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午夜梦回 - xp1024.com
《【重生】午夜梦回》


怨妇VS少女

“小蔓,我今晚不回来吃饭了。”

电话那头,郑宇轩的声音听起来理所当然。

看着满桌备好的酒菜,沈蔓的心重重往下一沉,虽然已经习惯了丈夫的随心所欲,今天却还是难免感到久违的受伤。

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她语调平静地回答:“好的,我给你留门。”

郑宇轩似乎想到了什么,没有立即告别,而是沉默了半晌。沈蔓的心重新提起来,期待他接下来的话。

“……你早点睡吧,这边人比较多,活动晚了我就不回家了。”

再也没有办法掩饰自己的情绪,沈蔓直接挂断了电话。

结婚七年。

七年前的今天,郑宇轩还只是一名普通的公司职员,没有说一不二的权力,也没有推不掉的应酬。只有张腼腆的笑脸,和对她百依百顺的柔情。

恋爱三年后,他跪地求婚,她想不到拒绝的理由。于是,两人理所当然地领了结婚证,成了夫妻。

那时候经济条件不好,沈蔓替他省钱,两人出省旅行了一圈,便省下了婚礼。如今,值得纪念的结婚纪念日都没有一个,只能以办手续的那天为准。

只是没想到,他根本不记得。

下雨要天晴,天晴要下雨。沈蔓自嘲地笑笑,他凭什么会记得呢?难道你指望一个男人当上公司总裁之后,还能像从前那样天天围着老婆转吗?自己又有什么立场去评判呢?如今的她也不再是独当一面的大学老师,只是花着丈夫的钱、养尊处优的全职太太罢了。

她不知道是不是该感谢郑宇轩,至少他没有逼着自己生孩子,只说等公司上市,把手里的股份套现,带着她退休之后,一心一意地回归家庭。

这是他喝醉酒时说起的规划,沈蔓心知根本不可信。每每她尚未起床他便离开,她入睡许久他才回家,两人虽然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却基本丧失掉共同的生活——夫妻生活更是提都不要提。

这样的婚姻,还应该继续吗?

沈蔓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手里的信用卡永远刷不爆,年轻时心心念念的包包衣服已经再也勾不起她的兴趣。除了数着存款数字,决定什么时候再去买套房子,她已经想不到生活中还有任何能做的事情了。

生活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坐在摆盘精致的餐桌旁,独自启开了特意准备的红酒。

优秀学生、班干部,舞蹈特长、艺术气质,她一路走来的规划全都精致如画。包括郑宇轩这个丈夫,尽管出身普通,却有着过人的眼光与心胸,加上名牌大学的学历,功成名就只是迟早的事。再加上他相貌堂堂,性格温柔,沈蔓也是经过反复比较才选择嫁给他。

按照她最初的想法,嫁给一个前途无量的丈夫,将自己所有优势变现,然后安然地过日子,就应该是幸福了。

事实上,所有事情都入她的规划一般顺利,只是没想到,自己的想法变了。

她越来越频繁地想起曾经,想起求学、工作路上有过交集的那些男人,想起他们曾经带给自己的悸动。午夜梦回时,身体最深处在饥渴地嘶号,需索着最初、最本能的冲动。

尽管沈蔓结婚时还是处女,但她明白自己只是形式上留着那层膜。

经历过的种种色色的男人让她明白,两性之间存在着某种绝对的完满,只有通过肉体的纠缠才能够抵彼岸。如果,早知道和郑宇轩结婚后会是这样,需要靠幻想与春梦来满足自己,她必然不会作出一样的选择。

“所以呢?你想重来一次吗?”

男人低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沈蔓已经醉得抬不起头来,只能模模糊糊地看清他的一双大手。笔直、修长,关节微微弯曲,一看就充满力量。如果被这双手抚弄,自己想必能升上天堂吧?

“可以吗?如果我想要的话。”微哑的回应着问话,她将撑在自己身体两侧的手掌合拢,轻轻放在起伏不定的乳房上。

湿濡濡的触感袭上耳垂,男人再次发声:“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

沈蔓回过头,眼睛被强烈的光线刺激得睁不开。

身体依然燥热,却不是醉酒后那种无法宣泄得憋闷,而是被太阳晒的。

太阳?

她猛然睁开眼,不是已经晚上了吗?郑宇轩还说……

下半句还没想起来,眼前的景象就已经把她惊呆了:大树环绕的校园,热血沸腾的球场,还有那一个个身着校服的男男女女。

白绿相间的运动衫,套在青春期尚未发育的身体上,显得格外空荡。这校服难看得和沈蔓曾经就读过的Q市外国语学校有一拼。

等等。

沈蔓不可置信地抬起手臂,看到自己身上竟然也穿着一身校服,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雪白如脂玉的皮肤。

她慌慌张张地摸上自己的脸,滑腻的触感和高档护肤品保养出来的效果完全不一样。那是充斥着青春与荷尔蒙的自然勃发,是少女时代引以为傲的天生丽质。

酒意彻底地被抛诸脑后,她跌跌撞撞地想要找到镜子,看看自己当下得模样,即便只是做梦,她也想要看看自己年轻时候的样子。

篮球场上的人群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比赛已经到了关键时刻,越来越多的学生朝这边涌来。

沈蔓一边说“对不起”,一边逆着人群走动,本能地朝着记忆中教学楼的洗手间奔去。

“班长,你往哪里去?”一件校服外套劈头盖脸地搭过来,不偏不倚,正好盖在沈蔓的脸上。

感觉自己身旁突然间围上来几个人,而且身材都很高大,沈蔓慌慌张张地想把衣服从头上捞下来,看清楚四周的状况。

“哟,不说话了?刚才不挺会告状的吗?这会儿成哑巴了?”不同于最初发声那人的沉稳,这会儿讲话的声音听起来吊儿郎当,还带着几分挑衅。

沈蔓心中升起几分难以置信的猜测,手里的动作也被这想法惊得慢了下来。

来人见她呆住,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只听得刚才最初发话那声音决断道:“把她架上,咱们去天台。”

还没等沈蔓反抗,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两条胳膊,直接将她蒙头提起,往楼梯方向走去。

******

大部分学生都聚集在球场上,沈蔓被他们架了一路,根本没有遇到任何阻碍。直到楼梯间的铁门在身后锁上,她才有机会从那浸满汗味的校服外套里,把脑袋伸出来。

果然,高中生赵宏斌、梁志、陈逸鑫站在面前,脸上透着一股刻意憋出来的狠厉。

沈蔓见到他们,差点笑出声来。不仅仅是因为美梦成真,而是回来最初遇到的竟然是他们仨。

没错,她现在不需要照镜子也能确定,自己重生了。

高中时候得沈蔓是个班干部,尽管已经生的十分好看,却没有任何作为女性的自觉,只是严格遵守老师的教导,认真维护班级秩序,以打小报告为己任,坚决站在不良少年的对立面。

赵宏斌便是班上不良少年的头头,梁志、陈逸鑫分别是他的左膀右臂。

现在想来,高中时候有个什么良不良的,无非是有些人性格活络些,坐不住看书,喜欢呼朋喝友,便被老师早早地贴上了标签。学生而已,再坏又能坏到哪去?

事实上,青春期的少年尚未学会如何表达感情,只能靠不断地捣蛋来吸引意中人的注意。说他们不良,真是高看了。

多年后同学聚会,沈蔓已经成了总裁夫人,赵宏斌也学成归国,独立创业,纠上当了警察的梁志和留校任教的陈逸鑫,围在她身边表白内心真话。三个大男人喝多了酒,把当年读书时的荒唐事当做笑话,却不忘告诉沈蔓,作为他们共同的女神,任何时候、任何吩咐,都只需要一句话而已。

沈蔓当然不会把他们的话当真,只是后来寂寞时每每想起来,还是会为曾经的青春年少感动不已。

如今重来一次,她不准备错过眼前的任何一个。

“你,你们想干嘛?”沈蔓故意打了个哏,眼神却直盯盯地看向赵宏斌。他是这群人的头,心思又最重,据其日后表白来看,感情也是藏得最深、最好的,沈蔓决定擒贼先擒王。

赵宏斌很满意猎物的反应,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欺负班长,他可不想被灭了威风:“你不是挺能耐吗?这会儿知道怕了?”

梁志、陈逸鑫应景地笑起来,如同捉到良家妇女的恶霸。

沈蔓在心中默默翻着白眼,决定给这几个臭小子来个下马威。

还没等她采取行动,赵宏斌先发制人,狠狠用力,将她推向梁志。梁志也毫不客气,转手便将她推给陈逸鑫。

别看这几个人尚在发育,跟同龄人比起来已经很是高大强壮,更何况是势单力薄的一个女孩子。沈蔓被他们推着团团转,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心中却狠狠吐槽:青春期的男孩子,想要跟异性有身体接触,必须采用这么幼稚的方法吗?

叔可忍婶不可忍。

又被来回推了几次,她看准机会,脚下用力,一下子趴倒在赵宏斌的腿上,冲着他的关键部位呼了两口气。临了,不忘抬起扑闪扑闪的大眼睛,从下往上地看着他,默默舔了舔嘴唇。

未经人事的少年顿时满脸通红,弯着腰将她推给另外两人,转身伏在天台的栏杆上调整气息。

没有搞清楚状况的梁志、陈逸鑫不以为意,只想到老大累了,于是继续往返推搡着沈蔓。却听见缓过劲来的赵宏斌哑着嗓子发声:“你们俩玩够没?”

尼玛,明明是你先开始玩的好伐!

反对意见还没有来得及出口,便被赵宏斌打断道:“阿志,你去把咱们的书包收拾一下,今晚不上自习了。”

“好嘞!”梁志性格油滑、喜欢热闹,听着赵宏斌原来已经安排好了后续活动,情绪顿时兴奋起来,转身拨开门栓就冲下楼去。

不善言辞的陈逸鑫站在原地看着沈蔓,他其实不讨厌这个大眼睛班长,只是另外两兄弟说要给她点教训,这才跟着一起凑热闹。陈逸鑫其实还不明白,自己想要和沈蔓多接触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糟糕,我忘了还要领假条才能出校门,”赵宏斌假装一拍脑袋,转身指示陈逸鑫,“你去医务室装个病吧。”

Q市外国语学校管理十分严格,进出校门都得拿条。陈逸鑫不是第一次干这事了,听到安排没有任何怀疑,紧随着梁志下了楼。

赵宏斌等两人都走远了,这才再次锁上通往天台的门,转身看向气喘吁吁的沈蔓,咬牙切齿道:“你……”

话还没有出口,却见她径直向自己走过来,刚才略显夸张地恐惧表情早已不见了踪影,只剩如丝媚眼与火热红唇。女孩垫着脚站在面前,仰起头冲着他的嘴唇吐气,小手已经握住了那铁杵一样火热的物件,有节奏地上下揉捏:“我?我怎么样?嗯?”

大脑里有什么坏掉了,赵宏斌木然地意识到。

少女VS少年

沈蔓从小便聪明伶俐,学什么都很快,自视只要她愿意,这世上没什么难得倒自己。

结婚之前,她曾经也有过几个关系亲密的男友,每每情难自禁之时,为了保住那层膜,她都会选择一些替代的方式为他们纾解。

对男人来说,有时候不需要真正的插入,他们享受的更多还是那种征服与被征服的快感。

赵宏斌家庭条件不错,青春期发育之后多多少少也看过些片子,但归根到底还是个雏儿,平日私下里连自渎都很少。即便是夜深人静时、最狂热的幻想里,他也不曾预料过当下这种情景。

平日端庄秀丽的少女,正在他面前缓缓蹲下。雾蒙蒙的大眼睛里闪动着不明所以的光芒,那双小手仿佛有着无法言喻的魔力,若有似无地揉弄着自己那火热的分身。

他感觉神经末梢的每一寸都在爆裂,如同在体内炸开的烟花,将理智、伦理、自尊焚烧得分毫不剩,嗓子里发出的声音仿佛根本就不是自己的:“你……你要干什么?”

沈蔓垂眸,没有看他,只是牢牢盯着手里的“物什”,如同打量着一件有趣的玩具,语调里透出几分调戏的味道:“你想让我干什么?”

她一边说话,一边有节奏地揉弄那烫如烙铁的顶端。粗糙的布料与身体最敏感的部位摩擦,赵宏斌差点直接跪下,倒吸阵阵凉气,愈发艰难地开口道:“……你欺负人……你给我记着……”

沈蔓差点被他这话逗笑,性格执拗的小男生,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不忘斗狠。

“姐姐我记着呢,”她抬头看向男孩略显迷乱的双眸,嘴角勾起诡秘的弧度,“你也别忘了才好。”

手上的节奏渐渐紧凑起来,男孩分身顶端渗出的液体已经浸过来,散发出荼蘼的味道。

他的尺寸不大,毕竟还没有完全发育,但相较同龄人来说,应该算是很可观了。沈蔓不禁有些遗憾,早知他有这本钱,当年同学聚会时应该留点心思的。只是不晓得成年后的赵宏斌是否也会露出如此表情。

顺着她揉捏的节奏,男孩已经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颀长的颈项反弓着弧度,薄唇微微启开,嘶嘶压抑的吸气声已经越来越响亮。好看的眉头紧紧皱成丘陵,原本闪亮如星辰一般的黑眸也完全失去焦点,被下身传来的汹涌感官刺激得彻底湮没。

沈蔓喜欢看男人被欲望左右时的表情,那让她很有成就感,如同他们喜欢听自己的呻吟与叫床一样。但成年后那些彼此心知肚明的男欢女爱,多多少少有几分迁就的味道在里面,即便并未感受到高氵朝,也要装得像是爽到了,否则就有些不识抬举的嫌疑。

像眼前少年这样,纯粹因为身体的刺激而丧失理智的样子,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手上的逗弄也愈发有兴致。

加大力度握住他那火热的分身,每每捋到顶端时,不忘用小拇指的指甲顺着边缘勾画一圈。近乎快意的疼痛令身下的男孩眉头聚得更拢,嗓子里同时发出小兽一般的嘶鸣。

“怎么,不喜欢?”沈蔓微微倾身靠向他,嘴上虽然这么问,手里却没有丝毫停顿的迹象,反而还加快了蠕动的频率。

“啊……”他的分身在抽搐,神智已经完全碎成了渣滓,只剩下这幕天席地的空旷,梗久洪荒。

“告诉我,”沈蔓踮起脚,仰头用嘴唇轻轻含住男孩的耳珠,声音小得只有彼此听得见,“你有没有想过,被,这样,弄?”

说话的间隙,她更加用力地挤压着男孩脆弱的分身,仿佛想从里面绞出水来,被他的倔强刺激到,手上动作也愈发失了轻重,“喜欢吗?说话啊,说你想要,说你喜欢被我这样弄,说你就是喜欢我,嗯?”

每每临近高氵朝,便会被突然加重的力道刺痛,将他从极致的边缘狠狠拽回来,如此往复几次,快感的叠加已经无法丈量。赵宏斌的声音带上了嘶哑的哭腔,“……喜欢,我喜欢……”

“喜欢什么?”沈蔓听出他的让步,手里的动作渐渐缓慢下来,却加大了揉弄的范围,连男孩腿根处的柔软也不忘包裹进来。

这突如其来的温柔,与刚才的凌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赵宏斌觉得身上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走了,只剩下匍匐的灵魂,在下身最炙热的地方哀嚎、跪拜、祈求,惟愿对方能给自己一个痛快:“我喜欢你,沈蔓,我喜欢你……”

她的眼角有些潮润,这发自灵肉的双重告白补全了青春最初的寂寞,让原本单纯的征服欲转变为更加强烈的满足感,空寥已久的心正一点点恢复温度。她偏过头,轻轻舔舐着男孩的侧脸,嘴里呢喃着:“好孩子,真乖……我也喜欢你……”

听见这梦寐以求的告白,赵宏斌再也忍不住冲动,狠狠搂住女孩娇小的身体,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五脏六腑,低头用嘴擒住那撩人的红唇,含含混混地祈求道:“快,再快一点,我喜欢你,我真的好喜欢你。”

突然拉近的距离令沈蔓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热潮,从男孩体内散发出来的温度已经高至极限。再玩下去似乎也没什么意思了,更何况她已经很满意于这场征服的结果,手下也不再保留,一边加快了揉弄的速度,一边用手轻轻解开他的腰带。

与成年男人旺盛的毛发不同,刚刚进入青春期的小男孩,下身还很干净,只有那膨大如铁棍一样的肉棒,正如凶器一般地抖动着耀武扬威,顶端还渗出点点透明的胶状物。

赵宏斌还在青涩地噬咬着她的嘴唇,紧张得连眼睛都不敢睁开。他已经感受到下身衣物被除去的凉意,在这空无一人的天台上,越过身后的栏杆,便是人声鼎沸的球场,却没有任何人看向头顶,发现这场彻彻底底的征服游戏。

沈蔓直起身子,与男孩隔开了一点距离,目光却死死锁住他的,没有分毫移动。腰身缓缓弯下角度,直到自己水平面对着那灼热的分身。

她闭上眼,轻启红唇,从头至尾含住了那青涩的地方。

赵宏斌狠狠用力向后撑在栏杆上,这才没有直接瘫软。已经完全顾不得这是在校园里,他只晓得自己的每一寸感官都漂浮在云端,还是那种软绵绵、湿濡濡、带着体温的浮云。

丁香小舌用力地在顶端勾勒轮廓,他低头看向她,却不觉任何轻贱。女孩的表情投入而认真,仿佛在对待一样神圣的贡品。只有那双勾人的大眼睛,依然牢牢盯着自己,尽管没有任何言语,却又说尽了一切。

“啊……”赵宏斌再也顾不得什么,一边慨叹,一边忍不住伸手,将那头乌黑的长发牢牢攥在手里,顺着她吞咽的节奏,慢慢用力。

女孩偶尔会被口水呛到,却依旧卖力地吞咽着,小巧的脸颊上凸凹出分身的形状,令感官沸腾喧嚣至临界。

赵宏斌与自己的意志进行着最后的角力,他还不想射,他害怕这极致的刺激是场入戏太深的春梦,高氵朝过后就会烟消云散。

然而,不断叠加的刺激不会放过他,从尾椎骨升上来的点点酥麻已经将大脑整个包裹住,赵宏斌知道自己只是在负隅顽抗,等待崩盘的那一刻,灭顶的快感会将他彻底吞噬。

沈蔓看着男孩试图隐忍的表情,那双时不时紧闭的双眼,以及偶尔偷偷看向她的样子,实在是让人心疼得紧,嘴上也愈发卖力地含允起来。

就在两人彼此拉锯的时候,天台楼道上响起“咚咚”的敲门声,梁志在那头大声嚷嚷着:“老大,开门啊,我把咱们的书包都拿过来了!”

赵宏斌几欲发声,却被沈蔓牢牢吸住,根本不敢有任何动静,生怕一开口便是呻吟。于是只好把目光盯向身下的少女,不知道该求她放开,还是继续。

梁志是个急脾气,没听见回音,发现门被反锁着,便晓得人还在天台上。以为是他们没听见,径自拿脚踹起本就不扎实的铁门:“喂,我说你们聋了?开门啊!”

有人在近旁的威胁,与两人正在进行的苟且相比,形成了强烈的刺激。更何况沈蔓也坏心地加快了允吸的节奏,这场游戏终于以赵宏斌的彻底溃败告终。

白灼而炙热的液体如同岩浆喷发,一股股地直射在沈蔓的嘴里。赵宏斌死死咬着唇,低头盯着她被精液呛到的样子,视觉与触觉的双重累加,进一步刺激了高氵朝时的脆弱神经。他怀疑这世上还有什么会比此情此景更加动人心魄。

“老大!逸鑫!是我啊,你们给我开门啊!”梁志还不死心,继续用脚踹着大门,声音也越来越大。

高氵朝过后的赵宏斌根本没力气走路,直接瘫倒在地上,背靠着栏杆,大口大口地吸气。

沈蔓咽下嘴里的白液,替他整好衣服,顾不得看对方的表情。站起身理了理刘海,仿佛没事人一样走向铁门,拨开门栓,略带娇嗔地抱怨道:“你拆房子啊?”

梁志发现来开门的居然是“人质”,吓得往回瑟缩两步:“怎么是你?老,老大和逸鑫呢?”

瞧出他的胆怯,沈蔓的心情更好了,心想,臭小子,你晓得怕就对了。

少年VS老师

劳资真是日了狗了。

梁志一边郁卒地蹲在走廊上抄写中学生行为规范,一边在心中咒骂那两个不讲义气的兄弟。

他不过是回教室拿了个书包而已,赵宏斌和陈逸鑫就遭到沈蔓这小娘们的反扑。

不怪**无能,只怪共军太狡猾。梁志用力往本子上戳着字,怨念滔天。

沈蔓那会儿从天台上下来时,表情诡异地让人吓得直哆嗦。梁志还没来得及上楼探清情况,便听见她那清脆的嗓子大声叫唤起来:“张老师,梁志又准备逃课不上晚自习了!”

高二(3)班的班主任张羽前两年刚刚到这所高中任教,第一次带班便遇上了以赵宏斌为首的“不良少年团体”。本就心不在此处的他,根本就是个甩手掌柜,除了仰仗小班长沈蔓的鼎力支持,余下只有体罚兼请家长两个大招了。

趁着学生们去看篮球赛,正准备去教室锁门的他,突然听见楼梯顶上传来的召唤,抬头果然从扶手缝里看见了沈蔓——身材娇小的女孩正揪着比她高出一个头的男同学,冲着自己大幅度地挥手,俨然一副邀功请赏的样子。

张羽真心喜欢这小丫头,听话、机灵、学习好,模样也生得赏心悦目,难怪班上那么多男孩子围着她转。每每看向自己的眼神却充满了崇拜与依赖,让人很是受用。

若非发生意外,张羽是绝对不会来当老师的。原本的憋屈之后,他渐渐从单纯的高中生活中体味出些许兴趣来。曾经的荒唐与不羁,随着年龄的增长,已经成为过眼云烟,而今的他,只求平平安安渡过这段低调的时光,而后顺利地回归自己生活本来的轨迹。

和这些学生们斗智斗勇的过程,就像一场趣味盎然的游戏,他时而伪装严师,时而平易近人,毕竟驭人之术哪里都需要。

一边想着这些,他一边迈开长腿等上楼梯,将梁志从沈蔓手中接过来,语调严厉道:“刚刚才在办公室跟你们说了那么多,转身就要逃学?典型的不受教。既然说没用,你就自己去写吧。中学生行为守则,抄十遍,不抄完不许吃饭。”

沈蔓便自告奋勇地接过那三个无主的书包,欢欢喜喜地送回教室去。

张羽拎着哀嚎不已地梁志,顺势跟着她下楼,脑子里出现些许一闪而过地杂念:他们怎么跑顶楼来了?

