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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尸）病毒》 变异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想写丧尸文很久很久了……一直没有好的设想== 今天上病毒学，突然萌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于是就有了这篇文╮(╯▽╰)╭【还开坑你够了啊混蛋！ 我一直觉得主角其实很强大很强大但是表现地很普通很普通是个萌点 父母 沉浸在震惊与慌乱之中，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周茗，或许男总体的意志力和接受能力的确比女强上一点，也或许是大男子主义的作祟。周茗推开靠在他怀里的吴思琪，忍耐着恶心与胆怯看了看窗外，随后将瑟瑟发抖着愣神的赵娅从窗边拉开。 “我们需要武器，还要聚集些人手，我想图书馆里肯定还有其他的学生，我们去找他们。”周茗迅速地说着，扫视了一圈狭小而简单的自习室，最终将目光盯在了铁质的椅子上。 “出去？！出去哪里？图书馆里说不定也会有丧尸！我们出去会被吃掉的！”吴思琪尖叫了起来，不过思维已经开始活动的她想起刚刚帖子里所说的高频率的声音会惊动丧尸，克制地努力压低了声音。 “那么难道你想一直躲在这么窄的自习室里等死吗？这里没有水，也没有吃的，防御能也不好！”周茗反驳着，将吴思琪说得哑口无言，而他则开始晃动椅子，试图卸下金属的椅子腿来充当防身武器。 “那么……救援呢……如果我们等在这里，会不会有救援？”赵娅迟疑地开口，同时伸手拖过另一把椅子。 “救援？我觉得很悬。小说啊电视里不都那么演的么？遇到这种事情军队警察什么的都自顾无暇，还是要靠自己。即使要等待救援，也要找一个更安全，有食物有水的地方。”周茗咬着牙，努力尝试着想要将椅子腿弄下来，但是无论他如何咬牙用力，甚至差点将自己的手指骨掰断，椅子腿似乎仍旧纹丝不动，而他又不敢直接用椅子去砸墙。 “该死的！”周茗咒骂了一句，放弃了将椅子腿拆下来的打算，将视线投向其他的地方寻找替代品，却突然听到赵娅的方向传来一声清脆短促的金属断裂声。猛地转过头，周茗瞪着拿着一条椅子腿发呆的赵娅，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你怎么做到的？！”一把夺走赵娅手里原本是椅子腿的金属条棍，周茗看着那刚刚自己怎么掰也掰不断的焊接处，半晌，将难以置信的目光投向赵娅。 “我……我刚刚坐这个椅子的时候……”赵娅有些局促不安地垂下头，反地将自己的手往身后藏了藏，“就觉得椅子有些不稳，大概……焊接的地方不太牢……” “做得好！”周茗没有多想，随口夸奖了一句，就将赵娅手中三条腿的椅子拿过来，又检查了一遍焊接的地方——只可惜，似乎只有那一处焊接有问题。 “看起来没有别的能当武器的东西了，你们俩搬着椅子吧，虽然沉了点，但是好歹也能有个防身的作用。”检查了一遍似乎没有其他能用的东西了，周茗颠了颠手里的金属棍子，对赵娅和吴思琪说道，“这个棍子能当武器，我来用。我力气大，应该能爆头，你们用不了，我来保护你们，这样分配比较好。” 图书馆自习室的椅子都是金属，对于女子的臂力来说搬着都费劲，更不用说提着到处走了。吴思琪试了试，哭丧着脸表示自己实在是搬不了，而早已经力气大到丧失了对重量的直观感受的赵娅，则在学着吴思琪同样表示了很重后，搬起了那把缺了条腿的椅子。 ——有总比没有好……而且一会儿如果遇到什么危险，也可以随时卸下来当棍子用…… 虽然赵娅仍旧在担心着自己非人的一面被察觉，但是她还是更珍惜自己的生命的，她不敢拿自己的命做赌注，宁肯暴露自己是怪物也要活下去。 看着周茗拿着棍子小心翼翼地打开自习室的门探出身观察情况，看着吴思琪同样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生怕突然跳出什么东西，赵娅油然而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爆发丧尸病毒真是太好了，这个世界变得混乱，人人自危实在是太好了…… ——这样就不会有人注意到她的异常了，即使有人注意到她的异常，她也不用害怕自己被人类社会排斥伤害了…… ——如果整个社会体系都崩溃了，谁还会去管她呢！ ——不！不对！她怎么能这么想呢？她怎么会有这么危险这么恶毒的想法呢？！ 赵娅慌乱地摇了摇头，阻止自己再多想什么。 她绝对不能有这种想法，她不能因为自己匪夷所思的遭遇就为整个人类遭受浩劫而窃喜，这是罪孽！是犯罪！难道她的身体变成怪物了，她的心也变成冷血无情的怪物了吗？！难道她开始为了自己的安危而不顾其他人的死活了吗？她的亲人，她的父母…… 想到父母，赵娅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她一把拉住举步要踏出自习室门的周茗，声音颤抖而惊惶，“再等一下……再等一下，我想给我父母打个电话……我想确认他们是否平安……” 赵娅的话提醒了吴思琪和周茗，周茗虽然有些焦躁，却点了点头，转身将自习室的门再次关上，也掏出了手机。 赵娅的家在外省，家庭状况并不算好，母亲很早就下岗了，一直没找到工作，在家里做家庭妇女，偶尔做点小活计贴补家用，而父亲则是长途汽车司机，早出晚归，经常几天都不着家，赚钱却很少。赵娅的母亲没手机，父亲因为跑长途所以有一部手机，赵娅先打了家里的宅电，但是电话响了很久很久都没有人接听。随着时间的过去，赵娅的心止不住地往下沉，她终于狠心切断了电话，又拨了父亲的手机。 手机的彩铃刚刚响起，就被接通了，当赵娅听到父亲那带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后，一直压抑着的心情一松，眼泪不由自主地就流了出来，“爹，你在哪里呢？妈呢？她跟你在一起吗？！” “你妈？她不是在家吗？我跑长途呢，正往回赶，没想到被堵在高速公路上了。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这都堵了半个多小时了！”男人的声音很是焦躁，但是却很细心地听出了赵娅声音里的哭腔，“闺女？怎么了？哭了？被欺负了？” “爹……爹快跑！出大事了，丧尸、丧尸来了！”赵娅有些语无伦次地说着，头脑里一片混乱。 “什么丧尸？那是什么啊？”赵娅的爹从来没接触过生化危机，自然对这种事情听都没听说过。 “就是一种僵尸！吃人的！如果被咬了，即使侥幸逃跑也会被传染变成僵尸！” “闺女，你开什么玩笑啊？这……” “不是开玩笑！爹！是真的！高速公路上出事故我觉得也跟着有关系！爹，赶紧想办法！我求你了，就信我一次！”赵娅的声音大概太惨烈了，男人即使觉得很不可思议，也不由得不相信。 “那闺女，你怎么样了？你那里……” “我很好，学校里出现丧尸了，但是我暂时没事，和同学在一起，准备去找其他同学，我没有时间多说，爹你自己要保重，别让丧尸咬到，找点利器当武器，棍子也行，打那东西的头！只有头是致命的！我打了家里电话，妈没接，我不知道她怎么样了，爹，你自已一定要小心！别死！千万别死！” 迅速将所有想到的都说了，赵娅挂了电话，抹了抹脸上的泪水。虽然母亲生死不明，但是至少父亲暂时是安全的，这让她有了不小的慰藉。 吴思明和周茗也联系完了家人，吴思明看起来很轻松，她的父母大概暂时是安全的，而周茗却紧锁的眉头，非常担忧的样，不知道他的父母怎么样了。 很快振作了起来，周茗看了看赵娅和吴思明，“还有事情吗？没事的话，咱们出去了。” 和吴思明一起点了点头，赵娅握紧了手中的椅子，深吸了一口气。 相遇与永别 周茗打开门，一边往前走一边谨慎地观察着四周，吴思琪跟在他身后，同样胆战心惊地四处张望着。赵娅知道周围没有危险，但是她仍旧害怕，更加敏锐的感觉告诉她，危机正在不远的地方。 即使这里暂时是安全的，也不代表她能够活下去，赵娅知道事情到了现在，已经没有什么绝对的安全可言了。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缩在刚刚的自习室里躲着不出来，这样她就不用面对这一切。但是她没吃的，没喝的，那里也没有坚固到足以抵御丧尸。赵娅不知道自己这怪物一样的身体是否能够不依靠人类的食物也还能活下去，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打得过丧尸——不过以她的胆量，大概会被直接吓得双腿发软吧…… 除却这具她不喜欢却无法摆脱的怪物一样的身体，赵娅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可笑的命运给了她超人一样的身体，却没有给她超人的胆量和气魄，她不知道如何运用自己的能力，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活下去。 ——她只能跟着看起来更加可靠的周茗，慢慢去接触这个新的世界，走一步，算一步。 图书馆自习室区的人并不多，因为现在不是考试阶段，除了很喜欢学习的学生，很少有人会把时间浪费在图书馆里。赵娅等人转了一圈，只找到了两个人，一个叫季芳，一个叫马跃。 这两个人都是很典型的书呆子，当周茗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还沉浸在课业里，对于外面的突发状况一概不知，甚至当他们是在搞笑。 但是很快，周茗就用窗外的事实告诉了他们这并不是笑话，马跃吓软了腿，很久才能勉强爬起来，而季芳的表现虽然好一点，但是显然也没有什么实际的作用。周茗一下子从需要保护三个人变成了需要保护五个，压力骤增。 周茗不敢到处乱转，只会走看起来一目了然的地方，生怕突然蹦出来一只丧尸，很快他们就来到了楼梯，向一楼进发。 当赵娅能够感觉到一楼的情况后，她的腿顿时有些发软。图书馆一层比二层人口要密集一些，这意味着下面有幸存者的几率会提升很多……也意味着……会有很多丧尸。 赵娅有种想要掉头往回跑的冲动，但是她不敢，也知道那只能获得暂时的安全。硬着头皮往前走，赵娅不由自主地走到了最末尾的位置。这里很容易被从身后偷袭，远不如最中间安全，但是赵娅知道，对于目前的状况，这里是最安全的。 凝神倾听，四周静悄悄地，但是赵娅能够感觉都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地活动着。她缓缓收紧抓着椅子腿的手，准备一有情况就将它掰下来。她有盾牌（椅子），有武器（椅子腿），力气大，反应快，除了胆小点，她是最有可能活下来可能的人……赵娅为自己鼓着劲，努力平复紊乱的呼吸。 突然，寂静的图书馆内传来一声巨响，像是书架被推倒了一般，随后是一连串混杂在一起的声音，似乎有丧尸的吼叫，似乎有人的叫喊，还有钝器敲击、书架倒塌、桌椅翻到…… 周茗赵娅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该躲开还是该上前帮忙。季芳和马跃瑟缩在一起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吴思琪想要躲开，赵娅保持沉默，周茗看了看跟在自己身后的几人，咬了咬牙，“我准备去帮忙！” “你疯了！哪里肯定有丧尸！”吴思琪一把拉住周茗。 “他们那一拨人看起来战力不错，我们需要他们的保护，单靠我们是不行的！不加入他们我们估计很快就得死！”周茗的眼中划过一抹决然，拽开吴思琪的手，握紧金属棍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走去。 赵娅觉得周茗说的很有道理，靠着她、吴思琪、再加上季芳、马跃四个只能拖后腿的人肯定走不出多远，周茗保护不了所有人，他甚至连自己也无法真得保护好，所以他们必须要寻找新的同伴。告诉自己不要逃，周茗的做法很正确要跟着他走，赵娅抿了抿嘴唇，拖着椅子跟上了周茗。吴思琪跺了跺脚，最终也还是跟上，随后是季芳和马跃。 赵娅知道周茗也是在恐惧着的，不仅仅因为他身上传来的气息，也因为他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但是无论走得如何慢，在这不大的图书馆内，目的地很快就到了。 当赵娅第一次以这么近的距离面对面看到朝着自己扑过来的丧尸时，大脑里一片的空白。 恐惧？害怕？惊慌失措？似乎什么都没有。赵娅的思绪就像是被一把剪刀猛地切断了一样，反地挥起了椅子，朝着扑向自己的丧尸轮了过去。 “咔嚓”一声骨骼断裂的脆响，扑过来的丧尸像是断线的风筝一样被抽到了一边。不知是谁的尖叫声，不知是谁的怒吼声，不知是谁的惨叫声……似乎什么都与赵娅无关了，甚至连她自己的命也与她无关了。 当赵娅恢复意识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她的身上斑斑点点地溅着血迹，不知道是她自己的还是那些刚刚尸变仍旧有着新鲜血的丧尸的，她的手臂上有一条伤口，因为回忆不起方才的任何细节，所以不知道这是不是被丧尸咬到的。 赵娅的心猛地沉了沉，将伤口悄悄藏好。 赵娅是自私的，她知道被丧尸咬到就会尸变——起码很多关于这个题材的小说电影是这么描写的——而尸变变成丧尸了就会威胁到其他人。不过即使是这样，她也不愿意告诉别人，因为她怕被抛弃，怕死。 “谢啦，哥们。”气喘吁吁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另一拨人中走出一个高大帅气的短发男生，拍了拍周茗的肩膀，“我叫冯锐。” 赵娅这才将注意力转向新出现的人，一个个看过去，四个男生两个女生，男生们都很强壮，看起来都是经常运动的，女生也是，都属于健美而非柔弱型。 “我叫周茗。”周茗对着男生点了点头，“我见过你们，你们是物电学院的篮球队吧？” “嗯，是啊，我们正在商量下周的比赛，结果……”冯锐耸了耸肩膀，虽然尽量想要表现地轻松点，但是仍旧不怎么成功，“我们是来得早的，还有一些人没过来，不知道怎么样了。” “你们打算怎么办？”周茗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开口询问冯锐。 “当然是离开，像那些末日丧尸电影小说里说的那样，找个车，洗劫点超市，尽量储存食物、水和工具，搞点武器，还有汽油，看看中途能不能再遇到什么人，有什么聚居点，或者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等待救援……”冯锐苦笑，“幸好看过这类小说，不然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这估计就是看网文带来的好处了，幸好图书馆一般人不多，丧尸也不算多，而且丧尸刚刚出现，还没有出现小说电影里爬行者猎捕者之类进化了的，不然就惨大了。”冯锐身边瘦削的男生也笑了笑，打了声招呼，“我是宋明哲。” “你们有车吗？知道怎么撬车锁？”周茗眼睛一亮，对着宋明哲点了点头，随后又看向冯锐。怎么弄辆车，这是他一直在烦恼的问题。 “我和齐绍有车，就停在图书馆停车场门口，本来打算开完会一起去哈皮一下的。”冯锐指了指一个肤色白皙染着黄发的男生，男生对着周茗点了点头，“两辆车，能坐十个人，我们六个，你们四个，正好够。” “我们四个？我们有五个……”吴思琪的话还没说完，就猛地住嘴了，因为她发现马跃不见了。 所有人的脸色都难看了起来，马跃没有站在这里，就意味着他已经凶多吉少了。刚刚的那场混乱，所有人都自顾不暇，本没有注意到周围其他人的情况。马跃要不是死了被吃掉了，就是被咬到变成了丧尸，就算这两者都不是，只是走散了，他一个人估计也活不了多久。 没有人有胆量或者心情去分辨周围残缺的肢体里到底有没有马跃，几乎从未接触过死亡的少男少女们第一次在这像是一场恐怖游戏的情境中感受到了最真实的死亡。 虽然一起走过一段距离，但是毕竟也算不上相识，只是个见过面的陌生人罢了，相互间没有什么深刻的感情。但是即使如此，周茗仍旧觉得一种负罪感压在他的心头。是他不顾危险坚持要来找冯锐的，即使他不认为自己的决定有错，也的确因此而害得马跃送命。 沉默了片刻，冯锐率先开口了，“别呆在这里了，估计还会有剩下没清理干净的丧尸，我们先去找车子，希望它们没遭殃，还能用。” 没有人反对，众人一边警戒着四周，一边朝着图书馆的大门走去。 赵娅感受了一下周围似乎没有丧尸活动的迹象，微微松了口气——身体也没有什么异常，大概那伤口不是丧尸咬的，太好了…… 超市 似乎幸运女神一直在眷顾着他们这一拨人，图书馆的停车场内只有三三两两的丧尸在游荡着。篮球队的四个男生运动神经都很好，再加上周茗，很快就配合着将丧尸清理干净了。 冯锐和齐绍的车没有被破坏，十个人分成两拨坐到车里，直到车门关上的那一刹那，所有人才都放松了下来。 赵娅、周茗、吴思琪和宋明哲坐到了冯锐的车上，齐绍的车上是他的女友林琳，季芳，还有一直很沉默基本上没有开口说过话的男生毕强和他的女友王倩。 “不好意思啊同志们，我的车是小日本儿造的，皮儿比较脆。据说日本人造车喜欢用最节省的用料造出符合出场标准的车，而美国人喜欢研究怎么用规定中的材料制造出更坚固的车。”冯锐扭头对着车后排的周茗几人笑了笑，“早知道有这么一天，我就买美国车了。” “早知道有这么一天，我就买民用版吉普或者悍马了。”宋明哲托着下巴坐在副驾驶座上，叹了口气。 “有钱难买早知道。”冯锐耸肩，开车跟到了齐绍的车后面，“咱们就跟着齐绍了，他的车好，奥迪A6，让他开路。对了，后面两位MM怎么称呼？” “我叫吴思琪，她是赵娅，我们和周茗都是生科院的。”吴思琪连忙开口。 “吆，生科，外面晃荡的那些东西都是属于你们生科的研究范围吧？”冯锐笑道。 “我们对那些可没兴趣，而且刚上大二，专业课还没学多少呢。”吴思琪也笑了起来。 劫后余生的少男少女们开始试图以聊天的方式放松自己，减少一点对于未来的彷徨与无措，冯锐看起来是个开朗健谈的人，与吴思琪聊着聊着，也带动了周茗和宋明哲的兴致。只有赵娅一直没有开口，只是安静地看着窗外空荡荡的街景。街道上没有一个人影，大概是能躲起来的人都躲起来了，偶尔蹒跚着出现的丧尸也动作迟缓，看到车子开过追了几步，很快就被甩到了后面。 有些书上说丧尸白天活动迟缓，基本上不会在太阳下面游荡，大多数都会躲到凉的地方睡觉。赵娅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起码就现在来看，只要不被太多的丧尸围住，要应付这些丧尸还是有可能的。 大学周围相关配套设施都是不错的，有不少卖食品和生活日用品的小超市，还有一家比较大的综合超市，看车子行进的方向，应该是想要去那家大超市，那里物资的确多，就是不知道丧尸多不多…… “齐绍是富二代，昵称齐少爷或者齐少，有钱得各种遭人羡慕嫉妒恨，不过格倒很好，很容易相处，就是花心点，两位MM要小心了。”因为大概要有一段时间一起行动了，冯锐开始介绍另一辆车上的人，“他女友林琳是体育系系花，篮球场上认识的，刚上任齐绍女友不到一周，我还不太了解，不过看起来格满爽朗的，应该也好相处。毕强是个木头，一棍子夯不出一个屁的那种，他能找到女友我们都相当惊讶，也不知道王倩是看上他什么地方了，倒追地那叫一个热情。王倩是我们物电学生会的，能力强的女强人类型，估计也有点母爱泛滥，觉得毕强呆呆傻傻得像个大龄儿童。我自己就不用再介绍了吧？冯锐，篮球队队长，目前算是他们几个的头头，明哲，你自己做做介绍。” “我有什么好介绍的，宅男一个，ACG无一不，据说已经到了宅男的第八等‘大宅无形’的程度，梦中情人女神凌波丽，基本上四体不勤五谷不分，除了宅唯一的爱好就是打篮球，目前没女友，欢迎两位MM投怀送抱。”宋明哲咧嘴笑了一下，看了眼吴思琪和赵娅，发现赵娅一直沉默不语地看着窗外，“赵娅MM不太爱说话？”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起，赵娅转过头看了宋明哲一眼，不太知道要如何回应。 她原本就不太擅长与人聊天，和吴思琪、周茗在一起的时候也大多数时候都充当着倾听者的角色，也许就是这样的无趣，才让周茗不再喜欢她了，转而看上了活泼健谈的吴思琪。自从大一下半学期开始察觉到自己身体的改变，赵娅的格就越发沉闷冷漠了起来，有意无意地在自己与周围的人之间竖起高墙，缩成一团保护着自己的秘密。 “小娅最近身体本来就不怎么舒服，再加上出了这些事情，自然就沉默了点，不过她可是好姑娘呢。”吴思琪笑道，在赵娅开口前替她解释。 宋明哲点了点头，不再追问，开始和吴思琪聊了起来。 赵娅再度将目光投向车窗外，脑中天马行空地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 两辆车在大超市门口停住了，门口还有几辆车，不知道是有人也进去了，还是一直停在这里的。 冯锐将人分成两批，他、宋明哲、齐绍和毕强四个人进超市搬东西，剩下的人看守车子，警戒丧尸。赵娅站在超市门口感受了一下，脸色有些发白，忍不住拽了拽冯锐的衣袖，“里面丧尸估计有很多……算了吧，找个小点的超市安全些。” 其他女生们也是一脸的担忧，纷纷劝阻，却被冯锐挥手打断了。 “这里东西全，不入虎焉得虎子，我们小心点，不单独行动，拿好了需要的东西就不用再停车了，你们在外面也小心点。” 赵娅咬了咬嘴唇，她不能告诉冯锐自己能感受到超市里的丧尸实在是太多了，她也不敢舍己为人地进去充当丧尸探照仪，只得捏紧了手里的金属棍——自从那一次与丧尸战斗后，她就一直捏着没松手——放弃了阻拦。 四个男生消失在超市门口，赵娅将注意力放在了感受周围环境上，片刻也不敢放松。另一辆车上的林琳和王倩过来和吴思明说了聊了几句，不过显然大家都没有聊天的兴致，很快就沉默了下来，紧张地四处观望着。 时间流动的速度突然变得很慢，赵娅感觉自己似乎等了很久很久，但是冯锐四人仍旧没有回来。 超市基本上处于赵娅感知范围的最边缘，她只能感觉到里面有很多东西活动的波动，却无法分辨哪些是活人哪些是丧尸，赵娅干脆闭上了眼睛，努力去感受更远的地方，努力试着把自己那无形的触角伸得更长……突然，一声巨响将赵娅吓得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吴思琪连忙伸手扶起赵娅，询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你们没有听见什么声音？”赵娅惊疑不定地看着一脸莫名其妙的吴思琪，那认真的样子让吴思琪连同其他人的表情也难看了起来。所有人都不由得屏气凝神倾听，终于听到了从超市里面隐约传来的声响。 “糟糕，看来他们真的遇上丧尸了！”周茗咬了咬牙，握紧手中的金属棍。看了看超市，又看了看自己身边清一色的女生，周茗无法决定自己该怎么办。 如果他单独一个人进去，肯定是找死，而且也不能放这些女生们在这里，如果不进去……万一冯锐他们真的被丧尸都杀了，他们几个也势必没什么活路。周茗咬着牙，踌躇着。 “我们进去帮帮他们吧。”林琳看着犹豫的周茗，张口提出自己的意见。 “别傻了，我们进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添乱，陪着他们一起死啊！”吴思琪皱眉，反对。 “我……我不要进去……”季芳摇着头，低声开口，第一次发表自己的想法。 王倩看了看林琳，似乎想跟她进去，却又觉得进去的确没有什么用处。 就在几人踌躇的时候，赵娅突然看向超市门口，“他们……似乎出来了……？我听到声音有些接近……” 听到赵娅的话，所有人都将希冀的目光投向超市，果真在片刻后看到了匆匆冲出超市的几个人影。 “开车！立即开车！”冯锐大声叫着，周茗几人当即扭身钻进车里，林琳和周茗坐上了驾驶座，发动了车子，打开车门，等待冯锐几人上车。 赵娅看到从超市里冲出来的不仅仅是冯锐四个人，在他们身后还有另外七个人，几个人手中都拿了些东西，不过却不多，本没有达到之前所想的“拿到足够物资”的程度，毕竟在丧尸出没的超市里几进几出搬东西那只是超人才能干的事情。 冯锐四人跑得很快，瞬时间就钻进了车里。林琳和周茗立即一踩油门，两辆车像是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很快将紧跟在冯锐四人身后的丧尸甩开很远。 赵娅转头，看向剩下的那七个人，有三个及时钻进了车里，而四个则被丧尸拖住，尖叫着扒住车门挣扎着想要上车。不忍心再去看他们能不能逃脱，赵娅转过头，闭了闭眼睛。 “妈的，背死了，本来拿东西拿得好好的，没想到另一拨人惹到了丧尸，害得我们也遭了秧，幸好反应快，比他们先逃了，可惜没拿到什么东西。”冯锐一边抱怨着一边也往后看去，当看到了后面的景象的时候，冯锐脸色也差了起来，沉默了一下，没有再继续抱怨。 苦笑着看向赵娅，冯锐点了点头，“下一次还是像你说的那样去小超市吧，好歹也安全点，我可再也不想这样被一大帮丧尸追着咬屁股了，那些英雄主义的小说还真是信不得啊……” 赵娅对着冯锐扯了一个笑容，接着移开了视线。 ——只有那些幻想出来的网络小说作为求生指南的他们，真的能够顺利活下去吗？ 计划 冯锐等人拿的东西基本上都是吃的和喝的，据说他们本来还打算去厨具区弄点菜刀什么的利器，不过还没有等他们过去，就被丧尸们张牙舞爪地赶了出来。 “真羡慕那些小说里面一上来就能弄到枪的主角们，能弄把刀也行啊……就这么个破棍子，有什么用啊。”冯锐打着哈哈，从刚才惊魂的一幕中冷静下来，他又有了开玩笑的心情，不过宋明哲显然没有他恢复力强，仍旧惨白着脸没有回应。周茗专注地开着车，并没有怎么过车的他现在有些紧张，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车子上，赵娅更是不会搭话的人，只有吴思琪强打神跟冯锐勉强说了几句，很快复又沉默了下来。 这一次，齐绍的车是开向了一家小超市，这是学生们经常来的地方，东西便宜实用，而且品种比较多，只可惜这里似乎已经被人抢占了先机，虽然没有丧尸存在，却也没有剩下多少东西。 冯锐等人将能拿的都搬上车，也不管有没有用。一路上的超市基本上都被人洗劫过，看着原本熟悉的地点被弄得乱七八糟，少男少女们又进一步感觉到末世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没有秩序，没有法律，只有遍地的残骸。 ——明明，这末日降临才不到一天而已…… 虽然附近的超市都被人搬得差不多了，但是他们好歹还捡了些被漏掉的东西，也算收获不少。齐绍的车又换了个方向，朝着市郊开去。 赵娅所在的大学在几年前就从市中心迁到了市郊新建的大学区，不过随着这几年的发展，大学区也开始繁华了起来，而他们现在所去的方位，是比大学区更加郊外的地方。 车里的人都没有提出异议，大家都在专注地想着自己的事情，赵娅也不在意，她现在已经打定了主意跟着这些学生们走。 两辆车很快就在一个别墅区停了下来，冯锐对着周茗等人点了点头，示意他们下车，“这是齐绍他老爸给他在J市买的房子，据说如果住宿舍不习惯就到这里住，真是**的有钱人。” 众人下车，一边警戒一边朝着齐绍的别墅门口聚拢。其他小别墅都静悄悄的，不知道是空着还是有人躲在里面。齐绍的家从外观看没有被破坏，加上这间屋子除了钟点工一周过来收拾一次外都没有人会来，所以里面应该也不会有丧尸。 赵娅感受了一下别墅内的情况，放下了心，装模作样地跟着其他人一起检查了一番，确定门窗都锁好了，也没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后，众人又重新在大厅内汇合。 “车库里也没问题，我和冯锐先把车子停到车库里去，男生跟我们去搬东西，女生们如果想要洗个澡请便，一楼二楼都有卫生间。”齐绍这样说着，众人开始分别行动，男生们出了别墅，而女生们在相互谦让了一番后，王倩和林琳就去洗澡了。 赵娅找了个沙发坐下，拿出手机开始拨打父亲的电话，一遍、两遍、三遍……都没有接通，换成家里的座机，仍旧没有人接。赵娅的心情开始沉重了起来，和父母彻底失去了联系，这让她有些茫然无措，感觉一直支撑着自己的唯一支柱开始摇摇欲坠。她紧紧缩起了身体，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也许父母还活着，只是没法接听电话而已，也许父亲把手机弄丢了，也许母亲被困在了别的地方，没有回家…… 他们还活着……一定还活着…… 赵娅往父亲的手机里发了报平安的短信，希望父亲能看到，做完了这些后，她有些虚脱地靠在沙发上，脑中一片空白。 “我们洗完了，你们谁接着去洗？”林琳和王倩很快就从浴室里出来，虽然折腾了一天又脏又累，但是没有人好意思在浴室里浪费太多的时间。 “小娅，咱们去洗吧？”吴思琪拉了拉赵娅，两个人站起来，朝着卫生间走去。 身上的衣服脏了，不过幸好赵娅也不是有洁癖的人，对于重新将这些衣服穿上没有什么太大的排斥感。温热的水流淌过全身，似乎缓解了一天的疲惫，赵娅抹了一把脸，将自己露在外面的皮肤上沾染的血迹洗掉。在看到自己光滑如初的手臂后，她恍然想起今天自己的手臂似乎受过伤。 没有伤口……是愈合了吧？赵娅有些漠然地想着，她已经到了无论自己的身体出现什么异状都能平静接受的程度了。 反正早就变成怪物了，债多不压身。 ——只要别某天早晨睁开眼，发现自己的外形也变成了怪物就好……赵娅有些自嘲地想着，关掉花洒，拿起挂在一边的毛巾将自己的身体擦干。 当赵娅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男生们已经回来了，正在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赵娅走到角落的位置坐下，一边听着他们漫无边际的讨论，一边合上眼睛，尝试着继续感知周围的情况。 赵娅发现自己的能力似乎能通过锻炼而提高——就像很多小说里面写的那样——之前她恨不得这种能力能赶快消失，本不可能去锻炼它，但是现在，它却成了她保命的重要条件，还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同志们接下来准备往哪走啊？总不能漫无目的地瞎转吧？”冯锐看了看自己周围的人，开口。 “我的建议是去BJ啦，毕竟是首都，应该条件是最好的，小说里不都写了么，一般主角都会选择去BJ或者去SH，咱们离着BJ近，我觉得去BJ比较好。”宋明哲托着下巴，提议。 “小说里还有回家那么一说呢，你怎么不提？”冯锐白了宋明哲一眼。 “去BJ好啊，我同意。”齐绍笑嘻嘻地点头。 “呿！你家就是BJ的，这倒不冲突。”冯锐推了齐绍一把，“我到是觉得去BJ什么的很悬啊，咱们这又不是在小说里面，去个超市还被丧尸追着跑空手而归呢。没枪没刀的，自保都难，车子也不是经过改装的，不是什么武装运钞车装甲车的，底盘低，只适合在公路上开开，一遇到坑坑洼洼的地方不半路抛锚都谢天谢地，更别说在丧尸堆里杀出一条血路了，而且物资也不算多，擅自往外跑找死的程度更大一些。” “其实……我也想回家……”季芳突然轻声开口，一直看着男生商量的女生们都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渴望的神色，不过谁都知道，如果确定了一个目的地的话，肯定不可能是为了某人回家。 他们都来自不同的地方，如果坚持要回家，刚刚组成的小队就会立即分崩离析。 沉默了片刻，周茗掠过了季芳的话，再度将谈话拉回原来的话题，“咱们离BJ的确也不远啊，开车高速公路十多个小时就到了，而且高速公路不在城市里，应该没有多少丧尸……所以，我觉得应该不算……太难吧？” “高速公路估计不行的……”听到这里，赵娅睁开眼睛，小声说道，“我爸爸是开长途车的，出事的时候我给他打了个电话，他说高速路都被堵死了……” 男生们转头看着带来这个噩耗的赵娅，都苦了脸色。 “我勒个去的，天朝高速路真他妈不给力啊，基本上每次上高速五次能堵上三次。”冯锐骂了一声。 “高速路不行就不走高速，我的车有GPS，应该还能用吧？”齐绍说。 “但是如果走下面的路，就要路过各种城市城镇乡村，虽然路上补给是有了，但是情况也复杂了啊，就像我刚才说的，没武器，擅自乱窜那就是玩命。”冯锐摇了摇头。 “武器武器……你说咱们怎么没有那么好运，遇到个废弃的警车什么的，说不定能捞把枪呢？”宋明哲浮想联翩。 “别幻想了，即使遇到也基本上是交警，能配枪的刑警咱们从小到大见过几个？”冯锐嗤笑，“再说了，就是弄到枪，你会用啊？” “我会啊，我会！”齐绍举手，看到所有人都惊悚地看向他，齐绍耸了耸肩膀，“打靶打过。” “滚蛋！大一军训是个男的都打过！”冯锐踹了他一脚，唾弃。 “公安局。”一直没有说话的毕强突然开口，“公安局里应该有枪。” 男生们沉默地看向毕强，冯锐抽了抽嘴角，“木头你行啊，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语不惊人死不休……” “抢公安局……这比抢银行难度要大吧……”齐绍了下巴，思索。 耳听着商量的方向越来越不靠谱，赵娅觉得自己的生存希望也越来越渺茫。他们只是一群刚刚成年，还未踏入社会，在其他人眼中都还是孩子的学生，对于现实情况本没有正确的估测，再加上网络小说带来的天马行空的幻想，怎么看都不像是正确的求生方法…… “啊！有援助信息！”一直在一边尝试着用齐绍的电脑上网寻找信息的吴思琪突然叫了一声，“咱们市政府发的援助信息！他们已经组织了搜救队，要搜救幸存者！” 听到吴思琪的话，所有人都围到了电脑边，眼中都闪烁着希望的光彩。 看了一遍那简短的公告，冯锐咧了咧嘴，“我就说嘛，咱们都能活下来，肯定那些警察不比咱差。人类社会也没有那些网络小说写得那么容易崩溃，情况还在控制之中啊！那些公务员没有白拿纳税人的钱！” “看来只要在下面跟帖，说明幸存者的数量和躲藏地点，然后每隔一个小时顶贴一次表示还有人活着，就能等到救援队来了。”周茗也松了口气，有人来救援，实在是比他们刚刚商量的靠谱多了。 “得救了得救了，果然还是网络最给力！”宋明哲拍了拍口，感慨。 “咱们之前弄得那些吃的喝的，应该够咱们坚持上几天的，我这里也应该还算坚固。我觉得这几天就别出去了，好好躲在这里等着吧，你们说呢？”有了被救援的希望，谁也不希望冒险，齐绍看了看周围的人，得到大家的赞同后，做出了决定。 ——这大概是从危机爆发到现在最好的消息了，赵娅也发自内心地放松了下来，虽然同样惧怕人类社会会发现她的怪异、排斥她，但是暂时能够得到社会的庇护的确要比立即面对这些丧尸好多了啊…… 拥抱 虽然齐绍的别墅有足够的房间让众人休息，但是大家最后仍旧决定一起躲在大厅。毕竟，人多了才会感觉更安全，赵娅相信如果不是大家在危机爆发的最开始就聚集到了一起，很少有人能保持现在较为乐观的状态，积极努力地自救。 夜幕慢慢降临，对于很多都市人来说，夜晚才是自由放松的最佳时间，但是现在显然没有人有心情看电视或者上网，白天的亢奋与紧张让他们早早地就将能量消耗干净，这时候都东倒西歪地坐着，似睡非睡。 赵娅在再一次试图联系父母而未果后终于将手机收了起来，闭上眼睛继续锻炼自己的能力。感知覆盖的范围内，逐渐出现了什么东西活动的波动，赵娅心里一寒，她知道，在这样的时刻，会出来闲逛的似乎就只有丧尸们了…… ——夜晚是丧尸的天下，那些小说里面所描述的似乎也并非是瞎编的。 赵娅强迫着自己将那些在自己感知范围内活动的丧尸当成普通的人或者动物，强迫自己不要把这些活动的波动与白天所遇到的那些丑陋可怖的丧尸联系在一起，不过，随着感受到的丧尸越来越多，随着它们逐渐向着自己所在的位置聚集，赵娅终于无法忍耐，缩紧了身体，不敢再继续锻炼自己的感知能力。 ——但是，即使她想逃避，有些事情也是逃避不了的。赵娅仍旧能感受到丧尸活动的波动，因为它们离着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赵娅睁开眼睛，惶惑地看向屋子里的其他人。他们都没有发现异状，仍旧保持着休息的状态，整个大厅里显得有几分温馨。 不过，这份温馨完全无法让赵娅冷静下来，她坐立不安地感受着那些危险的东西离着自己越来越近，想要逃，克制不住地想要逃，却不知道要逃到哪里去…… ——醒醒！都醒醒！它们来了！它们要来了！赵娅想要尖叫，只有她一个人能感觉到恐惧实在是太可怕了！但是她不能说，她不能说那些普通人无法感知到的东西，她只能拼命忍住。 赵娅看了看抱在一起的齐绍和林琳，看了看依偎在一起的毕强和王倩，又看了看紧贴着坐在一起的周茗和吴思琪，她也想要与另一个人挨在一起，想要缩到另一个人怀里，自己一个人……太可怕了…… “赵娅？你怎么了？”与赵娅离着比较近的冯锐似乎被赵娅有些神经质的小动作惊醒，睁开眼睛，诧异地看了一眼脸色奇差的她。 赵娅定定地看着冯锐，丧尸逐渐逼近的波动几乎将她逼疯了，脑中无法去思考多余的事情，赵娅遵从了自己的本能，猛地扑到了冯锐身上，将他紧紧搂住。 冯锐的身体僵硬了一下，张口结舌地看着努力往自己怀里缩着的少女，不知道该怎么办。 所有人都被赵娅和冯锐的声音弄醒，将目光全都集中在了两人的身上，冯锐被众人看得脸上有些发红，却又不忍心推开瑟瑟发抖看起来很可怜的赵娅，只得僵硬地搂住她的肩膀，随手拍了拍以示安慰。 宋明哲吹了声口哨，感慨冯锐果然桃花运旺盛，这种情况下都有MM投怀送抱，冯锐瞪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赵娅，害怕她会误会，却没想到赵娅似乎本不在乎宋明哲说了什么，或者本没有注意，仍旧将头埋在他口，发着抖。 “没事的，别害怕，齐绍家的房子应该不是……呃，豆腐渣工程。”冯锐勉强安慰着，他实在不知道赵娅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一直表现地很冷静的她竟然突然显得这么恐惧。 ——是的，恐惧，冯锐还没有自作多情到认为她是喜欢自己，他倒是觉得赵娅更像是恐惧到想要躲避什么，就像是鸵鸟将头年埋进沙子里一样。 冯锐看向周茗和吴思琪，这两个人应该更加了解赵娅，也许会知道些什么，没想到看到他们两个表情都非常古怪，似乎比他更加不可思议。 莫名其妙的冯锐收回了目光，感觉怀里的赵娅又缩了缩，抖得更加厉害了。冯锐刚想要开口再劝一劝，却被什么东西拍击在玻璃上的声音打断。 所有人都猛地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吴思琪忍不住发出一声尖叫，很快被手疾眼快的周茗伸手一把捂住嘴。众人惊恐地看向大厅墙壁上那一扇平时采光非常好的大窗户，此时，那里已经围了三四只丧尸，正在用着缓慢的节奏一声一声拍打着玻璃，像是死神干涩的脚步声。 窗户外的声控灯因为敲击声亮了起来，将窗外的场景映照地清清楚楚，隔着透明的玻璃如此真切地看着那些丧尸，足够让意志坚定的人也崩溃掉。 “哥……哥们儿……赶快告诉我你这玻璃是高级强化防弹玻璃……”宋明哲的声音发着抖，几乎带上了哭腔。 “怎么可能啊……我这又不是国家领导人的别墅……装哪门子的防弹玻璃……”齐绍也快哭了，勉强扯了扯嘴角。 “不过……你这房子买着挺贵的吧，应该……不会给安装什么不合格商品对吧？”冯锐这时候已经下意识地搂紧了怀里的赵娅，眼睛却死死地盯着窗户，“这些东西敲击的力量似乎不算大，能抗住么？” “我……我也不知道啊……不过……据说挺防盗的，大概拿着斧子……砍……能砍破？拍……拍不破吧……” “……我去拿棍子，好歹如果它们进来了还能拼一拼。”冯锐将赵娅推开，站起身。 “厨房里还有一套菜刀，我去拿那个！”齐绍也站了起来，从最初的恐惧中摆脱出来，开始努力自救。 “上二楼，听说丧尸身体僵硬不会爬楼梯！”宋明哲也爬了起来，“而且躲在二楼房间里，好歹还有另外一道门当防线——齐少，你二楼哪间房间房门最坚固啊！” “我哪知道！” 少男少女们跌跌撞撞地拿好工具跑上二楼，敲击的声音仍旧隐隐约约传来，但是好歹看不到那渗人的一幕，众人感觉好了一点——不过同样因为看不到楼下地情况，似乎又更担忧了。 众人躲进了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将门锁好，又合力搬了衣柜抵住门，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大家瘫倒在屋子里，开始想办法把齐绍拿上来的切菜刀绑到棍子上。 冯锐走到窗户边，往下看了一眼，脸色很是糟糕，其他人强忍着好奇心，不敢去看，而赵娅即使不去看，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外面到底围了多少只丧失——甚至比冯锐看的那一眼还清楚。 绑好菜刀，紧紧攥在手里，虽然再次坐了下来，但是这一次，没有人再有想要入睡的意思，全都睁大了眼睛，目光炯炯地盯着被衣柜堵住的房门，侧耳倾听着楼下的动静。 所有人都开始害怕了，其余人身上传来的恐惧的波动似乎缓解了赵娅本身的恐惧。惊恐终于不再全部接管她的大脑，赵娅终于能够勉强镇定下来，再次闭上眼睛感受楼下的情况——丧尸没有砸破玻璃进来……太好了…… 身边突然有人靠着自己坐下，赵娅歪头看了冯锐一眼，冯锐对着赵娅勉强笑了笑，抬起手搂住她的肩膀。 ——能有人靠在一起，感觉的确会好一点……冯锐和赵娅全都是这样的想法，赵娅没有拒绝，挪动了一下，再次缩进冯锐的怀里。 无关情爱，只是想要本能地靠在一起，从对方身上汲取一丝的勇气和慰藉。 防御 漫长的一夜就在众人的胆战心惊中渡过了。 黎明到来，黑夜中肆虐的怪物们终于逐渐没有了声息，众人睁着布满血丝的疲倦的双眼，挪开了挡住房门的衣柜，下楼，去检查大厅的玻璃。 玻璃没有辜负大家一晚上的期待与祈祷，终于抵挡住了丧尸们持之以恒地敲击。宋明哲温柔的抚着看起来似乎完好无损的玻璃，几乎热泪盈眶。 “我第一次如此感激认真负责没有用假冒伪劣商品糊弄消费者的开发商，第一次如此膜拜天朝的玻璃制造业。”冯锐同样热烈地凝视着玻璃，感慨万千。 “我第一次这么感激我老爸慧眼识真金，买了这里的别墅。”齐绍补充。 “说起来，我曾经看过一老外撞钢化玻璃的视频，那哥们儿在自己国家一连撞了15块，创造了吉尼斯世界记录，结果到了咱天朝，撞得头晕脑胀却悲催得连一块玻璃也没撞碎，当时我就该知道天朝的钢化玻璃质量有多么过关了！”宋明哲轻轻拍了拍玻璃，点了点头，“天朝的玻璃是最好的！” “噗……还有这事儿？”冯锐挑眉，好笑地看着宋明哲。 “如果咱们能逃过这一劫，我发给你看，而且我一定要把这视频奉为经典，日日膜拜，早晚三炷香！”宋明哲点了点头，转过身揉了揉眼睛，又打了个呵欠，“困死了，一晚上神经紧张的，我现在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我也差不多……反正今天不准备出门，咱们去睡觉吧，不然晚上那帮哥们儿又要来做客，咱们估计又睡不着了。”齐绍也点了点头，提议。 众人都没有意见，商量着十个人分成五组，每组两个人警戒两个小时，同时负责顶救援贴两次，这样基本上每人能睡八个小时，也就差不多了。 十个人很凑巧的是五男五女，宋明哲建议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冯锐也自然地按照几个人的关系，将齐绍和林琳、毕强和王倩、周茗和吴思琪分成了一组。看着剩下的四个人，冯锐看了赵娅一眼，咳了一声，“你跟我一组，没意见吧？” 赵娅看看他，点了点头。宋明哲吹了声口哨，冲着冯锐挤了挤眼睛，转身跟与自己搭伙的季芳打了声招呼。 冯锐和赵娅值第一班，看着其他人摇摇晃晃地上了二楼找地方睡觉，赵娅坐到了沙发上，合上了眼睛，这样锻炼能力和值班两不误。冯锐倒是误会她困了，对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要是困就去睡，我一个人没什么问题。” 赵娅摇了摇头，她的身体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困”这种感觉了，如果说这间别墅里谁的神最好，那无疑就是她。只可惜赵娅长得就是一副无打采的样子，即使她说自己一点也不困，估计也没人会信。 “你要是不准备睡，那咱们聊聊呗？一个人呆着挺没意思的。”冯锐一边打开电脑，找到救援信息的网站，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 “聊……什么？”赵娅有些迟疑地开口。她不善于聊天，更不用说是跟陌生人聊天，身体变异后更是变本加厉，但是她也不是想要装酷，如果别人跟她说话，她也会好好回答的。 “就随便聊聊呗，格啊家庭啊爱好啊以前的生活啊之类的。”顶完帖子，冯锐开始翻其他人的求救贴，“挖靠，这不挺多人还活着么？一小时一顶是不是少点了？立马就被冲到后面去了啊。”刷新了一遍网站，冯锐有些愤怒地皱起了眉，“这SB刷帖！想要自己的求救贴靠前点，早点获救！” 赵娅凑到电脑边，看着冯锐点开的一个基本上十分钟顶一次贴的帖子，也有些不太高兴，“那该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啊，凉拌呗。”冯锐关了帖子，眼不见心不烦，转而浏览起其他政府发的公告，可惜有用的信息少得可怜。 赵娅看着冯锐点开一个又一个页面，然后再关上，半晌，将目光转向了大厅的窗户，“那个窗户……咱们不用做点什么加固吗……”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呢。”冯锐丢开鼠标，往椅子上依靠，“昨天我问过齐绍，他也不清楚这房子里有什么，因为他基本上没来过几次，我准备一会儿找找看。”顿了顿，冯锐思索了一下，“我也觉得什么都不做真得不行，虽然昨天晚上挺过去了，但谁知道那玻璃能挡多久，就是玻璃不碎掉，也许玻璃和房屋链接的地方会被拍松掉呢？如果实在找不到加固玻璃的办法……”冯锐看了一眼通向二楼的木质楼梯，“我就想把楼梯弄坏，这样丧尸也上不来了。” 赵娅点了点头，觉得冯锐说得很有道理，弄坏楼梯，这比加固窗户似乎更加容易也更加实用，不过却意味着他们的退路基本上被封死了，离着丧尸也更近了一步……赵娅不知道，如果丧尸和自己只隔着短短一截楼梯，她会不会再次陷入昨天晚上那样失控的状态……那太可怕了……赵娅有些瑟缩地抱紧了手臂。 冯锐犹豫了一下，抬手拍了拍赵娅的肩膀，“别担心，人多力量大，我们一定能挺过去，等到援救的。” 赵娅点了点头，歪头想了一下，“还是把有用的东西都搬到二楼吧，而且……我怕水、电、网络说不定什么时候会断掉……” 冯锐也担忧了起来，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网络、电这种东西我们没办法管，先放些水把，起码不会因为断水而渴死。” 说到这一点，冯锐和赵娅再也坐不住了，赵娅负责去放一楼和二楼的卫生间的水，把所有瓶瓶罐罐浴池洗手池都灌满，冯锐则把东西搬到二楼。 两人的动静吵醒了二楼本来睡得就不安稳的其他人，听到冯锐说他和赵娅刚刚想到的问题，大家都担心了起来，齐心协力开始行动，搬东西的搬东西，找东西的找东西。 不得不说，这一地毯式搜寻倒是真得翻出了不少的好东西，地下储藏室找到了半盒钉子，一柄锤子，一个小锯，车库里还有剩下的一些没有清理走的装修材料，齐绍的车里也有一个简易维修工具箱。 男生们拿着装修材料在窗户上比了比，总觉得不够，冯锐又建议把那些木质家具该拆的拆了该锯的锯了，补充材料。 由于钉子不够，只能简单地钉了几道，男生们觉得还不满意，干脆将楼下的家具全都搬了过来，衣柜电视机柜电视机得在窗户边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摞了好几层。看着基本上堵得结结实实的窗户，众人终于满意了，宋明哲掐着腰，叫嚣着如果丧尸们破窗而入，就会推动这些东西，一旦平衡被破坏，上面的东西就会掉下来砸死它们，即使砸不死，就凭它们糟糕的运动细胞也能也绊死它们。 接着，众人用了同种方法处理了所有一楼房间的窗户，然后锁上门，再堵上门，一楼的家具不够，就动用二楼的能搬动的东西，一番折腾下来，原本样式美观的别墅被糟蹋了个不成样子，但是所有人都安心了不少。 别墅的门看起来比较坚固，外面一层防盗门，里面一层木门，众人也就搬了个家具意思意思堵了堵，毕竟以后说不定还是要从这里出去的。 宋明哲还突发奇想，将车库里翻到的还没开封的油漆桶弄了开，在别墅四面都刷上了SOS求救讯息，以防来救援的人找错了别墅——反正丧尸们不认字。 所有有用的东西被搬到了二楼，楼梯也被破坏地差不多了，平时上下楼必须谨慎小心，就等着一旦丧尸突破进了别墅一层，最后关头能够将它彻底弄断，将一楼和二楼完全隔绝。 当众人都集中到了二楼尽头的房间时，那里基本上成了一个仓库。女生们已经将吃的和喝的按照保质期分门别类，甚至在王倩的建议下装了几个包裹，放进去了瓶装水和保质期最长的食物，甚至还有家庭医疗箱里面的东西和从男生身上搜刮下来的打火机、瑞士军刀，钥匙链的手电筒等等任何也许有用处的东西。这样一来，即使万一他们没有等到救援就不得不被丧尸逼迫着从这里逃走，也不会走得两手空空。 做完了所有的事情，一天又过去了，窗外的天色由明转暗。 再一次将家具推着堵住房门，众人再度瑟缩在房内，忐忑而焦虑地等待着下一个黎明的到来。 绝处逢生 当太阳再一次升起的时候，确认了围在别墅周围的丧尸已经躲进了影里后，两天两夜没有合眼的少男少女们再也坚持不住了，纷纷东倒西歪地放松身体，合上了眼睛。冯锐拉着赵娅从房间出来，坐到了楼梯口，开始值第一班。 “昨天晚上我想了一晚上，没有再想出来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你有什么想法吗？”冯锐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没话找话地试图用聊天让自己保持清醒。 赵娅想了想，摇了摇头。 “唔，我发现你实在是不太喜欢说话啊？跟你朋友吴思琪和周茗都不怎么说话。”冯锐有些昏头涨脑地撑着下巴，随口问道，“他们是你的朋友和你朋友的男友？” “……是我的朋友和我的男友。”赵娅轻声回答。 “……哈？”冯锐撑着下巴的手臂一歪，顿时清醒了不少，瞪大了眼睛看向神色平淡的赵娅，“吴思琪是你朋友，周茗是你男友？” 赵娅点了点头，表示冯锐没有听错或者理解错。 “你……”冯锐有些张口结舌，他觉得他大概应该安慰一下赵娅或者大骂一下吴思琪和周茗，不过看着当事人一脸不在意的模样，这些话却又说不出口了。按理说，好友把男友挖了墙角，男友脚踏两只船，应该是让任何一个人都觉得无比愤慨难以忍受的事情，但是赵娅却似乎本不把它当一回事一般，非但没有翻脸，反而仍旧如此平静地和他们相处着，如此平静地看着几乎所有人都把他们当成男女朋友——这让冯锐实在有些理解不能。 “他们……不知道你已经知道了？”冯锐小心翼翼地询问。 “应该吧。”赵娅又点了点头。 “咳，我没想到周茗这小子竟然能干出这样缺德的事情，我本来还对他有点好感呢。”冯锐说着，观察了一下赵娅的反应，赵娅仍旧有些呆呆得垂着头，没有任何表示。 冯锐有些挫败地将视线挪开，觉得他跟赵娅的思维大概不是一个次元的——或者赵娅的思维跟正常人不是一个次元的。 其实说起来，赵娅大概是冯锐最不喜欢接触的女生类型，冯锐喜欢乐观开朗爱笑的女孩子，而赵娅恰恰相反。一开始，冯锐没有怎么注意过赵娅，几乎把她当成透明人——不得不说她也的确非常透明，而注意赵娅，大概是从第一天晚上她突然扑到自己怀里的时候开始的。冯锐相信那种被女孩子全身心依靠着的感觉，是个男人都不会觉得讨厌，而且，和赵娅抱在一起，也的确能减少他心里的恐惧感。 留意赵娅后，冯锐就越来越觉得赵娅是个奇怪的女生，似乎总是游离在所有人之外，呆呆得想着自己的事情，不会主动跟任何人接触，却很顺服，存在感总是很弱，似乎略一不注意就消失掉了。 ——再加上今天发现的……思考回路怪异，感情回路似乎也有点障碍。 身边的赵娅又安静地像是消失了一样，冯锐瞥了她一眼，才确定她仍旧坐在自己身边，仍旧在发着呆。 冯锐觉得自己对赵娅很有兴趣，这大概不能称之为喜欢，只是感兴趣，想弄明白她的想法，也有点好感。大概是单身期有点长，外加面临不知道明天能不能活下去的境况，冯锐想找一个人陪着自己，相互扶持一下，彼此依靠一下…… 冯锐想起来自己的前女友，她是他的高中同学，高考后她考上了全国重点，而他只是个二流大学。两人去了不同的省，原本并没有打算分手，但是彼此的生活圈子不同了，感情也就慢慢淡了，连大一上半学期都没熬完，就平淡地分手了。冯锐现在已经大三了，一直都没再交女友，不是什么感情创伤，就是觉得挺无聊的，没什么心思谈恋爱。 ——不过，在世界的末日，生命的尽头，像齐绍和毕强一样有个女友，似乎也挺让人羡慕的…… 虽然这样想着，但是冯锐却不打算跟赵娅提，他想着起码要先把这姑娘的思考回路搞清楚再说。 赵娅当然并不知道冯锐在想什么，她只能感知比较强烈或者比较有侵略的波动，冯锐身上传来的气息太复杂，她分辨不出来，也懒得分辨。 冯锐又挑起了个话题聊天，赵娅态度良好地尽力回应，她想她还是需要跟冯锐搞好关系的，毕竟她现在依靠他活着多一点。 ——但是……又能活多久呢？ 人类的适应能力也许的确是非常强的，众人基本上已经习惯了昼伏夜出的生活，对于夜晚一直在别墅外徘徊的丧尸们也不再像刚开始那么恐惧了。赵娅也逐渐接受了丧尸们在自己的感知范围内徘徊进出甚至接近的波动，没有再出现像第一天晚上那样失控的情况。 ——但是，显然，情况并没有乐观起来，因为前来救援的人并没有出现。 每天持续不断地顶着求救地帖子，吴思琪白天闲来无聊的时候曾经记录过有多少求救贴被顶上来，然后，她眼睁睁地看到被顶上来的帖子数目越来越少——每一次减少，就意味着有人丧命，想来这并不是一个好的消遣。 求救的人越来越少的云一直压在众人心上，直到有一天，网络和电被切断了。虽然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一天，但是所有人都忍不住开始恐慌。没有了网络，他们就没有了对外求助的唯一希望，而手机早就在很早之前就无法使用了。 停电之后，很快，水也停了，幸好之前他们坚持每天更换新的水源，暂时不会面临缺水的情况，但是吃的东西却也不多了。 “省着点……还有三天。”冯锐清点完所有的食物，抬头对众人说到，“已经打包的最好不要动，如果食物吃完了，我们就要带着这些上路。”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的情绪都很低落。 原本以为很快就会有人来救他们，然后他们就安全了——起码相对于现在而言更安全——但是没有人来，他们在三天后必须离开这个相对坚固的别墅，再次面临时刻会被丧尸袭击送命的局面。 “没有网络，没有电话，我们无法继续求救，我不想困在这里，将全部生存的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冯锐咬了咬牙，“三天后我就准备走，你们是跟我走，还是留在这里，自己决定。” “我要走。”齐绍沉默了一下，“我要去BJ。” 林琳抱紧了齐绍的胳膊，同样点了点头，表示要和齐绍在一起。 “之前政府说情况那么好那么好马上能来救援的时候都没有救援队出现，现在断水断电断网，基本上就更没戏了。”宋明哲叹了口气，“我也走。” “要走，就一起走。”毕强也表了态。 “……哲子说的有道理，我也走。”王倩看了毕强一眼。 看到基本上能战斗的主力都打算走了，其他人也纷纷表示要一起，于是，三天后离开的决定敲定了。 早已经学会了不能坐以待毙要提前行动的少男少女们开始准备离开的事宜，即使他们心中一点也不希望离开藏身了很久的别墅，即使他们心里仍旧在期盼着救援的到来，但是他们还是开始整理所有能够带上的东西，开始拿着地图和GPS规划要走的路，标记有可能获得物资的地点和加油站。至于第一天说得去公安局抢枪支这种事情，已经学会抛弃小说里的英雄主义面对现实的他们再也没有提过，只是商量着在离开J市之前，尽量地还是在更熟悉的市里搜索一下武器和物资，然后再面对J市外陌生的环境。 三天的时间在期盼与失望的轮番交替中很快地过去了，当第四天阳光透过二楼的窗户入房间的时候，所有人都认命地拿上了整理好的东西。 下到一楼，刚要往车库走的时候，突然传来了这一段时间众人一直在期盼着的敲门声。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他们并没有过多迟疑，冯锐很快跑到门边，对着门外叫了起来，“外面……外面的是人吗？！” “是援救组，你们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快把门打开，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门外传来成年男人的声音，屋内的所有人都露出惊喜又恍惚的神情，七手八脚地将挡着门的衣柜移开，打开了门。 门外，是三个端着枪穿着迷彩服的男人，一个是敲门的人，另外两个正端着枪警戒。他们的衣服已经脏得不成样子，却丝毫无法影响到他们在少年少女们眼中高大的形象。 敲门的人对着他们笑了一下，“该拿的东西快拿好，跟我们上车。” “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冯锐抬了抬自己手上的包裹，裂开了一个笑容。 在最后一刻遇到救援，幸运女神一定在眷顾着他们…… 流亡 停在别墅不远处的是一辆豪华巴士，显然比不上曾经计划里那些装甲车武装押运车那样看起来更靠谱，不过没有人抱怨什么，少年少女们迅速地在三个端着枪的男人的保护下登上了巴士，巴士的门立即关了起来。 坐在驾驶座上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应该不像警察一类的人，他开车的动作相当熟练，大概是经验老道的司机。穿着迷彩服的人一共有四个，都拿着枪，剩下的瑟缩在巴士里面的人更像是被援救出来的平民，或是疲惫或是惊恐，甚至有人已经变得麻木。与他们相比，十个少年少女们的神看起来相当好。 年轻而力充沛的新成员的加入，显然巴士里原本死气沉沉的气氛略微振作了一点，一开始敲门的男人对着众人笑了笑，自我介绍，“我叫原振，警察，穿迷彩的都是我的同事，高瑞强，彭泽兵，李顺。” 在众人打着招呼的时候，赵娅的注意力却放到了车外，默默地注视了片刻，她突然开口，“我们……是要出J市？” 学生们这才注意到巴士前进的方向，顿时奇怪地看向了原振，冯锐皱了皱眉，“不是在J市有救援基地吗？怎么……” 原振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基地不得不废弃了，这种事情……唉，反正现在没有别的事，我慢慢跟你们说吧——你们应该看到政府发出的援救公告了吧？” “嗯，是的，所以我们才能安心地等在别墅里面，直到食物马上就要告罄才不得不出来……”冯锐点了点头，“当时公告上说情况已经在控制之内，难道……” “当时情况的确被我们控制住了。”原振将目光投向车窗外，看着空荡荡的街景，“丧尸的活动迟缓，也很容易受到地形限制，所以我们将政府大楼当作了据点，清理了里面的丧尸后作为安置幸存者的基地，同时发布了公告，尽力去援助发出救援的居民，并且搜集物资。虽然折损了不少人手，但是却也的确有了不小的成果，仅仅第一天，我们就将一百多位幸存者带进了政府大楼——但是让我们没有想到的是……在第一次丧尸病毒爆发的24小时之后……第二次病毒再次爆发了。” “第二次……爆发？”所有人惊愕地看着原振，努力消化着他带来的消息。 “是的。”原振深吸了一口气，“当时我们完全没有任何防备，获救的居民和保护他们的警察毫无防备地呆在一起，然后，突然就有人丧尸化了，这样的异变让我们措手不及。” “等、等一下，难道你们没有将原来的人和后来的人隔离开吗……”宋明哲瞠目结舌，“我记得小说里面都说……要隔离三天还是几天的才……” “那时候危机刚刚爆发，所有人都基本上是一样的程度，本无法分清先来后到。”原振摇了摇头，“我们所能做的也只是略检查一下获救者身上有无被咬过的伤口而已，至于隔离检测，我们没有这样的时间，也没有多余的人手。” “唔……我记得有些种类的病毒在侵染宿主细胞后不会立即增殖，而是会将自身遗传物质整合入宿主细胞核潜伏起来，等到环境合适后再增殖爆发……”周茗看了吴思琪和赵娅一眼，“是类似于这种情况吗？” “总之，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丧尸病毒第二次爆发了，第二次爆发之后……政府大楼就被舍弃了吗？”齐绍问。 “当然不是，我们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清理完变异为丧尸的人，但是损伤非常惨重。”原振看了齐绍一眼，“但是有第一次、第二次爆发，也就意味着也许会有第三次……” 所有人的脸色都难看了起来。 “当然，我们也努力制定计划应付危机，但是我们的人手太少了，丧尸则因为病毒爆发而越来越多，特别是政府大楼位于的市中心，虽然周围物资丰富，但也是人口最密集的地方，丧尸的数目同样比其他地方多出很多。无论是保护幸存者，还是搜寻食物都大大超出了我们的负荷，更加没有余力搜寻幸存者，我们最终不得不做出了离开政府大楼的决定。 “我们接到消息，在J市与H市交界的郊区有一座封闭化警察学校，据说那里现在是一处规模较大的避难所，我们准备到那里去。”看了看车里的仅存的幸存者，原振沮丧地苦笑了一下，“一路从市中心冲出来，我们本来有三辆这样的大巴，还有武装押运车，吉普车等很多车辆，但是后来走散的走散，被丧尸围攻的围攻，最后就变成这个样子了——然后，我们路过这个别墅区，发现你们的别墅外面涂了很醒目的求救讯号，所以就尝试着去看看里面还有没有幸存者……” “啊，这样一说，我更觉得我们实在是太幸运了……”王倩拍了拍口，“我们原本就在市郊大学区，又是往齐绍更加市郊的别墅躲避，这里人平时就少，所以丧尸数目也不多……而且，我们十个人也没有一个在后来突然变成丧尸……” “嗯，而且，在我们马上要离开别墅，还准备去市中心寻找物资的时候遇到了你们……”冯锐点了点头，“要是我们就这么跑去丧尸云集的市中心，估计就有去无回了。” “所以说，还是我的那个SOS呼救信号起了作用嘛！”宋明哲扬了扬下巴，为了自己的灵光一现而骄傲不已。 “那个病毒……一共爆发了几次？现在还会不会继续爆发……？”赵娅轻声开口，不同于其他人乐观地庆幸自己的幸运，她只会关注目前会威胁到她生命的问题。 “除去第一次以外一共爆发了三次，24小时，48小时，72小时，也就是三天。现在离最后一次爆发已经七八天了，所以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原振的回答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对了，武器什么的，你们有没有？我们这么多人，你们才四个，肯定保护不过来的，我们可以自己保护自己。”冯锐看了一眼原振手上的枪，眼神中有点兴奋——这些男生觊觎枪械之类的武器很久了。 “枪械我们还有两把，而且子弹不多了。”原振挑眉看了冯锐一眼，“武器弹药平均分给了所有的车辆，而且J市也不是驻军城市，武器并没有太多——你想用？会用？” “想用。”冯锐坚定地点了点头，“至于会不会用……军训打靶算不算？” 原振笑了一下，显然对于冯锐没有寄予太大的希望，不过多余的武器没有人用也是浪费，干脆就拿了出来，也许关键时刻还能救命，“我们这里可没有多余的子弹让你们练习，你们看着办吧。” 男生们欢呼了一声，都围了上去，而没有过枪，也不认为自己有打枪天赋的赵娅只是扫了一眼，就兴致缺缺地移开了目光，不过仍旧仔细听着他们的讨论，希望对自己以后有些帮助。男生们正小声讨论着什么枪威力最好对丧尸杀伤力更大，这似乎对赵娅有些用处，但是那些AK-47，鲁格Mini-30，56式等等各种陌生的类似于型号的词汇让赵娅听得很是头疼，听了片刻后无法理解其中的内容，赵娅就干脆地放弃了。 将注意力转向巴士内的其余幸存者，赵娅不着痕迹地观察着他们，发现他们无论是男女，都是年轻或者经常锻炼的那类人，毕竟能够从发生过多次幸存者丧尸化的基地里活到现在的，肯定都是有一定战斗能力或者善于躲藏的人。 幸存者加上开车的中年男人一共四男两女，两个女人挽着手臂挤在一起，疲惫地闭着眼睛似乎在休息，一个男人手里紧紧握着一把枪，神情紧张地看着窗外，一个拿着一把刀——不知道是从哪里弄到的，另外两个则拿着铁棍。 赵娅也不由得握紧了手里从第一天就跟随着她的已经变型了的椅子腿——天知道她为什么一直要拿着这个……也许是缺乏安全感吧…… 虽然遇到了其他人，但是原本被当做希望的幸存者基地却不再能够庇护他们。接下来的生活仍旧是流亡，被带着前往一个未知的地方…… 赵娅抬起手，揉了揉眼睛，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她看不见一丝的希望…… 希望 速度、机动、油耗行程比、非道路地形通过、隐蔽……无论是哪一点，一辆巴士都没有任何的优势，但是，它的防御却是所有车辆中比较高的。巴士的体积大，对于开车的人有很高的技术考验，而同时，这种体积和重量也让它可以在丧尸的围攻中屹立不倒。巴士的车窗都比较高，即使略微敞开一点丧尸也很难从车窗爬进车内——更何况没有人会想要打开车窗。 总而言之，只要躲在巴士内，如果不时出现太危险的情况的话，应该暂时是安全无虞的，当然，如果万一出现意外的危险情况，那巴士里面的人也很难逃脱，凶多吉少。 原振他们出逃的时候并没有携带太多的物资，虽然学生们也自己带了些吃的，但是一加上十个人，物资储存量就立即变得紧张了。 “我们需要搞点吃的。”原振清点了一边物资，有些发愁，转头对着开车的中年男人说道，“老张，J市附近你最熟悉了，哪里有比较小的超市？” “往前开一个来小时，有个小镇，那里应该有超市……”老张紧张地盯着路况，回答道。 原振点了点头，和其他三个警察交换了一下视线，“就去那里，我们必须尽早弄到物资。” 老张答应了一声，没有再说话，整个巴士里就只有刚刚拿到枪的男生们摆弄枪械低声交谈的声音。 赵娅将头靠在冰凉的车窗玻璃上，无打采地半闭着眼睛，她能感觉出经过这几天不断地练习，她对外界环境的感知力无论是范围还是细度都增长了不少，但是单靠这个，她真的能顺利活下去吗？这项能力的确能让她避开丧尸，但是如果周围都是丧尸，避无可避，那她又该怎么办呢…… 赵娅一向是悲观的，每当发生什么她总会想到最坏的结果，就像是获得非人能力后她想到的不是变为英雄而是实验室的小白鼠那样。 一个小时的时间就在赵娅的胡思乱想中过去了，巴士在小镇的一家不算大的超市前停了下来，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透过车窗看向外面，寻找着任何看起来像是丧尸的东西。 “我，高瑞强，彭泽兵，李顺下去，你们留在车上自己保护自己，现在是白天，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的。”原振站起身，走到巴士门前。 “我也去！”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冯锐也跟着站了起来。 “你？”原振瞪了冯锐一眼，“别开什么玩笑，这可不是什么英雄主义的电影，一个不小心可是要送命的，乖乖在车上等着！” “我知道这不是什么英雄主义电影，也知道被丧尸咬上一口是什么后果。”冯锐嘻嘻笑了笑，举了举自己手上的枪，“但是我不想总是被保护，你们也不可能总是能保护我们，还是学着自己保护自己比较靠谱，一直躲着是变不强的。” 听到冯锐的话，原振有些动容。 “再说，不还有你们吗？我不会乱来的，就是去打打酱油。”冯锐咧了咧嘴。 “……我也去，好歹我也是拿了那另外一把枪的人。”齐绍也站了起来，“我和冯锐一起打酱油，彼此也有个伴。” “……随便你们吧，小心点。”原振没有再多说什么，大概是觉得单凭他们四个人保护一车人的确是太困难了，培养点后备力量也是有必要的。点了点头，原振示意老张打开车门。 巴士的门被打开了，冯锐和齐绍跟着四个警察迅速下了巴士，消失在超市里面，另一个拿着枪的男人握了握手里的枪，低声嘟囔了一句，“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竟然赶着去送死……” 他这句话，让车上的少男少女们都对他怒目而视，宋明哲清晰地冷哼了一声，毫不掩饰眼神里的不屑和嘲讽。男人的表情更差了，似乎想要发作，不过坐在他身边拿着铁棍的男人拽了拽他，摇头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车里的气氛变得僵硬，赵娅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将注意力集中向了超市，很快，她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 坐在赵娅身边的吴思琪敏感地察觉到她的不对劲，紧张地看向她，“怎么了？”赵娅摇了摇头，刚想说没事，却突然听到了超市里传来的枪响。 顿时，车上的人都绷紧了神经看向窗外。枪响的声音太大了，似乎吸引了其余躲在暗处的丧尸。众人眼睁睁地看着不少影里黑影晃动，随后是爬出来的丧尸。 距离丧尸病毒爆发已经十多天了，虽然十月份天气已经开始转冷，但是腐化也已经在这些丧尸的身上逐渐显现了出来。比之刚爆发丧尸病毒的时候，现在的丧尸看起来更像是从墓地里爬出来的恶心的尸体，让人看一眼就难以忍耐地想要作呕。 尽管知道自己与丧尸之间还隔着车厢，但是所有人都忍不住握紧了自己手里的武器，下意识地做出了不怎么标准的进攻或者防御的姿势，而这个时候，超市里的枪声更是一阵接着一阵，看起来战况很是激烈。 赵娅脸色苍白地感受着周围密集而杂乱的波动，颤抖地瞪着自己身边的车窗上一只腐烂的手臂不停地抓挠拍打着车窗——这是她第一次在有意识的时候与丧尸这样靠近。 ——是的，有意识……虽然恐惧几乎让赵娅无法动弹，但是她却没有像第一次遭遇丧尸那样头脑一片空白，她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知道自己不能做什么——这……大概也算是一种进步吧……？ 十几只丧尸围在巴士周围，还有几只朝着枪声响起的超市爬去，远处还有更多的丧尸被枪声吸引着慢慢聚拢…… 超市的枪声逐渐稀疏了起来，赵娅猛地将目光转向超市，看着原振端着枪将超市门踹开，熟练迅速地将离超市门口最近的丧尸一枪爆头。 高瑞强和李顺趁机从原振身后钻出，同时朝着其他挡在超市和巴士门口之间的丧尸击，在他们后面，是冯锐、齐绍和彭泽兵，他们每个人都搬了好几箱的东西。 大概这一段时间干过不少类似的活，原振、高瑞强、李顺和彭泽兵的配合很默契，冯锐和齐绍也紧跟着彭泽兵，在原振三人的保护下朝着巴士的门跑去。 拿着大刀的男人从门口的座位上站起来，紧握住刀柄，在老张打开巴士门的瞬间挥刀，将门口想要爬上来的丧尸一刀劈了下去。男人的动作很熟练，挡在门口的样子竟然有了几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原振三人背靠着背围成半圆，从三个方向守住巴士门口，将向着车门爬过来的丧尸一个一个干掉。很快，冯锐和齐绍就蹿进了巴士，随后是彭泽兵，见到他们三个人平安上车，原振三人才且战且退，退入了巴士。 老张关上了巴士门，放松离合器猛一加油，巴士车从拦在车头前的两只丧尸身上压过，有些跌跌撞撞地开上了大路。 巴士前方仍旧有不少只丧尸朝着巴士爬来，所有人紧张地听着一声又一声巴士撞到什么东西的闷响，每一次闷响，所有人的心都不由跟着颤一下。 不得不说，这辆巴士的质量还是不错的，老张的驾驶技术也很过硬，虽然中途有不少的惊险状况，但是最终仍旧是顺利地冲了出来，将丧尸和超市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到了这时候，大家才终于松了口气，冯锐和齐绍瘫倒在了座椅上，心有余悸地拍着口，原振在清点完此行收获后，也露出了一个笑容。 “干得不错。”对着冯锐和齐绍点了点头，原振夸奖道，“虽然枪法的确不怎么样，但是胆大心细，有潜力！” “嘿，枪法这东西，多练练就上来了。”冯锐振作了一些，坐直了身体，“抢超市这勾当你们干起来相当熟练啊，常干？” 原振笑着点了点头，“这里的情况比市中心好多了，开了这多枪才引来这么少的丧尸，在市中心我们都不敢开枪的，生怕一开枪就被包围了。冯锐，下次开枪一定要看准情况，这样丧尸少的地方还好，多的地方除非最危急的关头，否则千万别开。” “知道了。”冯锐点了点头，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我不是手上就一把手枪么？一看到丧尸一激动，就反地来了那么一下子，下次我一定注意。” “喂，怎么样，用真枪的感觉跟CS不一样吧？”宋明哲捅了捅冯锐。 “那是，相当的不一样啊！”冯锐了自己的枪，“在开枪的那么一刹那，我感觉我的人生都圆满了……” “呿！臭美的你！” 又跟宋明哲聊了几句，冯锐转向拿着刀的男人，目光很是崇拜，“嘿，哥们儿，这是真家伙吧？开刃了都！从哪弄的？真酷！” 拿刀的男人对她笑了笑，“一开始是没开刃的，后来，我抽时间磨的。” “这是石伟，市里武术队的，据说从小就开始练刀法，厉害着呢！”原振笑了起来，介绍说，“他负责守车门，我们很放心的。” “嗯！真厉害！刚刚我上车的时候都快看呆了，真有点像武侠小说上的那些大侠！”冯锐点头，“有时间教我两招吧？我保证是好学生！” “呵呵，行啊。”石伟有些憨厚地笑着同意了，男生们在继枪械之后又找到了武术老师，立即兴奋地围了过去讨教。 原振有些欣慰地看着，总觉得这帮活力充沛的大学生们，让他似乎又看到了些许的希望。 ——活下去的希望，和这个世界的希望。 怪异 第一个在巴士上度过的夜晚，让赵娅感觉非常不好。 隔着巴士薄薄的车厢就是成群丧尸，一整晚，耳边都是丧尸敲击巴士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感受到的全是离自己近在咫尺的丧尸身上的波动。赵娅缩在冯锐的怀里，甚至不敢闭上眼睛，而看冯锐，他也完全没有想要睡觉的意思。 ——大概除了那四个抗压力极强的警察可以轮番入睡以外，所有人都没有办法在这种情况下安心睡觉。 “我感觉我们就像是罐头里的食物，而外面那群哥们儿就像是心急着想要撬开罐头的享用美食的饿死鬼。”冯锐低声说，似乎模模糊糊地笑了一下，坐在他前面的齐绍突然开口，“别说了，越说我越饿……我想吃红烧……” “……你还能吃下去啊，我服了你了，现在我对于食一点兴趣都没有。”宋明哲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男生们有一搭无一搭地轻声聊着天，赵娅靠着冯锐微微震动的膛，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默默注视着车窗外的夜空由漆黑逐渐泛白。 一夜没有安眠的众人在白天启程后都很是萎靡不振，男生们也没有了聊天的兴致，各自坐在座位上闭着眼睛东倒西歪地昏昏欲睡，司机老张也是一样，原振不敢再让他开车，换了他自己来开，让老张抓紧时间休息一下。 路上遇到一个小加油站，不是中石油或者中石化，而是民营的那种，看起来破破烂烂的。 平时遇到这样的加油站，一般人都不太喜欢停下来加油，但是此刻这种地方无疑比那些大型加油站更好。 在警戒了一圈，用“冷兵器”干掉两只丧尸后并没有发现其他丧尸，原振带着男人们迅速而安静地给巴士加满了油，随后又存了些汽油在车上。 除了这件事以为，一整天，巴士都在摇摇晃晃地往前开着，基本上没有停过车，非常顺利。不过，在傍晚又路过了一个小村后，这样的顺利到头了。 原振有些傻眼地看着前面被堵得死死的道路，转头看向老张，“怎么办啊？” 老张观察了一下，这一段道路似乎在危机爆发前正在施工，本来看上去还是能走的，但是似乎有两辆车逃难的时候在这里发生了事故，将道路完全堵死了。道路两边都是斜坡，再往下是农田，巴士很难开过去，如果被卡住或者陷住那就全完了，老张不敢冒险。 摇了摇头，老张回答，“不行，过不去，得倒回去换条路走。” “只能这样了。”原振让开驾驶座，让技术更好的老张从这条狭窄的路上倒车，自己坐到了一边。 冯锐看了看原振，轻声问道，“刚刚路过的那个小村，人口多不多啊？” “应该不多，怎么了？”原振回答。 “我看刚才几座二层小楼，咱们今晚去那里休息怎么样？在车里实在是睡不好……”冯锐试探着，“天马上就要黑了，继续走是不是危险了点？” 原振看了看车里众人无打采的样子，想了想，点了点头，“先看看情况，如果丧尸不多的话，就找个地方休息。” 一想到今晚能够跟丧尸离着远一点了，大家的神都振作了一点，急切地想着要返回刚刚路过的小村。 这座小村的确很小，更加幸运的是，冯锐说的那几座二层小楼大概是村民刚刚盖好的，还没有住人，里面没有丧尸，外加一楼入口处有一小段楼梯，外面的丧尸也很难进入。 老张将巴士停在了紧靠小楼门口的地方，也算是起到了一定的抵挡丧尸的作用，随后一行人上了二楼，有将所有能挡的东西统统搬到楼梯口挡住，以防丧尸爬上来。 在原振等人端着枪有巡视了好几圈，确定这地方安全了之后，大家终于放松了下来。安排好守夜的顺序，众人或是躺在地上或是靠着墙壁，打起了瞌睡。 赵娅也挨着冯锐躺下，但是却没有什么睡意，只是有些呆滞地透过窗户看着逐渐转暗的天空。 突然，听觉比常人敏锐很多的她听到了摩托车的声音——竟然还有人敢在马上要入夜的时候骑着摩托车赶路？！赵娅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由自主地坐起来，凑到窗户边，朝着窗外张望。 “怎么了？”负责守夜的原振有些紧张地看向赵娅。 “……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赵娅的表情一向带着茫然和呆滞，轻声回答。 “什么声音？”原振微微皱眉，也努力侧耳听着动静，这时候，速度很快的摩托车已经离着赵娅所在的地方很近了，原振也听到了摩托车的声音，顿时也有些难以置信得猛地站了起来。 他的动作惊醒了其他的人，所有人都和原振一起看向窗外，然后目瞪口呆地看着从远处驶近的摩托车。 骑着摩托车的是一个男生，看起来跟冯锐这些大学生差不多年龄，摩托车后面尾随了不少被摩托车的声音吸引过来的丧尸，而男生却似乎完全不在乎一样，左手熟练地控制着摩托车的方向，极富有技术地绕过阻挡着他的丧尸，右手拿着一截铁棍，轻巧地将所有扑向他的丧尸击开。 男生的动作看起来很简单，但是饶是原振等受过不少训练的人都看得呆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孤胆英雄？这是电影？还是别的什么？ 眼看着男生马上就要从众人歇脚的地方冲过去，原振猛地拉开了窗户，冲着他大喊了一声，“前面的路不通！马上就要天黑了！到我们这儿来！” “你这样做会把丧尸也引过来的！”李顺不太赞同地皱起眉。 “但是我不能眼睁睁看他送死啊！”原振咬了咬牙，“我们人多，有武器，而且已经做好了防御准备，应该问题不大！” “……随你了，烂好人。”李顺嘟囔了一声，拿起枪，招呼着彭泽兵，准备一起去楼道接应那个男生，而楼下听到原振声音的男生也抬起了头，看向不远处路边小楼的二楼。 男生的表情很平淡，没有任何获救的庆幸，也没有任何看到幸存者的欣喜，甚至有些不耐烦，摩托车的速度也丝毫没有减慢——似乎本没有要停车的意思。 他这样的表现比他之前做的事情更让众人惊讶，就在众人以为他会就这么冲过去的时候，男生突然一捏闸，摩托车画出了一个半圆的弧度，停住了。 男生的目光从一开始的平淡变得有些专注，盯着二楼的双眸黝黑深邃，似乎有些疑惑，又带了点兴奋。男生怪异的举止让所有人都不着头脑，而最不着头脑的，大概是赵娅。 不知道是紧张带来的错觉还是距离太远的原因，赵娅觉得那个男生在盯着的人是她。男生的目光太锐利了，让赵娅几乎有种自己的每一寸肌每一血管都被他看透了一般毛骨悚然的感觉。 赵娅在男生压迫感极强的目光中动弹不得，就像是弱小的动物在位于食物链顶端的猎食者的面前，惊恐地连逃跑都做不到。很可怕……比丧尸更可怕……但是更让赵娅费解的是，她却又莫名其妙地觉得这个男生非常熟悉，像是有什么力量在冥冥中吸引着他和她一般…… ——他，到底是谁……？ “小心！有丧尸！”原振的叫声打断了赵娅的思绪，她看到男生也像是回过神来一样，侧身挥着右手的铁管将从身后扑向他的丧尸击飞，随后从摩托车上跳了下来，跑向二层的小楼。 男生没有走楼梯，反而踏上巴士停放位置前方的一个石墩，高高跃起，伸手在巴士的后视镜上借力，整个人像是电影特技一般灵活地翻到了巴士的车顶上。巴士的车顶离着二楼并不算远，男生轻而易举地从车顶跳上二楼阳台，在众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站到了大家的面前，只隔着一扇窗户。 转头看了一眼楼下那些试图和男生一样跳上大巴的丧尸，男生轻笑了一声，“那帮蠢货，就不知道换一条路么？” 原振有些囧地看着男生拍了拍手，整理了一下自己已经相当整齐了的衣服，勉强笑了笑，开口，“身手……咳，身手很漂亮嘛，练过？” “算是吧。”男生在大家将窗口的位置让出来后，从窗户跃进屋里，“你们这是准备去哪？” “J市和H市交界处地一所警察学校，那里已经变成了援救基地。”原振打量了一下男生，越发觉得他不可思议——男生除了手中的铁管外身上没有带任何的东西，连一个背包也没有——他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原振的声音有些犹豫，“你……你也去？” “原本不打算去，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跟着你们。”男生说着，看了看原振那见鬼了一样的表情，“怎么？不欢迎？我以为你叫我上来就是让我加入的意思，抱歉，看来我理解错了。” “啊，不，不是不欢迎，就是有些奇怪……你……没有带什么物资？”虽然男生看起来跟丧尸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但是原振决定仍旧还是问一问。 “怎么，不欢迎不自带生活用品的成员？那你们不用管我吃喝，我自理。”