尔这次指的我们不是美国政府了,而是犹太人!

第二百七十五章 预售北海道

《论边缘国家的地缘政治》,这篇文章出自庄虎臣的手笔。最近在西方引起了比较大的轰动,国外的政治家和军事家普遍认为,这个是地缘政治学走向成熟的一个标志。

英国人麦金德的《历史的地理纽带》一经发表,整个西方世界顿时哗然,政治家、军事家、历史学家把欧洲三百年的历史拿来一一印证,果然是如此啊!

麦金德的理论认为占据了世界岛心脏位置的俄国是无敌的,不可战胜的,世界岛国家粮食、矿产资源应有尽有,由铁路为主的运输线更是深入在大陆中心,很难受到真正的威胁,外围国家想在俄国本土上战胜俄国,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即使是不可一世的拿破仑也在莫斯科吃了大亏。

俄罗斯自打伊凡雷帝时代开始,就想打通出海口,几百年来西欧打不通就往近东走,克里米亚挨了打,近东也走不通了,就连唬带骗从中国弄来了旅顺和大连,这下终于获得了俄国梦寐以求的不冻港了。

对于俄国人为什么几百年始终不计损失的争夺出海口,西方列强根据地缘政治学的理论得出了一个非常怪异的结论,那就是俄国人试图打破外围国家的封锁。而以大英帝国为代表的外围国家更是觉得应该把这个俄国熊更严密的封锁在世界岛里。美国人马汉上校的《海权论》让外围国家找到了出路,让俄国人永远见不到海水是什么颜色的,才能保证外围国家脆弱的海上运输线不受这头北极熊地威胁。

麦金德的理论只把世界分为世界岛国家和外围国家。占据了东欧这个所谓世界岛心脏的俄国自然是属于世界岛中心国家了,英国、日本这样的岛国则自然成为外围国家。而中国这样既有广阔的疆域,又有漫长的海岸线的国家,既属于世界岛国家又不属于世界岛中心国家,这样的位置就有些尴尬了。

庄虎臣觉得这个地缘政治学有些扯淡,国家与国家之间,哪里会有这么简单?利益、历史、血缘、文化,这些东西都会影响国与国之间地关系。甚至某些突发的偶然事件也可能造成严重地后果。可问题是,现在整个西方世界都信奉这个很有些扯淡意味的地缘政治学。大家都在使用的理论。即使是错的,或者说是不完善的,你也只好去适应这个体系,否则就是自取灭亡。

中国到底会被大英帝国这样地外围国家的当做盟友还是敌人?这就成为摆在庄虎臣面前的难题,在这个时代。与大英帝国为敌,实际上就是与全世界为敌。

庄虎臣这些天思索了许多,终于写出了那篇让西方世界动容地《论边缘国家的地缘政治》。在这篇文章中,庄虎臣系统的阐述了地理环境对民族性格地影响,而且提出了边缘国家的概念。

所谓边缘国家就是介于世界岛中心国家和外围国家的第三种形态。就是类似于中国这样的国土面积辽阔,拥有世界岛国家的战略优势,同时又拥有漫长海岸线,很难被彻底封锁的国家。庄虎臣毫不讳言,这样的国家在战略上无疑具有巨大的优势,而且也提出了一个观念,这样的国家很难被外围国家彻底击败,而对边缘国家最有威胁地是世界岛中心国家,因为中国历史上。真正最危急地时代。威胁总是来自于北方。

边缘国家的战略优势和资源优势,使得边缘国家地人民一般性格都比较温和。因为生存压力和国家安全不大容易受到威胁,所以边缘国家普遍不怎么具有侵略性,性格温和而且包容,即使在中国舰队最强大的时候,也只是和周边国家进行小规模的贸易,并没有仗着船坚炮利去满世界的寻找殖民地,更没开着兵船去打谁,所以边缘国家对于世界的安全不构成威胁。

庄虎臣写完这个东西以后,觉得自己简直是瞎扯淡,但是这个世界都相信那个扯淡的地缘政治学,自己不过是顺着这个很扯淡的学问继续深入的扯下去而已。其实,又往深处想想,不是这个地缘政治学扯淡,是欧洲人的思维方式有些扯淡,这些人发现了新大陆的国家,居然到了二十世纪还觉得欧洲就是全世界,对于其他的地方,他们习惯性的视而不见,只把广大的非洲、亚洲、美洲当成几头奶牛而已,别说大清这种半死不活的国家,连富的流油的美国,在欧洲列强眼里也是个不入流的国家。

世界就是欧洲,或者欧洲等同于世界,就是这个时代的主流思想,连小日本都天天哭着喊着要“脱亚入欧”。

庄虎臣的这篇文章,让西方世界开了眼界了,原来地理环境还可以决定一个民族和一个国家的性格,而国家的政治考虑的出发点则是民族的性格,欧洲列强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大清这么好修理呢!原来是地理环境太优越了,所以性子软弱,但是这种边缘国家又具有世界岛中心国家的所有条件,如果逼急了,外围国家深入进去,就会发现是个巨大的泥潭,会把任何强大的敌人深深的陷进去。

西方的政治家和军事家现在觉得可以解释为什么八国联军可以轻易的战胜中国,却又在娘子关吃了败仗的原因,原来边缘国家好欺负,但是不能逼急了!看来娘子关的失败和庄虎臣的军事指挥能力无关,只是边缘国家受到压力以后的必然反弹而已。

西方的报纸现在经常通篇的报道各国军事家和政治家的文章,基本论调就是边缘国家应该是外围国家的天然盟友,而不要把潜力巨大的边缘国家推向邪恶、危险地世界岛中心国家一方,成为世界的威胁。

英国媒体则大声呼吁。把中国纳入到外围国家的体系里,和英国、美国、澳大利亚、加拿大自治领、新西兰自治殖民地这盎格鲁撒克逊五兄弟集团一起,把俄国这头狗熊给堵在窝里,让他永远看不见海水的颜色,最多让俄国人在北冰洋看看海冰,望洋兴叹就够了。

而西方世界又根据庄虎臣的理论,得出了外围国家在发展的初期,也是侵略性极强的。因为对自身安全的忧虑和对外来原料、市场地依赖,日本也必将成为世界安全的巨大威胁。

原本一心想让日本人干趴下俄国地大英帝国和美国。现在又有些含糊了,如果日本人打胜了,俄国这头狗熊是被堵起来了,但是日本会不会马上就成为一头海上的鲨鱼?日本的舰队膨胀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已经有能力威胁英国的海上运输线和美国刚刚弄到手地菲律宾的安全。大英帝国对于自己是怎么起家的。那是最清楚不过地,他可不希望日本成为第二个英国,而大英帝国则像当年被自己打败的荷兰、西班牙。成为日本崛起道路上的垫脚石。

美国总统西奥多.罗斯福看见这篇文章以后,对庄虎臣地兴趣大增,美国驻清国公使康格和美军历史上的传奇人物阿瑟.麦克阿瑟中将。对庄虎臣也是非常推崇,这更让他萌生了想见见这个中国人的想法,美国和中国的贸易一日高过一日,日本和俄国的这场战争,无论谁是战胜者,可能对美国都没什么好处,因为日本、俄国的工业都有一定的水平,如果这两个国家,任何一个获得了在满洲的特权。都可以凭借自定运费的优势。利用价格打压美国商品,而那条西北铁路。则是控制在一个由英国、法国、德国、美国、清国各大财团手里地股份公司,美国商品是不可能获得相同地特权的。日本、俄国可不会像庄虎臣一样,那么大张旗鼓地欢迎西方资本在中国投资。

中国再强大,也不会成为世界安全的威胁,这个论调让西方各国开始重新考虑,对俄国、日本的遏制战略中,是否应该加入中国这一个重要的环节。

美国的犹太社团则是对辜鸿铭的文章无比激动,辜鸿铭除了夸奖犹太人如同火凤凰般可以浴火重生之外,还提出了一个让犹太人震惊不已的论调,犹太人的一切苦难的根源是因为没有自己的国家,犹太人只有建国,才能真正根除几千年来被屠杀、奴役的命运。

没有根的浮萍,除了随波逐流、任人宰割,还能做什么呢?

犹太人在美国的影响力太大了,美国国徽上有一个由十三颗星星组成的六角芒星,而这正是犹太教的大卫王之星,这是为了感谢美国独立战争的时候,犹太富商海姆•;所罗门的慷慨捐助而特意加上去的,甚至有人认为美国的国徽就是所罗门设计的。美国这个国家在建国的时候,就已经打上了犹太人的烙印。

这次,身兼美国总统特使和犹太社团“大卫王之星会”特使双重身份的摩尔,带给庄虎臣一个让他无法拒绝的诱惑——两千万美金的贷款!

初听见这个数字的时候,庄虎臣没什么感觉,又不是没见过钱?两千万美元就吓住我了?

过了三分钟,庄虎臣醒悟过来,冷汗顺着后背淌,这可不是后世里的两千万美元啊!这是金本位的美元,两千万的金元啊!要知道,俄国把阿拉斯加卖给美国,才卖了七百多万美元,而且美国人还觉得买贵了!

一个财团就可以拿出两千万的美金,这是什么样的财力啊!这是什么样的国力啊!

平日里,庄虎臣觉得西帮那些财主就算够有钱的了,现在才知道,自己也不过是个井底的蛤蟆!

庄虎臣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去美国,这么多的钱说什么也要带回来!

庄虎臣也给摩尔了一个让他无法拒绝的诱惑,画出一个无比巨大的饼,那就是在地图上给他指出了一个小岛,这个岛将来就给犹太人建国了。

庄虎臣指着地图,一字一顿的对激动的全身颤抖的摩尔道:“这个地方的名字叫做——北海道!”

第二百七十六章 犹太奸商

这个世界,每个人都是有弱点的,所谓的弱点就是再聪明的人一旦涉及到某个问题,智商就急剧下降。慈禧不能不说是聪明人,八大臣那么跋扈,她三两下就给铲除了,恭亲王大权独揽,没几天就给她给架空了。曾国藩、李鸿章、张之洞、刘坤一,个个都是老奸巨猾,也被她修理的安安生生,但是偏偏对洋人的事情抓狂,在她看来,洋人都是打算夺她权力的。

所以庚子年的时候,粮道罗嘉杰通过荣禄,把端郡王载漪伪造的那份无比粗糙的假照会递给她的时候,她立刻就发疯了,夺我的权力?代收我的税?让光绪亲政?这还了的!

慈禧一口气杀光朝里反对和洋人开战的满、汉大臣,然后以无比豪迈的气魄宣布和西洋十一国开战!

一个人有弱点,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也莫不如此,都是有弱点的,国家、民族也是由一个个活生生的人组成的,这些人往往有共同的弱点,而这个弱点也能让这个国家或者民族整体智商支线下降。比如美国的死穴就是它的对外贸易,谁敢动这个,美国就发疯。英国则是海权,别的国家陆军再强大,它不在乎,可是扩充海军,英国马上就翻脸。

犹太人是最精明的生意人,校恒盘打的从来不吃亏,《威尼斯商人》的故事,连小孩子都耳熟能详,但是犹太人只要提到建国这个话题。智商也马上降低到二十以下。

犹太人在全世界流浪了几千年,无数次被屠杀,每次好容易积聚起了一笔财富,就被所在国家以无数种千奇百怪地理由给掠夺,然后侥幸活下来的犹太人又跑到其他的国家,再辛辛苦苦积聚起一笔财富,再一次被掠夺、屠杀。几千年来,这样的故事上演了无数次,周而复始,犹太人的苦难无穷无尽。犹太人所在的国家,如果国家富裕,国泰民安的时候还好一点,如果一旦有个天灾人祸,倒霉地一定头一个就是犹太人。几千年来,概莫能外。

这几年,犹太人终于弄明白了。为什么自己被人欺压,就是因为没有自己的国家,没有国家就不可能拥有武装,而没有武装却又拥有巨大的财富,自然就会被人觊觎,后面的掠夺与屠杀几乎就是个必然的结果。

庄虎臣对犹太历史的看法就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x富强,富强。富而不强,自然是别人口中的肥肉。

一个被屠杀了几千年的民族。对于拥有一个自己地国家,那种渴望是外人所无法想象的,为了达到这个目的,犹太人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倾家荡产在所不惜,哪怕是拿命换,他们也不会有丝毫地犹豫。而欧洲人也讨厌这些犹太人,因为犹太人最喜欢做的生意是金融业,尤其对于放高利贷有无比的兴趣。这也怪不得犹太人。因为他们随时要准备逃离所在的国家,土地、房产这些不动产。他们是带不走的。所以,欧洲国家也就支持了犹太人建国的主张,干脆把这些讨厌的犹太人撵到天涯海角,眼不见为净。

可是建国不是说话的事情,犹太人最希望地就是回到他们祖先生活过的耶路撒冷,那个“流淌着奶和蜜”地土地,让他们梦绕魂牵了几千年。

犹太人打算用巨款买下这个地方,犹太人别的不行,赚钱的本事绝对是世界级的。可是统治巴勒斯坦的是奥斯曼土耳其帝国,苏丹毫不犹豫的就拒绝这个请求。开什么玩笑,穆斯林和信上帝的人打了几百年的仗了,大仗打了八、九次,小仗差不多年年都有,现在你们这些基督徒要到真主安拉的地盘上来?做梦!

回归故土建国眼看是不可能地了,去年地时候,也就是西历一九零三年,英国人提出一个解决方案,让犹太人去乌干达建国,那里是英国在东非的殖民地,英国人可以做主。可问题是,那个地方毒蛇猛兽横行,而且人口稠密,是非洲人口密度最大地地区之一,当地人根本不会允许犹太人移民在那里抢饭吃。犹太人打消了回归故土耶路撒冷的不切实际的想法,又打算去阿根廷买块地建国,可是那里有大批的德国移民,这些人明确表态不欢迎犹太人。可怜的犹太人,揣着大把大把的钞票和金币,硬是买不到一块可以安身立命的土地。

就在这个时候,俄国的排犹暴行,让全世界的犹太人愤怒了,犹太人决定,只要谁打俄国,谁就是犹太人的朋友,这个时候,穷的要当裤子的日本人打起了犹太人的主意。日本在伦敦卖的战争债券根本就没人要,欧洲人认为日本连百分之一的胜利希望都没有,买了这个不是打水漂了吗?小日本还没开战,就已经面临军费枯竭的问题了,而犹太人手里的巨款就成了日本的救命稻草。(从摩尔那里了解的情况,让庄虎臣不由得不赞叹日本人手腕高明啊!那个明石元二郎,不但给在德国的列宁送了一百万的银子让他们反动起义,还联系了美国的犹太富商希夫,而希夫还真就打算借给日本两千万美金的贷款,这笔钱相当于美国全民总资产的百分之一,更相当于日本三十七年的军费总和!

天才这个玩意,往往一出来就是一大群,伊藤博文、山县有朋这样声名显赫的明治维新元老重臣就不说了,日本海军的奠基人山本权兵卫的能力也是顶尖的,亚洲一体论的炮制者犬养毅就更让庄虎臣忌惮万分,前一段又听说一个海军的奇才秋山真之。而且据说他地哥哥秋山好古是个陆军的奇才,而这个明石元二郎则更是个外交上的奇才!

日本现在人才荟萃啊!这些人哪个都比后世里那些傻的冒烟的日本战争狂人强了百倍,到了记忆中的二战的时候,连那个被称为只有当二等兵水平地东条英机都可以混个首相干干!

并不是说,二战的时候,日本就不出人才了,而是在那个全民疯狂的时候。绝对是容不下理智的声音的,只有最疯的那个才能在一群疯子中当首领。

明石元二郎和庄虎臣居然同时打起了犹太人的主意,庄虎臣是在记忆里隐隐约约记得,日俄战争的时候,日本是靠了美国犹太人地贷款支撑起了战争,所以打出这张牌的,而明石元二郎则玩的更高,他地许诺是一旦日本获胜。在满洲割一块土地,让犹太人建国!

不得不说,这个诱惑力对于犹太人几乎是无法抵挡的。希夫差点当时就把这张数目大的能把人活活吓死的支票就开给日本人了。要不是美国国务卿海.约翰看了庄虎臣的《论边缘国家的地缘政治》这篇文章,对日本有所忌惮,劝阻了希夫,恐怕现在小日本已经把这些钱变成了军火、粮食以及其他的战略物资了。希夫也觉得庄虎臣的十万甘军放在战场附近,很有可能是个巨大地变数,所以就拼命的克制了自己想在满洲建国想地发疯的神经,派出摩尔来中国看看。

庄虎臣对这些情况并不了解,现在也觉得记忆中。日本战胜俄国,绝对不是偶然的。这么一大批的天才人物,无数人默默的在方方面面进行运作,才最终让国力弱小的日本击败了庞然大物俄国。

今天,庄虎臣和摩尔在西花厅第三次见面了,作陪的则是让摩尔崇拜的五体投地的辜鸿铭。

“笑话,满洲自古就是我中华之土地,寸土不可让与外人!”辜鸿铭地话没有丝毫地外交语言,硬邦邦的扔了过去。

“辜先生,我是您最忠实地读者。您的文章。让我们所有犹太人看到了希望,难道您忍心让我们这些飘零了几千年的羔羊。依然过着任人宰割的日子吗?”摩尔可怜巴巴的看着辜鸿铭。

庄虎臣一旁微笑不语,摩尔打的主意是不得罪中国,也不得罪日本,干脆就拿这笔巨款买下一块土地建国算了。美国买下那么大的一个阿拉斯加州,也不过花了七百多万美金,而这是足足两千万的巨款。

“这个是你们犹太人的事情,你们的遭遇,我很同情,可是我不能让同情心淹没我做人的原则。”辜鸿铭丝毫没有退让。

“子爵大人,您的力量,我们非常清楚,清国没有任何一支军队,可以对抗您的武装,您可以在满洲给我们这些可怜的同胞一个小小的土地,让我们拥有自己的家园吗?作为回报,我们可以给您非常多的钱。”摩尔见说不通辜鸿铭,只好找庄虎臣了。

“特使先生,别说我只是个地方官员,这么大的事情做不来主,即使我能够做主,您觉得犹太人有条件在这里建国吗?我们中国有句古话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夹在中国和俄罗斯这么两个大国之间,你觉得你们建立的犹太国有生存的可能性吗?”

庄虎臣提起了俄罗斯,摩尔的脸都吓白了,俄罗斯的犹太人的遭遇,他是太清楚了。

“特使先生,如果建国,你们最好的选择是岛国,只有和所有的强国、大国都隔离开,你们才能获得相对的安全。”

“那为什么一定要在北海道呢?贵国的岛屿也很多啊!比如海南岛,澎湖列岛,随便给我们一个不太大的岛屿就可以。”摩尔做着最后的努力,他还是不想得罪日本人,而且从心里,他也不相信,庄虎臣会在日本、俄国两强的战争中,最终获胜。

庄虎臣哈哈大笑道:“我国的岛屿?特使先生,您应该知道,犹太人的祖先是来过中国的。”

“是的,我知道,贵国对我们的祖先给予了很好的优待,像对待你们汉族人一样对待我们犹太人,这个我表示衷心的谢意。”

“那么,请问,现在的中国还有犹太民族吗?”

摩尔一楞,犹太人如同打不死的蟑螂,全世界围追堵截的屠杀也没让任何一个地区的犹太人绝种,而且犹太民族的宗教信仰也一直没有动摇,现在全世界黑皮肤的犹太人、黄皮肤的犹太人、白色皮肤的犹太人都存在,可就是没听说过有中国犹太人。

“我国的岛屿上,都有很多的汉族人,我们汉族人是非常的好客而且热情的,我们不排斥任何的民族和宗教信仰,可是你要知道,我们汉族的文化,最大的特点就是包容性极强,任何外来的文化都会被我们同化掉,所以,你们的祖先来到中国以后,就失去了民族特点,成为我们的一份子,也许我这个巡抚的身上,可能就有一点点的犹太血统,哈哈,特使先生,如果你不担心今后犹太民族成为历史名词的话,我本人倒是不介意接受你的条件。”

“子爵大人,那么,我们还是谈谈北海道的事情吧。”

“这个事情,还是等我到了美国以后和雅克布.希夫先生,我们大家一起慢慢谈吧,我是不着急的。摩尔逐渐恢复了平静,他微笑着看着庄虎臣道:“子爵大人,您知道如果您的军队参与到这场战争中,需要多少钱吗?我们替您算过了,起码是八千万两的银子!或者是一亿两千万的贵国银元,如果你向我们借这么大的一笔巨款,您拿什么做担保呢?正如您说所的,你只是个地方官员,您不可能像贵国的中央政府那样,把海关税、盐税作为抵押吧?你似乎还没有那么大的权力。”

庄虎臣看着这个刚才还苦苦哀求自己的家伙,转脸就是一副奸商的模样,心里也是不爽,也难怪犹太人在全世界都不招人待见!

这也太市侩了,翻脸比翻书都快!

“我有足够的抵押物!”

“哦,您能拿出什么作为抵押?”

庄虎臣微微一笑道:“上海法租界的土地。”

第二百七十七章 日本没赌本了

日本和俄国已经越打越热闹了,前方的战报几乎在第一时间就成了报纸的头版头条。刚开始的时候,老百姓骂朝廷,后来也骂腻味了,反正这个朝廷就是这个熊样子了,扶不上墙的烂泥,骂着骂着也就不骂了,又开始关心起小日本和老毛子的输赢了。

令庄虎臣觉得奇怪的是,不论是洋人的报纸还是中国人办的报纸,都一边倒的倾向日本一方,看见日军胖揍俄国就开心的不得了。洋人看不惯俄国人也就罢了,反正俄国人在欧洲也不招人待见,中国人彷佛也将甲午年的仇恨集体选择性的遗忘了,似乎正在高歌猛进的是中国军队一般。

自打有了观战武官制度和随军记者,战场几乎就没有秘密可言了,李叔同和那些英国、美国的观战武官就住在东乡平八郎的旗舰“三笠”号,并且日本人配合的程度让人咂舌,每天还专门派出驱逐舰给这些人送信,随军记者可以随时将战报送到电报局,通过电波传往世界各地。

日本海军已经把俄国远东舰队给憋在了旅顺口,陆军则已经顺利渡过鸭绿江,正在炮轰九连城。日军的效率让全世界都震撼了,工兵居然只用了五个小时,就在鸭绿江上架好了浮桥,尤其是架桥需要拉测量绳的时候,日本兵的举动让那些观战武官下巴都惊掉了,日本工兵居然把测量绳的一端栓在腰上,脱光了膀子就游过鸭绿江了。这个时候,是西历四月初,而朝鲜的四月还是颇冷的,鸭绿江的水冰寒彻骨。

欧洲人不是没见过蛮干的,但是从来没见过像日军这么蛮干的!恐怕全欧洲也只有被称为“灰色牲口”地俄国兵和这些矮小的日本人在吃苦耐劳上有一拼了。

仗已经打了两个月了,满世界都是日军节节胜利地消息。连那些原本以为日本连百分之一胜利希望的欧洲人,也开始抢购日本的战争债券了。日本人就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打了胜仗。

杯水车薪!庄虎臣下了这个定论。对于一场关系到日本存亡地战争来说,这点钱几乎是不起什么作用的,因为美国财团的那两千万美金还在犹太富商雅克布.希夫的手里。

现在每天甘军大营众将都在分析日本、俄国的军事态势。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马福祥刚从东北回来,他看看孙明祖,有些得意的道:“老孙,你不是说小日本怎么都打不赢吗?看看吧,老毛子节节败退,估摸着也撑不几天了。”

孙明祖白了他一眼,也不理他。王天纵则是抿着嘴偷乐,他们这些人前一段时间在兵棋推演的时候,被扮演俄国司令官地孙明祖给杀的片甲不留,现在终于拣起面子了。

庄虎臣看看巴恩斯,只见巴恩斯眉头紧锁,似乎有些忧虑。

“巴恩斯院长,你看出什么来了?”庄虎臣问道。

巴恩斯作为兰州军事学院的院长,现在号称是甘军头一号的学院派。他指着地图道:“大人。您看,日本军队的后勤补给能力太差了,仅仅一个第二军全部登陆就用了四十天的时间,我非常怀疑他们是否还有继续打下去的能力。”

马福祥对他很是不服气:“我说老巴,你不能因为俄国人和你们都是白人,就满嘴跑舌头吧?我是亲眼看见的,第一军在鸭绿江边上,大炮老多了,光一百二十毫米口径地重炮就有二十多门啊!我估摸着。九连城俄国老毛子守不几天了。旅顺地俄国水师也被小日本给憋死了,这俄国老毛子比当年李中堂的那个北洋水师还怂。起码北洋水师敢和小日本真刀真枪的打一仗,现在俄国人就是个缩头乌龟。”

巴恩斯摇着头道:“不,不,马大人,我是最讨厌俄国人的,我希望日本人能赢,可是日本人的军事素养和后勤能力都太差,我看他们很难支撑起一场这种中等规模的战争,如果是我们大英帝国,第二军的几万人,我们最多三天可以全部完成登陆任务。”

庄虎臣丝毫不怀疑巴恩斯的话,英国的海运能力岂是日本所能比拟地?全日本地商船只有六十万吨的运力,而且这个还是因为要打仗又临时增调了一批,才达到六十万这个数目地。

“孙明祖,你说说,如果你是俄国指挥官,你会怎么打?”庄虎臣对孙明祖格外高看一眼,自己手下有战略思想的也就这一个了,其他人都是那种敢拼命,但是思维局限性太强的人,也不是他们脑子不好使,而是对于战略这些东西,他们压根就没有这种概念。虽然也到军事学院培训了一段时间,可是都是短训,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

“如果是我的话,我会放弃九连城,对于从仁川登陆的黑木为桢的第一军置之不理,集中优势兵力专打从辽东半岛登陆的奥保巩的第二军!”

庄虎臣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说说你的理由。”

“日本第一军从仁川登陆,朝鲜多山,道路难行,所以可以不理他,现在俄国兵少,但是强在后备力量,如果我是俄国指挥官,我就集中现有兵力抓住日本国内运力不足的弱点,把第二军消灭在登陆的滩头。然后转回头再打第一军也来得及。等到后备兵力到达东北,我就率领大军后撤,逼日本人在哈尔滨决战,这里是日军补给线不能达到的区域,日本人在这里决战,结果是必败!”王天纵连连点头,附和道:“我虽然没打过大仗,但是我会下棋,这个打仗和下棋是一个道理,现在日本和俄国比起来,感觉就是让了半边车、马、炮,只要俄国人规规矩矩的和日本兑子,早晚把日本人逼死。”

巴恩斯也忙道:“是啊,现在俄国的海参崴巡洋舰分舰队很活跃,日本的运输线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庄虎臣也再次感叹。那个很扯淡的地缘政治学还是有可取之处的,这些由海岛组成地外围国家。运输线确实太脆弱了,俄国远东舰队被憋在旅顺口,而海参崴的三艘重型巡洋舰就把日本海给搅和地天翻地覆。日本向俄国宣战的第二天。运粮船“奈古浦丸”号就在青森县沿海被击沉,第二天还有一条三百吨的“全胜丸”挣扎着进了福岛港,告诉日本人除了被包围在旅顺地之外,俄国人还有能动,能威胁日本海上运输线的船。

日本海上特有的大雾,成了这支鬼魅般的舰队的最好掩护,这些天。他们已经出动了五次了,每次都颇有斩获,运货的运兵的商船屡屡被击沉。而据在东京地《中华快报》发来的消息,日本人已经疯了,国民纷纷抗议,几十年了,日本男孩子去当童工,女孩去做妓女。家家节衣缩食的养着海军。认为海军这些年来吃好的穿好的。却不能保护国民,而军方则解释是因为有俄国的探子泄密,所以才没有找到那支小小的俄国巡洋舰分舰队。

日本把俄国叫做“露西亚”,所以俄国奸细就被称为“露探”,政府和大本营一再提醒人们要注意防备无所不在,无所不能的“露探”。现在日本民间一致认为负责对付这支巡洋舰分队地联合舰队第二舰队司令官就是日本头号“露探”,如果不是地话,东乡平八郎可以把俄国的大舰队封锁在旅顺,而那么一支小的可怜的俄国巡洋舰分舰队。至今还如此猖獗?

这两天闹的是最凶的。不但运货船和运兵船被打沉了不少,连第二舰队自己的运输船“金州丸”号都被俄国的巡洋舰给送进了海底。日本举国沸腾。第二舰队司令官上村中将家被愤怒的日本老百姓给砸了个稀巴烂,司令官地老婆、孩子吓地躲到乡下老家去了。一群群的浪人武士,揣着日本刀,满世界地吆喝着要砍了这个吃里扒外的“露探”。

上村中将快急疯了,天天带着第二舰队满世界的寻找,可是在日本海的茫茫大雾中,找这么几只专门捣乱的巡洋舰,谈何容易?即使是擦肩而过,都不一定能够发现。

庄虎臣不由得感叹,当年甲午战争的时候,如果北洋水师肯派出几艘船袭击日军的补给线,或者干脆就袭击日本的本土,估计伊藤博文就被日本的老百姓给骂的辞职了,或者就像记忆里的几任日本首相一样,干脆就被日本人给暗杀了,恐怕战争的结果将是完全两样。要知道,那个时候,日本全国的运力才只有区区的十八万吨!

李鸿章说到底,战略上还是不行啊!不过话又说回来,大清朝廷也太看得起李鸿章了,洋务、外交、军事都一股脑的推给李鸿章一个人,谁也不是全能的啊!

庄虎臣对李鸿章的感情非常的复杂,李鸿章对自己有知遇之恩,而且待自己真的如同亲人,李鸿章在洋务、外交上还是有一定的功绩,可是这场日俄战争从根子上说,就是李鸿章挑起来的!

《中俄密约》本来是李鸿章得意之作,认为接了俄国这个强援,中国三十年的和平有望了,当时这个是朝廷的普遍看法,不能说是李鸿章一个人的错。可是《中俄密约》因为日本、英国、美国的强烈抗议,已经流产了,大清朝廷没有胆量同时得罪那么多的强国。

等到北京议和的时候,李鸿章最终看清了俄国人的真面目,气的直骂自己糊涂“老来失计亲豺虎”,那个时候他已经知道《中俄密约》是俄国人下的套。

但是最终,李鸿章还是因为北洋水师被日本打进了海底,马关的时候,又被伊藤博文这个后辈苦苦相逼,对日本的私愤压倒了良知。李鸿章用枯瘦如鸡爪的手在病榻上冒着天下之大不韪,批准了这个已经几乎可以被断定要流产的《中俄密约》。

李鸿章的心思太清楚了,拿一根骨头去喂两条狗,狗争骨头早晚要咬起来,这还是秉承了中国古代“二桃杀三士”的权谋,可是李鸿章扔出去的不是一根骨头啊!而是东北几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和数千万百姓的身家性命!

如果不是五万甘军到处疏散百姓,用洋枪逼着那些故土难离地中国人向关内撤。现在还不知道要有多少老百姓死在日本人和俄国人的炮火里。

“大人,据东京那边地密报。最近这半个月,中立国运往日本的物资急剧下降,听说是日本政府已经拿不出钱买物资了。”孙明祖看着心事满怀的庄虎臣道。

“哦。大人,陈铁丹发来电报,说在旅顺地远东舰队司令换人了,斯塔克中将被撤职,马卡洛夫现在当了舰队司令。”王天纵也报告道。

庄虎臣一皱眉,想了想道:“这个马卡洛夫,我好像有点印象。”

巴恩斯忙接话道:“大人。这个马卡洛夫是俄国海军名将,他是国际知名的海军理论家,他在海军建设、海战还有海洋学、造船学、海岸防御的土木工程学上都有很多专著,是个非常厉害的人物。”

“哦,知道了。”庄虎臣点了点头,这下俄国来个厉害的人物,东乡平八郎和秋山真之遇见真正的对手了!

而更让庄虎臣关注的消息则是中立国不再卖物资给日本了,也就是说。仗才刚刚开始。日本地经济已经破产了。

日本偷袭旅顺的行动,貌似获得了成功,实际上是根本就没有任何收获,日本十二只驱逐舰打了十八颗鱼雷,而自己毫发无伤,看似是场大胜,俄国两艘战列舰、一艘巡洋舰严重受损,可是旅顺当年被李鸿章经营多年,修船工具十分的完备。旅顺的司令官斯特赛尔中将又添置了不少的设备。军舰受的伤两个月就能彻底修复,现在开战已经两个月了。三艘严重受损的军舰已经修复完毕,可以说,现在的远东舰队基本上和开战前没有任何区别。

而日本则被那支小小地巡洋舰舰队给弄地头大如斗,现在俄国又派来了海军名将,而更可怕的是,日本已经没钱了!

那么按照现在的态势,表面上一路凯歌,势如破竹的日本军队,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庄虎臣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了!

如果按照现在这样的局面发展下去,最多一个月后,日本除了投降就没有别的出路了,那么俄国将占领整个东北和朝鲜,台湾、北海道也将是俄国口中的肉,中国地生存环境将会更加恶劣!贪欲永无止境地俄国一定会对中国内地下手的!中国面临地局面将变的比开战前更危急。

这个小日本啊,打仗的时候就不知道先攒点家底吗?上赌桌不带赌本,日本人的赌品也真是够呛!

小日本不会连三军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都不懂吧?这场战争不会才开始三个月就以日本投降而告终吧?

一连串的问号砸的庄虎臣脑子疼,突然,他意识到了什么,小日本不是不清楚自己的劣势,也不是没有准备,伊藤博文、山县有朋这些人绝对不是傻子,而是自己把美国犹太财团准备借给日本人的两千万美金的巨款给截糊了,弄的日本手足无措,这才陷入了节节胜利却只有投降的命运。

刚才还唧唧喳喳的众将见庄虎臣不吭声了,就都闭了嘴,王天纵点着一支烟递到庄虎臣手里。

庄虎臣闷着头抽了半天,烟头随着他的呼吸,一明一灭。

过了许久,庄虎臣似乎打定了主意,对大家道:“好了,你们都散了吧。”

众将大出意外,都愣愣的看着他。

庄虎臣笑骂道:“都滚蛋,今天老子不管饭,都回家吃去。一群人都哄堂大笑的走了,但是每个人都觉得心里有底了,巡抚大人的心里应该有了成算,作为手下人,听令就是了。

庄虎臣叫过来一个亲兵,嘱咐道:“你去西北铁路公司,把哈里曼先生请来,就说我有急事找他。”

亲兵刚出门,王天纵就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庄虎臣笑道:“怎么,还真打算在我这里混晚饭啊?”

王天纵面色沉重的道:“大人,乔家的高大掌柜求见。”

“哦,高珏?他来做什么?”庄虎臣有些意外。

乔家在兰州现在很多生意里都是有股份,兰州制造局、西北铁路公司、兰州机械局、兰州洋灰厂都有他们的股份,他们还自办了兰州呢绒厂、兰州五金厂,生意做的大了,而乔家在祁县的总部又缺不了东家乔映霞,所以就把“乔家三杰”中的高珏高大掌柜留在了兰州,高珏在娘子关办过军供,和庄虎臣很熟悉,和大营众将也都有交情,办事比较方便。

庄虎臣对王天纵道:“请他进来吧。”

不多时,一向气定神闲,做事举重若轻很有几分雅士风度的高大掌柜,跌跌撞撞的冲进中军帅帐,衣服皱皱巴巴,头上的帽子也没了,辫子散开了一般,披散在后背上。

庄虎臣看他那副狼狈相,心里一紧,莫非乔家出事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 工人阶级第一次走上舞台

高大掌柜结结巴巴的讲了半天,庄虎臣听的直想笑,原来是工人罢工了,还把厂门给堵了,高珏是从爬后墙跑的。

“就这事儿?”庄虎臣不屑一顾道。

“日本、俄国在东北大战正酣,列强虎视眈眈,值此国家危亡之际,而这些工人却不知道体会时艰,不但不加班加点保证生产,却要叫歇,这还不算,而且还扬言要游街,威胁我们这些人说,不加工钱就不从此不干活了!大人,这还了得?”高珏说的义正词严。

庄虎臣一摆手,点了根烟叼上,又扔了一根给刚刚过来的小哈里曼。

“得,得,你少扯没用的,工人想加工钱,谈谈就是了,屁大的事情也值得跑我这里来?还国家危亡?少拿大帽子吓唬人,我说高大掌柜,你也太抠门了,你们的几个厂子在兰州一年起码也赚几百万的银子吧?我可没要过你们的钱吧?新来张的生意,三年税收减半,我算对得起你吧?别太亏心了,工人也不容易,加两个工钱又怎么了?”庄虎臣抽着烟不以为然道。

“大人,工钱不低了,大工一个人一个月三两半,小工也二两三啊,一天还管两顿饭,不少了吧?”高珏苦着脸道。

“哦,那是不算少了,养一家人应该是够了。”庄虎臣点了点头,这个工钱应该说不是很低了。

“哈里曼先生,你们美国如果发生罢工的事情,你们怎么处理?”庄虎臣看着听高珏诉苦听的津津有味的小哈里曼。

“我们一般先用高压水龙和警棍驱散他们,如果不行,呵呵,就砰”小哈里曼微笑着做了个开枪的手势。

高珏感激的看看小哈里曼,庄虎臣瞧着这两个王八看绿豆,心有戚戚焉的家伙,心里暗骂。资本家都不是什么好玩意!

“走吧,咱们去看看。”庄虎臣站了起来对旁边伺候的卫兵道:“叫上几个人,换了便装,看看热闹去。”

小哈里曼乐呵呵的站了起来,高珏则是一脸地苦相。

庄虎臣带了十几个人换了便装,怀里揣上短枪,步行着出了大营,没走多远就听看见不少人往东边城隍庙的方向跑,其中还有不少的大姑娘、小媳妇。居然还有小脚的老太太。

庄虎臣对亲兵道:“去,问问发生什么事儿了?”

亲兵跑过去,拦住一个跑的满头汗的人。嘀咕了几句,抱拳道谢回来了。

“大人,说是咱兰州的工人叫歇,现在凑了好几百人正游街呢,说是快到城隍庙了。”

“叫歇”是罢工的俗称,庄虎臣听着有点不习惯,突然。他眉头一皱,城隍庙那里紧挨着陕甘总督府,真要是工人游行到了总督府门前,长庚这个家伙不会派兵镇压吧?这些家伙打洋人和土匪的胆子是没有地,但是杀老百姓个个都是行家里手啊!

庄虎臣这些人加快了脚步,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了口号声,似乎还有敲锣打鼓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就又传出齐声的叫好。

难道有人在街上耍龙灯、唱大戏?

越来越近了,影影绰绰看见一大群地人打着横幅过来,吆喝的口号声也渐渐清晰了。

“早六时上工。晚六时下

“干一个月歇一天!”

“受了工伤的人,东家不能辞伙计!”

口号喊的不齐,乱七八糟的的,打的横幅也是五颜六色,工人几乎个个都是衣衫褴褛,脸色乌青,似乎是严重地休息不足,而且打头的人中很有几个是缺胳膊断腿的。

庄虎臣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这些工人要求的是一天工作十二个小时。每个月歇一天。不能辞退受了工伤的工人,这些条件不但不能算是过分。而是对资本家太过于宽松了,看样子,他们平常的工作时间和工作环境是极端恶劣地。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很有一些闲汉扯着嗓子吆喝:“爷们,别光干叫唤,也唱上一段!”

“对,唱一段,我锣鼓家什都准备好了,你们一唱,我就给你们伴着。”

庄虎臣越看越觉得心里难过,这些工人已经够惨了,可是这些围观的人居然没有半点同情心,反而是当看大戏,拿别人地痛苦当乐趣。

麻木的人民啊!国家真的有难的时候,这样的人民怎么能指望的上呢?

教育还是要办,而且是大办,辜鸿铭搞的教育比自己搞的练兵、办洋务的意义高了千万倍!

口号声越来越响,游行地人也越来越多,看得出来,很多人地衣服不是一样的服色,这些人穿地都是工厂发的制服,虽然已经很破旧,但是还勉强可以看出样式,同式样的应该是一个工厂的,而现在逐渐又有穿不同式样衣服的人参加了进来。

人流越汇聚越大,尽管这些人破衣烂衫,脸色都是睡眠不足的乌青,眼睛里堆满了血丝,但是目光都是沉着而坚毅。上千人排着整齐的队伍喊着口号向前走,看样子他们的目的地是总督府旁边不远的山西会馆。

山西会馆是西帮商人在兰州的大本营,平常没事儿的时候,是他们消遣的所在,有大事的时候就在这里商量着解决。

庄虎臣他们也被看热闹的人群给拥挤着向山西会馆的方向推去,时不时的这些人中间还爆发出一阵阵的哄笑和怒骂,大部分都是些地痞、无赖趁着人群拥挤,占女人的便宜。

“啾啾”,尖利的铜哨声响起。

前面的人群炸了窝,纷纷往后面挤,差点把庄虎臣给推倒了,几个亲兵护着庄虎臣、高珏和小哈里曼,路边一些店铺一看情况不妙,就赶紧的关门上板。

一群端着洋枪的士兵分开人群,冲了过来。后面是一大群穿着皂衣的衙役。看热闹的百姓一见当兵的洋枪上雪亮地刺刀,都吓的往后闪。

游行的工人也是一惊,但是没有慌乱,而是停下脚步,静悄悄的站住了。

一个留着老鼠胡子的矮子,从人缝里钻了出来,他穿着熊罴补子,应该是个六品的武职。现在甘军已经换了新式军装,穿这样衣服的。应该是总督府的护兵。

“谁是领头的?给老子出来!”老鼠胡子撇着嘴,蛮横地道。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平静的道:“大人,我们没有领头地。我们是去山西会馆,和东家商量事情。”

老鼠胡子对着男人就是狠狠的一鞭子,脸上立刻就凸起一道红色的鞭痕。

“大人,你凭什么打我?”男人的眼睛里满是怒火,但是还是强自压抑着。

“混账东西!打你?老子还要砍了你!”老鼠胡子回头对总督府的那些护兵叫道:“来人,把这些反贼都给我抓起来!”

一群穿着号褂子的兵端着洋枪,如狼似虎的冲进游行地工人群里。把前面的几个人往外面就拖,而这些工人则死命的拽住自己的同伴。

“还反了你们了!公然抗拒官府?”老鼠胡子大怒,从腰里抽出六子转轮枪,对准了那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

庄虎臣看看旁边,小哈里曼和高珏都是一副洋洋得意的笑容。

“砰”的一声枪响,人群发出齐声地惊叫。

老鼠胡子的枪没有打中那个男人,而是被一双有力的手给托着朝天放了空枪。一个甘军地亲兵在庄虎臣眼神的暗示下。立刻就明白了意思,上去一把将老鼠胡子的手托高了,然后手腕一转。把他的枪给下了。

“混蛋,你敢抢官兵的枪?反了,反了!”老鼠胡子又羞又怒。

总督府的护兵都把枪口掉转,指着那个亲兵,刷拉拉的拉枪栓声响个不听。

庄虎臣微笑着走了出来,对着老鼠胡子问道:“敢问这位大人,这些工人犯了什么王法,他们只不过是去和东家商量一下每天干活的时间而已,值得动刀动枪的?”

老鼠胡子见庄虎臣器宇轩昂。而且衣着华贵。后面还站着一群如狼似虎地年轻人,看着应该是个贵人。身边带地应该是家奴了。兰州城里衙门众多,总督、巡抚同城,更别说藩司、臬台、学政、知府,林林总总的大小衙门几十个,谁晓得这位爷是哪家大人地公子?老鼠胡子能给总督府干护兵头目的,眼睛那自然不差。

老鼠胡子也不敢过于造次,一本正经的道:“这些人聚众闹事,按照《大清律》,聚众抗粮、罢工、罢市的,人数超过四十人,为首者斩立决,胁从者斩监候,本官是依律而行。”

庄虎臣对于《大清律》还不是太熟悉,没想到,罢工、罢市就要全部斩尽杀绝!这也太夸张了!

庄虎臣冷笑道:“这里是甘肃,现在甘肃行的新政,巡抚衙门早就颁了新律条,拿三年前已经废除了的律条杀人,你这算是哪家的王法?”

老鼠胡子也有些恼怒了:“我这是奉了总督大人的令,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你们这些读书人,就喜欢乱掺和朝廷的事情!”

庄虎臣依然平静的道:“这位大人,路不平众人踩,理不平众人摆,总督府出来的人,更应该知道讲道理,难得是长庚让你草菅人命的吗?”

“混账王八蛋,总督大人的官讳也是你能叫的吗?”老鼠胡子恼羞成怒了。

庄虎臣脸色一沉,冷冷的盯着老鼠胡子看,眼光冷的结冰。

两个亲兵冲出人群,抓住老鼠胡子的手给拧到后背上,对着他的脸就是左右开弓的漏风耳光。

“不长眼睛的畜生!”亲兵一边扇着耳光一边骂道。

老鼠胡子挨了打,总督府的护兵哪里肯干,端着刺刀就冲了过来,工人一看庄虎臣要吃亏,就自发的冲了过来,用身体挡住庄虎臣。

几个工人对庄虎臣道:“这位爷,您犯不着为我们遭难,赶紧跑吧。”

庄虎臣感激的对他们笑了笑,回头对自己手下的亲兵使了个眼色。

十几个亲兵一起冲了出来,齐刷刷的将腰里的短枪都抽了出来。

总督府的护兵一看都傻了,吓的扔下枪就跑,边跑还边叫道:“有人造反了,有人造反了!”

“砰砰”两声枪响,一个亲兵大叫道:“都不许跑,谁跑就打死谁!”

总督府的护兵立刻就像被钉子给钉住了一般,瞬间就瘫软成了烂泥,有几个还给吓的尿了裤子,顺着裤管子往下流,看着让人恶心。

高珏一见这个场面,本来还兴高采烈,现在嘴里如同吃了个苦瓜,脸拉的老长。

庄虎臣对着周围的工人和吓的魂不附体的百姓道:“不要乱,不要跑,我是甘肃巡抚庄虎臣!”

被打的脸胖了三圈的老鼠胡子,一听见这个名字,立刻就吓的如同被抽了脊梁骨,软在地上了。

刚才还在用身体掩护庄虎臣的工人,此刻全部跪在地上,为首的男人流泪满面道:“抚台大人,青天大老爷,我们不是反贼啊!您要给小民们做主啊!”

庄虎臣亲切的把他扶了起来,笑容可掬的道:“起来,都起来吧,你们都是建设甘肃有功的,都起来。”

高珏走到庄虎臣身边,忧心忡忡的道:“大人,打了总督府的人,该如何善后?”

庄虎臣冷笑道:“让长庚来找老子打擂台,我在巡抚衙门等着他!谅他也不敢!”说罢,他转过头,对工人们叫道:“你们有什么要求,派出代表去和东家谈判,游行也是可以的,按照新的律条,游行、结社都是合法的,不过,最好不要堵了街道,人家这些小商户也得吃饭不是?你们把路堵了,也耽误人家做买卖。”

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吼了一嗓子:“大人,不碍事的,人来的多,街面显得热闹。”

大家都是哄堂大笑,庄虎臣也被逗乐了,他看看那些激动的工人道:“好了,该去哪里去哪里,你们不是要去山西会馆吗?我的亲兵给你们护驾!看看谁有胆量敢抓你们?”

人群里爆发出如雷般的掌声,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真诚的喜悦,只有几个总督府的护兵被吓的面无人色,高珏和小哈里曼这两个中外资本家则是苦着脸,神色黯然如同死了老子娘一般。

工人阶级终于走上了舞台了!

庄虎臣心底发出了感慨。

第二百七十九章 劳资仲裁

庄虎臣一直对西帮的商人很有好感,先不说西帮对自己经济上帮助不小,借给自己不少的银子,而且乔家还在祁县帮自己找了俘虏营关那些娘子关抓的洋人俘虏,当年左宗棠征伐新疆的时候,乔致庸还借给了左宗棠几百万两的军费,如果没有这笔钱,恐怕左宗棠进兵新疆就成了泡影,而新疆现在已经落在俄国老毛子手里了。

乔映霞这两年又冒着巨大的风险给自己在大德通”、“复盛公”的俄国分号安插了上百名的探子,这一点就够让庄虎臣对乔家肃然起敬的。而且西帮做事情一向很有人请味,西帮的买卖里,所有的伙计身上都背着身股,一个小小的伙计一年的身股收入就超过县太爷的俸禄,更别说那些跑街、二掌柜、大掌柜了!而且东家和掌柜的关系非常的和谐,分号的掌柜一般十万两银子以下的事情,自己就可以做主,总号不会掣肘。

可是今天看他们对待工人的态度,就让庄虎臣觉得心寒,工人提的条件不算苛刻,他们居然根本就不搭理,高珏还打算用官府的势力动用军队镇压。

“资本从产生的那天起,毛孔里就渗透着血和肮脏的东西”,这句话说的还真的没半点错。

庄虎臣强自压抑着脾气,把工人代表和西帮的掌柜都给召集到“山西会馆”,让他们进行劳资谈判。庄虎臣深深的知道,现在甘肃万万乱不得啊,即使自己今天动用军队把工人罢工镇压下去,可是一旦自己调走了大军,开赴东北前线,到时候工人造反,自己的后院起火。那乐子就大了去了。

西帮的几个掌柜脸阴沉的滴水,但是看见庄虎臣神情不善,也不敢乱说话,都是气鼓鼓的。

工人代表进了山西会馆,似乎有些胆怯了,一个个看着庄虎臣,那意思估计是指望这位青天大老爷帮忙给他们做主。

高珏有些压不住火,一拍桌子蹦起来道:“你们这些人,太不知道好歹了,乔家上百年了。从来没有亏待过伙计,一个大工三两半,一个小工也有二两三,你们打听打听,可着咱们大清国。就甘肃的工钱是最高地!上海那里也不过是一两五到二两的工钱!活是累了些,可管吃还有这么高的工钱拿,乔家哪里对不住你们了?值得你们满街面的败坏乔东家的名声?”

高珏最恼火的是工人居然打着旗帜上街游行,乔家一两百年的宽厚名声一下子就臭断了街。

三两半的工钱确实是很高了,高珏说的没错,全中国都没有这么高的工钱,除了请地洋人工程师和技工的工资很高之外。中国工人的工资水平,这个标准算是最高的了。工人代表中就有那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他看别人都不说话,也站起来满脸悲怆地道:“大掌柜的,您摸摸良心再说话,弟兄们每天早上天没亮就开始上工,干到车间里的洋表走到半夜十点多。更别提加班加到十二点,那是常有的事情,可谁见过你们一个大子?把我们找来的时候说好了一个月给一个龙洋。可是我们都干了一年多了,还倒欠厂子里的,阎王爷给咱每个人都披了张人皮,说话的时候要讲良心啊!”

慰字五联号地二掌柜一蹦八丈高,跳着脚骂:“你们这些混蛋,红口白牙的胡说八道,大工三两五,小工二两三,是咱们西帮各个厂子定的统一的规矩。哪个厂子都是这么发的。吃饭还不收你们的伙食钱!你们才要拍拍良心,你们在家的时候。什么时候能吃到纯粮食地饭?”

工人代表们一听这话,也急了,七嘴八舌的吵了起来,西帮的掌柜们更是不甘示弱,“山西会馆”里回声震地人耳朵里嗡嗡响。

一个亲兵伏在庄虎臣的耳边道:“大人,这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到底是谁在说瞎话。”

庄虎臣觉得事情似乎有些蹊跷,也不说话,在一旁听着。

高珏气的浑身发抖,“啪”的一拍桌子道:“你们这些人,当着巡抚大人的面也敢胡说八道,败坏我乔家百年的好名声,好,我拿证据出来,看看白纸黑字的真凭实据在手,你们还敢不敢胡说。”

高珏对一个跑街打扮的人道:“去,把这些人领薪水的账目拿来,还要他们签字画押地凭条。”

跑街刚要出门,庄虎臣一摆手道:“慢!高大掌柜,你们平时发工钱地时候,是直接发给工人的吗?”

高珏摇头道:“不是,我们都是发给把头地,由把头再发给他们。厂子里都有账目,大人不信可以派人去查,若有半点差错,你砍了我。”

庄虎臣微笑道:“高大掌柜言重了,我相信你。”

三十多岁的男人一见庄虎臣表态了,也急了,涨红着脸道:“大人,我们真没说瞎话啊,我们这些人确实没见过厂子里发的一文钱,而且我们都还倒欠着厂子的伙食、床铺钱,最少的欠了三钱五,最多的欠了二、三两的都有。”

庄虎臣同样微笑着对他道:“我也相信你。”然后看看在场的人道:“我对你们的话都相信,这问题,我看就出在把头身上!”

工人代表看看庄虎臣又看看气哼哼的西帮掌柜们,似乎也觉得这里可能有误会。西帮的掌柜们也觉得中间怕是有猫腻。

庄虎臣对那个跑街道:“你去吧,把账目和凭证拿来。”然后看看亲兵道:“你们和工人代表去把那些把头给提来,今天三头六面,一定要审个水落石出。”

亲兵和跑街都点头称是,然后一起出了“山西会馆”的门。其实他们完全都可以不用去,在场的所有人都想明白了里面的关节,毛病一定是出在这些把头的身上。

庄虎臣趁着现在的空,仔细询问了一下这些工人代表。事情的原委大概有了个轮廓。这两年,兰州地工业发展太快,可是甘肃本来就地广人稀,又有大批人当了兵,招工成了问题,别说技工学堂出来的熟练工了,就是小工都不好找了,西帮的商人就委托了一些人去外地招工,这些人就用能把稻草说成金条的嘴,哄来了大批的工人。而西帮的商人都是做贸易和钱庄出身的。对管理工厂本来就不擅长,就委托了这些把头来管理工人。

庄虎臣听了半天,已经明白了,这哪里是什么工人?分明是一批奴隶,一批生活在工厂里的奴隶。他们是签了卖身契的包身工。

管理体制的缺陷,让劳资双方地怨恨与日俱增,而把头为了多弄几个钱,更是两头骗,招工的时候,什么好说什么,骗着这些没文化的农民签了和卖身契差不多的合同。然后到了工厂以后,就拼命的盘剥,而这些西帮地财主们又不愿意和满身汗臭味的工人打交道,就全权委托了把头进行管理,更让这些人有恃无恐。而最可恨的是,工人工作时间过长,人过于疲劳之后。就容易出现工伤事故,把头们一见这些人不能给自己赚钱反而还要吃饭,就以工厂的名义把残废的工人给撵回家了。这些受了工伤的人。回家以后连地都不能种了,全家只有等死一条路了。

真要是一天管两顿饭,再发个三两五、二两三的银子,怕是让这些工人一天十二个时辰都不歇,他们也不会有怨言地。这些在地里刨食的农民,什么时候见过三两银子长什么样?一个月真的能有三两银子,让他们干什么,他们都绝对心甘情愿。

这样的管理制度,这样尖锐的劳资矛盾。一旦有个火星蹦进去。就是冲天的烈焰啊!现在兰州已经有了三万多工人,整个甘肃超过了十万。而且工厂和工人的数字还在高速递增。如果这种局面不得到改善,庄虎臣几乎可以断定,工人造反那就是眼前地事情,恐怕还没轮到自己起兵革大清的命,这些工人就起来革了自己的命。而听他们讲地情况,甘肃的包身工不是个别现象,而是普遍如此,一个工厂里超过八成的工人是控制在把头手里的。

可是,目前这个局面能怪谁?怪工人吗?怪他们没有见识吗?他们本来都是农民,脚上的泥巴还没洗干净就进了工厂,当了工人,他们怎么知道工厂主和工人之间是怎么一回事。那么怪这些西帮的东家、掌柜吗?他们原本都是做贸易的,对于工业是什么,也是门外汉。

甘肃的工业建设,一开始就带着浓重的拔苗助长地味道,而这几年开工厂地暴利让更多的人投入了工业建设里去,人才储备根本就没有,管理模式更是一抹黑,这就给了黑工头、黑把头从中渔利地空间,工人累死累活还居然倒欠工厂的钱,而工厂主觉得自己出的钱不少了,工人还要闹事,纯属没有良心,这样的误会日积月累,就成了仇恨,而仇恨使双方更不愿意接近,不愿意接近误会就更深,误会更深则仇恨加剧,最终的结果是爆发暴力冲突。

一旦双方矛盾升级,这些西帮的阔佬自然会想到让官府帮忙出头,官府里的人收了财主们的银子,自然是向着有钱人的,镇压的结果是使工人把矛头直接指向了官府,最终的结局自然是造反了。

这种事情发展的方向,几乎是个必然。

高珏意识到了问题,他尴尬的笑了笑,对周围的几个掌柜和工人代表道:“这个事情应该清楚了啊,是个误会,误会而已。”

庄虎臣冷冷的道:“高大掌柜,如果你们还是这样管理工厂,这种误会只会越来越多,早晚我的甘肃就毁在你们的误会上。”

高珏苦着脸道:“大人,您说该怎么管,您是办洋务的行家里手,还是请您指点指点我们。”

庄虎臣摊开手对这些财主道:“拿钱,拿钱,你们给老子凑三万两银子出来。”

这些人一楞,这个巡抚大人可是从来没向大家伸过手啊!今天是什么意思?再说了。就算是要钱,吃相也不必这么难看吧?

“想什么呢?老子是要办一所学堂,专门教工厂管理的,给你妈这些财主们培养一些专业的管理人才,你们这些老买卖精也得去学堂听听课,重新回回炉,知道知道工厂是怎么个管法,怎么,这也要巡抚衙门掏腰包?”

高珏笑容满面的道:“大人,这哪能让朝廷出钱呢。您这是帮我们大忙了,这个钱我们出的高兴。”

庄虎臣又看看几个工人代表道:“以后你们有什么不满的,在厂子里能解决地就解决了,解决不了,就派几个代表到山西会馆和他们谈。这几天,我让巡抚衙门成立一个机构,专门处理工人和东家之间的纠纷。以后有事情好好商量,别动不动就拉着千把人上大街游行,虽然说游行不犯王法,可是毕竟堵塞交通,也比较麻烦。你们一上街,那些做小买卖的就没法开门了。”

工人代表连连点头,那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看着像是个领头的,他看着高珏道:“大掌柜的,您刚才说的是真的?真是一个月大工有三两五的银子?小工也有二两三?还不扣伙食、床铺钱?”

高珏不屑的道:“我骗你做什么?当着巡抚大人地面,我说瞎话,我不想活了?”

庄虎臣哈哈一笑道:“没有东家开工厂。你们到哪里去做工?不做工怎么能赚到养家糊口的银子?可话又反过来说了,没有工人做工,你们这些东家、掌柜的。白守着一堆的机器,一个大子儿也赚不来,东家和伙计,那是鱼和水,谁离开谁那都不行,以前的事情是一场误会,今后我希望再不要出这种误会了,高大掌柜,我不是说你。你们这些财主架子也太大了。有什么事情,问清楚了。多和工人谈谈话,交交心,这样能省多少麻烦?如果你把工人当做你们西帮地那些伙计那么对待,我敢说,肯定出不了今天的事情。”

高珏连连点头道:“大人说的是,说的是。”

“你们这些人啊,也看得远一些,光知道去技工学堂要学生,你们自己不会办几所技工学堂吗?这样今后的工人来源就有保障了,而且出来就是熟练工,既好用,又不太容易出事故,我告诉你们啊,那些受了工伤的工人,要好好的安置,能干点什么,就让他们干点什么,要是扔到街上不管,让我知道了,别说我不客气。”庄虎臣连教育带吓唬。

高珏挑大指赞道:“大人想地周全啊!这办技工学堂也是一条赚钱的门路啊!”

物资里正在热火朝天的讨论工厂的管理问题,一个亲兵走了进来,对庄虎臣道:“大人,抓了几个把头,有些已经听见工人叫歇的消息就跑了。账目和凭证也取来了,确实是厂里按照大工三两五、小工二两三给的工钱。”

“嗯,我知道了,跑了的继续缉拿,这些人交给兰州府审问,对了,把那个当街开枪地总督府的护兵也给送进兰州府,按照新律条处置。这些把头审问明白以后,罪行大的,严办几个以儆效尤。告诉兰州府,审问地结果要呈报给我,我是要复核的。”

庄虎臣说完,看看已经有些目瞪口呆的小哈里曼道:“怎么,我处置的有问题吗?”