尚未锁好的天台铁门在三人身后晃晃荡荡。

今天是Q市外国语学校高中部篮球赛开赛,大部分的师生都聚集到操场上去了。张羽将梁志安顿到走廊上罚抄,转身进到办公室,准备享受一下难得的轻松时光。

“报告老师!”少女推开门,娇俏地冲他微笑。

张羽和颜悦色地放下手中的小说:“沈蔓,进来。”

女孩蹦蹦跳跳走进来,转身关上了门,站定在他的办公桌前:“张老师,我刚才路过医务室,发现陈逸鑫在里面装病。”

“哦?”张羽有些好笑她的举报,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他是装病?”

“校医给他量体温量出了55度,”想起陈逸鑫那憋屈的表情,沈蔓忍不住捂嘴笑起来,“我猜他是直接把体温计放热水瓶里了。”

Q市外国语学校的校舍条件很好,每个老师都有单独的办公室,方便他们加班或者午休。张羽看着女孩如花的笑颜,不自觉地有些走神,这才意识到门被带上,这会儿两人正独处一室。

今天下午的沈蔓有些不一样,他却说不出哪里出了错,只暗暗地怪自己禁欲太久,看着学生都能生出遐想。

调整了一下坐姿,张羽假装认真地点点头,“我知道了,待会儿就去医务室看看。你也先回教室吧。”

“我不想回去。”沈蔓的笑容淡下来,踮着右脚在地板上拧弄,“同学们都看球赛去了,我对那些没兴趣。”

“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张羽的表情严肃起来,他了解自己的小班长,很少会在人前表现出垂头丧气的样子。

“张老师,梁志他们说,说我喜欢打小报告。”女孩没有抬头,依然盯着地板,精致的眉头拧得紧紧的,仿佛遇到了解不开的谜题,“我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可我总觉得不这样做,就没什么能帮上您的,对不起您对我的信任……”

听到这里,张老师的心都快化了,他顾不得嘲笑她的孩子气或是幼稚,只是径直伸手抚弄了一下女孩柔顺的黑发,“别这样想,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属于成熟男人的大掌刚刚抚上她的头,沈蔓便角度巧妙地仰面看向对方,目光中都带着闪亮:“真的吗,张老师?”

生生地咽了咽口水,张羽表情不太自然地点头:“别多想了,回教室去吧。”

“嗯,”沈蔓冲他甜甜一笑,“老师再见。”

说完,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空空的大手还停留在原处,勾勒出女孩刚才诱人的样子。他突然无比后悔自己的软弱,早知道此刻会如此胀痛,就不应该开口让她离开。

教师办公室的门合上的那一瞬间,沈蔓没有错过老师脸上的懊恼之情,不由得抿起嘴唇微微一笑。如果说当年的她不懂得师生之间也能有情愫,如今的她就是故意为之。张羽和未经人事的小男孩可不一样,若能搞定他,自己的此番重历人生,至少不会活的比上一次差。

如果没有看错,刚才张老师手里的那本书,是博纳科夫《洛丽塔》的英文原着。想到这里,她不由得会心一笑,真是天助我也。

梁志还蹲在办公室外的墙角罚抄,见女孩笑得得意洋洋,狠狠地用眼刀瞟向她,充满着无比的怨念与不满。

沈蔓缓缓踱过去,站得笔直地低头看看他:“才抄这么点?你不准备吃晚饭了?”

“去你妈的。”嘴上不饶人的少年直接操上脏话,“少在这里猫哭耗子。”

沈蔓饶有兴致地蹲下身来,“哟,真生气了?”

梁志感觉到女生的呼吸侵上皮肤,灼热的温度直接让汗毛都直立起来,顿时紧张地瑟缩成一团,牢牢抱紧自己的双臂:“你想干什么?”

“躲什么躲?有点出息行不行?”沈蔓又好气又好笑地推了他一把,“你们刚才那样欺负我,我都没生气,不过是被老师罚抄而已,你就当是‘熟悉业务’的吧。”

见对方没有恶意,梁志这才放松下来,瘫软在地上嘟嘟囔囔:“……好男不跟女斗……”

“得了吧你。”沈蔓笑着站直身子,“说好了,我帮你打饭。”

看着女孩头也不回地离开,梁志向来利索地唇舌也不知如何动弹了。他从未分清自己对沈蔓究竟是讨厌多些,还是恐惧多些。但此刻被她照顾的感觉,竟然能够如此窝心,显然也是男孩未曾预料到的。

梁志终于赶在晚自习前完成了罚抄,回到教室时,意外地发现赵宏斌连书包都不拿,直接就没来上课。难兄难弟陈逸鑫被校医发现装病,被罚留下来打扫整个医务室的卫生。

结果就剩他一个人还得上课。

“喏,你的晚餐。”从天而降的饭盒,包得严严实实,被一双洁白如玉的小手捧到他面前。

梁志显然没有做好思想准备,张口就问:“你真给我打饭了?”

沈蔓笑得花枝招展:“废话,我哪吃得了这么多!”

班上其他的捣蛋鬼显然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状况,有些不安分的已经在低声起哄:“梁志,你胆子不小嘛,居然敢吃班长打的饭?”

女孩仿佛没有听见一般,依旧笑盈盈地看着对方。年少时的她早已习惯这种嘲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如今重来一次,更是不会在乎。

陌生的燥热袭上脸颊,从来不知羞赧为何物的梁志低下头,也按耐下与人争辩的冲动,果断接过饭盒,大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临走,不忘用旁人听不见的声音说了句:“谢谢。”

今天的晚自习是英语,张羽没有心思讲课,直接发卷子让学生们做模拟。

沈蔓多年没有上过课了,高中的知识点更是忘得一干二净,还好回来的第一节课是考英语。这些年她跟着郑宇轩没少往国外跑,听力、阅读和写作都没有太大问题,完形填空和拼写就只能半蒙半猜了。

国内高中都是以成绩论英雄,她想要保证重生后的生活水平不比前世差,至少就应该确保自己的求学之路能够顺利。

Q市外国语高中每年的保送名额不少,可也是按平时成绩和老师推荐来分配的。如果张羽那条路走不通,她就必须靠自己把高中知识捡起来。这又谈何容易?

一边和变态的选项斗智斗勇,一边在脑海里规划着未来的道路,沈蔓的第六感却还是及时发出警报,提醒她,某束灼热的目光正直直地朝这边盯过来。

洛丽塔,我的生命之光,我的欲念之火。我的罪恶,我的灵魂。

老师VS校医

Q市外国语学校实行封闭式管理,学生们平日住校,周末放假才能回家。

沈蔓下了晚自习之后,没有着急回寝室。作为班长,女生宿舍的清铺由她负责,即便夜不归宿,别人也只会以为她直接向老师请假了。

在洗手间里多磨蹭了一下,听到外面没什么声响,她这才对着镜子整理好衣服,微微一笑,转身出门。

教学楼的灯完全熄灭了,只剩下几盏夜灯照亮漆黑的走廊。

底楼的医务室大门紧闭,窗口黑黝黝的,根本看不清里面的状况。

沈蔓径直走上前去,笃定地敲了敲门。不一会儿便听到里面传出窸窸窣窣的响动。

门背后的人不说话,似乎在等着看这边的反应。

若非当年同学聚会时听到他们吐槽,沈蔓也不会如此确定陈逸鑫还在里面。住校的生活单调到寡淡,就连偶尔去医务室偷懒也成了乐趣之一。病床宽大干净,比人挤人的集体宿舍强多了。偶尔被罚做清洁,或者留下观察病情,学生们都会想方设法地留门——要么往锁具里塞纸团,要么干脆躲在床下不出声,等第二天校医上班前再溜回寝室,至少能够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聚会那时大家都喝高了,先后分享着当年偷溜进医务室的经验之谈,当惯好学生的沈蔓这才晓得校园里还有一处的“圣地”。

她记得,那时已经成为Q市国立大学英语系教授的陈逸鑫,习惯性地不说话,靠窗站着,笑眯眯地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干净的衬衫领口微微敞开,或许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颈项上的皮肤有些微微泛红,在昏暗的灯光映照下散发着诱人的温度。

当时沈蔓也有些醉意,斜靠在沙发上,目光迷蒙地便能看到这样一幅光景。

丈夫升职后待在家里的时间越来越少,沈蔓已经很久没有与人肌肤相亲。看到刚刚跟自己表白过初恋情结的男人,不经意间流露出诱惑的味道,纵是经验如她,也有些把持不住。

可惜男已婚女已嫁,尽管存在着强烈的需要,却还是被责任感规制住了。道德观不允许她仅仅因为自己的悲伤、寂寞,就让更多无辜的人受伤。对陈逸鑫的想法,最多也不过绮念罢了。

道德不会让我们幸福,只会让我们幸福得心安理得。

重生是个机会,沈蔓弄明白状况后的第一个想法,便是不要放过机会。宁可多试试,宁可多看看,宁可被生活撞得头破血流,也不要被禁锢在自己铸就的牢笼中,任年华老去、青春不再。

这时候的同学们大都还情窦未开,只要她稍稍留点心,很容易就能将其一一攻破。

比如赵宏斌。

想到这里,沈蔓忍不住微微一笑。

“陈逸鑫,开门。”将头抵在医务室的大门上,她压低了声音唤道。

里面的人显然又被吓了一跳,碰到了什么东西,传出一阵乒呤磅啷的响声。

半晌,门缝里出探出个脑袋,表情纠结得像苦瓜:“班,班长……”

沈蔓懒得理他,回头再次确定校园里早已空无一人后,侧身挤进医务室。门边的地板上散落着校医的脸盆、毛巾、肥皂盒。显然陈逸鑫刚才就是踢到了这些玩意。

弯下腰来收拾这一地狼藉,她故意不回头看那个手足无措的少年。

“你,你……”陈逸鑫的娃娃脸皱成一团,不善言辞的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打破眼前这诡异的沉默。

物归原处后,沈蔓忍住笑,故意表情严肃地说:“红花油在哪里?”

如同得到大赦,陈逸鑫连忙跑向药柜,借着明亮的月光,把红花油取出来,毕恭毕敬地双手呈给她。

放下书包,沈蔓大步走到靠窗的病床前坐下,自顾自地开始脱衣服。床单上,还有少年残留的体温。

性格内向的陈逸鑫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吓得连手里的药水都拿不稳,嘴里咿咿呀呀地说不出整句话来。

“傻站着干什么?”只剩下内衣裤的沈蔓皱着眉头,冲他伸出手来:“药呢?”

陈逸鑫的大脑已经完全无法思考,只能照她说的做。递上药水的那一瞬间,少女白玉般的指尖划过他的手掌,点燃燎原的烈焰。

沈蔓低下头,侧身将药水滴在肩头,一股辛辣的味道顿时充斥于整个房间。月光下,肤若凝脂的少女皱着眉,一圈一圈地揉捏着自己娇弱的肩膀。发育良好的身体没有一丝赘肉,每处弧度都宛如天成。只有那轻轻浅浅的淡紫色伤痕,仿佛美玉微瑕,令人忍不住牵心挂肚。

“你,你这是怎么了?”陈逸鑫咽了咽口水,眨着眼睛问道。

女孩手下动作一滞,随后又继续揉捏起来,语调听不出任何起伏:“你们下午干的好事。”

愧疚、后悔、自责,种种情绪瞬时涌上心头,陈逸鑫忘掉之前的防备,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过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要紧吧?”

沈蔓感觉自己快败给他了,尽管晓得青春期的男孩子下手不知轻重,但看见自己引以为傲的身体被弄出这么多淤青,心情总会有些不好的。于是也懒得掩饰情绪,略微嘲讽道:“你觉得呢?”

“对,对不起……”陈逸鑫是真心道歉。他不喜欢讲话,除了成绩好之外,根本没有任何优点。因为长着张娃娃脸,男同学们都不屑与之为伍。所以当赵宏斌和梁志吸收他进小团体的时候,陈逸鑫当然指哪打哪,即便对象是自己其实并不讨厌的班长。

忍无可忍地翻了个白眼,沈蔓将手中的药水递过去,“喏,真觉得对不起,就帮帮我。”说完,背过身子,将后腰上的淤青亮出来。

陈逸鑫会过意来,赶快将药水滴在自己手心里搓热。抬头,见少女半裸着身体,俯卧在病床上,清白的月光泛泛地撒下来,给她整个人镀上了一层银色。

无法抑制的颤抖,手掌就这样覆了上去。

肌肤相亲的那一刻,沈蔓轻轻呻吟出声——这是她重生之后,包括重生之前的半年以来,第一次与其他人彼此接触——赵宏斌那个不算。

女人对性事的渴慕,往往是出于孤独,她们天生需要亲密、爱与关怀才能生存。两性互动时,男人在乎的是征服与愉悦,女人在乎的是相伴与永恒。需求的向左,让他们彼此依存时永远找不到平衡的端点,所以才会引发那么多悲剧。

男孩手掌传导出来的热量,如同被烫热的熨斗,抚慰着她点滴散乱的思绪,以及被这种种变故焦灼的情绪。

“嗯,就是那里。”嗓子里发出的声音,沙哑而慵懒,听起来完全不像自己的。

后背上的手顿住了,显然也不太适应这种反应。只听见他轻轻咽了咽口水:“……这样?”

沈蔓没有说话,将脸埋在手臂之间点点头:“用力。”

男孩手上的力道突然加大,仿佛有什么不受控制的情绪,再也无法掩饰。

估摸着火候差不多到了,沈蔓缓缓转过身子,舒展在洒满月光的洁白床单上,媚眼如丝地看向满面通红的陈逸鑫,红唇轻触:“向下。”

大脑早已当机的陈逸鑫来不及搞清楚状况,本能地按照她的要求向那神秘地探去。

“嘶……”沈蔓疼了个激灵,被摸得动情,居然忘了他手上还有红花油!

陈逸鑫被这反应吓了一大跳,以为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举起双手慌慌张张地问:“你没事吧?”

自作孽不可活。沈蔓摆摆手示意无碍,半撑着身子坐起来,哭笑不得地娇嗔道:“忘了让你洗手了。”

少年白净的脸颊顿时通红,跌跌撞撞跑到水池边,背对着她,用力地打肥皂、搓手。

沈蔓悄默声地脱下内衣裤,扔到墙角的书包上,安安静静地侧躺在床上,感觉前所未有的放松。

水声停了,男孩却不敢转过身来。

“过来。”沈蔓轻声鼓励道。

陈逸鑫下身的运动裤已经明显变形,他羞赧地挪着步子靠近。

温柔的唇角暗示着无限的鼓励,捧起她藕段一样的手臂,陈逸鑫半跪在床头,目光牢牢锁住那双勾人的眼眸:“我可以吗?”

沈蔓喜欢他的慎重,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反问道:“你‘可以’吗?”

明白她是在开玩笑,陈逸鑫不再紧张,翻身压到床上。两只手撑在女孩头侧,身体将她牢牢覆盖,任由那火热的凸起隔着衣裤放肆。

伸手附上他的头,沈蔓定睛看向男孩蒙上了水雾的双眼,轻轻啄食着那诱人的唇珠。

情色而温暖的沉默在两人之间紧绷,陈逸鑫不一会儿就被刺激得受不了,狠狠泄在了她身上。

随着高氵朝一起去的,还有男孩初次的羞赧与谨慎。大脑空白了半分钟之后,他满脸通红地低头问道:“对不起。”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道歉,他却忍不住承认错误的冲动。

沈蔓笑得如同女妖,“‘对不起’有用吗?”

陈逸鑫张口结舌,显然没有领会到这话里的意思。

红唇轻启,她说了两个字。

“用嘴。”

校医VS部长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比前世强了不少。

在沈蔓的记忆中,高中时候最大的麻烦,就是那几个不听话的臭小子。除了想着法地欺负她,好像没做过其他什么正经事。那时候的自己,一方面要搞好学习,另一方面要跟他们斗智斗勇,无奈对方人多势众,即便聪慧如她,也免不了吃亏,真是苦不堪言。

如今局势完全不一样了。

赵宏斌失踪半个月后,在父母的押解下回到学校,除了每天坐在教室最后面发呆,尚未采取任何“报复”措施。梁志依然油嘴滑舌,只是在她的怀柔政策下,显然已经被软化了。陈逸鑫倒是依然会红脸,公开场合连话都不敢多说什么,跟两人私下里疯狂的互动完全不同。

最让人头疼的还是成绩,沈蔓每每想到这脑袋都快炸了。

Q市外国语学校年年都出高考状元,每周一小考,每月一大考已成常态。这段时间以来,即便沈蔓已经很努力地重拾当年的数理化,却还是被那些变态的知识点打败,考试能够及格已经很勉强。为这,各科老师都分别找她谈过话。

一开始的身体不好、家中有事、发挥失常……各种能够想到的理由都用了一遍,眼见着下一轮月考又要到来,沈蔓的神经越发紧张,连去班主任那里早请示晚汇报都顾不上,除了上课,成天塞着耳机趴在桌上做模拟题。

陈逸鑫晓得她最近学习上遇到了困难,问过是否需要“帮忙”——凭借老师们的信任,塞塞纸条、抄抄答案什么的,应该轻而易举。可沈蔓的自尊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即便只是救急。更何况,治标不治本的办法,用了也是白瞎。

这天中午,午休铃声已经敲过,教室里依然熙熙攘攘。班主任是个甩手掌柜,班长也放任自流,原本就生性散漫的青春期少男少女们,自然更是为所欲为。

跟象限、函数做着艰苦搏斗的沈蔓感到脑仁儿一阵阵地发涨,女生的闲聊、男生的大笑,还有那些桌椅板凳相互撞击的声音,如同敲打在太阳穴上的重锤,直令她濒临爆发的边缘。

“都安静!不要闹了!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一拍桌子,沈蔓头也不回地大声地吼起来。

刚才还嘻嘻哈哈的同学们被她吓到,却也只有几秒钟,接下来又开始窸窸窣窣地响动。

就在沈蔓犹豫着要不要去办公室搬救兵的时候,教室后面传来一声慵懒的调侃:“嫌吵你把耳机塞上啊~”

这声音说大不大,却又让每个人听得明明白白。班上其他人这会儿反而都不说话了,因为刚才发声的那个,正是半个月不见,回来之后只会用眼刀杀人的赵宏斌。

沈蔓猛然回过身,半眯着眼睛打量他。但见宽松的校服笼在他高高壮壮的身上,男孩翘起二郎腿,有一下没一下地用脚尖点着地,原本不甚扎实的椅子在他身下发出“咿咿呀呀”的呻吟。

这还是两人正式“交锋”后,赵宏斌第一次与她互动。沈蔓坐在教室前排,辨不太清那眼神中的含义,只晓得这绝对不意味着认输。

反正教室是呆不下去了。

她收好书本,双手撑在书桌上,默默地站了一会儿,这才整理好情绪,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陈逸鑫看着她的背影坐立不安,却又不能当众追出去,只好埋下头看那张怎么也看不进去的物理试卷。

梁志坐在赵宏斌身旁,感觉有点怪怪的,却又想不出来一二三,只好舔着笑说:“老大,你把那小娘们儿惹着了。”

换回来一个白眼。

劳资真是日了狗了。梁志在心里愤愤不平。

老师办公室在教学楼的另一边。午休时,一扇扇的大门紧闭,幽暗的楼道里寂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到。

沈蔓站在张羽的办公室门口,叹了口气,倚墙坐下来。

怎么办啊。如果重生回到初中,凭借成年人的理解能力,那些基本的知识点还是可以搞定的。可这高中课程本来就是围绕高考服务,出题都不走寻常路,想要短时间内把一年的课程都补起来,恢复到自己年级第一的水平,好像终归不太现实。

她又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否则还能装个失忆、重病什么的。谁会相信被几个男生推搡一下,大脑就受伤了的鬼话啊?

面子事小,关键是Q市外国语学校的保送制度很变态,所有人按照平时成绩排序,除了每位班主任推荐的一个名额之外,剩下的全靠高中三年的月考分数,而且越到后期权重越大。如果说她之前一年的成绩还说的过去,凭自己现在的水平,别说保送了,估计学期末就能被淘汰出校门。

若去了普通高中,保送名额跟外国语学校没得比不说,最后还得靠高考定终生,她十有**就上不了Q市国立大学了。而后从三流大学毕业,找个普通工作,没法嫁给郑宇轩事小,那些原本生活轨迹上的人更是全都遇不上了。

她不甘心。

人说“千金难买早知道”,可当真什么都知道了,还会去尝试未知的可能吗?

沈蔓咬咬牙,如果搞不定张羽,自己就真的只能靠买股票、炒房赚钱,然后买大学的招生名额去了。

金银富贵对于经历过的人来说,不过是生活的垫脚石,更何况她清楚未来十几年的经济走向,赚钱只是个时间问题。但真的富可敌国之后,除了徒增变数外,根本达不到她重生一场的目的。想清楚这一点,沈蔓拍拍膝盖站起来,深吸一口气,敲响了教师办公室的门。

“谁?”张羽的声音些微沙哑,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

“是我,沈蔓。”

窸窸窣窣地声音从门后传来,张羽发型微乱,脚上的鞋也没有穿好,就这样拉开大门,有些意外地说:“怎么回事?”