男生将手□口袋里，眼神里明明白白地写着“好小气啊”的鄙视讯息。 “不，我是想问……你如果没有带物资的话，那你这一路上是怎么过来的……”原振有些无力，他一向被称为老好人，还第一次被别人用这种目光看待。 “啊，这个啊。”男生耸了耸肩膀，“这么简单的问题绕了这么久——我包丢了，刚刚出了点小事故。” 原振抽了抽嘴角，他觉得自己似乎被耍了，按理说刚才那个问题，是个人都不会像男生那样往奇怪的方向理解，“那么，欢迎你的加入，你叫……？” “梁斌，我叫梁斌。” 站在原振侧后方的赵娅感觉，虽然男生一直在与原振对话，但是视线却在最后落到了她的身上。 梁斌露出一丝在其他人看来很友好，但是却让赵娅有些发毛的笑容，“以后，希望和大家相处愉快~” 同类 “你们说……到底为什么突然爆发了丧尸病毒呢？”冯锐看着天花板，突然问道。 梁斌戏剧化的突然出现，让少年少女们的睡意消散了不少，离着真正的夜晚还有一段时间，他们干脆凑到了一起，聊起天来。 “难道是像生化危机里面那样，某个丧心病狂的研究所研究出了某种丧心病狂的病毒，结果病毒扩散？”宋明哲了下巴。 “但是不太一样吧？生化危机再怎么说也就是只有浣熊市被感染了，其他地方都没有出现这种问题啊。”冯锐摇了摇头，“但是咱们现在可是全球范围的爆发吧？” “这就意味着这是某种会引起全球变化的因素。”齐绍翻了个身，“比如……宇宙线？” “宇宙线……唔……我似乎看过一部小说是这样设定的，不过作者的设定部分太长我直接跳过了。”宋明哲轻咳了一声，“宇宙线，或者是人类破坏环境什么的，导致了一种病毒变异成了丧尸病毒？然后大家就被感染了？周茗，你是生科的，你说呢？” “别问我，我实在不清楚。虽然我们是生科的，但是这丧尸病毒的爆发真跟我们没一点儿关系！”周茗苦笑。 “是啊，你就别难为周茗了，他肯定不知道。”冯锐开口，将话题从周茗这里扯开。 自从知道周茗对赵娅做的事情，冯锐下意识地就对周茗冷淡了很多。 冯锐是个很护短的人，既然赵娅已经被他纳入了保护范围，那么对于对不起赵娅的周茗和吴思琪，冯锐就没大有什么好脸色了——尽管赵娅本人似乎本不会介意。 对于冯锐的这种态度，齐绍和宋明哲自然感觉到了，也私下问过他，不过冯锐却觉得说出来也没什么意思，所以只说自己看他们不顺眼。 想到赵娅，冯锐忍不住朝着赵娅看了一眼，发现她的神情有些古怪，而且频频注视着某个方向。冯锐顺着赵娅的目光看去，发现她在看的人是闭着眼睛靠在墙壁上的梁斌，顿时心里就有些小小的吃味。 冯锐不得不承认，在大多数女生们眼里，梁斌这种长相清秀的小白脸的很符合她们的审美观的，而且刚刚他表现的那一手，也绝对炫到能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力，就连一直自尊心颇高，自我评价甚好的冯锐也不得不佩服他的身手和胆量。 从各种角度看，赵娅会注意他，那是相当自然的事情，就连吴思琪、林琳等人也对他很是关注，但是这些并不会影响冯锐那一丝丝的小嫉妒——这一阵子他一直努力表现地出色，却始终没有引起赵娅类似于崇拜或者敬佩之类的表现，赵娅对待他仍旧像是最开始那样，只是单纯地靠在一起以求安心的样子，他们之间本没有任何的进展，这让冯锐很是挫败。 ——对比下来，一出现就获得赵娅如此关注的梁斌，就让冯锐更加看不惯了。 ——但是看不惯又如何呢？他和赵娅本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更何况赵娅只是看看人家而已呢？就算是女朋友，赵娅要看别人他也管不了啊…… 冯锐这里纠结，赵娅那边比他更加纠结，她觉得她又有种要崩溃的感觉，而这种崩溃的感觉是不远处的梁斌所带给她的。 赵娅发誓，这个梁斌绝对不正常，因为在赵娅的感受里，梁斌身上的波动与正常的人有很大的区别。 赵娅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这种区别，就像是人类和丧尸这两种有区别的“物种”身上的波动不一样一般，梁斌和人类与丧尸身上传来的波动都不一样，是区别于两者种“生物”以外的“物种”。 ——换句话说，梁斌不是丧尸，估计……也不是人…… ——难道他是跟自己一样的“怪物”？！这一想法让赵娅有些兴奋，又有些迷茫。 兴奋是她终于找到了同类，而迷茫的却是……她难道真的已经不是人类了？真的变成了另外未知的其他物种……？可惜赵娅不知道自己身上的波动是什么样子的，无法真实地将自己与梁斌对比一下。 不过，如果这个推测真的成立的话，那么之前梁斌奇怪的表现也说得通了——他本来不打算停下的，但是他发现了她。他们是同一个……物种，这一个物种的数目也许很稀少，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梁斌打算就近观察她、接触她——那么他为什么不来找她说话呢？为什么又表现地对她似乎没有了兴趣一样自顾自在一边休息呢？难道他想让她主动接近他？ ——但是，关键问题是，让赵娅主动接近梁斌，她又不敢。 这是赵娅身体本能的恐惧，连如此接近地共处一室都让赵娅恐惧地无法自由动弹。梁斌身上有一种极强的气场，似乎在驱赶着警告着赵娅立即离开，就像是很多有着自己地盘的动物那样，绝对不允许其他同种同的动物入侵。 虽然梁斌没有任何动作，像是无害一般地放松身体闭着眼睛休息，但是赵娅却感觉他浑身上下都在对她叫嚣威胁着，“不想死就滚开！” 如果不是外面有着丧尸，如果不是赵娅还在本能的恐惧中保存有一丝的理智，赵娅相信她现在肯定早已经屁滚尿流地有多远滚多远了，绝对不会在梁斌眼皮子底下多呆一刻。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赵娅在很认真地比较，到底是外面的丧尸恐怖，还是屋内的梁斌更恐怖，并且发现，如果是遵从生物的本能的话，她一定宁愿到外面去跟丧尸作伴。幸好，理智还存在着，赵娅还知道梁斌暂时没有要对她出手的意思，所以她此刻还能继续战战兢兢地呆在这里…… “怎么了？你怎么这么僵硬？还在害怕丧尸？”身侧，传来冯锐关心地询问声，赵娅转头看了看他，下意识习惯地就往他怀里凑，冯锐也很习惯地伸展手臂，准备搂住赵娅。但是赵娅的动作却突然猛地停住了，随后瞬时间后撤，与他拉开了距离。 “……赵娅？”冯锐奇怪地皱了皱眉，疑惑地看着赵娅。 “没……没事……”赵娅僵硬地对他扯了扯嘴角，然后忍不住朝着梁斌看了过去。梁斌此刻已经睁开了眼睛，正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注视着自己放在膝头的手——那双手肤色白皙，手指修长，可以说是非常漂亮，但是在赵娅眼里，那就像是能轻易把她撕碎的野兽的利爪。 梁斌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在注意她，但是赵娅发誓她刚刚真得感觉到了，感觉到了那一瞬间梁斌散发出来的浓重的不悦与对她的警告。 ——如果她再靠向冯锐的话……就会死吧？赵娅胆战心惊地注视了梁斌一会儿，忐忑地试图解读梁斌无声的警告。她不敢做任何也许会激怒梁斌的事情，不敢拿自己的命做赌注，虽然梁斌看起来是一个很普通的人，但是他在赵娅的眼里却早已经是一个比丧尸还可怕的怪物——要随时杀人并不是不可能的，而且赵娅觉得，他一点也不在乎杀人…… 试探着盯了梁斌一会儿，确定他暂时不会有什么动作之后，赵娅缩到了墙角，蜷起身体，在丧尸病毒爆发后，第一次不依靠在任何人身上，单独入睡了。 赵娅没有多余的力去管冯锐怎么样，在她眼里，冯锐除了能靠在一起以外也不具备任何其他的特殊意义，所以她本没有发现，冯锐流露出来的失落的神情。 提心吊胆 赵娅不知道自己昨天晚上到底是睡得安心还是不安心，那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像是被某个强大的存在庇护在羽翼之下，知道外界的一切都不可能冲破这层保护伤害到她，只可惜这个庇护者晴不定，随时有可能会突然暴躁，反过来弄死她…… 就在这种类似于安心却又不安心的忐忑中，赵娅迷糊到了天亮，然后没打采地爬起来，跟着众人上了巴士。 巴士里的空间比昨天晚上入睡的房间更为狭小，而且梁斌是在赵娅之后上车的，赵娅发现，他的座位就在自己的旁边，隔着一条走道。 当赵娅看到梁斌在那个位置坐下的一瞬间，她整个人都僵硬住了，噤若寒蝉。赵娅非常想要换座位，换得离梁斌越远越好，但是她却又下意识地感觉，如果她这样刻意地站起来走到另一个位置，后果……将不怎么美妙。 所以她只能忍，继续忍…… 就在赵娅努力将自己缩得很小很没有存在感的时候，睡了一觉神都还算不错的众人已经向赵娅避之唯恐不及的人搭上了话。 “我看你昨天近身战很不错，会用枪吗？”原振略显期待地询问着，无论如何，队伍里增加一个强悍的战斗力，整个队伍的生存几率就会提升不少。 “枪没怎么用过，不知道。”梁斌拨拉着自己略长的额发，语气中没有其他男生中对于枪的狂热，“我对那东西没什么兴趣，用着不顺手，我更喜欢冷兵器。” 原振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何略显安心——Z国的正常人一般都不会太过频繁地接触枪支，这说明眼前的男生应该不是太过复杂的背景，大概又是什么从小学武术的人之类的？ “冷兵器的话，你喜欢什么样子的武器？昨天看你用的是铁棍，不过那东西要想敲碎丧尸的头骨还是需要很大力气的，不适宜久战，最好能搞点利器。”石伟沉默了一下，将自己的刀拿了出来，“刀怎么样？我还带了一把，本来打算当备用，你要是喜欢就拿着用，不过还没开刃。” 梁斌大大方方地接过来看了看，又试着挥动了一下，接着摇了摇头，“你这刀不算真正的武器，平时比比赛的装饰品而已，就算开了刃也派不上大用场，用一会儿就容易卷刃或者折断，反倒是不然棍子耐用，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天朝可是连石大哥这样比赛的装饰物都管制的，这一时半会儿我们这些守法良民还真没处弄真的冷兵器去。”冯锐耸了耸肩膀，开口揶揄。 “说不定半路能撞上一伙儿黑社会，他们手里肯定有非法武器啊，到时候弄点儿。”宋明哲挤了挤眼睛，“很多书都那么写！” “还遇到黑社会弄点他们的武器？”原振失笑，抬手敲了宋明哲的脑袋一下，“要是真遇到黑社会，咱们这一车人就得玩完大半！” 大学生们和几个警察围在梁斌的身边聊天开着玩笑，梁斌在将刀还给石伟之后，就一直噙着稍显冷淡的微笑抱坐在那里，微垂着视线，不知道是在听周围人说话，还是在走神。 略微适应了一点梁斌的威慑力的赵娅挪了挪身体，偷偷将视线投向梁斌，却几乎就在同时，梁斌侧头，满是嘲弄的黑眸对上了赵娅的眼睛，吓得赵娅一个哆嗦，连忙撇过头去。 赵娅和梁斌的异常，没有瞒过一直观察着赵娅的冯锐，也被一直看着梁斌的吴思琪捕捉到了。坐在赵娅身后的吴思琪抓着赵娅座位的椅背，探身向前，凑到了赵娅的耳边，用着闲聊般漫不经心的口气轻声开口，“那个叫梁斌的人，长得真得蛮帅的，对吧？” 两个女孩子间，在看到个男生长得好看的时候彼此分享一下是很常见的，赵娅在身体没有变异之前，也经常跟吴思琪这样做，甚至有一段时间，她曾经的男朋友周茗就是她们分享的重点。 听到吴思琪这样说，赵娅的头脑中一片空白，想了半天竟然对梁斌长的是什么样子没有半分的印象，只是记得他皮肤比较白，剩下的黑头发黑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就跟其他人没什么两样。赵娅缩了缩脖子，不敢再明目张胆地去看梁斌的样子，只得草草点了点头，打算结束这个话题。 ——赵娅相信梁斌的听力绝对比她自己只好不差，绝对能听到她和吴思琪的谈话，在他耳朵边谈论他，赵娅觉得自己简直是活腻了才敢这样做。 只可惜，吴思琪没有看得出赵娅那有些晦涩的抗拒表现。 “说起来，他和周茗是一种类型，都是长得文雅的那种，我记得这一直都是你的type吧？还是你最近变口味了，更喜欢冯锐那种运动型帅哥？”吴思琪戳了戳赵娅的肩膀，问。 赵娅和冯锐有暧昧，这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吴思琪和周茗为此也私下猜测了很久，却搞不清这到底是什么情况。难道是危机爆发后，她和周茗表现地太亲密了，让赵娅发现了？但是赵娅发现了为什么没有跟他们翻脸？难道是她在危机爆发前就发现了？但是危机前她还是她的朋友，跟往常是老样子啊？冯锐最近对他们很冷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赵娅对他说了什么。冯锐基本上是这帮的学生的中心人物，虽然他们已经被救援了，但是大学生们仍旧若有若无地围在冯锐的周围——这才是让吴思琪和周茗担心的事情，万一冯锐因为赵娅而对他们心存蒂芥，那么他们的处境也许会变得很糟糕。 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尝试着在赵娅这里寻求答案，首先就是要确定赵娅跟冯锐到底有没有成为男女朋友。吴思琪这一次提问的声音略微大了一点，甚至引来了坐在赵娅不远处冯锐的注意。 不过，吴思琪这样千回百转的思绪，对于赵娅这种基本上已经摒除了七情六欲，只保留了求生欲/望和恐惧的异类来说，那是本体会不到的。她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如何回答不会惹喜怒无常的梁斌生气的思考之上，搞不清楚到底是表达一下对梁斌容貌的赞美和垂涎好呢，还是要说她其实不喜欢他的长相。 ——总觉得，两者都有可能让他发怒。 于是，赵娅抿了抿嘴唇，决定不回答。 “喂，问你啦~你又在走什么神？”吴思琪显然不会体贴到得不到答案就放弃，她又戳了戳赵娅的肩膀，锲而不舍地追问。 在被吴思琪戳了三四下后，一直胆战心惊地努力隐忍觉得十分憋屈的赵娅不由感觉一阵的火大——她安安分分地躲梁斌容易吗？在这里捣什么乱？捣什么乱？！ 猛地扭过头，盯着吴思琪，赵娅努力压低了声音，嗓音里像是饱含着冰碴子一样冰冷彻骨，“他们长什么样关我什么事，我现在没兴趣注意这些！” 赵娅没有发现，她刚刚无意识间散发出了她一直从梁斌身上感受到的威慑感，吴思琪悚然一惊，身体反地往后躲，直到后背撞上了自己的椅背，才略微回过神来。 “怎么了？”她邻座的周茗连忙询问，表情也因为吴思琪的样子而变得有些惊惧。 吴思琪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又看了看恢复了老样子、无打采低着头缩着身体的赵娅，不知道自己刚刚反应如此之大到底是为了什么。 深吸了一口气，缓和了一下表情，吴思琪朝着周茗苦笑着摇了摇头。 不远处，男生们似乎又说到了什么，发出了一阵笑声，就连梁斌的嘴角，也似乎上扬了那么几度。 巴士一路上颠颠簸簸，倒是有惊无险，但是每走一段距离，都会发现前面的路况出现了问题，巴士庞大的车身难以通过，众人不得不掉头，重新找路走，Z国的公路少不得被一车地人骂的狗血淋头。 Z国的公路基本上就是这个样子，看起来四通八达怎么走都没什么问题，但是道路的质量却本没有什么保障。特别是县道，甚至不少的省道，都坑坑洼洼极难行走，再加上不少人驾车四处逃窜而产生的事故无人处理，更是增添了巴士前进的难度，让原本估计最慢三天就能到的避难所，变得遥遥无期起来。 幸好，无论是梁斌的加入，还是冯锐等人经过锻炼迅速地成长了起来，都让整支队伍的处境好了不少，他们已经相当习惯了从各种村庄小县城的超市商店里获取物品和对付丧尸的方法，甚至弄了不少衣服将自己全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得，以防被丧尸抓破皮肤感染病毒，就算被丧尸咬了，厚厚的衣服也能起到一定的缓冲作用，不至于当场就被判死刑。 赵娅作为女，自然一直都是留在车上受到保护的那一批，不过每次梁斌下车夺取物资的时候不经意间看向她的眼神，总是让她不寒而栗，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东西正在逐渐逼近那样。 一天又一天，赵娅已经懒得去计算到底花了多少时间，也许很长，也许只有几天，巴士终于开上了一条平坦的大路。车上的人都送松了口气，却又提心吊胆起来。 路况变得好，意味着他们也许不用再掉头寻找新的路了，但是同样，路况变得好，就意味着前面会有一做比较大的城镇——而比较大的城镇，就意味着曾经有不少的人口，目前，有不少的丧尸…… 援救 巴士行驶在这规模颇大的县城的公路上，众人并不敢进入相对更繁华的市区，只是擦着市区外缘，准备绕行过去。正好是中午，太阳最灿烂的时候，周围静悄悄地，看不见一只丧尸，这让一车人都略松了口气。 就在巴士驶过一座位于市郊的小学的时候，一直谨慎观察着外面情况的原振突然眼尖地看到了小学教学楼二楼似乎正对着他们拼命挥手的孩子。 “停车！”原振反地叫出了声，老张反地一踩刹车，巴士停在了道路上。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一车人都紧张了起来，纷纷打量着车窗外面，原振双眼紧盯着学校二楼，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后，转过了头，“那座学校二楼还有生还者！是孩子！” “骗人的吧？！这危机都发生多少天了，那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活得下来？！”所有人都看向原振指示的方向，果然看到一个身穿一身扎眼的明黄色衣服的孩子在使劲摇着手臂。 顿时，众人的脸色都难看了起来，将目光投向原振。 “……你不会是想要去救他吧？”李顺皱起眉，语气和表情明显带着排斥，“别傻了，那里可是学校，那么大一片地方，谁知道里面藏着多少丧尸？！” “那是那里有幸存者！在求救！还是个孩子！我做不到见死不救！”原振的口气很坚决。 “你们去救他，那我们怎么办？！”拿着枪的男人跳了起来，恼火地指责，“孩子只能拖后腿！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快点去避难所！不要再节外生枝救什么人了！” “原振，我理解你的想法，我也不愿意见死不救，但是现在的情况跟救冯锐他们那时候情况不一样！冯锐他们别墅周围的情况我们都能监测到，别墅也不大，不会有太多的丧尸，但是这个学校不一样，我们不清楚里面的情况，不能轻易行动的！”李顺按住原振的肩膀，试图打消原振的念头。 但是，平时看起来格很好很容易说话的原振，在这个方面却固执地可怕。 “我倒是觉得可以试试……”高瑞强了自己的一头短发，“现在中午，丧尸都不活动的，我们慢慢去，尽量不惊动他们，反正已经知道了目的地是二楼东侧第三个房间，应该不难……就像我们这之前训练的秘密潜入营救人质那样……” “你别在这里添乱！”李顺瞪了高瑞强一眼，“丧尸和那些匪徒可不一样！” “顺子，不用说了，我必须要去，大不了我一个人去，你们留在这里，等我半个小时……不，二十分钟就足够了，要是我没出来，你们就自己走。”原振拿掉李顺压在他肩膀上的手，提着枪站起身。 “别闹了！我们一直都是好兄弟，我怎么能看着你去送死？！”李顺急了，伸手扯住原振的肩膀。 “说什么等二十分钟我们自己走，说得轻易！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事情！”拿着枪的男人叫道，“二十分钟都够我们被丧尸吃光了！而且万一你开枪引来了这个城里的丧尸，我们说不定也会被连累到跑不掉！” 车上吵成一团，想要去援救的和不愿援救的各执己见，赵娅缩在角落里，忍不住看了看梁斌，发现他皱着眉，显得很不耐烦。过了没多久，显然忍耐力到了极限的梁斌猛地提高了声音，“都给我闭嘴！” 随着声音爆发的威慑力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噤声，将目光投向了仍旧抱坐在座位上的梁斌。 “这种情况就用最原始的少数服从多数好了。想要去救的，到原振身边去，不愿意去救的，到他身边。”梁斌抬了抬下巴，朝拿着枪的男人示意，“决定不了的或者怎么样都无所谓的就留在原地，算弃权，无论哪方获胜都不得有异议。总之快点决定，再拖下去今晚就要在这里过夜了。” 梁斌的语气很差，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众人面面相觑，原振率先点了点头，“就这样办吧，挺合理的。” 李顺皱了皱眉，为难地看了看意志坚决的原振，又看了看拿着枪的男人，几番挣扎之下，终究还是选择了自己的兄弟。高瑞强、彭泽兵也没有动，即使有些忐忑与不安，却始终站在了原振的一边。 拿着枪的男人身边也聚集了不少人，拿着铁管、看起来跟他比较熟悉的男人，还有两个女人。石伟也犹豫了片刻，不过他大概也是属于正义感颇强的人，从小习武的武德让他一直不喜欢总是以自己的生命作为最优先考虑、总想让人迁就他的拿枪男人。石伟很快就走到了原振身边，被他勾住肩膀，挂着微笑捶了捶口。 司机老张仍旧坐在驾驶座上，没有动，不知道是在犹豫还是选择了中立。 5:4，目前是原振一方占了上风，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向了尚未作出决定的大学生们——他们变成了决定这一次是否救人的关键，而大学生们，则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冯锐。 冯锐的手脚有些冰凉，他在这一段时间里早已经褪去了英雄主义的念头，知道了丧尸的可怕，知道了大家每一次面对丧尸都是在生死线上打滚。他在这一刻的确是有些害怕的，去不知深浅的学校救人可不比去超市搬东西，死亡的可能会更大，他怕死，也怕害得别人因为自己的决定而死，他承担不了这样的责任。 冯锐在这里犹豫不决，一直担心焦躁的吴思琪却等不下去了。她不喜欢冒险，只想要安安分分地保住自己的命，病毒爆发刚开始的时候周茗决定去救冯锐，她反对，却无果，只能硬着头皮跟去，现在再一次站到了选择的位置上，她仍旧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反对。再加上因为赵娅的原因，她早已经对冯锐等人产生了不安全的感觉，总觉得自己被他们嫌弃，将要被抛弃，所以干脆就在这里表明自己的立场，站到能让自己感觉安全的一方去好了。 猛地扯住周茗，吴思琪看了一眼仍旧在由于挣扎的他，将他使劲往拿枪男子一方扯去。周茗一个不注意，被拽了个踉跄，但是回过神来的时候却也没有反对，只是随着吴思琪往前走着，不由自主地回头看向冯锐——他一直在犹豫，想要选择反对的一方，又害怕被冯锐排斥，他需要一个契机让自己下定决心，吴思琪的举动无疑就是这个契机。 看到周茗和吴思琪的动作，季芳立即也跟了上去。 吴思琪、周茗和季芳站到了反对的一方，冯锐有些愕然，他看了看原振露出的失望神色，顿时头脑有些充血。 这些天的相处，他一直把原振当成偶像一样的角色，优秀的意志力，绝佳的行动力，开朗的格，还有极强的正义感——这一直都是冯锐所羡慕和崇敬的，他幻想着能成为原振这样的人，即使在末世也能保护他人，坚守自己的底线。 毕竟还是个一直被原振等四个大人保护着的孩子，看到自己的偶像失望，冯锐一个冲动，站了起来，走到了原振的身边。看着原振惊愕却赞赏的目光，冯锐虽然有一瞬间的后悔，却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道路。 冯锐的选择自然也影响到了其他几个人，齐绍、毕强和宋明哲很快跟着他走向了原振一方，宋明哲脸色难看，选择了站在原地，中立，王倩和林琳焦急地看着齐绍和毕强，最终也站在了中立的一方。 而计划的提出者梁斌也没有动，站在了原地看着一切，那副表情看起来像是在看一幕有趣的电影，只可惜没有人有心思去注意他。 赵娅也没有选择营救或者反对的任何一方，因为她不知道要怎么选择才是对自己最安全的。她早已经感觉出了那个学校里面有多么的恐怖，无数的丧尸藏在学校走廊和楼梯的影处休憩，只要一有异动就会被吵醒。如果可以的话，她想要反对，想要阻止，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安全，也是为了他们的安全——但是，如果自己的选择让反对的一方获胜，这又意味着她将会与这个小队几乎所有的战斗力离心，与他们离心，就意味着也许会得不到保护…… “那么，看来大家都选择好了？”梁斌的声音将赵娅从犹豫中惊醒，她略显茫然地抬头，和所有人一样看向梁斌。 “选择去营救的有8个，反对的7个，中立的加上我，5个。”轻勾着嘴角，梁斌得出了结论，“想要去救的，现在就去吧。” 深深看了梁斌一眼，原振没有再说话，只是开始整理着自己的装备，示意司机老张小心靠近学校。 眼睁睁看着巴士缓缓靠近那幢在所有人眼里有如地狱裂口的学校，拿枪的男人浑身开始颤抖，他尝试着还想要阻止，但是莫名的恐惧与压迫感竟然让他无法行动，也无法说话。 当巴士再次停稳后，原振带着李顺、高瑞强、彭泽兵和石伟下了车，冯锐本来也想跟去，却被原振毫无余地的拒绝了。 “这不像以前那样，是锻炼，而是去送死。你能支持我我很高兴，但是你还是孩子，我不想害你。”原振笑着拍了拍冯锐的肩膀，“车上的人交给你们保护了，小心点，如果我们都回不来……” “你们能回来的，一定能！”冯锐立即打断了原振的话，下意识的握紧手里的手枪。 原振又笑了一下，没有再说话。 巴士内一片静谧，巨大的压抑感沉重地让所有人都几乎无法呼吸，只是默然地看着原振等人带着武器下了车，小心地接近着学校，最后消失在学校的围墙内。 赵娅也在看着，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波动距离丧尸群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抬起手，颤抖着捂住了自己的嘴，似乎试图抑制自己想要大吼出来的欲/望。 这五个人……能回来几个呢……？赵娅不忍心再看，她移开视线，却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直直撞进了梁斌的眼里。黑色的双眸含着无尽的嘲讽与恶意，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身体无法做出任何动作，赵娅呆滞地看着梁斌站起身，然后坐到了自己的身边。 赵娅猛地僵硬了起来。 良心 “在想什么？”梁斌的声音传了过来，似乎隐含着笑意，但是赵娅知道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没……没什么……”赵娅呐呐地小声回答，神色不安。忍不住偷眼看了梁斌一眼，随即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家伙是来找碴的…… “你应该能感觉得到，那里面有多少丧尸吧。”梁斌直白的问题，让赵娅悚然一惊，不由自主地扫了一眼巴士里的其他人，发现其他人似乎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注意到她和梁斌，这才略微松了口气。 “呵呵，果然呢，无论什么时候都小心翼翼的，你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命，害怕暴露自己的特殊，至于其他人的命，你本就不会关心。”梁斌轻笑了起来，“真是个自私而冷血的家伙。” 梁斌的话像利刺，准确地扎进了赵娅目前最柔软的部位，赵娅忍不住攥紧了手中的铁管，忍耐着，颤抖着。 ——她是自私的，所以总是在算计着自己的得失，算计着怎样才能对自己最有利，才能让自己更好的活下去，所以即使明知道他们是在送死，也不敢多说一句阻拦他们。 ——她是冷血的，明明是这些人在一路保护她照顾她，让她安稳的活到现在，但是她仍旧能够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死，不出手帮忙，不出言阻止。 自私、冷血、禽兽不如…… “如果你能够把你的秘密说出来的话，他们大概就能活下去了吧？但是你不敢，所以他们只能去死。” 是的，如果她能将自己的能力说出来，明确地告诉他们那里有多么可怕，也许他们就不会去了……如果她能跟他们一起去，帮助他们躲过丧尸，也许他们的生存几率会提高很多…… 但是她不敢，无论是千种还是后者，她都不敢。她害怕任何将会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的做法，她不愿意为了任何人做出任何的牺牲——她更加不信任任何人…… 她不信任这些照顾她保护她的人们能够在得知她的异常后，仍旧能待她一如往昔，不排斥她、伤害她，她不相信这些人在知道她的能力后不会利用她，让她面临更危险的状况。 ——因为她是自私的，冷血的，所以在她的眼里其他人也是这个样子，不值得信赖，不值得坦诚。是她以己度人，怀揣着最大的恶意看待除了她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所以她明哲保身，袖手旁观，只是躲在别人的后面，不听、不看、不相信，任凭其他人去冲锋去奋斗……去死…… ——自己，原来是这样糟糕的人，她到底是天生如此呢，还是从察觉到变异后开始变得如此？ “啊……丧尸开始骚动了，他们被包围了……真不知道……他们能够回来几个呢？或者——一个都回不来？看到他们因你而死，你会觉得愧疚吗？” ——住口！ ——住口住口住口！ ——这不是她的错！是他们自己要去的，她只是没有阻止也没有跟他们一起去罢了！ “原本以为会是一个有趣的家伙，没想到竟然这样自私懦弱胆小而又自欺欺人。” ——住口！不要再说了！ 赵娅猛地转过头，盯着梁斌，一向呆滞而无神的眼睛深处酝酿着危险而狂暴的漩涡。 ——为什么要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倒她身上？！为什么要血淋淋地撕开她费心掩藏好的腐烂部位？！为什么要将她那已经千疮百孔的“良心”托到光天化日之下任太阳灼烧？！为什么要让她无法逃避地看到自己的堕落肮脏和不堪？！ ——明明你也没有阻止不是吗？！明明你的做法更是推波助澜不是吗？！明明——你比我更不在乎那些人的死活不是吗？！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有什么资格来嘲笑我？！有什么资格？！ “真是个愚蠢的家伙，明明胆小到什么都不敢做，明明冷血无情地让人发指，却偏偏还想要保存自己身为人类的良心，幻想着自己也能变得‘真善美’……”侧头，含笑看着赵娅的双眸，梁斌像是本感受不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危险而暴烈的波动一般，倾身贴近她耳边，“你这样只会把自己弄得更惨更蠢，这些没用的东西还是早一点丢掉比较好。” 赵娅没有说话，只是死死攥着拳头，细微地颤抖着，那手里的铁管，已经被巨大的力道扭曲地不成形状。 “怎么，看起来你很恨我？想要杀掉我吗？”梁斌愉快地笑了起来，双眼眯成弯弯的弧线，“但是你不敢，因为你怕死。你总是害怕着太多的东西，所以什么都不敢去做，不敢去尝试，不敢去反抗——只能忍耐着，缩着。”睁开眼睛，梁斌虽然仍旧在笑着，但是眼眸里全然是失望和厌弃。 “——没用的东西。” 赵娅狠狠地咬紧牙关，却仍旧沉默。 ——是的，她不敢，她就是该死的不敢！她只有一条命，她想要活下去，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就算……没有良心……就算……被所有人看不起被所有人抛弃被所有人冷嘲热讽…… ——爸爸……妈妈…… 看着转过头去，恢复了木然神色的赵娅，梁斌失望的神色更盛几分，他嫌恶地皱了皱眉，站起身走开，又突然停住脚步，透过车窗看向学校的方向。 与此同时，赵娅的身体也猛然一震，抬起头，看向窗外。 ——有人……死了。 “砰——！” 刺耳的枪声划破寂静，所有人都被这声巨响惊动，不约而同地带着惊恐的神色看向窗外。 “妈的！他们竟然开枪了！”拿枪的男子大骂了一声，猛地跳了起来，“他们会把周围的丧尸引来的！这里可不是村庄，谁知道附近有多少丧尸！开车！快开车！” “不能开车！如果我们开车了，原振他们救人出来该怎么办？！”冯锐也跳了起来，拦住想要冲到驾驶座的男人。 “老子不管他们怎么样！是他们自己要去送死的！老子才不想为他们陪葬！”成年男人发起狠来的力道，将措手不及的冯锐狠狠地推开，重重地撞到了一边的座位扶手上。 “你干什么！”齐绍和宋明哲在最初的惊愕后连忙站起身，扶起冯锐帮他拦住疯了一样的男人。 “老子要逃命！”男人凶狠地瞪着他们，随后高声对着司机老张叫喊，“快开车！开车啊！！！一会儿丧尸来了被包围了谁也跑不掉！！” 老张的满面的惊恐，他自然也害怕巴士被丧尸包围，但是要踩下油门离开这里抛下原振等人不管他却又做不到。 “不能开走！原振他们拼死救人，你不能这样没有良心！”冯锐捂着刚刚被撞得生疼的腹部，低吼。 “要不……要不先开远一点，等到看到他们出来，再开回来……留在这里肯定会被丧尸包围的……”那着铁管的男人忐忑地提议，还未等他说完，他身边的一个女人尖叫了起来，“丧尸来了！我看到它们了！开车啊！！” “不能开！说什么等他们出来再开回来的屁话！他们本坚持不到我们开回来！”冯锐咬着牙，坚持不松口，“我们必须停在这里接应他们！” “老子懒得跟你们废话！开车！不然老子毙了你们！”在女人们叠声的尖叫声中，已经急得红了眼男人猛地将手里的枪举了起来，顶住了冯锐的额头，狂吼，“开车！” “你疯了！”冯锐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第一次被人用枪顶住头，他整个人完全懵掉了，本没有想起来自己也有枪。跟在他身后的齐绍也愣了，不过比起被枪口直接威胁的冯锐，他还有着一丝的行动力。齐绍颤抖着去自己身上的枪，结果刚碰到枪柄就被另一个人夺了过去。 “砰——！！！” ——又是一声枪响。 看文前请翻阅的一点点事项 看到昨天大家的留言都很长，把自己的想法写出来了，我很高兴哦~下面来说说我的吧~ 其实，一开始设定主角的时候我就知道她肯定不会被大家所喜欢，肯定会被很多人骂XD大家都喜欢真善美的东西，作为一个主角，无论是电影电视还是小说什么，主角一般都会有这样的特质。而设定这种与此相反的主角，写一个胆小懦弱有着人类劣并且不会掩饰的小人物，大概也算是我的恶趣味发作了吧~ 末日文我看了很多，基本上所有的文一上来主角就淡定强悍的自己或是与同伴一起逃生——有80%会因为好心救人而被背叛不得不学会正视已经崩溃的人，20%一开始就比较冷血知道取舍选择救助哪些人放弃哪些人——然后很快成为队伍的领袖，以自身的魅力才华与能力吸引大家，率领众人风里来雨里去大战丧尸胜利逃生，期间共患难中见真情，最后终于和CP幸福的活了下去（？）——这样的套路。（随身空间文我基本上不会看，虽然很多文里面也有在队伍里显得普通平凡的主角，但是别人都因为末日口粮不足而烦恼主角却在空间里养养花种种菜过着美好的田园生活神马的总感觉太违和了==|||至于虽然是末日背景但是轻松愉快（？）的文不在此讨论之列） 看得多了就觉得腻味了，总想看点不同的，但是因为个人口味太奇怪又不太会找文，所以总是找不到想要看的，于是就干脆自己动手写吧XD 于是，这个文就是我抱着这样扭曲的心理与爱好想出来的……基本上颠覆了丧尸末日文的套路，跟想象中的不同，所以大家无法接受，这一点我很能理解╮(╯▽╰)╭ 女主赵娅是个普通人，或者说是有着某种人格缺陷的普通人（不要歧视人格缺陷，其实很多人或多或少都会有那么一点点缺陷的），然后这种人格缺陷在末日的危险环境中不得不被迫放大，让人生厌。她胆小懦弱一心只想活下去，让人恨不得一巴掌拍飞狠踹一顿也难解心头之恨的那种类型——相信我，大多数时候某男主（？）就是这样的感觉。她并没有一般主角的独立和坚毅淡定的品格，她是需要依靠着人才能获得安全感，却又有着秘密不敢完全依赖人的类型，所以这造就了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安心，总是岌岌自危，游离于大众之外，显得冷漠自私而无情。 但是，其实她不是冷血无情的，因为她会为了自己的所作所为而自责痛苦纠结，她还是善良（？）的，只不过对于自己的关心胜过了一切。如果她有朝一日强大了，对自己自信了，足够凭借自己的实力活下去了，那么她还是会是一个好同志（？）的。 我个人大概是相信“人本恶”的论点的，虽然大家都有着善良的一面，但是一旦真正遇到会危及自身生命的情况，保护自身的安全仍旧是最本能的反应——也是所有生命的本能。从生物学角度来说（？），自私并不是丑恶的，它是生物能够活下来的最基本的条件。无论是什么生命，有思想的还是无思想的，都会本能地遵循两个规则：让自己活下去；将属于自己的那部分基因尽可能多地延续下去。同样，人类的大多数行为也是遵循着这两条规则，只不过人类有了思想，产生了道德和法律来约束罢了。不过，一旦危险会波及到自身的生存，大多数人还是会本能地保护自己，只有很少数人会舍弃自己帮助别人，所以大家赞美这种行为，歌颂它，崇敬它，因为大多数人做不到，却又希望别人能够做到╮(╯▽╰)╭ 嘛~似乎说的严肃了点，此问题就到此为止吧XD 至于男主……男主（？）那货才是真正的冷血无情，不能以人类的思维来推断，大家就随便当成只是有着人类外表而且对人类抱有恶意的外星生物啊神马的就行了，千万不要当成人==虽然我习惯称他为男主，其实并不意味着他一定会跟女主CP，就像电影里面男主和女主并非一定会真正爱上彼此然后在一起那样，只是他也是这个文里面重要的角色罢了，女主的成长（？）跟他息息相关，没有他就绝对不会有后来的女主。 给女主金手指，并不代表她能立刻成长为一个意志坚强的人，她不懂得怎样使用自己的能力，觉得自己也就是个丧尸雷达的水平，不认为自己能单独活下去，所以金手指对她来说其实基本上没有什么作用，她还是原来的那个生长于普通平凡生活中的赵娅，带着人类都会有的劣。她从来不是能够带给人希望温暖阳光的角色，相反，她才是渴望着别人带给她希望温暖和阳光，渴望着被救赎的那一个——当然，她等来的不是救赎她的天使，是拖她下地狱的恶魔== GN们觉得女主懦弱自私恨铁不成钢，男主（？）更加是，GN们没法进文里折腾女主，男主（？）可以╮(╯▽╰)╭所以接下来的发展咳咳，GN们应该能大体想象到了吧XD~女主不会一直这样下去的，因为男主（？）肯定看不下去，如果她一直这样，估计一段时间之后大家就可以看到女主被男主（？）爆发宰掉的结局了【噗，因为我也会受不了的XD 至于女主最后会成长为什么样子，这个我也不知道，顺其自然吧，顺其自然吧…… 总之，这个文的思路就是： 为什么主角都是拯救别人然后被别人背叛呢？为什么主角就不能是被别人拯救然后背叛别人呢？为什么主角都是用自己的光辉形象衬托配角的卑劣胆小呢？为什么主角不能用自己的卑劣胆小来衬托配角的光辉形象呢？为什么主角都要温暖别人支持别人感动别人被众人当成中心呢？为什么主角不能被别人温暖被别人支持被别人感动只是默默的在一个团队里当一个小角色呢？ ——嗯？你说那都是坏配角的工作？但是我就想写这样一个坏配角，然后把她提拔成主角~ ——哈哈，我挺恶劣的吧？ ——如果这个思路GN们不太能接受的话，大概还是不要看下去比较好，因为乃们估计会相当郁闷，当然，恨主角恨到想看她生不如死（？）的GN们大概可以咬牙坚持一下？因为你们大概会看到的【噗 ——其实，我是亲妈，她最后肯定会HE，我发誓XD PS：其实这个文的分类搞错了，应该是“科幻【伪】”而不是“爱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我选择了“原创”，**小贱受就会固执地给我跳到“爱情”上面去，怎么改都改不回来，真是想让我暴躁地喷他一脸的血！ 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了，今天晚上今天中午12点照常更新，多谢GN们支持~ 震慑 “砰——！！！” 这一声枪响近在咫尺，几乎把所有人的耳朵都震聋。原本乱成一团的巴士顿时静得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即使是被抢击中的那个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得几乎没有了痛觉。 “吵死了。”梁斌的声音低沉郁，他左手抓着从男人手里夺过来的枪，右手仍旧拿着齐绍的枪，直直地指着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的男人，“愣什么，给他止血，血腥味更能引来丧尸。” 被抢击中了左肩的男人脸色惨白，刚刚凶悍疯狂的模样此时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只是一手捂着自己的手臂，呆滞地看着仍旧对准自己的枪口。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赵娅，她早就从梁斌身上感受到了杀意，对于他会开枪伤人本没有太大的意外——也许即使他当场把人打死，她也不会意外。