“大人的处理完全正确,现在即使我们美国,也没有很好的处理劳资纠纷的办法,工厂主对付工人罢工也是要靠政府和军方,但是效果很不好,也许大人的这个劳资法庭的办法,可能会是全世界今后处理此类事件地非常好地范例。“劳资法庭?这个名字好!今后就叫劳资仲裁法庭。”庄虎臣哈哈笑道:“哈里曼先生,今天我找你有大事要说的,结果让你看了看中国第一次工人罢

“大人,这次罢工让我感触很深,大人对劳资纠纷地处理让我大开了眼界。”

“好了,别再吹捧了,我都有点飘了,你们洋人拍马屁,比我们中国人一点的不差,咱们回吧,我有点饿了,回去边吃边谈。”

第二百八十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东北战场源源不断的传来战报,有日本和俄国双方公开发表的言论和对战局发展的看法,有战地记者的报道,还有各国的观战武官的见闻,另外就是庄虎臣派驻日本和俄国的密探发回的情报。

综合了这些情报资料以后,庄虎臣得出了一个结论:这是一常韩方比着犯错的战争。日本和俄国都没有做好战争准备就匆匆上了战场。

陆战伊始,日本第一军以日本历史上从未有过的阔气,用四万人携带大量炮弹从仁川登陆,目标是渡过鸭绿江,第一军司令黑木为桢本来打算起码要血战数场,和俄国人杀的尸山血海的,没想到俄国人竟然除了在鸭绿江边派了几个斥候骑兵侦察了一下日军的动静以后,就没有丝毫的抵抗举措,第一军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过了鸭绿江。

黑木为桢准备了这么多的火炮和炮弹,那能不摆一下阔?于是过了鸭绿江以后,炮兵无限制轰击九连城,日军中极为罕见的一百二十毫米重炮第一军足足有二十门之多。日军一阵乱炮,守卫九连城的俄国兵丢下城池,屁滚尿流的就跑了。

从朝鲜登陆的第一军胜的糊里糊涂,而从辽东半岛登陆的日本第二军就倒霉的一塌糊涂,本来按照日本获得的情报,从大连到旅顺之间,是没有什么俄国的重要防御阵地的。但是日本的国内运力实在是太有限了。第二军登陆足足用了四十天,而就在这四十天里。俄国少将彼得洛维奇男爵竟然在南山修建了一个由高压电网、重炮构建地防御阵地。其实,开战前,彼得洛维奇就向俄国远东总督阿列克赛耶夫提议要在南山构建防御阵地,可总督的回答竟然是:“修阵地?防谁?防那些黄皮猴子吗?应该是他们防我才对!再说了,本总督没钱。”

等到日本第二军开始登陆了,总督大人才想起来自己在大连还有不少地财产和伏特加,就派人又把彼得洛维奇找过来了:“你不是要修阵地吗?赶快修吧。需要多少钱,总督府都拨给你。”

彼得洛维奇强压着怒火,二话不说就带人去南山修建防御工事去了,总督大人也没有忘记在这个时候,派人把自己在大连的财产和大连所有的伏特加给全部运到旅顺。

俄国士兵确实太能吃苦了,而日本人的运输能力也实在是太滥了,等到第二军好容易集结好的时候。南山的防御工事已经修好了一大半了。

统领日本第二军的奥保巩是日军中出名地悍将,指挥着部队向南山阵地发起一次又一次的攻击,可是在俄国人的炮火下,每次都是撞的头破血流。奥保巩无奈,急忙向大本营求援,请求调派重炮。大本营的回答非常的干脆:“没有,现在到哪里给你搞重炮?”那个意思就是让奥保巩自己看着办吧。不行就是老一套,拿人命去填,早晚俄国人的炮弹会打光地。大本营的山县有朋、大山岩也难。全国总共就那么几门重炮,还都给了第一军了,哪里再变出重炮给第二军?而且现在已经军费枯竭,伊藤博文、山县有朋这些人想死的心都有了,战争刚刚开始就成了这个局面,经济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比当年甲午战争的时候对清国时候的国内经济形式还要难过。大本营已经没心思管打仗的事情了,唯一重要地任务就是满世界的找钱。如果再搞不到钱的话,日本就只有投降一条路了。

日本陆军在南山遇到强力阻击。海军也没好到哪里去。按照秋山真之地脾气,真想把那些驱逐舰的舰长连同驱逐舰分舰队司令统统都砍了!外面一面倒的吹捧旅顺夜袭。似乎日本人占了很大的便宜,重伤俄国三艘军舰,其中两艘是战列舰,而自己毫发无损。但是秋山真之和东乡平八郎非常清楚,夜袭丝毫效果都没有,俄国军舰的重伤也不过两个月就能修好,现在战争已经过去三个月了,那些受损的军舰又可以投入使用。既然驱逐舰完好无损,那就说明偷袭的战术是完全成功的,俄国舰队并没有反击。而没有获得预期的战果,则说明这些驱逐舰地舰长们太废物!

这个事情只能说是日本海军自作自受,日军被自己编出来地神话给吓的肝颤,定远不沉地传说和恐怖的三百零五毫米主炮,那是海军省编出来的一个半真半假的故事,目的就是从国会骗出军费用来购买战列舰的,结果瞎话说的次数太多了,把海军大学的师生都给骗了,巨舰大炮无敌的思想已经深入了日本海军的骨髓里,海军大学毕业的驱逐舰的舰长们看见俄国军舰的主炮,那种本能的恐惧让他们不敢接近俄国军舰,只是像做贼一样,远远的找个看起来比较大的黑影打完鱼雷就跑了。

气得秋山真之大骂驱逐舰的舰长们,当年敢闯进威海卫偷袭北洋水师,近距离用鱼雷攻击铁甲舰的那支驱逐舰、鱼雷艇部队已经都死绝了。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东乡平八郎也看不过眼了,带着联合舰队就冲着旅顺口杀了过去。但是天已经大亮了,视线非常好,这么好的天气情况,旅顺口上百门的岸防炮可不是吃素的,头天夜里被俄国驱逐舰偷袭,让俄国人很是没了面子,现在见日本舰队又闯进自己的射程里,那能客气了?

岸防炮的口径、射程都不是舰炮能比的,联合舰队还没进入自己的射程,就被铺天盖地的炮火打蒙了,几个炮台五轮齐射,就把东乡平八郎的胆子吓破了,富士号中了两弹,炮术长没了;敷岛号倒只中了一弹。但航海长受伤;初濑号地航海长干脆就去见了天照大神。连旗舰三笠号的主桅杆顶部都打没了,参谋们多人受伤。东乡只好赶快带着队伍跳出岸防炮射程之外。在场地随军记者和观战武官都吓出一身的冷汗,连李叔同也差点被炸碎的副炮塔上给砸伤,让他暗道一声好险。

东乡平八郎是没胆量再拿舰炮和岸防炮比个高低了,日本一共就怎么点家底,全国凑了十年的钱,再加上大清的赔款,才攒出这么一个由六艘战列舰、六艘巡洋舰为主的六六舰队。任何一艘军舰的损失都是日本难以承受地。

更让秋山真之抓狂的是,他的偶像,俄国海军教父级的人物,马卡洛夫将军居然也来到旅顺了,而且当了俄国远东舰队的司令,面对这样一个名将,想再玩一次偷袭旅顺的把戏来占他的便宜。怕是今生无望了。

庄虎臣看了这些情报,感觉就是家家有本难念地经。日本从开战到现在,战略、战术都没出现大的问题,可是家底太薄,经受不起任何错误,即使自己不犯错,想获胜还是要寄希望于俄国人犯错。而且是犯大错,还得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犯大错。

偷袭旅顺的成果不明显。也实在不能怪这些驱逐舰的舰长,海军的军官培养起来是非常花钱的,海大出来地几个优等生都被扔到了战列舰和巡洋舰上,而驱逐舰和鱼雷艇的舰长则都是些半瓶子醋,又被这些年来大舰巨炮理论弄的头晕,看见战列舰和巡洋舰上地大炮头皮就发麻。

俄国人家底倒是够厚,可是俄国士兵的训练水平不行,虽然够勇敢也能吃苦耐劳,只要有伏特加。再艰苦的环境俄国士兵也能忍受。但是老天不佑俄国人,他们的有个叫做阿列克赛耶夫的废物总督。还有一大批根本不懂得军事只知道拍沙皇和总督马屁的军官。

最让庄虎臣觉得搞笑的是,曾经在包头城下被自己俘虏过的那个彼得洛维奇男爵,现在负责南山防线的防御,他在修建南山防御阵地地时候,那个吃饱了没正经事干地总督大人,居然来视察了,他要是不关心的话,还好一点,总督大人来了以后,第一个命令就是不许所有地大炮掩体有顶盖,理由则是非常的扯淡,因为这么做违背骑士精神。彼得洛维奇据理力争,被恼羞成怒的总督大人给撤职了,现在南山防线,所有的大炮都是露天的。

阿列克赛耶夫这个俄国远东总督,庄虎臣怎么看,都觉得他像是日本人派来的奸细。

日本人小马拉了大车,尽管一直没有出现什么错误,但是国力已经衰竭,恐怕是撑不了一个月了,庄虎臣感觉是要帮帮小日本了,不能这么快就结束战斗了,自己苦苦期盼的参战机会,现在还没到呢!

说什么也要让小日本再撑半年,半年后,就是自己苦苦期盼,百般努力的机会,半年后的那个机遇,是自己用了三年的时间布的一个局,也许这个局将彻底改变战争的结果。庄虎臣搓了搓手,手真痒啊,手握十万大军,又准备了足够的粮草和弹药,却不能参战,真不是个滋味。但是没办法,再痒也得忍半年,自己的家底比小日本还薄,日本人拖不起,打不了持久战,自己就更不行了,必须是一击致命。而且还得是一尸两命,日本、俄国一起报销,这样才算是成功。否则稍有差池,就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好难啊!

自己给日本和俄国佬准备了一剂最香艳的毒药,顾小五在安南的海防和金兰湾安排了上万名的妓女,本来这个是准备赔钱的,就当是糖衣炮弹了,纯属消耗品,没想到这些茶壶、老鸨的智商还真不是盖的,弄出八国婊子联军的招数,搞的安南那里的中国人、西洋人、日本人还有那些富裕的安南人都去大把大把的扔银子,居然还赚了不少钱,看来意淫这个玩意,全世界的人都是一路货色。

“报告。”

“进!”

一个亲兵雄赳赳的走了进来,行礼完毕道:“大人,赵裕德老东家来了。”

庄虎臣一楞。他地伤还没完全好利索,怎么跑到巡抚衙门来了?忙站起来道:“我去接接。”

“不用接了。我自己有腿。”赵裕德气哼哼的就进来了。然后对亲兵道:“你出去,我和少爷有话说。”

亲兵看赵裕德怒气冲冲地样子,也不敢抬头,耷拉着脑袋就出去了。

“少爷,你把上海的地都给抵押出去了?”

“是啊,怎么赵叔也知道了?怪我,怪我。这么大的事情没和你商量,你老人家是东家,我这是越俎代庖了。”庄虎臣有些的歉意的道。

“少爷,租界的地是少爷你的产业,别说抵押出去借洋人地钱,就是都卖了,我也不说什么。可是我怎么听说你把借来的钱又借给小日本了?这放印子钱也不能放给日本人啊!李中堂都说过,日本人是最不可信的,少爷把钱借给日本人,他们不还怎么办?这还是小事情,如果外人知道了,少爷啊,这个汉奸的名声。你怎么洗的干净啊!老爷是打洋人战死的,少爷当年带兵去娘子关的时候,我老赵可没拦着少爷。虽然兵凶战危,可是为国效命,那是做臣子地本分,你把银子借给小日本,让他们在中国的地面上打仗,这算是唱的哪一出啊!”

赵裕德捶胸顿足,说话的语气痛心疾首。

“赵叔,我是想让小日本和俄国老毛子再打的热闹点。”

“少爷啊,那可是在咱中国的地面上打的啊。可还有好些个老百姓都没撤回来啊。”赵裕德地语气无比的沉痛。脸都有些扭曲了。

庄虎臣神情黯然的道:“这个我也知道,我只能把人口比较密集地地方人给撤回来。很多地方,咱们的人都没有能去,我听说日本和俄国人把咱们老百姓的庄稼给砍了,当饲料喂马,拆了老百姓的房子把木料用来烧火,还抓了好些个人给他们当民夫,日本人、俄国人都到处的抓奸细,不少中国人被他们当细作给杀了,这些我都知道。”

庄虎臣的语气越来越低沉,眼窝都有些湿润了。

“少爷,既然你都知道,你还借钱给日本人?那不是让他们多祸害咱们几天吗?”赵裕德不解道。

“我就是让他们多打几天,赵叔,你信我,给我半年的时间,我一定让他们血还血,命还命!”庄虎臣咬牙切齿的道。

“少爷,我信你,怎么,少爷打算出兵了?好啊!咱们养了十多万的兵,不为国出力还等什么?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少爷,我地伤都好了,我陪着少爷去前线,少爷打胜了,我给你牵马缒镫,说句不吉利地话,要是少爷和老爷一样,为国捐躯了,我老赵就象伺候少爷一样,把小少爷伺候大,让小少爷和少爷、老爷一样,当个顶天立地的英雄!”赵裕德一本正经地道,丝毫没有忌讳话语里不吉利的字眼。

庄虎臣感激的点了点头道:“赵叔,现在还不是时候,再等等,况且朝廷不是有旨意嘛,让我们这些督抚都约束好军队,洋人打仗,我们要局外中立。”

“放他娘的狗臭屁!在咱们中国人的地面上打仗,咱们中立?他们要是在外洋拼个死活,我老赵才懒得管这个闲事!人家都打进自己家里了,主人看着不管,由着人家胡闹?这是哪家的规矩?少爷,这朝里有奸臣啊!太后老佛爷和皇上被奸臣蒙蔽了,你是巡抚,封疆大吏,又是两代受国恩的,自古道文死谏,武死战,你是巡抚又是提督,身兼文武,你要上折子啊!老佛爷不准,咱就再上,一本不准,就两本、三本,一个人上折子不准,咱们就让那些清官和咱们一起上折子,就算是朝廷里的奸臣陷害忠良,少爷也要像岳王爷那样,做个千古流芳的忠臣!”

庄虎臣看着说的慷慨激昂的赵裕德,苦笑着道:“赵叔,我还没那么迂腐,你怎么就不盼着我好呢?就希望我上菜市口啊?”

赵裕德也觉得有些失言,可又立刻正色道:“少爷,我虽然是个粗人,书读的少,可是做人的道理还晓得一些,天地君亲师,君在亲前,忠孝节义,忠字排第一,忠君爱国才是做臣子的本分,我说句不知道深浅的话吧,老爷和夫人去的早,我虽然是个下人,可少爷一直没拿我当个下人看待,一直拿我当个长辈,我受老爷和夫人的托付,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少爷走错了路啊!奸臣乱了朝纲,做臣子的自然要直言进谏,哪怕被杀头,死了也是白骨留香,这个时候可不能贪恋富贵,坏了臣子的气节啊。”

赵裕德说的正气凛然,庄虎臣默然无语,真的不知道如何向赵裕德解释,他才会明白,朝廷的旨意哪里是什么奸臣乱政,分明就是慈禧的主意,上折子要求和洋人开战的还真的不少,但是这些人难道真的是希望和洋人开战,保卫国家的吗?

朝廷就是戏台,每个人都在演戏,唱的内容是什么,不是他们关心的,戏票的收入才是他们最在意的,现在唱着开战唱的最响的是两广总督岑春煊,他还拉着自己和他一起唱,可是他难道真的打算和日本、俄国开战吗?张之洞、袁世凯则是主和的,可是他们真的是怕战火烧了中国百姓吗?

自打庚子年,那些和老佛爷唱反调,反对和西洋十一国开战的满、汉大臣都被杀光以后,朝廷里就再也没有人敢说话了,可以说是万马齐喑,现在敢说话的都是地方的督抚,这些人手握重兵,自己办洋务、收税,根本就没把朝廷放在眼里,庚子国变的时候,张之洞就敢把刘坤一、袁世凯召集到汉口,商量废了大清法统,成立共和国的问题,尽管因为慈禧、光绪这些人没死在乱军中,李鸿章也下不了决心造反,这个事情没搞成,但是也说明了朝廷对这些人没有办法,总不能把这些带兵的督抚都逼反了吧?那些遵了旨意带兵进京的或者是在地方杀了洋人的,最后不是战死、自杀就是当做祸首被杀头、流放,而那些策划东南互保,拿着电谕却口口声声说是伪诏的,却一个个加官晋爵。

现在朝廷中枢和地方督抚,已经是小鸡撒尿,各走各的道。

庄虎臣不由得感叹,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大清朝廷基本上比死人就多口气,看起来是个大船,可是没准一阵风就给吹散了架子,俄国则是百弊丛生,明明是个重病缠身的人,却觉得自己挺结实,还满世界的找事儿,就怕别人不揍它,日本要说除了有些过于亢奋之外,毛病不大,可问题是三尺布要做个大褂,它不够个材料,国土狭窄,物资匮乏,天生的缺陷,冷不丁偷袭别人一下子可能能占点便宜,等到别人缓过口气来,一脚就捻死了。

而自己的甘肃则更是实力有限,只是占了自己有先知先觉的便宜,所以提前几年做了战争的准备,但是后劲明显不足,好容易把上海租界的土地抵押出去,从美国犹太财团借了两千万美金的巨款,又不得不以“雷纳洋行”的名义放了一半借给小日本,否则还没等到自己参战,战争就以节节胜利的日军投降而告终。

可是即是借了钱给日本,也不能保证日军能撑到半年后,日本如果想获胜,或者说是能再撑半年,只有看天意了,希望东乡平八郎真的能像别人说的那样,有点好运气。

“赵叔,再忍忍吧,兵法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其中天时排在第一位,半年后,咱们的机会就到了!”庄虎臣严肃的保证道。

赵裕德从来就没有怀疑过庄虎臣,只是觉得他的话有些玄,难道自己家的这位少爷学会算命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 东乡平八郎的好运气(上)

西历一九零四年四月二十二日晨

旅顺口外,日本海军旗舰“三笠”号。

西历四月,正是旅顺最美的季节,阳光暖融融的照在人身上,让人身子发软,恨不得躺在甲板上吹着和煦的海风,听着浪涛曼妙如同音乐的声响,看着围绕着军舰飞翔的海鸥。

刚刚结束了丰盛的早餐,各国的观战武官和随军记者三三两两在甲板上晃晃荡荡的吹着海风。各国来观战的武官彼此礼貌的打了招呼,就分散在了甲板的各处,李叔同和陶子木也自然不例外。

陶子木抹抹嘴上的油道:“这海军吃的真他娘的好,我在日本三年了,就没见过哪个饭馆的饭能有海军餐厅的好。今后回到东京非得想办法雇个海军餐厅出来的厨子不可,好吃,真好吃!”

李叔同笑道:“我问过其他国家的海军军官了,全世界的海军吃的都好!前两天,那个德川少佐,他说海军餐厅的饭比他家的还好的多,他可是幕府将军的后代啊!”

陶子木呵呵笑了笑道:“这几天看打仗比看大戏还热闹,杨小楼演的孙猴子也没这么逗乐。小日本被俄国老毛子给耍的滴溜溜转,东乡平八郎都快气疯了!”

李叔同也是哈哈大笑。

这几天,仗打的有些让人搞笑了,自从马卡洛夫当了俄国远东舰队司令,日本联合舰队的苦日子就到了,马克洛夫的战术依然是死守旅顺,但是他不是那种消极的防御。而是用防御来消磨联合舰队地锐气。本来士气低迷地远东舰队也因为他的到来,变的生龙活虎起来。

马克洛夫每天派出两、三艘巡洋舰或者是驱逐舰出了旅顺港挑衅,联合舰队一来它就往港内跑,只要敢追击,它就用尾炮打几炮,而联合舰队还不能还手。因为它每次都在岸防炮的射程之内活动。弄的最近东乡平八郎的脸都黑了,更让联合舰队火大地是,海参崴的那支小小的巡洋舰分舰队已经越来越猖狂了,不少运输物资和运兵的船被它们击沉,弄得日本国内民怨沸腾,这支被称为“浦盐舰队”的俄国巡洋舰分舰队,把负责围剿的联合舰队第二舰队司令上村中将给整苦了,那些愤怒的日本老百姓把他家砸了个稀巴烂。山村中将吓的把老婆、孩子都送到乡下,连海军省和海相山本权兵卫都受到非常大地压力。

秋山真之设计的偷袭旅顺的计划被那些废物驱逐舰的舰长给弄砸了,只好实行了第二套方案,堵塞旅顺口,把俄国远东舰队给封在港口里,让它无法威胁到日本的海上运输线。结果堵了两次,船沉了好几艘,也没见多大的效果,沉下去的船都偏离了航道的中心线。俄国的岸防炮实在是太厉害了,第三次想堵塞旅顺口地时候,连边都没靠近就被炮火打跑了。

现在的日本联合舰队只好眼看着旅顺口内的俄国军人过着舞照样跳,酒照样喝的日子。日本地资源逐渐在耗尽,而俄国的援兵则源源不断的被西伯利亚铁路运送到远东,如果再过些日子,日本和俄国的兵力对比将发生巨大的变化,日本真的是除了投降就没别的办法了,俄国的远东舰队如果不能被消灭,那日本的海上运输线就时刻受到巨大地威胁,而更可怕地是据说俄国国内正在动员,沙皇有意要把波罗的海舰队也派到远东。如果这两支舰队汇合。那么联合舰队将没有任何胜利地可能,而身在满洲和朝鲜的陆军将陷入内无粮草弹药。外无援兵的绝境,恐怕也就只有全军“玉碎”一条路了。

陶子木看着舰首上用望远镜看着前方的东乡平八郎和秋山真之,偷偷乐着对李叔同道:“我昨天听说前几天死的那个少佐光濑武夫被运回日本国葬了,好像日本天皇都参加了,说他是军神。”

“这个小子在日本军官里,我觉得还是最顺眼的一个,爱唱唱歌,会说几个笑话,最喜欢说他在俄国当使馆武官时候的风流韵事,见天的吹他当年勾搭了多少俄国娘们,他还有个俄国名字阿廖莎,这小子要是在咱中国,也算是个风流才子了,中文还精通,他跟我说,他最崇拜的是咱大宋朝的文天祥文丞相。这小子死的忒惨了,尸骨无存啊!”

李叔同神色有些黯然,这些日子,他和这个光濑武夫也算是朋友了,结果在堵塞旅顺口的战斗中,光濑武夫本来已经撤离了,顺利登上小艇准备返航,可是发现一个同袍不在了,他就又返回已经进水的堵塞船,结果被俄国人一炮打中,日军收集他的血肉的时候,只凑了一个饭盒大的小木盒。

陶子木一指前面道:“哎,你看啊,秋山真之肩膀上的那只黑猫,不就是光濑武夫的吗?”

李叔同淡然道:“黑猫这个玩意不吉利,光濑武夫已经死了,秋山真之也不知道忌讳。”

秋山真之用手抚摸着肩膀上的黑猫,猫的皮毛柔滑如同缎子,黑猫舒服的眯着眼睛。

东乡平八郎身穿黑色呢子海军礼服,金色的扣子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矮小的身形此刻也显得威风凛凛,他冷冷的看着秋山真之肩膀上的猫道:“猫就是没有品行的畜生!刚刚死了主人,就又去新主人面前邀宠!”

秋山真之苦涩的笑道:“它的真正的主人是明石元二郎,明石君和广濑君在俄国当武官的时候就是好朋友,这是明石君最喜欢的宠物,广濑君视若珍宝,参加堵塞港口之前,委托我代为照顾。”

东乡平八郎脸上泛起一丝倦怠的神情,他幽幽的道:“本来我是不同意广濑参加堵塞战的,这么危险地任务是不应该让广濑这些通晓外交地人才去做的。可是他非要去。我也无法阻拦一个军官的英雄之举。”

秋山真之仰着头看着天上的流云道:“广濑不是死在俄国人的炮火下的,而是死在我们日本人手里地,广濑从俄国回国以后,因为喜欢唱俄国歌,看俄国文学家的书,就被认为是奸细。说他只爱俄罗斯而不爱日本,多年无法得到提升,直到死了还是个少佐,小小的水雷长而已,死了以后才被提升为中佐,广濑这次参加堵塞行动,其实就是希望以死明志。这样一个优秀的人才,居然死的这么轻贱!”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诵支那宋朝时候文天祥丞相《正气歌》的那种慷慨激昂,他确实死的有些不值得,不过天皇陛下也参加了他地葬礼,这样的哀荣也是令人羡慕的。秋山君,你说我们会有这样的运气吗?现在海军已经被国人当做靶子了,国会的议员和那些长洲藩出来的陆军,都在攻击我们海军,说是我们浪费了国家的钱,吃好的穿好的。却不能保护国民,我听说我家地附近已经有人集会闹事了,如果再不能尽快消灭俄国海军,我们只好切腹以谢国人和陛下了。”

秋山真之用手捻着他手腕上的念珠。眼睛半睁半闭的道:“我们一定可以打败俄国人的,我已经感应到了神地力量,他告诉我说,就在这几天,我们就会获得巨大的战果。”

东乡平八郎看着神神道道的秋山真之,不知道说什么好,可是又不能反驳,难道自己告诉秋山真之,神道教是靠不住的?这样的话一旦说出去。基本等同于叛国。

东乡平八郎叹了口气道:“秋山君。布雷的船该回了了吧?”

秋山真之苦笑道:“这样布雷是不会起到多大的效果的,如果想把俄国舰队全部堵在港内。一定要大面积的布雷。”

东乡平八郎对秋山真之有些没脾气,这个人一会说话玄而又玄,一会又清醒无比,东乡用手指指海面道:“秋山君,在公海布雷地政治风险太大了,帝国不可能不考虑国际影响,当年日清战争地时候,我下令打沉了高升号,险些给帝国酿成大祸。”

秋山真之的脸上泛起潮红,眼睛也瞪地溜圆:“帝国为什么要看英国、美国人的脸色过日子?帝国应该支持印度、土耳其、清国,尤其是支持清国赶走鞑靼人野蛮的统治,让印度、土耳其、清国团结在帝国身板,打破英国人以及所有白人对世界的统治,建设一个崭新的世界格局。”

东乡平八郎朝身后看了一下,压低声音道:“秋山君,说话要注意,英国是我们的盟友,英国的观战武官就在附近呢。”

秋山真之鼻子哼了一下,不屑的瞅了瞅远处的英国武官,冷冷的对东乡平八郎道:“司令官阁下,我要回舱房打坐了,感受神的启示。”

东乡平八郎有些焦躁的自语道:“怎么布雷船和接应的第三舰队还不回了,不会是出了麻烦了吧?”

“啾!”的一声长音,撕心裂肺的警报声响起,“三笠”号上的日军早于吃过早饭,在自己的岗位上严阵以待,甲板上的观战武官和东乡平八郎都纷纷举起了望远镜,正要返回舱房打坐的秋山真之也顾不得接受什么神谕了,也端起望远镜朝前方看去。

东乡平八郎有一架德国蔡司的八倍望远镜,这个在日本海军里可是宝贝,因为全海军只此一架,其他人都是用的两倍的望远镜。

东乡的身体紧张的颤抖,而脸上则是兴奋的发出红光。

负责去布雷的特务船“蛟龙丸”号和接应它的第二驱逐舰分队的四艘驱逐舰正飞快的向舰队的方向驶来,而后面则是负责第二次接应的出羽重远少将指挥的第三舰队的四艘二等巡洋舰,千岁,高砂,笠置和吉野,这些军舰都挂起了战斗旗。而千岁号上正在向自己打着旗语。

东乡激动的手都有些不稳了,望远镜里的景象也是模模糊糊。

秋山真之抓住东乡平八郎的肩膀,兴奋的几乎要哭泣:“司令官阁下,是马卡洛夫亲自出来了,俄国人终于要和我们决战了,消灭远东舰队的几乎终于到了!神谕啊!神已经指示过我了!天佑日本!”

东乡平八郎勉强的压抑自己过于兴奋的神经,用尽可能威严的声音道:“传令!挂起z字战斗旗,旗语依然是皇国兴废在此一举,忘诸君努力

参谋长岛村速雄和其他几个参谋都是神色凝重的深深一躬:“哈依!”

连平日里桀骜不驯的秋山真之,此刻也是板着脸,眼神坚毅的看着东乡平八郎。

红黑相间的“z”字战斗旗升了起来,联合舰队的所有军舰上,警报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有条不紊的小跑到了自己的炮位。水手们把多余的煤炭抛进了海里,升降机把炮弹和药包送到炮手附近。

所有的烟囱里都冒出了白色的烟雾,负责望的“鹰眼”兴奋的看着远方,一个参谋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激动对东乡平八郎道:“司令官,是俄国远东舰队的彼得罗巴普罗夫斯克号挂着将旗出来了,俄国舰队司令马卡洛夫亲自来了!是第三舰队司令出羽少将把他们吸引过来了!”

“干的好!”东乡平八郎狞笑道:“消灭俄国远东舰队,就在今天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 东乡平八郎的好运气(中)

马卡洛夫亲自带着俄国远东舰队来到外海,让东乡平八郎和秋山真之喜出望外。以旗舰“三笠”号为首,“初濑”、“朝日”、“富士”、“八岛”、“敷岛”,联合舰队全部六艘战列舰带着巡洋舰、驱逐舰、鱼雷艇晃晃荡荡的向俄国远东杀来。

各国观战武官都是既兴奋又紧张,东乡平八郎是世界上第一场蒸汽机铁甲舰时代的海军名将,甲午海战虽然规模不是很大,但是毕竟是全世界头一次蒸汽机铁甲舰对决,意义还是满重大的,而马卡洛夫则是海军泰斗,这里的观战武官不少是他的拥趸,连联合舰队公认的第一天才秋山真之也是他的崇拜者之一,名将与名将之战,著名老师和优秀学生的对决,真是令人期待。

可是令人大跌眼镜的是,马卡洛夫居然跑了,这么一位赫赫有名的海军名将,蒸汽机铁甲舰时代的海军理论奠基人,竟然带着几十艘军舰,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个华丽的转身回了旅顺,联合舰队只看见烟囱里冒出浓浓的白烟。

东乡平八郎咬牙切齿的骂道:“八嘎,胆小鬼!”

秋山真之苦笑着道:“这样才是俄国海军的战术,马卡洛夫是不会和我们决战的。”

一个海军参谋走到他们身边,行了个军礼,双手递给东乡平八郎一份电报译稿:“司令官阁下,这是第三舰队的出羽少将发的无线电报。”

东乡平八郎接过电报,上面是第三舰队司令的战况报道。

昨天夜里,东乡平八郎和秋山真之安排特务船“蛟龙丸”号去布雷。因为害怕引起国际公愤,只能在大清地领海里布上那么几颗水雷,也没指望能起什么作用,如果想把远东舰队封在旅顺口里,除非是在公海大面积布置水雷,可惜日本人没这个胆量。在旅顺港外布上这么几颗水雷。相当于在一大锅汤里放几颗胡椒,也只是个味道而已。

“蛟龙丸”号布雷完毕,天已经蒙蒙亮了,负责接应“蛟龙丸”的第二驱逐舰舰队的四艘驱逐舰“雷”、“电”、“胧”、“曙”。几乎是同时发现了一艘出港挑衅的俄国驱逐舰,偏偏这只俄国驱逐舰跑的远了点,出了岸防炮的掩护范围,这些天,日本舰队被这些挑衅地俄国驱逐舰给弄的苦了,现在发现落单的军舰。那还能放过?四打一,舰炮、鱼雷一起上,不到三十分钟,这艘可怜的俄国驱逐舰就沉入海底。

第二驱逐舰舰队打沉了俄国驱逐舰,正要逃跑,旅顺港内冲出了一艘排水量七千八百吨地装甲巡洋舰“巴扬号”,这几艘日本驱逐舰都是二、三百吨的小船,哪敢纠缠?自己的小炮打在“巴扬”号上面,连个坑都打不出来。第二驱逐舰队转身就跑,“巴扬号”紧追不舍,足足追了十三海里,就在快要追上的当口。出羽重远少将指挥的第三舰队的四艘二等巡洋舰,“千岁”,“高砂”,“笠置”和“吉野”接应上来了。

“巴扬号”对这几艘甲午战争时候地老式巡洋舰嗤之以鼻,按照西方海军的标准,一般军舰八年到十年就要退役了,而这些军舰最年轻的也是十年的舰龄了,这样的军舰一般都是退出现役作为辅助舰只或者干脆就卖给商社改装成武装商船的。雷纳在澳大利亚买的几艘武装商船就是法国海军退役的军舰。

这几艘在西方人眼里,早就应该报废的爷爷舰还没放在俄国人眼睛里。“巴扬号”地舰长维纶上校不躲不避。一艘巡洋舰对上日本四艘巡洋舰四艘驱逐舰。一对八就干了起来。维纶上校也有个想法,用“巴扬”号吸引日本第三舰队。然后远东舰队出动,消灭这个第三舰队,给日本联合舰队一次重创。

马克洛夫接到“巴扬”号的无线电报,也觉得有道理,应该用一场小规模的歼灭战,狠狠打击东乡平八郎的气焰,也给俄国海军打打气。于是就带着十几艘战列舰、巡洋舰浩浩荡荡地出了旅顺口。

第三舰队司令出羽少将看见排水量一万一千吨的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挂着将旗出现了,顿时喜出望外,急忙带着自己的舰队往外海跑,希望腾出海战的空间,顺便把远东舰队引向联合舰队主力的面前。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有一场火星撞地球的轰轰烈烈的大海战即将爆发的时候,马卡洛夫居然无耻的带着被解救出来地“巴扬”号调转方向,冲着旅顺港又回去。

东乡平八郎和各国观战武官在失望之余,对马卡洛夫不值一哂,日本海军学习地英国,其他国家也大抵如此,从纳尔逊时代起,英国的海军思想就是遇敌必战,退缩不前是让人不齿地行为。而日本和其他国家都是深受英国海军思想的影响,一见马卡洛夫带着庞大的舰队又缩回旅顺,自然是对马卡洛夫这个俄国海军泰斗格外的失望。

联合舰队参谋长岛村速雄看着俄国舰队黑烟囱里冒出的滚滚白烟,气的用拳头捶打着“三笠”号的船舷,连声的骂着“八嘎”。

秋山真之是马卡洛夫的拥趸,看过很多他的著作,苦涩的道:“这样才是马卡洛夫的作风,没有绝对的把握,他是不会和我们决战的。”

东乡平八郎铁青着脸,联合舰队在佐世保军港出发前,山县有朋元老和大山岩总参谋长的声音又响在耳边:“东乡君,一定要速战速决啊!帝国拖不起啊!拜托了!”

可是面对这个铁了心不和自己决战的马卡洛夫,怎么会有速战速决的机会?东乡平八郎和几个参谋神情黯然的看着俄国远东舰队屁股后面冒出的白烟,前面就是旅顺港,那里是岸防炮的射程之内,追上去和远东舰队拼个死活,那是自取灭亡。

“司令官,司令官,他们好像少了一艘军舰!”一个参谋惊呼道。

东乡平八郎一惊,用他那架联合舰队硕果仅存的八倍蔡司望远镜看了过去,远方一股水柱腾起,东乡仔细的辨认着,过了许久,他惊喜的抓住用两倍望远镜费力的看着前方的秋山真之,手指几乎嵌入了秋山的肉里:“秋山君,是俄国旗舰!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触雷了!哈哈,真是神迹啊!”

秋山真之抢过东乡平八郎的望远镜,仔细的看了半天,眼窝一热,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跪在甲板上,仰望苍天道:“神啊,天佑日本啊!马卡洛夫死了!”

马卡洛夫确实是死了,仅仅一分半钟,排水量一万一千吨级,看起来像是一座小山般的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就沉入了海底,这么短的时间不会有人有获救的机会,而沉船附近形成的漩涡,让所有跳海的人都只能被吸入海底成为鱼虾的食物。

所有人的都傻了,那些观战武官包括李叔同和陶子木都是面面相觑,日本仅仅在大清的海域布了几颗雷而已,而这几颗雷炸到船只的可能性几乎是万分之一,而这万分之一的机会居然就被刚刚上任的马卡洛夫给碰上了,那只能说是神迹了,或者说是俄国人已经倒霉到神憎鬼厌的地步,连海龙王都和俄国人过不去。

俄国人的希望,俄国舰队的希望,俄国硕果仅存的一位海军名将,就这么死了?一个提起他的名字就让东乡平八郎、秋山真之如同芒刺在背,脊梁骨发凉的天才海军将领,这么一个人竟然被头天晚上才布下,连日本人自己都不给予什么希望的一颗水雷给送进海底,这样的好运气,让东乡平八郎自己都不敢相信,他不停的揉着自己的眼睛。

各国武官和联合舰队所有的海军将领,都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几乎同时看着矮小的东乡平八郎,这个家伙的运气还真的不是一般的好!日本海相向天皇推荐他做联合舰队司令的理由就是“东乡运气好”,而天皇竟然也就批准了,他似乎也认可这个听起来无比荒谬的理由。

在旅顺港附近观战的几艘中立国军舰和武装商船,迅速的确认了马卡洛夫的死讯,旅顺要塞炮台的俄国士兵都哭泣着跪地,在胸口画着十字,一边哭一边祷告道:“上帝啊,怜悯一下你可怜的仆人吧!”对于俄国人来说,这是个悲惨的日子,比起开张当天旅顺港被偷袭,三艘军舰受伤,马克洛夫的死对于俄国人来说,是个无法弥补的损失,俄国已经找不到可以顶替他的海军名将了。

东乡平八郎看着中立国发来的无线电报,对船上的水兵大叫道:“马卡洛夫死了!我们炸死了俄国的司令官!”

水兵们兴奋的互相拥抱,“天皇万岁”、“天佑日本”的叫喊声响彻云霄。

第二百八十三章 东乡平八郎的好运气(下)

西历一九零四年五月十八日

最新的战报送到了庄虎臣的公案前,这些日子看多了东乡平八郎的好运气了,就那么几颗撞大运的水雷,竟然就炸死了俄国海军司令马卡洛夫中将。

而今天的战报,更是验证了东乡平八郎是个好运气的家伙,三天前,也就是五月十五日,东乡平八郎突然闹肚子了,而代理他指挥舰队,例行的在旅顺附近巡逻的是第一舰队司令梨羽时起少将。

梨羽自己坐着“初濑”号战列舰挂上将旗,带着“敷岛”和“八岛”号战列舰,还有一大堆巡洋舰驱逐舰什么的就上路了。结果在老铁山附近,排水量一万五千吨的“初濑”首先触雷沉没,然后是排水量一万两千五百吨的“八岛”触雷沉没,三分钟之内联合舰队的六艘战列舰损失了三分之一。

梨羽时起少将上了救生艇吓的面无人色,“初濑”、“八岛”号的舰长被救起来以后,更是心丧若死。日本花了十年的时间,而且把中国甲午战争和庚子年的赔款几乎全部用在海军上,才凑出了六艘战列舰,为了这个舰队,海相山本权兵卫挪用了国家预算,险些被那些愤怒的议员逼的切了肚子,而在刚才的三分钟时间里,就已经沉了两艘。

海军的军舰在战争中无论受到如何严重的伤,只要能挣扎着开回港口,最多三个月就能修复如初,但是沉入海底那就是完蛋了。旅顺夜袭的时候,日本驱逐舰重创了三艘俄国军舰,可不到两个月,就修好恢复了战斗力。而这次日本是沉了两艘战列舰。

这还不算完,前方的军舰触雷,整个舰队乱作一团。纷纷四散躲避,结果更多的军舰触雷、连环相撞,连在甲午战争时候打出了赫赫威名的“吉野”号也被“春日”号前舷装备的冲角给来了大开膛,““吉野”号舰长佐伯大佐和三百多官兵葬身海底。其余鱼雷艇,特务舰什么地就更多了。

“吉野”号在日本有着非同寻常的象征意义,那是天皇节省了皇室费用,每天只吃一餐。民间又进行大募捐。才从英国人手里抢过来的,本来这艘军舰可是替北洋水师造地啊!

联合舰队战斗力在一夜之间损失了三分之一。

庄虎臣看到这些报道。不得不说这个东乡运气还着是不一般的好,要是他没生病,说不定也追随马卡洛夫的脚步,去龙王爷那里报到了。

对于东乡本人来说是个幸运,而对于日本联合舰队则几乎是灭顶之灾。但是东乡平八郎这个平时多少有些被同僚和部下看不起的家伙,表现出了一个高明统帅的素质。当梨羽时起和两个倒霉的战列舰舰长回到旗舰“三笠”号临时停靠的长山岛基地地时候,东乡平八郎平静地端出一盘蛋糕,又倒了几杯威士忌,笑呵呵的对他们说道:“别自杀,仗还要打下去。责任由我来负,帝国需要你们继续努力,联合舰队会洗刷这个耻辱地。”

梨羽时起这些人感激的热泪盈眶,本来他们是希望东乡平八郎能允许他们自杀的。要是被送上军事法庭。那就太丢人了,没想到东乡平八郎自己把责任给揽过去了。

参谋长岛村速雄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忍不住尖叫了起来,而一向傲慢无礼的秋山真之则是吓地话都说不出来了。联合舰队出这么大的问题,秋山真之这个天才是罪魁祸首,联合舰队每天在旅顺口外面巡逻,负责执勤的驱逐舰曾经提出了这个问题,是不是有必要修改航道,俄国人会不会也用水雷来对付联合舰队。

但是秋山真之不屑的给否决了:“俄国人敢在公海上布雷?”

秋山的话虽然说倒满,可是毕竟事关重大,他也不敢过于托大,于是下令:“加强扫雷,十五号以前航道不变。参谋部加紧研究新的航道。”

可就是在修改航道之前的最后一天,五月十五号出了大事情了,秋山真之是责任人,如何能不害怕?

问题是日本人害怕国际影响,而从来没有外交的俄国人是不考虑这一套的,他们才不管公海不公海地问题。

而东乡平八郎,这个被他地萨摩藩同乡,那个曾经和东乡平八郎争过联合舰队司令职务。日本常备舰队司令——日高壮之丞轻蔑的描述为“小个子,说话有气无力,走路看着脚尖,不像个男人”地家伙,连大本营的山县有朋元老都觉得用他当司令太离谱的人,竟然表现的如此沉着,而且大包大揽的把责任全部承担了下来,这下,不但整个联合舰队对他刮目相看,海军军官感激涕零,连李叔同、陶子木这些外国的观战武官也都对这个舰队司令高看一眼了。

庄虎臣相信,当东乡平八郎接到舰队受到巨大打击的消息时,一定是非常紧张和恐惧的,恐惧感对于统帅来说,并不是坏事,知道恐惧才能做事小心翼翼,而在手下面前能否掩饰好自己的恐惧感则是一个统帅高明与否的重要标准,从这个层面看,这个东乡平八郎够得上是一个名将。

现在俄国远东舰队只损失了一艘“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号战列舰,目前还拥有六艘战列舰,而日本联合舰队只剩下四艘战列舰,战列舰上的三百零五毫米主炮,俄国也有二十四门,日本只有十六门,这两个重要的指标俄国都占有一定的优势。

令人感到奇怪的是,旅顺口内的俄国舰队已经明确的知道了日本联合舰队遭受重大打击,却没有趁这个机会出港和日本联合舰队决战,即使是战败了,也能让已经实力大损的联合舰队成了五痨七伤的病秧子。

俄国舰队因为马卡洛夫的死士气低迷,而日本联合舰队受到重创,这个消息让庄虎臣很满意,该是自己有所行动的时候了。本来是打算去美国的,看来是没有时间了,庄虎臣也非常想见见西奥多.罗斯福这个美国历史上的传奇总统,另外对于引进美国人才也有很大的兴趣。

可惜啊,这些事情只能以后再说了,事物繁杂,头绪众多,只能拣最重要的事情做了。庄虎臣也怀疑,是不是自己做的事情太多了,让手下人的成长受到了打压?当年诸葛亮治理蜀国的时候,事无巨细、事必躬亲,可是最后弄的蜀国无大将,廖化做先锋。一个过于能干的领导者会让手下人习惯性的依赖他,服从他,现在自己的任何决定都没有人质疑了,不管是和西帮的商人打交道还是甘肃的民政、军事的安排,手下人习惯性的“理解的执行,不理解的在执行中理解”。

几年前在祁县和西帮商人斗法中,要不是沾了西帮内讧的便宜,鹿死谁手还真的说不准,即使是这样,最后还是被老狐狸乔致庸摆了一道,自己乖乖的把两成的股份送到乔家。

可是现在,西帮的商人也是自己说什么就听什么,几乎没有自己的思想了,难道他们变傻了?肯定不是这样,而是自己带着他们发了大财,一次、两次、三次的成功,让这些人由听从变成了盲从,所有人都盲目的相信庄虎臣做的一定是对的,如果自己觉得他有问题,那肯定是自己的理解能力不够。

绝对的专制就是由民众的绝对的崇拜引发的后果,而即使是天才也会犯错的,往往天才犯的错误还是非常低级的,秋山真之就是日本公认的天才,他偷袭旅顺口的计划,如果不是驱逐舰的舰长们太无能,恐怕当天就会让俄国远东舰队成为历史名词。可是这次,他的一个失误,让联合舰队一天的时间损失了三分之

我是不是管的太宽了?我是不是应该放手让手下人去做事呢?我是不是应该让手下人一起讨论自己的计划呢?

庄虎臣陷入沉思,过了许久,苦笑了自语道:“起码眼下的计划就不能让他们知道。”

兰州城里,现在已经搞不清楚有多少俄国人、日本人的探子了,庄虎臣甚至可以断定,甘军和西帮的商人中也肯定有人和俄国人、日本人勾搭,尽管这些人的层次和级别一定不够高,但是他们打探消息的能力应该不差。而最保险的保密手段,则是让手下人根本就不知道这个秘密,指望手下人个个守口如瓶,庄虎臣觉得太难了。

收拾好意马心猿,庄虎臣对着门外大叫道:“来人!”

“到!大帅有何吩咐?”

“让马福祥、王天纵、巴恩斯、孙明祖马上到我这里来。”

“是!”

第二百八十四章 菜鸟舰队

太平洋上白浪滔天,一支由四艘武装商船和十几艘运输船组成的庞大船队浩浩荡荡的从澳大利亚驶向远东的安南。

船队悬挂着法国国旗,舰首的撞角显示出它曾经是一艘军舰,担任护卫的几艘武装商船确实是由法国海军的退役巡洋舰改造的,说是改造,也不过是舱房加大了一些储物空间而已,舰上的六门威风凛凛的二百八十毫米主炮和十几门速射炮,显示着自己曾经威震四海的辉煌历史。

十几艘运输船也都拥有一定的武装,大部分都是安装了一百二十毫米口径的速射炮。这样的一支武装商船别说是普通的海盗,即使是一般小国家的舰队恐怕也不是对手。但是舰上的人却清清楚楚的知道,这样一支船队,事实上像是个拿着一把的婴儿,空有个吓人的样子罢了。

这么张狂的一支船队隶属于一家法国的公司,它注册在上海的法租界,注册的法人就是雷纳。

这支船队从出了澳大利亚就一路奔向法国在远东最重要的殖民地——安南,而这一路,船队受尽个沿途各国的礼遇。从澳大利亚行来,一路上基本上不是英国的殖民地就是法国的殖民地,船队属于“雷纳洋行”的澳大利亚分号,还有两千名的澳大利亚水手,船队的负责人也是个退役的英国军官,而澳大利亚和英国的关系简直是好的蜜里调油,现在澳大利亚虽然已经独立三年了,但是依然是把英国国王作为自己国家的元首,在英国人看来,澳大利亚还是一个由盎格鲁撒克逊同胞组成的殖民地。而法国殖民地就更不用说了,现在船队挂着的就是法国国旗。雷纳身上又带着法国驻澳大利亚领事的亲笔信,自然是受到高规格地礼遇。

船的名字则是非常中国化的,雷纳坐地是最大一艘武装商船。名字叫做“郑和”号。

雷纳穿着一件宽大的阿拉伯风格的袍子,头上裹着毛巾以对抗夏天中午海上炽热的阳光,而他的对面则是一个穿着英国海军少校军服的中年男人。

雷纳看他穿的十分周正,连衣服最上面地扣子都扣地严实,汗水顺着额头、脖子往下流,白色的衬衣领子被染成了淡黄色,不由得有些好笑:“我亲爱地罗格。你已经不是英国现役军官了。有必要对自己这么的苛刻吗?你们英国人是不是都这样的死板。”

雷纳在澳大利亚呆了一年多,英语也算是勉强过关了。

罗格看看他。依然是目不转睛的看着海面。

一个中国面孔的人送来了一盘西瓜,鲜红欲滴地瓜瓤上面嵌着黑色的瓜籽,看得出来,这个西瓜是用冰镇过的,瓜皮上挂着晶莹的水滴。

“谢谢你。周,你们中国人真是太周到了!”雷纳满意的笑了笑,对送西瓜的人表示了谢意。

罗格也不客气,自己拿起一块西瓜,不过他的吃相很文雅,很有点英国绅士的风度,相比之下,雷纳则就有些不拘形迹,丝毫看不出他曾经是个神职人员。

雷纳看着舰首划出的白色浪花。看着前面烟囱里冒出地滚滚白烟。不禁有些陶醉了:“罗格,你觉得我们地舰队够不够雄壮?有没有点纳尔逊当年的风范。”

罗格没好气地打断了雷纳的遐思:“这样的一支船队。我给他的定义是对付几个渔民还凑合,如果碰见哪怕世界上最烂的海军,即使是一支海盗船队,都可能让我们全军覆没。”

“罗格,你太小看我们了吧?这些大炮难道是假的,只要我们一开火,砰,那些该死的海盗所乘坐的小船就会四分五裂。”雷纳笑呵呵的道,右手由拳着变为张开,做了个爆炸的手势。

罗格掏出一块洗的雪白的手帕,擦擦嘴,不屑的道:“大班先生,您觉得我们的大炮会起什么作用呢?咱们的炮手能命中敌人的船吗?如果敌人的船比大不列颠还要大的话,他们也许可以击中,遗憾的是,世界上没有那么大的靶子。”罗格的不屑一顾是有理由的,这支船队的人员组成太成问题了,船员水手一部分是由招募的澳大利亚水手组成,可是这些人之会操作商船,对于武器的使用很不精通,而构成船队主力的是五千中国籍水兵,不过这些人在一年前还是步兵,属于刚刚上船的旱鸭子,玩步枪还凑合,在陆地上也许他们算是一支精兵,可是到了海里,就是一群昏头转向的家伙,尽管也学习过怎么打炮,可是操炮的技术实在是有限,而澳大利亚也没有足够让他们练习的炮弹。

这么庞大的一支船队,二百八十毫米口径的炮弹只有可怜的三百五十发,也就是说二十多门主炮十几次齐射过后,就没有炮弹了。

这次的行动对外的名义是运送一批铁矿石给日本,实际上是接到了庄虎臣的密令,将在澳大利亚的七千人全部调集到安南的金兰湾和海防,另外把“雷纳洋行”属下的所有武装商船和运输船也全部送到安南。

雷纳接到这个指令,就立刻起航,两千名洋人水手和五千甘军士兵全部随船前往安南。这些甘军士兵说实话,相对于海军这个称号实在有些不称职,只能算是船上的陆军而已,在澳大利亚训练了一年,也不过就是坐船不晕船罢了,开船的技术就很一般,舰炮就更打不准了。

炮手的技术是靠炮弹操练出来的,日本海军的炮手在开战前一个月打出的炮弹足足顶的上他们平时三年的,结果一个月的紧急训练以后,炮弹的命中率居然提高了三倍,达到了西方海军的普遍水平,十发炮弹基本上可以命中三发。而在出发前地测试中,甘军的炮手能达到一百发命中三发就算不错了。这还是在风平浪静的时候,如果在风急浪高地气候条件下,命中靶船的可能性和买彩票中头奖基本上差不多。

但是这个也不能怪这些甘军士兵。他们在澳大利亚就没打过几炮,商社拥有海上武装,这个是英国的惯例,澳大利亚作为英国殖民地多年,这个规矩一直没改过,但是商社的武装商船要是天天进行军事训练,尤其是在海上进行炮兵实弹射击。那就会引起政府的注意了。会招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况且二百八十毫米主炮的一发炮弹就要几百两银子,训练地时候听个响就没了。雷纳确实有些舍不得。

雷纳看着一本正经地罗格,笑了笑道:“罗格先生,我们的任务就是去金兰湾,我听说那里有无数地漂亮女人,只有女人和美酒才能消除旅途的疲劳。”

罗格撇着嘴。讥诮的笑道:“大班先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似乎原本是个神父啊。”雷纳的脸顿时就憋地通红,脸上的酒刺疙瘩鲜艳欲滴,过了半晌,他自嘲的笑道:“这种男人都会犯的错误,上帝也会原谅的。”说罢,他站在舰首,大叫一声:“前进。目标金兰湾!向漂亮姑娘和美酒冲锋!”

在水手们的一片哄笑声中。排水量五千八百吨的“郑和”号朝着安南的方向坚决的驶去。平静。一所木结构的日本式建筑离路边足足有上百米远,还是能听见外面地喧闹声。

这里是伊藤博文的寓所,此刻这个以“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闻名的风流首相,也没有了平日的那种气定神闲,今天他的身边也没有平日须臾不可离开左右的和服侍女。

伊藤博文双膝盘起,严襟危坐,对面坐着的则是犬养毅和山县有朋、小村寿太郎。

山县有朋的膝盖上放着他那柄镶满宝石的手杖,这个手杖在日本是鼎鼎有名的,曾经有一次御前会议的时候,明治天皇打起了瞌睡,山县有朋毫不客气的拿手杖捅了昏昏欲的天皇。要知道,自打甲午年以后,天皇已经不再是那个可有可无,连日本不少老百姓都不知道日本还有这么一号的人物了,现在学校里都摆着天皇的照片,天皇已经真的成为日本的最高统治者,而山县有朋竟然就敢拿手杖捅他,可见这位明治维新的元老有多高的威望。

但是山县有朋清癯的脸上阴云笼罩,他一躬到地,语气沉痛的对伊藤博文道:“首相大人,现在是皇国万分危急的时刻,您要出来主持大局啊。”

伊藤博文也是满脸的为难之色:“山县大人,您作为大本营的统帅,做的没有丝毫的错误,即使是我去做,也不可能比您做的更好了,日本国力如此,您已经尽力了。”

山县有朋苦涩的摇头道:“首相大人,现在不是我尽力不尽力的问题,而是我们必须胜利,而且是尽快的胜利,法国人给咱们的那笔贷款又快用完了,国民已经捐了好几次的钱了,国家实在已经拿不出钱了。现在民怨沸腾,纷纷指责政府和军队无能,要求撤换海军司令东乡平八郎,说他损失军舰,劳民伤财而没有收到任何效果。”

“八嘎,撤掉东乡平八郎,那么用谁接替他?”伊藤博文勃然大怒。

“国会议员提议用伊东佑亨代替东乡平八郎,说伊东佑亨在日清战争的时候,消灭过清国的舰队,用他作联合舰队的司令最合适。”

伊藤博文不屑的道:“伊东佑亨?当年如果他的对手不是从来不知道海军是什么的丁汝昌,而是任何一个高明的将军,他就已经是帝国的罪人了!清国的海军是他消灭地吗?消灭清国海军的是陆军!我当年为什么派军令部长桦山咨纪去督战?就是这个伊东佑亨畏敌如虎,被清国的定远和镇远吓破了胆!让他去当联合舰队地司令?简直是开玩笑!”

外面传来一阵阵的口号声,隐隐约约的,听的不是很真切。外相小村寿太郎苦笑着道:“不知道又有哪个将军或者是部长要倒霉了,怎么帝国有这么多疯狂的傻瓜。”

伊藤博文和山县有朋同时瞪了他一眼,吓的这位外相一缩脖子。不敢说话了,日本过于亢奋的民族情绪地始作俑者就是这几位明治维新地元老。

伊藤博文看看小村寿太郎道:“你不是和美国总统是哈佛的校友吗?据说你们在学校地时候就有不错的交情,能不能让他出面调停。”

“调停?首相大人是说要和俄国休战?”小村寿太郎惊讶的下巴都快掉了。

“是啊,你觉得帝国还有能力打下去吗?”

山县有朋瞪大了眼睛,虎视眈眈的看着伊藤博文:“首相大人,我们的海军把俄国舰队封锁在港口里,我们地陆军也在节节胜利。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去乞求敌人,和他们议和?国人会怎么看我们?我们都会被当做露探。被那些疯狂的家伙杀死的!”

“首相大人,议和的不可能的,美国会同意出面调停的,可是俄国人是绝对不会这样就轻易罢手的,彼得堡出来的情报。沙皇正在召集他地波罗地海舰队,而俄国的宫廷里除了一个已经失去权力地维特伯爵以外,其他人都在叫嚣着消灭我们,而现在的远东总督阿列克赛耶夫和远东总司令库洛帕特金也向沙皇报告,说是要消灭我们的舰队,杀进东京,活捉天皇陛下,俄国充斥着疯狂的家伙,沙皇丝毫没有结束战争的意思。美国虽然很富裕。但是美国对于世界的影响力实在是太小了。”小村寿太郎无奈的道。

山县有朋苦笑道:“俄国的疯子都在彼得堡的宫廷里。而我们日本的疯子则在民间,俄国宫廷的疯子可以轻易的决定普通百姓的死活。而日本的老百姓则可以决定我们的死活,真是疯狂的世界,为什么最近这么多的报刊都在和政府为难呢?”

最近的报纸确实有些奇怪了,日本的报纸纷纷披露所谓节节胜利的联合舰队,实际上没有给俄国人造成什么真正的打击,而自己却损失惨重,国会议员们叫嚣着要撤掉无能的东乡平八郎和秋山真之,换日清战争时候的联合舰队司令伊东佑亨来接替。

而西方的报纸,则是异口同声的鼓吹,俄国被日军重创,白种人已经被黄种人打败了,沙皇的脸上实在是挂不住了,波罗的海舰队紧急动员,就打算把补给准备充足就远征东方,给黄皮猴子一个深刻的教训。

日本的报刊除了要求换掉东乡平八郎和秋山真之以外,还出人意料的在算着日军和俄军的实力对比,并且告诉国民,俄国人对黄种人是如何的痛恨,和俄国和解是个不可能的事情,这些文章和那些狂热的吆喝要杀进彼得堡的叫嚣声彼此呼应,最后竟然汇合成了同一种声音:和清国联合,打击俄国人!