“老师,他们又在班上闹……”沈蔓一边说,一边酝酿委屈的情绪,不一会儿就胀红了眼睛。她当年陪郑宇轩打天下的时候,没少演过红脸白脸的好戏,要哭要笑都是一念之间。

“哦,”张羽连忙踮起脚穿鞋,“你稍微等一下,我这就去班上抓几个典型。”

他不戴眼镜的时候,轻微近视的眼睛有些失焦,看起来没有那么凌厉。沈蔓定定神,主动往前挪了挪,挤进了门里,抬头看向班主任。

刚被吵醒的张羽显然对此完全没有预料,退后两步直接倒坐在了行军床上。

近旁的办公桌上,还摆着纳博科夫的那本《洛丽塔》。

沈蔓装出不知所措的样子,手指绞拧着低头靠门站着:“张老师,您别去,去了他们又该怪我了。”

如果是个成年女人,一方面向他求助,一方面又要求他袖手旁观,张羽一定觉得对方矫情得一逼。可这会儿站在面前的是个少女,哭的梨花带雨,表情认真诚恳,连那点不可告人的小心思都写在脸上,再加上对他略带祈求的语气,基本上只剩下“欲予欲求”四个字了。

张羽清了清喉咙,伸手在在床头摸索眼镜,目光却舍不得离开女孩的脸庞:“说说看。”

倾身上前,捻起他枕边的银框眼镜,手指轻柔地撑开镜架,小心翼翼地替他戴上。沈蔓从头至尾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接触到张羽的任何一寸皮肤,却动作精确得如同事先设计过。

“我最近脑子不太好使。”站直身子,沈蔓退后两步,再次与他隔开距离,“几次考试都很糟糕,数理化的老师们已经分别找我谈过话了。”

张羽觉得全身的血都在沸腾,如果不是坐着,他恐怕自己已经出丑了,听到这里根本不敢插嘴,只能够点点头,示意她继续。

“班上同学估计也不太服气,所以我最近一直很努力地在复习。可是,”说到这里,沈蔓刻意停住,抬眸看向对方,“我怕还是赶不起来。就算最后跟上来了,明年保送的机会肯定会错过。”

张羽已经猜出她反常的原因,只是没想到女孩能够这么直接地说出口。作为Q市外国语学校的班主任,手中最重要的资源便是保送生指标。尽管每个班只有一个,但家长们无不想方设法上天入地,只为给自己的孩子创造有利条件。在他看来,沈蔓完全不需要为这件事担心,毕竟她单凭成绩就足够去竞争排名——如果她脑子没坏掉的话。

“沈蔓,我知道你最近压力比较大,但成绩有起伏是很正常的,不要有压力,过段时间再看……”

“张老师。”不待他说完,沈蔓果断地出声,“我不喜欢不确定的事情。”

如果不是知道张羽的真实身份,她不会采取这种极端的手段。毕竟,一个家境普通的小女孩能够提供的诱惑,和那些护子心切的家长们比起来,终归还是单薄了些。

可她知道面前的张老师绝对不止普通高中老师那么简单,他的出身和前途都不是一所小小的Q市外国语学校可以禁锢的。

当年,推开部长办公室时看到的那张脸,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部长VS变态

这人绝逼是个变态。

沈蔓在心中默默提醒自己,配合地放下身段,柔顺地牵着他伸过来的大掌,乖乖坐在了床沿上。

张羽的神情很诡异,半是得意半是谨慎的样子,让她在选择进退的时候很是犹豫了一下。好在,不经意瞥见那微曲的背脊,证明他已经彻底放松下来——毕竟,对于一个有求于自己的女孩,还需要什么提防与伪装呢?

沈蔓再也没有迟疑,偏头,小猫一样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男人稍稍僵直了一下,很快恢复正常。他含住女孩的耳垂,用压抑而沙哑的嗓音,妆模作样地责备道:“你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太要强。”

隔绝着半辈子时空,再次出现在两人之间的这句话,差点让沈蔓吓得破功。回想起两人那时重逢,张羽明晓得自己有求于他,却还是把架子端了个十足十,现在这幅闷骚的表现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当年着实下了点功夫研究眼前这个男人。然而,直到最后目的达成,却依然不敢说自己真的清楚他在想什么。

好在,有一点可以肯定——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哄得他开心,自己绝对可以少走很多弯路。

“张老师,我知道这样做不好,可……”女孩子说着话,眼眶又红了,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地滴落在男人的手臂上。

他感觉得到肩膀上的重量,既像千金,又像浮云,似乎上一秒还完全依附着,转眼间就会消失不见。而那滴滴眼泪,更像是灼热的烙印,直接从肢体传导到了灵魂最深刻的地方。

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对于张羽来说很是新鲜。

嘴角几不可见的弧度一闪而过,他毅然伸手将她揽了过来,动作有些刻意地理直气壮。似乎与自己的学生肌肤相亲根本不算个事儿:“好了,好了,老师知道,你只是压力太大。”

一边说着关怀的话,一边做着与师长身份背道而驰的勾当,这奇妙的违和感带来诡异的愉悦。他贪恋地用手抚触着那头乌黑柔顺的秀发,女孩周身散发出的体温如同迷香,瞬间淹没了所有的神经末梢。

沈蔓隐隐听到男人因满足而慨叹的低声呻吟,聪明地埋下头,愈发乖巧地倚身在老师胸前。就像一个真正不经人事的少女,因为无知而无所畏惧。

“……可我要是真考不上大学怎么办啊……”沉默了几分钟,估摸着对方也缓过劲来,她怯怯地开口试探。

“傻孩子,老师怎么可能让你落榜?”张羽笑得人畜无害,隔着晶亮的镜片,细长的眼睛弯成了新月。顺手刮了刮她的鼻头,他不以为意地开导道:“只管好好加油,肯定可以赶上最终排名。而且,就算不能保送,凭你的聪明才智,进了考场也绝对是状元……”

沈蔓娇嗔地横了他一眼,顺势拍掉那只流连在自己脸上舍不得离开的大手:“人家就是不想考试嘛。”

开玩笑,她上辈子就是一路保送到研究生的。小考、中考、高考都没经历过,这辈子怎么可以越活越差?

“行行行,”张羽索性将她整个人抱到自己的大腿上坐好,态度俨然对待一个精致的洋娃娃,“老师答应你,明年推免的时候,如果你还是对自己没把握,我一定把手上那个保送名额留给你,好不好?”

要的就是这句话。目的得逞的沈蔓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情不自禁地伸手环住了张羽的脖子,一头埋进了他的颈窝——恰如前世他替她了却心愿后,自己当时本能的反应一样:“谢谢老师!我就知道您最好了!”

张羽被她突如其来的示好吓了一大跳。发育得凸凹有致的身体就这样毫无预警地贴过来,彼此之间不再存有任何空隙,就连下半身那处反应明显的部位,也隔着衣裤直接蹭到了少女光洁的大腿,刺激得他差点直接射出来。

沈蔓当然知道腿上那烫得吓人的物件是什么,可惜自己必须扮演懵懂少女的角色。否则依照她的性子,真恨不得当场就用未成年的身体,试试这成年人的尺度。

翻身跨坐在男人面前,沈蔓假装没有发现丝毫的异样,反而顺势将臀瓣夹紧,语带双关地问:“老师,我该怎么谢谢你?”

似乎已经能够听见血脉贲张的声音,张羽怀疑自己的分身马上就要胀爆了。可这濒临快感边缘的极致游弋却又让他欲罢不能,简直比高氵朝本身还要高氵朝。

彻底放弃抵抗,他松掉掌住沈蔓的双手,缓缓地向后靠倒。就这样吧,忘掉所谓的承诺,去他妈的修身养性,闭上眼,只管全身心地享受这场悖伦的欢愉……

沈蔓将将定住身形,就这么空悬在男人的灼热之上。听着那哽咽喉头发出的呜鸣,她知道他这是在焦急地催促。爆棚的成就感顿时油然而生——想当年,为了让见惯风月的张部长买账,自己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最后还是借着郑宇轩演了场好戏,这才成功地爬上了他的床。

也就是在那场蓄谋已久的欢愉之后,她才听张羽说起从前,那些关于少女的绮念。

活该应了那句话,每个男人心中都有一个洛丽塔。

事后,为了感激他的鼎力相助,沈蔓还曾特意在风衣下穿过一件水手服,偷偷摸去部长办公室探班。结果张羽竟然直接将她就地正法,差点生吞活剥了。也就是从那时起,她开始后悔自己怎么没早几年对这个男人下手。

再后来的事情,就有点伤感情了,不提也罢。

男人满心期待一场毁天灭地的背德性事,却半天等不到后续。忍无可忍地睁开眼,这才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直身子,正弯着腰穿鞋。

“张老师,还有事吗?”沈蔓表情单纯得近乎夸张,闪亮的大眼睛里流露出戏谑的光芒。

愣了几秒钟,张羽止不住大笑起来——他能说什么?“有事,麻烦你跟老师上个床再走”?还是“没事,你先回去,我自己憋一憋就好了”?

这女孩,比他想象的更加有趣。

眼见他笑得要岔气,沈蔓终于也绷不住得抿了抿嘴,说了声“老师再见!”也不管对方听见没听见,果断地带上门,离开了教师办公室。

尽管重生前她已经三十有四,虽谈不上阅人无数,但也算颇有一番经历,可是与身为纨绔子弟的张羽比起来,还是有点大巫见小巫。

不说别的,男女通吃这一点,她就甘拜下风。

正因如此,与此人过招时,只有出其不意才能把握主动。她也是想通这一点,才搞定了八年之后的张部长。

离高考还有一年,任重而道远啊。

沉浸在自己心思里的沈蔓根本没有看路,等回过神来,已经被一股蛮力拽进了转角处的空教室,根本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凶手身材高大,动作灵活地关门落锁,毫不含糊。

这件教室显然闲置了很久,为了防止课桌椅因为日晒而老化,遮光窗帘都被拉上了,室内漆黑一片,名副其实的“伸手不见五指”。

沈蔓原本就有些轻微的夜盲,突发状况下更是无法适应。在没有确定来者意图的前提下,只能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处。

她记得听郑宇轩吹牛的时候说过,谈判时沉默是最大的砝码,先出声的那个往往落下乘。

对方也很沉得住气,在确定她没有反抗之后,滑着步子上前,每一步仿佛都在昭示着某种决心。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沈蔓这么安慰自己,愈加频繁地扑闪着眼睛,想要尽快适应室内的黑暗环境。

那如野兽一样沉重的呼吸,还有刻意放缓的动作,来者似乎想用无声的威胁让她屈服。

“赵宏斌,装神弄鬼有意思吗?”尽管尚未看清楚对方的面容,沈蔓还是笃定的开口了。

那人轻笑出声,显得有些不屑一顾。

听出这声音并不属于任何一个同学,沈蔓顿时被吓出冷汗。

她仗着是重生之人,对于身处的世界没有任何陌生与忌惮。毕竟,上一世的自己从未遇到过切实的危险,即便发生意外,如今有了经验,想必也能够迎刃而解。

现在这个状况,任沈蔓做梦也没有想到过。

骨节分明的大手突然捂住她的口鼻,男人强势地将她抵在黑板上,另一只手径直向女孩下身探去。没有任何温柔或怜惜,仿佛是在对待一头牲口,他的手指就那样直直地伸进去,狠狠地戳进了她的阴道。

沈蔓闷哼一声,被突然撕裂的痛楚激得绷直了身体。尽管私下里与陈逸鑫玩得很疯,她却还没来得及破处。原本以为今天要交代给张羽,却临时起意再吊吊胃口。没想到,一念之差的结果,便是让人的手给捅了。

“……畜生。”她咬着牙咒道。

男人再次轻笑出声,松开对她的钳制,就这样转身离开了教室。

沈蔓疼得蜷缩起来,顾不得抬头看清他的相貌。

变态VS弱鸡

用衣角擦拭净腿间的湿腻,沈蔓扶着墙站起来。

下午上课的预备铃已经响起,跌跌撞撞地回到走廊上,四周早已没有什么人。

这时候的校园里,尚未装备闭路监控探头。即便有,她也断然不可能申请调取录像。

有什么好说的呢?被一个看不清脸的变态指奸了?这种事情和被狗咬有什么区别。

两腿之间的刺痛感火辣辣的,即便已经很努力地忽略,还是随着迈出的每一步反复提醒着自己,这场彻头彻尾的猥亵真实地发生了,就在这看似纯净的高中校园里。

沈蔓并非为失去的贞操而悲哀,这玩意只对男人有用,没了反而更有利于享受性爱,正中她的下怀。只是重生后,自己俨然打定了享受生活的主意,没有设想过任何其他的可能。

确切地说,她甚至对所谓的“重生”都没有产生过怀疑。

对于曾经习惯了危机感的人来说,这种状态是很反常的。

皱着眉头喊了声报告,不待物理老师批准,她便径直走进教室,小心地坐在座位上。在同桌的指引下,将课本翻到相应的页码,然后便彻底地沉浸到自己的思绪中去了。

陈逸鑫的座位正在沈蔓斜后方。只见她迟到后一反常态地坐在位子上发呆,漂亮的小脸也皱成一团。他从刚才午休时就悬着的一颗心,此刻也攥得更加紧了。惟恨自己不能立马飞身上前,将那可怜的人儿紧紧搂在怀里。

趁着老师背过去写板书,陈逸鑫抓紧时间写了张字条,有技巧地扔到女生的课桌上。

“没事吧?”少年清秀的笔迹划在演算纸上,透漏出隐隐关切的情绪。

沈蔓苦笑了一下,很快回了两个字:“放心。”

正要转身把字条扔回去,突然想起来什么,她堪堪定住身形。复而将纸团摊开,在上面画了张笑脸。然后再次将纸条再次揉成团,目不斜视地伸手,准备从背后递出去。

“报告老师,有人上课传纸条。”那不大不小,却又让全教室都能听见的恼人声音再次响起。向来不怎么认真听课的赵宏斌正歪在课桌上,懒洋洋地盯着教室前排说道。

沈蔓和陈逸鑫顿时扭过头来,不同于后者的不知所措,女孩的眼神里蕴含了几分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的恼羞成怒。

“赵宏斌,”物理老师是个教学经验丰富的老头子,对于学生之间的勾心斗角再熟悉不过,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哟,我们不守纪律该罚,班长上课就有权传纸条,这也太区别待遇了吧?”他今天显然不准备善罢甘休,直接把沈蔓的名点出来,引得其他同学一阵哗然。

物理老师也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眼见班上学生都开始窃窃私语,只得揉了揉眉间,叹气道:“沈蔓,把你手上的东西交出来。”

保持着侧身向后的姿势,沈蔓瞪了一眼那个打小报告的人,然后毅然决然地将纸团塞进了嘴里。

后半间教室的同学都被她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就连赵宏斌不由得也坐直了身子。

咽了咽口水,将那粗糙的纸团吞进肚里,沈蔓转过头,笑眯眯地看向物理老师:“什么纸条?”

站在讲台上的物理老师早已看清楚状况,现在只觉得头疼。他年纪大了,中午只想多睡会儿午觉,每周最讨厌的就是这一天的下午第一节课。如今的小兔崽子个个天生反骨,搞不清哪根筋搭错了就要找麻烦,就连向来乖巧的沈蔓也学会跟他对着干了。

想起她这段时间明显下降的学习成绩,物理老师下定决心,适时地提点一下得意门生:“沈蔓,你去门口罚站到下课。”

施施然站起身,她昂着头走出教室,仿佛自己根本不是领罚,而是去上台领奖。

物理老师见她这副样子,难免又是一阵头疼。

陈逸鑫早已经坐立不安,却又没有英雄救美的借口,只好恨恨地看了眼教室后排的赵宏斌。

梁志用手肘捅了捅同桌,示意他前排自家兄弟的表情,同时不忘低声调侃道:“哥,咱们这算不算兄弟阋墙啊?”

懒得理会,赵宏斌盯着黑板,直接用手将那聒噪的脑袋按进了桌斗里。

上课时间的校园里,空空荡荡的见不到一个人影,沈蔓感觉下体似乎又有液体渗出来。前世她是在婚礼当晚破的处,因为与郑宇轩早有过亲密接触,两人对彼此的节奏都把握得很好。充分的前戏之后,男人进入的那一刻根本没有太多不适。直到第二天早上,郑宇轩发现那抹鲜红时感动到不行。若非沈蔓坚决不许,他当真要将那床单留下来当纪念。

兴许是身体尚未发育完全,也可能刚才在黑暗的环境中,又是被看不清脸的陌生人挟持,身体过于紧张,这次的破身之痛显得更加犀利。血也流得格外多,沈蔓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再这样下去,必须回寝室换衣服了。

“去哪里呀?”

正要转身下楼的时候,那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声音再次响起。沈蔓回过头来,看见赵宏斌吊儿郎当的身形出现在教室门口。另一边,物理老师同时爆发出惊人的力道,狠狠将大门摔上。

他显然也被老头子的怒气吓了一跳,吁了口气,连跳两下,拍拍胸脯,这才站定在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斜睨着:“罚个站都不老实,沈蔓,你是不是不想当班长了?”

这人自从失踪半个月之后,哪哪儿都不对劲。她猜测过,是不是自己那天在天台上玩得太过了,刺激得对方人格畸变——青春期男孩子的想法谁说得清楚。

重活一次,她只想尽量把握上辈子错过的那些缘分,没曾想改变任何人的人生轨迹。赵宏斌生性霸道,出国留学后眼界大开,藉由家人的支持,创业很是成功。男人十几年后志得意满的样子,任谁都会为之倾倒。无论何时,沈蔓也都会因为曾经被这般优秀的男子喜欢过而骄傲。她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任性,改变赵宏斌,让他错过原本应得的成功。

这小子反常的挑衅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被刺激大发了。

沈蔓上辈子可没这么豪放,高中时跟异性讲话都很谨慎,更别提在光天化日之下,把男孩裤子扒掉强制口交了。

听起来也真够变态的。她在心中对自己吐槽道,早晓得赵宏斌这么禁不起撩拨,就应该放慢节奏啊。

思及此,淡淡的愧疚袭上心头,表情也缓和下来:“你前段时间去哪了?”

赵宏斌显然没料到对方会问这个,僵在那里反应不过来。回到学校这些天,心中明明积攒了千言万语,可站在她面前,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好板着脸装深沉,妄图吸引对方的注意力。哪知道沈蔓根本没把自己当回事,反而跟不起眼的陈逸鑫打得火热。忍无可忍的时候,他真想将她再次掳上天台,把脑海里喧嚣那些的疯狂念头一一付诸实践。

就连梁志那个臭小子都能和她说上话。

一面抱怨着世道不公,一面用更加极端的方式博眼球。想当年,他可是沈蔓的“重点关照对象”!就连言行坐姿这种事情,她都会对着自己苦口婆心半天。结果两人有了那种说不清的关系,她反倒连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

如今,他上课的时候都快躺下了,班长还是只顾自己做题;他课间时喧哗得连校房的老头都能听见,她却塞上了耳机——找谁说理去?

今天中午,沈蔓难得发飙,让赵宏斌深感机不可失,于是自以为很幽默地调侃了那么一句,这小娘们居然就生气了!

她还有脸生气?自己都还没生气呢!离校那么久,回班那么久,她问都没问一句!吃干抹净不认账,有他妈这么欺负人的吗?

赵宏斌纵有满腹怨气,因为性格使然,多少还是端着的。最终,却在看见她和陈逸鑫传字条的时候,忍无可忍地爆发了。

传!字!条!

当我是瞎的吗?

你要跟那个弱鸡早恋啊!

想到这里,丧失理智的赵宏斌毅然选择了“放大招”——呃,就是告老师。

可是看着她那像小天鹅一样骄傲的背影,依旧头也不回,甚至连个正眼也不给自己,赵宏斌感到了深深的挫败。

所以,终究还是输了吧。

意识到这一点,他鬼使神差地主动犯错,直到把老头子惹毛了,自己得偿所愿地来到她近旁。始终蓬勃跳动的心脏,这才安定下来,仿佛回到了原本应当归属的地方。而她也终于开口问了,问他之前去哪儿了。

早点开口,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吗?

尽管心中腹诽,赵宏斌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大度一点,不要和女孩子斤斤计较。既然她已经服软,孰对孰错也就不必追究了。这么想着,便直截了当地说:“网吧。”

沈蔓知道他虽然调皮,但不怎么喜欢玩游戏,于是心生好奇地问道:“干嘛?”

赵宏斌感觉脸颊有些燥热,身下熟悉而陌生的悸动随回忆一起复苏,于是压低了声音答到:“‘补课’。”

弱鸡VS舍管

赵宏斌虽然长得人高马大,皮肤却很白净,脸红的时候,会一直红到耳朵根子。就像一只大型犬,叫唤起来气势汹汹,但还是会欢天喜地地蜷伏在主人膝下。

眼前这种落差巨大的反差萌,令她进一步联想到对方日后叱诧风云的样子,禁不住咯咯笑出声来:“你还需要‘补课’啊?”

从那羞赧的表情和欲言又止的窘态可以看出,被凶残地“调戏”之后,男生原本单纯的世界观恐怕已经支离破碎。没有网瘾的他能在网吧泡半个月,十有**是避人耳目地重塑“三观”去了。

赵宏斌狠狠瞪了她一眼,不服气地呛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你猜?”原本低落的情绪不再,沈蔓眨眨眼睛,往他那边挪了半步,两人紧紧并肩站在教室门口。

猜不透她的意图,但这亲密的距离却让人很受用,赵宏斌愣在原地,不知进退。

白玉般的小手探进男生的裤子口袋,激得他顿时一动都不敢动。只能够感受到,那手指如同滑动的灵活舞步,缓慢却坚定地隔着布料往前挪动,目标直指那顺势挺立起来的灼热。

“呃……”闷哼出声,赵宏斌预感身体即将发热发烫得融化掉。在这书声琅琅的校园里,身后一墙之隔就是朝夕相处的同学老师,而自己左手边的少女却正在试图为他手淫,脸上的表情还那么端庄正经。如果不是那贴着下身蠕动的鲜明触感,他真的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他比她高出一个头,为了牢牢握住那处硕大又不改变站姿,沈蔓不得不踮起脚。保持目光直视的同时,稍稍偏过头来,冲着男孩红得发烫的耳垂低语:“你猜,我能不能在下课前,给你,撸出来?”