此时，赵娅迅速地翻出了自己包内塞着的止血绷带和纱布，递了过去。 离着受伤男人最近的拿铁棍的男人浑浑噩噩地接过赵娅递过来的东西，开始帮男人缠绷带。整车人连大气都不敢出，甚至战战兢兢地本不敢去看梁斌，就连冯锐也被震慑住了，不敢多说一句，不敢指责他竟然真得开枪伤人。 “车停在这里，不能开。”梁斌缓缓将手枪放下，声音恢复了一直以来的漫不经心，“除非他们都死了。” 看到他放下了枪，收敛了气势，众人才稍稍松了口气，缩在一起的两个女人其中一个张了张口，试探地小声询问，“他们……能回来？” “可能很小，却也没有小到变成零。”自称对于枪械不熟悉也没有兴趣的梁斌熟练地玩着手中的枪，慢悠悠地回答。 “那么……那么为什么我们要等在这里……我们也会死的……”另一个女人看到梁斌回应，也大起了胆子。 “因为……你们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如他们的任何一个人有用。”梁斌微笑着，“如果通过这次能让他们放弃那可笑的正义感的话，他们会成为很好的战力，而你们，本没有用，所以即使都死掉的话也无所谓。为了你们的命放弃掉他们的命，傻子才会这样做。” 梁斌的语气很轻柔，面带微笑，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让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再也不敢多问一句。 ——没有人敢指责梁斌的冷血无情，没有人敢指责他的丧尽天良，就连自认为正义感很强的冯锐，也不敢。 ——这就是绝对的力量，力量的震慑。 ——也许唯一敢在这种情况下反驳的只有原振，但是他现在却不在此处，生死未卜。 所有人都沉默地坐在车上，就连被打伤的男人也只敢小声地嘶嘶吸着冷气，努力想要把自己缩得更小。无法反抗梁斌，众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数的丧尸朝着自己所在的巴士缓缓靠近，倾听着心脏重而急促的跳动声，像是死神逐渐接近的足音。 绝望笼罩在所有人头上，靠在一起的两个女人终于忍不住，发出了细碎的呜咽声。所有人都觉得自己逃不掉了，这么多的丧尸，将要包围他们——他们逃不掉了。 梁斌像是对周围逐渐逼近的危机丝毫不感兴趣一般坐在座椅上，拿着手枪，抱，闭目养神。赵娅知道他是在查看学校内的情况，她也试图想要查看，但是她太恐惧了，无法集中注意力，而且周围丧尸的波动也太多太密集，让她本无法分辨得出活人的气息。 ——真得，还有人活着吗？ ——不过如果梁斌让巴士继续停在这里的话……就意味着肯定还有人活着吧……？ 赵娅无意识地蹂躏着手中奇形怪状的铁棍，脑子里空荡荡的，只是和所有人一样等待着……等待着…… ——死亡，或者生存。 “开车，往学校门口冲。”梁斌突然睁开眼睛，清晰地开口，一直紧绷着神经的老张下意识地踩了油门，巴士提速撞开几只包围着的丧尸，朝着学校门口驶去。 巴士摇摇晃晃地离学校门口越来越近，老张的神色木然，几乎像是没有了自己的意识一样，只能按照梁斌的口令做出下意识的举动。 巴士里的其他人也木然，没有人惊叫，没有人发狂，全部木然地看着巴士几乎像是自杀一样朝着丧尸密集的校门冲去。 “开车门。” 老张浑浑噩噩地按下了开门的按钮，仍旧坐在自己位置上的梁斌抬起枪口，准确地将一只扒住车门试图往上爬的丧尸爆头。 ——面对丧尸群敞开车门的巴士即使有梁斌在，也无法阻止丧尸的进攻吧…… 就在所有人已经在绝望地等待死亡降临那一刻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扒住了车门，李顺抱着一团明黄色的东西滚进了车里，下一秒，梁斌再次抬枪，将抓着他肩膀的丧尸击飞。 “关车门，左急转弯，加油。” 随着梁斌的口令，老张猛地将方向盘打死，巴士的车身大幅度晃动了一下，几乎翻过来一般划了个半圆，朝着大路冲了过去，堪堪赶在更多的丧尸围拢前冲出了包围圈。 “看，这不就解决了？吵吵嚷嚷的实在没有什么必要。”梁斌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逃出生天的时候，轻松地开口，但是手中的枪口却又毫不拖泥带水地转向了仍旧趴在地上的李顺，“不过，在此之前，先来确认一下你有没有被丧尸抓到或者咬到吧，如果不幸这样了的话，我希望你能够自觉地下车，让我节省一颗子弹。”梁斌和善地笑了一下，略微带着点为难，“——你知道我们所剩的子弹不多了。” “……我没有被抓或者咬伤……”李顺终于动了动，撑起身体，露出满是血污的脸，“这个孩子……也没有。” 一直被李顺护着的明黄色的东西动了动，一个小脑袋从黄色的衣服里面探了出来，大大眼睛黑白分明，带着与普通孩童不一样的剔透与明晰。 “……我也没有被咬。”男孩的声音濡软，带着虚弱的颤音，却很冷静——不正常的冷静。 ——原本，在丧尸病毒爆发后十多天被困在缺少食物和水源的教学楼里，却仍旧活着还有力求救，就不像是一件多么正常的事情。 梁斌看着男孩，微微眯起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兴味，勾起了唇角，“这样，很好。” 同时，赵娅也在盯着男孩，露出几分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个男孩，也有着跟梁斌一样的波动，却更加怪异，似乎……也有着人类的波动……就像是……杂交体…… ——他，又是什么？ 赵娅的头脑有些混乱，原本以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怪物，却突然冒出来了一个比自己更加像是怪物的梁斌，一个梁斌还不算，这下又出来了一个像是怪物和人类杂交体的男孩…… ——自己原本生活的看起来普通的世界，竟然隐藏着这么多奇怪的东西，到底是她一直被表面的平凡无奇蒙在鼓里，还是这一切的相遇太过凑巧了，像是被什么牵引着一样？ 赵娅觉得浑身有些发冷，她不由自主地抱住自己的肩膀，颤抖。 男孩敏感地察觉到了梁斌和赵娅观察他的目光有着异样，却似乎又不像他们一样一眼就确定了对方不同于普通人类的身份。有点忐忑地扫了两人一眼，男孩往他身后的李顺身上缩了缩，那种目光不是看到或察觉到“同类”时候的目光，而更像是一个普通的孩子感觉到有些危险的时候下意识的举动。 ——难道，男孩感觉不到她和梁斌身上不同于人类的波动？是因为他像是一年前的她一般刚刚开始变异？还是……因为像他身上传递出来的类似于杂交体的波动那样，他不同于她和梁斌，没有感受周围波动的能力？ 赵娅乱糟糟地想着，然后，她听到梁斌缓缓开口，“欢迎你的加入，你……叫什么名字？” “伍尧天……”男孩带着些许地畏惧，看了一眼梁斌，小声回答。 梁斌勾起嘴角，轻轻点了点头。 “欢迎你，伍尧天。” 规则 李顺看起来很疲惫，自从他表明自己没有被丧尸咬伤或抓伤后就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车窗外，紧紧抱着手中的枪。 去了五个人，只有他一个活着回来了，他心中的痛苦和难以接受这是谁都能理解的。赵娅能够看得出来，李顺和原振他们的关系非常好，所以他即使一直在反对原振的决定，最后仍旧是拿起了武器，与他们一起面对最危险的状况。 赵娅怀疑，如果不是为了将伍尧天救回来，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孩子，也许李顺会选择和原振他们一起，永远地留在那个学校。 赵娅紧紧地揪着自己的领口，心脏尖锐的疼痛让她不由自主地弯下腰，蜷缩在座位上。赵娅对于周围人强烈的情绪波动是非常敏感的，李顺的痛苦、迷茫几乎将她淹没。赵娅开始深深怀疑自己曾经的选择是否是正确的，是否天理难容，因为她的不作为，四个人死了，一个人哀莫大于心死，这是否真得是她的过错，是她的罪孽。 赵娅承受不起，她承受不起这份过重的罪，她试图开解自己，试图寻找借口，但是每当看到李顺，似乎所有的借口全都会在瞬时间灰飞烟灭。 拥有越强的能力，是否就意味着要承担越重的责任？赵娅第一次由衷地羡慕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他们不知道学校里的可怕，所以他们的不作为不会让他们承受任何的心理负担，而她却不同，她知道，所以不得不承受。 ——但是谁又能知道，她本不想知道这些，本不想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本不想拥有这该死的能力？ 她没有选择的余地，被迫地拥有了力量，被迫地承担了责任，但是她却没有做好这样的准备。 ——她错了吗？她真的错了吗？！ 赵娅晦暗的眼眸从李顺的身上移向了梁斌，他也能感觉到李顺身上悲哀的波动，但是这样的波动似乎对他没有造成任何的影响，他此刻正噙着一抹微笑，兴味盎然地与伍尧天轻声一问一答着。 “也就是说，你们班里的学生都下去上体育课了，只有你一个人身体不舒服，留在了教室……你们学校有很多学生习惯中午带饭菜或者饼干牛等东西当做午餐，于是你就依靠着翻同学的书包找吃的和水，一直活到了现在？” “是……是的……”伍尧天的脸色有着不正常的苍白，看起来现在他的身体并不算健康。他回答的声音很小，细若蚊鸣，瘦小的身体缩成一团，在梁斌平静的目光中瑟瑟发抖着。 ——就像是赵娅第一次见到梁斌的时候那样的反应，赵娅觉得即使伍尧天无法和自己一样感受到梁斌身上异样的波动，他也一定遵从本能地感觉到梁斌的危险，恐惧着他。 “呵呵，不得不说，你能活到现在实在是很幸运呢。”梁斌扫了一眼双目无神地望着窗外的李顺，又向伍尧天询问了一些他被救出来的经过。 伍尧天看起来虽然害怕，但是叙事非常清楚，远远超过同龄的孩子，可见他的神一直是清醒的，观察到了身边发生的所有事情。 巴士里除了梁斌和伍尧天的对话声，没有一丝的声响，死气沉沉而又沉重压抑。不知道众人是在为了自己的命运而担心，还是在哀悼牺牲了的四个人。 梁斌很快结束了和伍尧天谈话，伍尧天非常明显地松了口气，往座位的深处缩了缩，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梁斌站起身，用着淡漠的目光缓缓扫过车里的每个人。顿时，车内的气氛紧张了起来，所有人都忍不住将惊惶的视线投向梁斌，紧绷起身体似乎在聆听死神的宣判。 梁斌没有让他们失望，他微勾起嘴角，漫不经心地摇晃着手中的手枪，“从现在开始，这辆巴士由我来做主，有人想反对吗？” 所有人带着恐惧的神色面面相觑，赵娅能够感觉到众人对梁斌的态度——恐惧，却又钦佩。 原本作为团队的主心骨的原振死了，梁斌果断地行动，率领众人救了李顺和伍尧天，顺利地冲出了丧尸的包围。所有人都记得当时那恰到好处的果决的命令，就像是神迹，将不可能变成了可能。但是，他们同样也清清楚楚地记得梁斌的那一句话——“你们，本没有用，所以即使都死掉的话也无所谓。” 这样的队长，绝对不会保证队伍成员的安全。 没有人希望梁斌成为小队的领袖，但是，却没有人敢反对。唯一有着反对资格和胆量的李顺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对于其他毫无反应。 “我一向都是尊重别人意志的人，所以我会给与你们选择的权利。想要反对的人，站出来，你们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打败我，代替我成为队长，一个是自己离开队伍，立刻。”梁斌的声音仍旧是懒洋洋的，听起来似乎没有一点气势，但是所有人一动也不敢动，大气也不敢出，生怕动作大了会引起梁斌的注意，被当成是反对者。 赵娅也垂下视线，和所有人一样，保持着沉默。 ——说是尊重别人的意志，其实本就是让所有反对他的人都去死吧？赵娅能够感觉得出，梁斌对于“人类”似乎有着某种深刻的憎恨与轻蔑，他可以毫不顾忌地开枪杀人，刚才只是用枪打穿了一个人的手臂，估计已经是他努力克制的结果了。 ——这是个怪物……一个毫无人的怪物…… 在末日里，对于为了生命而提心吊胆的人们而言，道德和法律的约束作用已经越来越微末，而力量与威慑转而成为了统御的手段。梁斌展现了他的力量，也展现了他的威慑，所以没有任何人敢反对，他在众人的沉默中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当之无愧的领袖——即使，也许他本不会在乎什么所谓的队伍和所谓的领袖。 此时此刻，大概所有人都在想着同样的事情，赵娅也一样——如果真得顺利地到达援救据点的话，一定要脱离这支队伍，即使冯锐他们不愿意脱离，即使要一个人走，她也一定要离开。 ——是的，如果能顺利到达援救点的话……但是，真得能到吗？赵娅有些迷茫，更深的则是惶恐。 “既然这里已经由我来做主了，那么就要按照我的规矩来办事。我和原振不一样，我没有他那样善良无私舍己为人，在我的队伍里，绝对不会养着废物，如果想要在队伍里活下去，就要表现出自己的价值来。”梁斌勾起嘴角，平静地回视着将惊悚的目光投向他的众人，“每个人会什么，有什么有用的技能，都给我说出来，如果没有的话……就拿起武器，下去寻找物资，对付丧尸——对了，顺便说一句，我们的物资不算多了，你们马上就可以有展现自己实力的机会了。” 斜靠在座椅上，梁斌双手抱，慵懒地扬了扬下巴，“来吧，你们能干什么，说出来。现在不都提倡男女平等吗？所以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我一向都一视同仁，只有付出，才能拿到自己的那一份食物。”顿了顿，扫了一眼自己身侧缩成一团的伍尧天，梁斌思索了一下，“至于伍尧天，反正他也吃不多，他那一份就从我这里出，他可以不必工作。” 男孩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梁斌，似乎不相信他会有这样仁慈的做法，但是他很快地松了口气，苍白的面孔略微放松了一点。 将目光再次投向其他人，梁斌含笑着，看着低头绞尽脑汁苦苦思索自己价值的人们，“不要考验我的耐心，我从来都没有这种东西。” 一片静谧之中，最先开口的是冯锐。他的声音缓慢却冰冷，看向梁斌的目光有着不满和淡淡的恨意，原振等人牺牲这样的巨变，让他一夕之间从一个普通的大学生，成长为了一个真正的男人，“我可以负责寻找物资和对抗丧尸。” 梁斌轻笑了一下，点了点头，丝毫没有将冯锐的敌意放在眼里。 随着冯锐的开口，齐绍、毕强和宋明哲也表示自己可以寻找物资对抗丧尸。再然后，又是一阵寂静。 “我……我负责……开车……？”即使在开着车，但是一直竖着耳朵关注着一切司机老张怯怯地开口。 “当然，张师傅的车技不错，你负责开车，其他的事情不用管。”梁斌的笑容未变，点了点头。 老张松了口气。 “我……我可以负责整理物资……”挨在一起的两个女人，其中一个小声，忐忑地开口。 回应他的是梁斌一如既往的笑容，“抱歉，我想我们不需要这样的人。我们的物资不多，而且在车上有的是时间整理，没有必要为此多分配一个人手。” 女人一脸的灰白。 “我……我也会开车……”拿着铁管的男人也尝试着开口。 “不需要两个司机，除非张师傅死了。这样如果你的车技够好的话，可以让你成为司机。”梁斌一口否决。 这一下，几乎将所有人的希望都堵死了。 ——还有什么不面对丧尸就能干的事情？ ——平时的工作、所擅长的事情，有几件是在这个时刻能够派上用场的？ 扫视了一圈沉默不语的众人，梁斌了然地点了点头，“既然没有人再表示自己拥有有用的能力的话……那么就好办了——除了张师傅，其他人，分成两个小组，轮流负责搬运食物和对付丧尸——你们战斗力太差了，估计人少了本没有什么用处吧。” 梁斌说得轻松，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暗指的含义。 ——像他们这样的一直被保护着的普通人，去面对丧尸充其量只是消耗品罢了，能一直活下来的……又有几个呢？ 温暖 很快，两批人的分配就在梁斌点名，无人敢反对的情况下定下来了。 两组人，一组由李顺和冯锐率领，齐绍、毕强、王倩、林琳、吴思琪和周茗都在这一组，而另一组由梁斌自己率领，被他打伤的男人，拿铁棍的男人，两个女人，李芳和宋明哲被分配在了他的名下。最后，梁斌将目光转向了赵娅，“至于你，你应该清楚自己应该在哪一组了吧？” 赵娅看了看冯锐那一组的8人，又看了看梁斌这一组的7人，默默咬了咬嘴唇。 冯锐焦急地看着她，他已经对于梁斌没有了任何的好感，在他眼里梁斌基本上已经跟没有人的杀人犯画上了等号，他自然一点也不想让赵娅落在他手里。 而赵娅自己——自然更是不想，那本就是自己往绝路上走。 她求助般地看向冯锐，冯锐的表情更加急切，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却被齐绍手疾眼快地按住，担忧地对他连连摇头，生怕他惹怒了梁斌。 这个时候，梁斌也挂着一贯的微笑，倾身凑到了赵娅的耳边。 “呐，怎么，想要求助那个叫冯锐的家伙吗？你认为他能保护得了你？”梁斌的声音很轻，轻到几乎只是淡淡地吐着气，大概只有赵娅被改造过的听力才能勉强听见，“如果你想要求助他的话，那就去吧，不过——你会害死他的，我保证。你想要依靠谁，谁就会死。” 赵娅的身体僵硬着，她想要苦笑，却笑不出来。 ——又是一个决定，然后会害一个人或者一些人去死吗？ ——也许她一旦选择了一个人当做自己的护盾，她会暂得一刻的安宁，但是梁斌却一定不会放过她，当他害死她选择的那个护盾之后，她仍旧会是他所针对的目标，难逃一劫…… ——她逃不掉，无论如何，也逃不掉…… ——既然逃不掉，那么那短暂的安宁又有什么用呢？除了会让她背负更深的罪孽，变得更加肮脏以外，还有什么用呢？ 赵娅原本就没有什么光彩的眼眸变得更加黯淡，她默默地看了看冯锐，看到他甩开齐绍制止他的手。 冯锐看了她一眼，目光中满是安抚和维护，似乎在告诉她不要担心，他会保护她那样，让赵娅以为自己那颗已经冷冰地死掉了的心脏微微发着暖。在这一刻，赵娅觉得也许冯锐在她心里的意义有些不同了，不再是可有可无、只是能给她带来些许安全感的陌生人，而是……比陌生人更进一步的……朋友吧？ ——她，可以把他当成值得信任的朋友吗？ 冯锐对着赵娅笑了笑，将目光转向了梁斌，刚想要开口，却被赵娅猛地打断。 “我知道了，我……我是你这一组的。”赵娅的声音有些急切，带着微微的颤音，却异常清亮，清亮地连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在冯锐张开嘴的那一刹那，赵娅不由自主地感觉到慌乱，她害怕冯锐真的对梁斌说了，害怕因为自己的一时犹豫，让梁斌将冯锐当成了下一个清除掉的目标。 ——她不想再害死人了，一点也不想了！她更不想让冯锐死……大概只有冯锐，这个让她体会到了些许温暖的感觉的人，她不想看到他死掉…… 冯锐将惊愕的视线投向赵娅，赵娅没有去看他，只是挂着木然的表情看着梁斌。 梁斌不想看到她依靠任何人，他会杀掉所有她试图依靠的人，所以赵娅要学会和冯锐拉开距离，尽力疏远他，这样……冯锐大概才能活下去…… 梁斌微微勾起嘴角，似乎非常满意赵娅的回答，他和善地对着她点了点头，随即看向其他人，“好了，这样两个小组就分配好了，下一个地点，我作为队长，会先率领我的小队下车寻找物资，另一个小队在车上待命——当然，你们可以试图开车逃跑，将我们这一组丢下，只要你们能跑得了，并且能活下来，那么就请便。” 最后一句话，让所有人的心都有些发凉，此刻，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曾经在心里有过这样的打算，不经意地连他们自己也没有发觉——但是当梁斌明确地说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否定了这样的打算。 “我们不会这样做的！”冯锐咬了咬牙，瞪着梁斌，“我们不会做出抛下同伴不管的事情！” “同伴？”梁斌轻笑了一下，扫了一眼低着头的赵娅，微微颔首，“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好了，毕竟，追上并夺回巴士，即使是对于我而言，也是很麻烦的呢。” 看着轻松说着这样话的梁斌，所有人的脸色都白了白。 ——怪物，赵娅觉得，大概此刻所有人都是这样看待梁斌的。 梁斌很强，强到将这个满是丧尸满是危险的世界当成一个游乐场，因为这些危险不会威胁到他。 梁斌很强，强到本不会在乎其他人是否看出他是个不同于人类的怪物，因为他不需要依靠任何人。 赵娅在一方面惧怕着，却又在心底隐隐地欣羡。 ——如果，她也能这样强的话，是否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懦弱卑劣了呢？是否……就能变得像梁斌这样无所畏惧了呢？ 赵娅渴望着自己能够变强，却也知道这必定不是轻轻松松就能达成的事情，于是又开始本能地恐惧着这段变强的过程。 不过，不管她到底是在欣羡还是在恐惧，她都无法自己选择要走的道路。赵娅手中握着梁斌递给她的原本属于他的铁管——她原本的那金属椅子腿，已经被她扭得不成样子——站在巴士的门口，惊恐地看着车门，深且急促地呼吸着。 ——梁斌选定的物资补给点到了，他们将要下车，去搬运物资，去面对丧尸。 目前他们所在的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县级市，目标的超市还算大，大门敞开着，还算完好，应该没有如何被强行闯入过，应该有不少物资——但是，敞开的大门也足够丧尸进去躲避白天的太阳了。 赵娅觉得自己的双手满是黏腻的冷汗，她能够感觉得出里面有着不少的丧尸——梁斌是故意的，他肯定也能感觉得出来，但是他却选定了这里。 ——他是想让这堆人去送死吗……？还是……只是想让她去送死？ 赵娅缓缓活动了一下眼珠，看了看自己身边的“队友”。虽然两组队伍都是八人，但是两组队伍的实力却并不平均，如果不算梁斌的话，冯锐那一组的整体实力显然要强上很多。赵娅不知道这是因为梁斌的自信，还是这是梁斌为了她而“特意打造”的队伍。 这一队人里，除了宋明哲有过一两次下车对付丧尸的经历外，其余都一直是坐在车上受到保护的人，他们不知道此行会有多大的风险，不知道里面究竟会有多少的丧尸…… ——即使知道梁斌不会改变主意，但是……她是不是应该略微提一下，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呢……？ ——她想要试着改变，不想再像看着原振他们去送死一样只是缄口不言，也许……她该说出来……不是为了救人，而是……为替自己清洗罪孽…… 赵娅忐忑地咽了咽口水，轻声，略显沙哑地开口，“那个超市的门……是开着的……大概会有丧尸通过开口进去，躲避太阳吧……我觉得……里面有不少的丧尸……” 话音刚落，赵娅立即感觉到身边众人的恐惧猛地提升了好几个档次，两个女人抱在了一起，瑟瑟发着抖抽泣了起来，而受伤的男人捂住自己的伤口，也连连想要往后缩。 “我受伤了！我受伤了！伤员应该休息的，那里面有丧尸！有很多丧尸！我这样去肯定会死的！会死的！” “都给我闭嘴！”梁斌冷冽的目光扫过男人和两个女人，冷漠地勾起嘴角，“不管是谁，即使受了伤也必须下去！不进超市也无所谓，但是就会失去再次登上巴士的资格。” 梁斌的身上有一种似乎能控制人类的震慑力，即使他的话很简单，没有任何的恐吓，却没有人胆敢违抗。原本慌乱的众人终于在表面上安静了下来，但是赵娅知道，更深更浓重的恐惧却被死死压抑在了心里，只要再有一点点的重压就会崩溃。 巴士的门打开了，在梁斌的注视下，七个人鱼贯，紧握着手中的武器，颤颤巍巍、步履沉重地下了车，在赵娅与梁斌擦肩而过的时候，听到他轻声开口。 “做了多余的事情呢，看来，你是真的很想让这些人死掉喽？” 崩溃 “做了多余的事情呢，看来，你是真的很想让这些人死掉喽？” 赵娅的脚步猛地一顿，难以置信地看向梁斌。 梁斌微笑，“你还是太天真了，没有准确地判断听到你这句话的人是否有足够的能力承受这件噩耗就擅自地开口，你大概从来没有想过，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只会让这些胆小的家伙吓破胆，更加恐惧罢了。他们对于恐惧的承受力太低了，当恐惧到了某种极限的时候，就是崩溃，而在这种时刻崩溃，就意味着死亡——你的话不是在提醒他们小心，而是在他们的身后推了一把，让他们死得更快些而已。 “如果不是你提醒的话，他们也许还能在突然遭遇危险的时候奋力求生，逃过这一劫，而这时候，你的话已经让他们自己给自己提前判了死刑，所以，就只能去死。” 赵娅的身体有些发软，头脑中一片的空白。她不知道梁斌说的话是对是错，本能地想要否定，但是她从那些人身上所感觉到的波动，却似乎印证了梁斌的话。 ——她……又做错了？ ——又……将有人因为她而死了？ “除非你愿意以一己之力承担这一次的任务，让他们平平安安地呆在车上，自己一个人去面对所有丧尸——这样他们就能活下来了，你愿意吗？当一次舍己为人的英雄。”梁斌死死地盯着赵娅，似乎想要看穿她任何一丝的动摇，“如果你愿意这样的选择的话，我可以准许他们这一次留在车上。” 赵娅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是颤抖的。 ——他们会死，而她可以救他们？ ——她……能够救他们吗？ ——如果她这样做了的话，她……会死吗？ “如果你一个人去的话，就你目前的程度来看，幸存的几率大概是60%。”仿佛看穿了赵娅的想法，梁斌的笑容加深了些许，“60%，其实这个概率还是挺高的，比起其他人几乎高达90%或者100%的概率而言，高出太多了。” 赵娅紧紧握了握手中的铁管。 “很划算不是吗？你只有40%的可能死掉，如果爆发一下，说不定这个几率还会降低，但是他们就能活下来，你起码能够让三四个肯定会死掉的人活下来。当然，如果你和他们一起行动，让他们分担你将会承受到的攻击的话，你的生存几率会提升到90%，但是他们肯定会死——如何，你想要怎样选择？” ——40%的几率会死，60%的几率活下来——他们不会死。 ——10%的几率会死，90%的几率活下来——他们会死。 ——如果是原振的话……如果是他的话，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吧？冯锐……他也许也会选择前者，因为他跟原振很像，都是好人…… ——但是，她不是，她从来就不是好人，从来都是自私自利的，从来都是以自己的生存当做最首要的准则。 ——她，做不到……她做不到让自己面临更危险的情况而拯救别人…… ——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她内心如何地痛苦如何地自责如何地挣扎，只要她还是赵娅，她的选择永远都只有一个。 ——是的，她只会选择后者…… “呵呵，真是冷血呢，明明是你将他们推到必死的境地的，却不愿意牺牲自己弥补这份过失，反而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送死……”梁斌笑了起来，笑容灿烂，“嘛，不过我一点也不意外，并且很高兴，你会这样选择。与其看着你变成一个伟大的英雄，一个仁慈的圣母，我倒是更愿意看到你离我越来越近。” ——我才跟你不一样！ ——我跟你是不一样的！ ——我没有像你这样的冷血残忍，亲手让别人去送死却一点也不会感觉到罪孽深重！ 赵娅紧紧咬着牙。 ——是的，我跟你不一样，我不会变成你这样的没有人的怪物，永远都不会…… ——她不会变的，一定不会变的…… 一遍又一遍地告诫着自己，却又不由自主地更加迷茫。赵娅恐惧着梁斌口中自己那向他靠拢的未来，试图否定，却又似乎看到自己被他牵引着，无法逃避地朝着那条道路一步一步地走下去…… ——她，到底该怎么办…… “不过，那些人活着也是痛苦，脆弱而不思进取的家伙早晚都会在这场残酷而公平的优胜劣汰的自然选择中死掉，也许早些死掉对那些废物而言，是更好的解脱。”梁斌轻笑着，结束了对话，在赵娅的肩膀上推了一把，看着她宛若失去灵魂一样跌跌撞撞地走下巴士。 ——这是天谴。就像是圣经里面那样，神憎恶人类的罪孽，用水与火两次洗礼众生的灭世。 梁斌嘴角含笑，冷眼看着站在巴士外的阳光下，瑟瑟发抖惊惶不定如同等待被屠宰的柔弱羔羊一般的人类，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本他小时候唯一能够接触到的，快被他翻烂了却又让他无比厌恶的书。 ——主因着世人的罪恶，就降祸在地上，使大地衰残凋零，世上居高位的都悄然没落，这都是因为人的罪恶把世界污染了。他们不守律法，背弃与上帝所立永远的约。（赛24:4） ——人类，早已罪孽深重。 十月的天气已经开始变冷了，但是中午的阳光照在身上，仍旧带着暖洋洋的舒适，似乎能让人完全身心放松下来。 但是无论如何温暖的阳光，也无法驱散赵娅心中的寒冷，无论如何灿烂的光芒，也无法照亮赵娅心中的黑暗。 她浑浑噩噩地跟着众人进了超市，经验不足的人们制造出的声音惊醒了超市里休憩中的丧尸，赵娅听到她身侧的一个女人发出一声尖锐的失控的惊呼。 ——崩溃了。 ——被死死压抑在内心深重的恐惧在直面狰狞可怖的丧尸的一瞬间崩溃了。 ——早已经在内心为自己判定了死刑的人终于走上了刑场，见到了为他们执行死刑的刽子手。 丧尸的咆哮，惊恐的尖叫，钝器的击打，枪支的击，**的撕裂…… 赵娅感觉到有温热的血溅到了自己的脸上。 温热的血——那是仅仅属于人类的。 她看到那个她连名字都没有记住的女人惊恐地被丧尸扑倒在地，咬断了脖子，临死前那双眼睛里满是悲哀和绝望——死死地盯着她，似乎在求救，又似乎是在诅咒。很快，赵娅就连这双眼睛都看不见了，被新鲜的血所吸引的丧尸们一个接一个地扑了上去，贪婪地撕咬、啃噬…… ——为了将自己60%的生存几率提升到90%，她死了，他们都去死了…… ——她身上的罪孽已经赎不尽，她身上的肮脏已经洗不清。 ——崩溃了。 赵娅觉得自己内心中的一角也崩溃了，随即是一连串的土崩瓦解。她漠然着，不去看周围的情况，不去想不去听不去关心，只是握紧手中的铁棍，朝着向自己扑来的丧尸高高地举起，又重重地挥下，一遍又一遍，重复着类似的动作。 铁棍击打在坚硬头骨上的断裂声让她从内心最深处产生了某种战栗——兴奋的战栗——那是不属于赵娅的、而是属于潜伏在她身体内的怪物的感觉。 崩溃的赵娅遵从了那个怪物的支配，疯狂地发泄着。发泄一直以来重压在心底的惶惑与不安，发泄一直让她喘不气起来的罪孽和肮脏。 ——破坏！想要破坏所有的东西！ ——杀戮！想要杀掉一切的生命！ 超市略显灰暗的光线里，赵娅那双一直没有什么神采的眼眸突然间熠熠闪光，冷漠而凌厉的视线与梁斌如出一辙。 ——当然，她不知道，也没有人知道，除了一直在观察着她的梁斌，微眯起眼睛，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此时此刻，赵娅的头脑里只是不断地回想着一组数据，回荡着一句话。 ——60%……90%…… ——她，又做了一次刽子手。 云泥 “赵娅？赵娅？你还好吧？想要哭就哭出来，这样会感觉好很多……呃……你……你不要这样啊……”冯锐手足无措地看着缩在座位上几乎把自己抱成一个团的赵娅，频频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其他人。 只可惜其他人大多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只有齐绍对他苦笑了一下，然后做了个拥抱的姿势，示意他抱一抱赵娅，以示安慰。 自从赵娅不再主动靠到他怀里就没有再对她做出这样亲密举动的冯锐不由自主地红了脸，尴尬地抓了抓自己的面颊，最终还是忐忑着伸出手，想要搂住赵娅的肩膀。 没想到，一直对他不理不睬，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的赵娅像是察觉到他的目的一样，突然伸出一只手，抵住了他的膛，将他靠过来的身体朝外推去。 ——这是拒绝的表示。 冯锐僵硬住了，他有些受伤地看着赵娅，却又不好硬靠上去，只能无可奈何地重新坐直了身体，看着赵娅缩回手，更紧地蜷缩起来，似乎想要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远。 冯锐轻轻叹了口气，抓了抓自己有些乱糟糟的黑发，将苦涩的目光从赵娅的身上投向窗外。 ——刚刚经历了那样恐怖的事情，也不意外赵娅会崩溃，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冯锐的双眼黯淡了下来，不由自主地回忆着刚刚发生的事情。 在赵娅与梁斌低声交谈了几句之后，冯锐就觉得事情变得有些不妙。赵娅的脸色很难看，几乎就像是失去了灵魂一般，他焦急地看着赵娅下了车，忍不住想要追上去，却被跟在赵娅后面的梁斌扫了一眼。那冰凉的视线让冯锐感觉，似乎只要他跟了上去，梁斌就会让他变成一具尸体。 冯锐无法避免地害怕了，他在梁斌无声的威胁之下怯步，眼睁睁地看着赵娅等人进入了超市。 随后，很快，超市里传来的声音就像是一场噩梦。冯锐参加过不少类似于这样的战斗，自然知道面对丧尸，需要有足够的冷静，任何的慌乱与失控都将会把自己送入地狱——而超市里的声音，无疑昭示着里面的情况和人……失控了。 冯锐再也坐不住了，李顺也同样，他终于从原振等人牺牲的影中走了出来，自觉地肩负起了原振原本的责任——他们不能毫无作为地看着听着那些人一步步踏入死亡，更何况那里面还有他们重要的同伴。 冯锐和李顺要求老张打开了巴士的门，他们小队的齐绍几个男生也跟着他们拿起武器下了巴士。当他们冲进超市的时候，几乎已无自己看了地狱。 遍地狼藉，腐烂的尸体，行走的尸骸，尚且新鲜的碎、骨架和鲜血…… ——八个人，八个人的队伍，只剩下了三个。 有过对付丧尸经验和心理准备的宋明哲选了一个好的位置，拼命与丧尸对抗；梁斌神色悠哉，似乎本不把丧尸放在眼里，也不把自己队伍里的人的死亡放在眼里，而最让冯锐震惊与心痛的，是赵娅。 那个柔弱的女孩，那个平时总是安安静静地缩在角落里，温顺平和地几乎没有一点脾气的女孩，此刻却挥动着铁棍，像是无知无觉一般准确而犀利地痛击着丧尸的要害。她的身上沾满了丧尸身上恶心的体和人类的血，面无表情，目光冷漠，就像是一个战斗的机器那样，没有思想和感情，只知道杀戮、杀戮、杀戮…… 在那一刻，冯锐的确感到了恐惧，他感觉到了赵娅的不同——她挥动铁棍的模样，本不像一个正常的人类，但是他更加感觉心痛，一想到赵娅到底是为什么变成这幅模样的，同情、怜悯就无法克制地泛滥。 冯锐也不知道自己那一刻是哪里来的勇气，扑过去想要制止赵娅的动作，然后，赵娅的目光看向了他，冷慑人，让他寒毛直竖，但是他仍旧张开双臂，闭起眼睛，在赵娅对着他举起铁棍的一瞬间抱住了她。 赵娅高高举起的铁棍没有挥下，冯锐停了许久，才有了睁开眼睛的勇气。映入他视野的，是赵娅愣愣的神情，茫然，木讷，和原本的她是那么的相似，冯锐这才真得松了口气，告诉自己，原来的赵娅回来了。 ——但是，有什么不同了。冯锐本能地感觉，就算赵娅看起来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但是有什么仍旧在她体内的最深处改变了。 ——不过……又有谁没有改变呢？所有人都变了，都被这该死的世界逼得不得不改变！ 有了冯锐等人的加入，超市里的丧尸被很快清理干净，几人合力将超市里所有有用的物资都搬上了巴士，不得不说，收获颇丰——却也损失极大。 宋明哲受到的刺激过大，一回到巴士放松下来后就昏了过去，据说是在方才跟丧尸搏斗脱力了，而赵娅则从回来后就一直缩在角落的座位上，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表达，让冯锐担心不已。 这一次，死去的五个人，除了其中一个季芳是和他们一路走过来的，剩下的四个虽然也相处了一段时间，却也并不熟悉。大概是彼此属于不同的团体，有着不同的信念和想法，所以更多的是对立，而非友谊。至于季芳，冯锐也不太熟悉，那也是个沉默寡言的女孩子，和赵娅有点像，大概跟她接触比较多只有曾经别墅里被安排和她一起警戒的宋明哲。 五个人的死亡所带来的冲击，对于冯锐而已并不如原振等人死亡的冲击大，也许是他也已经多少习惯了“死亡”这个词汇，习惯了不久前还活着的人，在下一秒变成了尸体。 ——人类大概就是如此，原本不习惯的事情，在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之下，无论是什么，也会变得习惯，变得平静，变得可以接受。 ——这种习惯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连冯锐自己都不清楚，却无法阻止这种习惯，只能默默地任其发展。 午餐的时间，一直缩在那里的赵娅终于再次动了动，接过了冯锐递给她的食物，她的表情很平静，或者说空洞，没有冯锐所担忧的那种歇斯底里，却让他更加担心。宋明哲也醒了过来，他也很沉默，从前那个喜欢聊天喜欢笑的少年似乎一去不复返了。 一下子死了五个人，巴士上更加显得空空荡荡，这份空荡让气氛很是压抑，或者说，也许从来就没有明朗过的时候，只有压抑、或者更加压抑之分。唯一没有被死亡所影响的，大概就是梁斌了，冯锐紧紧咬了咬牙，梁斌是个恶魔，是罪魁祸首。 午餐赵娅没有吃多少，没有胃口，她只是随便塞了几口就把东西放到了一边。超市里的战斗极大地消耗了她的体力，但是胃里却并没有什么饥饿的感觉，赵娅在心里冷笑，她看来真得已经不是人了，连人类的食物都不需要了吗？ 抬眼，赵娅看向与伍尧天分食一份食物的梁斌。分配给每个人的食物都非常少，如果是普通人，大概连充饥都不够，但是梁斌和伍尧天看起来都对于食物没有任何的兴趣，脸上的表情不是普通人对于食物的渴求，而是可有可无的漫不经心。 这让赵娅印证了自己的猜测——她已经不需要人类的食物了，梁斌和伍尧天也是如此…… 赵娅再次蜷起身体，内心的倦怠和疲惫让她什么也不想做，甚至是“活下去”在这一刻也无法激励她，让她振作。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下车之前梁斌的那一句话，“也许早些死掉对那些废物而言，是更好的解脱”。 ——是不是，对于她而言也是如此呢？是不是……死掉，不再挣扎，什么都不用再想，会更幸福一点呢……？ 赵娅无法抑制地绝望和迷茫，她不知道自己坚持着要活下去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生死不明的父母？为了未来大概会好起来的希望？或者……只是未来单纯的、活下去本身？ 那么如果活下去了，又能如何呢？ 她已经不是人了，她是怪物，罪孽深重的怪物，她无法被接纳进人类的社会，要是连父母都不在了，她活下去又为了什么呢？无穷无尽地逃跑，没有安身立命之所，身边没有任何人并肩携手，这样的活下去，到底又有什么值得追求的呢？ ——看不到希望的活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这看起来不像是她想要追求的天堂，而是地狱。 赵娅觉得，也许每个自杀之前的人都会这样询问自己。但是赵娅却与最终绝望到放弃生命的他们不同，赵娅想要活下去的本能比所有人都要强大，就算再绝望、再无助，她也会活下去，努力地活下去…… ——也许，这是她体内的怪物的本能，它控制着她，让她不会轻易死去，因为她和它是同生共死的，它渴望着活下去，所以强迫着赵娅也不顾一切地渴望着活下去。 ——一切，都是因为，这个怪物…… “赵娅？你只吃这样一点不行的，我知道你没有胃口，但是……好歹也要在塞一点啊……”身侧，传来冯锐担忧的声音。赵娅侧头，默默地看了他一眼，终究还是无法拒绝那关怀的目光，再次拿起吃了一半的压缩饼干。 冯锐松了口气，微笑起来，抬手自然而亲昵地揉了揉赵娅的头发。赵娅垂下目光，没有躲，却也冷淡的没有任何回应。 冯锐的笑容很漂亮，带着阳光的味道，让赵娅觉得很温暖，却又让她恐惧。 就像是肮脏的蝼蚁喜欢暗潮湿的环境而惧怕阳光那样，灿烂的阳光会让一切丑陋无所遁形。 赵娅记得冯锐挂着惊恐和畏惧的表情，却不顾一切扑上来抱住她的情景，似乎一遇到冯锐，赵娅内心深处那肆虐的怪物就自动收敛了獠牙，潜伏了起来。冯锐的拥抱很温暖，很有力，在他的怀里，赵娅感觉很安心，却又无可抑制地感觉冰冷。 冯锐对她越好，冯锐表现地越勇敢越无私，就越能衬托出她的懦弱与自私，越能衬托出她的丑恶和肮脏。她和冯锐注定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是天上干净漂亮的云，而她则是地上肮脏丑陋的泥，赵娅本能地想要排斥他，却又无法拒绝他的靠近、他的关心。 赵娅无法克制地害怕着，她不想看到当冯锐得知真正的她是什么样子的时候，可能显露出的鄙视和厌恶，所以她想要拒绝，想要逃离，却又会忍不住地被他所吸引。 云和泥，真的能够共存吗？ 她可以真得相信他，依赖他吗？ 他真得不会抛弃她，厌恶她吗？ 赵娅渴望着答案，却没有人能够给她真正的答案。 破碎的誓言 对于饥寒交迫、神紧张的人们而言，一顿食物，无疑是非常有效的安慰手段。