大本营的最初计划是绝对不可以让中国参与战争,因为一旦中国参与进来,那么如果战胜了俄国,日本将无法获得在满洲的利益,起码是不能独霸了,这个让大本营无法接受,现在情况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日本民间和反对党异口同声的要求和清国联手,确实太出乎伊藤博、文山县有朋这些人的意料之外了。

“首相大人,现在我们唯一的出路是和清国联合,我们的军费已经枯竭了,前线的补给即将断绝,联合舰队每门炮只有不到一百五十发的炮弹,三百零五毫米主炮,每门炮只有不足三十发的炮弹,如果再得不到补给,联合舰队将成为一支没有任何战斗力的舰队,我们在英国卖的战争债券也因为这些负面的报道,变的无人问津,现在我们全靠那笔法国人的贷款支撑着战争。”小村寿太郎神色黯然的道。

“法国人和俄国人是盟友,为什么会借那么大的一笔钱给我们呢?”伊藤博文有些纳闷。

“首相大人,已经打听清楚了,那家法国商社,实际上的后台老板是清国的甘肃巡抚庄虎臣。”

“哦,是他?一个清国的地方实力派借给我们这么多的钱?看来清国的富裕是超过我们的想象了啊!当年只要了两亿两的赔款,还是要的太少了,是我的错啊!”伊藤博文看着窗外道,似乎在想着什么。

“这个庄虎臣对帝国很不友好,这次为什么会平白无故的借这么多钱给我们?一千万金元啊!”山县有朋也不明白了。

伊藤博文看看一直不说话的犬养毅,微笑着道:“犬养君,你是否能去一趟清国呢?拜访一下这个庄虎臣,争龋蝴出兵帮助我们?据我所知,他和我们一样,也是英国人的盟友。”

犬养毅苦着脸道:“首相大人,我曾经派过宫崎滔天去甘肃和他谈过,这个人很顽固的,而且对帝国的态度很不友好,在娘子关的时候,他对帝国军队的态度和对西洋人就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我想,我很难说服他。”

伊藤博文颇为玩味的笑了笑道:“犬养君,你放心的去吧,我相信你可以说服这个庄虎臣,我已经知道他的用意了!政客哪里有什么敌人、朋友?现在我们需要他的军队和金钱,同样,我敢肯定,他也需要帝国的帮助。”

一屋人疑惑不解的看着似乎胸有成竹的伊藤博文。

第二百八十五章 空手套白狼

西历一九零四年八月十二日

庄虎臣在巡抚衙门的签押房里,仔细的看着一份份的战报和各国观战武官发表的文章。

最近一段日子,甘肃巡抚衙门几乎成了万国俱乐部,英国、美国、日本、俄国、法国、德国,几乎所有强国的公使和领事走马灯一般的你来我往。

英国人觉得日本这个盟友有些靠不住了,指望日本单独对抗俄国似乎有些不现实,而让大英帝国赤膊上阵和俄国单挑,英国人又有些不大愿意,毕竟两次布尔战争,让英国有些吃不住劲,如果和俄国开战,最重要的战场是自然是在满洲,英国的陆军水平连大英帝国自己都觉得够呛,让娇生惯养的英国陆军和那些吃着黑面包喝着劣质伏特加的“灰色牲口”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为一个莫名其妙的地缘政治学拼命,恐怕很难说服国会通过战争预算。海军倒是可以轻易把远东舰队消灭掉,可是俄国海军现在是缩头乌龟,躲在岸防炮的掩护下,死活不出港决战,英国人的海军再强大,可战列舰上的大炮也还是打不过岸防炮的。

英国公使也改变了态度,由严词拒绝中国参战,到现在或明或暗的表示,希望庄虎臣出兵东北,英国则可以提供一部分的资金和武器。

英国驻日本公使现在对日本人的态度也变得有些含糊了,不再是原先那种拼命打气,而是隐晦的表示让日本缓和与中国的关系,争取让清国政府加入战局。

法国公使则是希望甘肃不要介入这场战争,但是又希望庄虎臣在东北显示武力,震慑日本、俄国双方,法国海军也向远东集结,给现在不可一世的日本联合舰队一点压力,争取由法国出面调停。法国对这个节节败退的盟友——俄国。也觉得有些靠不住了。如果俄国战败了,那么英国一家独大的局面就更没人能够遏制了。

美国的态度则是希望日本和俄国再打一段时间,打的精疲力竭的时候。由美国出面调停,而目前地局面还没有打到美国人满意的程度,康格公使暗示庄虎臣。希望他能以清国商人的名义,卖一批武器弹药和粮食、药品给日本、俄国双方。

日本则是派了犬养毅来甘肃,因为很多中国人。尤其是在日本地留学生对犬养毅很有好感,对他亚洲一体对抗白种人的理论很感兴趣。尤其是犬养毅一直大声疾呼,要求中国、印度的主体民族推翻鞑靼人和英国人地殖民统治,这个更是让那些在国外接触到民族主义思想的留学生们对他更是推崇,犬养毅还曾经派出大批的人员帮助中国和印度地革命者,而这些革命党人则把犬养毅看做是日本最忠实的革命同志。

犬养毅见到庄虎臣。开门见山地就提出愿意支持庄虎臣起兵发清,并且一改多年来在外面塑造的革命者形象,明确的指出,只要庄虎臣肯出兵东北,战胜俄国之后,日本就支持庄虎臣称帝。

犬养毅是伊藤博文派出的说客,伊藤博文凭借他对中国官场的了解,分析出地结果是:庄虎臣准备起兵造反了。派大军保护东北百姓撤离,这是在百姓中树立贤明形象。借巨款给日本。这是示好邻国,秘密接触革命党。并且提供资金和武器给孙文,这是拉拢一切反清力量,在海外大肆购置产业,这是为了一旦失败做好的逃跑准备。

庄虎臣搞这么多的动作,为什么?难道是为了同时和日本、俄国开战?伊藤博文觉得这个假想简直是无比的荒诞,而唯一合乎逻辑的是,庄虎臣想起兵造反,对庄虎臣这样的实力派来说,能让他铤而走险的终极诱惑,只有紫禁城的龙椅了。

庄虎臣自己都觉得伊藤博文想的很有道理,他地逻辑分析能力简直好地怕人,可是终归还是看错了自己,最近一段时间,日本和西洋各国报纸的分析文章,几乎都是出自自己地手笔,目的就是让英国感觉到日本已经靠不住了,而主动来拉拢自己,现在这个目的已经达到了。另外就是让俄国人觉得仗必须打下去,不但要打,还得加大砝码,狠狠的打,但是又不能让俄国感觉到这场战争会耗尽俄国的国力,必须让沙皇觉得目前的力量仅仅是差了一点点,只要再给日本这只纸糊的骆驼压上最后一根稻草,就可以让黄皮猴子投降了。

这个目的看来也达到了,俄国的波罗的海舰队已经在两个月前从塔林港出发了,俄国原本打算十月份在出发的,却因为西洋各国报纸都在嘲笑俄国军队的软弱无能,被一个小小的日本打的丢盔弃甲这是沙皇所不能接受的。

日本和俄国的仗还在打,而且越打越热闹,越打笑话越多。让庄虎臣有些高兴的是,老天开眼,乃木希典的儿子死在南山攻坚战了,这个乃木希典在甲午战争的时候,把旅顺杀的只剩下三十六个搬尸体的人,现在也该让这个家伙尝尝断子绝孙的味道了!

而南山攻坚战的结果,是日本在最后关头打破了防御相对薄弱的左翼,俄国人失败的原因则是非常搞笑的。南山所有大炮都是没有顶盖的,原因是总督大人认为把大炮用钢筋水泥掩护起来,非常的没有骑士精神。日军集中了所有的火炮猛轰南山的左翼阵地,日军第二军本来是非常缺乏重炮的,只有小口径的山炮,如果俄国大炮有混凝土掩体的话,日本的小炮打上去,也只相当于挠痒痒,可是没有顶盖,那就惨了,一炮上去,阵地上的大炮就哑巴了。

俄国人脑子有问题,日本人就更够呛,第二军打下了南山,日军完成了对旅顺的包围,奥保巩把旅顺交给第三军来攻打,自己带着第二军去和第一军汇合,打俄国远东司令库洛帕特金去了。也不知道这个乃木希典是不是因为儿子的死弄的神经不正常了还是因为长洲藩控制下的陆军一惯的对萨摩藩出身的海军的排斥。

秋山真之向乃木希典提出了攻击旅顺的突破方案,从旅顺口外地海军军舰的舰桥上能够看见一个叫做203高地的制高点,而且这个制高点看上去没有防御工事。所以只要占领了这个制高点。拖几门炮上去居高临下地对着旅顺港内地俄国远东舰队打就行了,至于能不能实际占领旅顺则并不一定需要考虑。把远东舰队逼出港然后消灭,从战略意义上远远大于占领旅顺。

而乃木希典的回答则是:“大本营给我的任务是占领旅顺。至于打俄国远东舰队地事情,那是你们海军应该考虑的,我没有这个义务。”

秋山真之差点被这个回复气的自杀!

乃木希就以一种非常疯狂地状态攻击着旅顺。而南山阵地被攻破以后,俄国人也不管什么骑士精神不骑士精神了,所有大炮的掩体都加上了顶盖。二十万顿地混凝土让旅顺成了一座钢筋水泥的堡垒,而几百门的大炮和重机枪、高压电网的防御体系。绝对不是血肉之躯能够撼动的。

外国地观战武官被吓傻了,一队队的日本士兵默默的冲向铁与火构成的地狱,日本人冲上去,倒下来,再冲上去。再倒下来,然后又是一个新的循环。

日军的服从性和漠视死亡的那种疯狂让外国武官震惊,而乃木希典漠视士兵的生命则让这些人愤怒,可是最后乃木希典的长子也给填进了这个疯狂地旅顺绞肉机,让外国地观战武官只能无言以对了。乃木是个疯子,可是乃木不自私,因为按照日本的军法,独子或者有两个以上兄弟同在军中地,长子不需要上一线。而乃木的二子已经战死在南山了。他完全有理由不让长子上一线。

现在乃木希典真的算是断子绝孙,按照中国人的说法就是“绝户”。这种人在中国人看来。活着比死了还难受。而俄国人则在乃木希典拒不攻打203高地的时候,发现了它的战略价值,在乃木发疯一般攻击旅顺的时候,把这个203高地也给修成了钢筋混凝土城堡。

乃木的第三军被钉死在了旅顺城下,伤亡一日甚于一日,却看不到任何打破旅顺的迹象,乃木希典的固执和无能,让大本营原本准备在六月进行的辽阳会战也成了泡影,只好无限期的往后推。

时间是俄国人的朋友,随着时间的推移,东北战场上的俄国士兵将越来越多,波罗的海舰队也已经集结完毕,扬帆出海了。这支本来应该在几个月后才出发的舰队,因为庄虎臣煽风点火和西洋各国报纸的宣传,提前出动了。沙皇要让那些敢于冒犯强大的俄罗斯的黄皮猴子知道知道喇叭是铜锅是铁。

更让小日本难受的还是那支小的可怜的俄国巡洋舰分舰队,这支诡秘的舰队这次居然偷袭了东京湾,打沉了十二艘日本商船和运兵船,其中有整整一个联队三千多日本陆军,联队长烧掉了联队旗,整个联队一夜间喂了鱼虾。

这下让日本国内本来就沸腾的民怨瞬间就开了锅,海军如此废物,区区三艘俄国军舰就能杀到东京湾来,一时间,海军高级将领都是“露探”,这些人全都拿了俄国卢布的谣言说的是有鼻子有眼,一群群愤怒的浪人挥舞着家传的武士刀,叫嚷着杀光这些“露西亚的探子”,连海相山本权兵卫都吓的不敢在家里住了,搬到海军省,把海军陆战队调过来给自己全家当了保镖。

俄国的一次规模不大的偷袭,竟然造成了这么大的影响,让庄虎臣有些意外了,这次偷袭的结果不仅仅是日本海军高层受到空前的压力,而且让中立国的船只不敢靠近东京湾了,大阪、横滨的工厂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受到原料供应不足的压力,很多工厂当时就停工了。

日本的底子太薄了,经受不起丝毫的风吹草动。

庄虎臣揉揉有些疲乏的眼睛,王天纵亲手给他递了杯茶过来。

庄虎臣微笑道:“旭九,这个不是你要做的,交给戈什哈做就行了,你现在是统领一镇兵马的大将了,做这个失了身份。”

王天纵憨厚的笑道:“没有大人,我现在顶天也就是镖局的镖头而已。我地今天都是拜大人所赐。”

庄虎臣淡淡一笑,也不再说什么,用杯盖撇撇上面的浮沫。喝了一口茶,然后问道:“旭九,你对战局如何看法?”

“我看日本够呛了。久攻不下,早晚会自乱阵脚。”

王天纵和庄虎臣对战局的分析结果大致相同,日本人虽然一直保持攻势。但是成效并不显著。而且据探子说,从海上运给日军地补给越来越少。看样子,日军的军费已经枯竭了。

庄虎臣想起这个就想笑,美国犹太财团本来打算借给日本的军费被自己给截糊了,日本也确实够呛,让犹太人在东北建国。也不想想,夹在屠杀犹太人都杀出瘾地俄罗斯和被占领了国土,恨的牙痒的中国之间,你让犹太人怎么敢在那里建国?

自己把那两千万美金地巨款给借来了,用上海租界的土地做地抵押,以“雷纳洋行”的名义借的,利息六厘,算是正常的商业借贷,和政治的关系不能说没有。但是不大。按照现在上海租界地地价。确实值这么多的钱,可是庄虎臣是地产策划人出身。太了解行情了,这个价格泡沫大的离谱。自己拥有的一千三百亩土地,按照现在租界的地价,价值应该是超过一亿八千万两白银,可是每年的出租收益不过是六百万两,而且这还是自己投资修了马路、通了电灯、自来水以后的价格,也就是说,地产的价格和收益严重不成比例,所有人买地的目地都是为了投机、炒地皮。

庄虎臣以自己地商业眼光来看,这个地价早晚要崩盘,跌个一半算是最少的,跌掉八、九成都是普通地。庄虎臣自打借钱的那天起,就没打算还,到期以后,就把这些土地让犹太人收走。租界的地价明显是处于疯狂的“搏傻”阶段,最后崩在谁手里,就算谁倒霉了。多了一百年的知识就是好啊,连最精明的犹太商人现在也还不晓得地产泡沫破裂以后的结局是多么的悲惨。现在庄虎臣把借来的钱又以“雷纳洋行”的名义借了一半给日本人,日本政府用海关税做的抵押,这也是日本一向的做法。现在犬养毅又提出借钱的意图了,想用盐税抵押再借五百万美元。

这个借款要求,庄虎臣没答应,因为庄虎臣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打一仗需要多大的花费,自己手里本来准备了两千万两的银子,“点金钱庄”代理朝廷粮饷,到时候还可以挪用个三千万左右,本来觉得五千万两银子那就是了不得的巨款了,这么多的钱打一场仗还能不够?可是见日本的开销,又觉得这很不保险了,剩下的一千万美金死活不敢往外借了。

“旭九,给上海和安南送的弹药都运完了吗?”庄虎臣突然想起这个问题了。

“大人放心,上个月底最后一批也送走了,前天电报就回了,说是已经到了,上海租界和安南现在的炮弹堆积如山,可这么大口径的炮弹,咱自己没用啊,咱也没那么大的炮啊,况且那都是舰炮用的,大人是准备卖给日本、俄国人的?”

“旭九,那是咱自己用的,很快,咱们就有舰队了。”

“大人说的是雷纳在澳大利亚买的那几条旧军舰?”王天纵对舰队这个说法有些不值一哂。不就是五艘老掉牙的法国军舰吗?还都给改成了武装商船,而且那些水兵听说打一百炮都不见得能中一发。

“不是那个,咱们会有一支新式的舰队,咱们也会有山一般的战列舰,树林般密集的大炮,咱们中国的舰队会浩浩荡荡的穿越太平洋,让世界震惊。”庄虎臣有些神往的说道。

“哎,真是希望那一天早点来啊!再也不受洋鬼子的气了,不知道十年够不够,二十年能见到咱们中国人的大舰队吗?”

庄虎臣诡秘的一笑道:“不会那么久的,如果我推测的不差的话,应该就在最近几天。”

王天纵狐疑的看着庄虎臣,半天道:“大人,军舰可不是小孩子拍的皮球,吹气就能吹起几个,我虽然不懂这个,但是也听说过,北洋水师当年是弄了十几年,才成军的。”

庄虎臣哈哈大笑道:“只有人想不到的事情,没有人做不到的事情。”说罢背着手径自走向内堂,把个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王天纵一个人给晾在签押房了。

“大人什么意思?莫非是准备玩空手套白狼?”王天纵喃喃自语道。

作者话:书写到这里,真正的高潮才刚刚开始,前些日子,大家觉得看起来乱七八糟的情节到这里就要揭开谜底了,让大家觉得很不爽的情节,估计再看下去,就会知道,那是非常重要的伏笔。

第二百八十六章 史上最大诈骗案(一)

金兰湾的秋天,美丽的让人心醉,冲空山和凤凰上山的树木依然郁郁葱葱,碧绿的海水映照着血色残阳。粼粼的波光被夕阳镀上一片金色,银色的鱼群在海水中穿梭,远远看去彷佛海浪里平添了一条玉带。

金兰湾号称是远东天然条件最好的军港,外湾平巴湾以金兰角岸外的平巴岛为屏障;内湾金兰湾口仅一点六公里宽,不受季风和台风袭击,进了内港,则有足足二十公里长,宽也有六公里,能同时停泊上百艘的万吨巨轮。

这么美丽地方,现在却被港外的一支舰队破坏了这幅让人心旷神怡的画卷。俄国波罗的海舰队三十多艘军舰都没有熄火,全部冒着滚滚的浓烟,烟雾不是平常的白色,而是冲天而起的黑雾,把天空都染黑了半边。

一艘飘扬着法国国旗的装甲巡洋舰从港内冲了出来,打着旗语阻止了俄国舰队进港的企图。

巡洋舰上放下一只小艇,靠上了俄国舰队的旗舰,两个胖子腆胸叠肚并排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两个年轻人。

俄国旗舰上,一个身材高挑,穿着崭新的海军中将军服的男人出来迎接。****

从法国巡洋舰下来的两个胖子,一个穿着法国海军少将军服,一个则是穿着苏格兰呢子西服。后面跟着的两个年轻人一个是海军的打扮,另外一个穿着西服。

“俄国第二远东舰队司令向我们亲爱地盟友法国远东舰队司令问号。”穿着俄国海军中将军服的男人彬彬有礼的道。

“我亲爱的朋友。您远航了一万八千海里到达金兰湾,真是奇迹啊!这样的壮举只有伟大的俄罗斯人可以做到,哈哈!”法国远东舰队司令打着哈哈道。

穿着西方的男人则好奇地看着这支浓烟滚滚的舰队,每艘军舰上都长满了海藻和贝类,这些附着物从船底已经长到水线以上了,看的是清清楚楚,这支俄国舰队简直像是个水产培养基地。看得出来。这支舰队应该是很久都没有进港抛锚,在船坞里清理这些附着物了。而这些东西不仅浪费燃料,还非常影响舰队的速度。

“我亲爱的朋友,您为什么阻拦我的舰队进入金兰湾加水加煤呢?”俄国舰队司令似乎早有怒气,只是不便对这个刚刚见面地法国舰队司令发作罢了。^^^^

“哦,我的好朋友。我不得不提醒您,金兰湾是法国的军港,而向交战双方提供军港是违反了中立条例的。我只好很遗憾的请您的舰队去别的港口加水加煤了。”法国舰队司令摊开手,耸耸肩膀,最了个遗憾的表情。

“司令官阁下,贵国舰队地母港是在西贡,据我所知,贵国在金兰湾只有一个电报局。金兰湾总共只有三个法国人!”俄国舰队司令怒不可遏了。英俊地脸狰狞而扭曲了。

“这个是你的事情,作为法国远东舰队的司令,我只能遗憾的通知您,金兰湾你们不可以进入,否则就视为对法国的侵略行为。”法国舰队司令傲慢的仰着脖子,转身离去上了小艇。

“上帝,我还能去哪里?俄罗斯到底做错了什么?让全世界一起和俄国人为难!”俄国舰队司令仰天大叫,眼眶都有些红了。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委屈。

穿西装的胖子微笑着从身后地随员手里拿过一个红木雪茄盒子,打开以后递给俄国舰队司令一支:“我亲爱的朋友,作为一个法国人,我很希望我们法国的盟友俄罗斯人狠狠的教训一下那些该死的日本猴子。\\\\\\”

“法国人?法国人还能算是我们的盟友吗?而且我的舰队已经没有煤炭了,我现在还能做什么?”俄国舰队司令苦涩地道。

“起码我和您应该是朋友,我地商社做的生意中就包括煤炭,我们有大量地最优质的威尔士白煤。可以保证无限量的供应。”

“你是说最好的威尔士白煤?您说是威尔士白煤吗?不是日本煤炭吧?”俄国舰队司令喜出望外。“是的。我尊敬的司令官阁下,我确认是全世界最适合军舰使用的高质量威尔士白煤。那些劣质的日本煤炭怎么能给军舰使用呢?”胖子笑呵呵的道。

“您的煤炭在哪里?我可以出最好的价格!”俄国舰队司令听见威尔士白煤,兴奋的想哭,别说这种最好的“英炭”了,就连那种质量最低劣,只能烧出黑烟却烧不出蒸汽的日本煤炭,现在他也买不到了。\\\\\那些日本煤炭根本就是把煤矸石粉碎以后加了一点煤罢了,和那些奸商在水里掺上一点奶的做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我的朋友,您不要着急,法国和俄罗斯是盟友,法**方不方便做的事情,我们商人会替他们做好的,不是吗?去海防吧,那里为你们准备了最优质的威尔士白煤还有无数伏特加和最美丽的姑娘,您和您忠勇的水兵可以在海防洗刷掉远航所带来的疲劳,哈哈,伏特加和姑娘是免费的,算是作为盟友对远方朋友的款待,海防不是军港,只要您的舰队不停泊在军港,我们法国就不算是违反了中立条例,我说的不是吗?”胖子狡黠的笑道。

“我的好朋友,您的慷慨让我衷心的赞叹,您希望我能为您做什么呢?”俄国舰队司令感激涕零。

“这是我的名片,我知道司令官阁下在俄国非常有影响力,您是沙皇最宠爱的大臣,而我的商社在清国也有一些生意,清国和贵国之间最大宗的贸易是毛皮和茶叶,我希望将来有一天,这个生意由我的商社独家承揽,当然,所有的收益有您百分之二十,我相信,这会是非常大的一笔钱。****我想,我们会有长期合作的机会的,尊敬的罗杰斯特温斯基将军!”胖子的笑容无比玩味。

“这个事情我们今后可以商量,这些不是做不到的事情,我在彼得堡说话还有一定的分量,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就是给我的舰队加煤,我们现在连那些最劣质的日本煤炭都没有了。对了,海防有电报吗?我想给彼得堡发电报。”

“海防有您想要的一切,我尊敬的将军。”

俄国舰队司令看着胖子的名片,轻声道:“雷纳先生,您是俄罗斯最好的朋友,我本人代表沙皇陛下向您致以最诚挚的谢意。”

胖子不是别人,就是“雷纳洋行”的名义老板,当年的雷纳神父,他哈哈大笑对下面的小艇道:“把东西搬上来。”

几个东方面孔的男人搬上来几箱子的伏特加,俄国舰队司令罗杰斯特温斯基看见这些东西,眼睛都放光了,军舰上的俄国官兵个个吞咽着口水。

“尊敬的将军,这是最好的伏特加,代表我和我的商社一点点心意。”雷纳笑着对罗杰斯特温斯基道。身后的随员用半生不熟的俄语高叫道:“波罗的海舰队的士兵们,在海防,有一万箱的伏特加和一万名美丽的安南姑娘在等着你们,这些都是我们法国人对盟友的招待,不需要你们花一个戈比!”

“乌拉,乌拉!”俄国士兵发出海啸般的欢呼声。

胖子雷纳腆着大肚子,乐呵呵的下了军舰,上了小艇,向不远处的武装商船“郑和”号驶去。

郑和号的船长室里,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翘着二郎腿正在喝茶,看见雷纳进来了,急忙问道:“说妥了吗?“

“哈哈,这些俄国人听说海防有伏特加和女人,都快急疯了。”雷纳乐呵呵的道。

年轻人上去拍拍雷纳的肚子道:“老雷,你可胖太多了,怎么样,前天那个德国娘们没被你压死吧?”

雷纳脸立刻就红到了脖子根:“陈铁丹,你现在我们的首领,大人吩咐,让你负责所有的事情,你作为指挥官怎么还是这么没有一点正经。”

“呵呵,老雷,也就是那些大洋马了,要是安南的娘们,恐怕早就被你一肚子的肥油给压死了。”陈铁丹嬉皮笑脸的道。

雷纳被他说的脸涨成了紫茄子:“好了,回海防吧,顾小五先生还在那里等着我们。”你们这些法国佬还真麻烦,本来准备在金兰湾动手的,现在还得去海防,幸亏海防那里早就有准备,要不然这次还真麻烦了。”陈铁丹撇着嘴道。

“哈哈,这个就是你们中国人说的,狡兔三窟,我们的庄大人做事情从来都是留有预备手段的。要不然为什么庄大人是西北的最高长官,而你陈铁丹只能做个跟班。”雷纳终于找到了打击陈铁丹的语言了。

陈铁丹摸摸自己光秃秃的脑门,笑呵呵的道:“别扯这些没用的了,回到海防,让这些俄国老毛子爽个够!”

“升火,起锚,回海防!”

“郑和”号黑色的烟囱里冒出白色的烟雾,波罗的海舰队则是冒着滚滚黑烟,几十艘军舰染黑了天空,劈波斩浪向海防港驶去。

俄国舰队以出发以来从未有过的高昂士气向远在海防的伏特加和安南女人发起最后的冲锋。

第二百八十七章 史上最大诈骗案(二)

海防是安南北方最大的港口,距离港口不远就是着名的避暑胜地涂山了,而安南的天气几乎一年四季都是夏天,涂山的海风、椰林更是让人流连忘返。海边的黄昏总是让人流连忘返。

涂山最漂亮的是一座法国式样的三层洋楼,和煦的海风从落地窗无遮无挡的吹进屋子里,热带地区白天那种无法承受的酷热在这里荡然无存。

三楼上一间宽大的有些夸张的客厅里,雷纳和俄国舰队司令罗杰斯特温斯基正在兴高采烈的喝酒,桌子上摆着热带水果和精致的法国菜。

“这是最肥美的鹅肝和松露,是我们法国饮食中的极品,这个是贵国涅瓦河的黑鱼子酱,也是极品啊,希望合符司令官的胃口。”雷纳热情的介绍着桌上的美食。

“太谢谢您的好意了,今天是我远航以来,最快乐的一天。”罗杰斯特温斯基微笑着点头,表示了谢意。

两个身材窈窕的安南女人偎依在雷纳肥硕的身子旁,而罗杰斯特温斯基身边则有两个英国女人。

“司令官阁下,安南是出名的东方美女之国,您不打算品味一下这道丰盛的东方大餐吗?”雷纳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抚摸着身边女人纤细的腰肢。

“安南女人的味道,过两天再说吧,我今天就想好好的修理一下这两个英国婊子!”罗杰斯特温斯用毛茸茸的大手在两个妖艳的英国女人赤裸的大腿上狠狠的拧了一把。

“英国人确实很讨厌,在这一点上,我们法国人和俄罗斯有共同地认识。不过这并不妨碍我们对英国女人的兴趣。您说是吗?”雷纳色迷迷的看着罗杰斯特温斯基身边那两个胸大屁股圆的英国女人。

“哈哈,为了英国女人,干一杯!”罗杰斯特温斯基哈哈大笑。

从窗口就可以很清楚的看见俄国第二远东舰队。这就是原来的波罗的海舰队,现在被沙皇换了个名字。

几条运输船正在给舰队加煤炭,一包包昂贵地威尔士白煤被一些穿着蓝布背心,肩膀上搭着一块毛巾的东方人正从跳板上往各个船上搬运,这些人清一色都是光头,汗水顺着额头、脖子往下流淌。

海防虽然也是法国地殖民地,但是却没有法国军人。不但没有法国军人,连生意人都没有。雷纳算是这里硕果仅存的一个法国佬了,法国人来到安南以后。基本上都住在南方,海防在一年前还是一片荒芜,最近倒是满热闹地,那是因为这里突然成了安南北部最大的红灯区。上万名的妓女让这里显得格外的香艳。

罗杰斯特温斯基对英国人的愤怒不是没有原因地,作为沙皇最宠信的大臣。自然是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了,俄国远东舰队被日本封锁在旅顺港的消息,让沙皇有些忧心忡忡了,作为沙皇的亲信。罗杰斯特温斯给他出了个主意,让波罗的海舰队远征东方,和俄国远东舰队汇合,组成一支无比庞大地舰队,彻底消灭日本海

这个拍脑袋的主意,让沙皇大加赞赏,可是俄国除了已经被水雷炸死的马卡洛夫以外,就没有一个能拿出手的海军将领了。沙皇灵机一动,这个主意是罗杰斯特温斯基出的。那就让他当司令好了。

自找倒霉的罗杰斯特温斯基只好赶鸭子上架。带着以四艘最新式的战列舰为主的波罗的海舰队主力远洋航行。可是海军远航,最重要地问题是燃料。而全世界只有大英帝国地舰队在全球都拥有补给站,俄国连出海口都没几个,还都是被冰封的,在太平洋沿岸哪里来地殖民地作为补给站啊!

但是沙皇觉得不要紧,俄国没有,可法国人有啊!而且德国人也有啊,法国和俄国是盟国,德国皇帝威廉二世和沙皇尼古拉二世,这两个二世祖还是表兄弟,都是亲戚,不可能不帮把手的。

罗杰斯特温斯基出了个混账主意,而沙皇偏偏又点了他的将,倒霉也是自己找的,只好硬着头皮出发了,还好,沙皇为了表彰罗杰斯特温斯基的好主意,把他由少将提升成了中将。

而自打出发以后,就怪事不断,从塔林港出发,舰队就流传着谣言,说是日本的驱逐舰和鱼雷艇准备在自己前往东方的路上打埋伏,流言让舰队陷入莫名其妙的恐慌之中,罗杰斯特温斯基就下了个让自己后悔的肝疼的命令,他让所有军舰都摘下炮衣,实弹上膛,只要看见日本的驱逐舰和鱼雷艇就立刻开炮。

结果在英国的北海附近,就出了大乱子,半夜里,晕头晕脑的俄国舰队把英国几艘四、五十吨的小渔船当成了日本驱逐舰,整个舰队打开探照灯到处照,大炮、鱼雷乱打一气,最搞笑的是波罗的海舰队的战列舰把自己的巡洋舰也当日本驱逐舰打了,而巡洋舰也不甘示弱,用主炮还击。一万多吨排水量,比战列舰个头都不算小的装甲巡洋舰硬生生能被看成了三、四百吨的驱逐舰,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眼神。

整整一夜,一支可以在世界上排名前五位的庞大舰队,居然只打沉了一艘英国拖网渔船,打死了四个人。天亮以后,俄国人才发现打错了,英国人死了四个,而自己人也被自己打死了仨。

“七大洋上日不落”的大英帝国渔民在自己的领海附近被袭击,那英国能轻易能算完?英国政府立刻派出舰队拦住波罗的海舰队,警告俄国人:立刻熄火,不得前进,等候英国方面的调查,否则一个星期以后,英国将向俄国宣战。

事情最终在法国人的调停下解决了,俄国人交出了几个替死鬼,又赔了点钱,波罗的海舰队继续前进,可是从那以后,俄国人再也买不到威尔士白煤作为燃料了,后来就更离谱了,连最便宜的日本煤炭也买不到了,更别提进港抛锚,休整人员了。

被沙皇给予厚望的德国表兄弟和法国盟友,都在第一时间抛弃了俄国人,他们的担心也是正常的,一支如此庞大的舰队一夜间只打沉了一艘小渔船,这样的舰队有战斗力吗?去远东做什么?送死啊!而且法国和德国都不想得罪英国,既然英国得罪不起,那只好对不起俄国人了。

俄国人的远航验证了这个时代一个铁的定律:和大英帝国过不去,就是和全世界过不去。袭击了英国渔船的俄国人,哪个国家敢接待?那不是找着让英国人打自己吗?俄国舰队这一路上受惊欺凌,连荷兰、西班牙、葡萄牙这些不起眼的国家都不允许他们进自己在非洲和亚洲的殖民地加水加煤,至于进港抛锚休整,那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罗杰斯特温斯基在海防受到了雷纳如此高规格的礼遇,怎么能不让这个受尽了折磨的舰队司令感激涕零?

“大班先生,您吩咐过你的手下吗?煤炭要尽可能的多装,也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补给的机会了。”罗杰斯特温斯基享乐不忘正经事,缺煤炭已经让他头疼了几个月了,而最优质的威尔士白煤则是让他想都不敢想的奢侈品。

“放心吧,我们可以无限量的供应,而且价格按照最低的标准给您。”雷纳微笑着走到窗前,外面无数的中国人正在给军舰装煤炭,还有人在船坞里清理那些附着在舰身上的海藻和贝壳。

而俄国士兵则几乎看不到影子,上万的妓女和无数伏特加早就把这些被艰苦到极限的长途旅行弄的精疲力竭的人,勾引的食指大动了,现在他们都在距离海港十公里外的红灯区尽情的享受免费的狂欢。

“您的慷慨让我感动,您说的那个事情,我会放在心上的,等我回到彼得堡,我一定给您的商社拿到特许,您将来可以垄断清国和俄罗斯的茶叶、皮毛贸易,我相信,用不了多久,您就是远东地区最富有的法国人”罗杰斯特温斯也许下承诺,作为宫廷大臣,通晓人情是最起码的要求,别人给自己的好处肯定不能白拿。等价交换才是做生意的王道。

“哈哈,我相信,我和您会是最好的合伙人,将来这件事情一旦办成,给您的百分之二十,我将给您存在巴黎的银行里,您随时可以从彼得堡或者莫斯科的分行里取出来,只要我们的生意做一天,就有您一天的钱。我也相信,只要能做成这笔生意,您很快也会是最富有的俄国贵族。”

“哈哈,为我们将来光明的前途,干杯!”

雷纳突然想起一个问题,皱着眉头问道:“司令官阁下,您在这里不会被日本人偷袭吧?在海防应该没有问题,日本人还不敢向法兰西挑衅,我是说在您出港的时候会不会遭到日本人的偷袭?”

罗杰斯特温斯基苦着脸道:“您请放心,日本人肯定不知道我们的舰队在海防。”

他咬牙切齿带着恶意的看着旁边两个英国妓女,两只手同时死命的在她们丰满的胸脯上各自抓了一把,疼的这两个女人倒吸着凉气蹦了起来。

都是这些该死的英国人害的!现在别说日本人了,就连沙皇都不知道波罗的海舰队到了哪里。

“不知道我们的第三远东舰队现在到了哪里,该死的!”罗杰斯特温斯基恨恨的骂道,沙皇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而他也不知道现在沙皇派给他的支援舰队在什么地方。

第二百八十八章 史上最大诈骗案(三)

“他说什么?还有一支舰队马上就要和波罗的海舰队汇合了?”陈铁丹面色凝重的道。

“是的,大人,他说的就是这个意思。”一个皮肤微黑的翻译,结结巴巴的道。

陈铁丹有些不满的看着翻译道:“娘的,你在俄国呆长了,不会说中国话了?听你说话怎么象洋毛子学咱们中国人讲话。”

翻译“呵呵”尴尬的笑了笑,又对一个年轻男人道:“东家,这个消息是不是马上通知大人?”

被称为东家的人就是乔家的掌门人,乔映霞,他看着翻译道:“你问问他们,舰队里有多少他们的人?”

翻译看着两个穿着白色火头军服饰的俄国男人,叽里咕噜的说了一串俄国话。

两个俄国火头军一个矮胖像个南瓜,一个又高又壮,像头白熊。

白熊乐呵呵的对翻译连讲带比划,自顾自的笑个不停。

“大人,东家,他说波罗的海舰队招收的火夫,差不多全是他们的人,水手、炮手也有不少他们的人,舰队刚出发的时候,他们就制造谣言,说是日本人准备伏击他们,后来打了英国渔船,也是他们搞的鬼。”

陈铁丹小声的嘟囔了一句:“娘的,没有家贼引不来外鬼,洋鬼子也这么多的奸细。”

翻译看着陈铁丹,打趣他道:“大人,这句要不要翻译给他们听?”

“这咕噜给老子掐了,娘的,什么都翻译,你也是奸细?告诉他们。就说让他们吃好,喝好了,我给他们准备了一群的骚娘们,让这些火头军好好的败败火。”

翻译把陈铁丹的话告诉了俄国火夫,他们似乎非常地满意,挑着大拇指赞叹。

乔映霞看着翻译道:“告诉他们,通知他们那些俄国的革命党。这几天该吃就吃,该和就喝。想找婊子了,都是咱们出银子。好好的玩几天,等咱们的安排,不要急着动手。”

俄国火夫听见这个更是开心,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堆。

“他们讲什么鸟语呢?”陈铁丹听着着急。

“他说,谢谢东家。他们说全世界的无产阶级是一家人。”

“无产阶级是个什么东西?”陈铁丹越听越迷糊了。

翻译呵呵笑道:“就是穷人。”

陈铁丹看看乔映霞红光满面的脸,笑地捂着肚子:“他是穷人?可着咱们中国找找,还有谁比他们家钱多的?”

乔映霞白了陈铁丹一眼,对翻译道:“你带他们去外面,找几个婊子给他们去去火。”

翻译带着这两个俄国火夫出了门。乔映霞急忙把门给带上了。“陈大人,咱们是现在就动手,还是等那支舰队来了一起动手?”乔映霞压低声音道。

陈铁丹挠挠光头,想了想道:“还是发电报给大人请示一下吧,这么大地事情,咱们不好做主啊。”

乔映霞哈哈一笑道:“咱们的银子总算没白花,我那两趟德国也没白去,一百八十万两银子外带三百杆洋枪,这个本下地真不小啊!这么多的银子当钓饵。吊不上大鱼。那就太亏了。”

这些俄国火夫是俄国的社会民主工党中的成员,去年乔映霞去了趟德国。给躲在德国的列宁这些人送了三十万两银子,结果听说日本人开地盘口更大,给了一百万,庄虎臣就发了狠,一口气又送了一百五十万两,外加三百杆毛瑟88洋枪和十万发子弹。

这份厚礼让列宁和托洛斯基大为感动,俄国的社会民主工党也打算借日本和俄国开战的时机挑动俄国军队的叛乱,波罗的海舰队出发前,在当地招收了一些火夫和民夫,列宁他们就安排人买通了海军地军官,把自己人给送上了船,这才出现了波罗的海舰队一出塔林港就谣言四起的怪事,而在北海攻击了英国渔船更是他们策划的杰作。

“陈大人,把咱们的人看紧了,少跟俄国老毛子说废话,另外啊,那些安南婊子,十个有九个都有脏病,别传染给咱们的人,让他们把裤裆底下的玩意看紧了。”乔映霞叮嘱道。

“放心吧,都是咱们训练出来的新军,没有老甘军的那些烂毛病,我们都交代过了,凡是胡说八道地,扔进海里喂王八,这个差事办好了,一个人一百两银子地重赏,够他们回家买房子、置地,娶老婆的。”

“那就好,大人对这件事情,百般叮咛,万万不可出了岔子。”

陈铁丹呵呵一笑,看着乔映霞和翻译道:“你们既然来海防了,我好歹也得尽点地主之谊啊,给你们俩一人弄匹大洋马骑骑?你们在祁县那里,可见不到这么多地洋人婊子啊!”

乔映霞没好气的看着陈铁丹道:“还是你留着自己骑吧,不过看你的小身板,也不知道是洋马骑你,还是你骑洋马?”

陈铁丹也不生气,只是笑个不停。

“那些洋鬼子的革命党,该怎么处置?”乔映霞问道。

陈铁丹冷笑了一下道:“事情办完以后,这些人交给我摆布,管保让他们舒舒服服的,当奸细的都是没品行的混账,洋鬼子奸细也不是好东西,这些人靠不住,等事情完了,我来发落他们,这个不用你们操心了。”

“好,就这么办,我去给大人发电报了。”在心神不宁的看着各地送来的报纸和前方的战报。

日本人又获得一场战斗的胜利,可是战果依然不是很明显,俄国远东舰队本来打算逃出旅顺,到海参崴避难地。结果出来就被日本联合舰队打了伏击,损失了几艘巡洋舰和驱逐舰,战列舰和日本交火以后又逃回了旅顺。

几艘巡洋舰和驱逐舰则逃到中立国的港口,其中一艘巡洋舰和一艘驱逐舰逃到了上海,被杨士琦给解除了武装。

不过这次行动不能说日本没有收获,那支鬼魅般的巡洋舰分舰队因为打算接应远东舰队的主力,被联合舰队消灭了。算是了却了东乡平八郎和秋山真之的心腹大患。

乃木希典依然在死心眼的攻击着旅顺港,仍然是拿人命往炮弹上填。可是俄国人的炮弹似乎永远是打不完地,日军则越死越多。乃木希典也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死活不接受海军先打下203高地的建议,只是不停地向大本营要着后备兵员和重炮。

大本营也难过,充当炮灰的后备兵员还好办,反正日本有地是想找死的年轻人,可是重炮确实为难。那个东西没有真金白银,洋人是不卖的,前几个月第二军的奥保巩就要过重炮,大本营的回答就是没有,现在难道就能变出重炮了?可是要是打不下旅顺。旅顺港内地五艘战列舰一旦和目前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的波罗的海舰队汇合,那么九艘新式战列舰打联合舰队的四艘,怎么看日本都只有投降的份。大本营只好命令海军把一百五十毫米和一百二十毫米口径地舰炮拆下来给乃木希典暂时用用,而且准备把刚刚安在横滨和大阪的二百八十毫米口径的岸防炮拆下来送到旅顺,让乃木希典使用。

王天纵从外面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他也不要人通传,拿着一份电报译稿对庄虎臣道:“大人,海防急电。”

庄虎臣结果电报一看,上面只有二十几个字:姜太公遇见文王。还有一条鱼。先炖汤还是等那条一起下锅。

庄虎臣不禁好笑,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密码不像密码,暗语不像暗语,倒像是胡子的黑话。但是意思很明白,俄国那里也传来消息了,沙皇把波罗的海舰队主力派出去以后,觉得有些不放心,又把剩下的几艘老爷舰也给打发出来了,让他们和罗杰斯特温斯基率领的第二远东舰队汇合。这封电文,很明显地意思就是罗杰斯特温斯基已经到了海防了,既然到了海防,那就飞不出陈铁丹、顾小五他们地手掌心。

庄虎臣微笑着对王天纵道:“去,给陈铁丹他们回电,内容就是:一只羊也是赶,一群羊也是放,给老子一锅煮了!”

王天纵疑惑的看着庄虎臣道:“大人,这是让师爷给润润色,还是就这么原文照发?”

“原文照发,写地文绉绉的,陈铁丹他们看不懂。”

王天纵点了点头,心里暗想,写的这么粗鲁,自己依然没看懂是什么意思。

庄虎臣又对他道:“快,通知大营众将,大张旗鼓的集结部队,把咱们的大炮、马克沁重机枪和格林炮都摆出来。”

“大人是准备打仗了?打仗不是要秘密的吗?”

“咱们兰州城里,小日本和俄国的探子都快比咱们的兵多了,秘密?越是机密越是不保险,我就是要让满世界都知道我要发兵了!去吧,弄得越热闹越好。对了,把马福祥给我找来。”

“好咧!”王天纵一听要打仗,兴冲冲的就走了。

庄虎臣一见他走了,脸上也泛起了紧张的神色,自语道:“等了好几年了,就等这一天了!该见分晓了!老天爷,保佑保佑咱们老中国吧!”

庄虎臣双手合十,无比虔诚的向上苍祷告。

第二百八十九章 史上最大诈骗案(四)

安南海防港

罗杰斯特温斯基中将在海防享受着上等伏特加和各国美女轮番的服侍,让他有些乐不思蜀了。即使是在彼得堡的时候,他过的也没有这么舒服,毕竟作为宫廷大臣,在俄国多少还得顾忌一些影响,而在这个天高皇帝远的海防,则不要考虑那么许多。

他倒没有担心日本人知道他在海防的问题,事实上,别说日本人了,连他自己从俄国出海以后,都不知道自己下一站是在什么地方。得罪了英国人以后,这支波罗的海舰队就成了流浪舰队,漫无目的的从一个港口漂泊到另外一个港口,受尽白眼和冷遇,像个讨残羹冷炙的乞丐,拿着卢布都买不到煤炭和补给品,一个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去哪里的舰队,你让日本人如何判断它的行程?

即使联合舰队判断出波罗的海舰队在海防,也没有任何办法,因为旅顺还控制在俄国人手里,远东舰队的五艘战列舰依然完好。而日本联合舰队只剩下四艘战列舰了,能封锁住旅顺港已经是不易了,东乡平八郎和秋山真之的胃口再好,也不敢从旅顺出发去海防攻击波罗的海舰队,因为如果那样做的话,已经是瓮中之鳖的远东舰队就要从旅顺溜了,这么一只舰队一旦学习海参崴巡洋舰分舰队的做法,打击日本的运输线,那日本将无法避免失败的命运,这个险日本冒不起。

罗杰斯特温斯基和一个亲信副官在喝着下午茶,从落地窗看得很清楚,港口的船坞里,一群群的光头佬正在仔细的清洁着船体,将那些海藻和贝壳撬下来。又补上一层新的防锈漆。已经清洁好的船则在装着煤炭和粮食、淡水、肉类、蔬菜,因为装地过多,一向以重心高而闻名的法国人设计的军舰吃水也是很深了,装甲带都沉入水线以下。

“弗朗索瓦。给彼得堡发电报了吗?”罗杰斯特温斯基拿起一支吕宋雪茄问道。

年轻的副官拿过雪茄剪,熟练地剪开了口,然后用洋火点燃,又帮罗杰斯特温斯基从咖啡壶里倒出了杯咖啡,方才道:“已经发过了,将军。”

“回电了吗?”

“回了,海军部说。必须等待第三远东舰队一起去海参崴。”

“海军部的那些家伙都是混蛋!”罗杰斯特温斯基恨恨的道。他很明白,海军部的那些人压根就不希望他再回到彼得堡。原因很简单,他是沙皇最宠爱的大臣,而其他的宠臣对自己嫉妒的要命,恨不得自己死在远东。

小人与小人之见地斗法,往往比小人和君子之间斗地更凶,仇恨更深。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而小人报仇则是没早没晚。当然罗杰斯特温斯基中将从来没认为自己是个小人,他觉得自己是个被小人嫉妒的君子。他叼着雪茄慢悠悠的走到窗口。看看外面海港里忙忙碌碌的景象,苦笑着道:“看看那几艘武装商船吧,第三远东舰队的那几艘破船比法国人商社的商船还要老旧。这些船在法国人和英国人那里早就淘汰当做商船了,而我们却当个宝,真不晓得是哪个白痴出的这么愚蠢的主意。”

“中将大人,海军部说这是皇后陛下的质疑,我地大人!”副官声音不大,但是语气里提醒的意味非常明显。

“皇后?哦,反正日本人的军舰也有很多是很老旧地,第三远东舰队的军舰对付那些十几年前的日本军舰还是足够的。皇后的旨意真英明。”

“将军阁下。我们还要在海防等多久?”

“一直等吧,总要等到第三舰队和我们汇合。另外,第三舰队也需要清理船上的附着物,也需要补充煤炭,等这些都准备齐全了,再去海参崴吧,趁这个时机,好好的享受一下,到了海参崴,可就没有这么多上等雪茄和伏特加了,更不会有那么多的漂亮姑娘。”

“我们地士兵全部都去找姑娘了,需要约束他们一下吗?”弗朗索瓦副官问道。

罗杰斯特温斯基中将用嘴角叼着雪茄,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一个浓浓地烟圈,笑着道:“算了,他们过了几个月地狱般的生活,让他们也舒服几天吧,等第三舰队来了以后,就要出发去海参崴了,海战地危险极大,真的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能活着回到俄罗斯,也许这是他们最后的欢乐时光了。”

“将军,您真是个仁慈的统帅。”

“哦,对了,你告诉那个法国佬雷纳,让他今天晚上给我安排两个漂亮的安南姑娘,也该体验一下这异国的风情了。第三舰队现在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我的将军。”

“继续用大功率的无线电台不间断的联系,真希望第三舰队已经被日本人打沉到海底了!”罗杰斯特温斯基低声的咒骂着那支该死的第三舰队。

甘军大营门口摆上了一排长条桌,一群甘军的下级军官坐在那里,“募兵处”的牌子前面排起了长龙。士兵们拉着皮尺量身高,用磅秤给人称体重。

“为什么不要我们?爱国还分三、六、九等?种田的,经商的都要,怎么我们就不能当兵?”几个十七、八岁,学生模样的人急的脸红脖子粗的争辩。

“看清楚了,大人有令,学堂的学生不要,工厂的技术工人不要,你和我蘑菇没用,回去好好念书吧。”

“投笔从戎正是书生本色,三十六骑定西域的班定远不是书生?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的陈汤不是书生?我辈学子自幼读圣贤之书,深感生逢末世,山河破碎,民生凋敝,皆因洋人欺凌我中华太甚,庄抚台厉兵秣马,不就是为了拯救中国于这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为何你等阻吾辈莘莘学子爱国之心?”学生们据理力争。^^首发校旱⑸⒛0^^

一个男人从后面挤了过来道:“学生娃还是回家读书的好,都是识文断字的人啊,这打仗可不是你们这些人干的,大人,我来报个名。”

“保人呢?有没有同乡具结?”负责招兵的军官问道。

“这个,没有,俺是外乡人。”

“外地人也可以到你们省的商人设的会馆里找同乡写了具结作保啊,大人有令,只招良民,那种指望到军营混饭吃的地痞无赖咱可不要。”

“俺不是地痞无赖,俺也不是混饭吃的,俺每个月可有三两半的薪饷呢!俺就是想杀几个洋鬼子!”

“哦,三两半?你是技工?技工一概不收,你凑什么热闹啊,下一个,下一个,都是瞎捣乱的。”

“技工咋了,技工就不是中国人了?技工就不能杀鬼子了?这是什么规矩!”

“我不是学生,也不是技工,我报名参军。”一个脆生生的女声从人群里响起。

军官头也不抬就骂道:“丫头片子,凑什么热闹!滚回家洗衣服、做饭、抱孩子去!”

“混账东西,你活腻味了!”女孩勃然大怒。

军官抬头一看,立刻谄媚的笑道:“我说今天怎么一大早喜鹊就叫呢,原来是九姑娘您大驾光临啊,怎么。来找马镇台的?”

“我不是找二哥的,我是来报名的。”

“哎呀,我的姑奶奶,你开什么玩笑,女人当兵,那不是要臊死我们这些爷们?”

这个女孩一身紧身的小夹袄,大辫子又黑有长,眉毛浓烈,正是马福祥的堂妹马樱花。

她不屑的道:“怎么,女人不能当兵?那花木兰和穆桂英难道不是女人?而且庄大人只说不要学生和技工,可没说不要女兵啊!要不,你和我比试比试枪法?你要是赢了我,我以后再不说当兵的事情。”

人群里一见有女人来叫板,都来了精神,挤在前面看热闹,有几个好事的还大声的叫好:“好,比试比试,大家让开场子,看看咱大清的穆桂英。”

“好了,我的姑奶奶,你是王天纵大人亲传的枪法,我哪敢和你比啊,要不,您亲自去找庄军门,他老人家要是同意,我有什么好说的。”负责募兵的军官连连讨饶。

“哦,大老爷们怂了!”满是起哄的声音。

“去就去,你当我不敢啊!哼,离了你这个臭鸡蛋,我还做不了槽子糕了?”马樱花气哼哼的走了。

“下一个,下一个。”募兵的继续叫道。

“我想问问大人,咱招兵准备打谁啊?”一个年轻人问道。

募兵的军官挠挠头皮,想了半天,又自嘲的笑了笑道:“我也不知道要打谁,这个是军事机密,哪能满世界的吆喝?反正打的是洋鬼子,管它红毛的绿毛的鬼子,哪个鬼子都该杀!”

“说的是,管它哪一国的鬼子,打谁咱都报名,算我一个!”

第二百九十章 史上最大诈骗案(五)

马樱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除了已经战死在北京城的大堂兄马福禄以外,连二堂哥马福祥她翻脸也是不认的,怕马福禄的原因也是马福禄比她大了二十七、八岁,她是马福禄一手带大的,辈分是兄妹,实际上她是把马福禄当爹看的。马福祥也是这个哥哥带大的,马樱花看他倒是像哥哥,妹妹怕哥哥,这个还是不多见的。

马樱花不是怕庄虎臣,庄虎臣治军严谨,赏重罚也重,大营众将都怕他,但是庄虎臣对僚属、对百姓,对士绅那是极为和善,尤其是对大营众将的家属,更是关怀备至,老人家做寿、小孩子满月,婚丧嫁娶,红白喜事,只要没有紧急公务,一般都是亲自去,而且都要备了厚礼。庄虎臣有意撮合马樱花和王天纵的喜事,所以对马樱花更是客气。

可是这几天,庄虎臣忙着给赵裕德成亲的事情,脚后跟打着屁股走路,忙的不亦乐乎,赵裕德娶亲,在甘军众将看来,无异于庄虎臣找后妈,这么大的事情,哪个人敢没事去打搅,而且甘军又忙着调兵遣将、招兵买马,更是没人敢拿些闲事打搅这位爷,省的自找不痛快。

甘军要出兵的消息炒的沸沸扬扬,在华的中外记者都来凑热闹,庄虎臣更是把洋枪、洋炮摆出来给大家拍照,士兵的队列训练也让他们随意参观,这些记者大半都是拿过庄虎臣的银子,自然满篇都是吹嘘甘军威武,军容整齐。虎贲之师。

日本和俄国的探子也是着实紧张了几天,可是总觉得味道不对,雷声大,雨点小,也不见甘军把士兵和武器通过火车站运到前线去。东北那里倒还有不少甘军地士兵,这些都是原先用来掩护老百姓往关内撤的。但是他们没有重装备,只是些人手一杆步枪的普通士兵和一部分轻骑兵而已,没有重武器的陆军很难有太大的战斗力,甘军的主力这些日子天天在大营里表演翻阅障碍、队列操演,看着和杂耍班子区别不大。

甘军又是招兵买马,又是调集粮草,看起来是要打大仗地样子。但是庄虎臣却死活不提要和谁打仗,而且锣鼓喧天没有丝毫秘密,谁来参观、参访都欢迎,打仗哪里有这样的打法的?日本人和俄国人做出了同样的判断。这是装装样子给老百姓看的。至于装样子的原因,伊藤博文的看法还是他准备造反,现在是邀买人心地手段。

“点金钱庄”兰州分号,现在正在搭着喜堂,裱糊匠扎着彩棚,一群伙计和下人在挂着彩绸和宫灯,钱庄子的金漆大匾也擦的锃明瓦亮,上面的四个大字还是以前地军机大臣赵舒翘的亲笔,可惜他不走运。庚子年议和以后,被洋人当祸首给办了,慈禧对这个忠心耿耿而又老奸巨猾的大臣也丝毫没有手软,一道懿旨就逼他自杀了。

马樱花径直走到钱庄内堂,这里的伙计、跑街都认识她。她见天的找王天纵,熟门熟路了,谁都知道他是庄虎臣的亲信马福祥的妹子,也都没人拦她。

庄虎臣和王天纵两个人正在指挥着下人干活,谁也没注意到马樱花进来了。

“把堂屋的八仙桌子给换了,这个核桃木的看着不气派,去巡抚衙门,把我家地给搬过来,那个是紫檀的!”

“这喜烛换大点的。对。要那种双金龙凤的。蜡钎子也要黄铜镏金的,好日子里亮亮堂堂地。看着才够喜庆。”

马樱花看见庄虎臣和王天纵忙里忙外的,嘴张了几次也没好意思说出话来。

“哎,九姑娘?你来的正好,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刚才我和王天纵还在说呢,赵叔的喜日子,要有小辈的女眷给婶子端洗脸盘,想了半天,都没合适的,这个规矩麻烦,结过婚的不行,我媳妇干不了,想来想去,还就你最合适了。”庄虎臣眼角的余光正好扫到了马樱花,立刻就给她找了个差使。

“伺候小婶子,那是应该的。”马樱花勉强地笑道。

“什么叫小婶子,别人听见了,还以为是赵叔纳妾呢!这可是正经地大太太,要叫婶子,把那个小字给去掉了,别惹的咱小婶子不高兴。”庄虎臣纠正着马樱花地语病。

“大人,你说的也是小婶子啊!”王天纵忍不住乐。

“我说的也是小婶子吗?哎呀,这嘴怎么就不把门了!忙昏头了!不过,话说回来,咱们那个婶子也确实太年轻了点,还没乳虎他妈妈岁数大呢!”庄虎臣提起儿子,立刻就眉开眼笑了。

“大人,这里交给我就行了,你回去吧,再不陪陪虎子玩,他都快不认识你了。”

“这个是赵叔头一次结婚,马虎不得。”

王天纵点头如小鸡吃米道:“就是,第一次成亲都没经验,多结几次,就好了。”

马樱花柳眉倒竖,看着王天纵,故意用平静的语气问道:“王大人,您打算成几次亲啊?”

王天纵满不在乎的道:“这个说不好。”突然发现马樱花眼神不善,立刻道:“我这个人啊,这辈子能娶个媳妇就满足了,一个都怕养不活,哪敢想别的。”

庄虎臣看见王天纵的表情,不由得哈哈大笑,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陈铁丹、李贵这些坏小子天不怕,地不怕,连自己这个主子都不真怕,就怕师傅王天纵,而这个王天纵又被马樱花给修理老实了。

“九姑娘,你找我有事?”庄虎臣看出马樱花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大人,我想,我想

“有话就直说。你九姑娘可不是个扭扭捏捏的人啊,我还没进兰州,你就给我个下马威,好家伙,女山大王啊!差点把我这个巡抚给做成人肉包子。”庄虎臣想起这件事情就觉得好笑。

“大人,你又取笑我!”

“好。好,不说笑话,说正经事。找我到底什么事?”

马樱花咬咬嘴唇,下了决心道:“大人,我想参军打洋鬼子!”

王天纵脸一下子就变的煞白:“你不是胡闹吗?军中有女人,那是大不吉利!哪里有让娘们出征地道理,回家去!这里不是你家炕头。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二哥现在不在兰州,要是他从东北回来,还不大耳刮子扇你!”

“他敢!我哥在我照样这么说!女人怎么了?女人就不是人了?我大哥死在北京城,被洋人一炮打的尸骨无存啊!我是大哥养大的。在我心里,大哥就是我亲爹,大嫂听说大哥去了,没两天就玻豪了!我大侄子孝还没满,就从军了,怎么我就不能当兵杀鬼子呢?你不是说过我的枪法比你那几个徒弟都好吗?这么好的枪法不用来杀鬼子,那还有什么用处?”马樱花说着说着,声音就有些哽咽了。

庄虎臣从袖子里掏出一方手帕,递给王天纵。用眼神示意他递到马樱花手里,王天纵有些不好意思,接过来,半侧着身子把手帕甩给马樱花,就闪到一旁。

庄虎臣白了王天纵一眼道:“谁说女人不能在军营了?你已经总管一镇兵马。手下也算是有一万多人了,好歹也是个大将了!还说这种屁话!我正准备把军医处安排一批女护士呢,人选正在考虑,以天主教会医院的女护士为主,然后再征调一批机灵地民间女子,连我家那两只母老虎冰儿和小青也要去当护士,怎么,她们都是不吉利的人?西洋各国军队里,女护士多了!五十多年前。英国、法国、土耳其、撒丁王国一起打俄国老毛子。英国士兵十个要死四、五个,只要有点小伤的。基本上都活不下去,一个叫南丁格尔的女护士带着三十八个女护士照顾伤员,本来是十个士兵要死四、五个,她们来了以后,一百个士兵才死两个,战死率降低了二十倍啊!你说说,她们的功劳有多大?比那些名将恐怕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大人教训得是,标下不敢再轻视女人了。”王天纵苦着脸认错。

“九姑娘,这个事情我做主了,等办完了赵叔和小婶子的亲事,你就去医护队报名吧。”庄虎臣觉得自己的话有点问题,抽了自己一个嘴巴道:“怎么又是小婶子?说溜嘴了,该打!”

马樱花和王天纵都偷偷地笑。

庄虎臣压低声音对旁边的王天纵道:“傻小子,她去了军营,你见她不就更容易了?还是那句话,你们俩的亲事包在我身上。”

王天纵脸当时就红到耳朵根了,马樱花也大致猜出了庄虎臣和王天纵肯定说自己,而且估计是说他们俩的事情,也是红了脸。

一个亲兵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行了个礼道:“大人,海防急电。”

庄虎臣抓过来电报译稿,看了看,嘴角挑出一丝笑容道:“终于把你给盼来了!”然后悄悄对王天纵道:“通知在东北的马福祥,做好一切准备,等我的命令!”