眼前的一切光影都虚化了,顺着少女忽轻忽重的揉捏,赵宏斌的灵魂已经飘散。物理老师还在教室里大声训斥着什么,透过那扇靠近走廊的窗户,甚至能够感受到同学们时不时瞟过来的目光。这场发生在大庭广众之下的肆意妄为,远远超越了他已知的一切,也超越了想象的边界。只让人禁不住地越陷越深,妄图能够就这样沉浸其中,永世不得翻身。

“……求,求你……”平日里目光锐利的凤眸已经完全迷离,赵宏斌几乎听不清自己说话的声音,只能用这压抑到极致的呻吟向对方告解,“……让我……”

“嗯?”沈蔓依然平视着前方,就连表情也完全没变,只有那绷紧的下颚,显示出难抑的自得,“让你……怎样?”

清冷的语调与骤然加大的力道形成鲜明对比,如同冰火两重天,勾得赵宏斌再也把持不住,猛地侧过身子,低头含住她的耳廓,湿濡濡地含混道:“给我吧,求你了……对,嘶……就是那里,用力……”

男孩的舌头顺着说话的声音,像小蛇一样嚅嗫着,刺激着她敏感的神经末梢。沈蔓深深呼吸,过了片刻方才稳住自己的情绪,随即报复性地握住那最敏感的顶端,将拇指指甲盖用力抵着铃口,略显粗暴地来回刮擦:“这样?这里?”

赵宏斌猛地倒吸一口凉气,被这混杂了痛感与快感的双重刺激惊得绷直了身子,嘴里再也说不出像样的话来。

那处渗出的液体已经浸透衬裤,隔着裤兜沾湿了她的手掌,原本粗糙的布料也因为润滑而变得柔软。沈蔓放开他的顶端,加大幅度揉弄起整个分身,动作狂放而无所顾忌。赵宏斌怀疑只要有人经过,或是对这边稍加留意,一眼就能看到自己裤子里明显反常的蠕动。害怕被抓住的恐惧与累积磅礴的快感彼此叠加,很快就将他推上了高氵朝。

听见他沙哑的呻吟,感觉到一股股热浆涌入手中,沈蔓顺势用掌心接下来,堪堪握住那颤抖的分身,尽量延长男孩射精的时间。直到他有力气扶着墙重新站好,这才缓缓地将手从已经泥泞不堪的裤兜里收回来,就着浓腥的气味,一根根添净了手指上的白浊。

她清楚地知道他在看着自己,很快便再次听到那沉重的呼吸声,估摸着刚软下去的小家伙已经再振雄风,这才勾起唇,魅惑道:“咱们走吧。”

“……去哪?”赵宏斌已经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只剩下死死锁定在女孩身上的目光,随着她的一举一动,条件反射似的游弋。

“去‘实习’。”狡黠地眨眨眼,沈蔓用尚有些湿意的手牵起对方,果断地离开教学楼。

宿舍管理员原本在睡午觉,听见敲门声,趿着鞋就赶过来。瞧见是他俩,脸上一副幸灾乐祸地表情:“赵宏斌,你又‘没带’作业本啊?”

“是啊,老师让我陪他回来拿。”沈蔓面不改色地回答道,脸上挂着好学生特有的乖巧笑容。

“瞧瞧,真以为老师拿你们没办法啊?”宿舍管理员一边用力拉开栅子门,一边有感而发道,“做了就做了,没做就没做,扯什么带没带……”

高氵朝过后的少年面颊潮红,整个人又处于游离状态,看起来还真有几分做贼心虚的样子。眼见自己的推断被他的表情所印证,宿舍管理员也没有过多盘查,直接挥挥手让两人上楼去了。

男生宿舍原本也是四人间,上铺睡人,下铺摆放着统一的衣柜和书桌。高二(3)班的男生有23个,正好剩下赵宏斌、梁志和陈逸鑫三个难兄难弟凑一间。

沈蔓上辈子也曾经来过这里,不过每次都只是皱着眉站在门口,任他们进房去找那些子乌虚有的作业本。

然而这次待赵宏斌用颤抖的手掏出钥匙、好不容易打开门后,下一秒,她便被狠狠地拽了进去。

仿佛某种惩罚一样,男孩粗鲁而青涩地用嘴唇覆上她的,不得要领地胡乱啃噬、撕咬,俨然一头被激怒的小兽,试图用那毫无经验可言的接吻技巧让她臣服。沈蔓好气又好笑地伸手扶住他,挣扎着用了点力气,这才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从那桎梏紧紧的怀抱中争取到呼吸的空气。

赵宏斌低头看着她大口喘气,当然明白自己得不得要领,于是更加恼羞成怒地手脚并用,很快再次将她用力擒住,惩罚性地在那白净的颈项上咬了一口。

“嘶——”沈蔓激痛地皱了皱眉,娇恼地埋怨道:“属狗的啊?”

男孩头也不抬,稍微偏了偏,低着头继续啃噬着细润如脂的肌肤,似乎只有从中汲取养分,才能维系住自己那危在旦夕的呼吸。

沈蔓被他的缠绵勾起兴致,难免也有些动情,语气不稳地叹声:“……你这‘理论课’基础不错嘛。”

赵宏斌嗤嗤笑了两声,更加卖力地向下游弋,两只手也开始摸索她的衣服扣眼。

燥热的体温也许能够传染,沈蔓感觉自己的心跳也渐渐快起来,为了在一切失控前有所准备,她伸手抚了抚男孩的发梢。他留着最好打理的平头,发质很硬,就像那倔强的性格,一根根兀自直立,没有丝毫协商的余地。手指穿过其间,酥酥麻麻的触感很快便传导到胸口最柔软的地方。

随着她一下接一下的抚弄,男孩的动作渐渐缓下来,呼吸也趋于平稳,原本杂乱无章的亲吻转变为进退有度的逡巡,细致舌尖的偶尔带过,引发沈蔓的阵阵轻颤。

“去洗洗,嗯?”抵住对方的额头,沈蔓用哄小孩的语气引导道。

男孩显然不愿意,勾着脖子想要继续刚才的尝试。沈蔓只好轻笑着在他脸颊上轻啄一下,作为相应的奖励,手下却用力将之推开,“快去,我等你。”

赵宏斌不甘心地舔了舔嘴唇,眼睛如同长出了钩子一样,死死看着她。直到沈蔓在他腋下狠狠掐了一下,佯装恼怒道:“听话!”

他憋屈地哼了声,又在她唇上咬了口,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从柜子里掏出件衣服,大步走进了洗手间。

经过刚才那番痴缠,沈蔓下身的刺痛已经明显缓解,也有心思打量这间典型的男生寝室:除了进门左手边的铺位外,另外两张床上全都乱七八糟,所有东西似乎都不在它们该待的地方,脏衣服、臭袜子东一件西一只,完全分不出谁是谁的。房间里有股淡淡的汗味,散发着青春期男生特有地荷尔蒙,却不再令她感到恶心,相反,还让脑子里生了出些若有若无的遐想。

走近那张相对整洁的书桌,果不其然看见署名“陈逸鑫”的课本。桌子上的书本杂物各归其位,昭示着主人良好的生活习惯。想起他日后在学术上的成就,沈蔓不由得心服口服,能够将生活细节都安排得如此井井有条的人,做起学问来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靠墙的书柜上有张男孩的照片,手捧金灿灿的奖杯,正在笑盈盈地冲着镜头挥手。沈蔓在心里算了算,这应该是高一时候的奥林匹克数学竞赛,全校就只有他一个一等奖,自己当年还不服气了好久。

“瞧上这小子了?”不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有人从她背后紧紧贴上来。

舍管VS室友

厚实的胸膛紧贴在背后,尚未擦干的水渍透过校服衬衫渗入,将沈蔓的心也凉了一惊。

赵宏斌用最快的速度洗完澡,出来却发现她正朝着别人的照片发呆,脑子里的某根弦立马就断了。

沈蔓试图回过头去,却被男孩的大掌牢牢钳住。卡在他与书桌之间,上身伏倒桌面,只能用手肘勉强支撑,两条笔直纤细的大长腿将将踮起才能着地。

散发着少女馨香的神秘地带正对着自己勃发的欲望,无数次的春梦与幻想从未如此刻这般唾手可得,赵宏斌扯开身上唯一的短裤,果断掏出了尺寸吓人的“凶器”。

虽然没有办法回头,她却能够凭借经验确定对方当下的决心,暗道今天是逃不过这一劫了。

“喂,我跟你说……”沈蔓急促地想要解释什么,突然惊觉身下一凉。赵宏斌刚刚洗过澡的身子泛着湿意,与某处的灼热滚烫形成鲜明对比,整个人靠上来的时候,就像一架冰冷的刑具,从后面死死将她控制住,毫无反抗的可能。恶魔一般的声音晕染在因紧张而格外敏感的耳畔:“有什么好说的,你真当我瞎了?”

随着语气平静的断句,他就这样直直地插了进来。

稍早前在教室走廊上的一番调情,让下身的撕裂感勉强恢复了一些,如今却被再次狠狠贯穿。纵然已经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沈蔓还是忍不住反弓身子,仰头呻吟起来。

“嘘,”赵宏斌囫囵含住珠玉般的耳垂,低声地魅惑道:“你就这么想被人发现吗?”

长吁一口气,缓缓支撑起身上半身,顺着呼吸节奏,逐渐学着放松青涩的身体,她努力适应着男孩那不知轻重的猛烈撞击。

经过最开始进入时窒息般的紧致,感受到身下人儿容纳他的尝试,赵宏斌终于放松了绷紧的神经,开始尝试回忆之前在网上看到的那些视频,模仿其中的动作,有节奏地律动起来。

沈蔓从来就不是个喜欢压抑自己的人,房事后也经常跟郑宇轩开玩笑,她如果遇上强暴,肯定选择舍贞保命。当然,前世并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但这不妨碍她独守空闺时天马行空的想象。能够在确保人身安全的前提下,被体格、力量、欲望明显强于自己很多的男人,压在身下狠狠蹂躏——她相信,有过如此渴望的绝不仅仅只有自己一个。那些BLSM之类的,哪里变态,不过是求不得的替代罢了。

可是,当真要找个合适的对象又谈何容易。

同学聚会时,看到赵宏斌的第一眼她就有了反应。也许是因为寂寞太久,也许是因为生性淫荡,沈蔓不想、也无法解释自己的身体与情绪,谁叫男人高大的身材、宽厚的肩膀、麦色皮肤下饱满的肌肉,从里到外散发侵略性那么明显的荷尔蒙。

高中毕业后,赵宏斌出国留学多年,生活方式早已西化,他本身又有健身的习惯,难得到了那个年纪,还能拥有比年轻小伙更胜的身形气质。再配上制作精良的西装皮鞋,完完全全成功人士的范儿。

女人总是天生崇拜强者的。

沈蔓不否认自己对这个男人的兴趣。即便此时的赵宏斌还很幼稚、冲动,但与生俱来的领袖气质已足以让他鹤立鸡群。能够被这样的男人压在身下,狠狠地宣泄一番,对于饱受惊吓的她来说,应该是最合适不过的慰藉。

他在校篮球队打中锋,身体素质原本就不赖,此刻又刻意用力,每下撞击都仿佛拍在沈蔓的胸口,连带着那淫糜的水声,将最后一丝理智都挤出了大脑之外。

“啊……”从灵魂深处泛起的愉悦,令沈蔓再也忍受不住,闭着眼睛轻吟出声。

赵宏斌咬着牙抽插,一只手掌住那圆润的臀肉,一只手向前探去,中指与食指顺着女孩的唇齿,直接探进柔软的口腔,任由温热的丁香小舌缠绕其间、稠腻无比。

“你,果然,很想,让人发现,对不对!”他更加用力地耸动着腰腹,每次抽离都几乎与身前的人儿完全分开,下一秒又狠狠插进来,用那硕大的分身肆意搅动着湿软内里的嫩肉。循环往复的动作如同机械般精准,却一次比一次爆发出更加凶狠的力道,直令沈蔓被死死钉牢在书桌上。

撕裂的痛感已经散去,尽管依然有些火辣辣的疼,却不妨碍下体本能地分泌出大量粘液,润滑两人之间那循环往复的无尽交合。

随着他的再次深深挺入,沈蔓贝齿轻合,咬了咬那两根赖在她嘴里不愿意出来的手指,嘶着喉咙媚叫出声:“滚……”

赵宏斌将两只手都移到她胸前,毫无章法地直接撕掉了女孩的内衣,大掌合十,把两团浑圆揉成诡异的形状。每一处指缝都被乳肉填满的充盈感,与身下滋润紧致至极的包裹相互呼应,将感官直接推上了喧嚣的巅峰。于是,他理所当然地更加控制不住力道,愈发凶狠地抽插起来,动作幅度也越来越大,嘴上却不忘沉着声问道:“怎么样,喜不喜欢?”

沈蔓察觉到这语气里的调侃,皱着眉试图回过头瞪他,随即却被按倒在桌上,力道不大,但明显不容任何反抗。

“‘告诉我,’”顺着抽插的节奏,赵宏斌将这些日夜来,在脑海里不断浮现的场景再次重现,“‘你有没有想过,被,这样,弄?’”

记起自己那天在天台上,对他好像说过一模一样的话,沈蔓的脸顿时黑了。那时候,她在上他在下,如今,自己被对方仰仗天生的性别优势,彻彻底底压制住,无从反抗。背入式的体位令男方更加易于掌握性交的节奏,而女性则完完全全居于被征服的地位。沈蔓错觉自己正在被当成母狗一样强暴,极致的压迫与力量让她几欲跪拜,屈从于男方的绝对领驭。

想到这竟然还是重生后,第一次失去贞操的方式,屈辱与被凌虐地错觉瞬间叠加,迅速地将身体送上了第一波灭顶的高氵朝。

忽然而来地猛烈抽搐,使得赵宏斌的分身被媚肉死死绞住,爽得他差点就此一泻千里。明白女孩刚刚在他身下得到满足,大男子主义情绪瞬间爆棚,连带着抽插的动作也不再有任何保留,握住乳房的一双手更是加大力道,肆无忌惮地又揉又捏:“‘喜欢吗?说话啊,说你想要,说你喜欢被我这样弄,说你就是喜欢我’……说!”

高氵朝过后的沈蔓还没有来得及离开云端,便被他愈加猛烈的抽插再次逼到快感的边缘,哪里还顾得什么上下体位、征服卑微,只来得及说出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喜欢,真的好喜欢……”

赵宏斌显然被她的顺从所取悦了,适时放缓频率,开始左右摆动着下胯,试图用舒缓的节奏延长对方快感累积的过程。

男孩有章法的性交技巧让沈蔓无比受用,却矛盾地希望自己能够被侵犯得更彻底些,于是嘴里轻轻唤起他的名字:“阿斌,喜欢,好喜欢你……”

初试云雨的赵宏斌尽管已经迷失在感官愉悦中,却还是通过这场灵肉交融,多多少少确认了他对沈蔓的感情。听到对方在此时如同梦吟般唤起自己的名字,心中某处角落也变得柔软起来,用力将她搂紧,在那被香汗覆满的肩头烙下一个又一个轻吻。

酥酥麻麻的感觉蔓延开来,在体内最深的地方与下身被胀满的充盈水乳交融,直叫沈蔓的每一根寒毛都树了起来。

“乖,再说一遍,喜欢谁?”食髓知味的赵宏斌一边放慢频率,一边用手捏紧那雪白的乳房,坏心地将粉红色的乳头卡在食指与中指之间,时不时地夹紧那可怜的小玩意。

恍惚中,沈蔓已经完全意识不到自己是在和未成年的男孩做爱,那不可置疑的力量与略显青涩的技巧彼此矛盾,却又无比协调,让她的身心都得到了双重满足。飨足的灵肉由内而外散发着性需求被满足后撩人的余韵,连带着声音也带上了非常的柔媚:“喜欢你,干我……啊!”

听出她还敢主动挑衅,赵宏斌的动作也不再温柔,猛然加快了抽插的频率,微湿的凤眸中燃起继续这场男女对决的斗志:“还他妈敢顶嘴,想死!”

“就是,想死,想被你,干死……啊!”沈蔓配合着他的节奏,故意反方向摆动起来,两人相错的肉体彼此挤压,将交合处拧得死死的。

赵宏斌只觉她在自己得大脑里点了一把火,将干柴般的理智烧得寸草不留。网上看到的乱七八糟的影像莫名浮现眼前——尽管当初看的时候只觉得“卧槽,这他妈也行?!”,现下里却突然意识到,那些看似疯狂的举动,原来才是人性最终、最赤裸的真实。

右手缓缓松开她的乳房,顺着水蛇般的腰肢滑到圆润的臀上,试探性地用力拍了一巴掌。伴着清脆的拍击声响起,粉红色的掌印浮现在女孩的臀瓣上,形成视觉与听觉的双重刺激,而那湿淋淋的嫩肉更是顺势绞紧,居然就这样将赵宏斌给弄得射了出来。

室友VS保姆

赵宏斌重重地压下来,整个人覆在沈蔓身上,一动也不动。仿佛被抽离了全部力气,只剩下沉沉的呼吸。

他身上全是汗,高氵朝过后的肉体与精神充满了疲惫的愉悦。怀中那个梦寐以求的人依然背对着自己,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沈蔓没有着急起身,男孩子第一次表现得已经很不错了,需要多鼓励,以后才能再接再厉。

最后还是他彻底软下来了,才缓缓地从那泥泞不堪的地方退出来。

结果赵宏斌下一秒便呆住了,张口结舌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眼前那抹鲜红虽然已经化为血丝,但分明是从她身下流出来的无疑。

在桌上趴了半天,始终没有等到后续的动静。沈蔓这才慢慢回过头来,蓦然发现男孩正傻傻地直盯着她的下身。

许久不曾留意的灼痛这才再次发作,她感觉有些头大,模糊猜出了赵宏斌在想什么。

“放心吧,我不会让你负责的。”从陈逸鑫书桌的纸巾盒里抽了两张纸,沈蔓低头,旁若无人地清理好自己的下身。事毕,不忘将废纸折好,装进了校服的衣兜,准备待会儿下楼时顺路扔掉。

赵宏斌的两性经验虽然很有限,但经过半个月的“突击补课”,当然明白那丝血迹意味着什么。只是他未曾想过,会在沈蔓身上发现处女的痕迹——不,确切的说,是上次被她在天台上狂放的行为震撼后,傻子才会设想她的贞洁——毕竟,能做到那一步的女孩,怎么样也不可能是个雏儿吧。

此时,社会上还没有流行修补处女膜,就算有这项技术,普通的高中女生恐怕也没有足够的钱或胆量去尝试。

这意外的发现带给赵宏斌极大震撼,不是害怕对她负责,更多的是为自己的冲动懊恼。不,也不能这么说,毕竟他在刚刚过去的高氵朝中得到了满足,长久以来的幻想也终于实现。可如果知道对方是处女,他想自己应该还是会更谨慎一些的。

自责与满足、窃喜与懊恼,种种复杂的情绪充斥在赵宏斌的脑海里,无法清晰界定。

沈蔓观察到他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心知青春期男孩的思考能力着实有限,估计这一时半会儿也转不过弯来。

重生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交欢,毫无实战经验的赵宏斌居然能让她高氵朝,这确实是个惊喜。不过,稠腻的汗渍、泛滥的体液早已令她难以忍受,多一秒也不愿在这男生寝室里待下去了。

整理好校服,转身发现赵宏斌还在站在原地,连裤子都没有提上。沈蔓心中有些好笑,却不忍心再欺负他,上前摸了摸那毛茸茸的脑袋,如同抚慰着自己的爱犬:“好啦,你留在寝室休息一下,我先回去了。”

男孩目光凝滞,勉强眨巴了下眼睛,显然已经无法进行有效沟通。

沈蔓又伸手替他把裤子穿好,错觉自己就像个全职保姆:前世当班长只需要管管同学的学习、纪律,偶尔操心一下生活内务即可。如今居然还得负责性启蒙教育,也不知道该向谁讨工资。

等着吧,等你们这几个臭小子长大了,都要乖乖地给我打工。

她一边腹诽,一边带上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剩下赵宏斌独自在寝室里,呆若木鸡。

宿舍管理员在门房里嗑着瓜子,瞟见沈蔓独自下楼,脸上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扯着嗓子高声问道:“怎么样?那小子果然没做功课吧?”

“是啊,”沈蔓习惯性地戴上乖乖女面具,笑眯眯地回应:“老师说过,他要是交不起作业,就不用去上课了。我先回教室里报到。”

“去吧去吧。”宿舍管理员点点头,示意栅子门没锁,让她自己打开,“下次让他们自己滚回来就得了,耽误你自己的学习多划不来。”

“嗯,好的。”走出宿舍,沈蔓回身挥了挥手,“老师再见。”

听见女孩管自己叫“老师”而非“舍管”,身为临时工的宿舍管理员很是得意,恨不得追上去塞她一把瓜子尝尝。

这种“小人大用”的做法是跟郑宇轩学来的。沈蔓一路走来顺风顺水,对于不如自己的人很少有好脸色。尽管知道大家对此颇有微词,可她却不曾忌惮——费尽力气爬到人上,追求的不就是颐气指使的自由吗?如果还要夹着尾巴做人,跟小媳妇有什么区别?

郑宇轩出身贫寒,从无到有地奋斗成为上市公司总裁,除了感谢贵人相助,全靠那进退有度的处世哲学。刚刚开始追沈蔓的时候,他就曾经多次不着痕迹地劝过她,做人留一线,下次好见面。

那时候沈蔓已经与张羽重逢,国家级项目接连不断,研究经费十分充裕,学术地位水涨船高。如果没有辞职,系主任、院长,乃至校长的位子,恐怕迟早都是她的。

也正是在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之后,沈蔓的心态改变很多。

上位者没必要随时彰显竞争优势,对下位者的压制理所当然,尊重谦卑反而能够体现出自己的与众不同。有时候,小人物的一句话、一个举动,都会改变各方博弈过程中的力量对比。既然讨好他们不费力气,又何乐而不为呢?

同学们都在上课,她借口身体不适回到寝室。彻彻底底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睡衣,盖上被子,强迫自己闭上眼睛,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那人一双大手骨节分明,力道强硬不容反抗,身形明显属于成年人。她此时尚未高中毕业,和社会上的交集非常有限,除开亲朋好友,就只剩下学校里的老师了。

在她的记忆里,上辈子从没发生过这种事。如今根本想不起来自己与谁有过节,以至于对方要下此狠手。重生后,她除了招惹到那几个臭小子,就只跟张羽有些暧昧。

今天中午,明明才刚从教师办公室出来,临走前还确认过张羽那副欲火中烧的模样——据沈蔓所知,这种状态下的张老师,没有半个小时是不可能见人的。

那么,究竟是谁呢?