午餐之后，众人的心绪都略微平缓了一点，李顺和冯锐对视了一眼，轻咳一声，说出了他们刚刚私下交换的意见。 “梁斌，你的第一小队……现在只剩下了三个人，我想，现在把两个小队的人再分配一下，怎么样？” 梁斌抬眼看了两人一眼，语调轻缓，“目前，没有这个必要。” “你——”冯锐看到梁斌就本能地感觉不爽，见他反对，就想要张口反驳，被李顺拦了下来。对比较为冲动的冯锐，李顺的态度要成熟圆滑很多，他看着梁斌，认真地询问，“为什么这样说？你的理由是什么？” 梁斌微勾唇角，似乎对于李顺的态度比较满意，“理由是公平。”他顿了顿，环视了一圈专注地看着他的众人，“如果现在就把人再平均分成两个小组，必定会出现有人连续两次都没有参加任务，或者有人连续两次都参加了任务的情况，这样不是很不公平么？——当然，之前你们自愿下车救援，这件事并不能算在内。” 所有人都沉默了，没有人反驳梁斌的话。在末日里，如果自己无法享受到被照顾的待遇的话，那么所有人所要求的就是公平——每个人都有相同的几率活下去，不会有人吃亏，也不会有人被优待。 冯锐也没有反驳，他呼了口气，点了点头，接受了梁斌的说法，但是显然，梁斌并不打算让这件事情如此平安地结束。他笑了一下，再次开口，“当然，还有第二个理由，那就是——现在分配太麻烦了，是多余的工作。” 众人的目光再次回到了他的身上，梁斌放松身体，靠在座位上，“第一次任务，是最容易死人的，它会带走大部分不适合继续生存下去的人，只留下能够适应这个环境的人。就像我的小队会死人一样，你们的小队也肯定会死人，与其现在分配，任务之后死了人，又要分配一遍，还不如等到该死的人都死了，省事得多。” 这一次，仍旧没有人立刻反驳，但是原因显然与上一次不同。如果说上一次大家是心服口服的话，那么这一次只是震惊——震惊于梁斌竟然可以毫无顾忌地说出这样残忍的话，毫不在乎的宣告“在你们之中，还会有人很快就死去”。 “你……你！”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冯锐再也坐不住了，他猛地站了起来，握紧了双拳，愤怒地瞪着梁斌低吼，“不会的！我们的小队不会有一个人死掉！绝对不会！” “哦？你又是以什么身份来说这句话的？”梁斌挑眉，嘴角愉悦地勾起，似乎他说以上那些话的目的就是为了激怒冯锐，让他如此反驳，“你难道认为你可以保护所有的人？你是什么？拯救所有人的英雄？救世主？或者说预言家？” “我不是英雄，也不是救世主预言家，我只是这个小队的队长之一。”冯锐沉着脸色，一字一顿地说道，“身为队长，我有责任也有义务保护我的队员，不让他们受到伤害！我才不是你这样冷血无情的怪物，将自己小队的人带入危险的处境，却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死！” “说来说去还不是一个样？就是想以一己之力保全所有的人嘛！”梁斌摊开手，丝毫不将冯锐尖刻的指责放在心上，“如果你想要这样做的话，我当然不会有任何的反对，毕竟，你保下的人越多，对于我们整个队伍的生存越有利，所以，请努力加油，达成你自己的誓言吧！” 冯锐脸色铁青地瞪着梁斌，紧咬着牙，重重地吐出三个字，“我会的！” “既然有这样高尚的情，那么英雄主义泛滥的冯锐小队长肯定也不会愿意逃避自己的责任吧？虽然这一次我们拿回了不少的物资，但是物资无论何时都不会嫌多的，为了公平起见，当遇到下一个合适的地方，无论车上的物资有没有耗尽，你都应该不会拒绝带领你的小队成员们，下车再次为大家搜集物资吧？”梁斌的眼睛微微上挑着，“公平”这个极其有用的词汇和他眼神中的嘲弄都让冯锐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我当然不会拒绝。”冯锐冷硬地回答。他的小队里没有人反驳，只有几个人白了脸色，咬着嘴唇垂下头。 赵娅一直在默默地听着，当听到最后冯锐对梁斌说出这样的承诺后，她心里一凉，大概了解到了梁斌想要做什么。 梁斌一直很注意冯锐，不知道是因为她不经意间会对冯锐显露出依赖的原因，还是冯锐这个人从本质来说，就是吸引人注意的发光体，他的善良，他的正直，他在举手投足间可以给人带来希望和温暖——而这些，恰恰似乎都是梁斌所反感的。 梁斌和冯锐就像是两个截然相反的类型的代表，他们之间永远无法相容，永远无法调和。 梁斌——想要毁了冯锐吗？就像是要毁了她一样？ 赵娅忍不住抓紧了自己口的衣服，颤抖地吐着气。 对于梁斌的能力而言，找到一个像上次那样丧尸云集的恐怖的地方，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他会将冯锐和他的小队骗进去，在那样的情况下，就算冯锐就通天的本领，也无法保护所有人——他会食言，打破自己的诺言，而无法保护自己的同伴，将会让冯锐痛不欲生…… ——一定是这样的，梁斌一定是在打着这样的主意！ 赵娅抿了抿嘴唇，她想……她也许……应该做些什么…… 梁斌曾告诉她，那些人是因为心理太过脆弱，才无法承受她所告知的近在咫尺的绝境，而冯锐却不同。他是坚强的，他一定可以承受！所以，她不用害怕警告反而会伤害到他，不用害怕他会因为她的警告而崩溃…… 是的，她和梁斌一样，也能够察觉得出丧尸分布的情况，如果梁斌指定的地点有很多丧尸的话，她完全可以出言警告，让冯锐小心，甚至是阻止他们去……只要在梁斌的允许之内就可以，她可以把握好这个度的。 经过几天的相处，赵娅已经感觉得出，梁斌对于她其实是有一个容忍的底线的。只要不超过这个底线，梁斌就不会伤害她，而如果她开始触碰到这个底线了，梁斌则会警告她——只要在他警告她之后就收手……这样就行了，一定没有问题的。 赵娅暗自安慰着自己，心里略微平静了一点。 她现在什么都没法做，只能等待，等待梁斌率先发难。 赵娅并没有等多久，第三天的上午，梁斌就找到了一家合适的超市，叫老张停了车。 超市和上一次的超市差不多大小，看外观也没有遭到太多的破坏，一切都与上一家超市差不多。赵娅闭上眼睛，仔细探查着超市内的情况——有丧尸，当然有丧尸，但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这里面的丧尸并不像上次那样密集，反而……是在一个很普通的范围内。 ——梁斌并没有为难冯锐？这里面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多丧尸？她理解错了梁斌的想法？还是……这里面有什么她没有察觉到的危险？ 赵娅陷入了迷茫，她不知所措地抬起头看向冯锐，却无法吐出任何的警告。 ——里面无论是丧尸的分布还是数量都很正常，本不需要她任何的警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赵娅？”感受到赵娅的目光，冯锐看向她，微笑。 “你……”赵娅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要小心……” “嗯，我会的。”冯锐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些许，“不要担心，我会平平安安地回来的——也会把大家都平安地带回来的。” 赵娅看着自信的冯锐，心中却挥之不去的担忧，她目送着冯锐等人下了巴士，眉头微蹙。 ——反常即为妖。梁斌不可能大度地不去摧毁冯锐的信念，只要是他看不惯的东西，他都一定要毁掉……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怎么，在想我在打什么主意吗？”耳边突然响起的声音，让赵娅吓了一跳，她瞪大眼睛看着不知不觉坐到自己身边的梁斌，心脏因为被他看穿了想法而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我没有在打什么主意哦，那个超市里面也没有任何的陷阱——只是一个很普通、很寻常的超市，和冯锐他们曾经去过的大多数超市没有什么两样。”没有理会赵娅惊恐的表情，梁斌两手交叠，枕在自己脑后，语调轻松，“正因为这样——才是击垮冯锐那可笑的英雄主义的最好方法。” “什么……意思？”赵娅忐忑地看着梁斌，开口询问，她无法理解他的意思。 “人类呢，都是喜欢给自己找借口的生物，就像是你，不就在一直为自己找着借口，为自己开脱，好让自己感觉到心安理得吗？如果我给了他一个极其危险的处境，他就会以此为借口，为自己开脱，说情况太危险了，远远超出他的想象，他不是超人，在这样的危险本无法保全所有人，甚至将责任推到我身上，说我故意想要置他们于死地——这样。”梁斌眯起眼睛，轻笑，“所以，我不给他这样的借口，他无法用这样的借口为自己开脱——反正，就算我不作任何手脚，他也无法达成自己的誓言。” “你为什么……这样笃定……他无法达成自己的誓言？”赵娅艰涩地开口，她已经对梁斌有了种本能地“信任”，“信任”他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信任”他口中的噩耗全都会变成现实——但是，她却不想要这样的“信任”。 “因为……他太自信了。”梁斌将目光投向巴士的车窗外，“他以为所有人都会像他这样，临危不惧，他以为所有人都会像他这样，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保护自己。他把一切仍旧想象的太天真，他曾经的经历，都是在原振等人的保护下完成的，他以为这就是真实的情况了，他以为他也可以像原振几人保护他们那样保护其他人。只可惜，他们不是原振，没有原振等人的训练有素，而被他们保护的人，也不像曾经的他们那样，坚强镇定。”瞥了脸色苍白的赵娅一眼，梁斌的笑容笃定，“看着吧，就算我什么都不做，他也无法保护所有人，全身而退。” 梁斌的话像是恶魔的预言——准确的，再一次兑现了。 丧尸化 冯锐的小队回来了，毕强永远留在了那家超市，据说，他是为了救王倩而牺牲的，当时有一个丧尸躲在货架的影处，王倩没有防备，恰巧被它袭击。 正如梁斌说的那样，冯锐他们并不是受过严格训练的原振几人，即使他们中还有一个李顺，但是这些刚刚学会战斗的少年们本无力在各种复杂的情况下保护所有人。 梁斌挂着嘲讽的微笑欢迎了他们的归来，看起来似乎非常真诚地感慨了他们竟然只有一个人死掉，还真是让他刮目相看——而这听在冯锐的耳中，无疑是赤/裸裸的讥笑和胜利的宣言。但是，这一次他却没有反驳，只是紧紧地握着拳头，沉默地走到了靠后的座位上，坐下。 毕强和之前死去的人都不同，他是冯锐的铁哥们，在危机爆发前就是死党，危机爆发后更是一路相互扶持相互鼓励着走到了这一步——而他，却因为他的一时失误，死了。 赵娅能够感觉得出冯锐此刻的绝望、自责和悲伤，但是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只能默默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时不时向他投去担忧的一瞥。 其他人也很悲伤，毕强是他们所有人的朋友，而他们的朋友，永远地离开了他们。毕强的女友王倩浑浑噩噩的，像是失了灵魂一般被与她关系最好的林琳搀扶着，看起来她真得很爱毕强，无法接受他的死亡。 ——不过，赵娅却隐隐感觉她身上的情绪波动有些不对，那似乎并非是悲伤，而更像是……恐惧……？ 就在赵娅疑惑地准备继续观察的时候，吴思琪的突然尖叫了起来，“王倩！你受伤了？！你的伤口——是怎么弄的？！” 一瞬间，巴士内的气氛猛地从悲伤变成了僵硬恐慌，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王倩——确切的说，是投向了她手臂上试图被她隐藏起来的血淋淋的伤口。 一阵静默，打破这份静谧的是突然站起来的林琳。她一把推开王倩，惊恐地连连退后，就像是王倩会在下一秒变成丧尸，扑上来咬断她的脖子那样。 “不、不是的，这伤口不是被丧尸弄得！不是！”王倩歇斯底里一般尖叫了起来，她尝试着要去抓林琳，却被她更快地躲开，藏到了齐绍的身后。 “不是丧尸弄得？”梁斌站起身走到离她五步远的地方，抱睥睨着她，“那么，是如何弄的？” “是……是被货架……被货架一个尖锐的东西划破的……我发誓！绝对不是被丧尸弄的！不要丢下我！我不想死！！”一向冷静自持的王倩在这一瞬间终于崩溃了，她扑到梁斌的脚下，紧紧抓着他的裤脚，声嘶力竭地哭喊。 “嗯？但是这个伤口——可不像是被尖锐的东西划破的，倒像是被抓破的呢。”梁斌不为所动，也同样不惧怕王倩，只是冷漠地看着她，毫不留情地指出了自己的疑问。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但是绝对不是丧失抓的！绝对不是！我发誓！我发誓！”王倩已经无法条理清楚地为自己辩驳了，她只是不断地重复着同一句话，那可怜而凄惨的模样几乎让所有人动容。 ——但是，也仅仅是动容而已。 一个被丧尸抓伤的人，将会变成丧尸，这是之前J市幸存者基地早已经被证实过的事实，丧尸化是100%的概率，从来没有出现像是小说或者电影里描写的那种被病毒异能化的幸存者。 王倩受伤了，她自己发誓绝对不是丧尸抓伤的，但是，她的话能够相信吗？谁都不愿意死，为了避免自己的死亡，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撒谎、隐瞒。即使丧尸化就意味着死亡，但是没有多少人会愿意放弃一丝生存的希望——所以，没有人会完全相信王倩的赌咒发誓，大家看着她的目光，已经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了。 一旦队伍里出现了被丧尸抓伤咬伤的人，在狭窄的巴士里面，这无疑是令人感到恐惧的，一旦王倩真得丧尸化了，整车的人也许都会为她而陪葬。 ——没有人愿意冒险，却又没有人敢开口，第一个说要放弃她。他们都是仍旧有着良知的人，王倩仍旧是他们的朋友，是与他们一起同生共死过的同伴，是他们的朋友毕强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下来的人……面对着她的苦苦哀求，他们……又如何开口，判她死刑呢？ 众人都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了梁斌，纵然他们惧怕着梁斌，不满他冷血无情的所作所为，但是在这一刻，他们愿意将这件事情交给他处理——交给他去宣判王倩的终结。 ——人类就是这样，一旦遇到无法自己下定决心的事情，遇到害怕去承担责任的事情，都会将事情推给别人，让别人决定，让别人承担责任，自私而丑陋。梁斌的嘴角勾起嘲弄的微笑，他开口，刚想要说什么，却被冯锐突然打断。 “我相信她！”冯锐越众而出，将王倩从地上拉了起来，“我相信她，她说她不是被丧尸抓伤的，那么就不是！”大概也猜到了众人刚才目光中的含义，冯锐咬牙，责备的目光在他们的身上扫了一圈，“你们真的能够忍心看着王倩去死吗？万一她不是被丧尸抓伤的，那么我们就是杀她的凶手！毕强……毕强是为了救她而死的，我不想看到他白白死去！” 所有人都在冯锐的直白目光中躲闪起来，冯锐的指责何尝不是他们内心的动摇，而他们却又无法像冯锐那样，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顾。 最终，众人仍就将目光投向了梁斌。 梁斌轻笑了起来，说出了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话。 “好啊，既然你想要把她留下来的话，那就留下来吧。” “你……？”冯锐瞪大了眼睛，他早已经准备好了一堆的话想要驳斥反对的梁斌，却发现他本没有反对的意思，反而爽快地一口答应了下来。这样的做法绝对不是梁斌一贯冷血无情的作风，冯锐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当然，留下她也是有条件的——那就是牺牲你自己。”梁斌微笑了起来，“我们可以将她留下，但是她和你将会被隔离在巴士的最后面，与我们分开。一旦她丧尸化，最先袭击的人肯定是她身边的你，而在她袭击你的时候，我有把握能够杀掉她，这样就不会威胁到其他的人了——如何？这个方法不错吧？你答应吗？” 冯锐的脸色发白，他有些动摇地看向王倩，看到她含泪，紧紧抓着他的衣服，神色祈求哀恸。冯锐知道只要他摇头，梁斌就会立即将王倩丢下，而他……也许会一辈子因此而后悔。 “怎么，你到底在犹豫什么？既然你想要留下她，就要承担留下她的风险，我想你也不会希望因为留下她，而伤害到其他无辜的人吧？” 梁斌的话，让冯锐最终下定了决心。他转向梁斌，重重地点了点头，“好，我答应。” 冯锐希望自己能够信任王倩这一次，希望王倩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欺骗他，如果是王倩的话……她知道如果被丧尸抓伤肯定会丧尸化，这样善良的王倩肯定不会希望伤害他，肯定不会拉着他一起去死。 ——所以，只要王倩说她没有被抓伤，他就相信她！ 这件事情就这样看似尘埃落定了，冯锐和王倩坐到了巴士的最后面，而其他人都挤在巴士的最前方，离着他们很远很远。即使是齐绍和宋明哲这样冯锐的铁哥们，也不敢靠过去——他们相信冯锐，却无法完全相信王倩。 据说，如果被丧尸抓伤或者咬伤，丧尸化的时间是因每个人的体质而不同的，但是一般都是在48小时之内。为了保险起见，梁斌决定隔离两人三天，如果三天之后王倩没有丧尸化，那么队伍就会重新接纳她。 赵娅一直很担心冯锐，她时刻警惕着王倩身上传来的波动，她寄希望于王倩如果开始丧尸化，她身上就会传来异常的波动，这样她就能发觉，及时将冯锐从她身边拉开——就算暴露自己的特殊也无所谓。 赵娅无法做到和冯锐一样舍己为人，她只能确保自己躲在安全的地方，然后再让自己不受到太大伤害的前提下，帮助冯锐。 ——就当是对他的报偿……毕竟，他照顾她良多，给予了她太多的支持和温暖。 ——赵娅不想看到冯锐死，也许冯锐在她心目中就像是类似于希望的东西，只要冯锐还活着，赵娅就可以告诉自己这个世界还是温暖的，还是有希望的，还是……值得去追求的…… 一整天，王倩都没有什么变化，众人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略微放松了下来，但是他们却一点也不希望跟王倩同在一个巴士里过夜，这让他们没有任何的安全感。 最后，梁斌在一个城镇的边缘找到了一幢还算安全的平房，众人下了巴士，住了进去。 这幢平房从前大概是类似于饭馆的地方，布置很简陋，前面是饭厅，有一个柜台，后方通向厨房。众人没有向后查看，只是将通向厨房的门锁了，然后将饭厅里桌椅的残骸堆积到柜台的周围，在柜台与饭厅的其他地方略加隔离，而王倩和冯锐在柜台内休息，其他人则缩在远离柜台的角落里。 柜台与角落之间的距离，让大多数人感觉到了安全，而且即使王倩丧尸化，身体活动不灵活的她也绝对不可能悄无声息地越过柜台，袭击他们。 安顿下来之后，梁斌就开始让伍尧天分发晚上的食物，而冯锐和王倩的那一份，却没有人敢靠近，给他们送去。 ——如果王倩真得丧尸化了，冯锐饿着肚子，应该更加不利于他反抗和逃跑吧？ 看着周围的人面面相觑，想要去给冯锐送食物，却又担心自己的安全，赵娅感受了一下王倩仍旧完全属于人类的波动，估着她应该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突然丧尸化，终于咬了咬牙，站起身，忐忑地观察着梁斌的表情。 “我……我去吧……” 梁斌没有什么表示，只是随意地点了点头，这又让赵娅放心了大半——既然梁斌都没有察觉到异样，那么应该是没有关系的。 定了定神，赵娅拿起冯锐和王倩的那一份食物，朝着他们走了过去。 冯锐看着赵娅，露出感激的笑容，而赵娅也略微放松了神情，对着他点了点头，将手中的食物递了过去——没想到，突变就在这一瞬间发生了。 冯锐身侧的王倩暴起，没有扑向冯锐，反而扑向了正伸出手去的赵娅，而她身上的波动也在一瞬间由人类变成了丧尸，迅速地几乎让赵娅都无从反应。 但是，赵娅的回应仍旧是极其迅速的，她左手一直握着的铁棍在她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反地猛然挥出，准地砸碎了王倩的头部，仍旧新鲜的血连同脑浆喷溅了出来，王倩的身体无力地朝着一边倒去，而赵娅则倒吸了一口气，踉跄着连连后退数步，将呆滞的目光投向自己刚刚伸出的右臂。 ——那里，是两条血淋淋的抓痕。 ——她，被丧尸化的王倩抓伤了。 舍弃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就连离着最近的冯锐也没有反应过来。等到赵娅提着沾满红色和白色体的铁棍，站在饭厅正中央喘着气的时候，他仍旧保持着接食物的动作，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最先打破寂静的，是梁斌。他轻拍了几下手掌，声音清脆，将所有人从呆愣中唤醒。 “反应很不错，但是……还是慢了一步。”梁斌惋惜地看了仍旧木然的赵娅一眼，耸了耸肩膀，“这下，你连狡辩，欺骗那些单蠢的家伙的余地都没有了——你被丧尸抓伤的那一幕，我们大家都看地清清楚楚呢！” 赵娅缓缓转过头，看向梁斌，无神的眼眸里一片灰败和绝望。 ——她被抓伤了，梁斌要舍弃她了……？ ——她被抓伤了，所有人都要舍弃她了……？ ——她被抓伤了，冯锐……也要舍弃她了吗？ 赵娅回头，又看向冯锐，也许她目光中的渴望和祈求太刺眼了，冯锐忍不住仓惶地移开视线，垂下头。 赵娅的心，随着他的动作，完全得冷了下来。 ——是的，她被抓伤了，在所有人眼前被抓伤了。她会变成丧尸，像王倩突然变成丧尸袭击她那样去袭击其他人。 ——有了王倩的前车之鉴，没有人，会愿意再收留她，就连冯锐……也不可能了。 冯锐保护王倩，是因为愿意相信她没有被丧尸抓伤，而她，确实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抓伤的，没有任何狡辩的余地。 ——被丧尸抓伤，便是被彻彻底底地宣告了死刑。没有人会愿意为了一个一定会死的人，而将自己与别人牵连入危险的情况。 冯锐仍旧是正直的，善良的，而正是这样的他，才更加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保护她——因为，他要保护的是所有人，而并非只是单独的她。 当她的存在会威胁到其他人的安全的时候，冯锐肯定会在挣扎与自责之后，选择舍弃她，即使她是因为替他送食物而遭遇到了危险。 ——看，他躲开了她的目光，他真得舍弃她了。 阳光瞬时间泯灭，希望也在这一刻破碎，赵娅握紧手中的铁棍，感受着口越来越大的空洞和死寂。 ——说到底，冯锐也不过是个人而已，即使他如何善良如何正直如何无私，也仅仅是个人而已。只要是人，就会惧怕死亡，就会想要保全自己。将一个人当做希望去膜拜和追逐……说到底只是她一厢情愿地想要抓住活下去的勇气罢了。 可笑，真是太可笑了，梦想被残酷的现实打碎之后，才发现一切只是虚幻和泡沫，本没有任何的价值。 “天！丧尸！外面有丧尸！”吴思琪尖叫的声音打断了饭厅内的寂静，众人不由得转头看向窗外，夕阳的余晖下晃动着的腐尸让他们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到底是怎么回事？！”周茗沙哑着嗓音，惊慌失措。 “我在援救基地里听一些教授们说，丧尸会散发出某种气味，用于丧尸和丧尸之间的联络，就像是蚂蚁在找到食物后会散发特定的气味告诉周围同一个蚁窝的其他蚂蚁前来搬运食物那样……”李顺眼神微黯，轻声开口，“也许……它们是被王倩……王倩刚刚散发出来的气味吸引到这里来的。” 听到李顺这样说，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那、那该怎么办……”众人将目光投向了梁斌，而梁斌只是盯着赵娅，漫不经心地勾起嘴角，“怎么办？当然是冲出去，回到巴士上。这个屋子无论是窗户还是门都经受不起丧尸的袭击，呆在这里只是在找死。” “说得容易啊！我们已经被丧尸包围了！怎么冲出去！”周茗急道。虽然夕阳余晖下的丧尸行动并不迅速，但是它们已经在不知不觉间从各个方向包围了饭馆，要冲出去，实在是太难了。 “有一个办法。”梁斌轻笑起来，缓缓掏出身上的手枪，平静地举起，直直地指向了赵娅，“只要一个诱饵罢了。” 所有人，都再次将目光投回了赵娅身上，脸上或是挂着难以置信，或是挂着怜悯同情，却都心有灵犀地察觉到了梁斌的意思，也心有灵犀地没有一个人出声阻止。 “反正你已经被丧尸抓到了，过不了多久就会像王倩那样丧尸化，基本上已经是死人一个了。为了大家的安全，做一次牺牲，我们都会由衷地感谢你的。”梁斌微笑着，声音轻柔，却像是尖锐的刀子，一遍一遍地从赵娅的心脏捅进去，再抽出，刺得她鲜血淋漓，“你手里有武器，出门，引开门边的丧尸，无论你朝着哪个方向走都无所谓。你的出现肯定会吸引大部分丧尸的注意，而我们就可以成功地逃出去——反正你已经必死了，在临死前发挥些余光余热，如何？” 当鲜血流尽，剩下的就只有麻木。 赵娅盯着拿着手枪的梁斌，目光冰冷彻骨，随后，她将目光缓缓移向其他人，众人在她的目光中纷纷躲闪，就连冯锐也不例外。 ——没有人说一句：这太残忍了，放过她吧。——没有人。 ——他们需要一个牺牲品，用以保全更多人、保全他们自己的生命，而她，则是最好的人选。 心脏的跳动不知道从何时由剧烈变成平缓，呼吸也从急促变得平和，就连情绪，也出乎意料的平稳、冷静，赵娅感觉自己内心的野兽终于在一次挣脱了牢笼，而这一次，却并非之前失去理智一样地咆哮嘶吼，反而是冷漠地，像是潜伏着的猎食者那样的观察、评判着四周。 ——想要杀了他们。 ——她不管什么苦衷，不管他们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这都与她无关，只要是舍弃她的人，全都该死。 ——最该死的，是梁斌。 ——但是现在她杀不了他，他对于她的威胁比门外的那些丧尸们更加危险。如果出去的话，也许还有一线的生机，而如果在这里反抗梁斌，她只有死路一条。 ——遵从梁斌的命令，出去，努力，活下去，然后……报仇。 ——她一定会回来，杀了梁斌，杀了在这里冷眼旁观着一切的所有人！ 毫无感情的黑色瞳眸像是无机质一般，终于在环视了一圈后再次回到了梁斌的身上。 两只野兽在规划自己的地盘的时候见面，弓起身子，竖起毛发，低吼着威慑，最后，较为弱小的野兽察觉到不敌，逐渐后退，缓缓让出自己原本的地盘，离开。 赵娅终于垂下视线，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握紧手中的铁管，转身，朝着门口快步走去。 “赵娅……”冯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浓浓的自责和悔恨。 赵娅没有停步，没有转头，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一般，心里无法激起一丝一毫的波动。 “怎么？不忍心让她去？废物利用，这是最好的选择了不是吗？”梁斌嘲弄的声音响起，“还是说……你想要跟她一起去送死？殉情什么的，听起来倒是也不错？” “……”冯锐沉默了，没有回答，但是赵娅能够感觉得出，他没有动，没有跟上。 ——这样，就足够了，背对着所有人的赵娅不由自主地勾起一丝讥讽的笑痕，脑中冯锐那原本逐渐鲜明起来的形象像是被橡皮擦抹去了一般，再也没有剩下分毫。 ——既然做不到，那摆出这样一幅痛心的神情又是给谁看的？奢望她理解他，原谅他？做梦！ ——她会让他永远悔恨，永远无法忘记这一天，永远都良心不安！ 赵娅从来都不是善解人意的，她从来都是最自私自利的那一个，她永远不会原谅任何一个伤害到她的人。 ——这就是末日，这就是人类。 ——在这里，不要妄图获得任何的依靠和感情，在这里，舍弃一个将死之人去换取其他人的生存是多么正常并正确的事情。 赵娅抬手放在门上，深吸了一口气，狠狠地拉开了门。 腐烂的气息伴随着扑上来的丧尸，无法让赵娅有丝毫的动容，她抬起手中的铁棍，毫不留情地迎头一击。 一步、一步，逐渐离那间饭馆越来越远，赵娅没有再回头看一眼，没有再对那些人的行踪有任何的关注，就连巴士开动的引擎声也没有分散她一丝的注意力。她现在只想要活下去、活下去，不管是以何种的形态，都要活下去，然后回去报复他们，发泄她此刻内心深处浓烈到将她的灵魂完全吞噬的恨意。 赵娅不知道自己走出了多远，不知道自己杀掉了多少丧尸，甚至不知道自己被丧尸咬了多少口，被丧尸撕扯下多少皮。手中的铁棍在一次又一次的击打中变型、弯折，再也无法使用，赵娅就丢下铁棍，改握为拳。拳头击碎头骨，击穿腐烂内脏所带给赵娅的快感竟然比使用铁棍更加强烈，赵娅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真正的野兽，用着自己的獠牙和利齿撕咬着一切阻拦她的生物，身上的伤口是她的勋章，飞溅的体是她的动力。 数不胜数的丧尸像是喜爱着腐尸的苍蝇，围绕着从内心到身体都开始腐烂了的赵娅，无论如何也无法驱散。力气在不断地流逝，神也逐渐无法集中，赵娅感觉自己大概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会……死吗……？ 赵娅僵硬的思维不断地重复着这个问题。 ——不想死……她不甘心就这样死……她还有想要做的事情……她还想要复仇…… 视野中终于出现了一颗看起来年岁颇久的大树，树叶繁密，枝干壮。赵娅没有丝毫神采的眼睛终于有一瞬的光彩划过，她挣扎着走到了大树边，伸出已经露出白色指骨的手指，抠住大树的树干——爬上去。 骑在大树中层枝干上的赵娅喘着气，冷漠地看着围绕在树下，朝她不断伸出手臂妄图将她抓下来的丧尸，在确定自己暂时安全之后，她再也坚持不住了，身体软绵绵地瘫倒在枝干上，意识在一瞬间掐断。 ——明天……会是怎样呢？ ——她还能看得到明天吗？ 赵娅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已经到达极限了。 驯服的假面 当赵娅从黑暗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不在昏倒的那颗大树上了，而是在一间房间内。 头脑还处于混沌之中，赵娅只是茫然了一瞬，就立即察觉到了身边那熟悉的波动——梁斌……？ 赵娅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呼吸，悄悄侧头，看向波动传来的方向。梁斌离她距离很近，几乎就在她的身边，他闭着眼睛，呼吸轻缓，表情放松而平静，似乎没有发现她已经醒了过来。这样毫无防备的梁斌让赵娅的心脏忍不住剧烈地跳动了起来——那是激动和杀意产生的效果。 几乎来不及仔细想什么，赵娅原本软得一塌糊涂的身体里突然间涌出了一股力量，她猛地弹起身体，朝着梁斌扑了过去。手中没有武器，所以她选择了自己目前最尖利的牙齿，而目标——是梁斌的颈动脉。 ——扯开他的血管，让他死！ 浓烈的仇恨席卷了赵娅的理智，她的脑子里只有这样一句话，失去理智地不顾一切。 也许是赵娅的行动太突兀了，也许是梁斌真得没有防备，当他察觉到异样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止赵娅了，只得偏头避开要害，任由赵娅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上。梁斌没有再给赵娅第二次进攻的机会，他猛地掐住赵娅的咽喉，将她从自己身上扯下来，按在地上，黑色的眼眸里杀机四溢，却在对上赵娅冷冽的双眼后，又逐渐消散。 “竟然用咬的，你是狗吗？还是真得被那些恶心的丧尸同化了？”梁斌轻嗤，一脸的鄙薄和厌恶，却缓缓松开了掐着赵娅的手，坐直了身体。 此刻，被梁斌的杀意激得一个寒战，终于从那份蒙蔽了理智的仇恨中清醒过来的赵娅也恢复了神智，逐渐收敛起自己的杀意。 之前昏睡所积攒起的力气在那一扑之下完全耗尽了，赵娅此刻在梁斌面前本没有任何的还手之力，她只能暂时屈于现状，不敢再做任何的反抗——即使口中那属于梁斌的血腥味让她兴奋地几乎战栗。 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梁斌肩膀上的伤口，赵娅毫不留情的一咬和撕扯，在那里留下了一个极深的伤口，但是这样的伤口显然对于梁斌而言没有任何理会的必要，此时此刻，那伤口已经在以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果然，是杀不死的怪物。 赵娅的心里漠然地想着，却又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丧尸抓伤咬伤，不仅仅是王倩的那一抓，她此刻浑身上下的伤口全部都是丧尸弄的，她的体内估计早已经满是丧尸的病毒——而她如果咬了梁斌，梁斌是不是也会感染病毒，丧尸化？ 又一次看懂了赵娅心中的想法，梁斌勾起一抹鄙夷的冷笑，“怎么，你觉得我会因为你咬我的这一下，也感染病毒变成丧尸？” “……难道……你不会吗……”赵娅轻声开口，声音嘶哑到几乎连她自己都听不清自己到底说的是什么。 “哼，我当然不会。那种低等的病毒怎么可能会感染我？它对我而言和普通的感冒病毒对人类而言没有什么区别——当然，对于你也是一样。” 赵娅猛地瞪大了眼睛，她抓住了梁斌话里最重要的一点，难以置信地张了张口，“你是说……我……也不会……” “是的，你不会变成丧尸。”梁斌微微扬起下巴。 赵娅觉得自己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她不知道她是应该为了这个消息感到高兴，还是应该为了这个消息而悲哀。她只是木然地将视线从梁斌的脸上移到他的身上，沉默了半晌，才再次开口，“那……你为什么……不说出来……在那个时候……为什么要赶我走……” “我只是在让你看清现实。”梁斌伸手，抬起赵娅的下巴，强迫她对上自己的眼睛，“我知道你对那个冯锐产生了特殊的感情，依赖也好，渴望也好，但是你需要知道，无论这种感情到底是什么，都是无聊而没用的。它只能存在于你的妄想之中，你本无法找到你真正想要找的东西，所以这种虚幻的感情还是在刚刚发芽的时候就掐断比较好。” “我知道……我知道了……我已经知道了……”赵娅轻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竭力瞥开视线。 这些事情，她早就知道了，在冯锐移开目光的那一瞬间就都懂了。 她不会再天真，不会再妄图依赖，不会再幻想着追逐光明和希望。 ——梁斌的目的达到了，他毁掉了她唯一的梦想。 “知道了就好。”梁斌松开手，任凭赵娅蜷缩起身体，用着呆滞而空洞的视线凝视着空中某个不存在的点。梁斌有些烦躁地皱了皱眉，他觉得赵娅此刻心灰意懒的模样很是碍眼，让他异常地心情不快。 “你昏睡了整整两天，是我救了你，在你失去意识之后，你从树上掉了下去，是我从丧尸堆里把你翻出来的。”他开口，看着赵娅再次将目光投向他，但是那目光里没有任何感激，有的只是警觉。 “……你……要我做什么。”赵娅缓缓开口，非常平静。 她不相信梁斌救她是因为什么好心，毕竟，是他残忍而毫无怜悯之心地将她逼到了那样的境地。梁斌救她，肯定是她仍旧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价值，她对于梁斌而已还有着什么她自己不知道的用途。 ——现在，就是梁斌要告诉她，她的用处是什么的时候了吧？ ——就算梁斌救了她，也无法抹杀他将她推入绝境的做法，赵娅永远不会忘记，自己曾经的誓言。 ——她现在杀不了梁斌，他比她强大太多，就算她的身体恢复了健康，也很难伤害到他。 ——但是，没有关系，她可以等待，收敛起獠牙和利爪，装作温顺懦弱，安静地跟在他身侧，等待着能够杀掉他的机会。 ——她，一定能够找到这个机会的，绝对可以。 梁斌再次皱了皱眉，不悦的气息散发出来，让赵娅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忐忑地以为自己的杀意又在不知不觉间流露了出来。 但是梁斌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烦躁地抿了抿嘴唇，“你昏迷了两天，耽误的时间太长了，再耽误下去，估计就赶不上巴士了，你必须马上恢复过来。” 梁斌要带她返回队伍？赵娅疑惑，她不知道梁斌到底要做什么，不过她也懒得去问。如果她需要知道的话，梁斌肯定会告诉她，她需要做的，就是乖乖地听他的吩咐，服从他的命令。 “我……能走。”赵娅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是身体受伤实在是太重了，估计如果这一身的伤口移到普通人身上，七八条命都已经用尽了。 “能走？走到一半再昏过去么？我可不愿意去背你。”梁斌伸手抓住赵娅的胳膊，将她像是破布娃娃一样的身体拉到自己的面前，提起，另一只手环过赵娅的腰，将她固定在自己的怀里，斜靠着。 赵娅的身体猛然僵硬了起来，因为姿势的原因，她的头此刻正搭在梁斌的肩膀上，而距离她嘴唇不到三个手指宽度的地方，就是梁斌的颈动脉——那个她刚刚袭击梁斌的时候的目标。 赵娅的呼吸有些沉重，她紧盯着梁斌微微跳动着的颈部大血管，努力地克制着自己想要再次咬开那里的冲动。赵娅一遍又一遍地告诫着自己梁斌会这样做肯定有绝对不会被她杀掉的把握，所以，她不能冲动，不能在没有把握的时候再下杀手，激怒梁斌。 “你看起来很想咬这个地方吧？”视野里，出现了梁斌的手指，他漫不经心地了自己的颈动脉，温热的鼻息拂过赵娅的面颊，让她的心跳骤然加快。 ——被发现了。 尽管身体驯服地靠在梁斌的怀里，梁斌搂着她的手臂也看似温和无害，但是赵娅的情绪却开始紊乱，她不知道梁斌要对自己做什么，发现她心怀恶意的梁斌又会如何折磨她。 “咬吧，咬得重一点，喝我的血。” 梁斌的话，让等待着残酷宣判的赵娅陷入了极深的迷茫。她忐忑着，不安着，却仍旧紧紧盯着梁斌的颈部。 “快点，我没有什么耐心。”梁斌很是不耐烦地催促着，赵娅身体一震，反地遵从，将嘴唇靠了过去。张开嘴，牙齿触碰到梁斌柔软的皮肤，赵娅却胆战心惊地完全不敢咬下去。 ——他到底要干什么？在试探她？如果咬下去了……他会杀了她吗？ “刚刚那一口不是咬得很狠么？怎么，这一次下不了口了？”梁斌轻笑了起来，语气显得柔和了很多。声带的振动通过敏感的嘴唇传到赵娅的身上，让她更加不知所措。 “别乱想，你受伤太重了，以你本身的恢复能力，要把这身体恢复到能够见人，少说还要再花费五六天的时间，我可没有那么多的耐心等待。”感受到赵娅的不安与惶惑，梁斌垂下眼眸，微微收紧了搂着赵娅腰部的手臂，“你的身体需要充足的营养才能加快恢复的速度，但是人类的食物对于我们而言基本上没有什么营养价值，现在最有价值的，大概就是我的血了。颈动脉出血量足，而且不容易凝血，所以让你选择这里下口。难得我发了发善心，恩赐你一点，过了这村就没这个店了。” 梁斌的解释，让赵娅略微安心了一点。看起来，他的确是想要她咬下去，并且喝他的血的，那么，她就不需要客气什么了。 死死压抑着的杀意和仇恨在这一刻似乎找到了一个狭小的宣泄口，赵娅毫不犹豫地收紧下颚，人类原本并不适宜撕咬的牙齿顺利地刺破了梁斌脖颈上薄薄的皮肤。顿时，温热的血喷入赵娅的口中，将毫无准备的她呛了一下，但是下一秒，赵娅已经自动学会了如何跟随着颈动脉搏动的频率吞咽。 血顺着食道流入很早就没有品尝过满足感的胃里，升腾起的进食的舒适和快/感让赵娅更加贪婪地吮吸着梁斌颈部的伤口，同时不断地将他那迅速愈合的血管与皮肤再次咬破。 赵娅不知道自己到底喝了多久，像是只有一瞬间，她已经被梁斌再次从自己身上扯了下来，按在了地上。 “贪婪的家伙，想把我的血都吸干吗？”梁斌似笑非笑地看着仍旧贪婪地注视着他脖颈处伤口的赵娅，轻嘲。 赵娅的神终于稳定了一些，她将自己嘴唇上残留的血舔干净，终于将贪婪的目光收敛了起来，恢复了木然而驯服的姿态。 “另外，我还要告诉你的是，颈动脉对于一般人类而言的确是要害，但是对于我来说，不是。”梁斌松开了按着赵娅的手，“下一次如果想要杀我，还是先找准我的要害比较好，颈动脉这里不用再考虑了。” ——颈动脉，不行吗？的确，那里的伤口愈合地太快了，对于普通人类人体而言难以承受的失血量，对于梁斌看来也没有什么伤害。 ——那么，下一次……尝试着砍掉他的头，如何呢？这大概会有效吧？那么她需要去找一把利器，刀……之类的东西…… 赵娅仍旧乖顺地垂着头，看着自己身上纵横交错的伤口迅速地愈合、恢复。 ——怪物就怪物吧。 ——其实，当怪物，特挺好的…… 重逢 “我们……真得要赶上巴士，再……回去队伍？”赵娅跟在梁斌的身后，忐忑地将自己憋了大半天的问题小声问了出来。 “怎么，难道你打算尝试着自己在这种环境里生存下去么？”梁斌转过头，挑眉，看着赵娅，语气嘲讽。 赵娅咬了咬嘴唇，低下头，没有再说话。 ——是的，她不敢，所以她没有对梁斌的做法有任何的反抗，顶多也就是如此温和的询问罢了。 