王天纵点了点头,庄虎臣又对亲兵道:“给安南的陈铁丹回电,告诉他们,网眼要密实,不能跑了大鱼。去吧。”

亲兵双脚一顿,立正行礼完毕,退了出去。

庄虎臣看着脸上红云未消的马樱花道:“九姑娘,明天就是赵叔和小婶子的好日子,你这个端洗脸盘的,可不能来晚了啊!对了,小婶子的红包要是包的太轻了,你可别接啊!咱赵叔有地是钱,甭替他省。还有啊,你的信天游唱的好,明天唱上几段,给大伙助助兴!”

马樱花脆生生的“哎”了一声,算是答应了,俏丽的杏核眼却已经偷偷盯在王天纵地脸上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史上最大诈骗案(六)

甘肃兰州

安南和日本、俄国的情报雪片般的飞到庄虎臣的公案上,陈铁丹、雷纳已经把俄国舰队伺候的舒舒服服,几万箱劣质伏特加和上万名安南以及西洋各国的妓女让这些受尽热带航行之苦的俄国水兵有些乐不思蜀了。

博加洛夫率领的波罗的海舰队的一些老旧舰船也已经到了海防,这支舰队被命名为第三远东舰队,和二十天前到达海防的第二远东舰队统统归罗杰斯特温斯基中将管辖。

这支舰队在另外一个时空,应该是在几个月后才到达远东的,而他们来的时候,旅顺已经失陷了,然后在对马海峡被联合舰队伏击,最后全军覆没,而联合舰队则是一舰不损,两支看起来实力相当的舰队打出了一个让人瞠目结舌的结果。

现在历史发生了一个小小的改变,因为庄虎臣在西洋各国报纸上长篇累牍的宣传,黄皮猴子居然把俄国海军憋在了旅顺,这让俄国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恼羞成怒的沙皇提前把这支舰队派了出来,旅顺目前还在俄国人手里。

庄虎臣本来的打算是以在海防的七千人,秘密控制这支舰队,继续悬挂俄国旗帜,然后开赴旅顺,和停泊在旅顺的那五艘劫后余生的远东舰队战列舰汇合,以九艘新式战列舰加上博加列夫的第三远东舰队的一艘老式战列舰,夹击日本海军,以战列舰十比四的绝对优势在海上决战,一举消灭掉日本联合舰队,然后收降波罗的海舰队,接着用这支舰队封锁日本海。打击日本的海上运输线,而甘军则在此时进入东北,向俄国宣战,,然后趁着俄国西伯利亚铁路的贝加尔湖段尚未通车,俄国运力极为有限。前方补给困难的时候,打俄国人一个措手不及,目地是占领旅顺和大连。

到时候日本陆军因为失去了海上补给。则几乎不需要考虑了,难道一支弹尽粮绝,全靠刺刀的军队能和武装到牙齿的甘军对抗?甘军这些年来,装备的重炮、连发枪和机关枪那可不是吃素的!如果真动起手来,那简直和八国联军屠杀义和团的景象有一拼了。

陆军地装备相当于海军,便宜太多了。一艘战列舰加上辅助设施的花销就可以养一镇的兵马。北洋水师被日本打沉以后,李鸿章能迅速用最新式地武器武装起来十几万的武卫军,也正是因为少了海军这个吞金兽的拖累。

打日本却不向日本宣战,向俄国宣战却不往大里打,给日本陆军提供少量的弹药和粮草,让他们在吃不饱但是也饿不死的情况下和俄国陆军拼个死活。等到俄国国内的列宁这些人闹起来以后,甘军地陆军再给已经疲惫不堪地俄国陆军来一次致命的打击。

这个一石二鸟的计策,庄虎臣本来是觉得天衣无缝的,甚至有些沾沾自喜,只是有些郁闷的是不能把这么得意的计划向别人说去,多少有点锦衣夜行地失落感。

但是海防的报告让自己失去了信心,花巨资在澳大利亚训练的七千人,居然打起炮来百发难得一中,而俄国海军也比自己那七千菜鸟好不多少。那么庞大的一支舰队打几艘英国渔船。都是收效甚微,这么废物的一支海军。仅仅靠战列舰十比四就能打败联合舰队了?那么多的最新式战列舰让这些人用,真是糟践了!

如果舰队败给了日本人,很可能自己控制俄国海军的事情就露底了,那么这个一石二鸟的妙计,就变成自己同时被日本、俄国海扁!仅凭自己的十万陆军,无论作战如何英勇,训练如何有素,也不可能同时击败日本、俄国两国地。如果知道真相地日本、俄国罢兵言和,一起来打中国,那自己就成了弄巧成拙的笨蛋,而中国大地上则要处处烽火了,庄虎臣则就是千古罪人。

一份从日本发来地情报,让庄虎臣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他淡淡一笑,自嘲的道:“思路太局限了啊!总想搞什么海上决战,真是蠢到家了!”

“来人!”

“大人有何指示?”

“给海防发电!”

旅顺港外

联合舰队旗舰“三笠”号的舰长室里,秋山真之神色凝重,参谋长岛村速雄则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东乡平八郎巍然端坐,三个人都是闷声不语。

这些日子,联合舰队倒霉事不断,先是战列舰“初濑”和“八岛”号在同一天触雷沉入海底,联合舰队战斗力损失了三分之一,刚过了三天,又有一艘驱逐舰触雷沉没,又隔了一天,“大岛”号炮舰居然和俄国军舰撞在了一起,皮糙肉厚的俄国巡洋舰毫发无损,而皮薄馅大的“大岛”号则又沉了。

俄国远东舰队意图逃出旅顺,前往海参崴,被闻讯赶来的日本联合舰队衔尾急追,在黄海上打了一仗,虽然获得了一些战果,打掉了几艘俄国军舰,更可喜的是那支鬼一样在日本海上到处偷袭的“浦盐舰队”,因为从海参崴赶来接应俄国远东舰队,被联合舰队搂草打兔子给捎带手消灭了,这让备受质疑的日本海军多少松了口气。

可是那五艘俄国战列舰却还是完好无损的又逃回了旅顺。联合舰队无奈,只好拐回头停留在旅顺港外,继续封锁。旅顺港的岸防炮实在是太厉害了,联合舰队根本无法靠近。俄国人又足够阴险,对什么国际法看得如同废纸,公海上居然也遍布水雷,“鸟”号驱逐舰又沉了,接着是甲午年俘虏北洋水师的“平远”号巡洋舰。然后还有“高砂”号巡洋舰,连在甲午年打出了赫赫威名的“吉野”号也被躲避水雷的“春岛”号,舷首上的撞角给开膛了。最近一段,连各国观战的军舰和武装商船都少了许多,生怕被那些不长眼地水雷给送进海底,给龙王爷当了祭品。

联合舰队的参谋部仔细算了算。联合舰队竟然比困在旅顺的俄国远东舰队损失还要惨重,而拥有五艘战列舰和九艘装甲重巡洋舰的波罗的海舰队,已经即将要到达东北战场了。如果这支总共超过五十艘船的庞大舰队和困守在旅顺地远东舰队汇合,那么即使联合舰队的战果如何辉煌,东乡平八郎和秋山真之都同时被海军之神——英国的纳尔逊将军给上了身,也最多打个两败俱伤。而失去海上掩护和增援、补给地日本陆军,又如何能对抗沿着西伯利亚铁路,源源不断汇集来的俄国陆军呢?

“秋山君。你觉得俄国波罗的海舰队会到旅顺吗?”岛村速雄这个参谋长。眼巴巴的看着秋山真之,他这些日子,都快成秋山真之的勤务兵了不会冒险和我们决战地。他一定会直奔海参崴。”

“那还好,如果两支舰队汇合,联合舰队将处于绝对的劣势。”岛村速雄擦擦汗道。

一直闷声不响的东乡平八郎苦涩的道:“如果让他们去了海参崴,将更加麻烦,还记得那支小小的浦盐舰队吗?仅仅三艘巡洋舰,就让国内一片恐慌,我们只有在海战中消灭他们,才能保证航道和海上运输线的安全,帝国是岛国。海上运输线一旦受到危险。我们就完了!”

“那么,秋山君。如果俄国人地舰队去海参崴,他们会走哪里?去海参崴可是有三条航道的!难道我们要分兵防御吗?可我们根本就不可能分出三支舰队去和他们决战的,这简直是猜谜语啊!”

岛村速雄挠头了,联合舰队一共就那么几艘船,再分兵的话,哪个都不会是俄国远东舰队的对手,可是不分兵,又怎么能保证他们不会溜掉呢?

“俄国人真是了不起啊!浩瀚的印度洋上,他们居然就靠补给船维持了整个舰队的航行,这是史无前例的壮举,一万八千海里的远航和无补给基地跨越印度洋,这都是世界纪录了,也只有俄国人才能做到这一点。从这个方面来说,俄国军人是可敬地。”东乡平八郎由衷地赞叹。

“他们一定会走对马!”秋山真之一拳砸在了桌子上,吓了岛村速雄和东乡平八郎一跳。

“秋山君?这个又是神谕吗?”岛村速雄对有些神神道道的秋山真之,也搞不清应该相信他,还是不信他。

“东乡司令官阁下说地对,俄国军人是可敬的,可是经过了这么长的远航,士兵将疲惫到极限,如果是我,也会走最近的对马海峡,而不是冒险穿越暗礁密布,大雾弥漫的宗谷海峡和津轻海峡,如果走那两条路,还没到海参崴,估计俄国舰队已经损失一半的船只了,况且咱们的南下舰队在台湾海峡做出了假像,只要俄国波罗的海舰队经过,就会以为联合舰队的主力在台湾,他们不会考虑别的了,肯定走最近也最好走的对马海峡。”秋山真之掰开揉碎了给岛村速雄解释道。

“我同意秋山君的看法,南下舰队布在台湾的迷魂阵,应该会吓住罗杰斯特温斯基的,以他的性格,一定会避战,全舰队紧急向对马海峡跑,呵呵,俄国沙皇给他的命令是去海参崴,而不是和联合舰队决战,这种享乐惯了的官僚是不会冒险的。”东乡平八郎慢悠悠的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真不知道俄国远东舰队为什么要躲在旅顺?如果我是俄国舰队的司令,我就会和联合舰队决战,即使全军覆没,也会让联合舰队损失惨重,那么波罗的海舰队将会轻易的获得战争的胜利!”秋山真之摇头不屑的道。

“秋山君,幸好您是日本人,如果你是俄国舰队司令,我想,我是不会和你作战的!”东乡平八郎微笑着道。

秋山真之有些后怕的道:“幸好马卡洛夫被水雷炸死了,否则,联合舰队就非常危险了。”

东乡平八郎忧心忡忡的道:“和帝国的安危比起来,联合舰队的危险就是微不足道的,我最担心的是一旦我们去对马阻击俄国波罗的海舰队,旅顺港内的远东舰队就要趁机溜了,一旦他们跑出去袭击帝国的海上生命线,那么危险的就不仅仅是联合舰队了。”

“只有靠陆军了,乃木希典终于肯攻击203高地了,可惜时机已经失去了,现在的203高地已经被修成了坚固的堡垒,乃木希典很难短时间攻克,这些长洲出来的陆军,脑袋里都是花岗岩!”岛村速雄一提起陆军就火大,长洲藩出身的陆军和萨摩藩出身的海军,彼此不和已经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了,但是别人好歹还知道顾全大局,而死了两个儿子,成了绝户的乃木希典则是个出名的一根筋,说什么也不肯接受海军的建议,直到大本营都火了,大山岩元帅亲自下令,他才肯攻击那个203高地,可是他又没有重武器,全靠用人体对抗俄国的重炮、机枪和高压电网,那和找死区别不大。

“算了,岛村君,陆军都是这样的家伙,头脑简单。乃木希典这个能把联队军旗都丢了的笨蛋,也算是帝国历史上绝无仅有了!”东乡平八郎指着自己的脑袋道:“大本营已经没有重炮可以调给乃木希典了,大山岩元帅没有办法,只好求了山县有朋元老,现在横滨和大阪的岸防炮都被拆下来了,正在运往满洲的途中,相信有了这些三百五十毫米和二百八十毫米的重炮,乃木可以攻克203高地的,只要拿下这个高地,旅顺的远东舰队和城防,都在重炮的攻击范围之内,到时候,旅顺必破!”东乡平八郎也不晓得是给岛村速雄打气还是给自己加油。

“八嘎,时间呢?时间还能不能来得及?我们现在是在旅顺继续等,还是去对马设伏?乃木希典这个蠢货,浪费了我们最宝贵的时间!”秋山真之有些怒不可遏,那个攻击203高地的计划,就是他的构想,可是被乃木希典以“海军少管陆军的事情”这个莫名其妙的理由否决了。

“秋山君,稍安勿躁,波罗的海舰队要带上博加列夫的那些最老旧的军舰一起去海参崴,速度快不了!也许,我们还有时间在消灭了远东舰队以后,去对马消灭波罗的海舰队,你做好伏击波罗的海舰队的计划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情,哎,看天意吧!希望天佑日本!”

东乡平八郎此刻也只好将命运寄托在渺茫而不可知的天意上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史上最大诈骗案(七)

西历一九零四年十一月五日

上海吴淞码头

道光年间,英国人的几艘兵船,几千水兵把个拥有百万大军的大清国打了个落花流水,一声炮响,天朝上国的梦算是做到了头,大清国的灾星算是来了。虎门硝烟对洋人手段强硬的林则徐被流放伊犁,而对洋人采取羁縻、优抚手段的琦善也是撤职查办、锁拿进京,那位一顿饭四菜一汤,穿着补丁裤子的道光皇帝,除了割地赔款也就没别的招数了。

根据《南京条约》,上海港被迫开放,九州万国的洋人蜂拥至上海,仅仅十年后,上海就超过了广州这个历史悠久的通商口岸,成了中国最大的外贸口岸。两年前,杨士琦下令黄浦河道局对吴淞口和黄浦江的局部河段进行了整治和疏浚,使万吨巨轮也能趁着潮汐进入黄浦江,并且修建了大型船坞,万吨级的巨轮都可以进港修理,清除远航中带来的藻类、贝壳之类的附着物。

每天清晨和黄昏,是吴淞码头最繁忙的时候,外籍港务人员悠闲的喝着红茶,一些聘用的中国人则忙里忙外,引导船只进港、指派车辆载运货物,甚至有的人丝毫不避讳,干脆就在码头上做起了批发大烟的生意,简直如同卖萝卜、白菜。而那些外国港务人员也视而不见。

自打杨士琦打着整肃上海风化的旗号将那些大大小小的帮会扫荡干净,授意顾小五独霸了上海道所属府县的大烟买卖以后,原本还有些遮遮掩掩的鸦片贸易已经公开化了,洋人港务官员也从中渔利,不愿意管,中国官府里的人也都拿了顾小五的银子,又都隐隐约约知道杨士琦似乎和这个生意有关系。那自然是不敢管,所以,鸦片买卖变地逐渐透明了。

在黄昏的时候,十几艘悬挂着俄罗斯的双头鹰旗帜的运输船冒着滚滚的黑烟浩浩荡荡的开进了上海港,在洋人引水员地指引下,鱼贯进入内港。

俄国船进港的消息让上海有些紧张。毕竟大清宣布的是局外中立,而交战国的船只入港,自然会引起不大不小地骚动。港务局和轮船招商局的官员也不敢躲清闲了,官服还没穿好。就一边提着鞋子一边屁颠屁颠的跑过来,直到看到俄国船只全都是非武装的运输船才多少心里松了些。前些日子。两艘俄国军舰进港的事情就让大清的官吓了个半死,撵又不敢撵,收留又不敢收留,只好通报上海道衙门,杨士琦命令,立刻解除俄国军舰的武装。否则立刻撵滚蛋,没想到俄国人居然非常地配合,自动走下军舰。随便上海道衙门的护兵和民夫们把军舰上的弹药给搬走了。

俄国人运输船上地军官言明,进港是来买煤炭的,因为清国的中立,所以舰队就停泊在公海,不进入上海港,只是由运输船来买些煤炭和粮食、蔬菜、肉类等补给品。

俄国人如此的通情达理。让那些忧心忡忡的官员彻底放了心,他们拍着胸脯答应帮忙,反正不管介绍哪家商行,只要做了俄国人的买卖,都要按规矩抽头,不捞白不捞。

过不多时,就有做煤炭生意地山西商人和做蔬菜、副食品、粮油的安徽商人被港务局和轮船招商局的官员带到了俄国运输船的附近,接下来自然是例行的讨价还价,而俄国军官也不会忘记把回扣谈的清清爽爽。

一番交涉以后。各龋葫需。自然是一团和气,山西商人和安徽商人派人去安排货物。俄国军官和这些商人以及大清的中国官员和港务局的洋人官员一起在租界的饭馆里把酒言欢,喝高兴了,知情识趣地中国商人当然不能忘记在十里洋场安排这些俄国老毛子“白相白相”。

几个俄国士兵留守在运输船附近,他们每个人都是一副苦大仇深地嘴脸,因为不远处就可以看见两艘俄国军舰,一艘是装甲巡洋舰,一艘是小型驱逐舰。这是从旅顺逃往海参崴的路上,被日本联合舰队袭击后,逃到上海避难地,被杨士琦按照中立法给解除了武装的远东舰队的军舰。

事实上,那次日本人的阻击战并不成功,因为刚刚交火没多久,天就黑了下来,战列舰和巡洋舰怕误伤,只好退出战斗,让成群结队的鱼雷艇和驱逐舰用鱼雷攻击俄国舰队,结果整整打了一夜,只见鱼雷在黑色的海水里翻起白色的泡沫,也不知道具体放了多少颗鱼雷,等到天亮发现,连俄国人舰队的毛都没碰见。

这场阻击战也暴露了日本海军,缺乏足够多的高素质军官的弱点,海军的军官培养费用非常的昂贵,日本海军大学经常性的不能招收到足够多的学员,而这些被当做宝贝的海军大学毕业生都被安排在战列舰和巡洋舰上,鱼雷艇和驱逐舰上都是些让人看不上眼的家伙当舰长,再加上日本海军长期以来自己吓自己,这些人对俄国的巨舰大炮有种本能的恐惧,所以就没人敢靠近了打,都是远远的把鱼雷扔出去就算完事。

俄国人趁着混乱,四散奔逃,这两艘军舰跑到了上海,还有几艘跑到青岛,最远的居然有一艘跑到了安南的西贡。而远东舰队主力的五艘战列舰则又拐回头,逃回了旅顺。

俄国士兵看见自己国家的军舰,被大清这样半死不活的国家给解除武装,心情郁闷也是难免的。

一个五短身材、獐头鼠目的家伙在码头上东张西望,这个人留着几根稀稀落落的老鼠胡子,穿着中国人惯常的青布长袍,胸前挂着十字架,戴着瓜皮帽的家伙,他见四下里人已经比较少了,就走到码头上,点头哈腰的给俄国水兵敬烟,俄国水兵也乐呵呵的接过来。

“远航很辛苦吧?上海是个好地方,一定要多玩几天啊!”老鼠胡子用俄语问道。

“哦。你会说我们的语言?”俄国水兵诧异道。

“呵呵,我是东正教徒,常年行走在大清和俄罗斯之间做皮毛和茶叶贸易,当然会说一点点的俄国话,不过说的不好。”老鼠胡子谦虚道。

“不,不。说地很好,如果不看你的长相,还以为你是俄国人。在上海玩是不可能了,明天装好煤炭和补给。我们就要出发了!”

“你们一路上辛苦了,从俄罗斯经过印度洋到中国,太不容易了,相比之下,还是陆路好那么一点点,尽管也很辛苦,可是一路上起码有休息的地方。”老鼠胡子用洋火给这些俄国士兵挨个点上。

“是啊。热带的天气真的太要命了,暴露在阳光下,只要一个钟头就可以晒爆皮。更要命的是,我们地船装满了煤炭,那些该死的日本煤,烧出来的全是粉尘和烟雾,呛的人要死!这种旅行真是一种无与伦比地酷刑!”“你们这次加完煤,下次到哪里加煤?”

“下次?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加煤的机会了。下一站就到海参崴了。”俄国士兵神色有些黯然:“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到俄国,我的儿子才两岁啊,真是个可爱的孩子。”

“海参崴?去那里可不容易啊,小日本坏着呢,小心他们半路上打伏击!”老鼠胡子善意的提醒道。

“哈哈,那些黄皮猴子还在台湾呢!我们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通过,居然他们没发现我们,哈哈,真是一群蠢蛋!对马海峡现在是一条坦途。我们会唱着歌去海参崴的!”俄国水兵哈哈大笑。

老鼠胡子也跟着笑。笑了半天道:“是啊,日本那么小。强大地俄罗斯每人丢一顶帽子就可以压垮日本了,呵呵,我不打搅你们了,在俄国时间长了,见到俄国朋友,感觉特别的亲切。”说完,点头致意,腰都快弯成九十度了。

老鼠胡子一走,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俄国水兵嘴角挑起一丝冷笑,轻声道:“我敢打赌,这个家伙是个日本地探子!”

“走吧,回去报告给中国朋友,他们还在船舱里等着呢,这些中国朋友真是大方,我在海防真的有些不想走了!东方女人的味道和我们俄罗斯真是大不相同啊,还有永远喝不完的伏特加!”

“混蛋,我们是革命者,列宁同志教导我们,要把帝国主义者的战争转变为国内革命的火种!我们帮助中国同志,是为了解放俄罗斯人民和输出革命,让全世界地无产阶级都获得解放,而不是为了个人的享乐!”一个士兵冷冷的看着他道。

“是的,您说的对!”

远处,老鼠胡子鬼一样的溜走了,叫上一辆黄包车,两条小短腿一跃而起,上了车就急匆匆的道:“快,立刻去三井物产的上海分号!”

旅顺港外

联合舰队旗舰“三笠”号

东乡平八郎“啪”的一声将大本营地电报拍在桌子上。

“他们已经到了上海?怎么会这么快?”岛村速雄惊叫道。

秋山真之苦涩地勉强一笑道:“哼,明知道他们要从对马去海参崴,可是我们却无能为力,如果现在我们去对马伏击波罗的海舰队,那么旅顺港内躲着地远东舰队就要逃跑了,该死的乃木希典,都是他浪费了宝贵的时间!”

“诸君,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不管是波罗的海舰队逃到海参崴,还是远东舰队掏出旅顺,后果都是帝国所无法承担的,我们的弹药储备只够三、四次中等规模战斗的了,大本营的大山岩元帅已经告诉我们了,帝国已经没有能力再为海军采购弹药了,一旦出现以上两种后果中的任何一种,联合舰队就要应付俄国人那种强盗般的海上破交战,而帝国无论如何是无法支持下去的。”

“可是我们只有一支舰队,怎么能同时做到两件事情?分兵两处。那么两处都将会处于绝对的劣势之下,我们怎么可能有获胜地机会?”岛村速雄忧心忡忡。

东乡平八郎站了起来,整整自己蓝黑呢子漂亮的海军上将军服,亲自给秋山真之和岛村速雄倒了两杯热咖啡:“喝一点咖啡,暖和一下吧,渤海湾秋天的海风也是很冷的。”

秋山真之端过来一杯咖啡。自己加了点砂糖和牛奶,用小小的银匙搅着,白色的泡沫泛了起来,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东乡平八郎和岛村速雄两个人,大气都不喘地看着他,此刻面对如何棘手的局面,只有希望这位海军里公认的第一天才,能有什么奇思妙想了。

“分兵!”秋山真之磨着牙,阴沉沉的道。

“怎么个分法?秋山君说说你地主意。”秋山真之神色凝重的看看东乡平八郎和岛村速雄,语气沉重的道:“只有这么一个办法了。很冒险,可是也只有这样了!”

“冒险?打仗哪里有不冒险的,帝国并不想冒险。伊藤前首相和山县元老,桂太郎首相和大山岩元帅,整个帝国都不想打这一仗,可是不打,帝国就会被俄国逼到绝境!既然和实力远远强于自己的对手打,冒险就是必须的。这个我早就有心理准备,秋山君,说说你的妙计吧!”东乡平八郎平静地道。

“我率领三笠号和几艘比较老旧的军舰守在旅顺,只要我们的旗舰还在,旅顺港内地远东舰队就一定还以为我们的主力依然在这里,而波罗的海舰队已经被在台湾的几艘伪装成战列舰的大型武装商船和退役的铁甲舰迷惑,以为我们在台湾附近,所以他们不会戒备我们地!根据他们在上海加煤的数量和他们运输船的补给能力,他们只有选择走对马海峡!我们就在对马反复缠绕着他们攻击。波罗的海舰队的组建非常匆忙。他们的旗舰也是出发前才刚刚出厂的,甚至连内装饰都没有做。士兵和战舰几乎没有磨合,对于战舰的性能也不熟悉,而且更重要的是,波罗地海舰队出发过于仓促,水兵大部分是征召地退役士兵和普通农民,很多人甚至从来没有上过船!我相信,他们没有什么战斗力,我们用三艘战列舰就可以击败他们!”

“秋山君的计划,应该说是很可行地,也是唯一可行的计划,只是仅仅留一艘战列舰在旅顺,万一旅顺里的远东舰队冒险出击,那么留守在这里的人将没有生存的机会。”岛村速雄对这个计划提出了质疑。

“按秋山君说的办!一旦波罗的海舰队到了海参崴,那我们的运输线将时刻在敌人的威胁之下,甚至有可能出现敌人登陆我们本土的可能,现在不是心疼损失一艘战舰的时候,而是要切实的考虑皇国的命运和安危,我留在旅顺,秋山君,你和岛村君指挥主力舰队,在对马攻击俄国人。”

东乡平八郎微笑着道,此刻的他,显得平静而沉着,既没有大战前的恐慌,也没有日本海军指挥官那种普遍的为了保护战舰而消极避战的那种小家子气。

秋山真之和岛村速雄对这个“小个子、走路眼睛看脚尖,说话有气无力”上司,不由得肃然起敬。

“司令官阁下,您是舰队的灵魂,指挥舰队作战是您的使命,围困旅顺的任务由我来,您必须带着主力去对马,只有您可以使舰队发挥出最大程度的潜力。”秋山真之一躬到地,身子已经伏在腿上。

“秋山君,你是帝国的骄傲,帝国可以损失战列舰,但是不能冒险损失你,你不用说了。”东乡平八郎断然拒绝。

“司令官阁下,秋山君,就让我来围困旅顺吧!联合舰队少了我不要紧,但是不能没有你们!只有我是最合适的,就让我干吧!”岛村速雄神色坚毅的请求道。

东乡平八郎思索了片刻,恭恭敬敬的向岛村速雄鞠了一躬:“那就拜托岛村君了!”

秋山真之此刻对这个自己从来都没往眼睛里放的顶头上司,联合舰队参谋长岛村速雄平添了十二分的敬意,以一艘“三笠”号和几艘日清战争时期的老式军舰围困旅顺,一旦俄国人知道消息,或者是俄国人打算冒险冲出旅顺,那么就只有全军覆没这一种结果了,连逃命的机会都微乎其微。

秋山真之站起身,给参谋长岛村速雄倒了杯威士忌:“岛村君,请原谅我这些天的无礼,正是您这样的人,撑起了帝国海军,让联合舰队有了灵魂,我向您表示衷心的敬意!并为我长期以来的傲慢无礼,向您道歉!”

岛村速雄的眼睛里有些发红,这个秋山真之,一直以来因为是美国海军之父马汉上校的亲传弟子,又有天才的名声,一向是恃才傲物,如果不是伊藤博文、山县有朋、山本权兵卫三位在日本跺跺脚地皮都颤的大佬亲自去请,他还是宁可在海军大学当个教员都不肯出山给联合舰队当参谋。

此刻,秋山真之无比真诚的眼神,让岛村速雄也有些动容了,他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司令官、秋山君,你们在对马以三艘战列舰对抗俄国人五艘战列舰,劣势兵力条件下要全歼对手,危险性不在我以一艘战列舰装成主力围困旅顺之下,皇国兴废在此一举,我们携手努力!”

三个男人,六只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第二百九十三章 祸起宫掖

颐和园

李莲英在颐和园里有一所独立的居室,装饰很简朴,和这个用金山银海堆起来的园子形成鲜明的对比。太监都是断了子孙根的人,没有其他方面的念想,除了金银,其他的一概提不起兴趣,李莲英自然也不例外,但是他还没蠢到在颐和园里摆谱,老佛爷哪天心里不痛快了,这就是罪过,大板子打死也是咎由自取。

李莲英此刻正躺在卧榻上吞云吐雾,上等的印度双狮土烧出一股馥郁的香气,弥漫了整间屋子,因为已经是深秋,门口挂着棉暖帘,烟气散不出去,更显得屋子里雾气腾腾,像是庙里烧香一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莲英才缓过神来,伸伸懒腰,小太监连忙送上了茶水:“大总管,您喝口茶润润嗓子。”

李莲英接过金丝盖碗,抿了一小口,又放在红漆茶盘上,这才发现下面站着个人,他冷笑道:“张顺,你个狗杂碎还敢来见咱家?”

张顺吓的一哆嗦,跪在地上,带着哭腔道:“大总管恕罪啊!小的不是有意轻慢您老人家,实在是没办好差事,不敢来见您。”

“哦,寿元没把庄虎臣这个月的规费交过来?是真的没交?还是你给赌输了?你的那点癖好,当我不知道?”李莲英阴测测的道。

“大总管,小的就是给个天作胆也不敢欺瞒您老人家啊!这个月的规费真的没给啊!”张顺磕头如捣蒜,额头都磕青了。

“庄虎臣官也做大了,架子也大了啊!哼哼,别说是他了,当年左宗棠平新疆那么大的功劳,想见皇上,没三千两他也进不了宫门,这个湖南骡子还死犟,就是不给!最后还是李鸿章知趣,替他出了。没想到这个左宗棠还把这个事情向东边的那个太后说了。可母后皇太后也没把咱们怎么样,只是赏了左宗棠一副咸丰爷戴过的墨镜罢了。传旨的太监是安德海的人,不再给三千两这副墨晶眼睛是不给的。左宗棠还是不掏钱,又是李鸿章替他出的钱!平了长毛、捻子,打过新疆居延集地回回和俄国老毛子,天大的功劳,怠慢咱爷们也是不成的!我平时看这个庄虎臣是个好地,没想到也是这个德行。他爹就是铭字营出身的,铭字营净出些个舍命不舍财地东西!刘铭传死的时候,舍不得给礼部的出一万两银子的润笔,结果谥号由庄肃公变成了壮肃公,一字之差。天差地别。,你去告诉寿元,庄虎臣有麻烦了,朝廷晓谕各省督抚,要求大家都议议日本、俄国交恶的事情,唯独他一言不发,连个折子都不肯上,现在却调兵遣将,喊打喊杀地。俄国公使大闹总理衙门。庆王爷吓的告病不敢去衙门理事,老佛爷震怒。你让庄虎臣小心着些,对他说,关键的时候还是要靠咱宫里的爷们,庆王是个溜肩膀,保不祝蝴!”

李莲英年纪大了,话也就多了,平时在慈禧面前谨言慎行,生怕说错一句,在这些太监们中话倒不少,尤其是在几个心腹太监面前简直就是话痨。

张顺耐着性子听他唠唠叨叨了半天,才壮着胆子道:“大总管,这个话奴才这几天,怕是传不到了,寿元不在北京。”

“哦,不在北京?那就传给他老婆,让他老婆转告他,记住,只能用嘴说,不能留字据!”

李莲英从炕上坐了起来,端起茶杯又喝了两口。

“大总管,要不,让张德兰去一趟兰州?这么大的事情让女人传话不太保险。张德兰和庄虎臣地心腹马福祥是拜把子的兄弟,他们好说话”张顺低声道。

“不必了,太监出京是犯祖制的,现在老佛爷脾气不好,别给咱们招灾惹祸。还是对寿元老婆说吧。”李莲英思索片刻道。

“大总管,寿元全家都不在北京了,奴才去的时候,听人说他们全家五天前就都搬到兰州了。”

李莲英身子一抖,茶碗掉在地上,“啪”的一声,摔的粉碎。

“混账东西,这么大的事情,怎么现在才说?”李莲英满脸的阴鹫之色。

“奴才怕收不到规费,惹大总管生气,就等了几天,没想到跑了三趟都没人,昨个奴才刚知道寿元搬家了。”张顺吓的面无人色,磕头如捣蒜。

“你,给我滚出去!”李莲英指着在一旁瑟瑟发抖地小太监道。

小太监逃命似地从屋里跑了出去,“坏了,庄虎臣要谋反了!寿元是溜了!”李莲英苦笑着摇头。

“庄虎臣谋反?大总管,不能吧?寿元跟着他造反?他是满人啊!又是个红带子的觉罗,怎么能跟着汉人造反?”张顺不敢相信。

“放屁,你懂什么?他一个空筒子觉罗,穷地当裤子的人,他的荣华富贵都是庄虎臣给的!只有跟着庄虎臣才有好日子过,他这些年替庄虎臣卖命,朝廷里谁都知道,一旦庄虎臣起兵,老佛爷头一个就拿他送宗人府,家法就要了他的命!”

“那怎么办?通报给老佛爷?”张顺胆战心惊的问道,额头上的汗水把磕头沾的满脸灰尘刷成一道道沟壑。

“你想死就去说,笨蛋!把庄虎臣给咱们送银子的那本帐赶紧烧了,除了张德兰还有谁知道庄虎臣和咱们的关系?”李莲英冷着脸道。

“没了,只有张德兰知道,平时到寿元家收规费、通消息的都是我和他两个人。”

“那就好,赶紧把张德兰给处置了!明天就办,不,今天晚上就办!”李莲英下了炕,从腰上取下一个黄铜钥匙,打开花梨木的大柜子,取出一个小瓶子递给张顺:“今天晚上。你请他吃酒。把这个放进去。”

张德兰吓的浑身筛糠一般,手抖的几乎接不住。

“这个事情办砸了,你就等着从后门拖出去喂狗吧!”李莲英的声音冷的结冰。

王府井大街的大甜水胡同是溥伦的家。最早他袭地是贝子地衔,后来加恩封了贝勒。

门口两块石墩子。一个是上马石,一个是下马石,即使是军机大臣路过他的门口,也得停轿、下马,步行而过。一进溥伦的府邸。就有一种与众不同地感觉,和其他满洲王公不同,他的府邸不算很大,而且也没有太多地画栋雕梁,院子里到处是参天的古树。花厅不大,却廊榭回旋,别有洞天。

走进内堂,就听见一阵阵剧烈的咳嗽声,溥伦躺在床上,瘦的已经脱了相,两腮塌陷,面如金纸,手枯瘦如风干的鸡爪。

“贝勒爷。您歇着。你老人家福大命大,指定不会有事儿。侄子还等着您老病大好以后,教侄儿两出定军山呢!”

“伦贝勒,这个大烟就不要抽了,只要戒了这个阿芙蓉,保准没几天就大好。”

“贝勒爷啊,才两年没见您地面,您的身子骨怎么就瘦成这个样子了?我是小莫子啊,我的爷啊,我是您的包衣小莫子啊!”

一大屋子人,有哭的,有絮叨地,还有些女人在揉眼睛,也搞不清楚到底有没有泪水。

“你们,你们,都出去,我和醇王爷有话说。”溥伦强撑着要坐起来,两个侍女连忙扶住了他瘦的快散了架子的身体。

一群人都说着安慰的客套话走了,只有几个侍妾还站在那里。

“都滚!”溥伦沙哑着嗓子吼道。

几个侍妾吓的脸色煞白,扭着花盘底逃出了寝室。

小醇王载沣觉得有些奇怪,自己和溥伦也没多深的交情,甚至有些看他不顺眼,只是溥伦怎么说也是宗室六大族长之一,身份贵重,病成这个样子了,不来看看有些说不过去。

溥伦勉强用手指指卧榻旁边的绣墩,示意让载沣坐在他身边。

“伦贝勒,你放宽心,您是学过多年的太极拳的,杨氏太极大家杨健侯地亲传,这点小灾小病不碍地,多歇歇自然就好了。”载沣也打着哈哈,说些客套话。

溥伦苦涩的摇头,长叹一声道:“醇王,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我这个样子,多半辈子恣意地荒唐,谁能看得上我?谁把我当棵葱?”

“伦贝勒,你多心了。”

溥伦一摆手制止了载沣,用枯瘦的手拉住载沣的手道:“王爷啊!你不用宽慰我了,我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自己明白!几十年前,同治爷龙御宾天,宗室里都推举我承袭大统,可太后定了咱光绪爷,从那天起,老佛爷就疑忌我,我不去斗鸡、走狗,能活到今天吗?”

载沣脸色一变,溥伦的话已经有悖逆之嫌了,如果传出去,对景儿的时候就是大罪过,可听起来也有些交代后事的感觉。

“醇王爷,你和别人不同,皇帝无子几成定局,太后春秋已高,要不几年,就是你大展宏图的日子,咱满人的王公里,吃酒、抽大烟、包养戏子,还有更不成器的,好个养相公,可笑堂堂的爱新觉罗的苗裔,凤子龙孙们却心甘情愿的当兔子!而你不同,你虽然年轻,却一心想中兴咱大清,所以,我想和你说道说道。”

“你讲,你讲!”

“醇王爷,你和我不对付,源起于我参了庄虎臣,对吧?朝廷里把他看做李鸿章、曾国藩的人不少。可我却一直不这么看#蝴是曹操啊!这样的人物。要是放在康熙、乾隆爷的时候,那就是顶尖的能臣,可是放在这个时候。说句杀头的话吧,他就是咱大清灭门的灾星啊!我的好王爷啊!我怕他一时半会就要起兵杀进北京城了啊!”溥伦说着说着。不晓得触动了哪根情肠,放声恸哭起来。

载沣勉强地挤出点干笑来:“不至于地,他是老佛爷亲自简拔的,应该不至于的,前几天。老佛爷还和我说,说这个庄虎臣就是楞了点,立功升官地心过于操切了些,在兰州调兵遣将也不过是吓唬洋人的。”

“王爷啊,老佛爷不是真地信他啊。而是不敢不信他!要是老佛爷不骗着自己相信庄虎臣是个忠臣,你让老佛爷怎么办?现在朝廷还能有谁治得祝蝴吗?”

载沣看着如丧考妣的溥伦,摸着他冰凉如僵尸的手,不禁一股寒气从脊梁骨窜了上去,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

“庄虎臣在甘肃是练了不少的兵,不过他想凭甘肃一隅之地就造反,怕是很难吧?袁世凯、张之洞、刘坤一都是手握重兵地,咱京畿附近就有北洋六镇兵马,庄虎臣应该不会傻到行大逆吧?”载沣的话说的有些结巴。也不知道是说给溥伦听的。还是来安慰自己。

“北洋六镇?你觉得载沣手下的那些兵比绿营如何?恐怕还不如吧?庄虎臣世之名将,连洋人都佩服他练兵练地好。这个人外接洋人为奥援,内以恭顺示人欺世盗名,别说他想造反,就是不想,他贸然出兵,一旦引得日本、俄国大兵直逼京师,大清还能有银子赔吗?如今藩镇日大,已是不争,各省督抚的正项粮饷都借故一拖再拖,而各项杂收更是涓滴不肯交给朝廷,眼下政令不过长江,已然是个南北朝的局面了,一旦庄虎臣起兵,谁肯替朝廷出力?”

溥伦越说越沮丧,泪流满面。

“那依伦贝勒,朝廷应该如何应对?”载沣面沉似铁,说话有些牙齿打架了。

“如今这个局面,大家都以为庄虎臣是惺惺作态,我却以为,他必然会和洋人开战,如果战胜,携大胜洋兵之威名,挥师东进,天下就不是大清的了,如果他战败,则洋兵要进犯,大清如同久病之人,断然不能再有一次庚子之祸了。为今之计,只有断然制止庄虎臣出兵满洲,如果他不肯奉旨,则断其羽翼,我查出,他的粮饷一是来自点金钱庄,二是来自上海的杨士琦,先断了点金钱庄这一宗,把代理朝廷粮饷的恩典收了,然后再罢了杨士琦的官,为了不打草惊蛇,逼的庄虎臣狗急跳墙,可以对杨士琦明升暗降,调离上海。不过这些都是治标之策,治本还是变法,王爷啊,老佛爷听你地话,求求老佛爷吧,把康有为、梁启超地罪给恕了,请康党回咱大清吧,由康有为主政,刷新政治,咱大清才能保全啊!”

溥伦话还没说完,又剧烈的咳嗽起来,声音似乎是从肺里憋出来地,让人骨头里发酸,感觉他随时有可能把心、肺都咳出来。

“伦贝勒,你想多了吧?应该不至于,你看,咱大清行新政不也两、三年了吗?朝廷岁入由八千万两银子激增到一亿八千万,高了一倍有余。各种新式工厂咱也建了些,成效还是明显的。”载沣实在不敢听下去了,越听越害怕,自己给自己壮胆。

“那都是皮毛,这样的新政,李鸿章办了几十年,办成了吗?李鸿章何等才具都办不成,指望庆王爷办洋务,那不是缘木求鱼是什么?咱们是照猫画虎,都是样子货,西洋的精髓在于其体制,体制不革故鼎新,新政断然办不成个样子!康有为、梁启超均有大才,而且其学是强干弱枝之术,若用得法,则大清万世不摇,若朝廷不用其学,即使没有庄虎臣,还会有李虎臣、王虎臣,就算咱大清的督抚都是忠心的,还会有乱党起来蛊惑人心,现在东南各省革命党闹的厉害啊。”

载沣苦涩的摇头道:“你说的有道理,可是老佛爷恨康有为、梁启超挑唆皇上,离间天家骨肉,这个事情是万万不成的,何况我和皇上是一个阿玛生的,我说这个,无异于置皇上与险地。”

“就真的没办法了吗?咱大清就真的要完了吗?太后啊,太后!咱爱新觉罗家的江山就真的要毁在叶赫那拉家吗?六爷啊,恭亲王啊!您老人家说的对啊!咱大清的江山要断送在方家园了!”

溥伦惨白的脸憋成病态的红色,眼睛里闪着鬼火般的光芒。

“伦贝勒,说话当心啊!这可是杀头的罪过啊!”载沣吓的魂不附体,方家园可是慈禧的娘家啊!

溥伦的身子猛的坐了起来,手在空中挥舞,似乎要抓住什么。

“来人啊,快去传太医,传太医!”载沣急忙大叫道。

几个下人和侍妾冲进屋子里,看着神情呆滞,愣愣看着屋顶的溥伦,过了片刻,他重重的载倒在床上。一个下人小心的用手试试鼻息,突然掩面号哭了起来,接着是满屋子的哭声。

载沣则傻傻的站着,满耳朵里炸雷般响着:“咱大清的江山要断送在方家园了!”

这大清,真的气数已尽了吗?载沣六神无主,脑子里如同被无数支小针在扎,突然,他眼前一黑,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

第二百九十四章 声东击西

西历一九零四年十一月八日

上海港外四十多海里,这里还是公海,但是已经是接近大清的领海了。俄国波罗的海舰队的旗舰“苏沃洛夫公爵”号战列舰升起了表示感谢和告别的旗号。煤炭运输船、弹药运输船、修理工作船等十五艘军舰驶入上海港,舰队司令罗杰斯特温斯基中将和一群海军军官神色黯然的在舰桥上为这些非战斗舰只送行,而他们背后,则站着一群群神情肃穆,荷枪实弹的甘军士兵。

陈铁丹、顾小五两个人一人一把椅子,手握一把景德镇小瓷壶,大马金刀的在甲板上看热闹,乔映霞苦苦哀求道:“陈大人,顾五爷,让我去吧,我能行!这算什么事儿?我忙里忙外,好比是娶媳妇,纳吉、下聘咱都干了,入洞房就换人了!”

陈铁丹把嘴里的茶都笑喷了:“我的财神爷,这个事情真不是你能干的,打仗啊!那是要死人的!”

“你少他娘的吓唬我!打我太爷爷那辈起,我们乔家就办军供,打仗的事情见的多了,你装什么大个的!”乔映霞对他的话不值一哂。

“乔东家,这个差事您还真办不了!我们这个差事不是败家子干不了,你们山西的财主都是抠腚眼吮指头的主,一个铜板恨不得掰两半花,你去干这个,一准坏事!”陈铁丹笑呵呵的道。顾小五横伸过一条腿,对陈铁丹的**踢了一脚:“你大爷的,什么叫不是败家子就干不了?老子是败家子?操你大爷地!”

陈铁丹笑呵呵的道:“顾五爷。你和我死了的爹是好兄弟吧?这个不假吧?我大爷不就是你了?操我大爷,那不就是操你自己?”

顾小五笑骂了陈铁丹两句,转过脸对乔映霞道:“乔东家,这个事您真的不能掺和,大人对你有别的安排。你还是去上海吧。您和杨士琦大人比我们这些人地命金贵,这个险可不能让您冒!”

乔映霞苦笑了一下点头道:“也罢。我就上岸了,你们自己小心点。”

“乔东家。你跟杨士琦说一声,那些洋鬼子地工程师都给好吃好喝的养着,大人交代过,这些人不能给弄死了,将来有大用地”陈铁丹叮咛道。

“上海那里安排妥了吗?”乔映霞有些不放心。

“我的少东家。你就放心吧,码头全是咱们地人,这些人一进到上海就会给秘密运到太湖去,你忘记了,上次关那个犹太佬哈同的小岛,这次还是那里,你一到码头就有人接应你。”顾小五叮嘱乔映霞道。

乔映霞笑了笑,走到船舷边,下了船上了小艇。向前面的一艘运输船开了过去。

罗杰斯特温斯基中将自打舰队出来海防就一言不发。他做梦也没想到,那些招待自己一行人又吃又喝又玩的“法国盟友”。翻脸就变了海盗,一万八千人的舰队,除了炮手、水手长、轮机长、舰长、大副、负责望地“鹰眼”等一些比较有技术含量的人员以外,其他的人都被装进了几艘运输船里,一万三千人被三千荷枪实弹的士兵给关押在船舱的下层,看起来和当年欧洲人从非洲贩运黑奴的感觉差不多。而包括自己在内的五千人则被四千全副武装的士兵押解着继续向北行驶。

这两天还听说,自己带的这些俄国士兵里,居然有很多就是这些海盗地内应,现在罗杰斯特温斯基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身边哪个人是这些东方海盗地同谋。舰队看起来威风凛凛,船坚炮利,可是一旦水兵上了岸,那就是些平头老百姓了,连刀子都没一把,尤其是这些人天天送吃送喝还送女人,根本对他们就没有防范,五十多艘军舰和辅助舰只组成的庞大舰队就象没穿衣服地女人,只得任由这些海盗轮暴。一万八千人几乎是毫无反抗的被五千手执连发快枪的东方人给俘虏了,而整个海防城几乎所有的人都是这些海盗的同伙,那些妓女、老鸨都不例外。

罗杰斯特温斯基看着脸上有道狰狞刀疤的顾小五,强压着怒火和恐惧,走上前去问道:“先生,我现在是否可以认为我的舰队被海盗给打劫了?我们这些人是您的俘虏?你需要多少赎金才能放了我们和舰队?”

顾小五哪里懂俄国话?听的一头雾水,对一个翻译道:“陈思,你给咱翻翻。”

“五爷,这个鬼子提督是说咱们是海盗,问他算不算咱的俘虏?”

“大爷的,敢骂老子是海盗?你告诉这些王八蛋,都给老子消停点,现在他们都是老子手里的行货,轻咳嗽就是罪过!让老子心情不爽,都给扔进海里喂王八!”顾小五磨着牙,恶狠狠的道。

陈铁丹皮笑肉不笑的干笑了几声,对翻译陈思道:“别听五爷扯淡,你告诉那个洋鬼子,他还是舰队的司令,只是以后不用听沙皇的命令了,得听咱爷们的!要不然,呵呵!”陈铁丹笑的无比奸诈,罗杰斯特温斯基听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陈思把陈铁丹的意思翻译给罗杰斯特温斯基听,他听完心里发冷,这个中国人太阴险了,说自己还是舰队司令,可是还要听他的命令,那不还等于自己是他的俘虏吗?

“我不会背叛沙皇和俄罗斯的,你枪毙我吧!”罗杰斯特温斯基此刻强撑出一点英雄气。

“不,我们是盟友啊!你忘记了,我们是你们的法国盟友雇佣的安南志愿兵,对吧?我们这些人目前马马虎虎算是你们俄国远东舰队的雇佣兵吧!记得给工钱啊!大的目标咱们是一致地,打小日本嘛,你们不也是要打日本人的吗?你们那个沙皇让你们来。不就是为了打小日本吗?这个方面咱们没有冲突,只是具体的行动计划有点变化,这个应该没问题吧?”陈铁丹笑呵呵的道。

罗杰斯特温斯基的眼睛瞪地溜圆:“您地意思是说,您劫持我们的舰队,目地仅仅是为了打击日本人?”

“不打小日本?难道是为了打渔啊?不过舰队的行动要听从我地调遣!否则的话候。给这个洋鬼子讲讲咱大清的十大酷刑,把那些活剥人皮什么的都给他讲讲。笨死你,连剥皮都不会?地上挖个坑,在人头上开个十字口,往里面灌水银那种,对。就是那个鬼子要是敢不听老子地,就挨个给他使一遍,包管让他从头顶爽到脚心。”

翻译陈思把陈铁丹的话翻译成俄语告诉了罗杰斯特温斯基,他苦笑道:“先生,作为第二太平洋舰队司令,我同意您的建议,我们舰队欢迎法国盟友的志愿兵和我们联合作战的请求!”

“陈思,告诉他们乖乖听话啊,要不然。满清十大酷刑伺候他们!记得啊。闲了给他们好好讲讲,让他们知道知道喇叭是铜锅是铁!”

罗杰斯特温斯基感觉到这些东方面孔的光头佬。应该没有杀害自己的意思,就壮着胆子问道:“先生,我想请问,为什么在海防把我们舰队的炮弹都给换掉了?”

“你们那个炮弹不行,威力太小,给你们换点加了料的,包管让小日本浑身舒坦。”陈铁丹笑地贼忒兮兮地。

远处,运输船、工作船等辅助舰只黄色的烟囱里冒着滚滚地浓烟驶向上海港,看得出来,这些船烧的是最劣质的煤炭。

而期间“苏沃洛夫公爵”号的烟囱里冒出的则是淡淡的白色烟雾,今天的天气晴好,如果是个阴天,则几乎就看不到烟囱冒烟。舰身上到处都堆满了一包包的煤炭,连舰长室里都堆了半屋子,设计排水量一万四千吨级的“苏沃洛夫公爵”号目前已经达到了一万七千吨,以重心高而威名世界的法国设计的军舰也被压进水里,连装甲带都没入水线以下。其他的舰只也都是如此。

舰队的辅助舰只保留了几艘医疗船、通讯船,连鱼雷艇和驱逐舰这些吨位小的舰只都被撵到了上海,剩下的基本上全是大块头的战列舰和巡洋舰,还有四艘运输船关押着一万多俄国士兵。五十七艘船的超大舰队,现在瘦身到了三十五艘船。进上海港的船只都是醒目的黄色烟囱,而这三十五条船则是和舰身一样的黑色。

旗舰“苏沃洛夫公爵”号打出了前进的旗语,舰队排成一列纵队,舰首劈开浪花,像一座座移动的小山般向大洋的深处驶去,装甲带全部压在水线以下,给人感觉这些庞然大物随时都可能被上面装载了过多的煤炭压的沉入海底。

舰队的行进速度相当的缓慢,基本不超过八节,博加列夫到来的第三太平洋舰队成了整个舰队的累赘,这些老爷舰严重的拖累了舰队行进的速度。不过看起来陈铁丹和顾小五也不着急,就这么慢悠悠的继续北上。

天渐渐黑了,海上的雾气升腾起来,将这支移动缓慢的乌龟舰队笼罩在暮色和浓雾中,成了一团团无法辨认的影子。

“苏沃洛夫公爵”号的舰长室里,本来还算宽敞的舱房因为堆了半屋子的煤,显得拥挤而杂乱。

“五爷,咱们该分手了。”陈铁丹打着哈欠道。

顾小五神情有些紧张了,他拉住陈铁丹道:“铁蛋,我和你爹是朋友,要说也是你长辈了,你和五叔换换。”

陈铁丹坏笑道:“五叔,咱们换不了,你比我坏。你的差事我干不了,我比你更能败家,所以,我的差事你也干不了!别争了,五叔。要是侄子有命活着回来。咱爷俩好好地喝几杯。”

顾小五也顾不得和陈铁丹斗嘴,长叹了一声道:“也好。铁蛋,自己机灵点。海上不比陆地,出了事情,想跑都跑不掉,你自己当心。”

陈铁丹也收起了平日的那种青皮相,正色道:“五叔。侄儿去了,您老人家也保重!”

陈铁丹下了“苏沃洛夫公爵”号,乘着小艇去了第三太平洋舰队的“尼古拉一世号”战列舰。

顾小五站在舰桥上,神色凝重的看着他消失在夜幕笼罩的海面上。过了不久,舰队一分为二,“尼古拉一世”号上升起了将旗,率领着四艘巡洋舰和一艘医疗船、一艘武装商船离开了行进中地舰队,像东北方向驶去。

“铁蛋他爹,你老哥在天有灵地话。可要保佑铁蛋平平安安的啊。他可是你老陈家地独苗,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陈家可就断了香火了!你可要把眼睛睁大啊,看着铁蛋,别让他出什么意外啊,我的老哥哥,你保佑保佑你这根独苗吧!”顾小五在舰首念念有词。

陈铁丹率领地这支由七艘船组成的舰队,一路上实行了无线电静默和***管制,但是并不彻底,偏偏有一艘医疗船“鹰号”是一路上***通明的。

在夜色的掩护下,看起来似乎是只有一艘船在前进。

联合舰队的主力悄悄离开了旅顺,躲在镇海湾等着打俄国波罗地海舰队的伏击。

可是已经三天了,算日子已经该到的俄国波罗的海舰队竟然还是无影无踪,让一向自信到了自负程度的秋山真之也有些坐不住了,他在“初濑”号战列舰的甲板上走来走去,冰冷的海风吹的他直打喷嚏。

“秋山君,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沉着。”矮小的东乡平八郎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秋山真之地后面,他用手拍拍秋山的肩膀,算是抚慰他。

“司令官阁下,您也没有睡?天都快亮了,睡一会吧!哎,真不知道这个罗杰斯特温斯基是怎么搞地,到现在还没过来,不会是走了别的路了吧?”秋山真之的信心有些动摇了。

“不会的,他们的舰队带着那么多的旧船,还有很多自己不能带着煤炭走的鱼雷艇和驱逐舰要靠运输船一路上加煤,他们每个小时能跑七海里就不错了,我估计还得一天半到两天才能到对马。”东乡平八郎微笑着道。

“但愿如此吧。”秋山真之忧心忡忡的道。

“秋山君,不用担心,我已经在台湾到北海道的沿途,安插了四百个望塔,每个望塔六个人,昼夜不歇的守候,而且我把对马海峡附近的海域全部在海图上画成小方格,每个方格都有一艘武装商船在搜索,而且这些船都有咱们日本开发的三六无线电报机,通讯距离达到一百八十海里,任何地方发现了俄国舰队,我们都会得到通知的,而且我还在所有的战列舰和巡洋舰上准备了足够多的威尔士白煤,万一出现俄国舰队不走对马海峡的情况,我们的煤炭也够绕过北海道进入日本海追击他们用的。”东乡平八郎云淡风轻的道。

秋山真之的脸上流露着喜色,他恭恭敬敬的一躬到地:“司令官阁下的智慧,真是让我佩服!您才是日本海军第一天才。”

东乡平八郎哈哈大笑道:“我不还是那个老实、听话、走路看着脚尖、说话有气无力的东乡平八郎吗?”

秋山真之赞叹完,又浮现出一丝担忧:“司令官阁下,我们必须尽快解决这个俄国波罗的海舰队,否则时间拖长了,我怕岛村参谋长危险了。”

“是啊,岛村君那里才是最危险的啊!秋山君,您的作战计划搞好了吗?”

秋山真之恭恭敬敬地递给东乡平八郎一份报告。

东乡平八郎看了看,眼里的惊喜之色无法抑制。连声赞叹:“不愧是马汉上校的弟子啊!真是了不起,我相信全日本海军所有的参谋加在一起,也不可能比你的计划更厉害了!你这个计划深深地抓住了俄国海军急于赶往海参崴,消极避战地弱点啊!”

秋山真之平淡的笑了笑道:“司令官阁下,我这个计划还是有些以己度敌地意味。万一敌人不走对马。我的计划就无法实施了。”

“他们一定会走对马地,你的这个计划我给它起个名字吧。就叫做七段击,分七次攻击。逐步消灭掉敌人的力量,只要俄国舰队进入狭窄的日本海,一定会被全部歼灭的。”东乡平八郎看着这份作战计划赞不绝口。

“是啊,只有在日本海才有七次攻击敌人地机会,如果他们走津轻海峡或者宗谷海峡而不是对马的话。那我们最多只有两次攻击的机会。”秋山真之还是有一丝担忧。

“哼,对付这些俄国的农夫,也许一次袭击就可以彻底的消灭他们!为了保证夜战的效果,我把一些最优秀的年轻人给派到了驱逐舰和鱼雷艇上当舰长,我相信,像旅顺夜袭那种劳而无功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东乡平八郎对俄国舰队不屑一顾。

也难怪日本海军瞧不起俄国海军,这些俄国水兵大部分都是临时招募的农民,脚上地泥巴还没洗净就上了军舰,能不晕船就算是不错地了。没有经过严格训练就去参战?海军不像陆军。战术水平低可以用勇敢的精神弥补,海军训练水平地差异和舰船的吨位、火力的大小。几乎就决定了战斗的胜败。

“俄国人一直以为我们的主力还在旅顺或者是在台湾,而且他们一直看不起我们黄种人,哼哼,说我们是东亚病夫!这次,我要让俄国佬为了他们的傲慢付出沉痛的代价!”东乡平八郎恨恨的道。

“神会让司令官如愿以偿的,从大本营转发的三井物产上海分号的消息来看,俄国人已经中了咱们声东击西的计策,他们已经相信我们的主力在台湾,他们还想唱着歌通过对马海峡?哼哼,那唱的一定是安魂曲!”秋山真之狞笑着道。

“帝国必胜!帝国只能胜利!联合舰队和帝国的命运都系与此战!战败的后果不堪设想。”东乡平八郎背对着秋山真之,遥望着夜色下的大海。

“是啊,皇国的命运就在此一战了!胜利了,皇国将成为列强之一,一旦失败,就会像清国那样,任人宰割#葫以,我们只能胜利!神会保佑我们的!”秋山真之定了定心神,有捻着他手腕上的念珠,嘴里喃喃的念念有词。

一个参谋从船舱里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手里紧紧攥着一份电报稿,跑到东乡平八郎和秋山真之跟前,脚下一滑,摔了个仰面朝天。

“有什么事情值得这么慌乱?镇定!只有冷静,才会让我们以弱胜强!”东乡平八郎面沉如铁。

“司令官阁下,秋山君,是信浓丸号发回的电波,发现俄国舰队了#蝴们正朝对马而来。”

秋山真之眼睛里泛起兴奋的火光,他一把拽起地上的参谋,从他手里夺过来电报稿,揉着眼睛看了又看,然后把电报递给东乡平八郎,然后双手合十,对着天空道:“神啊,多谢您的保佑#蝴们走的就是对马!”

东乡平八郎故作平静的看着电报,只是双腿不由自主的颤抖。

电报上写着:“04:45于203地点发现敌舰,北纬32度20分,东经128度20分,往对马海峡而去”。

东乡平八郎看完,又把电报还给了秋山真之,笑了笑道:“乃木希典在攻打203高地,而我们发现俄国舰队的地方又在另外一个203,也许203是日本的幸运数字吧!通知全舰队,升火起锚,全军出发去对马海峡!战斗旗依然是z字旗!”