这场诡异中带着几分神秘的“重生”背后,又有着怎样的因果联系……

熟悉的寝室环境中,绷紧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酣畅淋漓的性交导致体力严重透支,此刻显然已经不能继续思考这些了。临睡着前,沈蔓只来得及暗暗发誓,绝对要让那个潜伏在黑暗中的变态付出代价。

晚饭时间,室友们回来打水,嬉闹的声音将她从沉睡唤醒。

夕阳普照的校园里,少男少女们肆无忌惮地享受着青春的美好。在这个世界上,年轻人往往看似一无所有,却在冥冥之中掌握了一切,因为只有他们拥有着其他人永远求而不得的时间。

沈蔓趴在床头,出神地望向窗外,想到自己居然有此奇遇,能够将人生从头来过。这其中的前因后果或许并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她在当下、在这里,既然有机会,就要把握住自己想要的所有。

至少,不留遗憾。

“沈蔓,起来干嘛?”室友见她翻身下床,颇有些意外,“你不是不舒服吗?”

“是啊,张老师下课前还特意跟我们说,让你好好休息,今天不用去上晚自习了呢。”

对着镜子梳理长发,沈蔓的语气中带上了几分坚定,“没关系,我已经好了。”

发生变故怎样?有危险又怎样?对她来说,这条命本来就是赚的,活得好活得差都要算在自己头上。与其躲在角落里惶惶不可终日,不如跳出来战个痛快。

她上辈子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这辈子更是不想知道。

经过充分的休息,又想通了纠结于心头的道理,此刻似乎连走路都轻盈得可以带起风。

顾不得吃饭,回到教室放下晚自习要用的书本。沈蔓环顾四周,确定此时的教学楼里到处是人,只要大声呼救,想必很快就会被发现。

Q市外国语学校教学楼的布局是“U”字型,教室对面是办公区。老师们拉开窗帘就能看到班上的情况,勉强算是实时监控系统的原型。因为招生规模逐年波动,每层都有不少空教室,集中在“U”字型的底端。这样的安排既保证了所有教学用课室都能被办公区监控,同时也方便隔离老师和学生的活动范围。建筑内的空间有效空间被科学分割、充分利用,设计得颇有几分心思。

当天中午,沈蔓被神秘人掳进去的那间空教室,就位于中间地带。由于事发突然,她根本没留意教室的门牌号码,这会儿只能大致辨清其所处的方位。

张羽的办公室也在三楼,与高二(3)班隔空相望,其间除了高二(1)班和(2)班之外,只剩下四间门对门的空教室。

从办公区回来时,她被人从右手边拽进去,那么现在方向相反,就应该是左手边的教室。

当时她已经离开办公室有一段距离。想到这里,沈蔓放慢步伐,站定在左边第一间教室的外。密闭的大门上钉着粗大的铁梢,分量十足的铜锁挂在上面,将门牢牢锁住。

也就是说,那人在她走后,还曾经特意回来锁过门。

那么,他有没有可能还在这校园里面?

保姆VS乐手

沈蔓被自己的想法吓出一身冷汗。

正在此时,大门紧锁的教室里,隐约传出悠扬的旋律。

往四下里看看,不远处高二(1)班的教室门前尚人群聚集,时不时还有师生从身后的走廊经过。沈蔓这才松了口气,趴在门板上仔细听了起来。

蓝调口琴醇厚的和弦,柔美中带着几分忧郁,从彼此隔绝的室内传出来,显得有些不太真切。

尽管经济条件一般,父母还是节衣缩食地送她上过几年音乐培训班,只因为听前人劝导,女孩子身上有些艺术功底,比较容易培养气质。

小学初中那会儿,沈蔓每逢周末都会去青少年宫上课。升入Q市外国语学校的时候,特长栏里赫然写着“钢琴十级”与“古典舞一等奖”两项内容。

跟大多数不准备让孩子靠艺术吃饭的家庭一样,随着高中学业负担渐重,特别是住校后课余时间变少,沈蔓没再继续深造。

然而,当年在艺术上的投入早已获得了远超预期的回报:匀称高挑的身材,优雅温婉的举止,特别是那笔直修长的双腿,几乎成为她在情场上无往不胜的利器。

男人们其实是非常肤浅的动物,没有美好的外在,永远别想让他们劳神费力地去探寻所谓“内涵”。

不过,音乐之于沈蔓,更是与世界沟通的另一种方式。

欢喜时、悲伤后,一段恰如其分的旋律,一场即兴而发的摇曳,都能让她从精神层次上得到极大满足。从广漠无限的宇宙中,获得超越个人的体验——这种美好的共鸣回荡在前世每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中。

而今,在喧闹的校园里,隔着门板听到这段旋律,让她历经起伏的心再次获得抚慰,演奏者如吟如叹的琴声背后,似乎蕴含着某些更加复杂的情绪。

回味在曲终人散的寂静中,原本紧绷的神经也渐渐松懈下来,沈蔓俯身靠在门板上,两眼出神地望向远方,说不清心里在想些什么。

“哗——”窗户被拉开的声音突然响起,她猛然回过头,盯着那出现在窗台上的身影,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班,班长?!”梁志显然比她更加惊讶,保持梁上君子的模样,蹲在窗台上进退不得,“你怎么在这儿?”

眯了眯眼睛,沈蔓的话里听不出任何语气的起伏:“你有这间教室的钥匙?”

“没没没……”男孩显然害怕她兴师问罪的阵势,急急忙忙想要脱清干系,本能地将两只手来回摆动,却忘了自己正扶在窗棱上。只见他一个重心不稳,猛然向教室里栽倒下去。

伴随着一阵课桌椅相互碰撞的声音,梁志咿咿呀呀的呻吟也从里面传了出来。

沈蔓环顾四周,发现没有人留意这边的动静,当下伸手扒上窗台,脚底稍稍用力,没费多少力气,很快便翻进教室的里面。

东倒西歪的课桌椅上,梁志大手大脚地铺成一滩,没有明显外伤,但嘴里发出的声音却格外凄惨:“哎哟哟,要死要死了……这下摔成个了半身不遂,班长,你要对我负责啊……”

没有理会他的嘴贱,沈蔓像见到鬼一样愣在原地,只觉得手脚冰凉。

这间教室坐东朝西,此刻已经洒满落日余晖,朝外的窗户上虽然拉着帘子,但明显都是普通布料,遮光效果很差。

中午时,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明显不是发生在此处。

“你怎么进来的?”用脚踢了踢躺在地上装赖的某人,沈蔓紧紧咬住双唇。

梁志本来还准备讨些嘴巴便宜,见她语气不对,也没敢多说。老老实实地从桌椅堆里爬起来,怯生生地回答:“这几间教室常年不用,门上的锁只有安保处能打开,我都是翻窗户的。”

“其他三间呢?”沈蔓瞟了他一眼。

脊背上升腾出一股寒意,梁志被那眼神盯得惊出个哆嗦,立刻坦白交代:“对啊……”

“带我去。”

两人踩着搭高的课桌椅攀上窗台,又从窗台跳回到走廊上。梁志动作熟练地撑手翻上另一间教室的窗台,轻车熟路地从缝隙中梭开窗梢,径自爬了进去。在里面把桌椅摞起来方便垫脚,再回身将沈蔓拉上来。就这样,三楼剩下的几间空教室很快被他们爬遍了。

沈蔓没有说话,如果不是身旁站着活生生的梁志,她怀疑自己穿越到了异次元空间。

每间房里都没人,课桌椅布满灰尘,尽管傍晚时分的日照已经不再强烈,却依然有光线射进来。事实上,无论教室朝向哪边,挂的窗帘全是普通布料,根本没有隔光效果,遑论伸手不见五指。

她是夜盲,但绝不是瞎子。

“你,你没事吧?”站在最后一间教室里好半天,沈蔓始终没有说话,像只人偶般呆立在原地。若非觉得她不对劲,看得有些仔细,梁志根本不会发现那颤抖的双手,以及微微蜷缩的背脊。

从来都是趾高气昂、咄咄逼人的她,仿佛突然变成了一个普通女孩,那坚强高傲的背后,原来也是会害怕、会软弱、会寻求依赖的呀。

梁志壮着胆子伸出右手食指,以最小的面积接触,颤颤巍巍地戳了戳对方的肩膀。

猛然地瑟缩身子,沈蔓转头看见男孩关切的眼神,这才渐渐回过神来。她心中翻腾的恐惧、疑惑与迷乱已经完全混在在一起,根本无从遣散,那场黑暗中的侵袭就像是场噩梦,除了在记忆里留下痕迹,根本无从解释。明白此事一时半会儿查不清楚,沈蔓只得命令自己将强烈的情绪压下,勉强牵了牵嘴角,用问题转移重点:“……刚才是你在吹口琴?”

惨白的小脸上没有任何血色,明明眼神闪烁不清,却还要强装镇定地保持笑容。她好像一个反差巨大的矛盾体,时而凌冽、时而温柔,时而强硬、时而软弱。每当别人以为了解到什么,她就会用出其不意的另一面,让对方再次沦陷在名为“沈蔓”的迷宫之中。

梁志没有试图去引导对话,而是顺势回答道:“对啊,《海滩》。”

“挺好听的。”沈蔓由衷地赞叹道,“可惜太忧伤了点。”

“蓝调口琴嘛,玩的就是这个味道。”男孩向后撑起身子,跳坐到课桌上,从裤兜里掏出口琴来,拇指温柔地反复摩挲簧板,目光眷恋地看着手中的老琴。

前世里,沈蔓与他私下并无太多接触,只是不曾料到从小调皮捣蛋的家伙,最后竟能当上警察,一身制服倒也看起来像模像样。

更多时候,梁志只是人群中不起眼的背景——没有赵宏斌的器宇轩昂,也没有陈逸鑫的温柔敏感,他的存在感仅限于那张得理不饶人,不得理也不服输的嘴。

那时候,她的婚姻状况已经十分尴尬,丈夫常年早出晚归,家中只有保姆相伴。因为辞职后与同事们都断了联系,日常社交圈子只剩下那些和自己一样的全职太太。偏偏她又没有生育,别人谈起妈妈经的时候,完全插不上嘴。后来倒是跟几个二奶玩得不错——如果不考虑道德伦理,小姑娘们用青春换金钱,省去了办公室里的勾心斗角,只需要全心讨好一个老板,目的明确、规则简单,没有压力的人自然更有闲情逸致去享受生活。

从这一点看,沈蔓挂着发妻的名头,享受着二房的待遇,应该知足才是。

可惜那几个丫头尚未经历生活的坎坷,上头又有人罩着,发起疯来更是素无顾忌,在夜场里经常惹祸生事。遇到这种情况,沈蔓便不得不拉下脸替她们善后:找找老同学,托个人情,如果赔钱了事可以解决问题,自然再好不过。

参加工作后的梁志并无太大变化,守着一亩三分地的小片警,仰仗着同袍之谊,尽管职级不高,好歹也能够在内部打打招呼。毕恭毕敬地向领导请示后,他会再亲自带着沈蔓办手续、签调解协议,然后含笑推拒那些徒有其表的谢礼。临了,不忘在握手时,表情轻松地许下承诺:“没关系,有啥事就找我,哥们一句话。”

如此反复几次,就连沈蔓也有些不好意思,总想着怎么谢谢他。梁志瞧出尴尬,便开口约她参加高中同学聚会,并且点名要求沈蔓买单。

她当然不在乎钱,只是因为际遇心境的缘故,根本不想出席这种怀旧的活动。

碍于面子,沈蔓最终还是去了。之后才听到三个男人醉醺醺的表白,似玩笑似告解,却将她从暗无天日中拯救出来,回忆起自己原本应有的模样。

然而,无论身为老同学或暗恋者,梁志始终用嘻嘻哈哈的言辞保持着一段距离。就像他那低垂而纤长的睫毛,遮挡住来自外界的所有打探,将真正的自己封闭于内在空间之中,越隔绝,越独立;越独立,越强大。

沈蔓也是直到今天,才知道他会吹口琴。

尽管对蓝调音乐没有太多了解,还是很容易从刚才那段旋律中感受到深沉的情绪。她意识到对方兴许有着不错的音乐天赋,甚至很可能比想象的更加出众。毕竟,即便隔着一扇门,演奏者丰富而细腻的情感依然传达得淋漓尽致。

“再吹一遍吧。”斜倚着靠向墙壁,沈蔓柔声请求道。

此时,男孩颀长的身形正被夕阳勾勒,泛射出温暖霞光。

乐手VS情敌

“你让我吹我就吹,岂不是很没有面子?”男孩没有料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请求,回过神来之后,习惯性地挑挑眉,语气轻佻地回应道。

嘴贱,沈蔓默默地咒骂道,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嘴贱。

感受到她眼神中的怨念,梁志尴尬地摸摸脑袋,赶忙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说好了,只吹一段啊,再多就没有了……”

沈蔓忍无可忍地伸手,想要敲敲他那不开窍的脑袋——明明就有很强烈的表现欲,偏偏装成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活该长大了以后打光棍到三十多岁!

男孩眼疾手快地擒住她,将那只小手牢牢攥紧,表情很是得意:“我这不就开始了吗?你瞧瞧你,着什么急……”

过电一般的酥麻从两人交握的手心出传导开来,沈蔓只觉得自己半边身子都失去了知觉,这种简单肢体接触而引发的生理反应熟悉却陌生。熟悉,是因为它与性交时四肢百骸的舒畅如出一辙;陌生,则是因为她早已见惯“大风大浪”,几乎很少会受到此等级别“肌肤相亲”的影响。

为了确定这不是自己的幻觉,她强迫自己从瞬时的快感中抽离,凝眸观察着梁志的表情。却见他面颊通红,盯着手心目不转睛,显然也无法解释这突如其来的幻觉。对于未曾经历过人间极乐的男孩来说,恐怕连酥麻的缘由为何都不知道,只是单纯地被震撼到了而已。

男女之间的感觉永远是相互的。

舔了舔嘴唇,用强大的意志力控制住自己,违背本能地甩掉了他的手,沈蔓这才松了口气。

空虚地感觉立刻顺着臂膀攀爬上来,蔓延到全身的每一个角落,刚才越是舒爽,此刻就越显得寂寥。可即刻便将对方压到身下,好好探明神秘化学反应的究竟,似乎也不太可能。叹了口气,只好无奈地退而求其次:“……你到底吹不吹?”

梁志难得地没有顶嘴,低下脑袋,将口琴送入唇间,闭上眼吹奏起来。

从他那起伏不稳的气息中,沈蔓愈发能够确定,刚才那番骇人的体验,绝非自己独享。

记忆里,只有最初与郑宇轩在一起的时候,曾经有过类似的体验。

两人彼时正玩着你进我退的偷心游戏。对于男方的示好,沈蔓故意装作视而不见,却又在对方减弱攻势的时候,故意加以挑逗。等到他心痒难耐,自己再籍由别的借口抽身,徒留背影。于是,彼此之间的情愫明明已经如春天的野草般旺盛繁茂,表面上却依然保持着发乎情止乎礼的距离。那时的每一点肢体接触,小到错身而过,大到握手致意,都能给两人灵魂和肉体带来无上愉悦。

据郑宇轩事后坦白,这种求而不得的禁忌体验,有时候甚至比单纯的性高氵朝更加夺人心魄。

沈蔓当然同意他的论断。

情之一事,在牵肠挂肚,在求而不得,在欲拒还迎间,还存着那么点惴惴不安的小心思。如果确信对方已经挂心于自己,剩下的便只有以结婚为目的的耍流氓,或者以交配为主体的两性探索了。

她怀疑自己是否适合婚姻,家庭生活的循规蹈矩、按部就班,除了将两人之间的激情统统磨灭之外,似乎只剩下搭伙过日子的勉强。如今再世为人,因为凡事都有了预期,也不再为情所困,愈发游刃有余地游走在道德的边缘,却着实获得了比往昔更胜的愉悦。即便调情的对象大部分尚未成年,身体也略微有些青涩,却丝毫不妨碍沈蔓尽情享受被追求的乐趣,以及身心充盈的完满。

赵宏斌像只疯狗,每每把她拖到无人的地方,便免不了一番上下其手,有几次都差点差枪走火。沈蔓也晓得自己撩拨得有些过分,偏偏就喜欢看他那副着急上火的样子,还有憋着欲望满脸通红却又自傲地拒绝自我纾解的表情。

如此往复几次,连张羽都看出他们俩之间有问题。趁着体育课的时候,单独把沈蔓叫进办公室,问她是不是被欺负了。

她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低着头挤出几滴眼泪。然后微微仰起头,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望向师长,满脸尽是无法言喻的委屈。直叫对方的胸口软得融化掉,这才伸手讨个抱抱,语带娇嗔地呢喃:“没事的,张老师……已经习惯了,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臭小子……”张羽将那人儿紧紧搂在怀中,心疼得无以复加,虽然知道学生间的矛盾往往幼稚得可笑,却禁不住小姑娘这幅我见犹怜的模样,暗地里恨不得将那罪魁祸首吊打一番方才泄恨。

“真的没事。”沈蔓自知戏不能演得太过,连忙用他的衬衫领口擦干净眼泪,语气很是认真:“我自己可以解决,您千万不要插手,否则事情越闹越大。”

张羽扯着薄唇轻笑:“张老师我这辈子还没怕过什么事。”

“知道知道。”沈蔓伸手抚上男人的鬓角,倾身用力,将他推坐到椅子上。双腿就势骑跨,像只树袋熊一样夹住对方的劲腰,“就知道张老师最疼我了。”

刚刚分明哭得梨花带雨,此刻还噙着泪水,却反过头来安慰自己。张羽被这小心翼翼的态度讨好,身心极为受用,半眯着眼睛睨着她,言语间略带轻薄:“那,怎么感谢老师?”

沈蔓抿了抿嘴唇,狡黠地冲他笑笑,略微偏过脑袋,像小鸟啄食一样,轻轻吻上男子白净的面颊。撑着他的胸膛直起身子,故作羞赧地问:“……谢谢老师。”

“没诚意。”张羽板着脸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

女孩红唇未启,显得有些茫然,眼底满是不知所措的慌乱。

为人师表的面具终于裂开缝隙,呼啸着无法抑制的狂热,席卷每一寸残余的理智。张羽用力将她按向自己,死死擒住那诱人的朱唇,疯狂噬咬了起来。

沈蔓被他突如其来的疯狂情绪吓到,唇齿间的惊呼尚未出声,便被男人含住,演变成呜咽的呻吟。天气渐热,校服早已换成裙装制式,她此刻姿势尴尬,只剩下小小的内裤贴在身上,隔绝着男人身上那滚烫灼热的部位。

张羽终于松开她的唇,发出轻微的梗咽之声,轮廓清晰的喉结正在艰难地上下蠕动,大手将女孩的圆臀捧住,狠狠压向自己,语焉不详地祈求道:“好孩子,给老师磨一下……嘶!”

经过一番噬魂夺魄的亲吻,沈蔓也早已情动,身上最敏感的部位又被他那样刺激,春水泛滥得一发不可收拾,嘴里愈发撩人地娇吟:“张老师,别这样……快下课了,我还得回教室去呢。”

“乖,听话,一会儿就好。”张羽如今只顾得上享受极乐,嘴里尽是自欺欺人的胡话。

信你才有鬼。沈蔓一边腹诽,一边闭上眼沉浸在边缘性行为的禁忌快感中。察觉到下身渐渐分泌出更多粘液,坏心地附在张羽耳边问:“怎么办,老师?我好像尿尿了……”

“啊……”猛地倒吸一口凉气,男人狭长的眼眸在镜片后泛着精光,“不怕,老师喜欢你这样。”

“可是,”沈蔓双手撑住他的胸膛,将两人隔开一点距离,皱着眉头说,“会把您的衣服弄脏的……”

裙摆边,男人笔挺的西裤已经彻底遭殃,似乎真的被女孩尿湿了一般。可两人却各怀鬼胎、心照不宣,这分明只是女性情动难耐的证据而已。

“没关系,老师待会儿处理。”滚烫的阳物似乎被刺激得愈发胀大了些,张羽此刻的声音都有些不稳,急匆匆地加力将她压向自己,“来,再多‘尿’一点给老师……”

“唔……”沈蔓用手将脸遮住,试图掩饰自己高氵朝时的表情。天晓得这乱伦的禁忌带给她多少刺激,却偏偏还要装成一副懵懂的样子。感官与常识的认知存在强烈反差,将原本就汹涌澎湃的快感渲染得更加灭顶,轻而易举地就将她席卷殆尽。

张羽低头含住她的手指,一边用舌头细密舔舐,一边牢牢盯住那张小脸上的生动表情,舍不得丝毫错过。

吹弹可破的肌肤泛着可疑的红晕,原本秀气淡雅的长眉拧成小丘,与那牢牢紧闭的双眸一起,昭示着被女孩死命压抑住的狂野情绪。

“别怕,”张羽忍住玩坏她的冲动,含着葱根般的手指,语焉不详地诱惑道,“叫出来,叫出声来给老师听听。”

沈蔓咬住下唇,闭着眼用力摆头,似在与理智做最后的拉锯。

随着他愈发用力地压弄,两人交合的下身愈发泥泞不堪。被女孩抗拒的情绪激发起暴虐的因子,张羽不再保留地顶着她站起身来,将女孩压在办公桌上,摆着腰狠狠撞击,“听话,老师就喜欢听你叫,叫得越大声越好……”

正在沈蔓被他的节奏所带动,几乎缴械投降,任其欲与欲求的时候,操场上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便是学生们群聚的喧嚣躁动与大声叫好的起哄声。

拳打脚踢的声音引发体腔共鸣,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听起来依然很是恐怖。

念及操场上只有高二(3)班在上体育课,沈蔓赶忙推开张羽,着急地说:“是不是咱们班的同学打架了?”

情敌VS病号

“你傻呀?”沈蔓一边小心翼翼地清理伤口,一边皱着眉头训斥道。

陈逸鑫清秀的眉眼如今青一块紫一块,显然在打斗中吃了大亏。然而,此刻他却倔强的咬紧唇,任由女孩惩罚性地蹂躏患处,死死不肯出声。

沈蔓见他着实伤得厉害,终于还是没有狠下心来,语气也稍稍缓和:“赵宏斌块头那么大,你跟他打架,肯定只有挨揍的份。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不懂?”