最了解自己的人永远是自己，赵娅知道自己有多么无能多么懦弱，她不是合群的人，却无法失去群体的庇护，如果让她孤孤单单的生活下去，没有任何依靠，没有任何帮助，没有任何目标，无论是做什么都不得不胆战心惊地亲力亲为，她大概……不，是一定会发疯的。 ——但是，如果她跟着梁斌回到了队伍，那她身为怪物的身份就完全暴露了个干净。 她被丧尸抓伤了，却没有变成丧尸，她被推到了最前方，作为诱饵几乎被丧尸群撕烂，而此刻却浑身上下没有任何的伤口……没有人会相信她仍旧是人类，所有人都会以惊恐厌恶而排斥的目光看着她。 ——……但是……那又如何呢？ ——是的，那又如何呢？被当成怪物又如何呢？只要能活下去，不就足够了吗？ 赵娅微垂着眼睑，表情呆滞，嘴角却诡异地微微勾起，划出一个嘲弄而冷漠的弧度。 她早就被抛弃了，不是吗？还为什么要指望着自己被重新接纳呢？经过了那一晚，她再也不会相信什么脆弱的感情了，不是吗？ ——从来，利益的纽带都是最为紧密。 经过半天的冷静，赵娅的情绪已经完全稳定了下来，但是她仍旧恨着那些为了自己的利益就抛弃她的人，即使她明白他们理由，甚至如果立场对调，她会将他们抛弃地更加干脆利落，但是这仍旧无法影响到赵娅心中死死压抑的不满和怨愤，一想到当时的情景，心脏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一样，令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绝对不会原谅那些人，所以，她不会再期待着被他们接纳。她目前无法独自一人生存下去，找不到前进的方向，更无法反抗梁斌，所以她不得不跟着梁斌回去队伍，但是队伍对于她而言，也只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罢了。 她不会再在乎其他人的眼光和看法，她需要找到不需要依靠其他人就能生活下去的办法，需要找到……自己继续前进的目标到底是什么，然后，她会离开，再也不用去在乎任何人，任何事物。 “他们的位置似乎很久都没有变过了，看起来，他们已经到达了目的地。”梁斌突然开口，打断了赵娅的思绪。 “目的地……那个J市和H市交界处的避难所？”赵娅侧头思索了片刻，没什么兴致地回应。 “嗯，是的……嘛，反正走了这么多天，也的确该到了。”梁斌耸了耸肩膀，语气平淡，“到了避难所，你有什么想法吗？” 赵娅反地摇头，不愿意给梁斌任何能够看透她想法的机会。 梁斌勾了勾唇角，似乎知道赵娅在顾忌什么，却并未再出言嘲讽。 “你……已经能够感觉到那么远的地方了吗？”赵娅被梁斌的表情吓了一跳，有些惊慌地想要将这个话题扯开——同时，选择这个话题也是为了测试梁斌此时的实力到底和她有多大的差距。 “不，那里还是太远了，我只不过是在伍尧天身上放了点东西，让我能够感受到他的位置罢了。”梁斌耸了耸肩膀，在赵娅松了口气的时候，突然又加上了一句，“当然，你身上也有，所以我才能轻而易举的找到你。” 赵娅刚刚呼出的一口气憋在口，堵得她表情微微扭曲。 ——这是……在警告她，不要试图逃跑吗？ 赵娅在心里冷笑，梁斌大概是真得高看她了，她本没有逃跑，从此独身一人的勇气。 “以我们的速度，今天下午大概就能够到达避难所了——准备好了迎接另一个比队伍更加庞大更加有趣的小社会了吗？”梁斌黑色的眼眸里熠熠闪光，似乎带上了几分雀跃。 赵娅再次垂下了目光，面无表情地跟在他身后，提速。 昨天，吸食了梁斌血里的养分，赵娅浑身上下的伤口迅速地愈合了，连一道口子都没有留下，在休整了一个晚上后，他们在第二天早晨上了路，去追赶已经离开了三天的巴士。 赵娅不知道梁斌为何要去追赶巴士，反正他要做的事情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或者，梁斌这样做本没有太多的理由，只是因为“好玩”罢了。 梁斌不会给她任何退缩的机会，他会把她带到原来的“同伴”们面前，让他们看到她的怪异，完全粉碎她仍旧想要躲在人类社会中的幻想。 ——反正，她只是他无聊中的一个消遣罢了，她越痛苦越挣扎，他就会越愉快。 赵娅痛恨自己被当成娱乐他人的小丑，但是她无从反抗，只能忍耐，忍耐到能够翻身的那一天。 梁斌的确比她强上太多了，赵娅不得不承认，只是短短相处的半天，她就从他身上学到了很多原本不知道的东西。她学会了如何控制自己的身体，将速度和力量都提升到最大的程度，她学会了运用自己已经变异的柔韧的身体，上下腾跃，躲避丧尸的袭击。 白天，四处游荡的丧尸并不算多，但是足够赵娅被梁斌逼迫着拿来锻炼身手。她与梁斌的速度都不差，况且走得并非是公路而是近道，所以追赶上巴士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梁斌是一个好老师，在他的指导下，丧尸在赵娅眼里逐渐褪去了原本狰狞可怖、一触即死的印象——或者说，那一晚在丧尸堆里面挣扎身受重伤却最终活了下来的经验告诉了她，对于目前的她而言，丧尸可以给她造成伤害，却不会置她于死地。 ——既然这些丑陋的生物无法对她的生命造成威胁，那么她为何还要去害怕呢？ 对于所有的一切，赵娅已然麻木了，唯有死亡会让她胆战心惊。一旦某种东西与死亡脱离了关系，那么它在赵娅的眼中，也失去了需要重视的价值。 ——没有了被抓一下或者咬一口就会丧命的病毒，所谓的丧尸也不过是会走路的尸体罢了。 远处，逐渐显露出了建筑物群的剪影，梁斌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对于目的地的出现没有表现出丝毫在意模样的赵娅，“你说，如果我们两个人就这样什么都没有，大摇大摆地走进去，会不会被当成怪物轰出来？” 赵娅掀了掀眼皮，虽然对于梁斌的“玩笑”没有任何兴趣，仍旧淡漠地回应，“不会被轰出来，会被试图弄死。” 听到赵娅的回答，梁斌愉快地笑了起来，点了点头，“那么……我们还是去弄一辆车，弄点吃的吧。”梁斌微笑着，转过身，看向另一个方向，“那边应该有能弄到物资的地方。” 这一次赵娅没有回答，只是跟着梁斌，朝着另一个方向迈开了脚步。 ========= 来到避难所的第一个黄昏，冯锐靠在隔离室的墙壁上，空洞的的目光透过窗户，看着已经染上绯红的天空。今天下午，他们终于到达了避难所，按照规定，为了防止他们身上携带有丧尸病毒，他们全员需要待在隔离室里隔离72个小时。 来到幸存者基地，就算是暂时的安全了，卸下保护全队责任的冯锐顿时像是大病了一场，一直处于游魂般的低落状态，无论其他人如何劝说，都无法振作起来。 每次闭上眼睛，都会回想起赵娅转身离开的背影，挺直的脊背，坚强又脆弱——还有最后看他的那一眼，由祈求到难以置信，再到冷漠、尖锐和仇恨，每一次回想起来，都让冯锐的心脏尖锐的刺痛。 ——现在，你明白了吗？在现在这个世界，你保护不了任何人。梁斌在带领他们上了巴士后，对他说了这样一句话。冯锐紧紧缩起了身体，抱住自己的肩膀。 是他一意孤行，明知道风险巨大，却仍旧坚持让王倩留了下来。赵娅好心来给他们送食物，却被丧尸化的王倩抓伤，如果不是她的话，该死去的那个人就是他——而赵娅，几乎是代替他死去的……一想到如果自己当时处于了赵娅的立场，冯锐就觉得自己浑身冰冷，甚至有些庆幸，被抓伤的人不是自己……而这种庆幸，更是让冯锐对自己万分不齿。 因为他的决定，害的赵娅替他牺牲，这是冯锐心头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他自责、悔恨，却有本无法去挽回。 他不敢陪着赵娅去死，因为他在那一刻胆怯了，而因为他相信王倩给队伍带来的伤害，又让他没有了资格再为了赵娅去辩护什么。 ——赵娅恨他，那个虽然一直面无表情，却总是用着信赖目光看着他的女生，是怀着对他的憎恨死去的，死不瞑目，每当想到这一点，冯锐就无法平静。 在巴士突破丧尸的包围后，梁斌就下了车，没有一句解释，只是带着那副梁斌式的似笑非笑，开玩笑般地将队长的位置交给了他。当时的冯锐神不振，并没有过多询问，而梁斌，也从那一刻一去不复返，不知生死。 ——不，不是不知生死，那个混蛋一定还活着的，他不可能死掉。 冯锐抬起手，揉乱了自己的黑发，齐绍挪了挪身体，凑到他旁边，抬起手搂了搂他的肩膀。 “这不怪你的……”齐绍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再一次尝试着劝说冯锐，阻止他继续消沉下去,“当时……那是不得已的选择，是保全最多人的选择，赵娅……她被丧尸抓伤，活不了了……” “我知道……”冯锐低声回答，“我知道……但是，我……欠了她一条命。” “……我们都欠了她一条命，如果不是她引开丧尸，我们肯定不可能全身而退。”齐绍微微收紧了手臂，轻叹。 “你说……梁斌在那时候突然下了车，会不会……是去救赵娅的？”冯锐侧头看向齐绍，轻声开口，“我一直觉得，赵娅对于梁斌而言，是有些特别的……” “……怎么可能，就凭他那冷血无情的格？逼迫赵娅去送死的始作俑者就是他，他不可能去救她的。”一说到梁斌，齐绍的语气顿时冷了下来，但是在看到冯锐略带期盼的目光逐渐黯淡下来后，却又改了口，“好吧，其实……也是有可能的……梁斌这个人，我们从来就没有看懂过……说不定……赵娅被他救了，还活着……” 冯锐露出一抹苦笑，现在用这种本没有多少可能的自欺欺人的想法来安慰自己，显得更加可笑与自嘲。 就在齐绍和冯锐两人低声交谈的时候，隔离室外传来了几人的交谈，随后是门锁被打开的声音。 橘色的夕阳光芒透过缓缓敞开的门缝撒入屋内，隔离室里的几个人都朝着门口看去，等到他们看到进来的两人的面孔后，全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悚表情。 “什么啊，露出这幅模样，不愿意看到我们吗？”梁斌挂着微笑，脚步轻盈地走进屋子，而跟在他身后的，是面无表情，目光无神，却与曾经身为人类时候的模样毫无区别的赵娅。 “……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隔离室里，不知道是谁，轻声低喃了一句。 试探与排斥 隔离室里的气氛很僵硬，所有人都在偷偷观察着意料之外出现在这里的两个人，妄图从他们的身上寻找到些许的解释，但是两位主角都对于周围似乎毫无所觉一般，一个靠在墙上放松身体闭目养神，一个蜷缩着身体，盯着面前的一小块地板，发呆。 相比于已经给众人带来了太多谜团和惊讶的梁斌，大家更为在意的其实是一直表现普通平凡的赵娅。梁斌在大家的意识里，已经与无所不能画上了约等号，无论他做什么，众人都可以相对于平静地接受，但是赵娅，却完全不同。 她突然表现出来的异常超过了所有人能够接受的底线——明明被丧尸抓伤，明明被赶进了丧尸堆里，被丧尸包围，面临这样的情况，怎么可能还有人能够活下来——甚至是毫发无伤地活下来？！ 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真的活下来了吗？她真的还活着吗？她还是人类吗？她变成了什么？ 无数的猜测与惊恐围绕着赵娅，就算她的表现与曾经的她毫无区别，在众人眼里也变成了诡谲和威胁。 众人看着赵娅的目光，就像是看到一个已经死去了的人从坟墓里爬出来一般，就连之前期盼着赵娅能够活下来，对于她的死亡无比伤心自责痛苦的冯锐，也无法真正接受，一时间竟然踌躇着，不敢上前搭话。 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一段时间，然后被开锁的声音打断——晚饭的时间到了。 冯锐有些恍惚地站起身，走到隔离室的门口，从外面的人手里接过今天的晚餐份额。沉默着将手里的面包发给众人，冯锐最终站到了梁斌和赵娅的面前。 梁斌睁开眼睛，对冯锐笑了笑，接过自己的那份面包，而赵娅却像是没有发觉一般，仍旧低着头，发愣。 “那个……这是今天的晚饭……我们车上的物资都上交了，晚饭有点少……这两天忍一下吧……”冯锐有些艰难地开口，试图表现得和曾经一样，但是那干涩的语调显然出卖了他。 “嗯，谢谢。”赵娅却似乎没有介意，也没有看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平淡地道谢，然后从冯锐的手里拿起面包，一小块一小块地撕着，塞进嘴里。 冯锐没有离开，仍旧站在她面前，咽了咽口水，再次试图和赵娅交谈，“这几天……你还好吧……？” 赵娅的动作顿了一下，停住，却还是没有抬起头，半晌，又轻轻点了点，“嗯。” 赵娅的反应让冯锐有些想要退却，但是他知道，如果他就这样放弃了，那么赵娅也许就再也无法从前几日的影中走出来了。 冯锐想要弥补些什么，也许没有什么用处，但是，他仍旧迫切地想要做一点什么…… “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你是……怎么……从那种情况下逃出来的……？”——你，为什么没有变成丧尸？最后一个问题，冯锐问不出口。 这一回，赵娅终于有了反应。 “你想知道，我遇到了什么？”赵娅说着，缓缓抬起了头，那一双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神采的黑眸此刻却闪烁着让人不由自主感觉到胆寒的恶意。 那恶意如同漩涡，瞬时间席卷了冯锐的世界，让他忍不住退了一步，反露出惧怕的神色。 看到他的模样，赵娅的嘴角微微勾起——与梁斌几乎一模一样的嘲弄表情。 ——既然害怕她，就离她远一点，既然已经抛弃了她，就不要再来对她表示什么肤浅的善意。摆出这样一幅懊悔的模样，就想要让她原谅他吗？简直是好笑至极。 ——丢下她一个人自己安全逃跑的人，还有脸站到她面前，询问她到底遇到了什么，是如何幸存下来的？ ——想要知道她遇到了什么？其实，只是敷衍的托词吧？ ——难道他想要知道她是怎样被丧尸用腐烂的指骨撕下一条又一条的皮？怎样被那些恶心的家伙咬住不放，只能连同丧尸和自己的皮一起扯烂？怎样被划破了腹部，不得不一手捂住伤口以防内脏从裂口流淌而出？ ——当然，他肯定不想知道这些，他想知道的大概是她如何活下来，如何没有死掉，如何躲过了变成丧尸的结局——或者，如何变成了非人类的存在？ 赵娅满是恶意地想着，微微偏头看着冯锐，没有说话，冯锐僵硬的站着，低头看着赵娅，在她的目光中完全无法做出任何的反应，甚至连开口回答也做不到。 感受到两人之间胶着冷凝的气氛，宋明哲和齐绍对视了一眼，两个人一起凑了过去，一左一右勾住冯锐的肩膀，终于将他从赵娅制造出来的魔障中拉了出来。 “啊哈哈哈，赵娅你不会是像《生化危机》里的Alice那样，感染了T病毒却没有变成丧尸，反而变成了变异体、女超人了吧？” “……也许吧，谁知道呢。”赵娅扫了齐绍和宋明哲一眼，又勾了勾嘴角，终于垂下头，不再理会他们。齐绍拉住还想要问什么的冯锐，对他摇了摇头，拽着他走到了另一边。 赵娅低垂着视线，却仍旧能够通过他们身上传来的波动感受到他们的动作甚至感情，她悄悄捏紧拳头。 赵娅知道自己的态度很糟糕，知道她这样无法克制的发泄只会将其他人推得越来越远，但是，她做不到虚情假意地遮掩自己的怨恨而对这些抛弃她的人笑脸相迎。 就像是发生了特大级连环车祸，不少人被同时送去了医院，她是受伤最严重的那一个，即使目前还活着，也没有救治的希望——主治的大夫来看了她一眼，然后悲伤而愧疚地告诉她“你没救了，所以我不会在你身上浪费时间，我需要抓紧时间去救治那些能够活下来的人”。她被丢到一边，感受着生命的流逝，眼睁睁地看着他转身离开，就算知道他的判断没有错，就算知道对于他而言这样的做法是最正确的，她也不可能平心静气的去等死，更加不可能在奇迹般的活下来后，还去宽慰那个舍弃她走掉的主治大夫，说什么：你不救我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还活着不是吗？所以不要再自责了。 ——是的，她做不到，她会憎恨那个大夫一辈子，憎恨他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丢下她离开，没有试图为了挽救她的生命而做任何一点的尝试！ ——明明……她曾经将他当成唯一的希望……如果，他当时肯为她说一句话的话…… 赵娅缩起身体，抱住自己的手臂，幽深的黑眸里晦涩不明，情绪翻涌。 “哼，你的样子真是难看。”耳边，传来梁斌极轻的嘲笑，赵娅的身体僵了一下，迅速收起了因为冯锐而引发的种种失控，恢复了木然的神态。 ——冯锐，已经跟她没有关系了，不是吗？ ——她为什么还要因为他而心烦意乱呢？ 赵娅将手里基本上被捏烂了的面包展开，继续味同嚼蜡地填进嘴里——虽然人类的食物能给她提供的能量太少了，但是……也聊胜于无。 隔离室的三天，冯锐也曾试图再与赵娅谈话，但是赵娅的四周却竖起了高高的围墙，让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再次靠近。 冯锐明确的察觉到赵娅变了，原本那个喜欢依赖别人，胆小怯弱而安静柔顺的女孩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静谧却危险，宛若潜伏着的兽类。 如果说冯锐曾经对于赵娅是有些怜惜加上一点点的好感的话，现在的他对赵娅，则是自责愧疚，却又下意识地恐惧。 三天的隔离期就在这样僵硬的气氛中很快的过去了，赵娅在众人提心吊胆注意下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或者危险的迹象，让他们不知道是应该松一口气，还是更加不安——因为这意味着，危机仍旧在藏匿着。 冯锐等人来救援点的时间比梁斌和赵娅早，所以也比他们提前离开了隔离室，在他们离开的时候，赵娅才终于再一次将目光放在了他们的身上，却只是单纯的看着，眼中没有任何的波动与感情。 当隔离室的门被关上的时候，赵娅轻声开口，“你说……他们会不会把我们的异常说出去？” “是指你的异常，还是我的异常？”梁斌轻笑了一下。 “……我的。”赵娅沉默片刻，觉得与梁斌绕弯子没有任何的必要，干脆直截了当，“只要他们把我的经历说出去，我肯定会被赶走的。” “呵呵，那可不一定。”梁斌耸了耸肩膀。 “……他们会留下我这个隐患？”赵娅疑惑地看向梁斌，“因为我的那所谓的‘能力’可以保护他们？” “你还是太天真呐。”梁斌伸了个懒腰，冷笑，“要我说，你会被弄到研究所里去，被解剖开，研究研究，解开你没有变成丧尸的秘密，然后造福人类大众，让大家从此不再害怕丧尸病毒——你就成了拯救全人类，为了全人类而牺牲小我的英雄！” 梁斌的语调中带着几分领导宣言般华而不实的鼓动，嘲讽地无比露骨，赵娅愣了一下，不由自主地身体一抖。 ——曾经在丧尸病毒未爆发的时候，她想象过如果自己的异常被人发现，会出现这样的结果——但是，人类**解剖什么的，这是违法的……怎么可能…… “怎么，觉得我在耸人听闻么？觉得国家法律不会允许这种行为吗？”梁斌瞥了赵娅一眼，立即看穿了她的想法，挑眉而笑，带着愤世嫉俗的轻蔑，“法律这种东西，只是给无法反抗它的平民大众制定的，有实力反抗法律的人，永远都是存在、并凌驾于法律之上的。” “难道……”赵娅瞪着梁斌，忐忑地开口，“你……被解剖过？” “我没有。”梁斌的回答让赵娅松了口气，但是下一句话，就让她再次紧张了起来。 “被解剖的，是我弟弟。” 秘密与推论 赵娅半晌没有说话，似乎在努力消化着这个事实，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去想。 盯着隔离室窗户外的一线天空，赵娅轻轻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终于在很久之后，吐出了一个偏离了原话题的问题，“我们……到底是什么……？” “嗯？”梁斌漫不经心地回应了一声。 “我们，不是人类了吧？也似乎不是感染了丧尸病毒的变异体。那么……我们到底是什么？是……如何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为什么……是我们，而不是其他的什么人？到底是什么东西，按照什么标准选择了我们？”赵娅缓慢地将自己一直以来的疑问缓缓吐出，她再次将视线投向梁斌，带着些许的期盼，“你知道些什么吧？起码……比一无所知的我知道的要多。” “我的确知道点什么，但是却也对于你刚刚的那些问题没有任何的答案。”梁斌迎着赵娅的目光，一向懒散而满不在乎的表情里带上了赵娅所不熟悉的空洞和苍茫，“想要听吗？我的故事。” 赵娅的第一个反应是摇头，因为这个陌生的梁斌让她感觉更加危险，似乎如果点了头，她就朝着梁斌迈出了一步，向他敞开了什么。 ——但是，她对于得知自己身体变异的原因太过于渴望了，她迫切地想要知道任何的讯息。 终于，赵娅克制地，轻轻点了点头。 梁斌垂下视线，长而浓密的睫毛覆盖住黝黑深邃的瞳眸，似乎陷入了回忆，又似乎在组织着语言，许久，才再次开口。 “我有一个双胞胎弟弟，我们是同卵孪生，不知道是谁先来到这个世界的，只不过我在娘胎里大概竞争力比较强，所以被生下来后更加健康，而我的弟弟则较为瘦弱，有些营养不良的模样——所以，我被父母定为了哥哥。” 平淡的开头，从梁斌的口中吐出，赵娅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也没有回应。 “直到六岁以前，一切都很正常，六岁的时候，弟弟突然神神秘秘地告诉我，他有了超能力。”梁斌自嘲地笑了一下，“当时，真是很傻很天真啊，超人之类的超能英雄动画看多了，觉得这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本没有想到现实和虚构是完全不同的——而且就算是动画片里超人，也不敢暴露自己真正的面目，不得不伪装成一个平凡的上班族。 “弟弟兴奋地到处宣扬，虽然大多数人不相信，但是却有的人相信了——很快，就来了一堆人，给了父母一大笔钱，然后带走了弟弟，据说……是去专门培养他。 “再然后……就是我八岁的时候，那批人再次来到了家里，再次给了父母一大笔钱，这一次，被带走的，轮到了我。” 梁斌的叙述简单而平淡，一如他此刻的表情，不过赵娅的心却忍不住提了起来，重重地在她的膛内撞击着。 “我被带到了BJ，BJ的哪里我不知道，反正就是个研究所，研究员里有不少外国人，也有中国人。我被关在那里，每天被一堆人围着做各种各样的实验，抽血；检测各种数值；教我学习，测试智商；割个口子，观察恢复情况；各种刺激，比如各种幅度的电击；还有服用各种乱七八糟的药物等等等等……我被隔绝在那里，无法与外界接触，唯一的消遣就是一本《圣经》，也是我识字的课本。 “我的表现大概让他们相当失望，但是他们仍旧没有放弃，不断尝试着新的实验——身体很难受，有时候觉得像是要死掉了一般，我很怕，非常恐惧，但是后来才发现，这些只是最温和无害的实验。当我某一次无意中看到我的弟弟的时候，才知道我对于他们的毫无人实在是低估了太多。他们已经将他折腾得还剩下最后一口气，只是苟延残喘，无法再进行任何伤害的实验，所以不得不寄希望于我这个与他有着完全相同基因型的同卵双胞胎。不过，他们也不敢让我轻易死掉，因为我大概是他们目前唯一的希望。 “那是一帮疯狂的魔鬼，他们可以为了研究什么都不顾，他们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研究，无论是对实验品善意温柔也罢震慑威胁也好，全都是为了研究。 “我在那里生活了十一年，从八岁到十九岁，然后某一天晚上，一直让那帮渣滓心心念念的‘能力’突然出现了，也许拜他们早期的各种试图激发‘能力’的刺激所赐，我的‘能力’并非是像你这样循序渐进增长的，而是爆发式，瞬时间增长到了顶峰——幸亏是这样，不然我不可能成功地从他们手中逃走。” 梁斌的眼中隐隐约约透着几分疯狂的灼热，他的语调一改之前的平铺直叙，变得有些短促而急迫。 “十一年的时间，我在他们的不懈努力下却并没有产生任何‘特殊的能力’，所以他们大概已经对我绝望了，认为我是个废品，加上我一直都很配合，从不反抗，所以并未对我有多么严密的监视和防备。我在获得了能力后，就闯了出去，顺便将一直维持我弟弟生命的营养管扯掉，让他彻底安息了。 “身上有被移植上的定位装置，只可惜他们没有料到我身体的恢复力比我的弟弟强得多，强行撕扯开皮，取出定位装置，伤口也能很快复原。我没有钱，也没有身份证明，更害怕使用现代交通会被重新抓住，所以只是使用摩托车、自行车或者徒步逃离。我不知道要去哪里，所以选择了我唯一应该算是熟悉的J市，结果没想到刚到J市，所谓的丧尸病毒就爆发了——本来想要回家看看，但是后来想想回不回去也无所谓了，他们已经用我和弟弟换了大笔的钱，我们对他们而言也没有什么存在的价值了。 “然后，我就遇到了你们，发现了和我、我的弟弟有着同样波动的你，剩下的，你就都知道了。” 漫长的十一年，更是一个惊心动魄的经历，但是在梁斌的口中却只有短短的五分钟。梁斌并不是一个好的叙述者，他的故事也许无法完全引起其他人的共鸣，但是听在赵娅的耳中，却令她寒毛直竖。 ——因为也许差一点，她就是梁斌的后继者。 ——幸好，她的“能力”没有在六七岁、不懂得自我保护的时候就爆发；幸好，她没有一个在六七岁就爆发能力的孪生姐妹；幸好，她的“能力”在十八岁懂得危险和隐瞒遮掩时候才初现端倪；幸好，她没有被那群人发现…… ——比起梁斌和他的弟弟，命运对待她……还算是不错，不是吗？ 定了定心神，许久后赵娅才从因为梁斌的叙述而产生的恐惧与后怕中平静下来，尝试着去思考梁斌的经历所隐含着的东西。 “你从研究所里闯出来后，很快丧尸病毒就爆发了……是不是……两者是有关系的？”赵娅咬了咬嘴唇，开口，“我们现在不知道外国是否也爆发了这种病毒，但是仅就Z国而言，不觉得这两者之间太巧了么？” “我也认为，研究所里所研究的东西，就是丧尸病毒——他们想从我和弟弟的身上找到我们的秘密，却没想到自己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造出了这样劣等的东西。”梁斌冷笑了一声，“呵呵，画虎不成反类犬，上帝看不过人类的肮脏，于是使用它们自己制造出来的东西，清理它们的罪孽。” “但是……这却不能解释，‘我们到底是什么’这个问题……如果丧尸病毒是来自于我们的话，那我们身体的变异，又是来自于哪里？”赵娅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不过……也许去BJ，找到那个研究所的话，会有收获……” “那么，你想去BJ吗？”梁斌斜眼，瞥着她。 赵娅抿了抿嘴唇，眼神中有些动摇的游移，“我……我不知道……除了这个，我不知道要做什么……这个救援点我不敢多呆的，说不定他们就会出卖我……我……可不想成为实验品……我……”赵娅有些飘忽的声音突然一顿，随即眼睛亮了一下，“我要回家！爸爸……和妈妈……我想去找他们！” “哈！”梁斌笑了一声，笑声中满是嘲弄，显然对于赵娅这时候还会惦记着生还可能极低的父母而难以置信。 “……我知道也许希望渺茫……但是我想去找他们，如果我已经不怕丧尸了的话……也许……我能做到的……”想起自己的父母，赵娅冰冷的心脏终于似乎恢复了活力，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不会视她为怪物的人，那肯定就是他们了。无论如何，她也想要尝试一下，去找他们…… “如果要找的话，你要如何找？”梁斌并没有反驳她，只是平淡地询问。 “我家在T市，如果去BJ的话，也会路过……我想去T市附近地救援点，如果他们还活着，一定会赶去那里吧？如果找到了他们，我就陪着他们，如果……”赵娅顿了顿，有些艰难地开口，“……如果没有找到他们……我就去BJ……” “终于算是有了点目标了。”梁斌轻笑，看不出是嘲讽还是赞扬。 ——不过，大概后者的几率微乎其微。 早就习惯了梁斌的冷言冷语的赵娅本没有把这种温和的奚落放在眼里，她嘴角微微勾起，目光中闪烁着暖暖的温度，“马上就要过生日了呢……希望我能够找到他们，和他们一起渡过……” “生日？”梁斌挑眉，随口问了一句，“什么时候？” “11月14日。”赵娅回答，看到梁斌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不由也紧张了起来，“怎……怎么了……？” “几几年？”梁斌没有回答，只是径自询问。 “20XX年……”赵娅忐忑地开口。 “20XX年11月14日，也是我和我弟弟的生日。”梁斌看着赵娅，平静地吐出了这个让她心跳失速的句子。 “20XX年，11月14日，B市。”赵娅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们三个人出生的时间和地点……” “起码，终于找到共同点了。”梁斌的心理素质显然比赵娅好得多，他没有任何动摇的模样，只是轻松地耸了耸肩膀，“一个不错的发现，不是吗？” “但是同一天B市出生的孩子也有很多不是吗？为什么只有我们？是不是我们出生在同一家医院？但是伍尧天……还有伍尧天！”赵娅突然想起了那个孩子，“伍尧天的身上也有和我们类似的波动，虽然……也有人类的，他是怎么回事？他的出生时间和我们绝对不可能吻合吧？！” “这个嘛，总有一天我们会知道的——只要他还在我们手里。”梁斌眨了眨眼睛，勾起一抹冷笑。 赵娅觉得，梁斌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是却并不想说出来。 赵娅跟着沉默了下来，开始默默回想着梁斌的经历和所推论出来的东西。 ——BJ，如果找到那家研究所的话……是否就能找到关于变异秘密的答案了呢……？ 同行的请求 由于赵娅和梁斌是在三天前的黄昏来到救援点的，所以第四天的清晨，他们才被允许离开隔离室。 为他们带路的工作人员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这让赵娅略微松了口气——因为这说明提前出去的冯锐等人并没有将她之前的经历说出来——不过，赵娅也并未完全安心。 在听完梁斌的讲述后，赵娅对于人类又有了更深层次的恐惧，如果说之前的恐惧只是她的推测和妄想的话，那么现在，这一切已经被梁斌的切身经历所证实了。 赵娅惧怕着人类，不，应该说是她惧怕着人类社会的整体力量，从内心的深处惧怕着。 无论她有多么强的力量，有多么迅速的恢复能力，都不可能以一己之力与整个人类社会相抗衡，即使再加上梁斌，也不可能。 个人永远无法对抗整体，无论那个人是超人还是蜘蛛侠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一旦她和梁斌的异常真得被传出去了，一旦某个有权有势的“领导者”真得被这个末世被这种该死的丧尸病毒逼迫地狗急跳墙，想要以他们为实验品，制作出能够抵御丧尸病毒感染的抗体，那么他们是无论如何都逃不过去的…… 为了民族大义而牺牲小我？这种英雄的举动从来都不在赵娅的考虑范围之内，她只要活下去，只要活下去而已…… 垂着头，跟在工作人员身后，赵娅越想越觉得恐惧，加之四周的人似乎都在以诡异的眼神注视着她，更是让她寒毛直竖。 “……你有没有觉得，周围的人的眼神有些奇怪……”赵娅压低了声音，凑到梁斌身边，忐忑地询问。 自从上次了解了梁斌曾经的经历，赵娅觉得她对梁斌少了几分惧意——大概，是那一段经历破除了梁斌无所不能的神话的原因吧…… 知道了梁斌并非是无敌的，知道了他也是有软弱无力的时候，知道了他也是有着无法做到的事情，知道了他也是会被人追杀得四处逃窜……这一切都这让赵娅对梁斌的惧意消散了些许。 ——当然，只是“些许”罢了。 赵娅并没有因为梁斌曾经那段听起来有些值得同情怜悯的经历而对他改观，在她眼里，他仍旧是个该死的混账，是让她无比痛恨得想要干掉的家伙，无论他之前经历了什么，都无法成为他对她所作出的伤害的借口。 她只是暂时需要他，暂时依附于他，暂时不允许离开他而已…… “嗯？奇怪么？”听到赵娅的询问，梁斌挑眉，漫不经心地扫了周围一眼，耸了耸肩膀，“是你神经过敏了吧。” 赵娅轻轻呼了口气，抬手抚了抚自己的额头——好吧，她似乎的确有些神经过敏了，或者说，一直都处于神经过敏的状态…… 略微壮了壮胆子，赵娅抬起头，观察了一下四周。 基地原本是封闭的警察学校，周围是高耸的围墙，可以抵御丧尸，教学楼、宿舍楼和体育场训练场之类的建筑耸立在围墙内，最高的建筑也只有三层楼高，其余的地方都是平地，原本是花坛的地方草木已经光秃秃地一片，不知道是早就死掉了还是被人为破坏了。 建筑物前方的空地和场上，或站或坐着不少幸存者，老人和小孩几乎没有，不知道是躲在了屋里还是本没有幸存下来，女人极少，看起来容颜憔悴，神情惶恐不安，剩下的大多数都是男人，而就是这些男人们的目光，让赵娅感觉有些忐忑。 赵娅被看得异常莫名，从小到大都从未被如此关注过的她只能联想到是因为她的怪异被人注意到了，却本不会认为是自己的外表有问题——不过，也许这外表也算是怪异之一吧…… 距离丧尸病毒爆发已经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了，整日的担惊受怕、缺衣少食等恶劣的生活条件让女们被心保养的美貌大打折扣，反观赵娅，由于已经变异身体惊人的恢复力，连日的劳累困苦并未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的痕迹。虽然赵娅只能算得上是平凡的相貌，但是那一如既往的健康模样，凸显出少女的活力和靓丽，虽然在末世之前并不会被人注意，但是此时此刻，却变得异常显眼。 当然，赵娅本人是意识不到这些的，她的脑子里已经被各种对未来的担忧和忐忑占满了，她觉得她必须尽快离开这个基地，无论是周围的人看她的眼神还是冯锐那些知道她秘密的人身上的定时炸弹，都让她无法安心留在这里。 “到了，这就是你们暂时住的地方，援助点的条件不好，暂时只能安排你们住在这里，如果以后作出了贡献，就可以有更好的生活条件了。”带路的人终于将他们带到了目的地，推开一扇门。 这间屋子看起来曾经是一间仓库，没有任何家具，只是在地上随意铺了点东西，大概就算是床铺了。房间较大，已经住了不少人，冯锐几人也在其中，看到赵娅和梁斌被带进来，冯锐连忙站起身，迎了上去。 “他们就交给你了，我还有事，先走了。”带路的人对着冯锐点了点头，转身匆匆地离开了，冯锐略显局促地观察了一下梁斌和赵娅的表情，抬手指向一个角落，“咱们去那里说吧，我们地位置在那里，这个援助点的事情，昨天被放出来之后我打听了不少，需要我为你们讲一下吗？” “刚刚路上那个人也说了一点，反正就是老一套，能够外出搜寻物资的人承担更高的风险，但是可以获得到更好的生存条件，是不是？”梁斌随口说着，跟着冯锐走向角落，赵娅也默默地跟了上去，没有对冯锐频频投向她的目光做出任何的回应。 “是的，就是这样……所以我们想要去参加搜寻队……毕竟，如果不参加的话，分到的食物太少了，本不够……”冯锐轻轻叹了口气，神色间有些低落，又有些茫然。 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终于来到了援助点，却发现这里的条件本不容乐观，即使被接纳了，也不意味着真正安全。理想和现实的落差让冯锐有些迷茫，辛辛苦苦地追寻，那么多同伴的死亡，最后却获得了这样一个结果——这真的是他们想要的吗？ 援助点能够提供食物太少了，如果想要维持起码的温饱，必须参加搜索队，而参加搜索队，就意味着他们必须不断地再次遭遇丧尸，再次面对危险。 据说，援助点刚成立的时候，条件很好，但是随着物资的逐渐匮乏，对每个人的供给量一缩再缩，到了现在的程度，还不知道是否会进一步缩减。援助点周围的物资已经被搜寻的差不多了，这些物品都是消耗品，没有了就是没有了，为了维持生计，援助点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扩大搜索范围，但是，除了让搜索队的成员面临更大的危险以外，收到的效果却无异于扬汤止沸，无法解决本的问题。 昨天从隔离室出来后，冯锐四处打听援助点的情况，从众人口中探听到的全部是负面的消息，让他几乎都有些崩溃。 ——如果留在这里，能够留多久呢？又能够活多久呢？ ——如果不留在这里，难道又要离开吗？离开，又要去哪里？ “哦？原来这里已经糟糕到这种程度了吗？还真是让人失望。”梁斌冷眼看着冯锐茫然若失的模样，轻笑了一声。 “我们打算一会儿就去报名……”冯锐苦笑了一下，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打磨，他身上的棱角已经被磨平了很多，即使仍旧看梁斌不顺眼，却也能按耐住自己的脾气，以大局为重，冷静地与他相处了，“你呢？如果你也加入的话那就太好了，毕竟你的身手这么厉害……” “怎么只问我一个？你不问一问她的打算么？”梁斌对着身边的赵娅扬了扬下巴，看到她又在走神没有什么反应，微微皱了皱眉，“赵娅，你要参加搜索队吗？” “哎？”回过神来的赵娅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看向梁斌，还未等她开口，冯锐已经干笑着尝试解围，“赵娅……她还是女孩子，而且刚刚经历了那种事情……还是算了吧……我想我们参加搜索队，获得多一点食物，然后分给女生们……” “她还是女孩子？”梁斌嘲弄地笑了一声，瞥了一眼紧咬嘴唇的赵娅，“你竟然还觉得——她还是需要保护的女孩子？” 冯锐被梁斌意有所指又饱含恶意的语调和言辞弄得有些难堪，仿佛被指责口不对心一般，他看了表情漠然的赵娅一眼，一时竟然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我不想参加，反正无论参不参加，那一点食物对我来说都差不多……”在冯锐的沉默和梁斌的嘲讽中，赵娅抿了抿嘴唇，突然开口，“况且，我也不打算在这里多呆……”试探着扫了梁斌一眼，看到他似乎并没有不悦的表情，赵娅略微心定，将最后半句迅速吐出，“我想要尽快离开这里。” “离开？去哪？”冯锐愣了一下。 “……T……T市。”看到梁斌突然勾了勾嘴角，赵娅反地打了个寒战，立即改口，“或者BJ……” “BJ？你要去BJ？”一直在默默听三人对话的齐绍立即激动了起来，“赵娅你一个人去BJ？还是……你和梁斌一起去？” “去BJ，似乎也不错，反正我没什么目标。”梁斌摊开手，“反正要我一直呆在这个死气沉沉的地方，我可受不了呢，肯定也会很快离开就是了。” “如果你们去BJ的话，能不能算上我一个？我家在BJ，我想回去！”在离开隔离室，看到援助点现状后就一直处于绝望状态的齐绍仿佛抓到了希望，急切地站了起来，踱着步，“我相信BJ的条件一定比这个小援助点好多了，就算情况再不乐观，BJ也是能撑到最后的地方，去BJ一定没有错的！” 冯锐看了看激动的齐绍，想起自己之前的疑问与彷徨，心脏也不由得随之剧烈跳动了起来。 ——去BJ……虽然路上会有很多困难和危险，但是如果真的能够到达BJ的话，比留在这个几乎山穷水尽的援助点的确是要好上太多了…… “如果去BJ的话……能不能算上我一个？”定了定神，冯锐终于下定了决心，缓缓开口。 看着神情急切而渴望的齐绍，又看了看坚定的冯锐，赵娅几乎脱口而出的拒绝憋在嗓子里，竟然无法顺畅地说出口。 ——不想带着他们，不想和他们一起走，明明想要离开这里的原因之一就是害怕他们说出自己的秘密，为什么还要和他们一起上路？一起去另一个地方，再次承担这样的风险？！ ——但是……如果拒绝的话……要拒绝的话…… “这个啊……再说吧，反正我们还是要暂时在这里留几天的。”梁斌弯着嘴角，扫了一眼目光闪烁而挣扎的赵娅，对着齐绍和冯锐懒散地敷衍。 赵娅知道，梁斌这一次将决定权交到了她的手里。 是除掉危险，拒绝他们，还是保留危险，接受他们同行——全都在她的一念之间。 ——拒绝吧，应该是要拒绝的，这些知道自己秘密的危险的人，如果不能除掉的话，还是甩得越远越好…… 赵娅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反正，只是拒绝，只是把他们留在这里而已，又不会……害死他们…… 援救点 当赵娅冷静下来之后，拒绝冯锐二人的念头就越发明显而坚决了，这种有害而无一利的做法，本不需要考虑不是吗？不过她没有直白的拒绝，有时候这样的拒绝也许会引发意料之外的发展，她并不想旁生枝节，反正她在冯锐和齐绍的眼里本就不是做决定的人，梁斌才是他们希望能够给予答案的那一个。 不过，就算是这样，赵娅仍旧违背自身意愿地参加了搜索队，原因当然只有一个——梁斌的要求。 从这里到BJ，即使是以赵娅和梁斌的速度和体能，徒步也是一个非常愚蠢的方法，代步的车辆是必须要有的。巴士在之前的路上已经充分证明了自己因为体积庞大而不适宜坎坷路段的特点，梁斌想要找一辆能更好的车，比如军用越野吉普之类的。 按照援救点的规定，每一组搜索队可以配备一辆车，至于车子能的好坏，则会以搜索队带回来的物资总数来衡量。带回的总物资越多，对援救点的贡献越大，搜索队的待遇便越高，武器装备和车辆便也越好。 冯锐在听说梁斌想要弄一辆好车后，将他们带到报名点不远处的物资领取处，非常无奈地指了指墙上贴着的表格，“这里是每一组搜索队带回的物资总数，以防众人因为不服闹事，所以透明化管理，以我们这刚成立的搜索队，想要一跃而成搜索到物资最多的队伍之一，基本上……是不现实的……” “哦，那还真是可惜。”梁斌随意扫了一眼墙上贴着的数据，耸了耸肩膀。 冯锐诧异地看了梁斌一眼，似乎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这样轻易就放弃了，而一直垂着头听着几人讲话的赵娅却几乎在第一时间就明白了梁斌想要做什么。 ——也许他们真得从本上属于一类人——都是败类。 确定了想要一辆好的代步工具的想法后，梁斌自然选择了参加搜索队，而赵娅也在他的一个眼神，一个似笑非笑的询问中选择了沉默地不敢再反驳。 反正，梁斌大概从一开始就已经有了自己打算，她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 报名处的人用奇怪的眼光上上下下打量了赵娅很久，似乎觉得像她这样看起来瘦小懦弱的少女竟然要报名搜索队实在是明摆着去送死那样令人不可思议。不过，既然赵娅几人都没有犹豫，报名处的人也懒得管闲事，手脚利落地将手续办理好，告诉他们分配给他们这支队伍的东西下午会送到，他们明天就可以出发搜索物资了。 “嗯，还有武器。”从报名处出来，往居住地点走去的时候，梁斌再次慢悠悠地开口，“出去搜索物资是需要用武器保命的，去BJ更是如此，配给的武器肯定没什么用处，要自己弄的顺手的才好——这里应该也有武器交易地点吧？” “当然有，在东南角，不过我们还没有去过。搜索队搜索到的物资，能够按照比例自己留下一部分，可以用于交换各种东西，虽然我们目前还没有，但是提前做好准备也不错。”冯锐立即点了点头，“你打算去看看？” “我懒得去。”梁斌懒洋洋地摇头，对着赵娅扬了扬下巴，“你去吧，赵娅，看看有什么适合的东西。” 对于梁斌这样的说法，赵娅并不意外，她刚想点头，却发现冯锐错开一步，/入了她和梁斌之间。 “还是我和齐绍一起去吧。”冯锐扭头看了有些茫然的赵娅一眼，“这里……不太安全，鱼龙混杂的，什么人都有，武器交易的地方据说更乱，赵娅一个女孩子……不适合去那里。” 梁斌挑眉，没有看冯锐，只是盯着赵娅，看得她忍不住后退了一小步，瑟缩了肩膀。 “我……我去……”垂着头，不敢迎上梁斌的目光，赵娅低声回答，这才感觉到那股压迫感极强的视线从自己身上移开。 微微松了口气，赵娅忐忑地抬起头，梁斌已经转身继续往前走了，她的神终于彻底放松了下来，一转头，却又迎上了冯锐的目光。那目光温和又无奈，还带着点苦涩，让赵娅忍不住一怔，又迅速移开视线。 “你……”冯锐有些欲言又止，看着赵娅，又看了看走出很远的梁斌，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你一个人不安全，下午，我……我也陪你去吧，正好我也想去见识一下。” 赵娅扫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只是加快步伐赶上梁斌，将冯锐抛在身后。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明明她的态度已经是如此明显的拒绝了，为什么还要频频这般的示好？为什么……还要用那种目光去看她？！ 赵娅不懂冯锐到底想要表达什么，也不想懂。无论是自责想要弥补也好，真正关心她想要帮助也好，甚至是示好让她说服梁斌带他一起去BJ也好，无论怎样，都跟她没有关系。 她不会再去乞求别人的怜悯和帮助了，她不会再妄图依靠别人了，她已经有了力量可以自保——起码是在一定程度上的自保——所以，她不愿再欠任何人任何东西，不愿再因为任何人而动摇了。 ——只依靠自己，她可以做到的！ 回到居住地点，午餐仍旧是一小块面包和一杯清水，这一点东西本不足以填饱肚子，即使刚刚吃下去，腹中也仍旧因为肠胃空荡荡的蠕动摩擦而不断产生“咕噜噜”的声音。 林琳和吴思琪已经被饥饿折磨地萎靡不振，捂着肚子靠在墙上，连动都不想动，冯锐、李顺等人虽然勉强振作着神，但是看起来状态也不怎么好——毕竟现在这个社会，经历过长时间食不果腹生活的人还是相当少的，人类对饥饿的忍耐相当低。 了自己似乎早就没有了消化功能的肚子，赵娅有些庆幸，她并不用经受这样的折磨，但是庆幸过后，却又是疑惑。 ——能量是守恒的，没有摄入补充就不可能持续消耗，如果这具身体并非主要依靠人类的食物来获得能量的话，又是如何摄取能量的呢？如果一直不知道如何摄取能量的话，那体内的能量岂不会被慢慢耗光？赵娅可不指望梁斌能够让她再畅饮一番他的鲜血。 ——说起来……似乎也没有看到过梁斌做什么特别的，有可能是摄取能量的事情…… 赵娅的目光转向梁斌，而梁斌立刻也迎上了她的目光，淡漠的表情微变，透出了几分的问询。 赵娅壮了壮胆，往他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吐出了自己的疑问。 “这种事情，谁知道。”梁斌弯起嘴角，冷笑，“我只知道要如何最大限度的发挥身体的能力，至于其他的东西，一概不知。反正从研究所出来后，我就没有再有过饥饿感，对于人类的食物也没有了需求，至于这身体真正需要什么，我可没研究过，也懒得研究。” 梁斌的话轻描淡写，赵娅心中有些发冷，看着梁斌的目光变得有些审视和莫测。 赵娅能够感觉得出，梁斌不在乎任何人的生死，就连他自己的生死，也没有在乎多少。他不关心自己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不关心自己异于常人的身体需要什么，他活着，只是因为还没有什么能杀死他罢了，如果……如果真的出现了什么能够威胁到他的话…… 赵娅甩了甩头，及时打断了自己越来越危险的思绪，努力压制了因为思绪而转为凌厉的气势。 ——在强到能够彻底摆脱或者杀掉梁斌之前，她不能心浮气躁，不能露出任何马脚。 下午，当赵娅起身去武器交换的地方探查的时候，冯锐自然而然地跟在了她身边，同时也拉上了齐绍，说人多更安全一点。 梁斌只是扫了一眼，没有阻止。 这几天挨饿的经历，让从小养尊处优的齐绍对于这个援救点异常不满，更加迫切地想要去BJ，连带着也鼓动了冯锐的热情。赵娅默默听着冯锐和齐绍谈论着如何去BJ，什么武器更加适合，也开始打量道路两侧地上摆放的武器。 武器交换地点来来往往的人并不多，只有有需要的人才会来这里，大多数人更倾向于躲在房间内休整。这里大多数人都是看起来凶悍强壮的男人，更加衬托出赵娅的异类，这让赵娅极其忐忑——他们在她身上目光宛若实质，而且绝对没有任何友善的意味。 卖武器的人有两类，一类是救援点的“统治阶层”，他们拿这所警察学校武器库内的武器将众人手中的物资再聚集到自己手里，另一类，则是曾经的搜索队成员，因为受伤或者其他原因无法再参与行动，不得不将手里原本的武器卖出，换一点赖以为生的食物。 这里贩卖的大多数都是枪支和弹药，显然大多数人类都喜欢这些——毕竟冷兵器对于他们而言就意味着要与丧尸正面搏斗，一点点的划伤就会送命，远距离的击武器，更能让他们感觉到安全。 冯锐和齐绍也是这样认为的，他们开始争论何种枪械更好，赵娅听了片刻就再度放弃了，虽然目前她对于枪的了解比之前多了一点，也在梁斌的指导下尝试着使用了枪，但是仍旧无法听懂其中的内容。 赵娅觉得，她更适合的大概是冷兵器，而且已进入武器交易区，她下意识关注的大多数也都是冷兵器——至于梁斌想要什么……谁管他。 比起密、需要确瞄准的枪械，赵娅觉得简洁、不需要复杂作的冷兵器更加适合她，她不怕被丧尸抓伤，虽然疼痛又恶心，但是只要不对她造成致命伤害就什么都无所谓。那种挥动着武器，劈开**的感觉让她热血沸腾，经过梁斌的训练，她早已经知道了什么才是最适合她的战斗方法。 ——野蛮、鲁、却又犀利，一击必杀…… 赵娅想要寻找适合劈砍的武器，比如刀或者斧头。只可惜就算是这里，真正用来杀人，能将人体坚硬的骨骼在一挥之间劈断的冷兵器也并不存在。现代人早已经习惯了用枪械去杀人，刀之类的冷兵器已经被众人遗忘了，只是作为一种类似于文化遗产的东西，出现在竞技和娱乐方面。至于斧头……赵娅实在不觉得这些砍木头都费力的小斧头能在战斗中有什么实际的作用。 冷兵器中，质量比较好、真正属于武器的大概就要数匕首了。虽然赵娅对于匕首并不懂，但是也能看得出，不少人贩卖的匕首很不错。坚固、锋利，还带有血槽，并不会轻易损坏，只可惜，这样的匕首只擅长杀人，而不擅长杀丧尸。匕首的构造大多数都适用于割断动脉大血管，或者刺伤心脏等重要器官，使受伤者大出血而致命，但是这些人类的弱点并不属于丧尸，至于用切断脖子或者劈开头盖骨，这显然不是匕首的功能。 一圈逛下来，赵娅显得极其失望，倒是冯锐和齐绍被五花八门的枪械弄得异常兴奋，就算是在往回走的路上也滔滔不绝地讨论着。 就在赵娅有些厌烦的时候，她突然感觉到了不远处蕴藏着贪婪的波动，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赵娅，怎么了？”虽然一直在与齐绍交谈，但是冯锐却也在时不时关注着走在他们身后的赵娅，见到她停下，也停住脚步，转身询问。 “……有人。”反正她的异常已经被冯锐等人发现了，而其他人对她并非知知底，就算表现出一点超于常人的不同也不会立即确定她是怪物，赵娅不再隐藏自己对于危险的感知，轻轻吐出两个字，目光中闪烁着警惕，紧盯着波动传来的方向。 ——那里，有五个人。 破茧 “什么人？”看到赵娅的模样，早听说这座援救点已经腐化堕落、歹人横行的冯锐也紧张了起来，快步走回赵娅身侧，似乎是想要保护她的模样。 赵娅没有看他，仍旧盯着波动传来的方向，而那里的几人发现冯锐三人察觉了，也不再隐藏，从影的地方走了出来。 “看起来，小姑娘还挺警觉的嘛！”犷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不怀好意的调笑，强壮的男人有些吊儿郎当地走到冯锐三人前面，表情似乎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轻松。四个同样强壮的男人跟在他身侧，也嬉笑着，大胆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来回扫视，大多数都聚集在了赵娅的身上，充满了/靡的暗示。 抿了抿嘴唇，赵娅眼睛一黯——他们想要做什么，已经在波动中明明白白地表现出来了。 “我们是新人，没有物资，也没有什么武器……我们没有你们想要的东西。”五个男人明显的不善，就算是冯锐也不免开始慌张了起来，他已经差不多习惯了面对丧尸，只要挥动武器冲上去消灭就可以了，但是如果想要对他们不利的是人类呢？是无论单独的力量还是总体的人数都强上己方数倍的人类呢？ 冯锐从小就是大人眼中的乖孩子，虽说不是没有打过架——但是目前的阵势，显然不可能是“打架”这样温和的词汇能够形容的。 “我们当然知道你们是新人，新人自然没有物质，至于武器，也自然除了救援点配给的废物以外没什么好东西。”为首的男人裂开毫无掩饰的贪婪神情，目光越过挡在赵娅身前的冯锐，直直盯向赵娅，“我只是一看这小姑娘就特别喜欢，想让她陪我聊聊天什么的，打发打发时间，玩够了就还给你们，我想你们应该不会介意吧？” 早就隐隐察觉到他们的意图的冯锐心中一凛，不由自主地扭头看向身后的赵娅，却发现她本没有看他，黝黑的黑眸看着前方威胁他们的男人，专注、深邃，似乎酝酿着什么危险的风暴。 ——已经没有了，那个会用依赖的目光看着他的赵娅已经消失了。 如果是从前的话，她一定会拽着他的衣角瑟缩在他身后，用着恳求的目光请他为她遮挡风雨，而非此刻，完全将他视为无物，丝毫没有任何依赖他、甚至与他商量的意味。 ——即使站得那么近，距离却也显得那么遥远…… “如何？”男人又踏前了一步，开口，让冯锐从一时的失神中清醒了过来，直视着男人，冯锐的表情毫不妥协——当然不可能答应，他绝对不会再做出让赵娅牺牲保全自己的事情。 ——那一次……那一次已经足够了…… “喂，他们看来不好对付啊，别惹怒他们……”对冯锐极其了解的齐绍看到冯锐的表情，顿时慌了，鲁迅在很早之前就说过，“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国人”，现在的情况，大概更应如此。 随着物资的紧缺，援救点的治安也越来越差，一开始，只是无法从正面的渠道获得物资，为了活命就只能走旁门左道，不得不偷窃或抢夺，一直演变到现在，就算不是为了活命，打架斗殴甚至隐秘的杀人也似乎都不再是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了。 有武器，有力量，就有一切。 相比于身经百战的男人们——特别是这些人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饥饿的感觉，还有空想女人，这更证明了他们的实力——冯锐和齐绍只是普通的大学生，虽然经过一路上的锻炼，身手已经有了大幅度的飞跃，即使一对一也绝对不是男人们的对手，更不用说五对二。更何况，他们已经挨饿了很久，拖着这幅虚弱的身体去打架，无异于找死。 现在这个时代，可不是街头打一架，就能够被送到医院养伤直到病好出院的时代了，万一被打伤，就算暂时不致命，恐怕也活不了多长时间。 一来这里的医疗条件并不算好，二来，如果因为受伤而无法出外搜索物资，在这个物资就是一切的环境里，是本没有什么被好好治疗的希望的。 ——这些，冯锐自然是知道的，他紧紧咬着牙，双拳紧握，瞪着眼前本不相信他们敢动手——也本不怕他们动手的男人。 上一次，放弃赵娅，是以为她已经没有任何生还的希望了，但是就算如此，他也为之后悔了许久。 这一次，难道又要因为这种该死的力所不能及，再次放弃她，换取自己的安然无恙吗？ ——他怎么能这样做？！怎么能这样做！ “他们人多……要不先暂时……等到回去找梁斌再……”齐绍紧紧拽着冯锐的胳膊，害怕他一时冲动真的冲上去了，压低了声音，断断续续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对于自己的话，齐绍本人也感觉羞耻，毕竟牺牲一个女人来保全自身，对于大男子主义的他而言无疑是巨大的讽刺——但是，除此以外，他没有其他的办法。 “就算我们跟他们打，也绝对没有胜算……反正他们不会害死赵娅的，而且他们也肯定会一直呆在援救点，跑不掉……” ——这无疑是目前最好的方法，唯一能够保全所有人的方法，虽然赵娅也许会因此而牺牲掉一些女人所看重的东西，但是起码，她还是活着的……冯锐咬了咬牙，即使了解齐绍的说法是正确的，却仍旧无法赞同。他扭头，看了齐绍一眼，还未等开口，突然一阵异常的风刮过耳畔，男人痛苦的闷哼伴随着细微似乎是骨骼碎裂的声音，让他再次将刚刚移开的视线投向男人。 原本嚣张而强壮的男人似乎被什么重击了腹部，躬着身体飞了出去，而之前一直被冯锐挡在身后的赵娅，已经出现在了他之前站立的地方，正慢条斯理地收回飞踹的右腿。 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一个人出声，也没有一个人行动，所有人都呆站在原地，瞪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幕，就连被踹飞出去的男人也没有出声，只是浑身颤抖着捂着腹部，眼睛微微凸出，像是恐惧着什么一般紧紧盯着赵娅的一举一动。 沉重的压迫感缓缓弥漫，寂静无声，却令人肝胆俱裂。 冯锐没有看到赵娅是如何行动的，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对于其他目睹一切的人的恐惧感同身受。 赵娅站在那里，纤细身体看起来很平静，但是似乎某种危险的暗涌缠绕在她的全身，一旦失控，就会将在场的所有人撕得支离破碎。 这样的赵娅，冯锐曾经见过，有些像第一次赵娅的小队面对丧尸，几乎全军覆没的时候的模样。不过，冥冥中还是有什么不同了，那时候的赵娅，感觉像是无感情的杀戮机器，而此时此刻，那种无感情却变成了危险。当时，冯锐即使害怕，却还能克制住恐惧，扑上去抱住她，将她的意识拉回来，因为他相信着她是不会伤害他的，但是此时此刻，冯锐却再也没有了这样笃定的自信…… 所有人都在赵娅凌厉的威慑气势中无法行动，而赵娅只是微微垂着头，仍旧是那么一副懦弱的模样，显得有些瑟缩，但是没有人再敢于轻视这样外表无害的赵娅。 逐渐的，外露的慑人气势被缓缓收起，赵娅终于从表面的平静恢复了真正的平静，她还不敢杀人，也不愿意随意伤害人，所以之前所做的震慑对于她而言已经足够了。缓缓抬头，一如既往有些呆滞的目光扫过所有人，最终投在了被她踹飞的男人身侧，一把跌落的匕首上。 匕首看起来很不错，比之前武器市场上卖的都要好上一点，也许是这把匕首真正沾了不少的血，赵娅似乎能够感觉得到，被擦拭地很干净的匕首上萦绕的血气。 举步，走向匕首，随着赵娅的接近，跌坐在地上的男人脸上惊恐的表情越来越浓重，狼狈地挪动着想要后退。不过赵娅没有分给他一丝的注意力，径自蹲下身，将匕首捡起来，试了试，满意地握在自己的手里。 转头，对着仍旧震惊地看着她的冯锐和齐绍略略摆手，赵娅低声说了句“回去了”，就转身继续朝着居住地点走去。 ——是的，就是这样，她已经足够强大，强大到只需要惧怕很少的东西。 背对着冯锐等人的赵娅目光灼灼，身体因为激动而紧绷着，微微有些发颤。 ——她不再需要任何人保护，不再需要祈求于任何人，也不会再给任何人能够抛弃她的机会。 ——她已经强大到足够保护自己，也已经强大到足够寻找并保护自己重要的人……她的父母…… 想想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真是太可笑了不是么？惧怕着那么多本不必要去惧怕的东西，依靠着本不值得去依靠的人，如果不是梁斌那狠决的一刀又一刀，残酷地劈碎她以恐惧而织就的茧，她不知道还要作茧自缚多长时间。 看着那些恐惧着自己力量的丑陋的人的面孔，品尝到力量所带来的甘甜，赵娅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沉浸在权势和金钱的诱惑中，无法自拔——因为这样的味道，实在是无比的诱人。 凌驾于一切之上，睥睨众生，似乎没有什么能够再束缚她。 ——似乎……是的，只是似乎而已…… 回到居住地点的赵娅看着以放松姿态靠着墙坐着的梁斌，原本一路上膨胀起来的自傲像是撒了气的皮球，一下子瘪得异常彻底。 “看起来，你有一点收获？”梁斌睁开眼睛，侧头看着站在他身侧的赵娅，语气中满是调侃的笑意。 赵娅沉默着，将手中的匕首递到他面前。 “……这种东西我不需要，你自己拿着玩吧。”梁斌只是扫了一眼，就没有兴致地移开了目光，“我指的是其他的，刚刚——你的气息变了。” 赵娅身体微微一震，却没有回答，而梁斌似乎也没有要强迫她回答的意思，转过头，不再理会她，缓缓合上眼眸。 赵娅默默地坐在了离梁斌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低头把玩着自己刚刚的战利品。 ——她还不能自满，仍旧有着不少东西，能够威胁到她。 ——比如梁斌曾经逃出来的那个研究所，再比如……梁斌。 ——只要将这两个东西毁坏掉，让其无法威胁到自己，然后再略微收敛一下力量，伪装成人类，这样，就能够活下去了吧…… ——是的，活下去，凭借自己的力量，不依靠于任何人的活下去。 ——这才是，真正的活着。 搜索与规劝 一夜安眠，赵娅已经从梁斌身上学会了如何在沉睡中分出一部分潜意识警惕四周的气息，也已经熟悉了那些在她的警惕范围“闲逛”的丧尸。分配给他们的仓库位置并不好，这里非常靠近围墙，而围墙外就是闻到新鲜血不断想要翻越围墙觅食的丧尸。虽然此时与丧尸的距离比在巴士上的时候好得多，但是新环境的不熟悉和对未来的惶惑还是让大多数人又失眠了整整一晚。 早晨，睁开眼睛的赵娅看着冯锐几人萎靡的模样，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嘴角。 ——曾经，她也是他们中的一员，为了自己未来的命运和生命的安全不断地忧心忡忡，甚至本身格决定她比他们中是任何一人都更加难以抵抗压力和打击，但是现在的她却神稳定地与梁斌做着出发的准备，没有丝毫的不安和焦虑。 ——命运，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 对梁斌简略讲述了一下昨天在武器交易点的发现，赵娅的想法获得了梁斌的赞同。与赵娅理想中的武器一样，梁斌希望获得的也同样是锐利耐用的冷兵器，而不是看起来杀伤很大却局限很多的热兵器。热兵器对于无法正面与丧尸对抗的正常人而言是最好的选择，然而对于赵娅和梁斌，却并非是理想。 ——这大概也算是返璞归真的一种？梁斌轻笑着，满不在乎地开着玩笑。 分配给他们的是一辆早就基本上被现代人淘汰了的黄色面包车，就连对车辆没有任何研究的赵娅也一眼就确定了它的糟糕，更不用说冯锐、齐绍几个喜欢车辆的男生了。 “这玩意真的能开得起来吗？”齐绍皱着眉，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挑剔地看着破烂的仪表盘，“就算是能开的起来，我发誓它有80%的可能在半路就抛锚！”从小做惯了好车的他将有些埋怨的目光投向昨天下午负责在居住点接手分配物资的宋明哲和周铭。 “别这么看我，你以为我想啊？”宋明哲没好气地回瞪了他一眼，“我也提过意见的，人家不鸟我有什么办法啊！‘这就是分配给你的东西，不要就算！’” “的确，我们这一队人数比较多，有七个，一般的车是坐不下的，而且现在物资紧张，据说能弄到一辆车就不错了。”周铭耸了耸肩膀，苦笑，“难道让我们开着来的时候的巴士出去？” “我倒是想啊，起码那巴士看起来比这辆破车靠谱多了……”齐绍嘟囔了一句，冯锐拍了拍他的肩膀，摇了摇头，阻止了他继续无意义的抱怨。 缩在破烂的面包车里，众人都免不了用担忧的目光打量车的内部，再一次暗暗咒骂着“物资紧张”的援救点。 赵娅是最后一个上车的，本意是想跟梁斌拉开距离，避免坐在一起，但是上了车后，她发现似乎是梁斌的威慑力比较大，或者说他的人缘太差，没有人想靠近他，多出来的空位恰好是最后一排梁斌身边的位置。 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赵娅缩到了最后一排，低头开始摆弄援救点发给自己的武器——一把看起来很劣质的匕首，和一把似乎很破的手枪。 “这手枪看起来是老古董了，不会关键时候卡壳吧？”宋明哲低声抱怨着，再次表达自己的不满。 “幸好咱们带来的武器还是归咱们，不然真是没戏了。”开车的齐绍接了一句——原本的司机老张没有加入搜索队，所以开车的任务落在了从小就接触车，刚到法定年龄就拿到了驾照的齐绍身上——然后被坐在副驾驶座的冯锐打断，叮嘱他专心开车。 宋明哲仍旧尝试着熟悉自己的新武器——毕竟他们之前带来的枪本不够每人一把，周铭双手紧握着，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是赵娅可以从他身上感受到恐惧紧张的波动。最平静的大概就是李顺了，这位唯一活下来的警察似乎仍旧没有从同伴死亡的影中完全走出来，沉默地让人难受，除非必要不会开口说一句话。 前面的冯锐看起来也还算镇定，拿着地图认真地思考着路径和目的地，时不时小声与开车的齐绍交谈几句，在他的带领下，齐绍也没有什么太过烦躁的气息，总体情况比较好。 视线在暂时的“队友”中扫过一遍，赵娅又不由看向闭目养神的梁斌，他似乎没有加入讨论目的地的意愿，也就是说，这一次的“搜索”，对于她和梁斌而言没有什么意义，他不打算为了离开援救点采取什么行动。 在认识到这一点后，赵娅也学着梁斌放松了下来，闭上了眼睛，不再去理会前面几个人对于去哪里搜索物资越来越激烈的争论。 外出搜索物资空手而归，在目前的援救点已经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了。周围能搜索到的地方都基本上被一扫而空，“做吃山空”的巨大警告已经悬在了每个住在援助点的人的头上，这一次的外出搜寻，只是让冯锐等人再一次切实感受到这一危机罢了。 众人已经尽可能地去一些偏僻远距离的地方搜寻，但是仍旧没有什么发现，不过这也是情理之中的，毕竟他们的装备水平实在是太差了。面包车的速度很低，各种部件严重老化，不适宜长距离行驶，所以他们搜索的范围必定不会超过其他人的搜索范围。冯锐在不得不接受了这一认知后，无可奈何地提出了返回，并没有人反对。 浪费了一天的时间，没有收获，遭遇过几只游荡的丧尸，但是也没有伤亡，总体来说算是原地踏步，结果不算好也并不算差——起码在决定了回去的一瞬间，所有人的心都安定了下来，不再为了将有可能面对的战斗而恐惧。 归途中众人的话多了起来，大多围绕着明天去哪里搜寻的问题，冯锐尝试着将梁斌也拉进谈话中，但是未果，赵娅也对于参与计划没有兴趣，她很有自知之明——她提不出任何有意义的建议，也本不在乎是否搜寻到物资。 终于平安返回援救点，冯锐、齐绍几个人去汇报这一天的行踪和收获，其他人回到居住的地方，吃东西休息，并将这一天的所见所闻讲给其他人听。在听到目前物资如此缺乏、形势如此严峻后，林琳、吴思琪和老张也开始忧心忡忡，冯锐和齐绍回来看到众人沮丧担忧的模样，互看了一眼，说出了他们准备与梁斌赵娅一起离开援救点的打算，并询问他们的想法。 一直漠然听着他们交谈的赵娅不由得皱了皱眉，心中隐约的开始不满。 明明还没有答应他们同行，却又擅自邀请别人也一起走，赵娅原本拒绝的打算变得更加坚决，忍不住就想要反驳。 但是谨慎小心和多疑仍旧深深印在她的本能里，赵娅咬了咬嘴唇，咽下几乎脱口而出的拒绝，在劝说众人一同离开的冯锐将目光投向她的时候，冷漠地闭上了眼睛，转过头，视而不见。 ——如果这时候就拒绝的话，说不定会起到反作用，况且，目前他们还是联系在一起的，干脆的拒绝除了会让他们之间的关系破裂、让她的秘密暴露以外没有任何的好处，所以，她必须忍耐，不能拒绝。 “大多数人并没有离开目前相对安全的地方，再次开始危险的旅途的勇气，即使这样的安全是表面的。”似乎看穿了赵娅的不安与焦躁，梁斌轻笑了一声，用只有他和赵娅才能听到的音量说道，“人类的从众心理都是很严重的，除非这里出现了大部分人都离开的现象，否则人类都会更加倾向于与大多数同族们呆在一起——即使只是呆在一起等死。”梁斌的音调一变，似乎在用嘲弄的语气模仿着什么人，“比如‘反正大家都是这样做的，就算有危险，也会有大家一起来承担，不会单独降临到我的头上’，或者‘大多数人所选择的才是最安全的，最正确的，我们要相信集体的智慧，不要擅自行动’之类的。” 赵娅看了看黑眸中闪烁着戏谑轻蔑光芒的梁斌，抿了抿嘴唇，没有反驳——或者说她没有办法反驳，因为梁斌所说的的确就是曾经的她认为正确和安全的。 只是，赵娅非常看不惯梁斌这种自以为是的模样，看不惯他总是一副高高在上对所有人都不屑一顾的嘴脸，就像梁斌从内心深处厌恶轻蔑甚至憎恶着所有人类那样。 赵娅仍旧将自己当成人类，或者说仍旧希望将自己当成人类，所以就算赵娅知道人类拥有诸多丑恶、愚蠢与自私的缺点，也不愿意被梁斌如此赤/裸裸的说教和嘲笑。 而梁斌，自然也肯定看不惯自认为是人类，努力保持人类本的赵娅。 ——说到底，就算假设梁斌没有对她做出什么恶劣的事情，假设梁斌也许帮助了她，她和梁斌从本质上就是不对盘的，两看相厌，却又无可避免地联系在了一起。 不出梁斌所料，无论冯锐如何规劝，将危险摆在他们的面前，众人还是无法像他和齐绍那样选择离开援救点。如果说齐绍离开的动力是他的家人，而冯锐是心智坚定，思维清晰地看到呆在这里没有未来，并相信自己的能力能够活下去的话，那么其他人显然没有敦促他们离开目前平静生活的推动力。 林琳和吴思琪早就被一路上的惊险吓破了胆，坚决地认定如果离开援救点，无法真正保护自己的她们一定会遭遇危险死去。虽然和齐绍算是男女朋友，但是林琳和他认识的时间毕竟短暂，没有深刻到愿意为了他而置自己于危险之中的地步，而吴思琪的坚决也动摇了周铭，让他心中“离开”和“留下”的天平倾向于了“留下”一边。 老张原本就格懦弱，如果不是驾驶技术优秀还有价值也许早就像其他人那样被梁斌舍弃，人到中年，又失去了所有家人、身心俱疲的他也已经无力再继续奔波，只求暂时的安身。宋明哲在看到大多数人都选择留下的时候也犹豫了，加上内心深处真得不愿意再去过颠沛流离的危险生活，最终没有回应冯锐的劝说。 最让赵娅觉得意外的，是李顺也没有赞同冯锐的话。李顺并没有说明原因，只是很干脆地拒绝了同行的提议，似乎对此本没有什么太多的兴趣。不得不说，李顺虽然最近一直很沉默，但是他在其他人心中仍旧是有着很大的权威的，他的拒绝，让众人更加坚决了自己留在援救点的选择。 最终的结果，愿意离开的仍旧只是冯锐和齐绍。 赵娅看着冯锐真实的担忧和焦躁，轻轻撇了撇嘴角。 ——有时候，好意并不会被他人真正的接纳，不过是“此之甘露，彼之砒霜”罢了。 打探和准备 援助点的日子非常单调，每天早晨起来就是开着那辆破旧的小面包四处游荡，努力寻找可能会遗留物资的场所，但是却次次扑空，搜索了大半天后颓唐得回到援助点，然后无所事事地打发掉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天色一暗就休息，或者睁着眼睛胡思乱想着渡过漫漫长夜——就像所有援助点搜索队成员的日子那样。 由于没有带回物资，所以即使冯锐等人参加了搜索队，也无法获得任何的福利。对于这样的情况，几人从刚开始的抱有侥幸心理尝试到数次无果后焦躁不安，最后又变成了无可奈何的淡漠和木然。 天气越来越冷，黑天的时间也越来越早，援助点虽然有一台小型的发电机，但是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本没有任何价值。没有电，没有暖气，物资贫乏也无法保证所有人都有足够的保暖衣物，冬天的一步步临近让众人开始担忧、无措。 现代人早已经习惯了科技带来的舒适生活，无论是夏天的酷热还是冬天的严寒都不再让他们感觉到惧怕，他们早已经不用为了在严酷的条件下生存而奋斗，也早已经失去了对于恶劣环境的抵抗力。 ——这一个冬天，有多少人能够平安度过呢？而丧尸，会不会也惧怕着冬天，无法抵抗低温，大面积死亡呢？ 变异了的赵娅已经不会再为了冬天的低温而担忧了，她也不再惧怕丧尸，但是她仍旧能够对众人对于冬天的恐惧和期盼感同身受。至于梁斌……赵娅觉得这个早就没有了人的怪物大概巴不得全部人和丧尸都死光光吧…… 虽然每天都跟着搜索队离开援助点，但是梁斌似乎对于搜索物资之类的事情没有任何的积极，对于离开援助点也没有任何的准备。冯锐和齐绍有很多次都尝试着询问他的打算——毕竟随着天气的转冷，越早上路对他们而言越有利——却都被他漫不经心地敷衍了过去。 不过，赵娅知道，梁斌其实早就已经有了主意，他的目标是目前搜索队搜索物资排行榜上遥遥领先于其他队伍的第一名——要抢就要抢最好的，反正梁斌本不会担心自己抢不过那些被他轻视的人类。 赵娅为什么对此知道的那么清楚？因为探听第一名队伍消息的任务全都是她的事情。赵娅怀疑自己的存在对于梁斌而言，就是一个不敢反抗他、又不会太拖他后腿，同时还能够帮他处理所有他需要处理但是懒得自己处理的琐事的打杂人员。 在发现赵娅休息的时候独自一人外出后，冯锐一直非常担心，怕她再会遇到危险的情况。但是已经打定主意将他丢下的赵娅没有任何与他缓和关系的想法——毕竟只有彼此之间没有感情，舍弃才会更加容易，更加没有负担。 对于冯锐忧心她安全的说法，赵娅只是木然地掏出自己的第一份战利品——匕首，对着他晃了晃，用事实证明她的身手比他要强得多，本不需要他的保护。 ——他只是累赘罢了，在打架的时候是，在探听消息的时候更加是，毕竟有很多事情，只适合单独一人的女孩子去做。 搜索队的第一名，从各种意义上都是一个令人眼红的显眼的存在。不知道是因为喜欢炫耀的原因，还是这些队员本身的格就并非冷傲，打听他们的消息并不困难，就连赵娅这样的新手都能顺利完成任务。 ——只不过是装出一幅对那些“英雄”们很崇拜的模样罢了，在援助点，有不少女人都是依靠依附于强壮的男人存活下来的，所以这并不会让人怀疑。加之赵娅本身看起来就老实而柔弱，男人们的警惕更是低，基本上知无不言，只是那些若有若无的骚扰让她有些难以忍受。 赵娅从来都不喜欢自找麻烦的，她的格总是低调而安分的。无论多么不喜欢的事情，她也会咬牙忍耐下来，能不与别人起冲突就不与别人起冲突，除非是像刚来到援助点的时候那样，被人满怀恶意的威胁了生命安全。 不过，这样的格最近似乎有些改变了，赵娅经常会产生一种把那些用着恶心目光看着她的男人们打得头破血流的冲动。赵娅不知道这样的改变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也许是身体的变异，让她的神趋向于暴力血腥，也许是所谓的“仗势欺人”，在知道了自己的力量比别人强大，就无法再忍受不如自己的人的欺辱。 赵娅害怕着这种改变，她害怕着会因为鲜血和杀戮而兴奋到战栗的自己——那不是她。 幸好，这样的冲动赵娅仍旧可以克制，没有人看出她的脑中正幻想着多么可怕的场景。 从男人们口中，赵娅打听到了很多的消息，比如那一支队伍里面都有些什么样的人，他们习惯用什么武器——这些对于梁斌而言都不重要——再比如，他们最近的行动。 远远超出其他搜索队的成绩，让这支队伍骄傲到不会隐瞒自己下一次行动的目标，因为他们的目标没有其他的队伍有能力觊觎。他们有着能最好的车子，有着杀伤力最强的武器，甚至有着足够支撑他们离开援助点数天的食物，所以他们能够到达其他队伍无法到达的地方，没有人能够与他们竞争。 强者愈强，弱者愈弱，这大概就是世界一贯的规则。 这一次他们的目标似乎是一家电影道具场，赵娅对那家道具场也是有所耳闻的，在全国算是数一数二的，不少大制作的电影道具都是出自那里。在丧尸病毒爆发之前，有一部叫做《死神之镰》的玄幻电影正在轰轰烈烈地筹备着，其中的道具正是出自这一电影道具场。赵娅隐隐约约记得自己曾经看过不少关于这部电影的前期报道，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在吹嘘电影道具制作地非常真实，例子似乎就是那把死神的镰刀，报道详细描绘了那把镰刀的长度、重量等等数据，据说是花费了巨资的。 赵娅并不清楚那一队搜索队去电影道具场是为了什么，那里应该没有吃的东西，不过也许是因为有很多在其他地方无法获得的有用的道具？——比如那把镰刀？ ——也许……她和梁斌所喜欢的冷兵器，能从道具场找到也说不定…… 赵娅将自己得到的消息如实告知了梁斌，其中最重要的，大概是这支搜索队返回援助点的估计时间——这是她装作一副迫不及待想要见一见那些“英雄们”的模样，拜托其他知道电影道具场位置和车速的人推断出来的——同时，她也将也许他们会带回来合适的冷兵器的想法对梁斌说了，赵娅自然不希望那些武器落在援助点的人手里，这样对于抢夺会困难很多。 赵娅心中的盘算自然瞒不过梁斌，他似笑非笑地睥睨了她一眼，淡淡的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看到梁斌的样子，赵娅不由自主地放宽了心——她只要听命就好，梁斌是不会放手有用的东西的。 按照赵娅的想法，离开援助点的人应该只有三个，她，梁斌，还有梁斌虽然看起来基本上忽视了，但是其实却很在意的另一个与他们的变异有关联的伍尧天——这个温顺的孩子存在感很弱，总是默不作声地缩在角落里，但是那双眼睛似乎在观察着一切。 对于他们三人而言，食物是不必要的，武器什么的也并非重要，思前想后需要准备一下的，大概也就是汽油了。 援助点附近加油站里的汽油都已经被当做物资运回援助点了，这种不可再生的资源，援助点也控制的非常严格。而那一支队伍虽然有着能良好的汽车，却并不代表当他们跑了全程返回援助点后，油箱里所剩的汽油还能支持这辆车子掉头开到下一个能够加油的地方。没有了汽油，汽车就只是一团外表美观的废铁而已。 所幸，援助点没有监控所有车子行程的能力，虽然每天分配给每个搜索队的汽油并不算多，但是节省了几天，也能节省出一些来。 对于赵娅积存汽油的做法，冯锐和齐绍没有什么异议，反倒是松了口气的模样，在确定周围的确没有什么剩下的物资后，他们也开始尽量减少行驶路程，节约更多的汽油。唯一对此持有异议的是周茗，他并不打算离开援助点，与冯锐和齐绍的感情也不如宋明哲深，更不向李顺那般不会计较太多。他更希望将汽油用于搜索物资，而非节省着准备跑路。只可惜，周茗人言轻微，除了发牢骚，让大家都不痛快以外，没有其他的效果。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在赵娅大概节省了勉强能过得去的汽油后，那队搜索队回归的日子也临近了。 一切，准备就绪。 抢劫 “今天的搜索，我不打算参加了。” 当冯锐几人早晨起来整装待发的时候，梁斌突然如此开口。 除了早就有所预料的赵娅，其他人都是一副惊讶的模样，毕竟这几天梁斌虽说没有什么贡献也并不积极，但是参加搜索队的时候也并什么无怨言。 冯锐看了他半晌，试探着询问，“怎么了？你有其他的事情？” “是啊，我有其他的事情。”梁斌大大方方地点头，丝毫没有隐瞒的模样，“再说了，跟你们出去这么几天，没有任何的收获，只是呆在车上睡觉，我的忍耐力也已经到达极限了。在车上坐着睡，还不如在这里睡得舒服——对了，从今天开始，除非你们确定找到了能够获得物资的地点，否则我不会再参加搜索了。” 大概是梁斌这种坦然的态度和“从今天开始”这种代表着未来的言论让冯锐等人放松了警惕，或者说冯锐他们还是太单纯，单纯地觉得他们不会也没有能力丢下他们一走了之，冯锐看了看其他人，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反正也没有人能有办法强制梁斌去做他不愿做的事情——随后将目光投向赵娅。 “她也留下。”在冯锐开口询问之前，梁斌就宣布了赵娅的归属问题，“她是我的，自然要跟我在一起。” 对于这种强人所难的霸道言论，冯锐忍不住皱了皱眉，但是看到身为当事人的赵娅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低头摆弄着自己手上的匕首，没有任何表示，他也没有立场去反驳什么。 “……我知道了。”冯锐呼出一口气，点了点头，与其他人一起开着面包车离开，赵娅闭着眼睛，在追踪着他们的气息离开她所能感受的范围后看向了梁斌。 “今天天气不错，呆在屋子里实在是太无聊了，是时候出去散散步了。”迎着赵娅的目光，梁斌站起身，双手/进口袋里，轻笑着宣布。 赵娅立即跟着站起来，走到了他身侧，伍尧天也早有准备地默默站起身，跟在他们的身后。 “你们……你们要去干什么……”看到三人准备离开，吴思琪感觉有些不对，忍不住问了一句。 梁斌停下脚步，转头看了她一眼，微笑着，“出去散步啊。” “你们不会是……”要离开吧……后面四个字，吴思琪没有说出口，因为梁斌那个微微加深了些许的笑容。 ——反正她也不会跟着他们离开，他们去哪里都跟她没关系……如此想着，吴思琪咽了咽口水，移开目光不再去看他们，其他几个留在住宿点的人也没有多嘴，只是偷偷目送着三个人走出门。 大大方方地从援助点的大门出去显然是不行的，那里有很严密的把守，不过那对于普通人和丧尸而言很高的围墙却对于赵娅和梁斌而言并没有什么阻碍作用。来到位于楼房后方、鲜少有人经过的围墙前，梁斌俯身单手抱起伍尧天，后退几步，助跑，轻而易举地翻了过去。从来没有过翻墙经历的赵娅在一边仔细看着，努力记住了他的动作，随后提起装着汽油的塑料桶，模仿着跃上了墙头，只是在落地的时候出了点问题，摔得有些惨烈。 梁斌“啧”了一声，那副要笑不笑的模样在赵娅的眼中极其可恨，不过幸好这具身体的恢复能力已经可以用“令人发指”来形容了，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赵娅只是坐在地上休息了片刻，再次站起来的时候，就已经行动无碍了。 汽车通向援助点的道路只有一条，这恰恰方便了赵娅等人蹲守，他们找到了一块距离援助点比较远，不容易惊动守卫，又不会错过所有来往车辆的地方，剩下的就只是等候了。 梁斌打了个呵欠，找了个地方躺下来，枕着手臂似乎准备打个盹，赵娅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不过她还没有梁斌那样轻松，时时警惕着四周是否有游荡觅食的丧尸，同时，排查来往车辆也是她的任务。至于伍尧天，他也随便捡了个地方席地而坐，依旧沉默着。 赵娅看了伍尧天半晌，想要尝试着跟他说说话，但是伍尧天却没有分给她一丝的注意力——赵娅确定伍尧天能够感受到她的目光，而这样的态度意味着他拒绝交谈，所以赵娅在片刻后也收回了目光，不再理会他。 时间缓缓流淌而过，没有人交谈，气氛显得有些冷凝而郁。最开始还时不时会有车辆经过的声音——那是一支支搜索队接连离开援助点，到后来，就只能听到寒风吹过的飒飒声。 时间久了，赵娅几乎都没有了时间意识，连上午和下午都分不出来了。 就在她以为那些为她提供情报的人估算错误，或者那一支队伍遇到了什么麻烦延迟了行程，今天将一无所获的时候，她在自己的感知范围内察觉到了一辆向着援助点移动的车辆。 反看向梁斌，发现他也睁开了眼睛，赵娅会意，站起身走到路边，极目远眺。 ——如果这时候有一棵树就好了，登高望远。赵娅有些漫无目的地乱想着。只可惜周围的树都已经被砍伐干净，作为度过冬天的木柴了，现在一颗都没有剩下。 不过，没有了树木，也就没有了遮挡，赵娅站立的地方可以很轻易地观察到四面八方很远的距离，很快就看到了逐渐驶近的车子。 赵娅早就已经打听好了这辆车的颜色样子甚至牌子排量，但是她不懂车，很快就忘掉了，只是知道是一辆墨绿色的越野吉普。不过这样简单的信息已经足够了，起码在这所援助点里，没有第二辆这样外表的车。 