第二百九十五章 对马疑云

西历一九零四年十一月十一日

凌晨时分,东海洋面上一片漆黑,耳边浪花拍击船体的“啪啪”声不绝于耳,一艘悬挂着日本国旗的武装商船“信浓丸”号里,电报员的手指以飞快的速度发着电报。

在“信浓丸”号东南方向不到两海里的地方,一艘悬挂着俄国双头鹰旗帜的俄国医疗船上***通明,连侧舷窗都没有一个是关闭的,从外面可以很清楚的数出来这艘船有多少个窗户。

这艘俄国船除了旋盖双头鹰旗帜以外,还挂了一面白地红十字的旗帜,向世人表明,这是一艘受海牙公约保护的医疗船,表示任何舰只都不得对它进行攻击。

两个小时前,“信浓丸”号发现了***通明的俄国医疗船“鹰”号。“信浓丸”本是日本邮政一艘邮轮,被海军征用以后,装上一门一百二十毫米速射炮就算是武装商船了。

“信浓丸”号的舰长胆子也是够大的,居然用了两个小时的时间绕着“鹰”号医疗船转了一圈,确认是一艘俄国医疗船,因为从“鹰”号的灯光里可以看清楚,上面飘扬的俄国双头鹰旗帜。而“鹰”号也发现它了,居然用灯光信号询问“信浓丸”的身份。

“信浓丸”号的舰长成川拨大佐估计,这只俄国医疗船应该是以为自己受到海牙公约的保护,所以敢肆无忌惮的在海上***通明,大摇大摆的行进。而更搞笑地是。“鹰”号使用的灯光信号居然是国际通用的明码!日本人都有些糊涂了,难道俄国海军就没有自己的密码灯光信号吗?

“信浓丸”一见俄国医疗船用灯光询问自己,就猜到了肯定周围还有俄国船只,可是因为夜色加上海上有大雾,什么都看不清楚。等到天色微明的时候,接着远方天际的那一抹鱼肚白,“信浓丸”号的舰队成川拨大佐发现自己前后左右都有俄国军舰,最近的居然只有一千米,而左侧的一艘小山般地战列舰上。四门三百零五毫米主炮已经不怀好意的瞄准了“信浓丸”号。

“信浓丸”号吓的魂不附体,急忙打左满舵想溜,同时发出了电报。可是想溜已经不可能了,前方、后方、右方各有一艘装甲巡洋舰,而且是那种排水量超过一万吨的重型巡洋舰,个头比战列舰都不算小。前方的巡洋舰用的是尾炮,而后方、左方、右方地三艘舰用的是主炮,这些军舰上任何一门副炮随便打一炮,都能把“信浓丸”号送进海底。

成川拨大佐一见跑不掉了,索性也不跑了,干脆就用船上的三六无线电报机开始现场直播了。六点钟的时候,一艘老式的内河炮船“河泉”号也赶了过来,这个时候,天已经基本上亮了,鲜红色的太阳从海平面上冉冉升起。美的让人目眩。

在“信浓丸”号的后面,是一艘最新式的装甲巡洋舰,排水量一万零两百吨。装载三百零五毫米主炮四门,这艘纳瓦里诺号巡洋舰正是陈铁丹的座驾。

船长室里。陈铁丹也收起了平时那股嬉皮笑脸地样子。神色无比凝重。

“大人。打吧。那边又来了一艘鬼子船!”一个甘军亲兵也不知道是兴奋过头还是胆怯。全身不自觉地颤抖。说话舌头都有些碰牙齿了。

陈铁丹哪打过海战啊。动手还是不动手。他自己还含糊着呢。只好眼巴巴地看着旁边地英国退役海军少校罗格。

“问问那个英国鬼子。是不是该动手了?一年拿咱们上万两地银子。也该到他出力地时候了。”陈铁丹对翻译道。

“大人。从鹰号医疗船给这艘日本船发灯光信号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多钟头了。它应该把咱们地信息传给了日本联合舰队。我相信。现在地联合舰队已经在做出发前地准备了。”

罗格少校自信地道。英国人对海军一直有种特有地骄傲。大英帝国横行七海数百年。没有点傲气反而不正常了。

“那咱们可以开炮了吧?”陈铁丹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但是在甘军这两年,跟着庄虎臣学会了尊重专业人士的意见,战争里瞎指挥,往往断送的不止是士兵的姓名,连自己的命也不保险。

“现在天已经亮了,我相信,第二封电报他们也已经发出去了,现在日本船处于我们的包围之中,他们无法判断我们具体有多少艘船,但是我相信,他的报告一定是俄国波罗的海舰队主力继续向对马行进。”罗格笑地无比玩味。

“你觉得小日本打算在什么地方打咱地埋伏?”陈铁丹现在比个学堂的小学生还谦虚。

罗格看了看海图,用红蓝铅笔圈起一个地方,斩钉截铁地道:“一定在冲之岛附近,如果我们真的去对马的话,战斗应该在下午两点左右爆发!”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十分钟后,开火!打沉这两艘不知道死活的日本破船!”罗格对这两艘傻大胆的日本船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两艘小破船,一艘是临时装门小炮就算是武装商船的玩意,另外一艘看起来起码有二十多年舰龄的内河炮船,居然敢钻见战列舰和巡洋舰的队伍里,那不是老鼠舔猫鼻梁吗?作为英国海军,对这种挑衅行为绝对是不能容忍的。

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的俄国舰长,此刻开始哇哩哇啦连讲带比划了。“陈思,这个俄国老毛子说什么呢?”陈铁丹问着俄语翻译陈思道。

“瓦西里舰长说,在后面的通讯船乌拉尔号上,装着一台世界上功率最大的马可尼无线电报机。通讯距离七百海里,而且可以干扰对方地通讯。”陈思翻译道。

“哦,这么说,只要那台电报机一开,小日本船上的电报就发不出去了,对吧?老毛子还有点好玩意啊!”陈铁丹也不知道是夸奖俄国人还是在糟践他们。

“罗格少校,你说说,顾小五他们率领的主力舰队现在到什么地方了?”

陈铁丹现在非常担心顾小五他们那支由二十八艘新式军舰、运输船组成的庞大舰队的安危。据说他们要穿越的津轻海峡,终年大雾笼罩。而且水道崎岖,最讨厌的则是遍布暗礁,尽管杨士琦在上海高价替他们找了几个走过那条海域的洋人水手,可危险性还是很大的。

“顾先生率领地舰队都是最新式的军舰,平均时速超过十七海里,比咱们几乎快了一倍。按照他们的速度,应该已经穿过了浓雾弥漫的津轻海峡,绕过了北海道了,不过前提是他们没有触礁沉没,希望上帝保佑他们有个好运气!”罗格对于不让自己指挥主力舰队非常的不满,话音里带着浓浓的幸灾乐祸地味道。陈铁丹听翻译把他的话讲给自己听后,白了罗格一眼,轻声骂道:“***,乌鸦嘴!洋鬼子都他娘的不是好东西!”

俄国舰长瓦西里看看陈铁丹和罗格在斗嘴,忍不住插言道:“两位先生。现在应该可以攻击日本人了吧?”

陈思把他的话翻译成了汉语,然后又有一个翻译给翻成了英语。

陈铁丹和罗格同时下了命令:“开火!”

撕心裂肺的战斗警报响起,俄国水兵开始发疯般的向自己的炮位跑去。而一旁则有荷枪实弹的甘军士兵在旁边警惕的守候着,兰州仿制地李.恩菲尔德连发快抢的枪栓拉的呼啦啦直响,那些俄国水兵听见这个声音,原本已经不算慢地速率又凭空快了许多。

“信浓丸”和“河泉”号上的日本水兵则绝望的看着周围四艘巨大的主炮和侧舷炮已经缓缓的把炮口瞄准了自己。一些性急的士兵已经纷纷跳进冰冷地东海里,一个个人形“饺子”扑啦啦的跳进水里,激起一点小小的浪花。

“轰隆隆”的巨响。如同火车从耳朵旁边驶过,战列舰和装甲巡洋舰的主炮冒着白色的烟雾,一枚枚炮弹划破还飘荡着薄雾的天空,飞向两艘小的可怜的日本侦查船.乡平八郎从镇海湾向大本营发出了电报:“接到发现敌舰队警报,联合舰队立即出动击灭,今日天气晴朗波浪高”。

联合舰队早就坐好了出发准备,战列舰“敷岛”号升起了将旗,红黑相间地“z”字战斗旗也升了起来。旗手地旗语依然是那句“皇国兴废在此一举。诸君努力”。

第一战队的“敷岛”,“富士”。“朝日”这三艘战列舰和“春日”,“日”进这两艘崭新地装甲巡洋舰走在最前面,第二舰队的旗舰“出云”号巡洋舰带着“吾妻”,“常磐”,“八云”,“磐手”加上新划给他们的“浅间”这几艘一等巡洋舰作为第二战队在巨济岛附近跟在了第一战队后面。第二舰队的几艘二等巡洋舰以“浪速”为旗舰编为第四战队,按“浪速”,“高千穗”,“明石”,“对马”的顺序跟在第二战队后面。

整个舰队一边向对马海峡行进,一边忙的不亦乐乎,除了炮手以后,其他的人都在拼命的把船上装的满当当的一包包威尔士白煤给扔进了海里,这些本来是打算一旦波罗的海舰队不走对马海峡,就绕过北海道去追击的,现在用不着了。军舰的甲板上堆这么多的煤炭,那简直是找死,一炮打过来。船身上就是一片火海,扑都扑不灭。除了炮手因为害怕灰尘迷了眼睛,影响瞄准以后,其他的舰上人员都参与到扔煤炭地工作里去了。

“敷岛”号的舰长室,东乡平八郎和秋山真之全部换上里外三新的蓝色呢子军服,实际上不仅仅是他们,所有的水兵在扔完煤炭以后都要换上新衣服,这个是英国海军的习惯,全世界的海军除了古怪的俄国人之外。都有这个规矩,据说穿上新衣服,可以减少受伤以后感染的几乎。

一个参谋兴冲冲的走了进来,他也换了一身崭新地军服,一个标准的立正以后,双手递过一份电报译稿。恭恭敬敬的道:“司令官阁下,秋山长官,信浓丸号发来的新电板。”

秋山真之急忙抢了过来,看了看,嘴角挑出笑意,递给了东乡平八郎。

电文的内容是“确认发现敌人舰队,敌舰队方向不变,目标对马!”

东乡平八郎用手抚摸着自己梳理的有形有致地胡子,笑呵呵的道:“果然不出所料啊,俄国人确实是走了对马!”

“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秋山真之焦急的道。

东乡平八郎拍拍他的肩膀。微笑着道:“做什么?当然是吃早饭了!什么事情能大过吃饭呢?要知道,对于海军来说,没有比吃饱吃好更重要的事情了!”

秋山真之先是一楞。然后哈哈大笑着附和道:“对,对,吃饭#壕令官阁下的大将之风真是让人敬仰啊!”

秋山真之此时对东乡平八郎已经佩服了十二分,临敌时能如此的冷静,比那个由陆军转了海军,甲午年侥幸胜了北洋水师的伊东佑亨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即使是在日本海军中出任联合舰队司令呼声最高的日高壮之丞。比起东乡平八郎的养气功夫,那也差地太远了,伊藤博文的眼力真是在日本无人能及啊!

“不要小看了吃饭,海军在茫茫的大海上,那种孤独感是很难形容地,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很有可能酿成激变,俄国波罗的海舰队在来远东的路上,就因为伙食不统一。几乎闹出了兵变。英国的报纸把这个当成海军最大的笑话,在英国连小孩子都知道。应该让海军吃的最好,因为英国地强大靠的就是海军的保护,而我们日本和英国一样,也是岛国,没有海军就没有了日本!对士兵的训练,要越严酷越好,但是对士兵的生活,要尽量的照顾好!”东乡平八郎看着刚才送情报的参谋笑着解释道。

“敷岛”号上,军乐队正在演奏着激昂的乐曲,士兵已经洗干净了搬煤炭弄脏的手和脸,从里到外换上新军服,伙食依然很丰盛,早餐里有西式地牛奶、鸡蛋,也有日本本土出产地生鱼片和神户昂贵的小牛肉,主食是日本人最爱地白米饭。

东乡平八郎和秋山真之也在甲板上,他们吃的和普通士兵一样,吃完了,东乡平八郎乐呵呵的和水兵们打着招呼。吃完饭的士兵向长官行礼完毕,去换其他人来用餐。

“司令官,不和士兵讲点什么吗?马上就要打大仗了!”秋山真之对东乡平八郎道。

东乡平八郎微笑着摇了摇头,走道船舷边,背对着秋山真之道:“不用了,海军的饭盒已经和他们讲过了,帝国和人民把能给他们的都给他们了,这些水兵在进入海军前,恐怕没吃过几顿白米饭吧?白砂糖和牛肉,他们更是连见都没见过,现在每天、每顿吃的比内阁大臣还好,这些不比我做什么爱国动员都要有力的多!日本把一切都给了海军,现在是海军回报天皇和国民的时候了。”

秋山真之有些焦虑的道:“又过了半个小时了,怎么没有新的消息回来呢?”

“秋山君,不要着急,我估计,信浓丸、河泉号上的全体船员应该已经殉国了。”东乡平八郎的声音里有些感伤。

秋山真之突然眉头紧锁,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有些迟疑的道:“司令官,俄国波罗的海舰队不会像远东舰队那样,看见我们的侦查舰,就返航逃回去了吧?”

东乡平八郎脸色一变道:“你说的很有道理,命令速度快的驱逐舰和轻型巡洋舰立刻离开编队,火速赶往对马海峡的冲之岛,如果发现俄国人有逃跑的迹象,不惜一切代价缠祝蝴们!给主力舰队争取时间,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跑掉!”

“哈依!”秋山真之恭敬的双脚一顿,立正点头道。

第二百九十六章 大阪陷落(一)

上午九点,联合舰队第二舰队的驱逐舰分队的四艘驱逐舰,以每小时二十九节的高速度发疯一般的赶往对马。驱逐舰分队由铃木贯太郎中佐率领,这四艘驱逐舰都是最新式的,而且已经跑出了全速,三、四百吨的驱逐舰如同灵巧的箭鱼,在海面上划开波浪,给人的感觉似乎是在海面上飞行。

铃木贯太郎中佐本来是在巡洋舰当舰长的,因为东乡平八郎和秋山真之对现在驱逐舰的舰长们实在是看不过眼了,这些人在旅顺偷袭和黄海夜战的时候,表现过于低劣,东乡平八郎就想起这位当年带着鱼雷艇偷袭威海卫,趁着涌浪翻越北洋水师修建用来拦截船只的栅栏的那个傻大胆,于是铃木贯太郎就又下放到驱逐舰分队当了分队长。

铃木贯太郎脸阴沉的滴水,两撇上翘的小胡子不停的抖动,三个小时的飞奔,他率领的驱逐舰分队赶到了对马海峡,可是白浪滔天的海面上连俄国舰队的影子都看不见,而且他也没收到任何侦察船的电报信号。

是继续往南搜寻,还是在这里等待,这是个两难的决定,再往南走,驱逐舰上的煤炭供应就成了问题,这几艘驱逐舰的速度已经比联合舰队主力高了一倍,根本没有运输船能跟上他们的速度。可是在这里等候的话,万一俄国舰队已经逃跑,岂不是放虎归山?

铃木贯太郎无奈,只好给联合舰队的旗舰“敷岛”上发了电报,请求指示。过不多久,接到的命令是原地待命。又过了一个小时,铃木贯太郎等到了联合舰队的第三舰队。出羽重远中将率领的第三舰队是最早出发地。而且大部分是轻型巡洋舰之类的,所以比联合舰队主力提前许多到达对马海峡。他来到对马以后也不晓得该怎么办了。他的处理办法和铃木贯太郎一样,发电报请求指示,秋山真之和东乡平八郎商量过后,让他们就在冲之岛附近埋伏,等候俄国舰队,准备打俄国人一个措手不及。

一个小时以后,一封电报摆在了东乡平八郎的桌子前,东乡平八郎和秋山真之看过以后同时倒吸了几口冬天的海风,凉气顺着头顶窜在了脚心。他俩的感觉是全身已经结冰了,冷的钻心。三井物产租用的一艘挪威商船“第二奥斯卡”号在海上发现了一个令他们目瞪口呆的情景,一个由一艘战列舰、四艘巡洋舰、一艘通讯船、一艘医疗船组成的俄国舰队,除了一艘巡洋舰冒着白烟拉开全速向西南方逃跑以后。剩余地六艘船全部打开了海底阀,在对马海峡附近自沉了。

“第二奥斯卡”号的船员亲眼目睹了一艘艘小山般的军舰几乎是同时向海里沉没,海面上卷起一个个巨大的漩涡,周围地海水向沉船的地方灌了过来。看起来似乎是海底有水怪在张口大嘴将这些军舰生生吞进肚子里。

而那艘没有沉没的装甲巡洋舰把人员由小艇接上船以后,就拉开了全速向西南方向逃逸,看样子,那艘巡洋舰是最新式的,逃跑地速度不会低于每小时二十节。

“我们上当了!”秋山真之的嘴唇都变的乌青,凭他的智慧,他立刻就明白了,俄国波罗的海舰队用的是丢车保帅的策略,用六艘老式军舰吸引了联合舰队的注意力。把东乡平八郎骗到对马海峡,而波罗的海舰队则通过宗谷海峡或者津轻海峡绕过北海道,进入日本海,直扑他们地目的地——海参崴。唯一让秋山真之搞不懂的是,为什么这支舰队不和联合舰队决战呢?如果是那样的话,即使这支舰队全军覆没。也可以消耗掉联合舰队的一部分战斗力,使得今后俄国波罗的海舰队可以更容易地对付日本,这样白白的沉入海底,实在是太可惜了。

“秋山君,通知舰队全体返航镇海湾,加煤加水完毕,回旅顺吧,岛村君只有一艘三笠号战列舰和几艘老式军舰,万一俄国远东舰队突围。那他们太危险了。”东乡平八郎平静的道。

“都是我的错。我过于轻视罗杰斯特温斯基了,请司令官阁下允许我有尊严的死去。”秋山真之神色黯然道。

俄国波罗地海舰队如果到了海参崴。那就是放虎归山了。旅顺没有打破。这种用空城计围住远东舰队。然后主力出海寻找波罗地海舰队决战地把戏只能演一次。消息应该很快传到旅顺。如果龟缩在旅顺地俄国远东舰队提前得到了消息。那么岛村速雄和“三笠”号战列舰就只有“玉碎”一条路了。

联合舰队总共就只有六艘战列舰。已经被水雷炸沉了两艘。再要损失了“三笠”号。那么波罗地海舰队和远东舰队汇合以后。九艘先进地战列舰对日本三艘战列舰。傻子当统帅也能全歼日本海军。即使俄国人胆怯。不敢进行海上决战。只要波罗地海舰队地主力没有被消灭。日本向满洲地运输线就是非常危险地。失去海上运输线对于日军来说。几乎等同于失败。这就是岛国地悲哀。天生地弱点。

“哈哈。秋山君说什么呢?我正要为你请功呢!”东乡平八郎哈哈大笑道。他转过脸叫道:“来人。给大本营发电。联合舰队在对马海峡战役中。大败俄军。俄国波罗地海舰队被我军击沉六艘。击伤。击伤。就说击伤十五艘吧。我军大获全胜!其中先任参谋秋山真之地功劳最大。七段击战术使用极为成功。俄国波罗地海舰队残部仓皇逃往海参崴!”

一个参谋记录完毕。走出舰长室。去了电报房。秋山真之又羞又怒。忍不住厉声道:“司令官阁下。你这是讳败为胜。谎报军情。什么时候。帝国海军堕落到了这个地步?我是松山藩地藩士。对这种损害武士尊严地行为。我无法赞同!”

“秋山君!这个报告地目地是用来堵住国会那些蠢货地嘴。这份电报。海相山本权兵卫大人一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是海军地奠基人。这点眼力是有地。山县有朋元老和伊藤博文大人都能看明白!仗还要打下去。如果国民知道我们失败了。国会里就会掀起轩然大波。那些意图扳倒山本权兵卫大人和打击海军地家伙就会借题发挥。现在是帝国最危难地时候。只有保住了联合舰队。帝国才有反败为胜地机会!秋山君。现在不能考虑那些虚无缥缈地武士荣誉。那些藩士地信条救不了帝国。为了天皇和日本。即使让我做魔鬼。我也会毫不犹豫去做地!”低矮地东乡平八郎挥舞着拳头吼叫着。像一头笼中地困兽。

秋山真之沉思半晌。苦涩地道:“您说地是对地!我太小看那个俄国舰队司令了。他们在早上六点发现了我们。而到了三个小时之后才逃走。就是故意给我们三个小时地时间。让我们抛弃军舰上储备地煤炭。使得我们舰队无法绕过北海道追击他们地主力。俄国人真是够心狠地。居然能牺牲六艘军舰作为诱饵。”

秋山真之彷佛可以看见俄国人脸上那种得意地笑容和深深的嘲弄意味,这让这位被称为天才的日本联合舰队先任参谋,感觉心灵很受伤。

“是啊,俄国的实力比帝国雄厚太多了,他们沉入海底的舰队。实力已经快赶上咱们联合舰队的主力了#恒了,说这个没有用处,返航吧。”东乡平八郎的脸上也显露出了遗憾里带着羡慕的神色。

日本海军的将领哪个有胆量拿军舰作为钓饵,随意牺牲地?任何一艘最老旧的军舰,都是联合舰队的宝贝,日本海军的军官十个有八个是守财奴,像俄国人这么大手大脚的败家子,要是生在日本,早就上了军事法庭了。不把他千刀万剐恐怕难消国人之恨。而俄国人也真够大方的,连战列舰这种海上霸王都舍得往海里沉。这让东乡平八郎和秋山真之唏嘘不已。

“司令官阁下,出羽重远中将带着第三舰队地巡洋舰分队追击俄国舰队去了,铃木贯太郎中佐也跟着他去了!”一个参谋拿着墨迹未干的电报译稿道。

“八嘎#蝴想干什么?立刻命令他马上返航!否则军法从事!”刚才还平静的抚慰秋山真之的东乡平八郎,此刻惊讶的嘴巴都合不上了。

“司令官阁下,追击一下也许不是错,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秋山真之现在反过来劝东乡平八郎了。

“八嘎,出羽重远是个想立功想疯了的家伙!俄国军舰逃逸的方向一定是清国的港口,我估计不是上海就是青岛,现在清国和德国都还在保持中立,而万一出羽重远杀昏了头地话,追进了中立国地港口,帝国现在正在争取清国加入帝国一方对俄国宣战,这个时候激怒清国是非常不明智的,而德国一直对帝国很不友好,德国皇帝天天在宣传黄祸论,要是出羽重远和铃木贯太郎造成什么恶果地话,帝国就是雪上加霜了!我怎么会让铃木贯太郎去做驱逐舰分队的分队长!我真混啊!”东乡平八郎又急又气,对秋山真之也说了粗口,但更多的是深深的忧虑和悔意。

秋山真之也意识到,出羽重远和自己一样,也是当年倒幕战争的时候站错了队,出身于支持幕府的“贼藩”,自己要不是因为老师是赫赫有名的美国海军之父——马汉上校,恐怕也很难有升迁的机会,而出羽重远为了洗刷这个“贼藩”的罪名,铁定是想立一个头功的,铃木贯太郎更是个敢用鱼雷艇攻击定远、镇远这样的头号铁甲舰的疯子,他们俩凑到一起,不惹祸那就奇怪了!

日本和俄国这场战争里,政治的因素远远大于战争本身,用的将领不勇敢不行,过于勇敢了又会惹来大祸。在旅顺的时候,日本不敢在公海布雷,而俄国人就从来没有这个忌讳,说到底,还是国力太弱。对于国际影响考虑的太多了,但是不考虑又肯定出大乱子,真是难啊!

第三舰队的巡洋舰自带的煤炭不能支撑到舰队绕过北海道,却足够跑到上海或者青岛地,万一这俩家伙杀红了眼,一路追击带着舰队杀进上海或者是青岛,那玩笑就开到天上去了。杀进上海,日本想拉拢清国参战,一起打击俄国人的计划肯定泡汤,而且上海虽然名义上属于大清。可实际上列强在那里的利益盘根错节,简直是个万国瓷器店,碰一下就是大麻烦,而万一杀进青岛。后果就更不堪设想,盛怒之下的威廉二世皇帝不把德国的舰队开进东京是绝对不肯罢休的!

“下令电报室,不间断的呼叫出羽重远和铃木贯太郎,命令他们不得追击。必须马上返航镇海湾,否则军法严惩!”东乡平八郎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嚎叫。上开足了马力向上海方向驶去,太阳已经将海面上的大雾驱散了,烟囱里冒出的白色烟雾也隐约可见,湛蓝地海水、灿烂的阳光、黑色的巨舰,整个就是一幅美丽的画卷。

可是陈铁丹这些人可没有什么心情欣赏海上地美景,这艘一万零两百吨的重型装甲巡洋舰已经开到二十节的速度,差不多已经是极限了。本来这艘船设计的最高时速可以达到二十四节,可是因为从俄罗斯跑到安南这一路上。锅炉烧地都是海水,结垢极为严重,尽管在海防的时候经过了一些简单的软化、除垢处理,但是并不彻底,影响了航行速度。

“纳瓦里诺”号装甲巡洋舰是陈铁丹带的七条船里唯一的一条新舰,下水还不到一年。剩下的六条都是博加列夫带来的号称第三太平洋舰队的那些老式军舰,其中还有博加列夫一直使用的旗舰“亚历山大一世”号战列舰,这些军舰平均舰龄超过了十年,有些甚至比雷纳在澳大利亚买地那些法国退役军舰还要老旧。

博加列夫带的那只舰队因为军舰过于陈旧,所以被英国、法国这些海上强国戏称为“浮动的熨斗”,他们觉得这些老旧的军舰和老式的烧木炭,带着个烟囱的熨斗在海战中起地作用也区别不大了,这样的舰队怎么能给主力舰队增加战斗力呢?只会成为波罗的海舰队的累赘。

陈铁丹在对马海峡把那六艘老军舰沉入海底,然后把人接到纳瓦里诺”号装甲巡洋舰。就开始了海上的逃亡生涯。

陈铁丹是跟着庄虎臣打过仗的。娘子关面对联军的时候从来就没怕过,甘军这些士兵虽然都是新军。没上过战场,可也是训练有素,只是都是些旱鸭子,一上了船就觉得心里发虚。

“哥哥,咱们不会死在海上吧?这人死海上,魂能回家不?”

“你放心吧,魂自己认得路,死在外面的人啊,家里请个法师做个法,给游魂引路,魂魄就能自己找回家去了。”

“这几年,一直训练不打仗,心里急的慌,可一上船就觉得胸口闷地很,心里空落落地,哥哥,兄弟不是怂啊!就是怕死在海上。”

甲板上无数的甘军士兵都在小声地嘀咕,俄国水兵也是脸色煞白,相比之下,那些澳大利亚雇佣兵倒是神色轻松,看着海景讲笑话,不时传来肆无忌惮的笑声。

甲板上原本堆的满满的煤炭,已经全被扔进了海里,甲板被冲洗的一尘不染,只是人太多了些,挤的人连转身都困难,七条船上的人都坐在一条船上,能不拥挤吗?尽管出发的时候,七条船上的人员已经精简了又精简,现在凑在一起还是觉得人太多了。

船长室里,英国的罗格少校有些不屑的看着神情紧张的陈铁丹,他给自己倒了杯咖啡,又加了点奶,白色的泡沫随着银勺子的搅动浮在了褐色的液体上。他闻闻咖啡的香味,陶醉地眯上了眼睛,连声赞道:“加勒比海的咖啡。真是好喝,在远东能喝到这么好的咖啡,不容易啊!”

“那是在安南的时候,雷纳送给俄国舰队司令的,现在便宜你了,那玩意我喝不惯,象小时候家里给孩子治拉肚子煮的那种锅巴水,苦了吧唧的,和吃药似的,你们洋人怎么喜欢这个东西?”陈铁丹鄙夷的道。

“哈哈。你是被吓破胆了吧?要不然连咖啡的美味都品尝不出来了?”罗格反唇相讥道。

陈铁丹现在还有点后怕,遇见“信浓丸”和“河泉”号地时候,自己率领的一艘战列舰和三艘巡洋舰一起开火,结果打的海面上被炮弹里的黄色苦味酸火药染地一片片黄色。看着像小孩子的尿片一样,刚开始的时候乱哄哄打了一百五十多炮,楞是没打中一发。

装备有测距仪的战列舰和巡洋舰在区区一千多米地地方,居然百发无一中。也算是海军史上的奇迹了。

而“河泉”号上的一百二十毫米速射炮的一发炮弹,打在了“纳瓦里诺”的副炮塔上,幸好俄国军舰的炮塔都隐藏在炮廓里,和大炮主炮口径相同的镍合金装甲将炮弹给弹了出去,在海面上爆炸了,这发近失弹在船体边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

尽管这一炮没有形成实质性的伤害,但还是把陈铁丹吓出一身地冷汗。陆军可以有在陆地上刺刀见红的勇气,可一旦上了军舰就吓的魂不附体,这个不是勇气的问题。而是一种对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茫茫大海本能的敬畏。这种恐惧感只能随着在海上地时间久了,慢慢的消失,急是急不来的。陈铁丹现在就处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恐惧中。

一艘战列舰、三艘巡洋舰,打了快一个钟头,炮弹消耗了三百多发,其中光三百零五毫米主炮就打了一百发。才将这两艘日本小破船送进海里,这要是传出去,肯定被那些海上强国笑掉了大牙。

不过,这还不是最大的笑话,在仁川港的时候,俄国巡洋舰“瓦良格”号还创出了发射一千三百发炮弹无一命中的世界纪录,比起那个,陈铁丹他们则就算是小巫见了大巫。

“我亲爱的陈大人,按照我的判断。联合舰队应该在下午一点出现在对马海峡地冲之岛附近。等到他们发现我们顺着原路返回地时候,起码是四点以后。即使是最快的驱逐舰连追击我们,也不过每个小时比我们多跑七海里,而在他们出发地时候,我们应该已经走了一百多海里了,他们连我们的影子都看不到,天就黑了,您有必要担心成这个样子吗?”罗格的话里带足了嘲讽的味道,他对没有让他当主力舰队的指挥官非常的不满,因为这些人里,只有他是正经的海军出身,而且是大英帝国的海军少校,尽管是个退役的,可是海军就是海军,难道还不能给这些旱鸭子当统帅吗?

陈铁丹拿出怀里的打簧洋表,看看时间,才下午三点,如果罗格的判断不错的话,现在联合舰队应该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跑了,而自己乘坐的“纳瓦里诺”号是中午十二点之前就从对马海峡往回跑的。

现在是冬天,六点多天就黑了,再有两个多小时,夜幕将笼罩大海,只要实行***管制,东海上的大雾就是自己最好的掩护,即使日本人的搜索舰和自己擦肩而过,也很难发现自己,确实有些自己吓自己的味道。

陈铁丹想明白这个,呵呵干笑着,把个光头上的头皮屑挠的如同雪花般飘落。

“啾利的让人心里发慌,甲板上一片慌乱。

一个俄国士兵跌跌撞撞的跑进舰长室,陈铁丹忙问道:“发生什么事儿了?”

“敌袭!是日本人的驱逐舰!”士兵用俄语交道。

翻译陈思赶紧把他的话给翻译给陈铁丹和罗格。

“你不是说,小日本发现不了咱吗?”陈铁丹不满的道,说罢,立刻出来,走向舰桥。

罗格脸臊的通红。也跟着出来,舰长室的人都跟着走上了舰桥。

从八倍地德国蔡司望远镜里可以看到,有四艘日本驱逐舰正发疯一般的冲着“纳瓦里诺”号装甲巡洋舰开了过来,速度已经开了极限,舰首把海浪劈成一条白色的水路。

“哼,这也值得你们害怕?这样的驱逐舰,咱们的军舰一艘应该可以打二十艘!”罗格严重的表示了对这些惊慌失措的旱鸭子的鄙视。

“纳瓦里诺”号是去年刚刚下水的新式装甲巡洋舰,装备有四门三百零五毫米主炮,还有十二门一百五十三毫米速射炮,装甲带是新式的镍合金装甲。军舰设计有个铁地规则。自己的装甲不能被自己装备的主炮打穿,而日本的驱逐舰最大口径地炮也只有一百二十毫米,这样口径的炮弹除非打在烟囱、锅炉这些最要害的地方才有可能给“纳瓦里诺”号造成一点损伤,而这样的概率比中大奖还要难。

马卡洛夫没有死地时候。一艘排水量八千六百吨的“巴扬”号装甲巡洋舰就敢在旅顺口外单挑四艘日本轻型巡洋舰外加四艘驱逐舰,那可是一对八啊!而“纳瓦里诺”号比“巴扬”号要更新,吨位更大,装甲更坚实。如果是训练有素的水兵操控这样的军舰,别说是四艘小小的驱逐舰,就是再来二十艘,恐怕也是拿来当靶子打的。

来的日本驱逐舰是铃木贯太郎率领的驱逐舰分队,四艘都是排水量三、四百吨的小舰,如果“纳瓦里诺”号是一座小山,那么这四艘驱逐舰也就是四个小坟包。

陈铁丹他们发现了铃木贯太郎地驱逐舰分队,而铃木贯太郎更是没理由发现不了“纳瓦里诺”号这么庞大的目标。早上九点的时候,铃木贯太郎接受了东乡平八郎和秋山真之的命令。追踪俄国舰队,结果到了对马海峡,连个鬼影子都没找到,后来收到电报,说是俄国舰队逃了,铃木贯太郎气的七窍生烟。和第三舰队的司令出羽重远一商量,干脆就顺着西南方向追了下来。

铃木贯太郎地驱逐舰速度比出羽重远率领的巡洋舰速度快,他心里一着急,也不管别人了,就带着几艘小驱逐舰就杀过来了,结果走了六个小时也没发现俄国舰队,正在他为煤炭只够返航而不得不打算放弃追踪的时候,居然就看见了小山般的“纳瓦里诺”号冒着白烟往西南方向逃。

铃木贯太郎如同发现了水牛的野狗,兴奋的眼睛放光。对大副道:“传令。靠上去,用鱼雷攻击敌人的巡洋舰。”

大副惊讶的道:“中佐。现在是白天啊!偷袭是不可能的,我们很难靠近敌人地!我们地损失会非常大!”

“八嘎,什么时候,帝国的海军变地这么怯懦?十年前,我们用更小的鱼雷艇就攻击过清国人的铁甲舰,而且那是在清国人的港口里面,到处都是岸防炮,怎么,现在帝国海军的勇气都到哪里去了?在旅顺,在黄海上,帝国的鱼雷艇部队和驱逐舰部队,已经成为了海军的笑柄!我不能容忍这种羞辱!”铃木贯太郎勃然大怒。

“哈依!”大副满脸的惭愧之色。

“中佐,司令官阁下已经连下了十几次命令,要求我们必须返航,否则要治罪的!”一个参谋忧心忡忡的道。

“八嘎!清国有个谚语,叫座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们都是海军大学毕业的军官,我们入学第一天,英国教员就告诉我们,海军的荣誉是不能受到侮辱的,无论强弱,逢敌必战!海军可以战败,可以战死,但是不可以避战!让那些由陆军转入海军的旱鸭子们看看我们海大毕业的军官的风采吧!”

“中佐,有没有必要等待出羽中将率领的第三舰队?是否等第三舰队到来以后在进行攻击?”大副建议道。

“不必了,出羽将军的第三舰队速度不够快,现在敌人是在逃跑,我们必须缠祝蝴们,即使我们全体殉国,也为出羽重远将军赢得了宝贵的时间,这艘俄国军舰上一定有大人物,说不定罗杰斯特温斯基或者博加列夫就在这艘俄国巡洋舰上。”

铃木贯太郎把自己胸口上挂着的德国产的八倍蔡司望远镜递给了参谋,从望远镜的镜头里,可以清晰的看见,“纳瓦里诺”号巡洋舰挂着将旗。

日本驱逐舰队的几个参谋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同时坚毅的行了个军礼。

陈铁丹他们出发的时候,本来将旗是挂在“亚历山大一世”号战列舰上的,后来在对马的时候,“亚历山大一世”号打开了海底阀自沉,而罗格对自己没有被任命为指挥官相当的不满,就自作主张的把将旗升在了“纳瓦里诺”装甲巡洋舰上。

铃木贯太郎就是因为看到了将旗,所以下定了决心,即使是抗命,也要把这艘俄国巡洋舰击沉或者是俘虏。

日本海军里本来只有东乡平八郎有一架德国产的八倍蔡司望远镜,铃木贯太郎眼馋了许久,狠狠心,拿出一年的薪水三百五十日元买了一架,爱如珍宝,天天挂在脖子上,现在从望远镜的镜头里,可以看到到“纳瓦里诺”号开始减速,舰身开始打横,而上门四门恐怖的三百零五毫米主炮和侧舷上的一百五十三毫米副炮已经开始缓慢的转动,看得出来,这艘巡洋舰也动了脾气,准备给铃木贯太郎一个狠狠的教训。

大象一般的“纳瓦里诺”号缓慢而坚决的移动着炮口,而四只野狗般的日本驱逐舰则四散开来,准备偷袭大笨象。

一场力量悬殊的战斗,在东海的海面上一触即发。

铃木贯太郎喃喃自语道:“希望出羽将军的第三舰队能及时赶到,让我们不至于白白的牺牲!”

驱逐舰上的日本水兵都是一副慷慨赴死的神色,四艘驱逐舰在大白天对阵装甲巡洋舰绝对没有任何胜利的可能性,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拖住这艘可能有俄国大人物的军舰,用生命给第三舰队争取时间。

第二百九十七章 大阪陷落(二)

“纳瓦里诺”是最新式的巡洋舰,装备有联合舰队所有舰只都不具备的测距仪,可以在一万两千米外开火,曰本联合舰队,即使是那几艘当做心肝宝贝的战列舰,也只能在八千米距离上开火。

今天是个大晴天,海上的视野非常好,俄国炮手在甘军士兵的枪口指挥下,缓缓的将炮口指向了远处像野狗一般迂回曲折的准备近身肉搏的曰本驱逐舰。

铃木贯太郎是个疯子,但是智商没有任何问题,他非常的清楚,要想击沉,甚至只是简单骚扰一下这艘山一般的装甲巡洋舰,靠驱逐舰上的一百二十毫米火炮简直没有任何可能性。这种炮弹打在俄国巡洋舰上的镍合金装甲,和挠痒痒差不多,几乎没有任何效果,唯一的办法是靠近了,用鱼雷袭击。

曰本驱逐舰吨位小,炮火也弱,但是胜在速度快,而且转向也灵活,所以不再编队,战斗队形以横队是最有优势的,可以集中炮火,同时打击,问题是驱逐舰上的火炮对重型巡洋舰没有丝毫的杀伤力,所以曰本驱逐舰放弃了正规作战模式,而是四散开来,期望能贴身近战。

罗格在英国的时候,就当过驱逐舰的舰长,后来又调任做了巡洋舰的舰长,对这两种舰型都很了解,他第一眼就识破了铃木贯太郎的意图,前主炮和尾炮分别对准两艘准备迂回包抄的曰本驱逐舰,而侧舷炮瞄准了正面佯攻的两艘驱逐舰。

一万米外,“纳瓦里诺”号上的三百零五毫米主炮就给了铃木贯太郎一个下马威,巨大的炮弹落入海水中,激起滔天地白浪。第一轮的齐射全部打的过远了。而第二轮的则打近了。但是铃木贯太郎明白,对方的舰长是个有经验的家伙,他是在矫炮。

海面上腾起冲天的烈焰,似乎这不是海水,而是被热锅里的油被点燃了一般,火焰像幽魂一般被凛冽的海风吹的四处游荡,空气里是一股刺鼻地呛人味道,海水也被染成艳丽的黄色。

铃木贯太郎惊讶的眼睛都快瞪出眼眶子了,他不敢置信的看着海面上地火焰,磨着牙齿恶狠狠的道:“八嘎!俄国人什么时候使用了我们的炮弹?”

“一定是国内的露探把帝国地机密泄露给了俄国人!那些该死的商人。肯定是那些关西的商人出卖了帝国!”一个参谋恨的握紧双拳,浑身颤抖。

俄**舰打过来的炮弹,尽管弹着点偏出了很远,但是那种遇见水都能爆炸。而且爆炸后产生冲天的大火,在海上也能燃烧,再加上被染成黄色的海水,铃木贯太郎马上就明白了。这种炮弹是曰本海军一直隐藏的最高机密,填充了下濑火药和使用最敏感的伊集院信管地新式炮弹。下濑火药是一**一年曰本从英国偷来的技术,因为曰本海军没有穿甲弹技术,无法对付北洋水师的巨舰,英国当时又有意无意的偏袒中国,曰本根本就不可能从英国获得穿甲弹技术。

曰本人就打算用这种能把大炮都烧化的火药对付中国,而苦味酸是一种普通的染料,想获得比较容易,但是这种燃烧力惊人地火药非常的不稳定。自燃的现象太普遍,直到甲午战争即将开始的时候,曰本人才研究出了将苦味酸加上钝化剂降低敏感度的办法,曰本将这种火药称为“下濑火药”,可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所以甲午战争的时候。曰本海军使用的和北洋水师一样的黑色火药。

而俄国海军一直使用地是黑火药。在旅顺地时候。俄国舰队地炮弹用地就是黑色火药。曰本人把这种“下濑火药”当个宝。当做了最高地机密。实际上。西方国家早就试验过了。即使是加上了钝化剂。苦味酸还是相当地不稳定。尽管威力不小。但是击中敌舰以后。一般不能深入舰体内部爆炸。只是在军舰上造成火灾罢了。所以各国都放弃了这种弹药。现在全世界只有曰本和甘肃地庄虎臣在生产这种东西。

“全速前进。哪怕我们全部牺牲。也要缠住俄**舰!”

两艘担任佯攻地曰本驱逐舰疯狂地扑向远在一万米外地俄国巡洋舰。而海面上俄国地炮弹更加密集。海面上到处都是炮弹爆炸激起了水柱。

“纳瓦里诺”号上。罗格有些郁闷。这么新地俄**舰竟然没有传声装置。不知道设计者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指挥各个炮位打击曰本驱逐舰要靠船上地军乐队演奏不同地乐曲。更要命地是。俄国水兵居然听不懂英文。他地命令要靠翻译传达。而翻译对于军事术语并不熟悉。传出地命令往往被误解。冯京错当了马良地事情比比皆是。

罗格对这些俄国水兵地素质也是挠头了。这个时代。英语是海军地通用语言。俄国地水兵和军官却基本上没人懂英语。俄国号称有世界第三强大地舰队。却没有和舰队匹配地合格军官和高素质水兵。这样地军事素养。即使罗格有纳尔逊地才华。也要头大如斗。

现在各个炮位几乎是已经失控了。四门主炮、十几门侧舷炮差不多是各自为战。现在炮弹已经打了一百多发了。而四艘曰本驱逐舰居然完好无损。而那两艘担任佯攻地驱逐舰看来是打算把佯攻变成强攻。已经全速向“纳瓦里诺”号冲过来了。距离现在已经缩短到了五千米。

甲板上挤成一疙瘩的甘军士兵和澳大利亚雇佣兵已经尽管还是强作镇定,但是一个个都开始哆嗦了,恐惧和勇气一样,是可以互相感染的,看得出来,这些训练有素的陆军已经逐渐失去了那种漠视生死的勇气。

“要不,跑吧?好汉不吃眼前亏!”陈铁丹说出了一个让罗格鄙夷到了极点的建议。

“我们大英帝国地海军,从来都是遇敌必战的!你们清国人难道就喜欢逃跑吗?巡洋舰被驱逐舰吓跑了。那我们这些人还不如都跳海自杀算了!”罗格斩钉截铁的道。

陈铁丹其实话刚出口就后悔了,正准备找个借口这句话收回,结果被这个英国鬼子硬邦邦的噎的脖子直梗,上不去下不了的,脸臊的通红。

“都是站着撒尿的爷们,你呛老子啊?”陈铁丹恼羞成怒,对着翻译叫道:“告诉那些俄国老毛子,集中炮火一个一个的打!打死一个够本,打死俩就赚了!”

罗格对他这种算数水平不值一哂,一万多吨的巡洋舰打三、四百吨地驱逐舰。打死十个,自己死了都不够本!但是他说的似乎有道理,如果是高素质的水兵,以巡洋舰的火力。自然可以同时打击四到五艘驱逐舰,可是这些水兵实在是太烂了,目标多了,他们眼睛也就花了。不如一个一个打,用炮火地密度弥补准度的不足。

“全体注意,瞄准正前方最近的那艘敌舰,开火!”罗格也扯着嗓子喊道。

翻译把英语翻译成了俄语,而俄国的传令兵也不再指望那支军乐队了,分别通知各个炮位。

铃木贯太郎正在一边惊叹俄国人地炮火威力之巨大,一边嘲笑俄国人的射击技术之低劣,突然,他发现。俄**舰上所有的火炮都已经把炮口指向了正前方,目标似乎就是自己。

“八嘎,全速前进!冲到俄国巡洋舰跟前!用鱼雷攻击!”铃木贯太郎声嘶力竭的吼叫道。

“轰隆”一发巨大的三百零五毫米巨炮的炮弹在铃木贯太郎的座舰前方二十米的水面上落下,水花和弹片片同时扫向了这艘小小的驱逐舰,伊集院信管地敏感性在海战中体现出来了优势,这种碰见水面都会爆炸的引信点燃了这发巨大的炮弹。一股气浪险些将驱逐舰掀翻,正在全速飞奔的军舰立刻就象是被人拉住缰绳的烈马,舰首打横,生生的被推向一边,水浪卷起地漩涡让驱逐舰掉了个头,舰尾居然朝前了。

一发巨炮的近失弹让这艘驱逐舰失速了,而这对铃木贯太郎是致命的,静止的目标比高速运动中的目标好打多了。几乎是同时,就有十几发炮弹盖在了这艘驱逐舰的四周。海面上腾起了熊熊烈焰。烈火向中心汇集,驱逐舰上的也被点燃了。

“还击。用主炮还击!”铃木贯太郎捂着鼻子指挥道,可是那种呛死人的有毒烟雾,让炮手根本就看不到前方的目标,这艘小小地驱逐舰被四周升腾起地黄色烟雾给包围了。

紧随其后的第二艘驱逐舰“鸟丸”号,苦涩地看着铃木贯太郎所乘坐的“雨雾”号驱逐舰被一发一百五十三毫米的炮弹击中,但是“雨雾”后并没有沉没,伊集院信管过于敏感,在炮弹击中军舰的第一时间就爆炸了,并没有深入军舰的内部,“雨雾”号上烈焰冲天,下濑火药那种遇铁也燃烧的特性,让“雨雾”号成了一个浮动的炼铁炉。

舰上的曰本水兵在火焰里挣扎,蹦跳,惊呼狂叫,只是火实在太大了,那些人看起来只是些虚幻的影子罢了,这些曰本水兵还没等跳入海中,就被活活的烧成了焦炭。

陈铁丹从望远镜里看见“雨雾”号中弹了,乐的直蹦高,连声叫道:“好,再打,打沉它!”

罗格连忙制止道:“现在要打下一艘了!”

“这艘还没沉呢!”陈铁丹有些不放心。

“这种小驱逐舰,一炮就足够了!听我的命令,继续打击下一艘!”罗格也来了精神,挺着胸膛底气十足的叫道。

俄国炮手一见打中了一艘曰本驱逐舰,也有了劲头,炮口又转向了“鸟丸”号。

两轮齐射以后,“鸟丸”号被炸碎了,两发三百零五毫米的主炮的炮弹直接让这艘小的可怜的驱逐舰解体了,炸碎地木门和内厢的木头隔断飘在水面上被下濑火药点燃,在海面上燃烧。

大白天用驱逐舰去攻击战列舰或者重型巡洋舰本来就是种找死的举动,只有铃木贯太郎这种疯子才会下这样的命令,也只有曰本水兵才会无条件的执行这种明知是让他们送死的命令。

两点之间的距离永远是直线最近。打沉了正面进攻的“雨雾”号和“鸟丸”号,“纳瓦里诺”号巡洋舰的舰身又转了九十度,现在舰身对着两侧同时包抄过来的曰本驱逐舰,而炮兵也学聪明了,无师自通地分别用前主炮和一半的侧舷炮瞄准东面疾驰过来的曰本驱逐舰,而另外一半的侧舷炮和尾炮则瞄准了另外一艘。陈铁丹发现,不少甘军地炮手已经手痒难熬,自作主张的把俄国炮手给换了下来,他们也要过过打沉曰本军舰的瘾了。

“全体准备,集火齐射!”罗格信心满满的下了命令。

“呵呵。行啊,咱们一对四,大获全胜啊!”陈铁丹乐不可支地道。

“巡洋舰打驱逐舰,用了这么多的炮弹。已经是一种失败了!那几艘小破船值这么多的炮弹钱吗?”罗格强压抑着兴奋和喜悦,再次用冷冰冰的话语打击着陈铁丹。

“轰隆”的炮声不绝于耳,陈铁丹现在不用望远镜,也能看见。东西两个方向,两艘小小的曰本驱逐舰已经成了燃烧的火球。

“走!回上海,老罗,你还真行啊!赶明我和大人说说,给你封个将军干干!”陈铁丹替庄虎臣封官许愿。

“将军?”罗格的脑海里浮现出自己身穿蓝黑呢子海军将军服,金色的口子熠熠生辉,胸口挂满了勋章,脸上僵硬地死人脸也板不下去了,乐的眉开眼笑。

“陈大人。到了上海,我请你吃牛排!”罗格客气的对陈铁丹道。

“那玩意血呼啦的,有什么好吃的?到了上海,我请你吃上海的本帮菜,那才是好东西,哎。也不知道,顾小五他们怎么样了,那条海路难走地很啊!”陈铁丹高兴之余,又开始担心起了顾小五率领的主力舰队。

“陈大人,放心吧,他们都是最新式的军舰,即使遇见联合舰队的主力,实力也只在他们之上的!何况小曰本已经被咱们给骗到对马了,他们一路上不会有敌人的。”翻译陈思安慰道。

“但愿如此吧!”陈铁丹叹了口气道。

罗格这几天一直有个疑问。今天实在是憋不住了:“顾小五先生带着舰队绕过北海道。难道真的是去海参崴吗?你们清国人真的要给俄国人当雇佣军?”

“哈哈,连你也给骗了!现在不妨实话告诉你。他们去的是大阪!”陈铁丹哈哈大笑道。

“大阪?”罗格恍然大悟。

“前进,回上海去,哈哈,又有一艘军舰要被杨士琦解除武装了,老杨手里都快凑够一支舰队了!”陈铁丹有些得意地道。

“纳瓦里诺”高耸入云地黑色烟囱里,冒着淡淡的白色烟雾,向着西南方向骄傲地驶去,而这片海面上,火焰还在燃烧,湛清碧绿的海水被苦味酸火焰的余烬染成了一片片黄色,从远处看,好像是一张宽大的蓝色地毯上染了一朵朵黄色的小花。

铃木贯太郎苦苦期盼的联合舰队第三舰队的司令出羽重远,正带着三艘排水量三、四千吨的轻型巡洋舰向东海方向赶来,这三艘舰都是老式的军舰,基本上都是甲午战争前添置的,速度不超过二十节,现在已经跑到了极限速度。

出羽重远四十多岁的年龄,看面相却至少超过了五十,三角眼、扫帚眉,额头上深如沟壑的皱纹。自打曰本和俄国开战以来,他是最卖力的,先是带着南下舰队在新加坡发现了俄国波罗的海舰队,然后在台湾故布疑阵,接着马不停蹄的赶赴镇海湾。海军的高级军官一般都是出身萨摩藩,而他则是出身在支持幕府的“贼藩”。

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曰本海军中出力最大,可是和他同期的将领都已经是大将了,他才刚刚晋升了中将。东乡平八郎和日高壮之丞争联合舰队司令的时候,居然没有一个元老大臣想起过,让他出羽重远担任联合舰队总司令的职务。而他的资历和能力都不在这两个候选人之下地,受到排挤的原因只有一个——他是出身于“贼藩”的,不是海相山本权兵卫的人。

“将军,东乡司令官的电报!”一个参谋恭敬的立正,双手递过一份电报译稿。

“不看!我是第三舰队的司令,现在是追击敌人的紧要关头!铃木贯太郎中佐已经发了电报了,说发现了俄国人的旗舰,上门升着将旗,如果我放跑了俄国海军司令,我会后悔一生的!”出羽重远摆着手道。

“司令官阁下。您还是看一下吧。”参谋坚决地请求道。

“八嘎!你忘记了你是和谁说话了吧?你在海军大学没学过礼貌吗?你的教官没告诉过你,对上司应该怎么说话?滚出去!”出羽重远勃然大怒,多年被蔑视的经历养成了他暴躁易怒的性格,他地神经过于敏感了。

参谋尽管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但是也不敢走,还是拿着电报在一边等候。这已经是出羽重远接到的第十三封电报了,每封的内容都是让他立刻返航,回镇海湾。本来出羽重远也有些犹豫。违抗军令毕竟不是好玩的。

可是铃木贯太郎地电报,让他动了心,如果能够击毙或者活捉俄国海军司令,估计那个让他望眼欲穿的大将头衔恐怕就到手了,而且那个一直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海相山本权兵卫也应该对自己刮目相看了吧。

以后曰本海军省里,谁还敢再提自己是“贼藩”出身这么一回事情了?

想的出神的出羽重远,猛然回头发现那个参谋还象个树桩子一般站在身后,这下,他那根脆弱的神经彻底被触动了。他一下子蹦到参谋跟前,左右开弓就是一串响亮的耳光:“八嘎,你个混蛋!你敢蔑视我的命令!如果一分钟之内,不给我滚,我就枪毙了!”

参谋被打的头晕眼花,耳朵里嗡嗡响。脸也肿了起来,但是他还是坚持着不走,这下出羽重远爆发了,他打开抽屉,掏出一把****道:“信不信我现在就枪毙了你!”

“将军,您可以枪毙我,但是请你看完电报再枪毙我!”参谋依然语气强硬。

“八嘎!”羽出重远地眼睛冒出了火,手都气的发抖,他把手指放在扳机上。

“羽出将军。不要这样!”第三舰队的参谋长从外面冲了进来。用手托住了羽出重远的手臂。

羽出重远这才发现,门口已经挤满了第三舰队的军官。

“八嘎。你们不在自己的岗位,想造反吗?”羽出重远怒意更盛。

“羽出将军,请你看看这份电报。”参谋长苦着脸哀求道。

“我不看,一定又是让我们放弃为帝国立功地机会!”

“将军如果执意不看的话,那我就和您说说电报的内容!”参谋长也有些动怒了,说话的声音硬邦邦的。

“我不想听这些懦弱的言论,为了抓获俄国海军司令,我宁可上军事法**!”羽出重远梗着脖子道,他脆弱的心灵已经受了极大的伤害,他不能容忍这些下属对他的轻蔑。

“将军!如果我们再不遵命返航,帝国将把我们第三舰队当做叛逆处理,我们会被当做谋反者被剿灭!您不能为了您个人地荣誉,而让第三舰队几千地士兵和军官都成为叛逆吧?”一个年轻的参谋压不住脾气,从外面冲了进来。

出羽重远一楞,从那个脸肿地猪头一般的参谋手里接过了电报,看完以后,半晌无语,最后只是一声长叹:“命令,舰队返航,回镇海湾!哎,多好的机会啊!”

第三舰队参谋长和其他的军官如释重负的走了出去,只是眼神里多了几分讥诮的味道。

出羽重远一脚将舰长室的门踹的关上,然后被抽了脊梁骨般,颓然坐在椅子上,嘴巴一张一闭的喘着粗气,像是条上了岸的鱼。

第二百九十八章 大阪陷落(三)

大阪城是大阪府的首府,大阪的原名叫做大坂,明治维新以后,因为忌惮这个“坂”字有士兵反的意思,就给改名叫做大阪了。

自打明治维新以来,大阪就成了日本最重要的城市,十五年前,大阪设市以后,造船、机械、化工、樱孩、造纸等等明治政府搞的西式工业更是尽皆集中于大阪,一个大阪府的国民生产总值就占了全日本的四成,可以说大阪是现在日本的经济命脉。

今夜的大阪无人入睡,下午的时候,各大报馆争相发出了号外,日本联合舰队在对马海峡大胜俄国波罗的海舰队,一战就击沉了六艘俄国军舰,击伤十五艘,俄国残兵败将仓皇逃窜到了海参崴。

这个消息让整个日本都疯狂了,自打和俄国开战以来,全是胜利的好消息,旅顺已经被乃木希典围的水泄不通,陆地上第二军的奥保巩和第一军的黑木为桢也是节节胜利,现在海军又把俄国那么大的舰队给打败了,黄种人对白种人的一次大胜,让节衣缩食支援战争的日本人感觉到了极大的满足。尽管中间也曾经有俄国海参崴巡洋舰分队骚扰东京湾这样的事情发生,老百姓还曾经把第二舰队的中村将军的家给砸了,但是这只是个不和谐的杂音而已,主旋律还是胜利、胜利、再胜利的。

大阪和其他所有城市一样,全民挑灯夜游,和东京那些关闭了店铺参加游行的商人不同,精明的大阪商是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的。卖串烧、天妇罗、涮锅地小贩们纷纷通宵达旦地营业……

“真不愧是敢用两艘军舰对抗整个美国舰队的东乡平八郎啊!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仗啊!击沉铁甲战列舰一艘,铁甲巡洋舰三艘,还有两艘运输船!联合舰队真是威风啊!”

“秋山真之更是不得了,七段击的战术真是绝顶的创意,在日本海狭长的水道中,日夜不停的打击敌人,以弱势兵力大胜敌人,而我们一舰不损!”

“听说了吗?秋山真之的哥哥秋山好古将军。在陆战中也大胜了俄国兵,真是羡慕啊!秋山家一家就出了两位天才!”

“拉面了,一毛五一碗,要吃地快来啊,晚了就没有了!帝国的士兵就是吃了我家的拉面出征的,吃了我的拉面精神百倍啊!兵也不错啊!奥保巩打南山的时候,久攻不下,就是咱们第四师团的小村将军带着第四师团打下了南山防线薄弱的左翼,这样第二军才获得胜利地!”

“哎。****好吃的串烧,一毛钱一串!”

大阪的商贩们一般聊着从报纸和其他各种渠道得来的秘辛,一边不忘赚钱地本业。

离大阪城不远的大阪湾也是人潮如织,人们挑着灯笼在这里看海。不少人还在海里放着各式各样的“船灯”,为远方的亲人祈福,希望他们能活着回到日本。

大阪港从北向南分为北港、南港、内港,穿梭的人流挤在能停泊万吨巨轮的船坞附近,看着港内停泊着地大大小小的运输,似乎在这里更能感受到海战获胜的喜悦。

一支庞大的舰队。此刻正趁着大阪港的夜间涨潮的机会,小山般高大的万吨巨轮在夜幕地掩护下,悄悄驶入大阪港。

大阪港地探照灯部队几乎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支舰队,本来为了节省电力,探照灯一般是不开的,今天因为庆祝联合舰队地胜利,小气的日本人也罕见的大方了一次。大阪港内***通明。

一个矮小的日本兵疑惑的指着远处道:“那支船队是哪里来的?是联合舰队回大阪了吗?”

“不可能。联合舰队现在在旅顺封锁港口能,据说马上就要全歼俄国的远东舰队了。这个时候怎么可能回到大阪?”

“这个应该是海军的舰队啊?你看,灯影下那个不就是大炮的主炮吗?”

“不会是俄国人偷袭我们来了吧?”

“不可能,俄国人哪里有胆量来大阪?他们已经被帝国忠勇的海军吓破了胆子了,哈哈!”

“是俄国舰队,那是俄国的旗帜!敌袭!”矮小的日本士兵惊恐的叫喊着,别的士兵也都极尽目力看去,探照灯正好照到了舰队上飘扬的双头鹰战旗。

撕心裂肺的警报声拉响了,正在观看海景的大阪人,提拉着木屐,呼朋唤友,扶爷抱孙,急忙给港外逃。^^这支舰队领头的就是旗舰“苏沃洛夫公爵”号,舰桥上,顾小五用望远镜观看着大阪港的情况。

二十七只军舰,除了几艘运输船和通讯船之外,大块头的战列舰、装甲巡洋舰在内港宽阔的水面上,摆来了队形,船身全部打横了过来,水兵们都在自己的岗位上,严阵以待。

顾小五铁青着脸对罗杰斯特温斯基道:“通知所有舰只,炸平大阪!”