男孩的眼睛又圆又大,扑闪着睫毛睁开时,就像惹人怜爱的小鹿斑比。此刻他却擒满泪水,狠狠瞪向对方,咬着牙嘴硬道:“我就是傻,行了吧?又傻又笨,不够强壮,活该……”

听出这话语里的委屈情绪,沈蔓连忙放下手中的药水,站起身来将他拥进怀里。

医务室的老师乐得有人帮忙照顾病号,早就跑到别的办公室串门去了,这里此刻只有少男少女独处。

陈逸鑫坐在床沿上,脑袋正好和女孩胸口持平,被她的怀抱揽进充满馨香的柔软之处,刚刚喧天的怨气也顿时消散,恨不得溺死在这温柔乡里。

“嘘……”沈蔓察觉到他渐渐松弛下来的情绪,轻轻地伸出手,开始有节奏地抚弄着男孩的脊背,“别动气,别责备自己,乖乖的,听话啊……”

一双小手温柔地交替抚触,仿佛带着某种看不见的魔力,引导陈逸鑫的气息也趋于缓和,埋头在她胸口,闷闷地说:“我没事,你别担心。”

“还知道我会担心啊?”沈蔓弯下腰,与他视线持平,“算你有良心。”

“蔓蔓,”眷恋那方柔软舍不得离开,陈逸鑫糯着声音试探,“能不能承认你是我女朋友啊?这种偷偷交往的感觉太憋屈了……”

沈蔓不着痕迹地皱皱眉,叹了口气道:“不是跟你解释过吗?我想保送,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才行,如果让别人知道早恋的事情,肯定就黄了。”

“你那么聪明,不保送也能上大学。”陈逸鑫急匆匆地反驳,“再说还有我呢,现在成绩有波动很正常,我暑假好好替你补课,开学了肯定还能得第一。”

上辈子你就没考赢过我,这辈子还得靠你来考高分,让我去死算了。

压下心中的吐槽,沈蔓怕他钻牛角尖,只好转移话题:“别说这些了,你今天干嘛跟赵宏斌打架?”

罪魁祸首还在老师办公室罚站,想到张羽憋得差点内伤,应该能替自己好好出口气,沈蔓的心态勉强平衡了些。

陈逸鑫咬着唇,眼底泛着血红,气息再次变得波动起来:“他是个混蛋……”

气质斯文的男孩口中难得冒出此类说辞,沈蔓有些好奇赵宏斌究竟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

“今天这事儿确实是老大的错。”医务室门口突然传出插嘴声,梁志两手插兜,吊儿郎当地靠墙站着。

沈蔓冲他颔首,算是打了招呼,继续回头追问陈逸鑫:“他怎么了?”

“你就别问了。”陈逸鑫不耐烦地摆摆手,牵动伤口又是一阵抽痛。他突觉有些烦躁,不知道是因为身体受伤的缘故,还是意外出现的梁志,破坏了两人难得的亲密时光。

不自觉的某人牵了把椅子,面朝椅背叉开长腿,大刺刺地坐下:“班长估计也不会想听的。”

两人一唱一和的应承让沈蔓很不爽,拍拍手站直身子:“那我就去问赵宏斌。”

陈逸鑫赶忙拉住她的裙摆,像小狗一样抬头望着,脸上依然伤痕累累,表情很是可怜,“别,别去找他……”

梁志瞟见两人的互动,闷不做声地咽了咽口水:“唉,不需要我们说你也应该猜得到啊,无非是些下流话,在背后编排你呗。”

沈蔓挑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体育老师安排我们自由活动,老大在那里吹牛,说你……”梁志抿了抿唇,终于寻到适当的表达方式,“说你跟他‘好了’。”

找死。

陈逸鑫将拳头攥得紧紧的,心中再次引燃熊熊怒火,身体也条件反射地紧绷起来。沈蔓不动声色地向病床边靠近,伸手抚了抚他的发顶,耐心等待梁志接下来的转述。

“我劝他留点口德,反而火上浇油。结果不知道什么时候,逸鑫冲上去揍了他一拳。”

“我知道自己打不过他,只能攻其不备。”陈逸鑫深恶痛绝道,“可惜力气不够大,没多打掉几颗牙,真是便宜他了。”

知道赵宏斌也没讨到什么好,沈蔓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些,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而面向梁志,质问道:“他们打架,你就在旁边干看着啊?”

正被她抚弄陈逸鑫的动作吸引注意力,梁志陡然回过神来,吓了一跳:“怎么可能?我当然劝架啦,身上也挨了好几下呢。”

好像怕她不信的样子,男孩邀功似的撩起衣服,露出背腹上的青紫痕迹。

沈蔓满意地点点头,打开药柜寻找红花油,头也不回道:“这还差不多,等等吧,我替你也上点药。”

女孩的校服百褶裙刚刚到膝盖,蹲下身子的时候,隐约勾勒出臀部的美好曲线,那些阴影遮蔽的地方摇曳神秘,随着她的一举一动而若隐若现,更是撩人。

梁志两眼发自地盯着她的背影,感觉喉咙里又干又涩,只能空咽口水。

“咳咳。”陈逸鑫见他所视非礼,赶忙咳嗽两声,试图维护自己的所有权。

沈蔓掩下唇角的笑意,拿着药瓶转过身来:“好吧,谁先来?”

赏罚分明是有效统治的基本原则,论功行赏是驾驭人心的不二法门。

她有一手不逊于专业人士的按摩功夫,当年郑宇轩还在创业期的时候,每每精疲力尽地下班回家,便央着妻子替他捏捏。看似柔弱无骨的小手,按在穴位上的力道精准劲道,从上到下地依次打理完毕,堪比脱胎换骨,几乎可以令人即刻满血满状态复活。

这身手艺的真正来历,沈蔓当然不可能告诉丈夫,只是借口在美容院做惯保养,依葫芦画瓢地学会了。

反正,她有足够地自信做到:“握一双拳,打尽冲冠英雄,谁敢还手”。

活血化瘀的方法与按摩异曲同工,沈蔓没花多少功夫,便将陈逸鑫收拾得服服帖帖,只差躺在床上嗷嗷叫了。

鼻间尽是红花油独特的刺激气味,梁志的感觉也格外紧张。直接在异性身上搓扁揉圆,女孩却没有丝毫避讳,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反倒是心生旁骛的自己,思想早已飘到了乱七八糟地方向。尽管明知道他们只是在疗伤,没有任何色情的意味,却还是让他的下体隐约紧绷了起来。

他想起了两人那次交错的双手,以及从裸露肌肤处传导出来过电般的感觉。无法用科学道理解释的生理反应,如同烙印在身体里的标记,日夜抓挠着不安躁动的少年心绪。

所以才会在赵宏斌说那些下流话的时候,舍不得打断他,只因为他也想要知道,是否还有其他可能,给自己带来比想象更甚的愉悦。

如今,仅仅是在一旁看着她与别人“肌肤相亲”,脑海里便不自觉地浮现出那些限制级的镜头,连带着引发陌生的生理反应,这一切对于梁志来说,都是新鲜而懵懂的。

“好了,躺着休息一会儿吧。”心满意足地看着陈逸鑫在自己身下俯首称臣,沈蔓成就感爆棚地撤回手来,放他独自缓缓。扭头看向下一个“猎物”,“他伤得比较重,得在床上休息。你的伤都在上半身,咱们将就一下,就站着涂药吧。”

陈逸鑫早已上气不接下气,如今只好把通红的脸颊埋进枕头里,保持着俯卧的姿势,以此遮掩尴尬的生理反应,连多说句话都不敢。尽管他已经与沈蔓有过多次亲密行为,在同学的旁观下,被她这样上下其手,终归还是超过了忍耐的极限。

可纠结于这份煎熬与难耐,终究还是难以辨清,自己到底是尴尬多些,抑或渴望更多些。

也许是为了证明自己胸怀坦荡,梁志没有作过多地思考,利落地将上衣脱掉,露出肌肉匀称的上身,双手撑在椅背上,低头不去看她,沉默着将受伤的地方亮了出来。

沈蔓将药水在手心搓热,试探地触上男孩那对十分明显的腰窝,比记忆中更胜的战栗感顿时顺着皮肤游走全身。

梁志的脊背绷得紧紧的,肉眼可见的小小疙瘩正从两人接触的地方蔓延开来。很显然,受到神奇魔力影响的绝不止她一个。

顾及不远处的病床上还躺着个陈逸鑫,沈蔓咬牙压抑住几欲出口的呻吟,毅然将两只手掌都抚了上去。

不出所料,直抵腿心的剧烈生理反应彻底泛滥,她闭着眼,一动也不敢动。这意外的触感、超出忍耐极限的吸引力令人直感迷惑到晕眩。从对方气都不敢出的样子看,两个人谁也没比谁更好受些。

隐秘处似乎已经在分泌体液,刚才办公室里胡来的痕迹早已干涸,此刻如此强烈的需求,只可能缘于梁志。

我对他,好像没有这么深的感情吧?沈蔓禁不住皱紧了眉头。

病号VS妖精

受到震撼的显然不止她一个。

草草涂完药水,梁志赶忙胡乱地套上衣服。估计是担心身体的异样被发现,一秒钟都不敢多待,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医务室。

望着外观上毫无异状的双手,沈蔓眉头拧得更紧了。那过电一般的感觉仿佛还残留在神经末梢上,眷恋着不肯离去。

好好的重生,怎么就变成霹雳贝贝了。

把陈逸鑫交给校医,沈蔓带着疑惑回到办公室向张羽报到。

赵宏斌嘴角有些肿,还残留着血迹,被罚在走廊上反省,也不肯老老实实地站着,象棵歪脖子树似的,横七竖八地杵在那里。听见熟悉的脚步声,猛然回头,看见女孩正一步一款地靠近,心里那头小兽又开始蠢蠢欲动。

“小蔓……”亲昵的称呼尚未出口,却被她冷若冰霜的表情吓回来了。赵宏斌心里有鬼,自然不好意思直接贴上去,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斜睨了他一眼,沈蔓转而直视前方,仿佛身边站在的是团空气,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胆子挺大。”

后背突然蹿升一股凉意,大个子男孩居然也被吓得打了个哆嗦,张口结舌地想要解释什么。

只见沈蔓却像没事人一样,轻轻敲响了办公室的大门,嗓音甜腻得滴出蜜来:“张老师?”

“进来吧。”张羽回答得很是平静,只有了解他的人才知道,那略带虚颤的尾音意味着什么。

沈蔓没有理会赵宏斌的欲言又止,径直推门进去。

被意外状况打断后,张羽憋了一肚子气,将罪魁祸首痛骂之后,勉强恢复情绪稳定。熟料却在发现沈蔓回来后,再次功亏一篑。

见少女转身仔细将门锁好,他感觉喉头的干涩更胜几分,压低了声音问道:“没事吧?”

唇角勾起淡淡笑意,沈蔓故意与办公桌隔开了些距离站定:“都是些皮外伤,校医说再观察一下,确定没有脑震荡就问题不大。”

“哦。”张羽心不在焉地听她报告,只觉得那双红唇开开合合,直叫人的魂魄都被吸了进去。下身再次灼热起来,大掌一捞,将女孩揽进了怀里,擒住小巧的耳垂含混道:“……妖精。”

沈蔓被那灵活蠕动的舌头逗弄得轻笑不止,连连求饶:“对不起,老师。我错了,别……啊!”

随着男人入侵的深入,她猛然倒吸一口气,声音也高亢了几分。

张羽连忙用手捂住女孩的嘴,齿下不忘用力,狠狠咬了她的耳廓,警告地提醒:“外面有人!”

“我知道啊,”沈蔓骑跨在他腰上左右扭动,如同水蛇般灵活,渐渐下滑,直接跪在了男人的腿间:“就想试试看嘛!”

咽了咽口水,张羽的眼神开始飘忽不定,声音也显得有些游离:“试试看什么?”

小手覆上那处硕大,不轻不重地揉捏几下,女孩由下往上看着他,微微一笑:“看老师有多能忍啊……”

男人显然对这个答案很是期待,伸手取下眼镜,半撑在办公桌上,任由蹲在自己腿间的人儿伶俐地解开腰带,薄唇间轻轻溢出心满意足的喟叹。

灵活的小手缓缓向下探去,感受到灼热部位散发出来的吓人温度,随即在原地逡巡,不肯再轻易向前。

张羽眯着眼睛,也不催促她,只是从上向下,越过那已经裸露在外的勃发欲望,打量女孩精致的面庞。

男人狰狞的性器与她的唇齿不过几公分的距离,敏感地表皮甚至能够感受到小巧鼻尖呼出的热气,水汪汪的大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惊讶于眼前的所见,看起来是那么难以置信。

这极致淫糜的对比,显然比单纯的触觉感知更加刺激。

张羽忍住催促她的欲望,只是咬紧了牙关,确保自己待会儿不会失控地叫出声来。

沈蔓抬起眼看看他,再次轻笑出声:“张老师,好像忍不住了呢。”

勉强勾了勾唇,张羽终于伸手掌住了女孩小巧的后脑勺,力道不大,却不容拒绝,颤抖的声音带着些许引诱味道:“含着。”

沈蔓眨眨眼睛,小心地将那物什扶正,又歪着脑袋观察了一下,试探着伸出了舌头,沾到突出的顶端,浅尝辄止的挑逗令男人忍不住大口喘气。

“咸咸的。”她挑眼看着自己的老师,舌尖沾着胶状体液,牵出一道晶亮亮的银丝。

张羽再也忍受不住,用力将那调皮的脑袋按向下体,直到自己被温热、潮湿的所在密致包裹起来,这才畅快地叹息出声。

“乖,用力吸。”在教师办公室里,将未成年地学生压在桌下,诱导她替自己口交——这极度违背伦理的做法,让室内渐渐混杂升腾出情欲和失控的空气,一触即然。

发现张羽居然闭上眼睛,背靠在椅子上尽情享受起来,沈蔓陡然加大唇齿间的力道,她今天可不打算做义工。

贝齿轻触在最敏感的柱身,意料之外的激痛将男人的神智唤回。身体上至柔弱、至坚硬的所在,此刻正被他人含在唇齿间玩弄,游走于快感与危机的临界,此刻的任何失神似乎都不可原谅的。

正当张羽对她的突然之举不明所以的时候,女孩再次突然发力,双颊凹陷地将他的整个分身吸允住,再一点点地从红唇间滑出来。做这一切的时候,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依然直直看向上方,满脸恶作剧得逞的神情。

“啊……”男人的征服欲被彻底满足,伴随着鼠蹊部传导出的酥麻感,再也压抑不住地轻吟出声。

得到鼓励的沈蔓愈发用力地吸允、吐纳、舔舐,双手撑在他紧绷的大腿上,时不时地内侧揉捏几下,伴随着口交的节奏,逐步攻破男人理智的防线。

“嘶……慢点……”张羽显然没有料到她会这么做,明明想要更加彻底的包裹,却害怕自己下一刻便缴械投降,矛盾纠结得皱紧了俊眉。

沈蔓意识到他矛盾的心态,感觉愈发得意。想到外面那个人十有**正趴在门上偷听,心底瞬间滋生出一种被窥视的快感,反而比真的被人抽插来得更加亢奋些。

将舌头死死抵在灼烫的顶端上,随着棒身渐渐与唇齿分开的节奏,缓缓加大力气,将舌尖抵进铃口。果不其然地听到男人更加猛烈地喘息,如同一架坏掉的风箱,伴随无法压抑的呻吟,越来越大声。

“砰!”拳头砸在门板上的声音骤然响起,听不到室内的回应,赵宏斌用头抵住门,压低了声音低吼道:“沈蔓!你给我出来!”

知晓男女之事后,他怎会听不懂办公室里那阵阵喘息意味着什么?

女孩抬头,含着愈发肿胀的肉棒,弯着眸子冲自己上方的人笑笑,低头继续不要命的含含吐吐。

张羽这才会过神来,明白她是故意要让门外的人发现。

天晓得这些小魔王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徘徊在高氵朝边缘,张羽很快放弃了探究的努力,自暴自弃地沦陷在感官刺激中。任由女孩肆意玩弄着分身,一层层的灭顶快感彼此叠加,不再有任何顾忌。相反,联想到门外人的情绪,似乎还能够带给他更多意想不到极乐。

同学眼中女神般地小姑娘,此刻正如最下贱的妓女一样,匍匐跪倒在自己腿间,将男人的生殖器含在嘴里舔舐——还有什么刺激能强过此刻?这种站在食物链顶端享受愉悦的体验已是绝然。

随波逐流的男人很快便在女孩卖力的吸允下缴械投降,伴着最后射精时的畅快,将满满的白浊尽数射进那红唇之中,直到看见她被精液呛得咳嗽起来,这才心满意足地发出一声长叹。

赵宏斌站在门外,已然急红了双眼,身后的走廊上偶有旁人路过,他顾忌着沈蔓,不敢大声嚷嚷。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么久,还有暧昧不明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叫他怎么可能不着急。

再次大力锤在门板上,厚重的实木门隐约出现凹痕。手掌早已尽是红肿,却比不上身体里那撕心裂肺的伤口。

心思单纯的男孩哪里受过这种刺激,听见张羽那声最后的长叹,终于丧失了所有希望,缓缓跪在了办公室大门外,祈求也带上了哽咽:“沈蔓……你给我出来啊……”

用白衬衫的衣摆擦擦嘴角,沈蔓舔着唇站起来,低头看向高氵朝后瘫软在椅子上的老师。在他失焦目光的注视下,若无其事地笑笑:“张老师,我先走了。”

即便是在张羽最疯狂的记忆里,似乎也没有什么能够比得上刚才背德的灭顶之欲。面对一个尚未成年的小姑娘,败得如此一塌涂地,对他来说也是无法想象的体验。此刻更是丧失了所有反抗的可能,只好无力地点点头以示回应。至于是不是被人发现,会不会被举报,这些善后事宜早已不在他的思考范围之内。

拉开门,沈蔓衣衫齐整,根本看不出任何异样。然而,只有在场的三个人心知肚明,刚才这里究竟发生过怎样淫糜闱乱的事情。

低头看看赵宏斌,他正低头跪地一动不动,整个人都僵硬着,毫无反应。沈蔓语气平静地命令道:“跟我过来。”

妖精VS贱人

临近盛夏,直射的日光已经很是刺眼。站在天台上,任由风声呼啸耳旁,沈蔓的表情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开玩笑。

赵宏斌依然一副倍受打击的样子,还沉浸在刚刚受到的刺激中,无暇思考,更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消化这么多信息。

“我说的话你都听清楚了?”伸手将发丝挽到耳后,她开口确认。

男孩的眼眶已然泛红,却在听到问话后条件反射似的望过来,眼神中的委屈与愤怒几乎令人心软。

沈蔓抿了抿唇,意识到嘴里还残留着些许腥浓的味道,想法愈发坚定:“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你若能接受,咱们就好好处,不然——”

凤眸目眦欲裂地瞪起来,似挑衅更似负气,赵宏斌是在赌她接下来的话。

“要么爱要么滚。”言简意赅地宣布结果,沈蔓已经有些不耐。

她重活一场是为了让自己开心的,如果能够俘获真爱当然不错,否则也没有道理去当他人的灵魂导师。明知无法配合对方的大男子主义,不如早点把话挑明了,能否接受全凭他自己。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赵宏斌从喉间挤出一句嘶哑的问话,情绪也不再受到控制:“那张羽是个什么东西?!表面上师道尊严,背地里男盗女娼,你居然还替他,替他……”

“口交?”女孩不以为意地挑挑眉,甚至火上浇油地舔了舔嘴唇,将他说不出口的话补全。

赵宏斌听到她放肆的言论,下半身又不争气地有了反应,愈发恨得牙齿痒痒,低声咒道:“真他妈不要脸。”

尽管沈蔓没有听清他那句脏话,却也明白不会是什么好听的。赵宏斌生性倔强,如果不把他处理好,对自己来说永远都是颗定时炸弹。她强迫自己耐下性子来,语气也稍稍缓和了些:“你知道时空旅行吗?”

对话主题跨越太大,上一秒还差点恼羞成怒的赵宏斌,听到这莫名其妙的词,愣了半晌。好在他虽然学习不怎么认真,但课外阅读量比较大,对各种各样的奇闻异事都有所涉猎。听到这里,迟疑了再迟疑,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知道。可这不是问题的关键……”

“接下来说的话你可能会觉得有点奇怪,”沈蔓以眼神示意他不要插嘴,自顾自地继续道:“但我现在很清醒,也没有开玩笑。如果听完了,你还是觉得我脑子有病,咱俩就什么都没发生过。而且,即便你坚持自己的‘幻觉’,我也绝不会承认——所以,接下来这些,我只说一次,信不信由你。”

赵宏斌被这一长串反复铺垫震慑到,就连刚刚爆棚的怒气值也自觉消散,青春期特有的强烈好奇心渐渐占据上风。咽了咽口水,老老实实地闭上嘴,等着听她接下来的话。

“我是你的同学,却也不是。确切地说,我们十四年前是同学。”

沈蔓盯着那双血丝残留的眼睛,平静地开始讲述。从两人同窗三年、龌龊不断,到他出国留学、自己进入Q市国立大学继续深造,再到她毕业留校、结婚辞职,以及同学聚会时再度重逢、男人醉酒表白,一切都被原原本本地说出来。

赵宏斌一开始满脸疑惑,渐渐地皱紧眉头,说到她嫁作人妇的时候,还面露不屑地啐了一口。然而,听见两人直到十几年后才表明心绪,那脸上受伤的表情则便也掩饰不住。

“结婚七周年纪念日那天晚上,他打了个电话,说不回来。”沈蔓自嘲地笑笑,视线有些模糊,兴许只怨这过于刺眼的日光,“我喝了点酒,再醒来就回到这里,变成17岁的模样。”

见男孩俨然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她丝毫不以为意:“说来也挺巧的,刚好那天篮球赛,我回头想照照镜子而已,却遇上你们三个,被迫上了这天台。想我好歹多活了几十年,当然不能忍气吞声地任人欺负吧?所以……那天对你‘下手’狠了点,别见怪啊。”

“……”他红着脸嘟囔了句什么,显然对这毫无诚意地道歉接受无能,随即也回忆起那场疯狂的淫行——简直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彻底颠覆了一切既有的世界观——与她此刻这番话带给自己的震撼相比,真是不相上下。

“好了,我说完了。”沈蔓叹了口气,耸耸肩,感觉如释重负,“讲出来真是舒服多了。不过,你现在可以理解,为什么我突然就‘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吧?姐姐我活过半辈子,很多事情都看开了。”

“你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货。”赵宏斌皱皱鼻子,长久的沉默后,简单粗暴地结论道。

现在轮到沈蔓傻眼了,她颇为惊讶地看向男孩:“……你没有其他的想法吗?”