在看到那辆车的第一眼，赵娅就确定了这就是他们的目标，不仅仅是因为车的外表，还因为车顶上捆着一把……镰刀。 赵娅咽了咽口水，紧紧盯着车顶的镰刀，觉得自己的心跳有点加速。 “去拦住他们。”梁斌也走了过来，看了她一眼，随后扬了扬下巴。 “……怎么拦？”赵娅的表情仍旧木着。现在可不是站在路边扬扬手就会有车停下来的和平年代了，视而不见还是好的，直接压过去说不定都有可能。 “这就是你的事了。”梁斌抬手，推了一把赵娅的肩膀。他没有用力，赵娅也没有抵抗，踉踉跄跄地朝前走了几步，站到了路中间。 “怎么弄我不管，不过记得千万别把车子弄坏掉，我会心疼的~”梁斌笑眯眯地对着她挥了挥手，叮嘱。 说话间，车子已经近在眼前，车上的人大概已经看到了站在路边的赵娅和梁斌，却没有减速。当赵娅被梁斌突然推到路中间的时候，这样出乎预料的发展让开车的人愣了一下，反地踩下了刹车。 不愧是能最好的车，刹车也极其管用，赵娅默然看着汽车的前保险杠险险地紧挨着自己停下，随后将视线投向与自己隔着一个车窗玻璃的几人。 驾驶座上的是一个染着黄发，有些流里流气的青年，他似乎被吓了一跳，正握着方向盘长长地呼着气。副驾驶座的青年看起来是文雅的类型，黑色的直发齐肩，有点艺术家的气质，不过却给人一种危险的感觉。 后座上有也有两个人，一个看起来很普通，没有什么特色，另一个身材魁梧，长得很是凶悍，似乎很不好惹。 “喂！你这是要干嘛？！”黄头发的青年探出头来，语气不善地对着赵娅叫道，“找死啊？！” ——任谁开车的时候突然闯过来一个人找死都会很恼火，更不用说现在这个所有人都被巨大的压力压迫到神经紧张脾气暴躁的时代了。 “别废话了，开车开车！老子还等着回去休息休息呢！”后座的壮汉大声催促着，满是不耐烦，“挡在车前面的那个快点闪开！被压死了现在可没人给你讨公道！” 赵娅挨个扫了四人一眼，也判断不出这四个人孰强孰弱，只是抿了抿嘴唇，摇了摇头，“我不走，除非你们把东西留下。” 这句话一出口，车上的人都愣了，黄发青年带着一脸“我是不是幻听了”的表情挖了挖自己的耳朵，“哈？我听错了吧？留下东西？抢劫？！” 一个手无寸铁——好吧，她腰间似乎还有一把匕首——的女孩子跑到四个装备良的男人面前说要抢劫，这大概是这个世纪最好笑的笑话了。但是赵娅却迎着四人的目光，极其淡定地点了点头，“我要你们的车，车里的武器，还有……”扫了一眼车顶的镰刀，赵娅的目光闪了闪，“还有那把镰刀。” “放你妈的屁！”格看起来最暴躁的壮汉猛地锤了一把车座，不顾他旁边男人的阻止，一把推开车门，提着手里的机关枪下车，三步两步跨到了赵娅的旁边。 被机关枪冰凉的枪口抵住额头，赵娅的瞳孔缩了缩，被威胁的预感从内心深处升了上来——她可不认为自己的脑壳能够挡得住子弹，或者子弹将她的头穿了个孔后，她还能活下来——她更不想尝试自己身体恢复能力的底线。 在大脑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经因为被威胁的预感行动了，赵娅猛地抬起左手，挥砍向壮汉拿着机关枪的右臂。赵娅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也毫无征兆，壮汉本没有时间躲避，就感觉到右臂一阵剧痛，伴随着一声“咔嚓”的闷响，什么折断了。 机关枪掉落在地，扬起一阵的尘土，大汉惨叫了一声倒退了一步，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抱着自己的右臂痛苦地缩成了一团。 赵娅看着他，略微有些歉意，其实她一点也不想折断他的手臂，这会给他的生存带来极大的威胁。 地上的机关枪被人捡起来，不知何时走到赵娅身侧的梁斌随手掂了掂，带着几分嫌弃地撇了撇嘴。赵娅扫了他一眼，看他似乎没有开口的想法，只得继续转向车里的人，硬着头皮开口，“那个……只要你们把东西留下，我不想伤害你们的……其实就算你们开车，也跑不掉的。” 这一回，车上几人脸上轻松的神色都不见了，后座的男人和开车的青年也都掏出枪，做出准备攻击的模样，而副驾驶座的青年却突然抬起手，做了个“稍等”的手势。 打开车门，青年钻出车子，极感兴趣地打量了一番赵娅，最后将目光投向一看就是真正决策者的梁斌，抬手将顺滑的直发捋到耳后。 “我想，我们可以谈一谈。” 新的队伍 “谈什么？”梁斌挑眉，终于勉为其难地开了金口，赵娅一听他说话了，立即将头扭到了一边，甩手不干，退出了主战场，转而走到越野吉普的边上，开始仔细打量她注意了很久的那把镰刀。 梁斌和那个青年在谈什么，赵娅左耳朵进右耳多出，反正她只有逆来顺受的命，梁斌做什么决定她目前都只能赞同，没有任何的置喙余地，所以干脆不管。在看了片刻那镰刀后，赵娅拔出匕首，对着将镰刀绑在车顶的绳子比划了一下。 “喂，你要干什么！”赵娅身边，仍旧坐在驾驶座上、原本在专注听着青年和梁斌交谈的黄发青年一不留神，猛地被赵娅那把锐利匕首的反光闪了一下。一扭头看到赵娅拿着匕首站在他身边，对比她刚刚彪悍的表现，黄发青年的脸色不由得有些发白。 赵娅扫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径自拿匕首割断了绳子，然后将镰刀扯了下来，拿在手中。 这把镰刀应该是纯金属的，分量很重，起码就算赵娅拿着，也感觉沉甸甸的——并不重，反而手感很好。太过于轻的东西，赵娅本感觉不到分量，轻飘飘地用起来也没有什么感觉，反倒是这样有一定重量，却又不超出赵娅能力范围的，用起来恰好顺手。 至于这材料是什么金属，赵娅并不知道，似乎之前的报道曾经讲过，但是她没注意，现在也对看不出来，只是觉得大概很坚固，应该不容易破损。 镰刀是电影里最为重要的道具和卖点，所以做得很细，虽然黑乎乎冰冷冷的，但是上面雕刻着极为细的骷髅纹饰，迎面一股森的味道。其实，赵娅一点也不喜欢太森恐怖的东西，她胆子小，一看这种题材的故事或者影片就会害怕地睡不着觉，但是只是一把雕着骷髅的镰刀的话，似乎还没有超过她的心理承受底线——或者说，经过这一段时间丧尸们的训练，她的胆量大概大了很多。 后退了几步，略微远离了吉普车，赵娅深吸一口去，举起镰刀尝试着挥舞了几下。镰刀惯很大，不太好控制，但是舞动时那“呼呼”地破空上却似乎威力很大。 四周能当靶子的只有一水泥电线杆，但是当目光在电线杆和镰刀上徘徊了许久后，赵娅仍旧舍不得拿镰刀去砍电线杆，只得悻悻作罢，开始仔细观察镰刀的刃部。 镰刀没有开刃，这是当然的，不过刃部比刀身薄了很多，大概在电影里这样看起来跟已经开刃了差不多，不过以镰刀的重量，就算不开刃，大概抡起来杀伤力也很大——只是如果开了刃会更好，也更不易磨损…… 赵娅咬了咬嘴唇，思索着如何才能为镰刀开刃。她曾经听那个已经死去的武术家石伟和冯锐他们谈论过这个问题，但是当时她没有主意……赵娅有点懊恼。 “怎么，你想要开刃？”耳边突然响起询问的声音，注意力早就被镰刀完全吸引的赵娅反地紧绷其身体，看向似乎已经与梁斌交谈完毕，站到车边的青年，没有回答，反而将目光投向正招呼伍尧天到这里来的梁斌。 “如果你想开刃的话，刘叔之前的爱好之一就是收藏各种兵器，他对于这方面很在行，撤退的时候也没忘了带上一堆工具，说是能用得上。”青年没有在意赵娅的冷对，仍旧温和地笑着。赵娅不由随着他的示意看向吉普车后座平凡的男人——青年称他为叔，看起来的确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了——不由心里微微动了一下，表面上却没有什么表示。 “你看起来瘦弱，没想到力气这么大，能轻而易举地使用这个，真是让人惊讶……”青年顿了顿，又自顾自地摇了摇头，“不，刚刚看你打折姚子手臂的时候，我就应该知道了的。” 赵娅将目光从那位刘叔身上收回来，又看向身侧的青年，青年的笑容加深了些许，对她伸出一只手，“下面的旅途，我们会跟你们一起走，请多关照，我叫许明涵。” 赵娅犹豫了一下，自称许明涵的人有点危险，却又没有危险到如梁斌那样让她本能地只想要躲闪，向来都比较礼貌的赵娅抿了抿嘴唇，将手塞到许明涵的手里，轻轻握了握，又迅速抽了出来。 “你们……要一起走？”微微皱了皱眉，赵娅扫了一眼车子，“座位不够的。” “姚子不会去的，他受伤了，至于阿东……”许明涵转头看向驾驶座上神色不定的黄发青年，“他也不会去，他的母亲还留在援助点，他走不开的。只有我和刘叔跟你们走。” “你要丢下他们？”虽然这样问有些天真了，但是赵娅仍旧忍不住问道。 “不是丢下，我们只是暂时为了共同的目标而聚集在一起的Team而已，一旦目标不同了，那么大家自然就分散了。我和刘叔也早就看出留在这里是不行的，也正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去BJ，但是凑不够人手随意出发只会是送死，所以只能暂时耽搁下来。这次正好遇到了有共同目标的你们，组成新的Team就水到渠成了。”许明涵温文尔雅地笑着，语调温柔而有耐心，“我和刘叔带走车子和一小部分物资，剩下的大部分物资都在援助点里，归阿东和姚子，好聚好散，谁也不会亏欠谁。” 原本就只是随口问一句的赵娅点了点头，不再问什么，只是看着叫阿东的黄发青年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下了车子，站到离仍旧愤怒的大汉稍远的地方，表情中满是惶惑和不安——那是对未来的惶惑和不安。 赵娅其实知道，虽然许明涵口里说是“谁也不亏欠谁”，其实只是把她当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女孩去哄，他的做法，会让被留下来的两个人吃尽苦头。 他们带走了车子，留下来的两个人，一个年龄尚轻，并没有太多的经验，又有母亲要养活，另一个已经受了伤，而且是骨折这种要调养好久才有可能痊愈的伤。援助点的情况困难，不可能再给他们两人一辆好的车，而他们也需要再加入其他的队伍才能继续生存下去。在这个略好一点的搜索队已经成员固定，并有了一定默契配合的时候，想要□去，谈何容易？更不用说他们这一支队伍霸占“最好”的东西已经霸占了很久，让其他人都眼红不已，只是碍于实力不够无法对他们做什么，一旦将两个人丢下，后果是什么可想而知。 简单说，许明涵和刘叔拿走了最重要的一点点东西，奔向了可以活下去的未来，而阿东和姚子被舍弃，守着一堆会被坐吃山空甚至会被其他人掠夺走的物资，慢慢等死。 如果阿东和姚子能反抗的话，他们大概早就反抗了，只是他们实力不够做不到，所以只能忍气吞声，接受这样的结局。 许明涵，看来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过，她又能批判谁呢？她也不是一样，为了活下去为虎作伥，助纣为虐吗？她的做法跟许明涵没有任何的不同，只是她做不到能够像许明涵这样厚脸皮地说着冠冕堂皇的“好人”的言论，没有丝毫心虚的模样。 在这个时代也许就是这样，为了自己活下去，别人怎么样都是无所谓的，总是顾忌他人，只会连累自己一同等死…… 新的“队伍”很快就安排好了，刘叔坐进了驾驶座开车，许明涵仍旧在副驾驶座，而赵娅、梁斌和伍尧天在后座。 赵娅的镰刀太大，不适合塞进车厢内，所以只能再次被捆在车顶，不过赵娅只要从车窗伸出手就能握住镰刀的长柄，所以还算方便。 在将赵娅带过来的汽油加入油箱后，刘叔发动车，打死了方向盘，吉普车画了个弧线，开向了相反的方向，赵娅忍不住回头，透过车窗看了看仍旧站在那里目送着他们离开的阿东，又将目光投向更远处，援助点那高耸的楼房。 “怎么，不舍得？”梁斌轻声调侃，将赵娅的目光拉了回来。 赵娅摇了摇头，扫了一眼正透过后视镜兴致勃勃观察着他们的许明涵，抿了抿嘴唇。 她不知道梁斌为什么要带着许明涵一起，这很奇怪。 虽然许明涵应该比冯锐等人厉害，但是对比于她和梁斌也只能是拖后腿的。况且，比起冯锐，许明涵更加不值得信任，赵娅觉得，如果有谁会将他们变异的秘密说出去，第一个肯定是许明涵。连她都感觉到的东西，梁斌不可能感觉不到，那么他图的又是什么呢？ ——别告诉她，是这两个人臭味相投了……赵娅默默在心里腹诽着。 “既然我们已经是一个Team了，大概自我介绍一下比叫合适吧。”在静默半晌之后，许明涵似乎观察完毕了，开口道，“我之前在部队里呆过一阵子，虽然后来去公司当了个小职员，但是学的那些东西倒还没有忘干净。体能还算不错，对于枪械很熟悉。家里本来是BJ的，出差到了这里，结果碰到这种事，所以赶着想回去。” “我家里世代商人，但是我不懂那些，工作或者爱好大概是古董的收藏鉴别，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虽然家里不是BJ人，但是觉得比较BJ最安全，所以打算去那里避避风头。”刘叔温和地笑了一下，虽然他长得很平凡，但是也许是年龄大的原因，有种内敛稳重的感觉，“年轻的时候学的东西很杂，散打空手道什么的，但是一把老骨头了，也折腾不动了，现在还是用枪比较多。啊对了，我的名字叫刘耀祖，你们如果愿意，叫我声刘叔，要是不愿意的，哈哈，那就随意吧。小姑娘，那把镰刀，有空我帮你开刃，我之前做过不少兵器买卖，虽然现在手生了点，但是底子也还是有的。” “谢谢。”赵娅低声应了一声，这样的帮助她没有拒绝的必要。 道谢后半晌，看梁斌似乎靠着椅背睡着了，而许明涵和刘叔又在等他们回应，目前有求于刘叔的赵娅不得不硬着头皮再次开口，“我叫赵娅，大学生，这是伍尧天，……小学生？嗯……梁斌的话……”扫了闭着眼睛的梁斌一眼，赵娅咬了咬嘴唇，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大概算是……无业游民……吧？” 听到这里，梁斌终于抬眼，看了看赵娅，弄得她一缩脖子，刘叔哈哈笑了起来，“小姑娘你真逗，虽然年龄吻合，但是你和这位小哥……可一点也不像普通的学生和无业游民啊！” 赵娅的表情猛地紧绷了起来——她还没有学会如何掩饰自己——在看到梁斌没有为她解围的意思后，无可奈何之下只得硬硬地吐出一句话，“剩下的，无可奉告。” “好了好了，无可奉告就无可奉告，我们也不会逼着追问的，不用这样紧张，小娅。”许明涵轻笑了起来，自来熟地换了对赵娅的称呼，打了圆场，“只要后面合作愉快，一起平安到达北京，就足够了。至于彼此的小秘密，就不用过分探究了。你们的实力强，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不用这样防备，嗯？” 虽然不喜欢许明涵，但是他的话无疑让赵娅松了口气，她草草点了点头，学着梁斌靠到了后座椅背上，闭上眼睛，一句话也不再多说了。 ——自从身体变异了，人际交往对于赵娅而言就只有劳累和紧张的感觉，果然……还是像梁斌这样，死活都不开口比较轻松吧。 初战 陌生人组成的队伍需要一段时间的磨合才能成为一个整体，而彼此间完全无法互相信任的陌生人凑到一起，大概一辈子也无法完成所谓的磨合期。不过，尽管是这样，五个人相处起来却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平静——既然无法彼此信任，那么就在互不侵犯领地的基础上和平共处，聪明的几人很快就找到了最佳的合作方式。 一路上，做决定的人大多都是许明涵，刘耀祖偶尔也会发表一下自己的观点，而梁斌一直在装死，伍尧天则缩在一边存在感极低。在“己方”成员的同化之下，赵娅也自然而然地加入了装死的行列，学着梁斌那样对许明涵和刘耀祖的询问或者无视或者用“随意”来打发。 许明涵和刘耀祖都是城府深涵养高的那类人，对于赵娅等人不负责任的敷衍做法没有任何的不满，也从来不会因为他们从来不会提有建设的意见而直接忽略他们，不得不说，就算对他们的第一印象很差，赵娅也完全无法再继续更加讨厌他们。 许明涵是很适合担任领袖的那一类人，负责任，态度温和，思维敏捷，观察力高，当晚的宿营地也是他找到的。 吃了些东西，略作休整后，刘耀祖率先提出帮赵娅选择的镰刀开刃，无所事事到无打采的赵娅立即凑到他身边，看他如何工作。 为兵器开刃是一件细致的手艺活，需要很多道工序，不少的工具，特别是刘耀祖这种对自己的工作要求很严的人。尽管又刘耀祖耐心的讲解，但是各种复杂的步骤仍旧让赵娅很是茫然，很快就放弃了偷师的打算。 看到赵娅开始兴致缺缺地走神，刘耀祖也停止了讲解，笑了一下，随意地开了口，“小姑娘看起来瘦瘦弱弱的，竟然能轻易挥动这东西，天生神力啊？” 赵娅原本涣散了的注意力猛地集中了起来，不知道刘耀祖这是真得在闲聊，还是在套话。警惕地看了他一眼，赵娅抿了抿嘴唇，模棱两可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在社会中爬滚打了大半生的刘耀祖哪里看不出她抗拒的意思，当下只是笑了笑，换成了其他不太敏感的话题。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刘耀祖帮她的忙，赵娅也不好不理会他，等到镰刀基本上开刃完成，她已经被刘耀祖带着聊了一大圈自己的人生经历，连想要去TJ找父母都说出来了。幸好，赵娅除了病毒爆发之前的那一小段秘密以外，从小到大都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那一类人，不管如何套话都不会露出马脚，至于信还是不信，就要看其他人了。 “亲人在TJ啊……反正顺路，小姑娘你的身手也很不错，有能力找一找，就找一找吧。”刘耀祖用布最后擦拭着抛光后的刀刃，轻轻叹了口气，“现在这个世道，子女们都离开父母到处的跑，以前觉得联系很方便，但是一出了事儿，就谁都找不到谁了。我女儿在国外，想找也有心无力，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还能不能再见一面……” 看着刘耀祖黯淡的表情，赵娅咬了咬嘴唇，她知道自己的父母——如果他们还活着的话——肯定也会像这样无时无刻不在挂念着她吧？ ——要是能见面就好了…… “如果情绪低落的话，就起来活动活动身体吧。运动有助于神的愉快，不是吗？”梁斌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赵娅反地绷紧了身体，随即就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 ——丧尸，接近了。 自从病毒爆发到现在，能活下来的人基本上都已经藏到了援助点之类的地方，其他的人不是被丧尸啃成了尸骨就是被同化成丧尸，在人类面临物资缺乏的时候，丧尸们大概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吃到新鲜的人了。 虽然不知道丧尸不吃人能够坚持多久，或者有什么其他的替代食物，但是无疑，它们对于新鲜人的渴望和敏感程度已经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今晚注定不能太平地渡过……或者以后每天晚上都要面对时不时的骚扰了。 赵娅站起身，抓起刚刚成为真正武器的镰刀，扭头看了一眼梁斌。 “迫不及待开始尝试你的新武器了吗？这个大家伙可不怎么好控制，如果有其他人在旁边大概会碍手碍脚吧？”梁斌微笑着，眼中全然是“我这是在为你着想”的真诚，“我们就不妨碍你了。” “……”赵娅木然地将目光移开，她已经完全习惯梁斌这个混蛋总是以各种各样的借口将她推到最前面冲锋陷阵的态度了。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说不定丧尸的数目不算少……”虽然丧尸离着他们还有一段距离，许明涵还没有察觉，但是聪明如他在第一时间就明白了梁斌的意思，不由担忧地皱了皱眉，“无谓的牺牲是不必要的，我枪法还不错，去帮她打打掩护……” “你确定你的枪法准确到不会打中她？”梁斌挑眉，“你想去就去，我是无所谓。” “毕竟我也还是个男人，虽然没有什么大男子主义，但是躲在女孩子后面被她保护什么的，还是无法心安理得啊。”许明涵语气温和，像是开玩笑一般地笑着，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小小的锐刺——起码梁斌的表情被刺得微微一变。 刘耀祖也拿着自己的枪站起身，拍了拍赵娅的肩膀，笑着示意他也会一起去。 今晚藏身的宿营地窗户和门还算是完整，但是显然无法抵挡丧尸的攻击，许明涵和刘耀祖一人守住一扇窗户，将枪口探出窗外，警惕地扫视着在月光照下异常朦胧的远处，轻声商量着接下来要怎么办。 “不知道会来多少，要是数量少就迅速解决，要是多的话……这地方大概不能呆了，枪声会引来更多的丧尸，到时候我们掩护，刘叔你去开车。”许明涵迅速说着，扭头看到站在门口看着自己的镰刀发呆的赵娅，顿了一下，“小娅，你没有枪？” 正在探查丧尸数量和位置的赵娅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茫然地看向许明涵，摇了摇头。 “……我这里还有一把多余的，你先用着点。能不近身战斗就不要近身战，争取在丧尸接近前干掉它们，近身战我们人类可是吃大亏的。”许明涵看起来很轻松，但是紧握着枪的手还是泄露了他此刻的紧张。 赵娅摇了摇头，没有接许明涵递过来的手枪，“我不太会用枪。” “你准备一上来就近身战？别开玩笑了。”许明涵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被抓伤可不是好玩的！” “没事……”赵娅本来想说被抓伤也没事——反正她觉得这一路上走过来，凭着梁斌为难她的水平，她肯定会被这两个人发现自己的特别之处——但是话到嘴边，却又退却了，只是硬生生转成了另一句话，“不会被抓到的。” “我知道你对自己有信心，我也信任你的能力，你能活到现在肯定不会是侥幸，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还年轻，别冒险……”刘耀祖也想要劝她，但是话还未说完，远处已经出现了丧尸的身影。 刘耀祖和许明涵是善意的——不管是真的担心她，还是担心失去了她这个战力后自己的生命会受到威胁——就算赵娅早已经决定了不再依靠别人，不再靠近别人，面对这样的善意仍旧放松了不少。 不过，另一方面，赵娅不得不同意梁斌的安排，这应该是最妥当的。如果只是她自己的话，她能够保证自己可以成功干掉闻到味道搜索过来的丧尸，然后说不定她今晚会有一段不错的休息时间，但是如果开枪，很大概率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回头，看了一眼仍旧以放松的姿势靠在墙上，挂着一丝微笑看着他们的梁斌，赵娅的目光随即从许明涵和刘耀祖身上扫过，声音冷漠地拒绝了他们的关心。 “我不需要抢，你们也不要开枪，我自己能对付。”说完，赵娅不再理会两人，推门走出了屋子，并没有停在门边，反而迎着丧尸冲了过去。 ——离着距离远一些的话，夜晚光线暗淡，他们也看不到自己是不是被抓伤了吧？ 作为从来没有使用过镰刀这种武器的门外汉，不得不说，赵娅因为武器的不顺手吃了很大的亏。镰刀的杀伤力很大，挥舞起来的惯加上镰刀本身的重量和锋锐程度，可以轻易地将一个丧尸劈成两截，但是同样，也因为这些因素，舞动的镰刀非常难以控制，攻击的频率很慢，总会有丧尸趁着她攻击落下，无法收回镰刀的时候扑上来，在她身上留下几道伤口。 ——如果她是普通人的话，大概早就死了几十次了……不，如果她是普通人的话，本用不了这把镰刀，或者说，本早就死了。 赵娅不惧怕伤口，在她迅速利落地将扑上来的丧尸劈成两半后，身上的伤口也已经好了七七八八，伤口中流出来的血痕迹也被丧尸被劈开后喷溅的肮脏体所掩盖。检视了一下自己，赵娅觉得伤口的掩饰应该没什么太明显的漏洞了，随即转身快步回到了屋内。 毫无意外地，迎接她的是刘耀祖和许明涵不可思议的表情，还有梁斌淡定地阖目休憩的模样。 “已经解决了，我有点累，先去休息一下。”不想解释，也没有什么可以解释的，赵娅对着两人低声说了一句，便走到墙角处，像梁斌一样坐下，闭上了眼睛。 许明涵和刘耀祖怎么想她，赵娅已经学会不去在意了，反正他们已经上了一条船，唇亡齿寒。许明涵和刘耀祖都是聪明人，他们知道什么事情可以做，什么事情绝对不能做。 果然，很快，刘耀祖和许明涵身上凌乱的感情波动基本上平复了下来，低声商量了一下守夜的计划，就再也没有了动静。 赵娅终于彻底放松了身体，让自己的意识陷入浅眠。 ——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会持续多久…… 休憩 赵娅一直觉得，她从来就没有高估过自己，无论做什么，都是以自己的能力限度为基准往后退上数十步才量力而行的。但是现在，她觉得自己似乎错了——她大概高估了自己。 接连几个晚上被丧尸群骚扰，不断从浅眠中醒来，迎战，虽然赵娅抓紧了所有能够休息的时间休息，但是身体的疲惫却有增无减，迅速侵蚀着赵娅的意志。 疲惫的积累是从少到多，量变后引发质变的。现在想来，似乎从丧尸病毒爆发的那一天……不，应该说是从发觉自己的身体出现异常的时候开始，赵娅就时时刻刻处于提心吊胆的状态，到现在为止，大概有好几个月了。迷茫、惶惑、不安、恐惧……每时每刻都提高着警惕，就连睡觉的时候都习惯地将一部分注意力分散，注意周围的情况，赵娅已经忘记了“熟睡”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了。 原本以为身体和神已经强化到可以依靠少数的休息就能运转下去，但是看来身为“生物”——无论是看起来多么强大的“生物”，劳逸结合仍旧是必不可少的。 对于自己的身体状况，赵娅暗自担心，却又不知道要怎么解决，该跟谁商量。许明涵和刘耀祖都不知道她的情况，伍尧天从来就不在考虑范围，至于梁斌……算了吧，跟这个混蛋说这种事情，除了被他嘲笑没用之外，不会有任何的用处。 赵娅缩在车子的后座上，原本就无神的眼睛更是黯淡，瘦弱的身体随着车子的颠簸摇晃着，几次都没有把持住，将头磕在旁边的玻璃上——没有办法，另一边是梁斌，就算借给赵娅一个胆子，她也不敢往他身上靠。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运，因为赵娅平常就是这么一副无打采的模样，所以车上的人竟然没有一个察觉到她的异样。许明涵和刘耀祖仍旧一边开车一边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天，梁斌仍旧双手抱闭目养神，伍尧天仍旧沉默地扭着头，看着车窗外发呆。 ——所谓的一报还一报，大概就是如此。不关心别人的人，也不会被人所关心，自我孤立的人，也会被别人所孤立。 有规律的汽车引擎的轰鸣声像是劣质的催眠曲，摇晃的座位也勉强算是摇篮，赵娅只觉得自己的脑子越来越不清醒，眼皮越来越沉重，几次尝试着打起神后，终于抵不住生理的需求，意识像是被人用锐利的匕首划过，在一瞬间完全切断了。 坐在赵娅身侧的梁斌只听到“嘭”地一声，不由得睁开眼睛，朝着赵娅瞥了一眼。虽然一路上赵娅的头就没有停止过跟玻璃的接触，但是像刚才那么大的声音还着实少见。前座的许明涵和刘耀祖也被吓了一跳，反扭头看了一眼，随后笑着询问赵娅有没有撞疼，不过却没有得到她的回答。两人也没有多管什么，旅途中在车上熟睡本来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毕竟在他们眼里，赵娅这几天晚上都没有好好休息。见赵娅没有醒过来，许明涵和刘耀祖也转移了注意，继续讨论接下来的路线。 唯一觉得这样的熟睡有些不正常的梁斌最开始也没有多管什么，扫了一眼确定她还活着后就重新闭上了眼睛，不过片刻，梁斌又忍不住睁开眼，微微皱眉，侧头仔细观察着陷入沉睡……或者说昏睡的赵娅。 虽然比赵娅提早了一段时间拥有变异的身体，也因为研究所的那一连串实验，对这身体有了一定的了解，但是梁斌这所谓的“了解”，也并没有深入多少。他只知道这具身体在各项能力上比正常人强了数倍，就算是少量的休息也不会有什么力不济的情况，而赵娅此刻异常的情况，就不是梁斌所能明白的了。 原本认为既然赵娅没有对自己询问，就意味着她没有察觉到有什么危险，那么自己完全可以不用理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赵娅的异常，梁斌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安。 ——按理说，这个胆小的家伙是不可能发现危险却自己硬抗着而不求助的吧？所以，他没有必要担心不是吗？不，他也没有在担心…… 看着赵娅的头随着车子的颠簸一下一下地往车窗上磕——之前她还有意识的时候起码还会稍微克制一下——梁斌忍了半天，终于还是伸出手，有些别扭地拨了拨赵娅的脑袋，让她原本往车窗上倾斜的身体换了个方向，一头栽到了他身上。 平时见了他总是像老鼠见了猫一样战战兢兢的少女此刻正乖顺地靠在他的肩膀上睡得人事不省，梁斌眯了眯眼睛，突然觉得舒坦了很多。 ——嗯，是的，没有了那一下一下让人烦躁的磕车窗的声音，的确让人舒服了很多。 发现后面安静了很多，许明涵不经意间朝后面扫了一眼，看到相互靠在一起闭目休憩的少男少女，愣了一下，随即有些搞不懂地摇了摇头，将目光移开。 ——真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到底是好还是差…… 赵娅的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直到晚上宿营都没有醒过来。许明涵本打算发挥一下绅士风度，将赵娅抱进宿营地，没想到从来不会主动做任何事情的梁斌在钻出车子后，竟然在许明涵和刘耀祖愕然的注视中面不改色地转身将赵娅抱了出来。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看着梁斌抱着赵娅走进宿营地，刘耀祖也愣了愣，对着许明涵轻声问道。 “谁知道……”许明涵耸了耸肩膀，开始收拾要带进宿营地的武器和食物。 夜晚，丧尸群又像是之前几个夜晚那样出现了。没有了赵娅这个夜晚出击的重劳力，许明涵和刘耀祖相视一眼，自觉地拿起武器准备迎击，却意外地被梁斌开口阻止了。 “别开枪了，我懒得半夜再换地方。”站起身，梁斌拿起赵娅的镰刀，略显嫌弃地掂了掂，不耐烦地朝着门口走去。 “你一个人，没问题吗？”许明涵反地问了一句，立即就遭到了梁斌蔑视，“你觉得赵娅能做到的事情，我会做不到吗？” 许明涵苦笑，无奈地摊了摊手，却也放松了下来，安心地看着梁斌拉开门，走了出去。 “明明这几天什么都让小娅干，折腾她折腾地最凶的就是这小子，现在倒是知道要补偿了？”将手中的枪放下，坐回地上，许明涵轻哂，口气显得有些不满，“早干什么去了。” “他们俩让我想起了我女儿小时候。”刘耀祖没有许明涵那么安心，仍旧提着枪凑到窗户边，注意着外面的动静，不过语气也轻松了起来，“我女儿小时候就长得可爱，那时候班里的男同学喜欢她就欺负她，拽她辫子啊，拿虫子吓她之类的……弄得她每次都哭着回家……”想起自己的女儿，刘耀祖脸上的表情有些黯淡，不过很快就掩饰了起来，扭头对着许明涵调侃道，“你小时候也做过这种事情吧？” “我可不记得我有过这样心理不成熟的表现。”许明涵不屑地撇了撇嘴，有些慵懒地将自己半长的头发捋到耳后，“而且，梁斌他们跟你说的完全是两回事。首先，他们已经过了那么幼稚的年龄，其次，将女孩子推到丧尸堆里送死和拽拽辫子拿虫子吓人可本不是一个层次的事情，没有人会把这两者搅混吧？” “也对。”刘耀祖笑了笑，赞同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继续关注着窗外黯淡月光下挥舞着镰刀的模糊的身影。 许明涵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略长刘海下漆黑的眼眸转向躺在地上沉睡的赵娅，沉吟片刻，又轻轻吐出几个字，“不过……如果是那个的话……倒也说得通……” 许明涵的声音很轻，不过屋内寂静，刘耀祖仍旧听到了一些，随口询问他在说什么。 许明涵笑了笑，回了句“在自言自语”，刘耀祖也没有追问，点了点头，轻松地将事情揭过了。 梁斌的身手的确比赵娅好上很多，这从他回来后衣服比赵娅干净很多就能够看得出。接下来，梁斌代替了赵娅的工作，负责清除丧尸，而赵娅却一直沉睡着，无论怎么挪动都没有清醒过来。 在赵娅陷入昏睡几乎一整天后，许明涵和刘耀祖发现了不对，开始担心，两天后，连梁斌也不像之前那样笃定，表现得有些心慌意乱。第三天，睡饱了的赵娅神清气爽且心满意足地睁开了眼睛，意识有些混沌地蹭了蹭靠着的东西，随后惊悚地发现自己正靠在梁斌的身上。 僵硬着身体，缓缓抬头对上梁斌那双郁到似乎有着杀气的双眸，赵娅的思维在空白了几秒钟后，勉强地扯了扯嘴角的肌。 “这三天，睡得可满意？”梁斌勾了勾嘴角，嗓音轻柔，却让赵娅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满意？还是不满意？赵娅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比较合适。 ——……或者说……似乎哪一个答案……都不合适……？ 关关系 虽然梁斌那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表情和语气让赵娅做好了被弄死或者被弄得半死的觉悟，但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梁斌并没有对她做出任何伤害的事件——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正相反，他现在对待她的态度堪称“贴心”。 不再把所有的工作都丢给她去做自己则躲在一边休息，反而自觉地开始与她分担——这种举动发生在梁斌的身上，让赵娅越过了受宠若惊的阶段，直接步入心惊胆战了。 赵娅不知道梁斌要干什么，想干什么，这种不明确的态度让她像是被一细绳拴在悬崖上般，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掉下去。也许被虐的时间长了，就会习惯这种习惯于被虐的状态，一旦对方的态度改变了，产生的不是松了口气的欣喜，反而是更加莫名的惊恐——这一切大概都要归咎于梁斌这厮平素的不良。 赵娅宁愿梁斌仍旧保持着那种对她不屑一顾冷漠轻蔑的态度，只有这样态度的梁斌才是“正常的”，才会让她觉得“安心”。 不过，当然，赵娅是绝对不敢向梁斌提出这样的要求的。她只能默默地忍耐，默默地等待，等待这暴风雨前的宁静过后会是如何的疾风骤雨。 就在赵娅的忐忑不安之下，五人仍旧按照原定的计划顺利地朝着目的地前行，由于梁斌也开始出力了，一行人的进程更加顺利，每个人的分工也开始明确合理了起来——许明涵负责规划，刘耀祖负责开车，赵娅和梁斌负责保卫、搜寻等等所有会与丧尸照面的工作，至于伍尧天……也没有人让他去做什么。 这些与梁斌共同承担的工作原本是由赵娅一人肩负的，现在她的工作量减下来了，却意味着她有了更多的时间是不得不与梁斌呆在一起的。 比如去路过的小店搜寻物资的时候，原本的她只需要干掉所有的丧尸，然后将所有看起来能用的东西都搬回车上就行了——这些对于目前的赵娅而言已经平常到和吃饭喝水没有什么区别了——而现在，她的身边跟了个让她时时刻刻心惊胆战的梁斌，害的赵娅不得不下意识地注意他的情绪变化，以免自己做出什么另他不高兴的事情，平白遭受责难和麻烦。 赵娅这种小心翼翼的态度梁斌自然能够感觉得到，对此，他的感觉有些矛盾。梁斌自然不会想要赵娅在他面前无法无天，她这样小心翼翼的态度正是对他地位的肯定，但是每次看到她用那种胆怯的目光偷看他，梁斌就不由自主地一阵火大，想要狠狠收拾他一顿——幸好，梁斌并不是情绪化的生物，相反他的忍耐力和自控力是很强的，这些都是他从小在研究所里学会的。 梁斌知道赵娅在抵触他，并非是同种生物地盘相互叠加而产生的那种抵触，而是恐惧、陌生、焦虑、不安等等一系列负面情绪叠加在一起所产生的抵触。 在赵娅疲劳过度昏睡的那三天，梁斌想了很多关于她和自己的事情，他觉得他是不希望赵娅死掉的。或许之前他对于赵娅的死活都是抱着无所谓态度，甚至非常好奇于她面对死亡和抉择前的各种挣扎反抗——这些情绪都是梁斌体会不到的，让他非常新奇——而随着相处时间的增加，梁斌早已经习惯了无论何时身边都跟着一个赵娅，虽然两人之间算不上同甘共苦的感情深刻，但是习惯的力量也是相当强大的。 人是社会动物，一直是一个人独处，总会感觉到寂寞和低落。虽然梁斌坚持着将自己与人类划分为了两种不同的生物，但是他也的确是寂寞的。 梁斌对于人类的厌恶是深入骨髓的，虽然小时候也曾经享受过家庭的温馨，但是这份温馨早已经随着研究所的生活而逐渐磨灭，黯淡褪色，甚至模糊不清。他知道自己与人类是不同的，也几乎从来没有抱着找到另一个与他相同生物的希望，但是那个家伙却活生生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用一句近现代史上经常出现的词句来比喻，梁斌与人类间是阶级间不可调和的矛盾，而他与赵娅之间，则是阶级内部可以调和的矛盾。梁斌厌恶人类，人类在他眼里不是敌人就是无关紧要的路人，而他却会关注赵娅，并为她的懦弱和愚蠢恨铁不成钢。 ——不过，宠物犬是无论如何也变不成獒犬的，因为本便是如此。梁斌发现无论给予赵娅如何强大的力量，她都无法变成他所希望的模样。 梁斌对此失望过，想过丢下她离开，但是最终还是跟在了她身边——也许是寂寞吧？在没有遇到同类之前，梁斌可以无所谓地孤单的活下去，直到不想活了，然后随便结束掉自己这似乎没有什么意义的生命，但是在遇到了赵娅之后，这种生活却似乎变得有些令人难以忍受了。 ——这也许就是所谓的“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吧。 梁斌在许久之前为自己寻找到的意义就是逃离研究所，重新获得自由，但是当他真的获得了自由之后，却又遗失了接下来的方向。梁斌并不想报复，他厌恶人类，却也知道为了报复而杀人的无意义与不现实。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这样的自由又有什么意义呢？ ——一个有思想的人总是想要为自己寻找一点意义的：为什么会存在的意义，继续生活下去的意义……没有任何意义的生活也意味着没有任何乐趣和希望，宛若行尸走。 幸好，他在彻底厌倦了生命之前，遇到了赵娅。 既然无法改变赵娅的本，让她变得更加符合自己的口味，也同样无法就这么离开，重新恢复一个人的生活，梁斌无可奈何，最终选择了妥协。 ——变不成，那就变不成吧，反正他只是想要找个人陪着罢了，赵娅是没有选择的选择。 不过，既然要在一起，那么就要降低赵娅对他的抵触。即使口头上可以说自己一点也不在乎，但是梁斌其实还是对于自己唯一一个同类如此抵触他而异常不悦。虽然这可以说是他之前对赵娅所作所为的咎由自取，但是梁斌却一点也不懊悔，相反，如果重来一次的话，他仍旧会这样做——虽然他做这些没有改变赵娅的本，但是起码让她学会了认清现实，不再蠢到让他有种亲手将她解决掉的冲动。 如何抵消赵娅对自己的抵触，梁斌不懂，他从来没有学过对任何人示好。茫然没有头绪的梁斌开始索着尝试，然后就出现了让赵娅痛不欲生的情况——赵娅觉得她大概是真得得罪梁斌得罪地惨了，他已经开始试图用新的方式来教训折磨她了——虽然，她暂时还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方式。 赵娅提心吊胆地瞥了一眼坐在她身侧，摆出一副闲得无聊找她说说话模样的梁斌，小心翼翼地回应着他有一搭无一搭的询问，脑子里乱七八糟地乱成了一片。 ——刚才梁斌竟然对她说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他们也许应该彼此了解一下……——了解什么？为什么要了解？了解了之后更方便找弱点下手吗？赵娅茫然无措地瞎猜着，微微颤抖着的睫毛下面，黑色的眼眸里满是不安。 ——她的弱点，她现在最在乎的，大概就只是目前还生死未卜的父母了吧？ ——梁斌……难道是想要对她的父母下手，斩断她对于人类的最后一丝挂念？ 赵娅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梁斌的，一想到这种可能，她就恨不得立即跳起来跟梁斌拼命。 ——无论他把她怎么样都可以，但是她绝对不会让他动自己父母一手指头！ 两人驴唇不对马嘴的聊天在梁斌的一方戛然而止，他微微侧头，似乎察觉了什么，让赵娅也跟着紧张了起来，开始专注地感受周围的波动。 ——似乎……没有什么异常？赵娅将疑惑的目光投向梁斌，她知道梁斌的实力比她厉害很多，她无法察觉的东西，也许梁斌能够察觉。 “你知道我发现了什么吗？”片刻，似乎终于确定自己没有弄错后，梁斌扬起一丝兴味盎然的笑容。 “什么？”每次看到梁斌这样笑，总会发生不好的事情。赵娅心头一凛，做好了被惊吓的准备。 “一群鸟，我发现了一群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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