罗杰斯特温斯基连连点头,对着传令兵发出了命令,电报室将旗舰的命令传达到整个舰队,而旗舰“苏沃洛夫公爵”号上,用来传令的军乐队奏响了代表全体集火齐射的乐曲。

“左前方三个密位!药包数

军舰上水缸粗细的主炮缓慢的旋转起来,然后是“轰隆”的巨响,整个舰身都被主炮发散的巨大推力弄的颤抖起来,白色硝化棉发射药将重达半吨的炮弹送了出去。

“砰”,即使是隔着五千多米,依然能感觉到那种巨大地爆炸给人带来地震撼。紧接着。码头上腾起了冲天的烈焰。

警报声更加凄厉,几乎全大阪的警报器都拉响了。四艘战列舰,九艘装甲巡洋舰上的主炮陆续响起,巨大的爆炸声和冲天的火光把港湾照的像白昼一般。

而轻型巡洋舰除了三艘堵住了港口航道,其余的都在港内搜寻着日本地运输船,见到悬挂日本旗帜的船只立刻就开炮,港内瞬间就成了火海。

罗杰斯特温斯基得意洋洋的看着这支庞大的舰队蹂躏着大阪港,在绕过北海道进入日本海以后。他以为舰队真的是要去海参崴的,没想到顾小五告诉他,要攻击大阪,这可把他吓坏了,这么庞大的舰队攻击大阪港,恐怕还没进入内港,就被日本的岸防炮给打沉一半了,尽管这几艘战列舰是最新式的,火力也够猛。但是无论如何舰炮是打不过岸防炮地。

但是形势比人强,顾小五给他两个选择,一是去大阪,二是扔进大海里喂鱼虾。罗杰斯特温斯基明智的选择了前者,但是这一路上,他念的上帝保佑比一辈子念的都多。

二十多艘军舰地舰炮一起炸响,没多一会,大阪港就成了一片火海,挤在港口上的人在大火里惊恐的呼叫。\\\\\可是下濑火药简直就是日本的克星,日本那种木质的建筑物遇见这种连铁都能烧化的弹药,自然如同骚婊子遇见寻欢客,一点就着,而且是不烧成灰烬誓不罢休。

港口上成排地木头棚户烧成一串串的火线,几乎没人能逃出去,大阪港在最短的时间由欢乐的海洋变成了人间地狱。

“你们的炮弹威力好大啊!”罗杰斯特温斯基咂舌道。

顾小五鼻子哼了一下。一言不发。自打舰队在上海最后一次补给以后,他就没怎么说话。尤其是穿越浓雾弥漫的津轻海峡的时候,先后有三艘船触礁沉没了,而其中还有一艘运输船,里面关押着二千五百名俄国水兵,还有四百甘军地士兵荷枪实弹地押解,当所有人都哀求他派军舰赶往出事水域救人的时候,顾小五却只是冷笑一声,命令舰队继续前进。

几个甘军地军官跪在地上求他,他只是冷冷的回应了一句:慈不掌兵!

这些甘军的军官看着出事船只打的求救的灯光信号,心如刀绞,看着顾小五有条深深的刀疤的脸,这些人恨不得把这个没有人性的上司扔进海里去。

在付出了几千条人命作为代价之后,这支舰队终于获得了回报,他们赶上了大阪湾的涨潮,而潮水将这支庞大的舰队送进了港口。

大阪港内渐渐没有生气了,只能看见冲天的火光,即使隔着几千米,依然能感受到炙热的气浪。

港湾内的日本籍船只已经被如狼似虎的轻型巡洋舰尽数送进海底,而其他国家的船只上,那些外国水兵和船员则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燃烧着的海港。

大阪湾本来有二十门三百五十毫米的岸防炮,因为乃木希典攻打203高地,久攻不克,大本营无奈,只好将大阪和横滨的岸防炮给拆了下来,装船运到了满洲。此时的大阪就是个赤裸的女人,没有任何保护自己的能力,只能任由这支狂暴的舰队恣意摧残。

警报声一声接着一声,像被暴徒侮辱的女人的惨叫声,爆炸还在继续,大阪的救火车已经开进了大阪港,冒着冲天的大火和持续不断的炮击救火。\\\“我们下面去哪里?回海参崴吗?”罗杰斯特温斯基在这个时候,还没忘记沙皇给他的使命。

“哼,等火小一点,让舰队掩护陆军登陆,我要把整个大阪夷为平地!”顾小五狞笑道,脸上刀疤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恐怖。

“你要占领大阪?”罗杰斯特温斯基的嘴张大到了极限:“先生,您要知道,我们这里都是水兵,他们没有重武器,即使有重炮他们也不会用,我不明白,我们占领大阪有什么意义?”

顾小五回头叫道:“地图!”

一个甘军的军官从后背上背着的黄布筒子里倒出了一份地图,顾小五勾勾手指示意罗杰斯特温斯基走过来。

借着军舰上的灯光和岸上地火光。罗杰斯特温斯基发现。这是一份大阪地地图,铁厂、机械厂、造船厂、电报局等重要目标应有尽有,而且都是用中文、英文、俄文三种语言标注的。

“司令官,这是大阪的地图,我要求陆军上岸后,两天的时间内把所有我标注的目标统统炸平!”

“先生,我们的士兵很多连步枪都不会使用,他们上岸以后只能是被日本人杀死。您不能下这样的命令。”罗杰斯特温斯基脸红脖子粗的争辩道。

“大阪地驻军已经全部调到了东北,最近的日本军队是东京的近卫师团,从那里要到大阪,起码也要两到三天,我们只需要占领大阪一天的时间就够了!”顾小五冷冷的道。

罗杰斯特温斯基看着他的铁青的脸,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通知运输船,让咱们的人下船回到军舰上,把还剩下的七千五百名俄国士兵每五百人分成一对,一共是十五队。分别针对地图上地目标发起攻击,告诉他们,不愿意去的,现在可以跳海。我们不拦着他们!给他们俩天的时间,我们在大阪有探子,发现哪一队的人没有完成任务,这五百人就不用回来了,以后就留他们在日本,给那些日本人当上门女婿!咱们自己地人可一个都不许上岸。^^^^敢有违抗军令的,杀!”顾小五对着旁边一个望着火光冲天的大阪港愣神的甘军亲兵道。

亲兵回过神来,急忙拉着翻译去了电报室。

“先生,那我们怎么办?舰队在大阪港等他们两天吗?”罗杰斯特温斯基问道。

“他们登陆以后,我们起锚去横滨!”

“横滨也没有岸防炮吗?”罗杰斯特温斯基忍不住问道。

顾小五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我不得不对您的情报工作表示敬佩!”罗杰斯特温斯基由衷的赞叹。

“通知全舰队,停火!不要再打了。舰队地炮口对准那三艘运输船。老毛子敢有异动,立刻开火!咱们先让日本人救救火。火小一点,那些俄国老毛子才好上岸,现在敢上岸肯定变烤鸭!”顾小五对一个甘军的军官下了命令。东京的街头上人潮如织,和大阪一样,几乎所有的人都涌上了街头,联合舰队大胜的消息让所有日本人如同吃了兴奋剂,一个个劲头十足,像上了发条的玩偶,力量不耗尽是无法平静下来。

青瓦白墙的日本皇宫里,到处都是天皇地家族徽章——菊花,和外面地喧嚣不同,明治天皇和几个元老重臣一个个面如死灰。

山本权兵卫在接到联合舰队的电报后,登时就吓地手脚冰冷,他是海军兵学寮毕业,一辈子泡在海军里的人,几乎第一时间就看出了电文里的猫腻,果然,没多久,东乡平八郎自求处分的密码电报就送到了他的办公室里。

山本权兵卫意识到事情的重大,急忙就找了伊藤博文、山县有朋,他们一起去求见了明治天皇,天皇又命令现任首相桂太郎和外相小村寿太郎赶到皇宫,召开紧急御前会议。

“海军是干什么吃的?能让波罗的海舰队的主力逃脱掉!以后帝国的海上运输线就万分危险了!”山县有朋是长洲藩的陆军出身,对萨摩藩出身的海军一直没什么好感。

“山县元老,海军有什么办法?要不是乃木希典的无能和固执,不肯接受海军的建议,旅顺早就被攻破了,也不会出现海军没有能力分兵防御的问题,海军只有很少一部分力量可以用来阻击波罗的海舰队,而去海参崴的航道有三条,如果您是联合舰队司令该怎么办?”山本权兵卫寸步不让。

脸色阴沉如铁的伊藤博文厉声喝道:“好了,现在是帝国最危险地时候。你们还有心去争什么海军、陆军到底是谁地责任?”

山县有朋和山本权兵卫同时闭嘴。只是互相恶狠狠的瞪了一眼。

“小村君,您和美国总统西奥多.罗斯福是哈佛的校友,可以请求美国斡旋吗?前几天,你不是说法国也有意促成日本、俄国和解吗?试试外交途径怎么样?”伊藤博文平静的道。

“美国没有问题,法国很难,法国之所以愿意促成帝国和俄国停战,那是因为战争初期,帝国一直占有优势。而现在波罗的海舰队回到了海参崴,帝国将处于非常不利的局面,法国是海军强国,他们会明白这一点的,毕竟法国和俄国是盟友啊,虽然这种同盟很脆弱,但是法国人还是希望俄国人胜利的!法国不希望英国和我们在太平洋过于强大。”小村寿太郎为难地道。

“桂太郎首相,大藏省还能支持多久?我们还能打下去吗?”一直没有说话的明治天皇突然问道。

“陛下,大藏省现在全靠那笔法国的贷款在支撑。我们在英国的战争债券卖的很差,国民已经募捐过三次了,国民那里的经济能力已经枯竭。我预计,这样规模的战争。帝国最多可以再支撑一个月。”桂太郎黯然神伤道。

“小村君,策动清国的庄虎臣出兵的事情办地怎么样了?现在帝国很需要把清国拖进战争里去!”山县有朋顾不得生气,眼巴巴的看着小村寿太郎。

“犬养毅已经去了兰州,和庄虎臣谈了三次,但是庄虎臣的态度很暧昧,他一方面在做着调兵遣将的姿态。一方面却不和犬养毅谈出兵地事情。”

“通知犬养毅,让他告诉庄虎臣,一旦战胜俄国,帝国全力支持他做清国的皇帝,我们去做那些革命党的工作,让革命党也支持他称帝!总之,告诉犬养毅。答应庄虎臣所有的条件!一定要把他的十万陆军拖进满洲。现在帝国的海上交通线已经失去了保障,清国地物资和兵力对我们极为重要。”伊藤博文苦涩的道。

“算了。不要再打了,通知英国和美国公使,让他们在我们和俄国人之间斡旋吧,战争不能继续下去了。”明治天皇长叹一声,插言道。

“陛下,现在停战议和,俄国人的条件会无比苛刻,我们不仅会失去满洲和朝鲜,连北海道也可能不能保全了!我们的舰队也可能要被解除武装!”桂太郎惊恐的道。

伊藤博文和山县有朋也苦苦的劝道,几个人磕头如捣蒜。

“三十年前,我们日本什么都没有,没有工业、没有军舰,可是现在,我们都有了,即使这次我们还会失去很多,但是我们有了七千万受到教育的国民,我们有了高素质地工人和管理人才,只要这些还在,帝国就有能力在可预见地将来,再次强大起来,而且比现在更强大,为了未来,朕可以接受任何屈辱的条件!即使让朕退位也在所不惜!帝国必须保住元气!”明治天皇地眼睛里含着热泪道。

“陛下!”伊藤博文老泪纵横。

几个内阁成员和元老重臣也是泣不成声,皇宫里哭成一片。

“陛下,陛下,大阪急电!”外务省次官林董连滚带爬的冲进来。

“八嘎,成何体统!”伊藤博文看见林董就来气。

“陛下,大阪遭到俄国舰队袭击,俄国陆军已经登陆了!大阪完了,陛下啊!”林董捂着脸痛哭。

“通知近卫师团,立刻赶往大阪!全民总动员,帝国将和俄国人决一死战,即使七千万人全部玉碎,也在所不惜!”明治天皇下了一个和刚才截然相反的命令。

“陛下,大阪已经毁了,帝国打不起了!”小村寿太郎苦苦劝着震怒的明治天皇。

“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必须打下去,现在帝国已经失去了和谈的条件了!即使朕退位也不能使俄国人罢手,朕命令,全体国民总动员,所有人都要接受军事训练,日本即使打剩下最后一个女人,最后一个孩子,也要战斗到底!如果上天让日本毁灭,那就让日本成为进攻者和防守者双方的坟墓,即使日本成为一片焦土,也不能让俄国人得到任何他们想要的东西!”

“哈依!”

第二百九十九章 慈禧万寿必“无疆”

颐和园仁寿殿

今天的颐和园到处张灯结彩,北京城也修了不少的牌楼、花厅等点景工程,仁寿殿更是人山人海,军机大臣、六部九卿、各省督抚、西洋各国公使云集在仁寿殿,大内侍卫们神色紧张的四处张望,而那些外国公使的夫人们则在惊叹这座皇家园林的美丽于奢华。“湖广总督敬献自描自篆寿山石一块,上面篆刻一百个寿字。”仁寿殿里回响着李莲英那种混合着尖利于沙哑的阉鸡嗓音。

“好啊,张之洞,你是用了心思的。”慈禧笑容满面的道。

“臣敬贺太后万寿之喜。”长着一副齐胸的白髯的张之洞恭敬的道。

“两江总督刘坤一敬献万福(蝠)万寿(兽)苏绣长卷一幅。”

“法兰西国公使谨代表法兰西共和国递交国书,并贺我大清皇太后万寿之喜。”

“大英帝国公使谨代表大英帝国国王陛下敬贺我大清皇太后万寿无疆!”

大殿里,李莲英的声音响个不停,不停事的报着各省督抚、王公大臣和西洋各国送的礼物,可是朝廷的大佬都有些心不在焉,连笑容都有些勉强。

“怎么庄虎臣的贺礼还不到?各省督抚都进京道贺,唯独他没来,连个贺表都不上。”军机大臣王文韶的老脸皱巴着,看着像又老了十岁,对着庆王小声的嘀咕着。

“本王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姓庄的肚里蛔虫!”庆王脸拉的老长,可以和毛驴比高下了。

“庄虎臣可是王爷你地人啊。你不知道谁知道?”大学士桂春轻声插言道。

“桂相爷。饭可以胡乱吃。话可不能胡乱说吗?什么时候那个姓庄地成了本王地人了!”庆王吓地魂不附体。

王文韶和桂春见庆王推搪。也不好再问什么了。

这些天。庄虎臣在甘肃喊打喊杀。可着实把朝廷地大佬吓住了。尤其是庆王胆子都吓破了。打死他都不相信庄虎臣会和洋人动手。既然不是和洋人动手。那自然就是要起兵造反了。等到发现一直在北京替庄虎臣通消息地红带子觉罗——寿元地全家都跑了。这更是坐实了庄虎臣地反像。要不然寿元跑什么啊?

本来庆王还存着一丝侥幸地。结果现在慈禧七十大寿。天下督抚都进京道贺。唯独庄虎臣不到。不但人不到。连贺表都没上一道。这不是打算谋反是什么?此刻被人说庄虎臣是自己地人。那还能不吓地魂飞魄散?要知道。慈禧尽管对他言听计从。恩宠有加。可是一旦翻脸杀人地时候。这老太婆可是六亲不认地。

现在不仅是庆王心里打鼓。满朝地文武都在心里犯嘀咕。尤其是小醇王载沣。贝勒溥伦临死地时候就对他说过。庄虎臣必反。当时自己还不敢真信。可是看最近地风头。应该就是真地了。如果庄虎臣反了。满朝里谁是他地对手?他地十万甘军精锐。杀进北京城简直是玩一样。庆王地儿子载振手里控制地北洋六镇加上健锐营、神机营等八旗禁军。还不够给甘军塞牙缝地。

一个小太监从外面走了进来,附在李莲英的耳边悄悄念叨了两句,李莲英满脸喜色的叫道:“甘肃巡抚庄虎臣上贺表一道,敬贺太后老佛爷万寿无疆!”

这一嗓子喊出来,满朝文武都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漫天地云彩都消散了,庆王提到嗓子眼的心也算放进肚子里了,如果庄虎臣反了,估计慈禧头一个就拿自己杀了出气。

“好啊。我就知道这个小子鬼花样最多。小李子,念!”慈禧满脸堆笑。

李莲英喜滋滋的拆开黄绫子封着地贺表。里面贴了一张剪报。李莲英看得脸色煞白,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老佛爷,奴才不敢念啊!”

慈禧一看李莲英的样子,心中一凛,莫非坊间传闻的庄虎臣要谋反是真的?这份不是贺表而是战表?

“念!”慈禧面沉似水,尽管心里也打鼓,可是当着满朝臣工和各国公使,这个架子不能坍。

“奴才不敢啊。”

“念!”慈禧的眼睛里泛着寒光。李莲英跪在地上,用颤抖的声音道:“今日幸西苑,明日幸颐和,何日再幸圆明园,四百兆骨髓全枯,只剩一人何有幸;

五十失琉球,六十失台海,七十又失东三省!五万里版图弥蹙,每逢万寿必颤,结结巴巴话也说不囫囵了。

“必什么,给我念!”慈禧全身如同得了疟疾,不停的打着摆子。

“必无疆!”李莲英轻声的道。

“必无疆”三个字如同在仁寿殿里响起了炸雷,大臣们个个如同被五雷轰顶,吓的魂不附体,都一起跪在地上,口称死罪,而洋人公使则是怀着不同的心思,冷眼看热闹。

李莲英的声音不大,可是满朝都听明白了,所有人寒毛都炸了,庄虎臣上这样的贺表,比上战表还让他们心惊胆战。

“好啊,真好啊!你们听听,听听,这是什么样的臣子?禽兽不如!这是枭獍!好啊,真好!这些年,我巴心巴肝的,就养出了一条狼!现在要吃我地心肝来了!”慈禧又气又急又觉得委屈,眼圈都红了。

“臣岑春煊愿带一旅之师,杀到兰州,生擒庄虎臣,献俘阙下,千刀万剐给老佛爷出气!”两广总督岑春煊从人群里跳了出来。

满朝里都是不屑地眼神,就凭你岑春煊去生擒庄虎臣?恐怕只有让庄虎臣生擒杀了祭旗的份,自不量力!

“李莲英,还有没有,索性念完了他。我倒要看看这个乱臣贼子到底还能说些什么!”慈禧怒意里带着三分地凄凉。

“臣甘肃巡抚庄虎臣泣血奏陈,臣三岁丧父。幼失训诂,家慈每以先父盘肠大战,炮毙虏酋保台湾之举训诫臣受国恩深重,数载间骤居高位,但思无以为报,唯尽忠职守以不负国恩。而今俄国侵吞我东三省之地。数千万百姓受尽荼毒,臣每思及此,无不痛心疾首,值太后七十万寿,天下臣民无不遥祝我皇太后万寿无疆,而今于报端见诸此文,臣五内如焚,痛不欲生,誓为太后洗雪此奇耻大辱,若不能为。则无颜立于天地间,今我甘肃虎贲十万枕戈待旦,日夜思报国图强。臣虽不才,愿为国家略尽绵薄,率西北健儿出关与俄人决一死战,纵然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臣惟愿收复故土,以东三省万里之地为太后庆贺万寿之礼

慈禧听着听着。怒意渐消,只是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也搞不清楚她是羞还是怒,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俄国公使倒是越听越恼火,直接冲了出来道:“我抗议,这是对我大俄罗斯的公然挑衅,这是严重破坏中立的做法!大俄罗斯的荣誉和威严不容挑衅!”说罢,转身而去。

庆王忙追着劝道:“贵使何必动怒呢!这个只是庄虎臣一人之言,不能代表我大清朝廷的态度啊!”

俄国公使理也不理他。拂袖而去。

庆王冲着俄国公使的背影啐了一口:“什么玩意!”

曰本公使则兴奋地跳出来。对着慈禧深深的一躬道:“我大曰本帝国,对贵国zf地友情表示深深的感谢!”

法国公使哈尔蒙德本来准备出来替俄国人打抱不平。结果看见英国公使冷冷的眼神,也就干脆缩头了,美国公使康格和庄虎臣是老熟人,而且美国zf的远东政策也是要遏制俄国的,自然不会反对庄虎臣出兵对付俄国人。

康格悄悄走到庆王跟前,暗暗竖起了大拇指,然后轻声道:“总理王阁下,美国会是贵国坚强的后盾!”

慈禧也傻了,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每次过生日,天下总要出乱子,现在庄虎臣已经明打明的要出兵东北了,上折子怕朝廷留中不发,干脆就当贺表上了,要地效果就是当众念出来,这是庄虎臣的手段,说白了,他是当着九州万国的面前,将了朝廷一军,现在就要慈禧怎么回应了。如果朝廷制止他出兵东北,那就是告诉天下人,是朝廷卖国,或者说直白一点,是慈禧卖国!可是要任由他出兵,那俄国人是好打的吗?

慈禧现在恨庄虎臣恨的牙痒,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庄虎臣的表章里话里话外,都是替慈禧出头的意思,而且说要拿收复东北给慈禧当寿礼,这让慈禧更是进退失据。最麻烦的是,除了俄国人之外,看样子列强都支持庄虎臣出兵东北的,洋人那是能得罪的吗?庚子年地那一场大祸,让慈禧对洋人是彻底怕了。

“好了,今天就到这儿吧,军机大臣、兵部的堂官、各省督抚、八旗的旗主王爷和八旗满洲都统留下议事,还有你,盛宣怀也留下。”慈禧万般无奈,只好让生日庆典草草收场。

等到各国公使和六部九卿、御史、翰林走光了,慈禧如同泄了气地皮球,无精打采道:“好了,你们都说说吧。”

满朝文武都成了剧了嘴的葫芦,闷声不响,这么大的事情,谁敢乱说话?庚子年被杀的一百多个大臣殷鉴不远,还是“多磕头、少说话”的好。

“老七,你是总理王大臣,又是领班的军机,你说说。”慈禧一看没人说话,只好点名了。

庆王一听叫了他。吓地哆嗦,过了半晌才道:“兹事体大。奴才以为,还是都议议的好,奴才还没想清楚。”

慈禧不满的白了他一眼,又看看张之洞道:“张之洞,你是久在地方的,疆臣里你地资格最老,你说说。”

张之洞捻着颌下如雪的胡须道:“臣是太后钦点地探花。受恩深重,臣当谨遵慈训,太后如何说,臣遵旨就是了。”

慈禧无可奈何的看看这个老滑头,只好对下面道:“你们都说说,你们是个什么意思?”

一群人跪地齐声道:“请太后乾纲独断!”

慈禧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道:“什么事都是让我乾纲独断,那朝廷养你们这些人还有什么用?”

所有人都趴在地上,口称死罪。

慈禧长叹一声,看着旁边死气沉沉地光绪。和声细语的问道:“皇帝,你说怎么办?”

光绪没想到会问他,楞了一下。站起来耷拉着脑袋道:“儿臣但听亲爸爸决断。”

慈禧“啪”地一巴掌拍在龙椅地扶手上,厉声喝道:“我今天就让你说!”

光绪吓的浑身颤抖,跪在地上,用头抢地,突然口吐白沫,昏过去了。

李莲英急忙和几个小太监把光绪扶了起来。慈禧苦笑道:“扶皇上去休息,传太医吧。”

“平日里,一张嘴就是忠臣孝子之言,一个个就是嫌身上的差事少了,好了,权也给你们了,真到了关紧的时候,就都成了闷声葫芦。俗话说世人学的乌龟法,得缩头时且缩头。咱大清的官难道都练就了这乌龟缩头神功?告诉你们。你们坐的都是大清这条船,这条船要是沉了。别说荣华富贵没有了,连你们的身家性命都难得保全!我告诉你们,今天不说出个一、二、三来,这个朝会就不散了,谁也别想回家吃饭!”慈禧越说越怒,村俗俚语都出来了。

空旷的大殿里只有慈禧一个声音在回荡,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奴才有话说!洋鬼子欺负人欺负到咱们老祖宗的头上了,还有什么好议地?打就是了!”一个黑脸膛的男人大声道。

“放肆,这里是国家大臣议事的地方,你托克泰在这里裹什么乱!”庆王轻声喝止道。

黑脸汉子是健锐营地都统托克泰,自打从娘子关回北京以后,因为跟随庄虎臣御敌有功,副都统升了都统。

“王爷,我是健锐营的八旗都统!正经八百的从一品,怎么?什么时候议事的时候,八旗都不能说话了?这些二品的汉人督抚是大臣,八旗都统从哪天开始不算是大臣了?”托克泰梗着脖子,眼睛瞪的像铜铃。

自打洪、杨太平天国起兵以后,八旗几乎就是废物了,朝廷也没拿他们当回事儿,除了浪费粮饷,就没见八旗出过什么力,如果不是怕这些旗人闹事,早就都给裁撤了,尤其是这几年搞新政,断了八旗地钱粮,朝廷的眼里更是没有八旗了,连庆王奕都快忘记了,八旗的都统还是从一品的大官。

“奕,你闭嘴,让托克泰说话!”慈禧瞪了庆王一眼,温声细语的道:“托克泰,你说吧,说错了,我也不怪你。”

“奴才以为,俄国老毛子占着咱满人龙兴之地不走,再不给与迎头痛击,朝廷的体面何在?奴才愿请缨,率领八旗禁军出关,助庄大人一臂之力!”

托克泰说的慷慨激昂,只是听的人不值一哂,八旗禁军去打俄国人?那和去送死有什么分别?

慈禧现在也恢复了平静,摆摆手,示意托克泰退下,这种没营养的话她也懒得听,光唱高调有什么用?庚子年,端郡王载漪他们调门唱地更高,结果碰上洋兵,还没听见炮声就一溜烟地跑了。

托克泰鼓着腮帮子,还想说什么,一看慈禧的神色,只好退下。

“臣岑春煊有话说!”

“你讲!”

“臣上个月就上过折子,请求和俄国开战!现今甘肃庄虎臣主动请缨,我两广愿附骥尾,只要于收复满洲龙兴之地有益之举。两广要人给人,要钱给钱!”岑春煊地调门更高。不过有点实在东西,起码肯出钱出力。

“好,果然是忠心的!”慈禧又莫名其妙的兴奋起来。

慈禧这一句话,已经为今天的朝会定了调子,刚才还鸦雀无声的朝堂,突然比天桥还热闹了,满朝的喊打喊杀之声。

“杀俄国老毛子。敢占咱满人地老家,这还了得?”

“我浙江愿出军饷三十万相助甘肃庄大人!”

“陕西新军虽然只有一镇,也愿意开赴东北,为国朝守边!”

所有人都是意气风发,撸衣服卷袖子,看上去就差赤膊上阵了。

只有庆王和张之洞、刘坤一这三只老狐狸冷眼看着朝堂,庆王越看越觉得此刻的场面像庚子年,只是少了几个反对出兵地联元、许景澄之流。

“好啊,难得咱们君臣一心!老七,西洋各国是个什么态度?”慈禧在庚子年以后。学会了一件事情,就是不管干什么,先看看列强的脸色。也算是有了很大的进步了。

“这个还不明确,美利坚国公使是支持咱们打俄国人的,曰本自然不必说了,英国和曰本是盟邦,必然不会反对,只有法兰西和德意志国态度暧昧。奴才说不准他们的心思。”

“这就好,这次普天下的强国都是向着咱大清的,俄国独恃强权,而我大清则恃公理!大义在我,自然是得道多助!既然大局如此,那军机处就好好议议,看咱们大清何时出兵,需要多少饷银,老七。你再去摸摸法兰西和德意志地底。这个是你们总理衙门的事情,你可不能推脱。军机处拟个宣战的诏书!咱大清就算是打仗也得堂堂正正的。”慈禧兴奋的说话手舞足蹈,脸上的宫粉扑簌簌的往下掉。

慈禧的话一出口,满朝自然是“太后圣明”之类的颂圣之声,只有小醇王载沣一言不发,溥伦临死的时候说地那句:“大清的江山要亡在方家园!”还在他脑子里回响。

他的眼前有些发虚,总觉得大殿里这些人不是真实地存在,而是一个个虚幻的影子,慈禧那张抹的惨白的脸就像是从坟墓里爬出的僵尸,而血红的嘴唇则是喝饱了大清国地血液。

莫非这爱新觉罗家的江山真的要亡在叶赫那拉家吗?

“好了,咱们君臣和衷共济,大清的江山万年绵长,这次出兵就定了!军机处拟旨,就让庄虎臣作为头等钦差大臣,总统军务,各省都帮衬着点,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我和皇上呢,也不能眼看着不管躲清闲不是?发内帑三百万两,充作军费!这收复了祖宗的龙兴之地,朝廷的脸面也有光彩不是!”

“太后圣明!”一群人自然是叩头颂圣。

“太后,太后,大清驻曰本国公使急电!”

“念!”大阪、横滨二港,两地机械厂、船厂、电报局尽毁,传闻俄人已经登陆,曰本举国震惊,天皇今日诏谕全国,号召倾举国之力,与俄人玉石俱焚!”

刚才还热闹的如同赶庙会地朝堂,又一片死寂,满朝文武死狗一般趴在地上,头也不敢抬了。

慈禧傻傻地站着,闷声不语,过了半晌,突然声嘶力竭的吼叫道:“快,给庄虎臣发电报!严旨斥责,断然不许他发兵东北!总理衙门发照会知会俄国,我朝廷一定严守中立,绝不参战!哎,庄虎臣啊,你就是惹祸精!”

第三百章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庄虎臣一直最担心的事情是自己出兵东北,而朝廷从背后捅自己一刀,直到前几天接到军机处一份文书才把心放进了肚子里。\\\\这份文书和甘肃没有多大关系,只是例行的发给全国所有督抚的,所以庄虎臣也收到一份、

庄虎臣看到这份文书的时候,一家人正在吃饭,看完以后,嘴里的汤喷了出去,给旁边的冰儿洗了个脸,弄的冰儿很是不爽。也难怪庄虎臣喷饭,文书的内容也确实是太搞笑了,军机处要求各省督抚,一旦发现革命党在新军中,不要打草惊蛇,也不要株连,如果搜查出来叛党的名单,就立刻秘密烧掉。

庚子年那份向全世界宣战的诏书是个大笑话,“吾等”要杀“彼等”,连具体要打谁都搞不清楚,这份文书就更好笑了,连新军中发现革命党都不许抓,更不许杀,发现名单还要烧掉,这不是掩耳盗铃是什么?也不知道是哪位神人出的这么有创意的主意,而军机处的大佬们竟然就通过了,慈禧居然还就同意了,并且用了光绪的玉玺,行文下发各省督抚。怪不得庄虎臣记忆里,辛亥年里新军说闹就闹起来了,原来根子是在这里。这各省的新军感情是替孙文办练的!

现在是西历一九零四年的年底,这个时候,革命党还不成气候,只是南方各省有通缉大盗孙文的告示,而西北的老百姓连什么叫革命都不明白。对于革命两个字,那些酸秀才的理解还是“汤武革命,讨伐桀纣”这个层面。北方人根本就不知道海外有些革命党在一而再的起义,要****大清朝的法统,所以这个事情和庄虎臣谈不上有什么关联。

连这些不成气候的革命党都不敢碰,朝廷敢碰自己?真是自己吓自己,过于多虑了。大清朝廷就是个死人了,考虑它的反应真是多余!

陈铁丹从上海发了电报,他已经成功的把联合舰队的主力给调动到了对马,那些俘虏的俄国兵被押送到了太湖上地孤岛。而顾小五带着的舰队主力还没有消息,不过从前段时间地情报来看。大阪和横滨是没有岸防炮的,只要军舰上的俄国人不造反,他们应该吃不了亏。

如果大阪和横滨被毁了,估计愤怒的曰本人肯定要把乃木希典千刀万剐,如果不是因为他久攻203高地不下,大本营又没有重炮可调,拆了横滨和大阪的岸防炮。庄虎臣就是用计俘虏了俄国波罗的海舰队,也不晓得该用来干什么,单纯用舰队攻击有足够坚固工事和大量岸防炮的海港,历史证明是不可能获得成功地。

甲午年曰本人攻旅顺,联合舰队也是毫无办法,只好靠陆军,现在联合舰队攻俄国人把守的旅顺,还得依靠陆军,只是俄国陆军不是烂的根子里的淮军,恰巧乃木希典又是个脑筋不开窍的。所以就打成了今天的局面,俄军无法突围,而日军也攻不进去。

而用波罗的海舰队和曰本人打海战。估计和送死区别不大,俄军加上自己在澳大利亚训练出来的几千旱鸭子,哪够东乡平八郎和秋山真之修理的?海军这个东西不是有几艘军舰就好使的。

“大人想什么呢?”辜鸿铭毫不客气地对他肩膀拍了一巴掌。

庄虎臣被打断了沉思,笑呵呵的道:“我在想您二位的好文章,汤生兄你在太后六十大寿地时候写诗天子万年,百姓花钱。万寿无疆,百姓遭殃!,而鹤卿兄在太后七十大寿的时候写今日幸西苑,明日幸颐和,何日再幸圆明园,四百兆骨髓全枯,只剩一人何有幸;

五十失琉球。六十失台海。七十又失东三省!五万里版图弥蹙。每逢万寿必无疆。您二位可把老佛爷气地够呛!”

辜鸿铭和一个中年男人同时哈哈大笑。

中年男人脸颊瘦消。戴一副金丝眼镜。眼镜片厚地可以和酒瓶底媲美。他用带着南方口音地官话道:“这个可不是我写地。是我报馆里林白水兄地大作。白水兄向兄弟说过。他写地这个还是受了汤生先生地启示。呵呵。有汤生兄珠玉在前。白水兄也只好瞠乎其后了。”

“哎。不然。林先生地每逢万寿必无疆。比我那个狗屁倒灶地万寿无疆。百姓遭殃强地不可以道里计啊!妙就在妙在那个每逢两字。咱们那个老佛爷真是个丧门星!”辜鸿铭谈起慈禧。那是丝毫地没有客气。连眼皮都不夹她。但是对面前这个中年人则是谦恭有礼。难得骄狂不可一世地辜鸿铭也有个尊敬地人。要知道。他对庄虎臣这个顶头上司都不放眼里。慈禧太后、光绪皇帝这些人。他更是想起来就骂一顿。

“蔡元培先生。我可是大清地巡抚啊。我请您从上海来兰州。您就不怕我是朝廷地鹰犬?把你从租界骗出来。好谋害你?”庄虎臣打趣道。

蔡元培。字鹤卿。这个名字对于庄虎臣来说。绝对是如雷贯耳。这些日子。一直在搜集所有关于曰本、俄国地情报。而上海租界新办地《俄事警闻》这份报纸引起了庄虎臣地注意。这份报纸不仅内容详实。而且观点独到。尤其是文笔更是辛辣。那首讽刺慈禧地诗更是骂地痛快淋漓。后来一打听。报馆地主笔竟然是赫赫有名地蔡元培先生。

蔡元培是光绪十八年的进士,二十五岁就中了进士,也算是少年得意了,朝廷点了他翰林院的庶吉士。戊戌年,他上了无数道表章,结果石沉大海,他一怒辞官,从此就开始办学堂,期望以教育救国。

“哈哈,若庄纷卿是鹰犬,那是我看错了人,死也活该,与人无干!若是我看人不错,庄纷卿一代豪杰,兰州来便来了,有什么可怕的呢?何况,还有辜鸿铭先生在。汤生兄当代奇人,岂是会背后害人之人?若连辜鸿铭先生也不可信。那中国还能信谁呢?”蔡元培哈哈大笑。

庄虎臣一时有些郁闷,原来蔡元培看的是辜鸿铭的面子,恐怕在蔡元培这些人的眼里,自己和辜鸿铭相比,那还天差地别了,这种人什么时候会把官衔这些东西放在眼睛里?在别人眼里,清贵无比的翰林身份。蔡元培居然都弃如敝履,这种人即使穿的破衣烂衫,精神上也还是有“洁癖”的。

在很多人看来,他这样的人迂腐的可以,可正是这样地人,撑起中国五千年不倒的脊梁骨。

“庄大人,您请我来兰州已经有十天了,我也到处都看了,确实甘肃建设成绩斐然,莫非您就是打算让我看看兰州。然后在报纸上替你吹捧,若果真如此,怕是大人要失望了!我这个人嘴巴臭地很。骂人在行,捧人抬轿子可不在行啊!”蔡元培毫不客气的问道。

“鹤卿兄,实不相瞒,我在兰州建了个兰州大学堂,可是苦于没有校长的人选,想请我兄襄助一二。不知道鹤卿兄可否屈就?”庄虎臣对这样的人从来都是客气万分。

“哦,择天下英才而教,不亦乐乎?不过,放着汤生兄这样的大才,庄大人有些舍近求远了吧?张香帅何等样的学问,尚且对汤生兄推崇备至,有他在这里,我岂敢班门弄斧!”蔡元培也难得的谦虚了一回。

“鹤卿先生,汤生兄现在干着甘肃教育署长地差事。分身乏术。您老兄的大才,兄弟久仰。依我看,咱中国就再也没有比您更合适做这个兰州大学堂的校长的人选了。”庄虎臣苦苦相劝。

蔡元培不置可否的微笑着问道:“不晓得大人办这个大学是以中学为主,还是倡导西学?或者是效法张香帅中学为体,西学为用?”

庄虎臣思索片刻道:“我是想,三分中学,七分西学,毕竟现在国家建设缺乏实用性的人才,还是西学出来的人能立竿见影。”

“哦,是这样,那么办学经费如何而来?”

“这个我早就想好了,经费由巡抚衙门出一部分,商民募捐一部分,官府和商人成立校董会,您老兄的年俸为一万两,这个我可以预付,直接在巡抚衙门支取,我晓得先生高洁,可是实在不知道用什么酬先生之功,只好用些俗物了。”庄虎臣使用起来了老伎俩——糖衣炮弹。

蔡元培嘴角挑出一丝嘲弄意味的笑容道:“如此,兄弟告辞!”说罢,转身就要走。

庄虎臣和辜鸿铭伸手拉祝蝴,辜鸿铭苦苦劝慰道:“鹤卿兄,我兄大才,胸怀匡扶天下之志,何必计较庄大人一时失口呢?”说罢,把蔡元培按坐在椅子上。

庄虎臣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和蔡元培谈钱似乎有些不妥,只好躬身一礼道:“鹤卿先生,我读书少,说话有些铜臭气,先生原谅。”

一个腰里希着红带子的年轻人走过来,端着茶壶给每个人倒了杯茶:“大人,二位先生喝茶!”

庄虎臣忙道:“寿元,这个不是你干地事情,让那些戈什哈干就好了,你一个觉**着端茶倒水的事情不合适。”

寿元满脸堆笑道:“寿元能服侍大人,是三辈子修来的福气,今后誓死效忠大人!”

蔡元培和辜鸿铭这才注意到,刚才寿元也在签押房里,两个人骂慈禧太后骂地过瘾,都忘记身边还有个爱新觉罗家的人了。

庄虎臣在兰州调兵遣将,满世界吆喝着要打仗,朝廷里传的沸沸扬扬,而且据说贝勒溥伦临死的时候就说庄虎臣是活曹操,北京城的旗人中间一直风传庄虎臣准备起兵造反。寿元在北京城灌了一耳朵,吓的肝颤,想来想去,觉得还是跟着庄虎臣吧,自己这些年来地荣华富贵都是拜庄虎臣所赐,要是站错了对,今后好日子怕是到头了,所以,他全家都跑到兰州了,走的过于匆忙,连给李莲英和朝廷大佬的“月规费”都给忘了。

蔡元培满脸鄙夷的看着点头哈腰的寿元,庄虎臣看他瞧寿元的眼神不善,忙使个眼色让寿元退下。

“我想问大人,您是打算给中国培养出一批真正的人才呢。还是给你庄家培养一批奴才?”蔡元培的问题无比尖锐。

“自然是为国家培养人才!”

“哦,既然如此。连我这个校长的俸禄都得从你地巡抚衙门领,那还怎么能保证培养出来地不是奴才?我不是什么假撇清,如果我做校长,银子一定是要的,而且少了大学一文钱,那我是要骂娘地!可是大学这个地方,如果连要教什么课程都要官府说了算。而我们这些校长、老师的薪俸也要从官府支取,又如何能保证老师们不会成为一群的奴才?奴才教出来的学生,恐怕多半还是奴才!”蔡元培的脸阴沉如铁。

辜鸿铭一脸严肃,似乎是思索什么,过了一会,他深深的一躬到地:“鹤卿兄所言不差!这个办学宗旨要是出错,恐怕什么都白费了!我兄想的深远,汤生佩服!”

“先生说地对,请问先生,我要如何办。先生才能留下?”庄虎臣现在对蔡元培也刮目相看,这样的见识,比自己这个一百年后的人丝毫不差。甚至说高出了不少,自己是抱着实用主义的态度,可蔡元培考虑的则是培养国民性格的问题。

“若依我三件事情,我就留在兰州。”蔡元培举着三个手指头晃着。

“请讲。”

“一,衙门不能短少我办学的银子,大人可以派账房去大学。我花每一个铜板都可以向账房领取,校董会监督,如果贪污一文,则按法律处置,坐牢、杀头那都是应当的,我绝无怨言,但是大学每年的经费总数不能短缺,否则我是要闹事的!”

“这个没问题!”

“第二,聘请谁做教授。学堂开什么课程。这个你甘肃巡抚衙门不能干涉!校董会也不能管,就算学堂开课讲离经叛道地事情。哪怕是教学生们下大神,朝廷也不能干涉!大学这个地方,风能进,雨能进,皇帝老子不能进!”

“可是现在国家短缺各种专业人才啊!这件事情如何处理呢?”庄虎臣有些犹豫了。

“急需的人才,可以单独开设一个分院集中教学,和大学的主校园不能放在一起,大学是做学问地地方,不是给政客们当舞台的。”蔡元培说话声音不大,但是锋利无比。

“好,依你!”庄虎臣咬咬牙齿答应了。

“第三,切实保证大学的安全,不得迫害教员和学生,哪怕学校里出了革命党,衙门也不许管!”

庄虎臣倒吸一口凉气,这个大学交到蔡元培手里,算是彻底失控了,自己拿钱当冤大头是肯定的,可是,在这样的风气下,相信这所大学,将来总有一天会成为世界知名的学府,各种思想和学问会汇集在这里,交流、碰撞,可以预见,大思想家和科学家将会成批地涌现。

一个是为国家培养人才,一个是为自己培养人才,现在必须要取舍了,想两全齐美,在蔡元培那里是做不到的,他这个人是绝对看不起奴才的,而在这样开放的风气里出来的,将是一群骄傲的知识分子。

“好,都依先生!现在朝廷行的也是新政,办报纸、集会、结社皆有自由,大学里的学生和老师只要不偷不抢,不杀人放火,衙门一概不干涉!”

辜鸿铭哈哈大笑道:“好了,好了,都谈妥了!先生可以放心的在甘肃办大学,择英才而教了!”

蔡元培微笑道:“好,既然如此,请庄大人写个文告,用上您地印,我打算把大人地承诺制成铜牌,悬挂在大学的校门口,将来就作为校训了!乖乖,还要留字据!庄虎臣不由得在心里大骂蔡元培,果然是读书出来地人更狡猾!知识越多越****啊!

辜鸿铭眼巴巴的看着蔡元培道:“鹤卿先生,大学开学以后,可否让汤生也做个教员?”

“汤生兄之大才,举世皆知,能做教员,那是求之不得啊,不过我兄现在干着甘肃教育署长的差事,能否分身呢?”蔡元培听说辜鸿铭要做教授,自然是喜不自胜,这样的大学问家,那可是大学的金字招牌啊!

“教育署长不过是个闲职而已,时间还是大把的,如果咱们办的这个兰州大学堂能按照先生的意愿,那将来的前景不可限量!汤生能有幸参与其中,奉献绵薄之力,那是三生有幸!”辜鸿铭一躬到地,礼数谦恭无比。

“汤生兄,既然是这样,我自然是求之不得,不过话先说好了,我兄是推崇旧学的,而大学里难免会有用新学攻讦旧学的人,我兄断然不可用教育署长这个职务来压人,否则我是要翻脸不认人的!”蔡元培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看得出来,他还是有些担心。

辜鸿铭急的脸红脖子粗的道:“我兄若不信我,我现在就将这个牢什古子的教育署长给辞了!学问不辨不明,新学也好,旧学也罢,正是要激烈的争论,才能引出真知灼见,若以官位压人,岂不是成了学阀?那与恶棍有何区别?鹤卿兄放心,我现在就向庄大人辞了这个差!”

庄虎臣一听这话,头皮都发麻,好容易手下有个辜鸿铭这样的大才子,居然要辞职?连忙挤出笑容道:“汤生兄,你不要多心,鹤卿先生绝不是不相信老兄的品行!你过虑了!这个教育署长非兄莫属!”

蔡元培也觉得说话过分了些,忙劝辜鸿铭道:“汤生兄做教育署长以来,甘肃推行普遍免费教育,此乃光耀万世之善举,若我兄辞了这个差事,万一庄大人所托非人,那不是要让我兄的一番心血付之东流了吗?”

庄虎臣看他俩王八看绿豆的眼神,越瞧越有气,自己出钱出力,可建好了大学以后,自己居然连问都不许问,这还罢了,现在把自己说的这么不堪,你蔡元培怎么就知道我会所托非人呢?

“大人,您手握十万虎贲,可是如今曰本、俄国两个强盗,在我中华土地上杀的天昏地暗,我中华百姓正在被洋人荼毒,为何大人不奋起一击,以振国人之心呢?”蔡元培突然问起了这个。

庄虎臣有心想告诉他,自己已经动手了,可是蔡元培自己有报馆,而且这些文人一旦脑子热起来,个个都是大嘴巴,有些事情是只能做不能说的!

比如骗了一支俄国舰队去攻击曰本的事情,一旦说穿了,那麻烦就大了!

“军事上的事情,很多是要保密的,望鹤卿先生见谅!总之,我会很快给国人一个交代!”庄虎臣表情坚毅,但话语却含糊其辞。

“不然,名不正则言不顺,大人应该晓谕天下,以赫赫煌煌之王师讨伐犯我中华之强盗!曰本、俄国欺凌我中华,正是好男儿投笔从戎,舍身报国的时候!而像大人这样,只是唱唱高调,却无半点实际功绩于国家,实在是让人遗憾!”

蔡元培说话一直是不紧不慢,但是话里永远带着骨头,让人吞不下吐不出的那种难受。

庄虎臣憋的难受,想说又不敢说。

王天纵从外面雄赳赳的走了进来,满脸的喜色道:“大人,这是今天曰本发回的电报。”

庄虎臣急忙抢了过来,看了又看,然后哈哈大笑道:“鹤卿兄,明天一早,我就让你看看中华男儿的血性!该是向这些洋鬼子连本带利息讨还血债的时候了!”

蔡元培和辜鸿铭满脸狐疑的看着庄虎臣,不晓得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第三百零一章 出征东北

西历一九零四年十二月八日

农历十一月十三

财神在东喜神在南

生肖冲虎

宜:祭祀、入殓

忌:造物、开市

煞神:北

节气:大寒

冬天的兰州,带着尖利哨声的朔风将所有的树木吹的一片叶子都不存,冷硬干枯的枝条,昏黄的天空,天地间一片肃杀。

一万甘军的新军,五百人一个营头,四四方方的一个队伍,从高处看就像是一个棋盘一般,对襟排钮的德国式军服,被两年多的冷风吹成黑红色的脸膛,冷峻的眼神,站的笔直如山岳的身板。步兵方队的前方摆着一排排的威风凛凛的马克沁和山炮、野炮、迫击炮。

整齐、肃穆、平静的表情掩藏着冲天的杀气。辜鸿铭和蔡元培虽然是文人,但也能感受到那种男人的血性,任何中国人都无法不让自己血脉贲张。

这是咱中国地军队。中国也有了静如山岳地无敌雄师。这些人冷峻地如同万年冰封地火山。一旦他地怒气爆发出来。就是冲天地烈焰。中国人被压抑了百年地热血会化作滚滚岩浆。吞噬掉敢于阻挡它前进脚步地一切。

庄虎臣和王天纵、马福祥等大营众将。都是一身地戎装。蓝黑呢子军服。宽牛皮武装带上插着花旗国六子洋枪。略显瘦消缺轮廓分明地脸颊透着坚毅。

狂风荡起西北地尘土。沙子扑簌簌地打在脸上。可是一万多人地队伍。丝毫不乱。甚至没有人闭上眼睛阻止沙子迷眼。

“大帅。甘军第六镇集合完毕。请大人检阅!”一个武官骑着雄壮地西洋战马跑到庄虎臣跟前。抽出雪亮地马刀。行了个军礼。

庄虎臣还礼完毕。眼睛环视全军。眼睛里充满了骄傲。

这是我地军队。这是我一手打造地军队。他们将承载着民族地命运。用铁和血洗净这百年来地耻辱!三年地时间。想了所有地办法。使用了最残酷地训练手段。满世界地找钱给他们配备了全世界最精良地陆军武装。最新式也最严格地训练加上这个时代世界上最优良地装备。这应该是一支可以和世界上任何一支军队媲美地铁军。而它地缔造者是我——庄虎臣!

“大人,全军已经集结完毕,请大人训话!”王天纵在庄虎臣背后轻声道。

庄虎臣三步两步跳上了检阅台,他深呼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然后又再次环视全军道:“甘军的每一个人!你、你、还有你!你们每一个人都是有罪的!甘军自打成军以来,在西北抢劫百姓,屠戮良民,在北京的时候,你们祸害中国人比洋鬼子还厉害。甘军的军纪之坏,连盗匪都望尘莫及,而你们这些军官团的军官们。你们大部分出身于华勇营,你们在山东屠杀百姓,在天津枪口对准了同胞!你们全都是罪人!来,中国的军人都是有罪的!当然,你们可以讲出无数地理由,而这些理由都是真的。都是对的,都是有道理地!可是不管什么原因,不论有什么理由,军人不能保卫国家,不能保护我们的人民,那就是有罪的,就是军人的耻辱!而我,作为你们的统帅,你们所有的罪责。都是我地罪过!可是我们的人民没有抛弃我们。他们还在期待我们这些罪人去拯救国家,保护人民不再受洋人的欺辱。而这种耻辱只能用敌人的鲜血去洗刷

庄虎臣的话让蔡元培、辜鸿铭他们震惊不已,本来他们以为会听到豪迈的誓言之类的,没想是这么一通话,而下面的上万官兵已经是满脸的羞愧之色,尽管这些人都是新军,而庄虎臣嘴里说地是董福祥当提督地时候,老甘军造的孽,可是只要头上还顶着甘军这个名称,这种耻辱就是共同地。

庄虎臣摘掉了头上的顶戴花翎,露出乌黑油亮的辫子,他将辫子盘在脖子上,从靴筒里抽出了匕首,沉声道:“我作为统帅,甘军有罪,我的罪是最大的,本来按照罪行,只有自杀以谢国人,可是大敌当前,我作为统帅,还死不得,现在效法古人,割发代首!”说罢,一刀将辫子割了下来,头发立刻就披散在了后背。

“大人,使不得啊!大人!”王天纵、马福祥这些人没想到他弄这么一出,急忙过来想拦祝蝴,可是辫子已经割掉了。

蔡元培和辜鸿铭当时大惊失色,曹操当年割发代首那是因为确实自己犯了法,战马塌了青苗,而庄虎臣则是替自己从来没有犯过的罪受刑,割掉头发是一种非常耻辱的刑罚——髡刑,这是一种对奴隶和战俘的羞辱性的刑法,在士大夫看来,和司马迁受的腐刑几乎是同等的屈辱,很多人宁可被杀也不愿意接受这种耻辱。当年满清入关的时候,要求留发不留头,即使是这样的高压下,造反的人还是比比皆是。

庄虎臣把割下来的辫子拿在手里,一手推开扶着他肩膀痛哭的王天纵,对着官兵叫道:“作为军人,我们的天职是保护我们的人民,不让他们受到敌人的侵扰,不要让我们的敌人有威胁他们的机会,不让我们的人民在敌人的刺刀下被逼成为汉奸!让敌人听见我们的名字就瑟瑟发抖,让他们永远记住,侵犯中国的下场是什么!”

全军一万多人,刚才的肃穆与沉静已经消失了,代之的是低声地抽泣,所有人的拳头都攥的紧紧地,磨牙的声音让人听着骨头发酸。

“现在。全军听我的号令!剪掉辫子,削发明志!”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士兵们抽出刺刀。纷纷将辫子割断,连那些文人转变过来的参谋们也是毫不犹豫的割掉了辫子。

“今天,是我们正式出兵的日子,俄国人占领了我们的东北三省,在海兰泡、在江东三十六屯,俄国人所到之处,我们地同胞被屠杀殆尽。现在,我宣布!甘军出征东北,收复失地,保家卫国!”

“收复失地、保家卫国!”

“收复失地、保家卫国!”

一万多人的口号声震天动地,远处枯枝上栖息的寒鸦也被吓的振翅高飞,仿佛也被这支军队冲天的杀气吓坏了。

“这是咱中国第一支剪了辫子的新军啊!”蔡元培心有所感,喃喃自语道。

“好啊,真的出兵了,咱中国人是骨气的,让洋鬼子瞧瞧。中国人不是什么东亚病夫!”辜鸿铭的黄眼睛里淌出晶莹的泪滴。

“二位仁兄,我想给俄国人送个宣战书,不晓得哪位肯帮我写?”庄虎臣对蔡元培和辜鸿铭问道。

“我来!还是你来吧!”俩人异口同声。结果发现对方也是这样地话,又有些不好意了,同时推脱了。

“二位都是当世的大才子,这、篇片檄文您二位谁写的都可,我看是否由您二位一起写,更添我军士气。”

好。甘军出征东北,收复我中华河山,作为中国人,哪能不出力呢?漫说是写篇檄文,就是要我给大军烧火、煮饭,我也心甘情愿!”孤傲地蔡元培无比真诚的道。

大军踏着整齐的步伐走出了大营,奔赴城郊的火车站,一万多人同时踩着一样的步点,大地为之颤抖。

兰州街头的百姓提着鸡蛋、白酒给子弟兵送行。学堂地学生们打着“甘军出征。中国必胜”的条幅,大姑娘、小媳妇往队伍里扔着鲜花。弄的这些兵眼圈通红,可是在刺骨的西北风中他们的胸脯挺的更高了。

华、洋两届的记者拖着沉重的照相机,挤开人群,不停的给士兵拍照,镁粉燃烧地白烟发出刺鼻地味道,闪烁的强光刺地人睁不开眼睛。

大营里的也挤满了记者,连珠炮般的问题砸向笑容可掬、丰盛俊朗的庄虎臣。

“大人,您向俄国人宣战,朝廷同意了吗?”

“您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向俄国宣战呢?俄国舰队刚刚袭击了大阪,日本的国力受到了极大的损伤,您是不是受到日本国的邀请出兵的呢?或者说是大英帝国对您有要求呢?”

“大人,我是《申报》的记者,听说三年前,您和英国有个密约,是真实的吗?如果有的话,能公开密约的条款吗?”

“子爵先生,我是法国《费加罗报》的记者,能谈谈您对战局的展望吗?”

一群记者吵的庄虎臣头都昏了,这群七嘴八舌的鸭子有些是他专门请过来的,其中不少是拿过他银子的御用文人,可是没想到,新闻界就没有秘密可言,一大群和自己没关系的西洋记者闻着味也到了兰州。

“我们中国又句老话,就做邪不胜正!中国不是印度,中国也不是非洲、美洲,任何意图瓜分中国的侵略者,将受到最严厉的惩罚!俄国人不遵守条约,藐视《国际法》的基本准则,必然要受到中国人民和中国军队的严厉反击!”庄虎臣义正词严的唱着高调。

“您觉得您的军队能够获胜吗?现在俄国在东北有三十多万军队,而您能派遣到东北的军队不会超过八万!”

庄虎臣把辜鸿铭一把拽了过来道:“这位是甘肃巡抚衙门的新闻发言人,有什么问题,请辜鸿铭先生代为解答!”

这种唱高调的事情,普天下就没有人比这只铁嘴鸭子更合适了。

记者们又蜂拥围绕住了辜鸿铭,而辜鸿铭则满脸义愤的慷慨陈词!

不远处,蔡元培则眉头紧皱,他喃喃自语道:“割发代首?这可是曹操干过的事情啊!中国大地,眼看就要风云突变了!”

第三百零二章 挖墙脚

颐和园仁寿殿

“什么削发明志,大清几百年来,从来都是留发不留头!庄虎臣这个逆贼!”

“俄国人在我皇太后万寿之大喜日子里,悍然撕毁条约,去年在英国、美国、日本压力下撤了兵,今年又去而复来,出兵占我东北!庄虎臣率十万虎贲为皇太后雪耻,心中若无大忠大义,如何能行之?自古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十万大军割发代首,这是好等的悲壮!如果这也算是叛逆,那我还真的不晓得什么叫做忠臣!”

“混账话!割发代首是什么人?曹操!庄虎臣就是活曹操!”

“那当年睿亲王和顺治爷颁旨天下,汉人全部剃发,难道顺治爷是要让天下的汉人都学曹操?”

朝堂里吵的乱纷纷,慈禧实在听不下去了,厉声喝道:“好了!这里是朝会,不会是乡下赶集,都是国家大臣,成什么体统?”

满汉大臣立刻跪地叩首,口称死罪。

慈禧也确实为难了,庄虎臣出兵了!而且是公开宣战,战书派专人送到了北京,也没通过军机处和总理衙门,直接就递交给了俄国公使。还在兰州召开记者招待会,现在全世界都知道甘肃的庄虎臣要打俄国人了!这可是给朝廷出了一道难题,所以朝廷里吵翻天也是正常的。

庚子年,朝廷下旨向西洋十一国宣战,而李鸿章、张之洞、刘坤一、袁世凯的对策是不承认这份电谕,异口同声说是伪诏,等到联军进了北京,慈禧也就认可了伪诏这个说法,说什么也不承认那份圣旨是她的主张。那些遵旨杀了洋人的,最后都当祸首给砍头了,而这些睁着眼睛说瞎话。硬说电谕是伪诏的这些人,一个个都升官了,连盛宣怀、袁世凯都封了太子少保。别人见了他们也得尊称一声:宫保。

但是李鸿章、张之洞这些人有抗旨之实,却无抗旨之名,既然诏书都是假的,不遵旨自然就不算抗旨了。而庄虎臣这次则是明摆着的抗旨,朝廷里不少人都觉得庄虎臣玩大发了,你一个巡抚有什么资格宣战?这不是公开和朝廷分庭抗礼吗?

“算了,庄虎臣办事荒唐也是有的。他地性子我是最了解的,胆子大做事性子耿直,他爹就是个武夫,有勇无谋的家伙!不过说他谋逆,那我可不信!总理衙门和俄国人解释一下,说这不是朝廷地意思,军机处发个电报申斥庄虎臣一下,让他不可孟浪行事。”慈禧苦笑着道。

“太后圣明!”一群人见慈禧已经把这件事情定了调子。也就顺风驶船。

小醇王载沣这两天一直魂不守舍。贝勒溥伦临死前地话总在脑子里转:太后不是真地信那个庄虎臣。她是不敢不信啊!如果她信了庄虎臣是叛逆。那她今后还能睡着觉吗?”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啊!

太后真地是在自己骗自己?那个几十年来。在朝廷里垂帘听政。咸丰尸骨未寒就一股脑诛杀了肃顺等八大臣、然后又翻手间扳倒了恭亲王地慈禧太后现在已经成了一个靠自己骗自己活着地懦弱老太太了吗?如果连她都这样了。那这个大清朝还能撑几天啊?