毕竟,就连她自己都时常怀疑眼前的一切是不是一场梦,待再次睁开眼睛,陪伴身旁的,依然是孤灯冷炙,还有那颗向往着年轻,却永远也无法回到过去的心。

赵宏斌冷冷地撇她一眼,不耐烦地说:“相信你才有鬼。”

这下轮到沈蔓傻眼了。

“说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有意思吗?”男孩双肘后撑,略显懒散地靠在天台栏杆上,“我只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很好,‘各方面’都很讨人喜欢,就行了。至于说你认为自己从哪里来,有什么样的动机和故事,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原本以为神秘而不可说的天命,在别人眼中居然如此微不足道,换一个角度看问题,兴许真的就没有问题了。

“不过也要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赵宏斌闭着眼睛,沐浴在刺眼阳光的直射下,仿佛镀上了金光,“让我明白问题不是出在自己身上。”

沈蔓哑然失笑:“拜托,你什么时候觉得过自己有问题?自大狂先生。”

他偏头看向她,勾着抹邪邪的笑:“是又怎样。”

“不怎样。”垫着脚上前,难得乖巧地靠在厚实的胸膛上,听见那有力的心跳,原本的惴惴不安全化为一声叹息,“……谢谢你。”

男孩没有说话,只是略微生疏的抚弄着她的长发,笨手笨脚却又小心翼翼。

“那么,”享受过难得的静匿,沈蔓还是犹豫着开了口,“关于‘滥交’这件事……”

赵宏斌的动作凝固了,僵在原地半天没有动静。见他不反应,沈蔓只好继续道:“你如果觉得没有办法接受也很正常,毕竟……这种观念比较‘极端’,我不想勉强任何人。”

“我不确定,”他清了清喉咙,字斟句酌地剖白,“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接受。”

尽管流连那方坚实的倚靠,沈蔓还是强迫自己站直了身子,认真地看向他的眼睛。

“就像你说的,一辈子那么长,什么都有可能变,不是吗?”男孩的唇角还有些青紫,却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容貌,相反,更显出几分男人味来,沈蔓禁不住看得有些呆住。

“你丈夫……”说到这里,赵宏斌的语速放缓,显然对此称呼很是陌生,“他做得不够好,你从头再来的时候想要弥补自己,这很正常,任何没有亲身经历的人,没有资格反对。”

沈蔓的眼眶些微泛着湿意,必是这强烈的阳光太过刺眼,才让人忍不住泪流满面的冲动。

“我不可能——正常男人都不可能——看着自己的女人沾花惹草却无动于衷。但我愿意等,等到你玩腻了,愿意定下来的时候,如果我也还没改变初衷,咱们就安安稳稳地在一起,行吗?”

男孩眼神清亮,如同净度最高的钻石一般,闪耀着炫目的光芒,令谁都不忍出声反对。可沈蔓心里清楚,这些话如果当下不说,也许永远都开不了口:“你有没有想过……我一直玩不腻呢?我就是喜欢这种‘乱七八糟’的生活呢?”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那就只能算我犯贱了。”他不以为意的耸耸肩,“可是在感情里面,好像也没有不犯贱的人,对吧?”

仿佛想起什么很滑稽的事情,赵宏斌自顾自地笑了起来:“等你也觉得自己是在犯贱的时候,兴许就能理解我了。”

听到这里,如果她还不被感动,那就真的是铁石心肠了。正当沈蔓泫然欲泣地想要扑进对方怀里、撒撒娇的时候,男孩却坚定地扶住她的肩膀,语气生硬地强调:“我也不是毫无原则的,还有几个条件。如果做不到,趁早说。别让我为难你。”

沈蔓连忙抹了把脸,大义凌然道:“你说。”

“第一,我受不了欺骗。就像你可以明白说自己喜欢男人,让我自己决定是否接受,但绝不可以暗通款曲,让我在不知情的时候戴绿帽子。”

戴绿帽子要提前告知。沈蔓心中如实解读,同时乖巧地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第二,”赵宏斌不再理直气壮,犹豫了片刻,方才将接下来的话说出口,“你得去医院做个检查。”

贱人VS冰山

“医院?”听清他提出第二条件,沈蔓立刻就炸了毛,“爱信不信!你如果觉得没办法接受,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赵宏斌显然也有些理亏,待她发泄完毕,这才弱弱地解释道:“我就是想相信你,所以才想到这个的……”

“滚!你刚才说的那些都是骗我的?”沈蔓更加气不打一处来,狠拧着试图摆脱他的钳制。

“小蔓,好小蔓,你听我说……”赵宏斌当然不可能放手,反而更加用力地将女孩揽进怀里,唇齿磨蹭在乌黑长发上,如同安抚着焦躁的小动物,口中反复呢喃着她的名字。

男孩比她高一个头,从上而下的亲吻根本避无可避,没蹭几下沈蔓便感觉有些酥麻,言语也渐渐软化下来,半娇嗔半抱怨道:“你就是不相信,对不对?”

“怎么会?”赵宏斌闭上眼,享受她难得的柔顺,吐词含混却态度鲜明:“我只是从常理上分析,如果‘时空穿越’真的发生了,难保你身上没有其他反常,检查一下图个放心嘛。”

骗鬼。沈蔓心中腹诽道,尽管他没有立刻把自己当作疯子,但显然也不准备如此容易便相信刚才那番“胡言乱语”。

可恨的是,就算谎话也能说得如此柔情蜜意。无怪乎赵总成年后异性缘奇佳,若非她及时出手,再过几年不晓得要害苦多少人。

联想到消失不见的黑教室,骨节分明的大手,以及与梁志之间莫名其妙的带电反应,她最终莫名其妙地采纳了赵宏斌的建议。

于是,期末考试结束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彻夜狂欢,而是好好睡觉,然后一大早便去Q市中心医院报到。按照赵宏斌的话来说,就是全面体检,重点排除脑部病变。

你才脑部病变,你全家都脑部病变。

中心医院附属于Q市医科大学,是所科研型的大型医疗机构,很多周边省市的病人都期盼能从这里求得一线生机。因此,即便挂完号时间还早,检验科外也已经排起了长队。

考虑到两人的学生身份,特别是沈蔓的保送指标,赵宏斌并未坚持公开关系,对家里人更是半个字都不敢提,这次检查全靠他一手安排。沈蔓心有抵触,更是不可能帮忙。没什么社会经验的小男生,能找对地方就已经值得表扬了。此刻看着眼前乌泱泱的人群,不由得有些傻眼。

沈蔓见他吓愣在原地,自是心中偷乐,狭促挤挤眼睛,附耳低声道:“算了吧?难得放假,咱们去做点更有‘意思’的事嘛。”

别有用心的提议,还特意低哑地说出最后的语气助词,这番魅惑顿时激得赵宏斌下身一紧,差点当场腿软。深吸几口气敛回神智,他意志坚定地说:“你先做CT,那边人少点。我去找我哥,他在这里的神经外科当医生,兴许可以走走后门。”

“你还有个哥?”上辈子与赵宏斌交集不多,对他的家庭状况不甚了解,她好奇地问。

“林哥是我妈同事的儿子,医科大学的本硕博,今年开始在中心医院实习的。”

解释完毕,他报复性地偷掐一把那诱人的臀肉,“我先去了,你在这边乖乖等着。”

受不了地翻翻白眼,沈蔓扭头懒得再看他,踩着队尾进了CT室。

由护士引导着换上医用无纺布检查服,沈蔓很快便进入了检查室。自己的衣物全留存在储物柜里,下身此刻光溜溜、空荡荡,偶有凉风袭过,令她很是不习惯。室内惨白的日光灯映照淡绿色的墙壁,泛出清冷的光芒。房间中心伫立着一台体积庞大的医疗机械,半臂宽的检查床架在上面,像玩具一样轻巧。

这时候的医疗影像技术尚不发达,CT仪的扫描腔呈桶状横卧,若非缝隙中漏射出淡蓝色光线,俨然与塑料棺材没有两样。

“躺上去。”

冷峻的男声透过对讲机传来,嘶嘶的电磁脉冲混杂其间,更加反衬出声音主人的淡漠语气。

不同于青春期变声的锐利,成熟男人特有的磁性声线在这密闭的房间中回荡,仿佛直接击打在沈蔓耳膜上,每一次震颤都引发出身体最深处的共鸣。

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泛起小疙瘩,联想到检查室与影像室只有一墙之隔,医生十有**正透过玻璃观察着这边的一举一动。然而,越是知道自己不应该有反应,她越是忍不住双腿发颤,差点连路都走不动了。

咽咽口水,压下夺门而出的本能,沈蔓听话地爬上狭小的床板。

“头朝内。”男医生继续用那波澜不惊的声音指示道。

沈蔓对狭小局促的扫描室很是畏惧,却不愿承认自己胆小。只好咬咬牙,再次从床板上爬起来,换了个方向,仰面躺下。

一切准备就绪,对讲机被随即关掉。高冷的医生和撩人的声音一起,被彻底隔绝在外。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仪器预热时有节奏的嗡鸣。

下身床板猛然一颤,沈蔓不自觉地绷紧了身子,发现头顶的天花板正向后方退去,淡蓝色的光芒从头顶笼渐渐过来。

光线直射眼底的瞬间,她立刻失去了所有知觉。

过了不知道多久,赵宏斌焦急的呼唤声在耳旁响起。男孩似乎很紧张,连带着气息也有些不稳:“沈蔓?你听得到我说话吗?沈蔓……”

“你就别在这添乱了。”CT室里那个清冷的男声再次响起,却是对赵宏斌说话,“再这么吵吵,人就算醒过来也被闹回去了。”

“……”赵宏斌被呛得无言以对,索性充耳不闻,赖在床头继续聒噪:“沈蔓,是我啊,沈蔓……”

沈蔓无力睁开双眼,但真的很想有人帮忙把这噪音源拖出去。

兴许是上天听到了她的祈祷,不一会儿便接连响起拳脚扑打的声音,赵宏斌随即开启“嘴炮攻击”模式,咋咋呼呼地嚷起来:“诶,动什么手啊,我警告你,再这样我急了啊?”

清冷的男声丝毫不以为意:“你那两下子都是跟我学的,急什么急。”

赵宏斌的声音越来越小,听起来隐约像是“我回去告你妈”之类的。

直到病房的门关上,沈蔓才觉得四周安静下来,终于有勇气再次回到这个美好到真实的世界。

病房门被推开,有人进来,随即转身锁门。他穿着白大褂,身材挺拔颀长,长腿大步走,很快回到病床边,弯下腰观察她的反应:“醒了?”

CT室里高冷到没朋友的那个声音果然是他,沈蔓再次确定后,努力地睁开眼睑,随即被面前放大的这张脸吓了一跳。

男人五官极为清秀,脸上却毫无表情,打量她的眼神波澜不惊。淡淡地扫了她几眼,陈述事实一般地结论道:“你醒了。”

不待回应,他随手拉过来一张椅子,将病历夹铺在膝盖上,低头奋笔疾书,薄唇根本没有掀动,却有声音发出:“姓名?”

沈蔓怀疑对方是个聋子,赵宏斌刚才分明在把她的名字当歌唱。

没有等到回答,男人面无表情地抬眸看了看,一个眼神就足以让她胆寒,随即乖乖答道:“沈蔓,沈阳的沈,枝蔓的蔓。”

说完,她好奇地勾头看了看对方胸前的铭牌,眯着眼睛念到:“林……大夫?”林云卿——这名字和他还真配。

林云卿抬起头,表情不再一成不变,而是有几分明显的不耐烦:“年龄?”

眨巴眨巴眼睛,沈蔓有些受刺激——自己虽然算不上人见人爱,但也没他表现出的这么讨嫌吧?连多余的一个字都懒得讲——于是也稍稍带了些情绪,压低声音吼了回去:“17!”

林大夫搁下笔,坐直了身子看过来,淡色眼眸冷得能淬出冰:“性别?”

沈蔓彻底无语了,与他对视几秒后,乖乖败下阵来,憋屈地答道:“女。”

“头晕吗?”林云卿显然不意外这样的结果,一边低下头问话,一边继续在病历上做记录。

伸手按了按太阳穴,刚才梦中的一切如潮水般袭上来,沈蔓赶快甩甩脑袋,试图将那可怕的回忆抛开。

林云卿正想再刺她两句,却见少女脸色苍白地不断摇头,连忙放下笔,倾身上前:“不舒服吗?”

沈蔓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引发了误会,随即坐直身子,抚慰性地笑笑,示意并无大碍:“没有,已经好了。”

女孩勉强的笑容显然不足以打消疑虑。林少卿掏出笔式手电筒,捏住她的眼睑,直直地照进去:“看着光。”

男人的手指带有消毒液的味道,跟他的语调一样清冷,接触在皮肤上感觉很干净。沈蔓提醒自己这不是犯花痴的时候,却也没做过多抵抗,乖乖接受了角膜映光检查。

确认她没有晕眩,林云卿将电筒收进衣兜,重新坐回椅子上,继续例行问诊: “过敏史?家族病?”

沈蔓本能地“唔”了一声,见他低着头一边写病历,一边又要皱起眉毛,马上自觉出声解释:“没有,都没有,什么都没有。”说完,还像害怕他不相信似的,画蛇添足地强调,“真的!”

林云卿抬头看了看她,依然面无表情,却在唇齿轻触间,问了句沈蔓想都不敢想的话:“你刚才高氵朝了吗?”

冰山VS白鼠

在他进入体内的一瞬间,沈蔓就清楚地知道对方是谁。

尽管上次伸进来的只有两根指头,这次却是实实在在的分身。

说不清那物什有多粗,抵进来又有多深,她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搅动了。并非疼痛或紊乱,而是一插到底、直通心肺的彻底畅快。

她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只知道张着嘴不断吐气,兴许叫出声了吧。相较于此刻的极乐,会不会被发现、是不是太淫荡,早已不是考虑范围内的问题。

除了下身的抽插,男人没有与她有多余的接触,连身体都不曾贴合。这种纯粹的发泄,却带给沈蔓更加纯粹的性爱体验。当阳物整根地插入她的致柔致密,复又用力拔出,体液会随之泛滥成灾。下身的小嘴张张合合,如同脱了水的鱼,急切的想要用嘴呼吸,却只能在开闭之间渐渐窒息,永远得不到满足。

突如其来的性爱疯狂而猛烈,满足了关于征服与被征服的一切最原始的渴望。

每当她本能地试图探寻对方的身体,就会被那双手硬生生地推拒回来。于是她更加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瞧瞧这个与自己肌肤相亲的人长什么样子,却如同被梦魇住一般,除了漫天遍野地白光,什么也辨不清、看不明。

身体无处依附,只有下身的撞击越来越强烈;真相无从查明,只剩沦丧地欲望越来越灭顶。

视觉无法发挥作用的时候,触觉就特别敏感。她甚至能够感受到男人分身上经络分明的血管,根根暴胀,抵在自己的内壁上,随着反复的进出而刮擦。即便自己已经是淫水四溢、滋润异常,却依然能够体验那十足的异物感,敏感至极的内壁也被刺激得不断抽搐。

会死的吧?她想,在这样的性爱中高氵朝致死,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男人发现了她一阵阵的紧缩,愈发加快下身的摆动。有冰凉的汗珠从他身上滴落,滑到女孩娇柔的腹部,再顺着腰际的线条,流入股沟,消弭在那湿腻粘稠的交合处。

她被那双大手掌住,整个身子反转过来,背对着正在奸淫自己的男人。整个过程中,灼热的肉棒始终没有离开过小穴,敏感的穴口偶尔被硕大的顶端刮到,便会带来一阵入髓的颤栗。

真是要被干死了。

沈蔓闭紧双眼,不再探寻周遭,干脆将感知埋没进彻底地男女交合之中,惟愿高氵朝来得快些、猛烈些。毕竟,若能让死于男人身下,未尝也不是一种解脱。

男人似乎发现了她的企图,有策略的减慢了抽插的频率。骨节分明的手指用力捏上圆润的臀瓣,肆意地将那嫩肉搓扁揉圆。略微疼痛的快感再次叠加,让沈蔓恢复神智的同时,愈发强烈地渴望那即将到来的酣畅淋漓。

缓慢而有节奏的摆动延迟了高氵朝到来的时间,对方似乎并不着急让她满足,而是将主动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偶尔将雪臀与乳房随意把玩几下,待她欲罢不能后,再毫无征兆地离开。如此反复几次,纵是沈蔓有心抵抗,也早已失去了控制局面的能力。

眼角微微泛潮,张着嘴大口喘息,下身被阳物地狠狠钉在男人身上,使得她根本无法跪拜祈怜。如果可以,沈蔓必然会求他给自己个痛快,纵使一败涂地,至少不枉此番。

男人拍打臀肉的力道越来越大,她丝毫不怀疑会在自己身上留下痕迹。然而,每次一叠加在炙热痛处的击打,反而会引得身体反应更加强烈。

有谁说过,女人天生就是受虐狂。

被羞辱的快感与性满足彼此叠加,将感官递推向一个从未到过的地方。这里混杂着痛与爱、极乐与伤害,当最终的结局到来时,一切都将得到救赎。

不确定脸上究竟是汗水还是泪水,依然听不到自己唇齿间发出的声音,沈蔓只能不断地摆着头,仿佛这样就可以摆脱当下极限的考验。

大掌离开雪臀,径直揉上她的胸部,将那两团软柔狠狠抓住,力道大得几乎要把它们捏爆。敏感的乳尖摩擦到男人掌心的薄茧,愈发地充血挺起来,丰盈地肿胀着,恨不能被直接搓掉。

对方好像感知到她的需求,直接用指头将乳尖掐起来,粗暴地扯拽着。两处最柔弱的所在被同时欺凌,痛的极致在瞬间到达,爱的极致亦在瞬间崩塌。

“啊……”沈蔓再也不需要忍耐,从身体最深的地方喷涌而出,磅礴如泄、澎湃似涛,她怀疑这一切永远没有终结,正如那无法探究的起源。

男人的下半身被她的潮水打湿,也变得十分稠腻。后续的抽插中,两人彼此撞击发出的声音更加响亮,也显得更加淫糜。世上没有哪一种节奏,能够比拟这最原始的律动,亦没有哪一种声响,及得上此时此刻的疯狂。

就这样沉沦吧,只要高氵朝就好;就这样放纵吧,只要痛快就好。

在沈蔓连续潮吹两次之后,男人终于抽搐着射出了自己的种子,深深播撒在她身体的最里面。

尽管她在观念上比较放得开,床第间也善于让自己得到满足,但刚刚梦境中那种极致的性爱体验,无论前世今生都是从来没有过的。

沈蔓根本不确定记忆中这场欢爱,究竟是真实发生过,还是纯粹出自幻想。尽管林云卿再三保证,她在CT仪的扫描舱里晕过去之后,便被直接送到了急诊病房,其间至多半小时,更不可能被人掳走。但那清晰的高氵朝余韵至今仍在脑海盘旋,仿佛一首绕梁不散的歌曲,时时响起回音。

“所以说,你只是做了个春梦?”林云卿脸不变色心不跳,泰然自若地问道。

就算沈蔓不是高中声,也无法适应耻度这么大的对话,却又不敢不理他,只能忍受着双颊的燥热,小幅度地点点头。

“小妹妹,你到底梦见什么了?”林云卿一改最初的高冷,满脸好奇宝宝的表情。

沈蔓大概意识到对方的思维回路和自己不太一样,翻翻白眼,忍住呛声的冲动,皮笑肉不笑反问:“林大夫,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梦境都是先验的,你懂吧?”他不太习惯向人科普,可事关自己的毕业论文,只能勉为其难。

幸亏当年在学校陪郑宇轩旁听过哲学课,懂点先验论和英雄史观,沈蔓弱弱地试探:“……就是说,必须先有真实体验,才会在梦境中得以反应?”

“没错。”林云卿长舒一口气,庆幸双方勉强可以对话,“所以人们才会讲‘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如果你不曾经历,就不会梦到。举个例子,人永远不会在梦中体验自己并未经历或了解过的性交方式,正如没有受过性教育的青少年,无论荷尔蒙分泌如何旺盛,都不可能在梦中无师自通。”

这是要闹哪样?自己表面上好歹是个未成年人吧,就算成年也不带这样说话的好伐!沈蔓估计自己已经是满脸黑线,见他兴致正浓又不敢打断,只能硬着头皮听下去。

“你刚才昏迷的时候,CT仪已经开始扫描,所以检测到了脑部活动的详细情况。依据我的初步分析,当时神经活动在伏隔核奖赏区达到顶峰,深部的环导水管灰质也被激活,但岛叶和前扣带回等情感区域却完全停止活动,这显然不符合性高氵朝时女性大脑活动方式。”

我干嘛要知道大脑活动方式是怎样?!

林云卿沉浸在自己的理论中,完全没有理会沈蔓绝望的眼神,滔滔不绝地继续说:“既然你能够确定自己达到高氵朝,那么相应的脑活动就得有其他解释。现在需要弄明白的首要问题是你梦见了什么,受到了怎样的刺激,最终导致大脑能够同时作出截然不同的生化反应。”

别理我,我想静静,别问我静静是谁。

可惜林云卿显然不会轻易放过她:“话说回来,小妹妹,你自慰过吗?有过性经验吗?你怎么确定自己刚才的体验是高氵朝?这是接下来研究的基础,千万不能出问题。”

你哪里人?你们那儿都是这样跟“小妹妹”讲话哒?