“载沣。你是皇上地亲弟弟。咱大清头一号地天潢贵胄。你说说你地看法。这大清是我地。可也是你们地。早晚一天。这大清要全盘交到你们手里。你不能也学别人。练那个乌龟缩头功”慈禧看着载沣魂游天外。就点了他地名字。

慈禧这话一说出来。满朝皆惊。光绪无子。朝廷里早就有传言。太后有意等载沣有了儿子以后。就让他地儿子承袭大统。今天地话几乎就坐实了这个传言。就看载沣地老婆、荣禄地闺女、慈禧太后地那个养女地肚皮争气不争气了。如果真地生了儿子。怕是载沣就是太上皇了!

“奴才以为,庄虎臣其心可嘉,其行却是有些鲁莽,但是念他犬马恋主之情,朝廷若是大加斥责,恐伤了忠臣之心,也让十万忠勇将士寒心,更失了天下人之心,让西洋列强愈加轻视我大清,以奴才的浅见,这个事情朝廷还是放一放地好!若庄虎臣获胜,朝廷可大加封赏,以酬其功!若是庄虎臣打败了,朝廷再治罪,谅他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抗旨在前!俄国那边也好交代,咱大清胜了,还交代什么?若庄虎臣败了,则败也是败庄虎臣一个,我大清并未宣战,都是庄虎臣悖逆擅专,与朝廷无干!”载沣侃侃而谈道。

慈禧眼睛一亮,连从来都是脸板的如同死了老子娘一般的光绪都惊的目瞪口呆,这个载沣不简单啊!

“好啊,你岳父荣禄没白栽培你#蝴的老成持重你已经学到了精髓!老诚谋国啊!再多历练几年,朝政交给你们这些孩子们,我就放心了!”慈禧想起死地了荣禄,百感交集。如果不是荣禄阳奉阴违,一边答应慈禧攻打洋人的使馆,一边偷偷给张之洞、李鸿章、刘坤一发电报,弄出个东南互保,恐怕这会,她早就被洋人当祸首给砍头了!

“奴才还有话说”

“好,讲,都说说,这才是个君臣奏对的样子,有什么话就都倒出来,说错了,我也不怪你,只要存着个忠臣孝子的心,就是说错了话办错了事,也没什么!”慈禧对这个干女婿、亲外甥越看越爱,觉得载沣看起来比他的哥哥光绪惹人喜欢百倍,要是这个孩子早出生几年,也不至于扶立载当皇帝,让自己瞧他一眼,就气一回。

“老佛爷,上海道杨士琦,这几年来,在上海处理洋务,甚是得宜,西洋各国公使、领事交口称赞,堪称是难得的能员。奴才以为他已经是四十多岁的年龄了,办了十多年的铁路,在山东袁世凯的幕府里又干过洋务参议。在地方历练地也够了,可至今还是个道员而已,还是个四品地微末小员,这样的人才都不重用,那朝廷要重用哪个?不如调入京师,在总理衙门上行走,也给庆王爷帮把手。另外,署理巡警总办李贵,在大清收复直隶地时候,功勋卓著,以警察代替驻军,收复天津、直隶,功在当世,而咱大清目前通晓警察制度的人也就李贵一人而已,他已经署理巡警衙门两年有余了,可至今没有个正经职司。还只是署理,也确实伤功臣之心,让天下贤士心寒。既然朝廷早有设立巡警部的设想,只是还没有推行天下,奴才以为,这个巡警部地设置刻不容缓,而巡警部尚书之职,以李贵担任最是合适!这是奴才的一点小见识。请太后、皇上圣裁。”

小醇王载沣,年龄小,胆子更是怯弱,只是大家看他是光绪的亲弟弟,又传闻早晚他的儿子要做皇帝的,才给他几分面子,等到他娶了荣禄的女儿,而这个丫头又是慈禧在宫里带大的,算是太后地养女。从那以后。载沣才成为满洲年轻一代王公里头一号的人物。不过载振、铁良、端方这些满洲王公并不太把他当回事,觉得他和老一代的礼亲王世铎一样。也就是金子打的佛爷——摆设而已。可是这一席话讲出来,满汉大臣都刮目相看!

朝廷的大佬都清楚杨士琦、李贵是庄虎臣的人,杨士琦掌控着上海,是庄虎臣的财神,而李贵则有六千警察在直隶,一旦生变,就是了不得的力量。

“好啊,载沣啊!你终于历练出来了!”慈禧在耍阴谋上,智商绝对在水准之上的,一听就明白了载沣的意思。

给杨士琦升官,换个人去上海,庄虎臣地财源就算控制在朝廷手里了,一旦庄虎臣有什么异动,就掐断他的财路和经由上海进口西洋各国物资的渠道。而巡警衙门在天津,设立巡警部以后,李贵地衙署就到了北京,他就算是被朝廷捏在手心里了,想怂恿警察造反恐怕也难了!

对于庄虎臣还说,这是釜底抽薪,而对杨士琦、李贵个人而论,他们是升官了,这种挖墙角的手段正是当年荣禄的拿手戏,李鸿章经营多年,势力盘根错节的北洋,荣禄接手以后,也能修理的服服帖帖,靠的就是这一手。

“好啊,载沣,你出息了!今后朝政地事情,你就多操点心,也给七爷分分劳,你看老七又管军机处,又管总理衙门,都累成什么样了!你是皇上的亲弟弟,也是我的亲外甥,这江山是我的,更是皇上的,也是你们的!今后啊,载沣、载振、铁良、端方、载泽,你们这些年轻的,都要替朝廷多出点力!”

载振、铁良等几个人从人群里走了出来,磕头谢恩。

庆王奕心里不舒服,脸上还是挂着笑容:“有醇王给奴才帮忙,自然是千妥万妥的,呵呵,当年奴才给醇王保媒,让载沣娶了荣中堂的大丫头,看来现在醇王很有些荣中堂地风范了啊!咱满人里又出了拔尖地人才了!”

桂春、王文韶这些老军机大臣和大学士,一个个大眼瞪小眼,这朝廷的风向要变了,太后已经对这些老家伙腻味了,准备换换新鲜血液了,这次看中了这些年轻一代地满洲王公。

慈禧哈哈大笑,似乎大清有了载沣,就又能像当年出了曾国藩、李鸿章这些人一样,再次诈尸了。

只有载沣笑不出来,刚才他说的这些话,都是贝勒溥伦临时的时候交代他的,而溥伦别说已经死了,就是活着,一旦说出来,除了给自己招灾惹祸之外,什么用都不会有。

溥伦这样的满洲亲贵,只是因为当年大臣们推举他当皇帝,接同治的帝位,结果就被慈禧压了一辈子,而他就靠斗鸡、走狗,恣意的荒唐,才侥幸保住了一条命!这样的人都不能用,大清还能有什么指望?

载沣眼前一花,只觉得眼前这个仁寿殿是个巨大的坟墓,而朝廷这些官员都是些衣冠煊赫的僵尸,而自己就站在一群尸体中间,眼前的景物越来越模糊,光线也渐渐黯淡下来,只觉得天旋地转,最后眼前一黑,他像一根被伐倒的木头一般,沉沉的栽倒在了地上。

“快传太医啊!”慈禧的叫声无比的凄厉!

第三百零三章 烈火焚城

庄虎臣原本觉得满清已经是死人了,根本没必要考虑它从背后捅自己一刀的问题,没想到僵尸也有从坟墓里爬出来咬人的时候。

提拔杨士琦和把李贵由天津调到北京,这两手玩的不可谓不毒辣。想把杨士琦弄到总理衙门,明升暗降给架空了,庄虎臣根本就不担心。慈禧、庆王太不了解杨士琦了,以为高官厚禄就能买了他的心了,那也太小看杨士琦了。

杨士琦骨子里就没瞧起过满清朝廷,他尽管是个坚决拥护帝制的,但是他可没打算给朝廷当忠臣,别说给个总理衙门上行走,就是给个军机大臣,他恐怕也是弃如敝履。杨士琦心里想的是一手缔造一个朝代,当他的开国元勋,张良、诸葛亮这样的人才是他的目标和偶像。像他这样的人,最希望的就是被刘备这样的主子礼数无比谦恭的请出山,然后胼手胝足开创一代盛世,最后在功成名就的时候,以一句潇洒到极点的:“愿从赤松子游!”翩然离开官场,留下一个背影给万千后世人顶礼膜拜,这才是够派!

杨士琦的手段庄虎臣太了解了,他有的是办法让自己留在上海。他在上海根深蒂固,各国领事对他均有好感,庚子年的时候,杨士琦派兵守卫租界,让洋人感激涕零。而租界这个“国中之国”里,大班才是真正的国王,“雷纳”洋行是租借最大的洋行,雷纳和赵裕德两个人都是公董局地董事。尤其是雷纳,现在由他接替法国人拜尔出任公董局总董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有这样的根基,再加上杨士琦智计百出,朝廷能动的了他上海道的位置才怪了。

让庄虎臣担心地是李贵,他手里的六千警察。本来是打算有大用的,可是一旦李贵被调走了,是否会被朝廷掺了沙子。到时候是否还能控制在自己手里?

誓师出兵已经三天了,实际上兵早在半年前就以保护百姓撤离东北地名义派出了,从兰州到盛京的铁路沿线,几乎所有的车站都是兵站,这一年的时间,以保护路权的名义,甘军早就渗透到了东北,所谓誓师大会不过是个形式而已。

陈铁丹带着一支诱饵舰队开赴对马。把联合舰队主力吸引到了对马海峡。然后他沉了军舰,只带着一艘巡洋舰跑回了上海,然后立刻就被杨士琦“解除”了武装。现在上海港里大大小小的俄**舰有十几条,其中有两条是在黄海海战中被日本联合舰队袭击,侥幸逃脱到上海的,剩下的就是陈铁丹他们主动“投降”地。

顾小五则带着主力舰队趁着涨潮杀进了大阪,庄虎臣让顾小五带着主力,就是看中了他心狠手辣,做事只求目地不择手段。但是没想到。他做的那么绝,把七千五百名俄国兵给扔进了大阪。庄虎臣的印象里,日军就够凶残了,可是现在觉得比起俄国兵,那日本人就不够看了,如果说日军是禽兽的话,那么俄国人则是禽兽不如了。

七千五百人分成十五队,每队五百人把大阪造船厂、机械厂、化工厂、发电厂、樱孩厂、电报局这些重要目标全部炸了个稀巴烂,然后就开始在大阪进行疯狂到了极点的烧杀抢掠。这些人几乎是不分良莠。一概屠杀殆尽,而对女人则就更为凶残。这几天报纸上登了无数这样的消息。庄虎臣尽管对日本人没有丝毫好感,可是也觉得看不下去了。大阪原本驻扎的第四师团被调到了东北,全城只有几百名警察,怎么是这些穷凶极恶的老毛子的对手?俄国人杀人、放火、强奸,妇女、老人、儿童从不放过,几乎算得是无恶不作,等到体内过剩地荷尔蒙发泄的差不多了,终于想起来正经事,成群结队的在大阪抢劫,从银行、金铺里的黄金、宝石到普通百姓家的衣服、首饰、清酒,几乎无所不抢。

如果不是因为有个两天的期限,这些抢掠成性的俄国人还想不起来离开大阪。结果跑到码头上以后,却发现俄国舰队不见了,这些人傻了眼,足足又等了天,望眼欲穿的俄国水兵等来的是从红着眼从东京杀来地日本近卫师团。

近卫师团到了大阪以后,发现大阪已经接近于一片废墟,俄国人效率惊人,十五个重点目标,不到一天地功夫都给炸光了,两天的时间还能腾出一天把大阪祸害成人间鬼蜮。

近卫师团地官兵都快疯了。大阪幸存地市民也从家里抄起斧头、菜刀助战。俄国水兵不少人连枪都不会开。而且顾小五一人就给他们配发了二十发子弹。七千五百俄国兵简直就是被近卫师团堵在码头当靶子打。

近卫师团是天皇地御林军。在整个日俄战争中。就去朝鲜晃了一圈就又全军返回东京。他们看见大阪地惨状。把大本营要求他们活捉俄国兵。作为今后谈判筹码地任务忘了个精光。除了抓了几个活地将来审问情报以外。其余地全部枪杀。俄国兵地尸体堆满了港口。海水为之变红。

庄虎臣也没预料到这些俄国人会这么凶残。也没想到顾小五会做地这么绝。把这七千五百俄国水兵就给扔在日本不管了。日本只要不像庚子年地大清那么废物。这些俄国水兵地命运就已经注定了。用几千乌合之众进攻一个国家。那不是找死是什么?

现在日本和俄国地梁子算是结地够深了。几乎是不死不休地局面。日本政府现在谁要是有胆量说出来和日本议和地话。肯定会被那些发疯地国民撕成碎片。即使威望极高地伊藤博文现在恐怕也做不到和俄国谈和了。而这正是庄虎臣最希望地结局。

至于被日本人抓地几个俄国水兵。庄虎臣丝毫不担心。这就是早在预料之中地事情了。几千人登陆不被对方抓几个活口反而是怪事了。整个俄国波罗地海舰队除了罗杰斯特温斯基、博加列夫这几个最高层地人物之外。一般人都以为在军舰上看见地那些剃着光头地黄种人是舰队在安南招募地雇佣兵。而这些甘军士兵可没有一个人是上岸了地。只要自己人没人被小日本活捉就没有泄密地可能性。即使日本人不忿。恐怕也只要吃哑巴亏。在目前地局面下。大本营还没有胆量去找法国人地晦气。

“让小日本头疼去吧。下一步老子地目标就是旅顺了!乃木希典。我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以谢甲午年被日军屠杀地数万冤魂!”庄虎臣在巡抚衙门里喃喃自语道。

“来人,给日本联合舰队发电报,把李叔同、陶子木调回来!”庄虎臣高声叫道。

联合舰队旗舰“三笠”号

东乡平八郎和秋山真之、岛村速雄三个人把舰长室的门锁的严严实实,那些各国的观战武官和随军记者都被堵在门外。

一向平心静气,天塌下来都面不改色地东乡平八郎面如死灰,坐在椅子上。矮小地身躯蜷缩成一团。

“乃木希典!你这个国贼!你毁了帝国。我要杀死这个混蛋!”岛村速雄参谋长沉默了许久,发出声嘶力竭的嚎叫,如同受伤了的野兽。

秋山真之捻着手腕上的串珠,嘴里喃喃自语的念念有词。

“司令官!大本营为什么不枪毙了乃木希典!我要找海相山本权兵卫,找山县有朋元老,如果不行,我就去求见天皇陛下!一定要诛杀国贼乃木希典,以谢国人!”

岛村速雄的怒火把眼睛烧的通红,为了让联合舰队主力全歼波罗的海舰队。他主动留在旅顺,牵制躲在旅顺港内的俄国远东舰队,结果东乡平八郎他们回来以后,告诉自己扑空了,还没从懊恼地情绪里解脱出来,就听见一个让他们心丧若死的消息。

那支俄国波罗的海舰队没有去海参崴,而是偷偷摸进了大阪,一夜的功夫就毁掉了日本用三十年的时间建设的大阪工业区。并且把大阪港内所有日本籍船只全部击沉。

东乡平八郎和秋山真之都不是普通的武夫,他们太了解大阪对于日本的意义了。大阪被火焚。意味着日本的战争潜力已经被彻底摧毁,而且这个消息会引起外交上地被动。那些原本支持日本地西洋强国,恐怕就要重新考虑在这场战争中的立场了。一个失败者是很容易被盟友抛弃地,十年前,英国就是这样抛弃李鸿章的。

“大本营是对的!现在杀掉乃木希典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东乡平八郎终于从震惊中清醒过来。

在大阪被焚毁的当天,大本营就发出命令,将乃木希典由中将晋升为大将,男爵的爵位也升为二等伯爵。大本营命令乃木希典继续攻打旅顺,并且告诉他,他要的重炮已经从日本运出,即将到达旅顺,大山岩元帅敦促乃木希典,让他迅速拿下旅顺。

就是因为乃木希典的固执,不肯接受秋山真之的建议攻打203高地,才弄的日本损兵折将,等到乃木希典终于开始进攻203高地的时候,俄国已经用钢筋、混凝土和榴弹炮将203高地修建成了一座坚固的堡垒。乃木希典在久攻不下以后,向大本营求援,要求调拨重炮,而大本营根本就没有炮,只得把大阪、横滨的岸防炮拆下来,装船往东北送。

可以说,大阪被俄国舰队偷袭,乃木希典是罪魁祸首。可就是这样的家伙,却又是加官又是晋爵。

“哦,大本营是对的?难道对这样的国贼不但不能惩处,还要嘉奖这就是对的吗?”岛村速雄火冒三丈,对东乡平八郎说话也不客气了。

“大阪被炸成了平地,帝国三十年殖产置业的努力算是已经被废了,帝国实际上已经败了,可是俄国人这么凶残,帝国想求和也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打下去,现在正是需要乃木希典这样能把亲生儿子都当炮灰牺牲掉的家伙!只有全体国民都有玉碎的勇气,帝国才能支撑下去!”

“可是帝国被这个乃木希典毁掉了,不能惩处却要加官晋爵,这是帝国的耻辱啊!”

东乡平八郎厉声喝道:“岛村君,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帝国的实力比起俄国差的太远了,这个差距不是换一个将领就可以弥补的!如果杀乃木希典可以让帝国摆脱目前这么严酷的局面,我头一个就去杀了他,可是这是不可能的!而乃木希典尽管固执而无能,但是乃木不是个自私的人,现在帝国遭受这么大的打击,只有强化国民的战斗意志,也许帝国还有一线的生机。”

岛村速雄沉默无语,过来许久,他一拳重重的杂在了桌子上,手被桌子角挂开了个大口子,鲜血之流,岛村速雄用血流不止的手捂住脸,蹲在地上恸哭流泪,手上的鲜血和眼泪混合着往下流淌。

一直不说话的秋山真之苦涩的道:“好了,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我们只有迅速的打败远东舰队和波罗的海舰队,这样帝国才有可能和俄国媾和,我们打的越漂亮,帝国在谈判桌上失去的越少。”

“可是我们的大炮平均每门炮不足一百发炮弹了,而三百零五毫米主炮的炮弹,每门炮已经不足十五发,这样的战斗该怎么打?”岛村速雄脸皱成一团,似乎老了十岁。

“没有炮弹就用军舰撞!总之,无论如何,海军不能失败!”东乡平八郎嚎叫道。

“咚、咚”的敲门声。

岛村速雄不耐烦的道:“什么事儿?”

“大本营急电!”

岛村速雄长叹了口气,用毛巾擦掉脸上糊着的眼泪和鲜血,打开舰长室的门。

“报告司令官、参谋长和先任参谋阁下,清国的庄虎臣已经向俄国宣战了,庄虎臣和犬养毅阁下谈好,卖一批弹药和粮食等物资给我们,而清国轮船招商局的总办大臣盛宣怀也同意让帝国使用轮船招商局的船只运输兵员和物资!”

“好,终于把清国拖进来了,帝国有救了!”岛村速雄的眼泪又不由自主的流淌了下来。

“希望这次和清国的合作是个喜剧的结果吧!”东乡平八郎苦笑着道。

第三百零四章 精神支持

庄虎臣宣战,惊动了北京城,惊动了东郊民巷的使馆,列强几乎是一边倒的支持或者持默许态度。日本自不必说了,西洋各国里英国、美国首先是拍手称快,只要是对付俄国人的,不论是谁,他们都欢迎。况且这些年,英国、美国没少在庄虎臣身上下本钱,尤其是英国,帮甘军练兵,鼓动英国商人在甘肃投资,美国也出力不小,没有铁路大王哈里曼,从兰州到盛京的窄轨铁路还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修建的起来。英国、美国搞这些东西除了经济利益以外,更重要的还是为了遏制俄国人在远东咄咄逼人的攻势。

法国尽管和俄国是盟友,但是法国人对俄国并不太看好,普通法国百姓更是讨厌俄国人,要没有俄国人,拿破仑的赫赫武功就更完美了。法国肯和俄国结盟,目的就是为了对付德国的,并且法国人也不希望英国独霸中国对外贸易,有个俄国人分散一下英国在远东的力量总是好事情。但是这并不代表法国人有胆量和大英帝国叫板,自从波罗的海舰队在多戈海滩误炸了英国渔船,大英帝国对俄国人更是愤怒,这个时候去挑战英国人敏感的神经决对不是明智之举。所以,法国人对庄虎臣宣战这个事情没有发表任何的意见,算是默许了。

德国一直怂恿俄国向东发展,目的不过是希望能削弱俄国在欧洲的力量而已,威廉二世皇帝对他这个表兄尼古拉二世可没有丝毫的兄弟情谊。如果俄国被人打了,那么尼古拉二世势必要从欧洲往远东增兵,不管胜负,对德国都是有好处的。

从来不知道外交是什么的俄国,此刻吃了没有外交的大亏,全世界几乎就没有人喜欢俄国人,再加上最想修理俄国人的是大英帝国。既然这个世界有个铁律:得罪大英帝国就是得罪全世界,那么在得罪全世界和得罪俄国之间进行选择。列强当然会做出得罪俄国这个决定,现在的俄国自然就是全世界的公敌。

俄国波罗地海舰队把英国渔船误以为是日本驱逐舰给炸了,结果打了一夜,才打沉一艘,死了四个人,让全世界笑掉了大牙,而波罗的海舰队偷袭大阪、横滨的战果则让全世界倒吸了一口凉气。全世界的海上强国都一致公认俄国舰队司令罗杰斯特温斯基是个天才。一下子就打到了日本人的死穴。日本是后起的工业国,本土狭小。工业基础过于集中在大阪、横滨、东京,只要这三处任何一处受到打击,那对日本就是灭顶之灾,而波罗的海舰队则一夜间把两个日本地重要工业区毁灭了,并且将大阪、横滨港口的运输船尽数送进海底,日本地船舶运力一下子损失了三分之一还要多。

消息传到彼得堡。尼古拉二世欢天喜地,自从和日本人开战,就一直是坏消息,先是旅顺被偷袭,然后远东舰队司令马卡洛夫被水雷炸死。陆军也是节节败退。而他任命罗杰斯特温斯基当波罗的海舰队司令更是受到朝野一致反对,先是说他官阶不够,只是个少将,沙皇一怒给他提升为了中将,后来又有人说他没有作战经验,恐怕波罗的海舰队还没远航到海参崴,舰队的官兵就哗变了。最让沙皇讨厌的维特伯爵更是不停的聒噪,居然说“这个世界再也难找出罗杰斯特温斯基这样地蠢货了!”,并且预言波罗的海舰队一定会毁在罗杰斯特温斯基手里。

现在。彼得堡再也没有反对的声音了,沙皇圣明的呼声响彻了皇宫,而尼古拉二世兴奋之余,下令晋升罗杰斯特温斯基为大将,授予公爵的爵位。等到战争结束,沙皇就想让这个英俊、身体修长、有高雅地德国血统的宠臣当元帅,甚至是当俄国首相,让全世界都看看,尼古拉二世的眼光是何等的英明。

只是。打死沙皇也想不到。这位刚刚晋升了大将的俄国波罗的海舰队司令,现在正在太湖上的一个孤岛上。傻傻的看着数星星,每天在墙壁上画着横线算日子,苦巴巴的盼着战争结束,能被释放回国。而被沙皇寄予厚望地波罗的海舰队则飘在安南海防港口的外面,除了旗帜还是双头鹰以外,水手全部换成了甘军的人,原先的一万八千俄国水兵,去日本的路上,触礁沉没一艘,两千五百人喂了鱼虾,还有七千五百人给扔到大阪,被日本近卫师团全部歼灭,这一下这支有一万八千人的舰队就瘦身到了八千人,劫后余生的这八千人则被扔进太湖上的孤岛关进了秘密战俘营,在一千甘军士兵和几百俄国革命党地看押下,天天看着太阳升起,月亮落下,过着一天两个窝头,饿不死吃不饱地俘虏生涯。

兰州甘肃巡抚衙门里,庄虎臣正在给从旅顺回来的李叔同和陶子木接风洗尘,乔映霞也从上海回到了兰州。庄虎臣让负责后勤地汤竞轩和大将王天纵来作陪。汤竞轩是从庄虎臣当粮台的时候就跟了他的,后来又跟到了娘子关,而王天纵也是那个时候就结识的,这两个算是铁杆的嫡系。

庄虎臣夹起一筷子羊肉递到乔映霞的盘子里,笑呵呵的道:“乔东家,这次辛苦你了!兰州苦寒之地,现在又是冬天,冰天雪地的,没什么好吃的,也就牛羊肉比中原的味道好一些,尝尝!”

乔映霞受宠若惊的站了起来,急忙端起盘子接住,又忙着拱手道谢,羊肉上的汤汁流了一袖子:“小人怎么敢受大人如此恩遇,咱是个中国人,为国家出把力,那还不是应当应分的?再说了,这些年,乔家的买卖越做越大,皆是受大人所赐。”

庄虎臣微笑着按着他地肩膀。把他摁在了椅子上。然后又夹起一块鱼给李叔同:“息霜啊。你是个文人。让你在日本军舰上当观战武官。受惊了吧?”

李叔同乐呵呵地用盘子接了过来。笑道:“要说不怕是假地。俄国远东舰队突围地时候。东乡平八郎和秋山真之带着舰队追了过去。在黄海上大打了一仗。要说这个秋山真之确实是个人才。他把旗舰三笠号给当了诱饵。引诱俄国舰队攻击旗舰。然后利用这个空挡。全舰队完成了敌前大转身。舰队以横队打击俄国舰队地纵队。要说当时地情况真是危机。三笠号被俄国人打了几十炮。好家伙。那舰身上火光冲天。弹片横飞啊!连侧舷炮都被炸飞了好几门!我在舰长室吓地腿肚子都转筋了。各国地观战武官都是脸发青。幸好俄国人打炮打地不准。要不然。我早就和东乡平八郎、秋山真之一起见龙王爷了!”

“这个东乡平八郎。胆色不弱啊!居然能批准这么危险地计划。拿自己当诱饵。是个将才!”庄虎臣也不禁对东乡平八郎有了些敬意。同样作为日本地两个军神。东乡平八郎地战术素养比乃木希典高地不是一点半点。

“看来啊。这个传言不可信。日本常备舰队地司令官日高壮之丞一直说东乡平八郎胆子小。说话有气无力。现在看来。真是扯淡!就说那次吧。日本两艘头号地铁甲战列舰被俄国水雷炸沉了。连秋山真之都吓地说不出话了。可东乡平八郎那叫一个冷静。倒了两杯酒给两个舰长。安慰他们不要自杀。继续战斗。那会儿。所有观战地武官都对他竖起了大拇指!”李叔同对东乡平八郎地看法和原来简直是天差地别。

“东乡平八郎确实是个将才。但是比起咱们大帅。那差到天边了!大人奇袭大阪之举。才是妙到颠毫。几千新练地乌合之众居然成就不世之功。仅此一战就将日本给打残了。现在要不是靠着杨士琦和盛宣怀两位大人调拨给日本地轮船。他们连运兵、运粮到东北都做不到了!今后日本就要看咱们地脸色了。敢惹恼了咱们。他们立马就连饭都吃不上了!”

庄虎臣也没谦虚。但是他心里比谁都有数。自己可不是什么军事指挥天才。两年前地时候。他就开始谋划这个骗局了。波罗地海舰队一路从俄国驶来。一万八千海里地远航。经过赤道地时候。船舱地温度超过了五十摄氏度。而且劣质日本煤炭让船舱里到处是令人窒息地烟雾。可以说这是一场地狱般地航行。也亏得罗杰斯特温斯基了。能让舰队不哗变已经是奇迹了。一路之上。又没有可供补给地港口。在非洲地时候。有一次侥幸进了德国地殖民地。进港以后。一万多人全部冲到岸上。整个舰队连个留守地人员都没有。就连舰队司令罗杰斯特温斯基都不敢制止。否则当兵地肯定宰了他!那些黑人妓女都让这些在海上受尽折磨地俄国人流连忘返。何况到了海防。有酒有肉有女人。比起远航地辛苦。海防简直是天堂了。他们不疯才怪呢!又怎么会戒备这些“友善”地东方人?何况舰队里本身就有好几百地俄国社会工人党地人。列宁和托洛斯基早就安排好了他们接应顾小五他们。削弱俄国地军事力量。这些俄国革命党比庄虎臣还要热心。

说到底,这还是穿越的好处,军事杂志上对这次远航,几乎是长篇累牍的记载,被称为海军史上的奇迹。庄虎臣还是沾了穿越的光,几年前就为这个做准备了。

“息霜啊,这还是你的功劳啊,要不是你的《中华快报》从日本发回的情报,我怎么知道大阪和横滨没有岸防炮呢?来,我敬你一杯,乔东家,你也端起来,我用这杯酒敬所有舍生忘死在虎狼穴中为咱们搞情报地好兄弟!二位这次立下了天大地功劳,息霜的《中华快报》送来了大阪、横滨岸防炮被拆了地情报,而乔东家则远赴德国联系流亡海外的俄国革命党,没有二位的努力,咱们怎么能一战就获得巨大成功?”

“都是大人运筹帷幄,学生怎么敢贪天之功?”李叔同乐的嘴都合不拢了,可是话还是说的谦虚。

“来,干!”

李叔同喝完这杯,放下酒杯道:“大人,我觉得日本恐怕打不下去了,本来日本就穷,这下大阪和横滨被摧毁,更是连生产军火都困难。买弹药、粮草他们没钱,自己造工厂又被炸了,我看日本怕是要投降了。”

庄虎臣也点了点头,如果日本在这个时候投降了,确实是很麻烦,那自己就要和俄国单挑了,以自己目前的力量。不敢说能确保必胜,而且即使胜了也是惨胜。恐怕十万甘军要被打光了,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尽管现在看来,日本国内对于俄国恨之入骨,但是一旦天皇下令缴枪,以自己对日本的了解,这个国家的国民服从性好的怕人。一旦投降了,恐怕立马这些日军就会调转枪口,给俄国人卖命了。

庄虎臣和李叔同他们都知道,日本人对打败过他们的人那是无比地崇敬,美国准将佩里用黑船逼的日本签订了不平等的条约。而朝鲜的李舜臣则打败了丰臣秀吉的日本舰队,可是日本不但不恨他们俩,反而对他们顶礼膜拜,尤其是佩里准将,被日本人尊奉为开国之父,每年还把签订条约的日子当节日,举国欢庆。

而记忆里的二战就搞笑了,日本投降以后,日本女人拼命地巴结美国兵。连那些黑人也不例外,哪个日本女人能和美国兵睡觉,那是全家都洋洋得意,似乎成了上等人。

按照庄虎臣的理解,日本人就是贱骨头,记打不记吃,谁对他好,他记不住,谁要是揍了他。他把谁当爹来敬!

这种国家在全世界都少见。如果他们要是真投降了,没准翻脸就帮着俄国打自己。那麻烦就大了,虽然日本人很讨厌,但是绝不能让日本人投降俄国!要投降也得向自己投降!没准将来日本人就把向甘军缴枪地日子也当个什么节日了!不过自己要告诫士兵,不许碰日本女人,省的帮他们改良了人种,那亏就吃大了!

“现在还不能让日本投降,得给他们打打气啊!竞轩,给日本人准备的粮草和弹药怎么样了?”

正喝的酒酣耳热的汤竞轩站起身道:“回大人的话,已经妥当了,粮食五千石,子弹一百五十万发,炮弹五千发,都是小口径炮地,重炮的炮弹没有给他们一发。”

嗯,办的好,对这些小日本,不能喂饱他们,也不能饿死,就让他们一天还有两顿稀饭喝,吊着他们,不让他们饿死就成了。”

“大人,俄国人源源不断的从铁路往咱东北运兵,马福祥发来的密报称,俄国人在黑沟台已经包围了日本第八师团和第一骑兵旅团,而现在前线地日本人已经几乎弹尽粮绝,现在靠刺刀见红勉强顶住了俄国人的攻势,如果咱们仅仅是给他们点粮草和弹药,我怕他们撑不住,咱们的人是不是要帮帮小日本,先把俄国老毛子修理了,反正日本现在弹药、粮草是靠咱们接济的,他们反不了天,等把俄国人灭了,拐回头再修理小日本!”王天纵边大嚼着羊腿,边说道。

“怎么,手痒了?仗有你打的,不过我现在还不想直接和俄国陆军拼命,不到时候!但是你说的对,是要帮小日本一下了,但不是帮小日本解围,记住,咱们是为了自己打俄国人的,咱们和日本人不是盟军!这个要让前线所有官兵都明白这一点,别昏了头,咱们现在是驱虎吞狼,别真的把虎狼当了盟友!”

“那大人如何支持这些东洋小鼻子呢?我看他们可撑不几天了,别到时候咱们还没出手,日本就投降了,大人这个驱虎吞狼的计策就使不得了!”王天纵有些不明白。

“精神上支持一下也算是支持。”庄虎臣诡秘地一笑。一桌子人都用狐疑的眼神看着庄虎臣,这次大人又要搞什么玄虚?

“记住,打仗不仅仅是在战场上,政治和外交上的胜利和打赢一场战役同等重要!”庄虎臣一本正经的给他们上起来战争学课程。

第三百零五章 龙旗飘扬的舰队

上海道衙门

杨士琦穿着秋天的夹袄,屋子里的炭火烧的暖融融的,尽管上海的冬天也是满冷的,可上海道衙门的二堂还是温暖如春。

“漂亮!大人这一手真漂亮!哈哈,削发明志?大人效法魏武帝割发代首以收军民之心,却以削发明志,替太后复仇雪耻的理由堵住了朝廷的嘴,比当年李中堂、张香帅把朝廷的电谕说成伪诏可玩的高明多了!铁丹啊,咱们这个主子,终于要飞龙在天了!”杨士琦兴奋的脸上泛着红光。

“呵呵,将来咱们大人当了皇上,你老杨就是首辅军机大臣,到时候,别忘了照顾兄弟一下啊,官不官的咱不在乎,我自己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给个大官我也当不好,只是兄弟要是犯了什么错,你老哥可要高高举手、轻轻落下啊!可别背后下刀子!”陈铁丹学着杨士琦的做派,叼着一根硕大的吕宋雪茄,边抽边道。

杨士琦冷冷一笑道:“什么鸟毛的军机大臣,我才不在乎,想当年,汉初三杰里,留侯张良运筹帷幄之中,开创大汉四百年天下,又力阻高祖刘邦废长立幼,维护大汉法统,这是何等样的功勋?同样是开国功臣,韩信身死族诛为天下笑柄,而留侯则披发入山从赤松子游,这又是何等的潇洒,功成名就却能知进退,不招主上之嫉,全了君臣之礼,留富贵荣华与子孙享用,尽了父兄之责,这才是为臣子的典范,想那萧何也算是聪明一世了,大汉建国以后,高祖疑其阴接党羽,收买天下人心,他为苟全性命。不惜夺人田土自污清名,真是其智可及,其愚不可及啊!高祖待人仁慈,又是个最恋乡土之情的。不忍对其下手,若是刘邦以贪墨之罪杀了他,怕是天下人拍手称快吧?幸亏萧何遇见了刘邦,换个皇帝,自污清名之举不正好是授人君以柄?杀之收天下百姓之心,那还不是一举两得吗?萧何命真大啊,若不是刘邦心慈手软。怕是他命也没了,好名声也没了,杀个贪官,天下百姓谁会怜惜?”

杨士琦说起萧何居然也是摇头晃脑的,似乎这位汉初名相也难入他的法眼。

陈铁丹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战,过了半晌才道:“老杨,我听你说话,怎么心里冰冷冰冷的,我越听就越害怕!咱们主子不会这样吧?我是从小就跟着大人的,他可不会像刘邦一样杀韩信的!”

“刘邦算是心慈手软地。你看看明太祖朱元璋,杀功臣杀的尸骨盈山,就连唐太宗也有杀兄弟的行径。自古天家最是无情啊!可是话又说回来了,当臣子的你要是有脑子,知道进退,自然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宋太祖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以后。杯酒释兵权,君臣哈哈一笑,各龋葫需,岂不美哉?可唯独郑恩不晓事,依仗着和赵匡胤八拜之交,牢牢把着兵权不交,那也不能怪宋太祖酒醉误斩了郑贤弟了。”

陈铁丹越听越觉得地慌,似乎觉得炭炉里的火也不够旺了,拿火钳拨了拨。才慢慢的道:“我觉得老杨你说的对。等到将来大人得了天下,我就辞官回老家去。要不然就去安南,海防是个好地方,到时候我和顾小五一起开妓院,呵呵,老杨,你不是最喜欢这种***场吗?要不,你也一起去?”

“去你娘的,你自己要去当王八、茶壶,还拉着老子?”杨士琦笑骂道,说完正了色道:“铁丹,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下定了决心要跟随大人的吗?”

“在祁县?还是在娘子关?不知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陈铁丹到现在还没从杨士琦地话里回过神来,他从来没想过将来得了天下以后的事情,刚才杨士琦一句句话如同天雷,轰的他脑子疼。

“错了。大人在祁县拿了代理朝廷粮饷。不过是聪明而已。大人在娘子关以孤城抗拒八国联军。也不过是将略而已。即使在北京议和。深入虎狼之穴以口舌之利对抗公使团。也不过是通晓洋务而已。凡此种种。不过是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罢了。而真正让我愿意死心塌地跟随大人地。则是大人在甘肃处理教案地表现以为中国?几千年来。中国为什么受周边国家膜拜?难道是像那些不开化地洋人一样。靠火枪吗?非也。我中华几千年来。输出地是名教。是礼仪。是典章制度。而邻国慕我中华之文明。才拥戴我中华之主为天下共主!以仁义、道德教化万方。这才是王道!和暴秦灭六国。洋人用洋枪洋炮征服世界那种霸道不可同日而语。若是我中华千百年来。仅靠蛮力征讨四邻。怕是如匈奴一般早就不存在了!大人在兰州处理教案。虽是霹雳手段却更是菩萨心肠。非是为一人之怒。而是佑护我中华名教与文化。洋人拆我庙宇。亵渎神明。诋毁名教。这可比杀我百姓。夺我土地更加毒辣。这是打算从根子上毁掉我中华!我杨士琦自幼读圣贤书。虽然以风流、荒唐自诩。但是对大人保护我中华之万世文明之举。敢不誓死跟从?别说咱们这个主子是英明、睿智、仁慈之主。哪怕他是朱元璋。早晚有一天被他砍了头。我也会把命卖给他!我杨士琦效忠地是我中华万世之文明。而不是一家一姓之君主!”

陈铁丹听了半天。听了个半懂不懂。他皱着眉头道:“老杨。我怎么觉得你说话和那些革命党差不多呢?”

杨士琦不屑地白了他一眼道:“你懂个屁啊!革命党是些无父无君地乱臣贼子。而我是儒生!高下之判。天差地别。儒家之学首倡仁者爱人。行地是仁义。革命党是要造反。他们是要弄一个没爹没妈地世界。乱了伦理纲常!大清无道。伐之乃是义举。汤武伐桀纣。这个不叫造反。而是吊民伐罪!你就说慈禧这个老太婆。光绪皇帝虽然有错但无大罪。何以擅专废立?汉献帝无罪。以曹操之专横。尚不敢言废立。慈禧这个老太婆居然说废就给废了。而朝廷当道诸公。竟然无人敢替皇上说话!

谭嗣同就说过大清不可强盛。若海军如英国之强。陆军如德国之强。则为天下祸患。这话听起来像是汉奸吧?可谭嗣同是个死且不惧地人。恐怕汉奸地帽子戴不到他头上吧?当年乾隆征准格尔。竟然将准格尔部斩尽杀绝。鸡犬不留。若是大清真是强大若此。恐怕全世界都被大清杀光了!大清口口声声说是以仁孝治天下。这也是仁孝?

蒙古世代为大清藩篱。可是如今已经只剩下几十万人了。比起清初时候地人口。连一成都不到了。这几年朝廷张口闭口说要行新政。朝廷是富了。每年地税赋比庚子年前岁入高出了一倍还不止。可是百姓穷苦不堪。与民争利最是为儒家所不齿。可是朝廷就是这么干地!而庄纷卿大人在甘肃行仁政。轻徭薄赋。于民休息。三年间甘肃大治。仓廪足、百姓富。又推行免费教育。教化百姓。这才是真儒家!朝廷里当道地诸公。如庚子年前地徐桐之辈。犬儒罢了!没得让孔夫子丢脸!若慈禧之辈地君主。则是独夫、民贼。伐之有大功于国!”

杨士琦越说越起劲。骂起慈禧那是滔滔不绝。反正在这个时代。地方地实力派都没把朝廷当回事。在衙署里骂慈禧几乎是家常便饭。连辜鸿铭、林白水地“天子万年、百姓花钱”、“每逢万寿必无疆”这样地东西都可以公开发表。骂几句又有何妨?在天桥。更是有破落旗人把骂朝廷当了谋生地手段。每日里观看者络绎不绝。叫好声响成一片。

陈铁丹越听越迷糊,怎么庄虎臣在甘肃搞新政又成了儒家了?

“老杨,咱们大人似乎在甘肃搞的是洋人的那一套,和你们这些读书人说的就不是一回事。”

杨士琦用雪茄剪将雪茄烟地一头剪开,划着洋火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让香醇地味道在嘴里转了一圈,又吐了出来,然后笑道:“你还是不读书啊#葫谓大道汤汤,殊途同归,西洋各国强大,自有其强大之理,尤其是现在美利坚后起之秀,更是如此,洋人之学说,有些好的地方正是我儒家倡导地,比如说吧,美利坚的总统由百姓推举,正合我中华三代之世,尧禅舜,舜禅禹,君权传贤不传子,纵观我中华数千年来,凡是太平盛世,都是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这和英吉利国的国王垂拱而治,内阁政府治理百姓有异曲同工之妙,天下共治之时,自然对内广兴仁义,百姓丰衣足食,天下太平,对外则教化万方,凡是末世,都是独夫、民贼一人残民以逞,如今慈禧专行威福,连废皇帝都敢公然施行,庚子年竟然能昏聩到向九州万国宣战,而战败更是要量中华之物力,接与国之欢心这已经不仅仅是昏君了,连桀纣都不如啊!商纣无道,可也没卖国啊!”

陈铁丹被杨士琦彻底说糊涂了,他只好岔开话题,问道:“杨大人,你今天不是专门让我听你骂人的吧?这朝廷乱七八糟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说话文绉绉的,我还真听不大明白。”

杨士琦回过神来,尴尬地一笑道:“今天不知道怎么了,说着说着就说到这上了,感情我说了半天,是对牛弹琴,牛不入耳啊!好了,说正经的,大人来电报了,让咱们起兵!”

陈铁丹眼睛一亮,兴冲冲的道:“哦,大人要起兵?好啊!早就盼着这一天了!呵呵,老杨,估计你等这一天都等得喉咙眼都长出手了吧?说吧,怎么干?现在就杀进北京城?”

“你想什么呢?现在起兵还不是时候,大人说地对,现在是国难当头,先绝了外患再内惩国贼不迟,而且日本国的大阪、长崎被顾小五给炸平了,日本已是拔了牙的老虎,不足为患,再要能灭了俄国老毛子,那大人再造神州之功则光耀万世。到那时,大人的声明将如日中天,只要一声号令,天下百姓哪个会不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天下传檄可定。何必杀得尸山血海,死的都是中国人,流的咱百姓地血?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大人一直行的是王道啊!我杨士琦原本也看轻了他,以为大人不过是个枭雄而已,只是有些捣鬼地手段,直到最近才算是看明白了。大人重用辜鸿铭、蔡元培这样的人,这是大兴文教光大中华之文明,亲英国、美国,抵御日本、俄国,这是远交近攻的手段,有经有权,有道有术,这才是谋万世的王者风范,人一辈子能跟随这样一个主子,建功立业。死又何妨?”杨士琦地话三分感慨里带着七分的自豪。

“那是,老话说,宁给好汉牵吗缒镫。不给赖汉子当祖宗!咱们跟着大人,那是肯定没错的。你就说,下面怎么办吧?”陈铁丹自幼是在榆林堡地庄家寨子长大地,他爹是庄虎臣的便宜老爸地戈什哈,算是地道地家生子,绝对的嫡系中的嫡系。说起庄虎臣,那自然是交口称赞。

杨士琦冷冷一笑,从公案里掏出一份电报译稿,“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

“看看,大人出兵打洋鬼子,朝廷就想釜底抽薪,打算把我弄到北京去,给老子一个总理衙门上行走,外加一个吏部的侍郎!娘的。侍郎啊!二品大员!我老杨连升四级!”杨士琦满脸的鄙夷之色。

“呵呵。升官你还不高兴?难道罢官杀头你才高兴啊?你也是贱骨头。”陈铁丹贼忒兮兮的笑道。

“放屁,你个小兔崽子。没大没小的,老子家的大儿子还比你大一岁,你就敢蹬鼻子上脸?你这个没皮没脸地狗奴才!庄纷卿什么都好,就是家规不好,要是在我家,像你这样的奴才早就用大鞭子抽死了!”杨士琦笑骂道。

陈铁丹也不生气,只是窃笑,“没皮没脸的狗奴才”这句话是有出处地,庚子年庄虎臣带着陈铁丹他们陪着慈禧、光绪西逃,在祁县乔家的“大德通”票号驻跸,当时是冰儿骂陈铁丹的话,正好杨士琦那天去找庄虎臣,这话就听见了,以后动不动就拿这个取笑陈铁丹。

“你这只黄鼠狼都能侍郎了,我这个没皮没脸的狗奴才只好是眼馋的份了!”陈铁丹嘴上从来是不吃亏的。

“好了,不扯淡了,说正经地!当年北洋水师沉入海底,丁汝昌、林泰曾自杀殉国,邓世昌更是死的壮烈,可是不管官兵如何英勇,北洋还是败了,李中堂在马关被伊藤博文这个狗贼威逼,可怜中堂一世孤傲,却被一个后生晚辈逼的走投无路,这不仅是李中堂一人之耻,更是我们这些北洋出身的两淮子弟的耻辱,庄大人和你都是两淮军中子弟,这个奇耻大辱若不洗雪,今后如何做人?咱们这次,要把北洋水师的旗号再打起来!咱中国人的舰队也该再次纵横海疆了!哈哈,我老杨要向俄国人宣战了!”

“你要宣战?”陈铁丹有些不太明白。

“是啊,朝廷不是要调我进京吗?我在上海宣战,你和那个英国人罗格带着现在上海北解除了武装的俄国舰队打出北洋水师的旗号!呵呵,到那时,朝廷还敢调我进京吗?”

“妙计,只要你一宣战,朝廷就只要作罢,要不然就是承认是大清向俄国宣战了,呵呵,朝廷哪里有这个胆量?到那时,上海和甘肃一样,成了天不管,地不收了,那时候,上海道还不是你老杨一手遮天?果然是妙计!”

“朝廷?朝廷现在比死人就多口气罢了?各地督抚谁还把朝廷放眼里?”杨士琦满脸地讥诮之色。

“老杨,你地计策大人知道吗?”

“知道,这个就是大人的计策,我不过是遵令执行罢了!”杨士琦现在对庄虎臣佩服了十二万分。

“好啊,咱们中国,终于又有水师了!”陈铁丹地眼圈有些红了,甲午之败,几乎是每个中国人心里插进的毒刺。

“铁丹,你这支水师可比李中堂的北洋水师还要强大啊!李中堂啊,你要是在天有灵,就睁眼看看,我们这些两淮子弟没有丢中国人的脸,咱们又有水师了!”杨士琦高声叫道,眼泪也顺着脸颊淌了下来,不多时,衣衫已经被打湿了。

第三百零六章 风起云涌上海滩

山东济南府平阴县

山东新军大营

袁世凯在中军大帐里,在火盆上烤烤冻的冰凉的手,然后一边抚摸着剃的发青的头皮,一边不屑的道:“朝廷又发昏了!”

“朝廷发昏还不是常事?已经是冢中枯骨了,还三天两头的出妖蛾子,真是找死不拣个地方。”徐世昌用茶杯暖着水,杯子里的热茶冒着烟气,他一边吹着雾气一边笑呵呵的道。

袁世凯把电报译稿扔给徐世昌,有些为难的道:“朝廷发昏,咱不能跟着他们疯啊!可要是不遵电谕,我怕惹火烧身啊!”

徐世昌笑容满面的递了杯茶给袁世凯道:“慰亭啊,你怕什么?这是朝廷拱手把上海送到你手里啊!上海是天下财赋汇聚之地,庄纷卿就是靠着杨士琦的支持才能养十万大军的,一旦上海到了你手里,天下还不是任由你袁项城纵横驰骋?到那时,咱大清谁还能治的住你?”

袁世凯长叹了一口气,把一杯温度正合适的茶水一饮而尽,然后苦涩的摇摇头道:“怕是吃下容易,吐出来难,谁不知道杨士琦是庄虎臣的财神?打狗还得看主人,朝廷现在是无法挟制杨士琦,让我的山东新军去接管上海,把杨士琦调进北京当吏部侍郎,我何尝不知道有了上海的好处?可是一旦咱们出兵上海,难保庄虎臣不发疯#蝴的六镇甘军兵强马壮,而且最难办的是西洋各国都和他交好。而且现在正是他出兵东北地关键时候,如果扯他的后腿,我怕英国人不答应啊!”

“洋人图的是利,给点好处哪里有谈不拢的?怎么,慰亭也怕洋人了?你可是老洋务了!庚子年的时候,你弹压了义和团,洋人对你可是大有好感啊!”徐世昌对袁世凯瞻前顾后的态度颇有不满。

徐世昌的不满是有理由的,朝廷发了电谕,让徐世昌接任杨士琦的职务。当上海道地道台。上海道实际上应该称为上海关道,和其他的地方不同,这里的税赋不用解往户部,而是直接归了内务府。算是慈禧的钱袋子,从行政上也归朝廷中央管理,两江总督和浙江巡抚对上海没有管辖权。

杨士琦这几年当了上海关道地道台以后,也和各地督抚一样,想尽办法能拖就拖,能赖就赖,就是不想把钱粮解往京城。这让慈禧非常的不满,但是因为洋人喜欢杨士琦,而且庆王这些人也对他百般袒护,所以尽管御史们成天参劾杨士琦贪墨无度,慈禧也对他束手无策,弄不好就是搞出了外交干涉,那就是大麻烦了。庚子年教会慈禧一件事情,凡是有可能牵涉到洋人的事情,还是装缩头乌龟比较保险。当年十几万装备精良的武卫军和上百万刀枪不入的义和团,在洋兵面前居然如同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杨士琦携洋人以自重,慈禧也就容了他了,没想到,庄虎臣还向俄国宣战了。这让朝廷头大如斗,如果庄虎臣战败,如何收场?只有釜底抽薪,断了庄虎臣的财源,让他趁早收兵算了。可巧的是,杨士琦一个道台居然也在上海和庄虎臣遥相呼应,也宣战了!慈禧火冲顶门,一个小小地道台,居然也能宣战。那么是不是以后县令也能向洋人宣战?那朝廷算什么了?更可怕的是再弄出个庚子年的事件。慈禧还能往哪里逃?东南督抚肯定是不会欢迎的,如果肯接收光绪、慈禧。估摸也是打的“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主意,而西北那更是去不了,庄虎臣一旦战败,西北还不是刀兵四起?去西北不是找死吗?

慈禧对杨士琦宣战恨地牙痒。但是朝廷又没有能力制止。只好命令山东巡抚袁世凯。让他把山东地新军调一镇地兵马入上海。另外。派徐世昌做了上海关道。

袁世凯收到这份电谕。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地是上海是个放屁能油了裤裆地地方。富得流油。杨士琦在上海这几年。公开地卖官鬻爵、刮地皮刮地上海天高三尺。甚至有传闻。他竟然暗地里和黑道人物做了联手。聚赌包娼。还控制了上海道所辖所有府县地大烟生意。

庄虎臣在甘肃搞建设、办学堂。当清官沽名钓誉。杨士琦则在上海当贪官刮地三尺给他弄钱。两个人双簧唱地天衣无缝。这才能让庄虎臣在甘肃穷苦之地。弄地风生水起。练了六镇地兵马。而且都是超大地镇。六镇加起来足足有十万兵马。经过初步军事训练地预备役还有二十万。一个地广人稀地甘肃。如果总动员就可以调动三十万大军。并且武器装备比洋兵都好。洋枪、洋炮、子弹、火药。这些都能自己生产。并且质量比进口地丝毫不差。连造枪炮用地优质钢材都是甘肃自己生产地。不仅仅是这些。甘肃产地洋蜡、洋火、小五金、呢绒、洋灰这些土产地洋货更是行销全中国。尤其在北方已经可以和进口货分庭抗礼。

现在同样地机会摆在袁世凯地面前。如果说他不动心那绝对是假地。山东地基础远远好于甘肃。不缺水。不缺粮食。还有出海口。尤其是人口资源地优势更是甘肃不具备地。西北民风彪悍。可山东也自古是出响马地地方。山东大汉也不输给别人啊?

庄虎臣地军官大部分还是出自华勇营呢。那可都是土生土长地山东人。袁世凯绝对相信。如果上海道控制在自己手里。不出三年。自己地实力就可以超过庄虎臣。到那时。大清地天下怕是要改姓袁了!

可是动心不代表有能力可以动手。再好地前景也只是前景。眼前地事情还要看现实条件。袁世凯尽管馋地百爪挠心。可是真要是遵了电谕。夺了上海。那不是挖庄虎臣地心肝吗?那他还不发飙?自己手里地两镇兵马如何是他六镇虎狼之师地对手?别说是区区一个山东。就是把整个大清国地兵马凑在一块。怕也弄不过这群西北狼。更不要说庄虎臣地背后还有强大到不能想象地大英帝国和潜力无限地美利坚鼎力支持他。

“慰亭啊,你这样瞻前顾后哪里是个枭雄模样?在朝鲜的时候,你打日本人救朝鲜国王地那种豪气哪里去了?别忘了,三年前。北洋大臣、直隶总督本来应该是你的,李中堂、张香帅举荐的都是你啊,结果是庄虎臣背后搞鬼,让载振谋了这个差事。否则的话,你现在就是天下第一督抚,凭你袁世凯地本事,几十万大军还不是唾手可得?如何还会憋屈在这个济南府?”徐世昌想这个上海关道的职务想的喉咙眼都伸出了手,不失时机的拱起袁世凯的火。

徐世昌做梦都想当个天下第一道台,上海道的油水给个巡抚都不换!那可是大清国最肥的地方了,但是袁世凯要是不派兵地话。打死他也不敢去上海接这个差使。杨士琦在上海控制了黑道,那些安徽来的穷棒子心狠手辣,杨士琦更是个阴毒的角色,典型的“当面叫哥哥,背后掏家伙”的主,出阴招,使暗器,“当面一盆火,背后一把刀”。

他和他哥哥杨士骧的秉性。徐世昌和袁世凯都是知道的太清楚了,都是两淮出来的人,又都是在李鸿章手下当过差的,谁是什么德行,彼此都是门清。前几年,杨士琦亲手把山东兵备道段芝贵给宰了。那可是袁世凯地心腹啊!可老袁也只好吃哑巴亏,忍了!庆王加上一个庄虎臣,那可不是袁世凯能得罪的起的!

徐世昌尽管恨不得当天就去上海道衙门上任,可是没有袁世凯的新军保驾,他是不敢去的,到时候要是弄个“出师未捷身先死”,可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乐子就大了去了。脑袋又不是韭菜,能割一茬长一茬?

徐世昌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把将袁世凯也从椅子上拽了起来。不由分说的往大帐外面拉。

大校场里,山东新军正在操练。队列整齐、仪仗鲜明,士兵手里地毛瑟洋枪上的刺刀如树林般密集,反射着午后的阳光,映的人睁不开眼睛。

“慰亭啊慰亭,你看看!你仔细的看看!这支新军是你从天津小站一手一脚,挣扎踢腾出来的,为了练这支新军,你多少年没睡过好觉,没有军饷,你想尽办法,庙门也拜,狗洞也钻,庚子年的时候,小站新军编为武卫右军,你有胆量抗旨,参加东南互保,这才没让这支军队被打烂了,这么多年来,每个士兵的军饷都是你亲手发的,每个士兵地被服、军装也都是从你手里领地,军官也是你亲自简拔的,现在好不容易练成一支强兵了,你袁慰亭也是巡抚了,还被加封了太子太保,人前人后被人尊称一声袁宫保,可你也不想想,要是没有这支新军,你算什么?朝廷还拿你当回事儿吗?

你对士兵和军官都好,这个没话说,可是你想过没有?这些人跟着你袁世凯是图什么?还不是图个封妻荫子吗?养兵如养虎,饱则遁去,不饱则要嗜人啊!以你袁世凯今天地权势,你还能再给他们什么?你除了每个月亲手发饷以外,你再也干不了别的了!要是你不能让他们有升官发财的机会,这些人早晚会抛弃你!等到那天,朝廷对你袁世凯恐怕是弃如敝履,别说荣华富贵不要想了,身家性命还由不由得你?”

袁世凯心情沉重的看着下面这些杀气腾腾的新军,鲜艳的服色,雪亮的刺刀,整齐的队伍,还有那些傲气凛人的军官,这些是他袁世凯的资本,没有了这些,他还算什么呢?杀!”一群正在练习刺杀的士兵发出低沉而坚毅的吼声,立正的姿势整齐划一的变成弓箭步,刺刀深深的插进草靶里,又同时拔了出来。

几百人的动作几乎如同一个人一般,似乎这些不是士兵。而是一些钢铁地机器。袁世凯看着下面这些由德国教官训练出来的精兵,心底的自豪油然而生。

“慰亭,你想想,咱们这里的不少军官跟了你十多年了吧?官最大的也不过是混个记名的提督、总兵,真正实授的最大不过是三品武职,可是你看看跟着庄虎臣的那批人,李贵,一个二十岁的孩子,胎毛还没褪干净。现在是巡警总署地总办大臣,虽然这个职务搞不清楚到底算是文职还是武职,可也已经是正经的二品了,过几天更是要当新成立的巡警部的尚书。杨士琦也弄了个吏部侍郎,尚书、侍郎那可都是正经八百地二品文官啊,中央六部的堂官啊!放到地方上,就是督抚的职衔,庄虎臣身边的亲兵现在最小的也都混到四品武职了,这才几年啊?从他庚子年救驾到现在,区区四年而已!慰亭。你说,换了是你,你能不对庄虎臣感激涕零?你能不给他卖命?

而咱们呢?朝廷改建新军的计划,咱们山东本来是可以练四镇兵马的,结果只练出了两镇,还不就是因为没钱吗?慰亭啊,不能再犹豫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如果放弃了这个机会,今后悔之晚矣,下面地这些军官,你还有能力给他们升官了吗?没有!为什么呢?因为军队的编制不扩大,哪里有空缺呢?可怎么扩大编制?还不得拿银子吗?慰亭,上海控制在咱们手里。钱不就有了吗?”

徐世昌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语气诚恳到了极点,一副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袁世凯抚摸着脑门,眉头拧成一个“川”字。

“慰亭啊,你的头发越来越少了,哎,都是操心操的啊!”徐世昌看出袁世凯正在激励的思想斗争,不失时机的煽风点火。

袁世凯深深的吸了两口冬天冰冷的空气,眼睛盯着徐世昌地眼睛。正色道:“菊人兄。你说的我何尝不明白,可是你应该知道。咱们的兵马比庄虎臣少了许多,如果是朝廷的那些八旗、绿营的经制之军,再多我也不惧他,可是甘肃兵精是天下共知的,要是庄虎臣动了手,我怕咱们这两镇兵马也难以保全,怕地是十年心血毁于一旦啊!”

徐世昌拉住袁世凯胖嘟嘟的手哈哈大笑道:“慰亭啊,慰亭,亏你是个知兵的,庄虎臣的兵远在东北和西北,如果想杀到上海、山东,除非是造反,即使他愿意造反,手下人也肯跟他造反,一路上长途奔袭到了咱们的地面,他还有多大的战斗力?打仗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这一路上兵站在哪里?他的粮秣、弹药供应能不能跟的上?这么长的补给线,他拿什么保障?再说,他一次能调动多少兵马过来?他现在已经向俄国人宣战了,他地老巢能不留兵马把守?岂不闻千里奔袭,必撅上将军慰亭,你瞧瞧,咱们下面地两万五千人难道是泥捏的、纸糊地?这可是你袁世凯十年的心血练出的一支铁军啊!我料定,庄虎臣不从西北起兵杀来便罢,他敢来,咱们一定能杀他个片甲不留!”

“杀!”

正在队列训练的大军里,指挥官的令旗摇摆,士兵队形变换,如同穿花蝴蝶一般,整齐而肃穆,刺杀训练的士兵则是喊杀声震天响。

“慰亭,还犹豫什么?天与弗取,必受其咎,此是天授上海与大帅,大帅得上海,如刘皇叔得陇西,得陇即可望蜀,到那时,进可虎视天下,退也可保东南半壁,眼看宏图霸业指日可待,若再是瞻前顾后,恐怕悔之晚矣!图谋大事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李中堂权倾天下,可最终落了个李二先生是汉奸的骂名,若当年李中堂果断一点,则天下早非爱新觉罗家的天下了,大帅不可不引以为鉴啊!”徐世昌苦口婆心的劝道。

“菊人兄,你说的我全都明白,只是我担心杨士琦要是硬顶着不交印怎么办?杨士琦和西洋各国交好,而且上海更是华洋杂处的地方,咱们要是来硬的,弄的不好就是外交上的事情,李中堂一直坚持衅必不自我开,不是没有道理啊!”

袁世凯说出了自己的担心,上海不是内地,那里名义上属于大清,实际各国势力和利益盘根错节,简直就是个万国瓷器店,稍微有点闪失,那就要被洋人找麻烦了,洋鬼子玩“碰瓷”,比那些市井骗子更是肆无忌惮,人家背后有洋枪、洋炮、铁甲兵舰啊#旱白了,耍流氓也得有耍流氓的资本,现在洋鬼子就具备了当流氓的条件!

“大帅不要多虑,杨士琦是个什么东西?贪渎无度,上海的官民恨之入骨,如果他不肯交印,那就是抗旨不尊,就是谋逆的大罪,而且上海人恨不得他早点滚蛋,谁肯帮他?洋人那里,咱们只需许他们些好处就是了,洋人您还不了解?洋人重利,是最无情谊的,和婊子没什么两样,哪个给的好处多,洋人就支持哪个。当年洋鬼子都要求太后归政,结果庚子年以后,咱们大清赔了洋人些银子,又开放了一些通商口岸,洋鬼子再也不说这话了!庄虎臣这两年和洋人打的火热,还不是沾了甘肃是最早试行新政的光,让洋人投资铁路、工厂、卖洋货,洋鬼子赚了银子,自然说他好了!”

袁世凯看着校场里雄壮的新军,这是他十年的心血磨练,是他最大的本钱,如果再能练出三、四镇的兵马,那纵横大清的四百军州,谁能抗衡?而最大的敌人庄虎臣一旦失去了上海,就如同被抽干了血液,再也没有横行的能力了!

“中!就这么干了!爹那个蛋的,都是站着撒尿的主,谁怕谁啊!”袁世凯攥着拳头,脸上的横肉狰狞着,磨着牙狠狠的用河南土话骂道。

徐世昌满脸的喜色:“慰亭啊,这样就对了!杨士琦有什么了不起的?一个贪官,还能翻了天?上海道有的是人想让他滚蛋的,你放心吧,一旦山东的新军到了上海,自然会满城响应,上海的百姓会自发的把他撵出上海!”

“哦,菊人兄还有这样的好算计?莫非早就有安排了?”袁世凯眼睛一亮。

“哈哈,慰亭高看我了,我又不能未卜先知,不过是恰逢其会罢了,上海有些官员和我熟识,早就说杨士琦在上海声名狼藉,官员、百姓都恨他!都巴不得这个上海滩的杨扒皮早点滚

袁世凯哈哈大笑,拉着徐世昌回到了中军大帐,从袖筒里取出三个骰子握在手里,然后恭敬的对空中虚拜了三拜,丢了出去。

徐世昌凝神静气的看袁世凯捣鬼,他知道袁世凯是个最爱赌的,平时骰子不离身,遇见什么重要的事情,别人是扶乩请仙,而他却是撒骰子看吉凶。

“哈哈,菊人兄,大吉大利啊!三个六,豹子!”袁世凯指着在桌子上刚刚静止的骰子,得意洋洋的笑道。

第三百零七章 扬帆出海

上海吴淞码头人潮如织,鼓乐喧天,鞭炮声更是响彻云霄。飞扬的红色残屑飘飘洒洒,空气里弥漫着呛人的硝烟味。

一支身穿蓝色法国海军礼服的洋人军乐队正在演奏着雄壮的海军陆战队军歌,一群中国士兵战的笔直,高声的唱着:

在战场上或风暴中

伴着雄壮的军歌,

我们的灵魂时刻准备

挑战闪电与炮火。

不倦的铁人,

我们直面死亡

在滚滚的雷声中或激烈的战斗中。

向前进!

要成为海军的步兵

胸膛中

要跳动着水手与步兵地心脏。

在炎热地地区

致命地狮牙与虎口

高烧与子弹

屠杀着我们地部队。

而每到此时,我们紧皱的额头,

在临死前以最后的力量,

转向我们的祖国母亲。

周围的中国百姓尽管听不懂军歌的意思,但是高亢的曲调和吴淞码头上那些山一般的军舰上飘扬的龙旗,还是让所有的中国人热血***。

仅仅是一面旗帜,就可以让这些承受了半个多世界的屈辱的国人兴奋到了癫狂,很多人跪在上边哭边笑,笑完了又哭。更多人则是鼓掌叫好,欢呼雀跃。

军舰上,澳大利亚水手和中国籍水兵几乎是一半对一半,洋人水手似乎也很享受这种感觉。对着岸边的人群鼓掌、飞吻,有的学着中国的礼节拱手抱拳。而甘军地水兵则是肃然挺立,右手平胸行着陆军的军礼。

军官则在安排士兵准备空爆弹,士兵尽然有序的忙碌着,没有一丝的慌乱,看得出来,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好啊,咱大清又有兵船了!看洋人还敢欺负咱不!”

“都是李二鬼子闹的,要不是甲午年他畏敌如虎。咱北洋水师哪会打不过小日本?”

“我看这几艘兵船比咱们当年北洋水师的兵船还大,炮也多啊!船也比老北洋多!朝廷哪里弄的这么多银子买兵船?”

“呵呵,你不知道了吧?这是咱们杨道台俘虏的俄国老毛子地兵船!杨大人,了不起!”

“都说杨大人是个****。呸,都是没了天良的王八羔子胡咧咧,大人弄的银子都是为了建水师保咱中国的,以前我也骂过杨大人,现在想起来都臊地慌!”

老百姓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原本在上海滩臭不可闻的杨士琦。居然转眼就成了香饽饽。也难怪,这些年来,中国人被洋人欺负苦了,只要是打洋人的,哪怕他是乌龟王八蛋,老百姓也当做救星。

中国百姓兴高采烈,洋人则是各怀鬼胎。日本现在大阪、横滨被俄国舰队给炸成废墟,眼看日本已经没有再战的能力了,英国人心急如焚。一旦日本投降,俄国舰队将在远东横行无忌,而且陆军也可以就势南下,俄国人马上就成为远东的霸主了。大清朝廷宣布了中立,可是俄国人才不会理睬你中立不中立,饮马长江那是肯定的。到那时。从阿穆尔河流域一直到太平洋,中国大陆、台湾、朝鲜、北海道恐怕都要被俄国控制,而法国是俄国的盟友,德国也一直打算和英国掰掰手腕子。如果有那么一天,英国将在远东地区无比地孤立。英国人现在对任何愿意打击俄国的力量都无比欢迎,否则的话,英国就得自己亲自上阵,对付咄咄逼人的俄国了。英国公使听说杨士琦对俄国宣战了,亲自从北京跑到上海来参加新北洋水师的典礼。

法国则是首鼠两端。一方面不想得罪大英帝国。一方面又乐的看俄国牵制英国,但是法国人对俄国也没什么好感。只是利益上要求他们对俄国采取有限度的支持罢了。法国驻上海总领事柏藻托不方便亲自来,就让法租界公董局的总董拜耳来参加观礼。

日本现在运输主要靠的就是盛宣怀地轮船招商局和杨士琦给调拨的上海华商的轮船,杨士琦肯打俄国,日本都快高兴疯了,外相小村寿太郎带着天皇的礼物亲自拜望杨士琦,观礼仪式也是来的比任何人都早。

俄国公使则是照例在总理衙门拍桌子,俄国驻上海领事也跑到上海道衙门抗议,结果杨士琦直接命令将俄国驻上海领事馆的人员驱逐出境,限期二十四小时离开上海,否则按照间谍罪逮捕。

各国公使穿着礼服带着夫人在码头上观礼,不过心里都觉得杨士琦玩地太大了,中央政府已经宣布中立了,地方政府却宣战,这还罢了,前些日子作为中立第三方解除了俄国舰队的武装,现在居然换个旗帜就算是大清的新北洋水师了!这简直是拿万国公法开玩笑!不过大英帝国和美利坚都支持,其他国家何必触大英帝国的霉头?反正万国公法就是个遮羞布,谁想起来就穿上,想不起来就**裸的当强盗,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也就选择性的当了瞎子。

“咚、咚、咚是如同煮开的水,情绪***到了顶点,胸口的血都被烧地滚烫。

披红挂彩地傧相大叫一声道:“上海关道杨士琦大人到!”

杨士琦一身煊赫的四品鸳鸯补服,头上翡翠翎管里插着绿莹莹地孔雀毛,头上是加恩赐的红宝石顶子,胸口挂着一串红珊瑚的朝珠。只见他边迈着四方步边向围观百姓频频挥手致意。

杨士琦地做派配上他成熟的男人魅力,让围观百姓更是癫狂。

“杨大人好样的!”

“杨道台是真爷们!”

百姓这种发自内心的拥戴,让杨士琦有些受宠若惊了,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享誉上海滩三年之久的“杨扒皮”居然会让百姓如此由衷的拥护。

杨士琦走向码头上临时搭建的观礼台,后面跟着的是陈铁丹和英国人罗格。

“铁丹,我怎么觉得心里发虚呢?我这些年是不是有些太造孽了?”杨士琦回过头轻声问道。

“不至于吧,老杨,没看见老百姓都给你叫好。他们可没记恨你!”陈铁丹压低声音道。

“铁丹啊,咱们是谋万世的人,造孽不造孽地自有后人评说,平头百姓懂什么?笑骂由人!我跟你说啊。现在顾小五在安南没回来,上海的大烟生意你找个妥当人先管着。”杨士琦激动了没有片刻,就又固态重萌了。

陈铁丹差点没笑喷了,这家伙翻脸比翻书还快,前一秒钟还在感叹百姓的爱戴,后一秒钟就又打算卖大烟了!

杨士琦走到观礼台,干咳了一下。周围立刻静了下来。

“上海的父老们,咱大清地东北被俄国人占了,俄国人悍然撕毁条约,不遵万国公法,以强权欺压我大清,而朝廷群小环伺,太后和皇上被奸臣蒙蔽,台阁中枢宣布大清局外中立,俄国人占我疆土。屠杀我百姓,而我们的朝廷却要中立?东北是大清龙兴之地,却任由俄国人蹂躏忍,众所周知,甘肃巡抚庄虎臣大帅,已经向俄国宣战了。十万甘军已经杀进东北,保护百姓,驱逐北虏,我杨士琦虽不才,也愿随庄帅的骥尾,今天我也要拒朝廷乱命,上海道向俄国宣战!我命令,上海道所属府县,进入战争状态。我上海关道杨士琦。重组北洋水师,保护我中华万里海疆

偌大的码头上。只有杨士琦的声音在回荡,慷慨激昂的陈词让百姓们热泪盈眶!

过了许久,不知道是谁吼了一嗓子:“杨大人是民族英雄,上海百姓誓死抗击俄国入侵“杨大人是好样的,庄大帅是好样地!”

杨士琦非常满意老百姓的反应,过了许久,他才双手虚按,示意安静。

“下面,我宣布,授陈铁丹为北洋水师司令官!爱德华.罗格先生为北洋水师参谋长!”

陈铁丹和罗格迈着方步走到观礼台,行礼完毕,两个上海道的护兵将配绶挂在他们胸前,杨士琦亲手将两把军刀分别捧给他俩。

“司令官是什么官职?”

“好像是提督吧!”

“杨大人是四品啊,提督可是一品,这合适吗?朝廷怪罪下来,如何是好?”

“什么鸟朝廷,都是一些赤佬把持,皇上、皇太后都被他们架空了!杨大人和庄大人早晚是要发兵北京清君侧的!娘的,北京城里一群的卖国贼!都和李鸿章一路货色!”

“大英帝国敬贺大清帝国北洋水师成军礼!”

“美利坚合众国敬贺大清帝国北洋水师成军礼!”

“大日本帝国敬贺大清帝国北洋水师成军礼!”

每个国家的祝贺都会引起一阵欢呼,唯独日本人的贺词引发了满场的嘘声。北洋水师当年就是毁在小日本手里地,日本人道贺,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吗?

罗格和陈铁丹等上小艇去了充当旗舰的装甲巡洋舰“邓世昌”号,这艘船原本是俄国波罗的海舰队的“纳瓦里诺”号,这是一艘最新式的重型装甲巡洋舰,排水量达到了一万零两百吨,装甲也是最新式的镍合金装甲。

陈铁丹站在船头,骄傲地看着这支由两艘重型装甲巡洋舰、八艘轻型装甲巡洋舰、十艘驱逐舰、六艘鱼雷艇、两艘工作船、八艘运输船、一艘医疗船、一艘通讯船,整整三十八艘舰船组成的庞大舰队。

虽然没有号称海上霸主的装甲战列舰,但是这支舰队的火力、吨位也是绝对不容小视的,在码头上的各国观战武官看来,这已经是一支在远东相当强大的舰队了。

可是陈铁丹、罗格却清楚的知道,这支舰队的战斗力恐怕还比不上十年前沉入海底地那支北洋水师。两千澳大利亚水兵基本上只开过商船,而两千地甘军一年前才知道什么叫做军舰。

这支舰队的真实情况如果让英国、法国这样地海上强国知道了,肯定会笑掉大牙,可是这已经是十年来中国的第一支海军了!

这些旱鸭子水手,这些百发难得一中的炮手,这些连看海图都还有些吃力的轮机长、大副们,已经承载了太多的使命,他们肩负了保卫中国万里海疆的重任。

尽管他们的军事素养低到让人汗颜,可是从他们的眼光里,陈铁丹和罗格读到了军人视死如归的勇气,读出了作为中国海军的骄傲,只要有了这些,那么真正变成一支强大的舰队的日子还会远吗?

“升火,起锚,扬帆出海!”陈铁丹用激动的有些颤抖的声音叫道。

军舰高耸入云的黑色烟囱里,冒出淡淡的白色烟雾,高质量的威尔士白煤提供了足够的动力,舰队缓缓启动,鱼贯驶出吴淞港。

每从港口驶出一艘船,沿岸的百姓就是一阵欢呼,连杨士琦的眼圈都有些热了,他用袖子掩面,将不争气的泪水擦拭干净,才又笑容可掬的向欢天喜地的百姓挥手致意。人群里一些穿着官服的人则垂头丧气的从人缝里挤了出去,一个个面如死灰。这些人都是上海道所属府县的官员,杨士琦现在几乎是明火执仗的谋反了,就差向朝廷下战书!

“***,这杨扒皮,也不怕朝廷诛他九族!”一个穿着六品文官补服的男人看着观礼台上傲然挺立的杨士琦,低声嘟囔着。

第三百零八章 国事与家事

兰州一连下了七天的大雪,巡抚衙门的地面上积了半尺多厚的雪。几个亲兵少年心性,和杂役、小厮堆了十多个雪人,惹的内堂里的丫鬟也出来观看。少年人就像是发情期的孔雀,见到异性不开屏就不正常了。

二堂里男孩和女孩打雪仗,笑声和娇嗔传来,签押房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太没规矩!”王天纵有些听不下去了。

庄虎臣穿着单薄的春衫,乐呵呵的喝着兰州出名的八宝茶,用嘴吹吹上面的浮沫道:“旭九,你就别瞎操心了,这些小子都已经二十的人了,要是在乡下,恐怕全都是孩子的爹了!再说,他们在二堂里闹,又没进内堂骚扰女眷,难得这么好的雪,让他们玩会吧。”

“少爷,你就是惯着这些没皮没脸的东西!”赵裕德痛心疾首道。

“呵呵,赵叔啊,你老人家不在家里陪小婶子赏雪,跑我这里做什么?昨天冰儿还问我,她说去看小婶子的时候,婶子老想吃酸的,怕是有喜了!请大夫瞧了没有?”

赵裕德的老脸一红,但是一丝压抑不住的喜悦还是浮上眉梢:“请人给瞧了,说是真的有了。”

“恭喜啊!”

“恭喜老东家,贺喜老东家!”

“赵镇台,大喜啊!”

签押房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师爷、大营众将、榆林堡出身的亲兵纷纷道贺。

“同喜。同喜!”赵裕德有些窘迫。只是一叠声地傻笑。

热闹了许久。庄虎臣双手下压。示意安静。大家才都又闭了嘴。

“息霜。说说。这两天报纸上有什么评论。”庄虎臣擦擦额头地汗水。屋子里盘着地火龙。烧得也过于旺了些。外面地寒风凛冽。签押房里温度却堪比阳春三月。

“大部分都是说大人出兵东北。大振国人之心。”李叔同边喝茶边道。

“我想听听那小部分地。”庄虎臣听出了李叔同地弦外之音。

“《申报》上有一篇报道。说大人空以大言欺世。对俄国宣战已经一月有余。至今未闻有一战。国人翘首期盼甘军一战扫荡鸦片战争来地阴霾之气。可是至今只听说调兵遣将。却没有听到有战斗地消息。委实让人难以相信大人地诚意。”李叔同说罢。笑道:“文人妄语。大人不必计较。兵凶战危。如何可以不慎?哪能不做好充分准备就贸然开战地?”

庄虎臣把八宝茶里的红枣和枸杞子吃到肚子里。摇了摇头道:“息霜,话不能这么说,这篇报道还说比较有代表性的,拖地久了,确实会让百姓对咱们甘军的信心动摇,是要到动手的时候了宣战已经一个多月了,而且在向俄国宣战之前,顾小五就带着舰队偷袭了大阪,仅仅一战就毁掉了日本一半的工业基础和三分之一的运出船舶。连锁反应则是西洋各国再也没有人对日本报什么指望了,日本的战争债券在伦敦交易所被当做擦屁股纸,以前买过的人一个个垂头丧气,怪自己瞎了眼睛,居然相信小日本能打赢庞大的俄罗斯。偷袭大阪的战果远远比消灭十万日本军队来地更有杀伤力。

可有些事情是只能做不能说,所谓偷来的锣鼓打不得,在中国老百姓看来,庄虎臣宣战一个月来,基本上没干正经事。别说和俄国人来场轰轰烈烈的决战,就连小规模地游击战骚扰一下都没有,所以有人怀疑庄虎臣居心叵测也是有理由的。

“大人,让我带兵去东北吧,马福祥一个人不行啊!”王天纵眼巴巴的看着庄虎臣。

“仗有你们打的,巴恩斯,你那个参谋部现在搞好了没有?军事学院也搞了三年了,参谋人才也该培养出来了吧?”

巴恩斯一身戎装,少将军衔上的一颗金花闪闪发光。他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恭敬的行礼道:“报告子爵大人,参谋部已经成立了。而且作战计划已经搞好了,正准备呈交给大人。”

庄虎臣一摆手道:“坐,坐着说吧,这几天太忙了,葛师爷,给各个府县调拨的过冬用的煤炭、粮食都弄妥了吗?这么大地雪,咱们看着是漂亮,可是那些个穷百姓的日子就难过了,告诉各个府县,别糊弄老子,老百姓的房子该加固的加固,拨给那些赤贫的百姓过冬的柴草和粮食一定要发到每户人家手里,哎,也就这样了,希望能少死几个人吧。”

葛师爷捻着老鼠胡子道:“大人真是菩萨心肠啊,咱们甘肃的吏治还是好的,那些个廉政委员做事还是经心的。”

“我还不了解这些官?要说甘肃贪污是比其他地方少一些,那靠地是大把的廉政银子养着,另外廉政委员会的委员们确实监察也够严格,可是赈济灾民这些事情上,这些官捞不到油水,也就心懒了,咱大清的这些官啊,哎,没好处的事情哪肯出力?”

大家都是叹了口气,不说话了。甘肃的官员相对于其他的地方确实显得清廉了许多,那是因为庄虎臣把到任规、四时八节的节礼这些陋规给废除了,然后在甘肃的一些企业用银子买了股份,每年地收益按照品级发放,比陋规或者是朝廷规定地养廉银子收入高出了一大截,另外廉政委员会的这些留学生委员们抓贪官地劲头十足,一边是胡萝卜一边是大棒,所以甘肃的官员比较收敛。但是大清朝的官员从上至下,充满了巨大的惰性,没有好处的事情,是没有人有兴趣干的,在甘肃地面上也不能免俗。贪污被抓了要罢官,贪的多了有可能还要杀头,当官的多少有些顾忌,可是不干事算不得什么罪过,还落个“卧而治之”、政简讼平。当官的见面就吹嘘半年都没有人告状了,衙门的板子都长了毛。

“大人。你为这些小民想的太多了,雪灾是老天爷地事情,遭灾的百姓赈济一二罢了,官府又不是神仙,管不了这么许多。”葛师爷劝慰道。

“算了。散了吧,马福祥那里有什么消息,立刻通知我。”庄虎臣有些兴致阑珊。巡抚衙门和甘军,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每个人都恨不得杀敌立功,而甘肃所辖府县的官员则还是按照大清的老传统,慢悠悠地过着日子。老百姓则对这些官员感恩戴德,起码不会明目张胆的盘剥他们了,时不时衙门里的官员还会带着师爷、书办下乡去体察民情。给一些受灾的百姓送上几斤棒子面,再说几句不咸不淡的漂亮话。

仅仅就是这些面子活,就让普通百姓感激涕零。而那些兰州城里的工人,自打被取消了把头以后,再也不提什么一个月要歇一天的话,每天起早贪黑的做活,不但没有怨言,一个个还干的兴高采烈。每个月发饷地时候,这些工人看那些工厂主简直就是亲人一般。过年的时候,这些揣着十两、二十两小额银票回家的工人,到了家乡。个个都像凯旋地将军。

这一年多来,庄虎臣这个巡抚在甘肃的声望几乎达到了顶点,这次一号召打俄国人,报名参军的无比踊跃,征调民夫的工作也非常顺利。可庄虎臣一直对民政没有军事和外交上的那种成就感,老百姓越听话越好管,反而他心里就越没底,似乎普通百姓对官场的低效和不作为没有任何的抵触情绪,彷佛现在的日子已经让他们非常满意了。

这像是一个近代化的国家吗?这是一个拥有近代民族意识地民族吗?军事和外交的成功可以说是庄虎臣凭一己之力。凭着穿越人未卜先知的本事,开了天大的金手指获得的,可国家、民族意识这些东西还真不是开个金手指就能搞定的。

“相公,你想什么呢?快进屋!“楚颦儿一把将心事重重的庄虎臣给拉进了屋子。

楚颦儿帮他脱掉了外衣,换上一个水白色棉布长衫,边帮他系着纽扣边道:“相公,进里间吧,里面暖和。“

庄虎臣微笑着牵着楚颦儿的手进了暖阁,靠墙边的小推车上。一个胖乎乎地婴儿睡得正香甜。手指放在嘴巴上吮吸的啧啧有声。

“乳虎睡熟了?这小家伙,睡觉还吮手指头。”庄虎臣初为人父。看见儿子有种发自内心的疼爱和自豪感。

有了儿子自称老子才有底气啊!

“相公,你真的打算让冰儿和小青去军营啊?官宦人家的侍妾在男人堆里抛头露面的,怕是要招惹闲话的。”楚颦儿有些担忧的道。

最近一段时间,庄虎臣把小青和冰儿给送到天主教医院,学习护理伤员,说是要让她们今后去战地医院。冰儿和小青倒是没什么意见,天天憋在衙门后堂里,闷也快闷死了。冰儿本是丫鬟出身,楚家没落以后,她一个人上街买东西是常有的事情,这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日子,确实有些难受。她宁可去伺候伤员干粗活,也不想天天窝在房间里。小青是书寓里长大地,更是耐不得寂寞,能出门自然是喜不自胜。她们俩现在去了天主教医院,天天缠着赵裕德的新婚妻子小雅,三个女人有说不完地话。

“颦儿,你想想,这次参战是我一个人的主张,我这个巡抚一句话,十万大军,三十万民夫就要开拔上了战场,还有无数人家的闺女、媳妇要当护士,料理伤员,虽然甘肃民风比中原开放,女人抛头露面不是什么离经叛道的事情,可是毕竟把女孩子送到前线,家里多少有些不放心的,我身为三军统帅,自己的老婆都不能上战场,却叫别人的闺女、媳妇上前线,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庄虎臣笑着解释道。

“相公胸怀天下,颦儿失言了。”楚颦儿偎依在庄虎臣的胸前道。

“说什么傻话,自己人关起门说话,有什么对啊错啊的。”庄虎臣在她可爱的鼻头上用中指刮了一下,然后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放在自己腿上。

“相公,我是不是胖了许多?我这些天照镜子,觉得自己好丑啊!”楚颦儿微微皱着眉头,用手捏捏自己的下巴。

“呵呵,胖点好,我就喜欢珠圆玉润的,瘦骨嶙峋的摸着没手感。”庄虎臣笑呵呵的道。

“都是巡抚了,还是没个正经,小心让儿子听见,把小孩子教坏了。”楚颦儿白了他一眼假嗔道。

庄虎臣不客气的把手放在楚颦儿的胸口上,故意皱着眉头道:“嗯,是胖了,还胖了不少。”

楚颦儿在庄虎臣手臂内侧最敏感的地方拧了一把,娇羞的道:“你这个坏东西,就知道欺负我!”

庄虎臣呵呵一笑,轻声道:“你天天憋在屋子里不要闷坏了,你也和冰儿她们一起去医院找小婶子说说话,家里那么多的老妈子、丫鬟、奶妈,乳虎有人照管,你别太操劳了。”

楚颦儿脸色微变,过了半晌才道:“不知道为什么,我看见小婶子心里就有点发寒,她长的太像那个黄莲圣母了,每次看见她,我就想起咱们拜堂的日子,那天快吓死我了!”

楚颦儿提起黄莲圣母,庄虎臣也觉得后背凉飕飕的,赵裕德的老婆小雅除了看起来比黄莲圣母小个十岁、八岁之外,简直就像一个模子扣出来的,别说楚颦儿了,连自己看见她也觉得心里发毛。

“这话以后不要再说了,小婶子已经有了喜,赵叔为我庄家操劳了大半辈子,好容易有个知冷知热的人。”

“小婶子有喜了?那咱们得去看看她去!”楚颦儿立刻转忧为喜,兴奋的道。

“还是你去吧,我去医院不合适,只要我一到,那里就翻了天,现在当了巡抚了,没有以前在榆林堡自在了!”

楚颦儿点了点头,庄虎臣的怪手则解开了她的衣襟,在她丰满的胸部摩挲着,楚颦儿的脸红到了耳根,嘴里发出细若游丝的呻吟声。

“大人,东北有密报!”王天纵扯着喉咙在二堂里大叫。

庄虎臣叹了口气,把手从楚颦儿的衣服里掏了出来,嘟囔道:“娘的,真会选时候!”

楚颦儿看着庄虎臣悻悻的表情,暗自好笑,但还是劝慰道:“相公,国事为先!去办正经事吧。”

庄虎臣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又扭回头道:“乖乖的等着我,今天晚上咱们办点家务事!”

第三百零九章 东北第一战

“好!”庄虎臣一巴掌拍在公案上,啪的一声响,把王天纵吓了一跳。这一巴掌用力过猛,手拍的生疼,庄虎臣呲牙咧嘴的揉着红肿的手掌。

“大人,我给你看看。”王天纵赶紧过来,摸摸骨头,方才放心的道:“没伤着骨头,我屋里有自己配的活络油,回头我给你送来,擦两天保准好。”

庄虎臣一边吸着凉气,一边道:“我还没那么娇贵!呵呵,马福祥这个功劳不小#蝴保举的名册一概照准。”

王天纵和葛师爷连连点头称是。

马福祥在半年多前,就在东北收编了十几个绺子,五千多的马匪。尽管没指望他们打仗的时候出多大力,但是能传递个情报,破坏一下俄国、日本人的交通线,就算是功劳不小了。这次就是收编的瓦房店的绺子立下了大功,不但发现了日本的辎重部队,还提前一天多就把道路给毁了。

这支辎重部队恰巧是运大炮的,日本从本来已经捉襟见肘的兵力里调出一个大队的士兵押解,又征发了那些没有来得及撤退进关内的中国百姓运输,驮马、骡子不够用,就把那些骑兵的军马都征用了。这些大炮就是从横滨、大阪拆下的岸防炮,正准备运往旅顺交给乃木希典的,用来攻打坚固的203高地。

这些炮从日本运到东北已经好些天了,但是大雪封山,东北的道路非常难走,沿途又不断受到俄国兵和土匪的袭扰,所以行进速度极为缓慢。本来日本的运输船是可以把大炮运到大连的。从大连到旅顺不过是几十里地路程,但是海军现在恨乃木希典入骨,又加上船队燃料不足,运输船不但要给乃木希典运大炮,还得往营口的海军陆战队运兵,那自然是海军优先了。

所以运输船到了营口以后就不走了,让陆军自己想办法把大炮拉到旅顺口。想让海军帮你运大炮可以,你自己想办法给船队找煤炭,陆军现在连取暖的柴火都快没了。到哪里帮海军弄煤炭去?陆军没有办法,只好用骡马拉着炮车一步步的往旅顺挪。这些炮都是三百五十毫米口径的岸防炮,个头大的惊人,一门炮就得几十头牲口才能拉的动,现在东北又是冰天雪地的,行进的速度简直象蜗牛爬。

现在日本国民恨陆军无能,如果不是为了支援陆军拆了岸防炮,大阪和横滨怎么可能会任由俄国人大大咧咧地把舰队开进去?大阪和横滨的大屠杀,给了陆军省极大的压力。陆军在日本现在成了人人喊打的耗子。极为不受人待见。都是因为这些大炮,日本才遭受了无比巨大的损失,想起这个海军的火就大。还怎么可能帮着陆军运大炮呢?

东北的绺子历来就和官府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官兵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收编的土匪,而这些土匪没有官府罩着,日子也混不下去,很多官府办起来不方便地事情,都需要土匪的帮忙,东北地面可谓是合作愉快,官匪一家亲。山上巡逻的胡子发现了日本运输队拖着几十门口径大地吓人的巨炮,就快马飞报了瓦房店的巡防营。巡防营自然早就唯先期到达东北的甘军总兵马福祥的马首是瞻。**就又第一时间通知了甘军。巡防营半是官兵半是警察,大清警察总办李贵算是他们顶了天的上司,不听马福祥的他们会听谁的?

马福祥得到消息以后,命令巡防营和土匪先把通往旅顺的官道给挖断了,然后连夜轻骑突进赶到瓦房店,派兵打了日本辎重队地伏击,日本好容易运到东北的岸防炮全部被炸毁了。

日本的海陆军一直就不和,陆军装备差,吃的也差。而海军则顿顿有鱼有肉有白米饭,这让陆军艳羡之余,也是满肚的牢骚,日本和俄国开战以后,凭着伊藤博文、山县有朋这些明治维新的元老重臣的面子,才算勉强压住了,而这次偷袭大阪,彻底将日本陆军和海军的矛盾激化了。尤其是海军对乃木希典不但没受到惩处反而加官晋爵,非常的不满。这才弄出了海军不愿意给陆军运大炮地事情。乃木希典正是因为不愿意听海军的告诫。不肯一开战就攻击203高地,才酿成了大阪、横滨被偷袭的惨剧。数万的日本老百姓被俄国人屠杀。连孕妇、婴儿都不肯放过,日本三十年殖产维新,老百姓节衣缩食建的造船厂、机械厂、化工厂、电报局一夜间毁于一旦,这些还不都是乃木希典造的孽?

“这个马回回手够狠的,那些运大炮的可都是咱中国的老百姓啊!小鬼子死了三、四百,咱中国人可搭上了上千口子人啊,千把条人命就这么没了?”王天纵对马福祥地做法有些看不惯了。

“马镇台立了这么大地功劳,死几个人算什么?这些村愚不知道好歹,大人要护送他们进关,他们不愿意,现在又给东洋倭奴运大炮,死不足惜!”葛师爷满脸的义愤填膺。

庄虎臣苦涩地一笑道:“这个不用再说了,毕竟是咱中国的百姓,在关内没活路,出了关在冰天雪地里好容易死扒活做的弄出点家业,舍不得扔掉也是人之常情!还是咱们这些当兵的没本事啊,守不住疆土,保护不了百姓!不过这事也不能怪马福祥,子弹和炮弹也不长眼!”

一群人唏嘘不已,文人觉得庄虎臣矫情,死几个草民值当的吗?而甘军的众将这几年来一直受保家卫国思想的教育,倒是很认同庄虎臣的说法,每人都有羞愧之色。

“孙明祖!”庄虎臣突然叫道。

孙明祖条件反射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右手平胸行了军礼。

“我命令,你率领已经在东北的甘军第一镇、第三镇带上重炮开赴旅顺,务必在到达之后十天内拿下旅顺!”庄虎臣严厉的道。

“标下领命!”孙明祖眼睛里满是喜色,站的更直了。

大营众将满脸的艳羡。这个先锋官给了孙明祖了,拿下旅顺,这个功劳可是不小啊!

“孙明祖,我问你,现在日本人正在围攻旅顺,如果阻挠你打旅顺,你该怎么办?”庄虎臣严肃无比地问道。

孙明祖的黑脸板成了铁块:“回大人的话,谁敢阻挠我军收复旅顺,用大炮和他讲道理!”

庄虎臣哈哈一笑。\\\\\走过去拍着孙明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然后才道:“这话我爱听,听着就提气,小日本是贱骨头,记打不记吃,只有把它打疼了,它才知道谁是他祖宗!几千年来,建筑、文字、典章制度。连穿的衣服都是学咱们中国人的,咱中国几千年了,打过匈奴、打过蒙古、征过安南。伐过高句丽,唯独没欺负过小日本,东洋倭奴弱的时候就低三下四的装可怜,一旦长出牙就咬他祖宗,对这样的东西,一定不能手软!”

“标下明白!”孙明祖表情无比地坚毅,眼神里则透出一种舍我其谁的傲气。

庄虎臣对这个黑帅哥越看越喜欢,马福祥和顾小五这些人,江湖气过重。而且杀心太大,属于典型的旧军人,为求一胜根本不考虑手段,误伤良民对他们来说,不会有任何的思想负担,如果缺了粮饷,庄虎臣可以断定,他们绝对不介意纵兵抢掠百姓的。王天纵倒是爱民的,不过他是江湖侠客出身。爱老百姓是出于大侠本色,和孙明祖这种受过正规军校教育的,有职业军人素养的还是不同。所以,庄虎臣也就把攻打旅顺的任务交给了孙明祖。本来甘军出征是保家卫国地,如果因为军纪差,被当地百姓当了仇人就得不偿失了。

“东翁啊,那上海的事情怎么办?袁世凯的山东新军要是进了上海,怕是杨大人难办啊!”葛师爷点着旱烟袋,深深吸了一口缓缓道。

这个事情让庄虎臣也觉得头疼。原本没把朝廷放在眼睛里地。庚子年之前,朝廷的政令不过长江。等到庚子年以后,就是政令出不了直隶了,各地督抚也就当慈禧和光绪是周天子,不过是个摆设罢了。庄虎臣的看法也是如此,没想到慈禧还有这么一手,看来这老太婆统治中国四十多年,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朝廷调杨士琦去北京,庄虎臣就命令杨士琦向俄国宣战,逼朝廷放弃,没想到慈禧还有后招,她让袁世凯的山东新军调兵进上海,还把袁世凯的心腹徐世昌安排做了上海道。现在天下督抚都晓得庄虎臣是靠杨士琦的财力支持,才能练出十万大军的,而朝廷眼看是不行了,今后就是个五代十国的局面,有枪就是草头王。庄虎臣地实力膨胀的速度让各地督抚大跌眼镜,甘肃苦穷,天下皆知,所以都猜测是杨士琦在上海刮地皮给他弄的银子,上海关道的油水被夸大了无数倍。

庄虎臣自己明白,上海的财源主要还是来自租界的土地出租的收入,靠在华界刮地皮养十万大军那是不可能的。而且甘肃的工业已经具备了一定地规模,为了鼓励商人投资重工业,庄虎臣对新建的重工业企业实行了三年减免税收的政策,看起来似乎是税收受到一定的影响,但是商人在低税收的条件下,更愿意创办新企业或者是扩大老企业的规模,今年是第四年了,这两个月开始,税收突然就以爆炸性的速度递增,形势无比喜人。

实际上,庄虎臣并不比其他的督抚收入高多少,只是钱用的比较是地方,各地对工商业课以重税,搞地有钱人宁可在乡下买地都不愿意投资工业,而各地督抚把办洋务当做了面子工程,造船厂、机械厂、铁厂是建了不少,可惜没一家赚钱!

原料靠进口,生产过程里又往往以次充好,再加上从督抚到委员老爷、书吏,层层剥皮、雁过拨毛,造成国内企业生产出来地东西质次价高,根本没人愿意要,不赔钱才怪。*****可是这些企业是那些督抚的脸面。还不得不又拿银子往里面填,谁肯用他们地产品,官府还要补贴,这就形成了恶性循环,越生产越赔,而越赔越补贴,越补贴就越生产,然后赔的更多。

庄虎臣搞了几年以后发现,这个时代在中国办工业。不管是轻工业还是重工业,都是后世无法想象地暴利!对半的毛利润,都算是企业主有良心的,比起商业的利润来说,工业强了许多,更别提买地收的那点地租了。

中国资源丰富,原材料价格低廉,尽管因为人员短缺的原因,技术工人的收入比种田的佃户高出很多。比新军的官兵都不差,可是比起英吉利、德意志、美利坚还是低了不少,而且中国工人普遍地吃苦耐劳。每天的工作时间也比洋人长的多。洋人尽管在管理和技术上有优势,但是长途运输的高额海运费用抵消掉了这些有利条件。所以,洋人都希望能在中国就地办厂,否则洋人单靠贸易是很难对抗国内企业的价格优势。

低廉的原材料价格,相对便宜的人员开支,庞大而物资短缺的国内市场,这样的买卖再不赚钱,那只能说管理工厂地都是群猪了!可即使是这么好的条件,官办的企业还是弄地各个赔钱。要知道,这些官办企业可都是在当地垄断经营的,这样的条件还能赔本,不得不说这些官老爷败家的本事确实过于大了些。

庄虎臣能养的起十万大军,还能推广免费教育,说白了就是钱没给糟践了,既没投资那些明显要赔钱的官办企业,也没让当官的扔进婊子的热被窝。

“杨士琦手里不是有支舰队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通知杨士琦和陈铁丹。把舰队给老子开到大沽口去,给朝廷点颜色看看!”庄虎臣磨着牙,恶狠狠的道。

“大人,是不是让顾小五地那支主力舰队开到山东去,袁世凯要是不识相,就炸平了山东!直捣他的老巢!”王天纵插言道。

“妙啊!王大人的好计策,围魏救赵!”

“对,就这么干!这个袁世凯顶不是个玩意,戊戌年就是靠出卖维新党和皇上。才混了个巡抚。***,打他个龟孙!”

大营众将纷纷举双手支持。

庄虎臣双手下压。示意安静,然后苦笑着摇头道:“不行啊!现在顾小五的舰队还挂着俄国的双头鹰旗,出兵山东是自找麻烦!”

日本联合舰队正在努力的封锁旅顺港,所以顾小五带着那支菜鸟舰队偷得浮生半日闲,天天在安南的海防和金兰湾附近,进行操练,一个月打掉的炮弹比整个日本联合舰队一年打地都多。这支舰队偷袭日本,已经让英国已经非常忌惮了,如果再贸然用它攻击山东,怕是大英帝国的舰队就要亲自动手对付顾小五这支挂羊头卖狗肉的“俄国舰队”了。^^

可是如果换掉俄国旗帜,那么就等于不打自招,傻子都会知道偷袭大阪的是庄虎臣了,估计到时候,正跟俄国人拼命的日本人肯定要立刻投降俄国,然后引俄国军队南下,那热闹就大了。庄虎臣这个弄巧成拙的民族罪人帽子怕是三辈子也摘不掉了。

“就让舰队在大沽口附近游弋,给朝廷施加压力,把袁世凯的兵调回山东,他要是敢抗命,那可就怪不得咱们了,到时候,我就号召天下讨逆!”庄虎臣也只好再利用一把这个半死不活的朝廷了。

“大人,使不得!”一直抽烟不说话的李叔同急忙制止。

庄虎臣一愣,忙问道:“息霜先生有什么指教?”

李叔同忙躬身一礼道:“大人与我岳丈兄弟论交,这声先生,学生万万受不起!”庄虎臣哈哈一笑道:“息霜啊,你我年龄相仿,俗话说,江湖乱套,各随各教,若是认真说起来,你比我还大了几个月,不要拘泥俗礼,说正经事吧。”

李叔同点了点头道:“大人,不晓得你想过没有,朝廷好办,可袁世凯难办,如果他硬顶着就是不从上海撤兵怎么办?”

“敢不撤。打他个龟孙!”

“对,不撤就打他!”

大营众将群情激愤,一个个挽袖子,撸胳膊,就等着庄虎臣一声令下,马踏济南府了。

“都静静,听息霜接着说!”庄虎臣听见这些武夫地话就脑袋疼,六个镇足足十万大军,其中大半已经进了东北。甘肃还要分兵把守,新疆和蒙古也要驻兵,而且还给直隶地李贵拨了六千人当做警察,现在甘肃哪里还有兵源啊?

而且现在还没有到征召预备役入伍的地步,这些兵可不比那十万精兵,训练水平明显低了几个档次,很难是苦练十年地山东新军地对手。山东新军是从天津小站就开始了近代化的训练,袁世凯练兵的手段在国内也还是拔尖的,而且这支山东新军没有大清其他部队喝兵血、吃空额的毛病。对袁世凯还算是忠心耿耿。

“大人想想看,袁世凯觊觎上海的财富,哪里肯轻易罢手?他就是算准了咱们分兵不能。才敢接手上海的,就算朝廷到时候朝令夕改,怕是他也不会遵命了!到时候,大人怎么办?号召讨逆容易,以咱们的实力打败袁世凯也不难,可是讨逆以何种名义?奉旨吗?或者干脆是矫诏?如果以这个名义号令天下,自然是简单,可是到那时,大人这个大清中兴名臣的帽子就摘不掉了。当年李中堂和曾文正公为什么不敢举兵行大事,就是顾忌这一点,大人现在以甘肃一省地名义向俄国宣战,正是和朝廷撇清关系的好机会,不能走回头路啊!”李叔同有些担忧的道。

庄虎臣楞了半天,日本和俄国在东北交战,而朝廷则作壁上观,宣布局外中立,正是最失民心的举动。而自己宣战则是为天下之望,如果今后再以讨逆的名义对付袁世凯,确实是有走回头路的嫌疑!

最近官大了,权力大了,名声也大了,到哪里都是吹捧逢迎之声,自己也很享受被普通百姓当做圣贤、偶像顶礼膜拜的那种感觉,可是今天发现,磨练了好几年才锻炼出来的政治嗅觉。^^^^居然也变的迟钝了!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可是米汤好喝。也能让脑子糊涂啊!

肉食者鄙、权力使人愚蠢,这些话一点都不错啊!

在这个朝廷名声最臭地时候,不和它撇清,将来举兵的时候,不是要被天下人看做反贼吗?中国人可是最恨吃碗面反碗底的家伙,要不然吴三桂地名声也不会那么的臭不可闻。自己不必孙文这些人,他们一直就是反清的,而自己和大清朝廷在外人看来,就是一伙的,大清的官员普遍认为庄虎臣就是铁杆的太后一党。

“那,息霜,以你之见呢?”庄虎臣谦恭的问道。

“大人,您和我岳丈杏城公正在举兵抗击俄国入侵,而此刻朝廷掣肘,袁世凯要趁机霸占上海,这不是釜底抽薪吗?在此国难当头之时,正是举国一心,枪口对外抗击外辱的时候,而袁世凯却趁机要夺了上海,这不就是国贼吗?我是办报纸的,大人更是对报馆舆论熟稔不过地,该如何对付他,这还需要问学生吗?”李叔同笑呵呵的道。

“受教了!”庄虎臣整整衣冠,恭恭敬敬的拱手为礼道:“息霜,这篇声讨国贼袁世凯的文章还要辛劳你了!”

李叔同点头称是道:“学生敢不从命!”

庄虎臣看看签押房里坐的黑压压的一片人,李叔同的话几乎是明目张胆的说谋反的事情了,而大营众将居然听地连连点头,面不改色,连那些个绍兴师爷都毫无异状,看来,所有人都明白大清没几天活头了!

只要是个人,哪怕最混账的人心底就有一丝爱国情绪,连那些贪官污吏现在也都开始大骂朝廷昏聩了。朝廷放任日本、俄国在东北大打出手的举动,已经将本来就所剩无几的民心彻底丧失了,老百姓骂娘的声音几乎在任何一个角落都听的见,民怨积聚到这个程度,满中国可以说是遍地干柴,只要有颗火星就是燎原的冲天大火。

连杨士琦这种出名的大贪官,一旦宣布向俄国开战,也能激起民众真诚的拥戴,可见百姓对鸦片战争以来地屈辱已经到了无法承受地地步。自打庚子年以后。朝廷实行新政,大大小小的报馆开了三百多家,还有数万留学生在东洋、西洋各国学习。民智已经渐渐开启,大清不搞新政是等死,而搞了新政,民智渐开地结果则是让这个浑身散发着死尸味道的朝廷提前几天进坟墓。

这个时候不趁机和朝廷撇清,那今后被国人厌弃就自不必说了。庄虎臣可不打算给大清朝陪葬!

自打杨士琦的干女婿李叔同从日本回来以后,他就上蹿下跳,巡抚衙门和甘军大营里到处撺掇。而大营众将和巡抚衙门的幕僚也都开始做上了图形凌烟阁,当开国元勋的美梦,既然大清要亡,不如亡在庄虎臣手里,这样大家都有好处!

所以,甘肃巡抚衙门说话已经越来越露骨了,就差给朝廷下战书了。当然,赵裕德这个老顽固在的时候,大家说话就都小心起来。省的被他劈头盖脸地一顿臭骂,怪不值当的。

大清啊,你确实是活到头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不过这把火得由我来烧!庄虎臣也看透了手下人的心思。

该是谋划战争结束以后,怎么对付朝廷,顺利推翻大清的事情了!而最要紧的则是,如何能避免国内发生大规模的军阀混战,这可比推翻朝廷难度大的多!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老子的智慧可不是乱盖的!中华文化能几千年流传至今,自然有它地道理。也许袁世凯出兵上海,就给了自己这个机会,只要拿下了袁世凯的山东新军,国内就再也没有敢于和自己对抗的武装力量了!

可是袁世凯不是载振那种蠢货,也不是朝廷那帮食古不化地理学冬烘先生,他绝对是个难对付的家伙!

在记忆里,那个袁世凯可是夺了大清的江山的,而且能同时得到李鸿章、张之洞、刘坤一这三大总督一致的推举,这样的人自然不会简单!三大总督自己还尿不到一个壶里。居然能同时看中袁世凯,也算是异数了。再联系起,早年的时候,他杀进朝鲜王宫,以少胜多打败了日本人,庄虎臣就更不敢对袁世凯掉以轻心了。

“大人,大人,东北急电!”一个亲兵从外面冲了进来,声嘶力竭的叫着。嗓音都有些劈了。跑的太快,被门槛绊倒了。摔了个嘴啃泥。

这一声喊叫,让所有人心里一紧。

“快说,怎么了?”庄虎臣也无法冷静,连看电报都觉得耽误时间了。

“马福祥大人带着前锋七千人,在黑沟台被俄国大军重重包围,危在旦夕啊!”

庄虎臣额头上地冷汗立刻就一串串的往下淌,王天纵更是脸都吓白了,马福祥可是马樱花的堂哥啊!

“电报给我!马福祥怎么会跑到黑沟台去了?那里俄国人不是和日本人在大战吗?他去凑什么热闹!前几天,他不还是在旅顺吗?他去黑沟台做什么?”庄虎臣又急又气,脸憋的涨红。

马福祥被包围的消息,让刚才还沉浸在炸毁日本大炮的喜悦之中的甘军众将,立刻沉默了起来,过了半晌,这些人反应过来,一窝蜂的叫嚷道:“大人,让我去救马镇台吧!”

“大人,我请缨去东北!”

孙明祖也站起来道:“大人,让我去吧,救马镇台要紧#蝴带的七千人都是轻骑兵和步兵,没有多少重武器,怕是支撑不了多久!”

庄虎臣看完了电报,深深呼吸了几下,然后看着王天纵道:“旭九,还是你去吧,带着在盛京地第四镇、第六镇和大营直属四个炮标、四个马标,一定把你这个大舅子哥囫囵个给我救回来!”

“标下遵命!”王天纵坚决的行个礼。

一个榆林堡出身的军官突然反应过来了,低声笑道:“师傅去最合适了,妹夫救大舅子,那还不是天经地义的!”

王天纵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出了签押房,外面就传来他的吆喝声:“快,把我的马牵过来!快点,耽误了大事,要你的狗命!”

庄虎臣神色黯然的把电报递给大家传看,众将看完也是满脸地忧虑。

“马福祥啊,马福祥,我一而再地说,不要轻易和俄国人开战,我们只要拿下旅顺,然后让日本、俄国打个你死我活再突然出手!这个马回回,坏了我的大事!”庄虎臣有些恼羞成怒了。

电报是新民府地知府发来的,马福祥带着无线电台,但是距离太远,不可能直接给兰州发报,就把告急的电报发到了新民府,由新民知府代为转发。

马福祥炸了日本的大炮以后,听的线报,说是红屯和官堡一带,俄国兵屠杀了几百名中国老百姓,还强奸民女,至于说是抢劫那就更是家常便饭了。马福祥是大哥马福禄带大的,马福禄比马福祥足足大了二十四岁,马福祥对他的感情既是大哥又是父亲,而马福禄是在守卫北京的时候,死在正阳门的,而攻打正阳门的就是俄国兵,在包头的时候五百回回营又和俄国哥萨克骑兵拼马刀,死的就剩下二十多个人,几乎是全军覆没。

马福祥恨俄国人恨的牙痒,一听有俄国兵祸害百姓,就带着大军杀向了红屯,接战以后,甘军都是精兵,而且是一鼓作气的新锐,自然是势如破竹,俄国兵边打边逃,甘军步步紧逼,打着打着,就一直打到了黑沟台了。

“你看看这个马福祥!打日本运输队,杀了千把中国人,他眼睛都不眨,可这次又为了保护百姓,居然一直追到了黑沟台,这还罢了!居然替小日本解了围!气死我了!”庄虎臣气急败坏的在签押房里走来走去。

庄虎臣生气是有理由的,换了是谁都会生气。日本第八师团的师团长立见尚文中将和骑兵第一旅团的旅团长、日本的骑兵之父,秋山真知的亲哥哥秋山好古一起在黑沟台被俄国人包了饺子,十万俄国兵把日本人围的铁桶一般,日军已经快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正在用白刃战和俄国拼命,眼看就要到了全军覆没的边缘,而恰巧这个对于日军来说万分危急的时候,昏头昏脑的马福祥竟然带着七千人一路追杀过来,误打误撞的攻破了俄国的左翼阵地,替日本人解了围。

立见尚文是日本西南战争时期的名将,秋山好古更是和他弟弟秋山真知齐名的天才人物,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趁着混乱,日军突围跑了!

反应过来的俄国兵来不及追击日军,反而和甘军大打出手,现在被围的水泄不通的换成了马福祥的七千人!

“这个马福祥啊,千叮咛万嘱咐,就是不听!好勇斗狠,都是我的错啊!怎么会安排他作为先锋!”庄虎臣挠着头皮,懊恼不已。

“大人不必担忧,马镇台和咱们的七千弟兄一定能安然无恙!”一个年轻的甘军将官平静的说道。

他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庄虎臣也诧异的看着这个表情云淡风轻的年轻人。

第三百一十章 不期而遇的决战(一)

黑沟台,地如其名,黑土地现在已经被挖了一道道深深的沟壑。

空气里硝烟的味道呛的人直咳嗽,战场上满地的尸体,大部分是日本和俄国人的,还有些是甘军士兵的。

日本和俄国在这个狭窄的区域,摆下了将近二十万的大军,血战了个把月,现在的黑沟台已经找不到一块平坦的土地了,弹坑累累,重炮的弹坑里往往还套着小口径炮的弹坑。

马福祥心神不宁的用望远镜看着前方,甘军的第一道防线目前还在自己的控制之中,守卫第一道防线的是一千甘肃新军和五百名从湖南湘西招募的“威武常胜军”。七千人深陷十万人的重重围困之中,幸好甘军使用的枪支是以射速快而闻名世界的李.恩菲尔德步枪,加上甘军还携带着一批甘肃自制的迫击炮、马克沁和四十七毫米口径速射炮、六十三毫米口径山炮,这才挡住了俄国人潮水般的冲击。

“大人,这里的土都冻住了,挖不动啊!”一个亲兵冲了过来,满脸阴郁的道。

“挖不动也得挖,没有战壕,等俄国人调来重炮以后,咱们都他娘的报销!”马福祥又是气又是急,扯着嗓子喊道。

“告诉弟兄们,利用现成的弹坑,然后连接成战壕,挖土堆成胸墙,现在多出流点汗,以后能少留点血。”一个参谋指示亲兵道。

亲兵叹了口气,又问道:“大人,现在咱们的粮食也不多了,怎么办?”

马福祥苦涩的摆摆手道:“杀马!”

“杀马?马二爷,不能啊!不能杀马啊!骑兵没了马,还算什么骑兵?”亲兵老憨甩着空荡荡的袖管哀求道。

老憨的右臂是在包头的时候被俄国哥萨克骑兵砍断的,当时高烧了三天,幸好包头有做洋药买卖的,当时有通西医的大夫给治伤,算是拣回条命。伤好了以后,他不愿意回家种地,马福祥也不忍心撵他回家,就还给留在军中了。

“杀马!我地命令听不见啊!”马福祥暴怒地对着传令兵厉声喝道。

传令兵含着眼泪跑了出去。

马福祥现在是又羞又怒。如果不是自己一时发昏。忘记了庄虎臣地命令。也不至于让七千人深陷重围。更为可气地是。自己带着兵一阵冲杀。竟然给小日本解了围!

俄国人一见来了一支生力军。就丢下日本人。和甘军打起来了。而将近两万小日本则偷偷摸摸地从甘军冲开地口子溜了出去。

“大人。快看。俄国老毛子又要攻击了!”一个负责望地士兵高声叫道。

马福祥从望远镜里看见俄国士兵排成密集地散兵线。像蚂蚁般聚拢了起来。看不清楚有多少人。只是黑压压地一片.

“娘的。咱们要是有重炮,老子现在就灭了他!哎!”一个参谋恨恨的一拳擂在冻土上。

马福祥的黑脸羞成了酱茄子,甘军的重炮还真的不少,炮弹更是堆积如山,都沿着铁路一线,放在各地的兵站,可以说,这样的布置非常地合理,随时可以保证前线的使用。但是马福祥是带着轻骑和轻步兵从普兰店一直追杀俄军。打到几百里外的黑沟台,这里铁路根本没有延伸过来,而且周围没有兵站和重兵。

现在被围已经三天了,带地四十挺马克沁加起来还剩下不足五万发子弹,炮弹更是平均每门炮不足十发,士兵身上携带的弹药也不多了,李.恩菲尔德步枪本来就是以射速快而享誉世界的,这也是大英帝国唯一的能拿得出手和德国毛瑟枪比个高低的步枪。

鉴于当年武卫军只会走队列不会开枪,被八国联军当靶子打的前车之鉴。庄虎臣对甘军的士兵抓的最严的就是射击,实弹射击方面下地功夫最大,一分钟疯狂射击训练是家常便饭,每个士兵都必须有一分钟打出二十发子弹的水平。

射速快,代表着更强大的火力,几十个人的自由射击,听起来就像是机枪那种爆豆的声音,而且准确性还要远远超过机枪,但是这也是最消耗子弹的。

“通知一线部队。节省子弹。把掷弹手和神射手换上去!其余的人包括我的亲兵,都要抓紧挖战壕!”

“大人。那些神射手都是咱们的宝贝啊!这要是让庄军门知道咱们这样糟践,那就算打胜了仗,回头也要严加处置地!”参谋们都傻了眼,这些神射手是甘军特意调教出来的狙击手。训练最严格,爬冰卧雪,在三九天的冰雪里一躲就是一夜,在三伏天的蚊虫叮咬中,纹丝不动,枪法更是要求百发百中,训练一个神射手比训练十个普通士兵花的钱还要多。

马福祥苦笑着道:“打完了仗,要是我还活着,一切的处置我一个人承担,现在顾不了那么许多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援兵能到,可惜了的,咱们那么多的大炮,要是现在有二十门重炮,轰也轰出一条血路了!”参谋们想起那些在兵站堆积如山的大炮和炮弹,心里就难过,他们都是军事学院地学生,大部分还没毕业,一上了战场,跟着马福祥这样地杀星,高歌猛进几百里,早把学院学的军事常识扔给老师了。什么后勤保障都忘光了,只记得前进、前进再前进。

“现在说这些扯淡话还有个屁用,咱们必须撑住了!这些俄国老毛子训练水平太差,枪法也不行,就是够狠,娘地,不怕死!既然不怕死,就让他们多死几个,也算给屈死的老百姓报仇了!”马福祥已经下了鱼死网破的决心,既然冲不出去,不如多杀几个够本。

“咚、咚”,前方传来了炮声。

炮弹落在一线士兵的周围,将干硬的冻土炸的满天飞,一块块拳头大小的泥土混合着杂乱的碎石和炮弹爆炸的弹片洒向周围,还有不少日本士兵来不及收拾的尸体也被炸碎飞上了天空。

三年艰巨地训练产生了效果,模拟战场环境的训练让新军非常习惯战场上的情况,比起训练场上腐臭的味道。冬天的黑沟台的空气还算是好地。一线的一千多名士兵躲在弹坑里和土坡的后面,面对着俄国人的炮击,巍然不动,只是卧在地上,警惕的注视前方。

而在后方,士兵们正在发疯一般的挖着战壕。尽管每个士兵都配发了一柄德国进口的工兵铲,可是东北的冬天,被冰雪冻的如同石头一般地土地,挖起来还是相当的费力,不少士兵的手上都流了血,白色帆布手套已经被泥土和鲜血染成了黑红色。尽管速度不快,可是从各个弹坑已经有无数条线在缓缓地延伸,在一些地方已经汇聚成一条蜿蜒曲折的壕沟了。

俄国的炮击持续时间很短,也就是过了五分钟的样子。步兵已经开始集合,伴随着军鼓的咚咚声,俄国步兵又开始了冲锋。

马福祥从望远镜里看着甘军的士兵。半是欣慰半是羞愧,能面对俄国炮击而巍然不动,面对蚂蚁般的俄国步兵也能沉静如山岳,这几年的训练真是没有白费啊!想起当年在娘子关的时候,清军有战壕、铁丝网、德国人指导修建地要塞、上百门的大炮,兵力也远远多于洋人,可是联军枪一响,成批成批的扔了武器就往回跑。

这些士兵是庄大人三年的心血啊,要是毁在自己手里。那如何得了?

马福祥内心无比的矛盾。

“马镇台,这次俄国人的炮击可没前面几次厉害啊!莫不是,他们也没炮弹了?”一个参谋轻声的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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