“林医生,”尽管对他身上的冰山气质有所畏惧,但沈蔓还是鼓起勇气发出声音:“能不能拜托你,放赵宏斌进来,我,我有事情麻烦他。”

沉浸在自己思路里的林云卿被泼了瓢冷水,眼神瞬间凝结成冰,声音也恢复成没有感情的直线:“……有事情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这事儿只能找他。”决心不能屈服于他的淫威,沈蔓硬着头皮答道。

听见对方隐约发出的磨牙声,沈蔓吓得差点当场服软。然而,几秒钟的沉默过后,林云卿居然笑起来:“小妹妹,你们俩是不是在早恋啊?”

第一次发现有人笑起来比不笑还可怕,沈蔓深深地感到恐惧——对方俨然已经没有把她当作人,而是一只试验用的小白鼠。

白鼠VS混蛋

严格计较起来,林云卿恐怕还得叫自己一声姐姐。

沈蔓上辈子来往的都是些人精,无论背地里有什么过不去的,当着面始终能维持一副亲切模样,更别提这样故意找不痛快的事了。

“高中生谈恋爱应该是违反校规的吧?”男人长着张冰山脸,说起威胁的话来更是不红不喘。

见女孩不为所动,林云卿继续慢悠悠道:“赵宏斌爸妈应该也不赞成他这么早就考虑个人问题,我赵叔脾气比较爆,知道这事儿还指不定怎么整治他儿子。”

“所以呢?”沈蔓半敛着眸子,看不出真实情绪地问道。

林云卿以为自己拿到了她的短,说起话来底气十足,“要不这样,你抽空来配合后续‘检查’,我呢,就帮你们打打掩护。爱情嘛,年轻人之间都是可以理解的。”

如果她真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又单纯地爱着赵宏斌,恐怕很容易就会被这番话咋呼住了吧?

可惜,林大夫,我是你姐。

她牢牢盯住他的淡色眼瞳,扯开嗓子大叫:“救命!来人啊!”

陡然冒出的高声贝女声让林云卿愣在原处,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

下一秒,沈蔓用实际行动替对方答疑解惑:“非礼了!”

她的表情出气冷静,下手又快又狠,将自己拔了个精光的同时,牢牢抓住他的大掌,直接覆上那不可盈握的酥胸。

林云卿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莫名其妙地想起解剖教室里那些冰冷的尸体。

果然,是不一样的啊。

“不要,林医生,求求你……”沈蔓的台词略微发颤,却没有丝毫犹豫,仿佛预谋已久,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干净利落。

深居象牙塔的医学生哪里见过这种阵势,还没来得及把手抽回来,便听见病房门被猛然踢开。回头一看,身材高大的少年正面红耳赤地杵在门口。

赵宏斌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女孩发丝凌乱,上半身不着寸缕,吹弹可破的肌肤上满是指印。她面前却是林云卿,禄山之爪还在不知廉耻地上下其手,简直无耻!

顾不得思考,赵宏斌上前便把男人掀翻在地,迅速地脱下外套,将沈蔓严严实实地罩好,咬着牙回头瞪视自己曾经的大哥,恶狠狠地骂了句:“混账!”

因为一切发生的猝不及防,林云卿有些狼狈地坐在地上,表情很是诡异,眼睛里明明有想要杀人得欲望,唇角却勾起一抹笑:“……有点意思。”

赵宏斌伸出长腿,原本还想踹一脚出气,被他这莫名其妙的反应吓到,又勉强收了回来。只顾得转身把沈蔓抱进怀里,柔声抚慰道:“乖,别怕,没事了。”

沈蔓任由对方将自己打横抱起,小脑袋一头扎进那厚重的胸膛,时不时地耸动双肩,含混地反复呜咽:“我要回家,带我回家。”

两人在一起时,她从来都只有在床上才会老实听话,何曾哭得这样梨花带雨。赵宏斌终于还是一个没忍住,抬脚将刚刚爬起身的林云卿踹回到地上。随后,一边抱着沈蔓离开这是非之地,一边头也不回地撂下句狠话:“这事儿没完!”

林云卿跌跌撞撞地再次坐在地上,看着两人相偎相依的背影,仿佛再也忍不住了一般,放声大笑起来。

病房里的喧闹引发其他人的注意,赵宏斌大跨步地逆人潮而动,很快便脱离了是非之地。

“好了好了,放我下来吧。”走出门诊大楼没多久,沈蔓便挣扎着让赵宏斌把她放下来,“我能走得动。”

即便男孩身体健壮,抱着同龄人走上这么一长段路,还是不可避免地汗如雨下。纵然如此,他还是不肯放过这难得的机会,将她往上颠了颠,故意装得轻松地说:“没事,我能行。”

医院周围人来人往,有些患者行动不便,没有轮椅或病床的家属都是负重进出,他俩这样亲密的行为并没有引发多少关注。室外气温很高,两人腻在一起更是难受,依着沈蔓的脾气,早就坚持下地了。但是,想到他方才果断的踢门救驾,心中还是微微泛甜。于是,索性乖乖地任由自己被抱着,就这样来到出租车停泊位。

“师傅,XX路XX花园。”将她稳妥地安置在后排座椅上,赵宏斌这才汗流浃背地坐下,气喘吁吁抬头说出目的地。

出租车随即发动。她揽着男孩的外衣,渐渐坐直身子,眨了眨眼睛问道:“你家?”

赵宏斌低头笑笑,温柔地替她捻起一缕碎发:“我爸妈今天白天都上班去了,家里没人。”

联想到某些少儿不宜的画面,沈蔓顿时脸颊通红。

“你现在这幅模样,还得先想办法收拾一下才行。对不起,出了这种事……”他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话语里的歧义,只是愧疚地攥紧了柔若无骨的小手,“我这没想到林哥会……”

尽管很享受对方为自己牵肠挂肚的样子,沈蔓还是没忍心继续演下去:“没事啦,我装的。林大夫并没有侵犯我。”

这下轮到赵宏斌傻眼了,想到临走时踹林云卿的那一下,不觉喉头干涩:“……你说什么?!”

“他说我的CT扫描结果很奇怪,问了好多奇怪的问题,还要我配合做进一步的试验。我不喜欢被人当成小白鼠,想让你进去帮我,他不让,还威胁说要把咱俩的事告诉你爸。”怕他误会,沈蔓赶忙解释清楚,“我没办法……”

赵宏斌难以置信地瞪圆双眼看向她,粗略地将信息消化了一下,这才咽咽口水,敲了敲司机的椅背:“师傅,不好意思,麻烦您调头去Q市外国语学校。”

两人趁门卫不注意,偷偷溜进了校园。

暑假的高中全然不复往日的热闹,除了在枝头反复吟唱的知了,便只剩几间稀稀拉拉的教室开放,针对少数学生进行培优补差。

因为张羽给的定心丸,沈蔓学业压力不再,假期便没有报名补课。赵宏斌笃定自己高中毕业就直接出国,更是无心学习,平时上课都很少听讲。若非此刻情势逼人,他也不会想要回来学校。

沈蔓空罩着件男生外套,尽管长过膝盖,下身却不着寸缕,必须先想办法替她收拾齐整。

按照他对林云卿的了解,父母现在指不定已经知道沈蔓的事了。想起父亲那张黑脸,赵宏斌就不由得胆寒,哪里还敢回家。

思来想去,头等要务是为她找到衣服,剩下的事情只能容后再议。

身为高二(3)班名副其实的逃课大王,赵宏斌翻墙爬窗的技术比梁志有过之而无不及,全仰赖他那双长腿长手,跳起来便能勾到围墙顶上去。可沈蔓个子娇小,此刻又衣衫不整,显然没办法随他一起摸回寝室。

两人临时回校,教室也进不去,好在Q市外国语学校的图书馆全年开放。管理员是个耳背的老头,只要不偷书,基本上可以当做门神贴画用。

沈蔓与赵宏斌在图书馆门口告别,蹑手蹑脚地找到阅览室角落的隔间坐下,耐心地等待着。

下课铃声响起,远处操场上有学生们喧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遥远。窗外,遮天蔽日的梧桐树肆意生长,将这一方静匿的馆室掩藏起来,恍如隔世。

她前世就经常来图书馆自习,尽管因此少了很多与同学接触的机会,但并未因此后悔。人在少年时,总会希望有自己独处的天地,以为如此便能参透不可知的玄妙。

“蔓蔓?”意外而惊讶的声音响起,说话件,来人快步走进半封闭的隔间:“你不是没报名培优吗?怎么还在学校?”

陈逸鑫黑曜石一半的眼眸闪着光,沈蔓再清楚不过其中的含义。

青春期男孩,果然是行走的人形炮啊。

她与赵宏斌摊牌后,并未刻意回避与别人的接触,只是多多少少有点顾忌,尽量不在他面前行事。

毕竟,男人嘴上说得再大度,心里还是有些过不去的坎。

问题在于,赵宏斌也晓得她对陈逸鑫、梁志的情愫,就算管不着张羽那只大尾巴狼,却会暗地里使坏,不让其他人与自己有亲密接触的机会。

更可恨的是,他们三人住同一间寝室,在赵宏斌刻意营造的融洽气氛中,陈逸鑫等人只得与他同吃同睡同劳动,就差他妈的同性恋了。

沈蔓对此哭笑不得,尽管赵宏斌口头允许自己“沾花惹草”,行动上却想方设法地设置障碍,典型的小孩脾气。可怜见的陈逸鑫,眼睛都憋绿了,临到放暑假,都没有得到一亲芳泽的机会,作为始作俑者,她还是很自责的。

意外的地点、惊喜的相逢、女孩身上若有似无的指痕,这一切都让陈逸鑫疯狂。

中午的图书馆,本来就没有几个人,若非他因为天热没有食欲,也不会在此时来自习,更不会巧遇天上掉下来的沈蔓。

女孩牵起嘴角的一瞬,他便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混账VS坏蛋

唇舌交缠、呼吸急促,被牢牢梏在对方的怀抱中,沈蔓差点背过气去。这毫无章法的亲吻令人晕眩,即便没有熟练的技巧,却因着那份炙热的情感而充满了吸引力。

她一边用手抚慰着男孩的脊背,一边有节奏地蠕动舌头,引着他由浅入深地品尝自己。

好学生胜在脑子聪明,陈逸鑫很快便学得有模有样,如同沙漠中干渴至极的旅人,终于来到清冽的泉水边,不知节制地渡着她口中的津液。

“蔓蔓,蔓蔓……”嗓子被情欲渲染地沙哑,陈逸鑫感觉下身胀得快要裂开。尽管他原本就耽于情欲,却从未感受到此刻这般强烈的欲望。

在与沈蔓的数次交锋中,陈逸鑫都是被引导的那一方,部分原因是内向的天性使然,部分原因则是因为他对男女情事知之甚少,想要深入都无从下手。

而今,他被短暂压抑后意外引爆的冲动左右,手忙脚乱地寻求纾解,手指就这样贸贸然地探向了沈蔓的下身。

她这才记起,自己的衣物还留在CT室外的寄存柜里。

陈逸鑫更是吃了一惊,他只奇怪对方怎么穿了件男士外套,哪里想得到其下竟然不着寸缕。

指尖沾染了黏糊糊的液体,残余的神志被冲得一干二净,他跪到女孩脚下,缓慢卷起那过长的衣摆。

沈蔓背对着隔断间的入口,轻轻靠坐到书桌上,几分挣扎地向他打开了自己的双腿。

两人之前的偷情为了避人耳目,往往会尽量选择些避光的地方。陈逸鑫从未如此直接地面对她,那处幽暗神秘的所在,对他来说如同玄境妙门,是前往人生极乐的通途。

午后阳光透过窗外的梧桐树洒下,并未直射进阅览室,但也已经足够明亮,将少女馨香温润的私密处照的毫无隐晦,直叫他呼吸困难。

“喜欢吗?”沈蔓压低了声音问道。

如果此刻有人经过,只能看见衣着宽松的女孩背靠走廊,跃然坐在书桌上。如果不仔细观察,或许不会发现,桌底竟然还跪着一个瞠目结舌的少年。

而那张清秀的脸,则正对着少女的私处。

从两人初次开始,陈逸鑫便很自然地接受了口交。他喜欢用唇齿晕染情欲,喜欢听见在她在反复的碾磨下细细呻吟,喜欢这种近似凌辱的交换——极致的反差才能带来极致的美,而嘴唇与阴唇的交汇,则会带来她的愉悦与他的满足。

尽管沈蔓也常常替他纾解,然而无论是用手还是用口,都比不上她被彻底征服后那撩人的媚态,心灵上的满足对陈逸鑫来说,比射精那刻的极致更值得惦记。

也许,自己从一开始就被教坏了吧。

他偏过头,细细密密地添上她的阴唇,用舌头勾勒出凸凹有致的轮廓,再试探着探入内里,模仿性交的频率,抽插在那温暖湿润的孔洞里。

沈蔓拼命咬住嘴唇,将呻吟死死封在口中,任由头来回摆动、长发凌乱飞舞,誓要将这疯狂湮灭在自己体内。

陈逸鑫一边舔舐,一边牵引着那双小手,任由其掌在自己脑后,再略微推动,模仿着被迫将脸压向她下身的样子。

男孩挺直的鼻梁刮擦在充血的花蕊上,温热的鼻息侵染着大小阴唇,甚至伴随着他舌头的抽查,鼓动气息侵入穴道。尽管这一切发生的缓慢温柔,坚定而固执的舔弄却将她径直送上快感的巅峰,狠狠地泄了出来。

早上刚刚在梦境里体验的潮吹,原来在现实中也能发生。

陈逸鑫从未见过如此反应,没有来得及避让,便被女孩下身分泌的液体打湿。一双杏眼晶亮亮地看向她,带着些微疑问。

他脸上尽是浊液,发梢也结成一缕缕的,再加上那幅不明所以的懵懂表情,以及红润丰盈的唇瓣,整个人就像被玷污了的天使,全然不晓得自己犯下了何种罪孽。

沈蔓看得心头一紧,倾身便将他扶着站起来。

男孩比她高半个头,此刻站直身子,低头便见自己的腰带被解开了。

“蔓蔓,别,这里……”声音沙哑得完全辨不出来,陈逸鑫连忙清了清喉咙,“这里是图书馆!”

葱根般的手指覆上他的唇,沈蔓扶着那灼热进入自己:“嘘。”

尽管只进去了一个头,陈逸鑫还是很快地无师自通,明白了奥妙所在,一个挺身便彻底没入了那销魂之处。

“呃……”双手越过她的背撑在桌面上,陈逸鑫闷闷地哼了一声,便再也不敢动弹。他也曾经设想过真正插入时的畅快,却从未预料会是如此这般。

每一寸柔韧都包裹着自己,每一方温暖都晕染着自己,每一滴淫液都滋润着自己,下身那处以为会胀爆的玩意儿,居然如此轻易就被降服,妥妥帖帖地安顿在她身体的最深处。隐约间,他甚至怀疑那张小嘴里还有什么机关,竟能把分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照顾到,死死地吸着不放他离开——这一切的一切,比所有的想象都更加令人疯狂。

“乖,动动。”沈蔓最先沉不住气了,有些好笑地提醒他道。

陈逸鑫再次涨红了脸颊,这次不是因为呼吸困难,而是纯粹的害羞。他开始试探性地抽离,感觉到顶端刮过内壁的摩擦,那每一分的温度都是对他炙热的煎熬。女孩的甬道内似乎存在着负压,在那艰难的进退之间,拔河般地与他的意志拉锯。

受到考验的又何尝只有他一个,沈蔓在这漫长的过程中也逐渐呼吸急促,恨没有将他焊死在体内,本能地紧缩了下腹。

听见男孩又是一声闷哼,她赶忙放松下来,抚着他的发梢低语:“对不起,对不起……”

陈逸鑫感受到这份柔情,心中更是满溢,认真地摆动来。

他与赵宏斌横冲直撞的风格截然不同,仿佛始终在用尽耐心,寻找让她更舒服的方法。尽管他的分身比较细长,尚不足以向别人叫板,但凭着这份勤学善用的态度,再假以时日,相信也是前程远大。

沈蔓觉得自己好像变坏了,在与不同男人交欢时,竟然会不自觉地比较起来,如果让他们知道这龌蹉的想法,恐怕会发疯的吧。

图书馆毕竟是个公众场合,尽管没人注意到这角落里的隔间。可室内环境静匿,只要稍加留意,有心人便能听到那淫靡的水声与肉体接触时轻微的撞击声,若是好奇心再重一点,恐怕不难发现他们正在进行的好事。

女孩坐在书桌上,叉开双腿,下身不断蠕动、推送。在她面前,男生白净的脸颊早已绯红,好像烧着了一般,颗颗汗珠随着那有力的动作滴落。他似乎已经放弃了理智,闭着眼睛享受着此刻的极乐,纤长的睫毛在微微抖动,薄唇紧闭,只有皱成一团的俊眉隐隐昭示着,那灭顶的挣扎。

陈逸鑫毕竟是初经人事,终于在几次狠狠的撞击之后,将自己钉在女孩的身体里面,哆嗦着交出了精华。

他衣冠笔整,若非裤腰处的凌乱,根本看不出刚刚经历了什么。

沈蔓则完全不同:原本就宽松的上衣如今敞开,湿腻腻的下半身还在不断抽搐,一小口一小口地吞吐着白浊的精液,长发早已在剧烈的运动中散落,凌乱地披在她的肩头。被男孩松开钳制的那一刻,随即如烂泥一般瘫软在书桌上,再也没有丝毫力气。

天晓得她曾幻想过多少次,在图书馆被人侵犯。如今得偿所愿,美好得比想象更甚。

陈逸鑫一边整理自己的衣裤,一边俯身亲吻她的脸颊。与最开始充满情欲的啃噬不同,此刻的轻啄带着点知恩图报的意味,如同飨足的小狗,摇着尾巴向主人致谢。

沈蔓勾着唇享受他事后的温存。在这不变言语的图书馆里,两人近乎完全沉默地进行了一场激烈的性事,所有情绪与感慨都只能用身体力行来表达,其中的韵味着实别有洞天。

男孩从口袋里套出纸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她的下体,手指偶尔稍稍用力,便能激起她又一阵战栗。

然而,直到他将善后事宜全部收拾完毕,沈蔓依然没有起身的意愿,沉浸在高氵朝的余韵中,就这么看着男孩忙上忙下。

陈逸鑫俯身含住她的耳垂,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小坏蛋,还没缓过劲来?”

男孩果然就这样变成了男人。

沈蔓躲过那故意的逗弄,笑得有些困乏,身下却终于回复了点力气,攀着他的肩膀坐起来:“……好舒服。”

陈逸鑫脸上一红,恢复孩子模样,惴惴不安地问道:“你……喜欢?”

“喜欢,很喜欢,喜欢得不得了。”沈蔓一边笑,一边报复性地在他脸颊上啄吻。

正当陈逸鑫担心自己憋不住,想要把她按在桌上再来一番的时候,走廊上传来轻轻的咳嗽声。做贼心虚的他差点吓得跳起来,抬头却见赵宏斌黑着一张脸站在隔断外,眼神冷得足以杀人。

坏蛋VS学长

陈逸鑫束手束脚地站在原地,看着眼前两人不知该如何是好。

赵宏斌一言不发地挤进隔间,原本只能容纳一张书桌的空间,如今不算躺着的沈蔓,还站着两个人,顿时显得更加闭匿。

她顺势躺在书桌上,身上尽管已经略微清理过,依然由内而外地散发着情欲的味道。

那双猫眼般狡猾的眸子,正随着来人的一举一动,滴溜溜地转动。

赵宏斌想象过她的淫乱,也猜测过自己会怎样怒火攻心,爱情与承诺从来都是两码事,而承诺与本能更是不能同日而语。

但是,最让他无法接受的是,自己居然可耻地硬了。

那个弱鸡刚插进去的时候,赵宏斌便站在隔断外了。原本只是短暂地把个风而已,没想到视线竟会不自觉地被吸引。

与沈蔓行事时,他往往受不得撩拨,每每用尽力气折腾完毕,却发现只是遂了她的心愿而已。可赵宏斌就是没办法掌控,一旦情绪到了,本能的便要灼热、沸腾、抽插,恨不能将她弄死在自己身下。

如眼前这般柔腻、细致的性爱是他没有体验过的。

尽管女孩还是一副媚骨生香的模样,却没有与他在一起时的急切需索。相反,她会耐心地指导那蠢货,教他如何钳制自己,教他如何抽插出入,教他如何用手指抚慰敏感,更教他如何攀上巅峰极乐。

明明应该在自己身下娇吟承欢的妖精,如今却成为他人肉身飞渡的云梯,赵宏斌只觉得有血不断地往头上涌。

模糊的声音在耳旁引诱:去吧,告诉他们谁才是主人,去玩坏她,让这幅身子再也摆不出淫荡的姿势、发不出魅惑的呻吟,征服她,直叫世间的一切沦为彻底的虚妄。

狐狸魅子。

她的眉眼里全是水意,在男孩不得章法的抽插下,被冲撞得摇摇摆摆,却还时不时地撇头看向自己。用那勾魂的眸光释放蛊毒,将他身下的炙热引爆成毁天灭地的疯狂。

完事后,陈逸鑫居然还十分细致地替她料理,全然没发现有人旁观。天晓得他多想推开那厮,将女人直接压在桌上,狠狠干死算完。

赵宏斌永远都不适合做个旁观者,但他从前却不知道,旁观竟然也能引发如此多的冲动。

直到陈逸鑫终于也看过来,他这才强忍下心头的情绪,寻求对所有权的昭示。

浓烈的麝香气味,因为方尽的情事弥散开来,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鼻。他几分粗暴地将女孩拽起来,三下五除二地拨了个精光。而她竟丝毫不觉得尴尬,就这么赤身裸体的歪坐在书桌上,斜睨着看向自己。

陈逸鑫站在原地已经吓傻了。

从随身的背包里掏出件白T恤,蒙头盖脸地罩上去,再从衣领里把她那张脸找出来,狠狠扯拽着、掖下衣角。

女孩满脸红晕,笑起来仿若微醺,冲他调皮地眨眨眼睛,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童。

胸口的恶气无处宣泄,赵宏斌拎着那白藕一样的手臂,胡乱的塞进袖口。一只,另一只,每次动作仿佛都耗尽了他最后的耐心。

沈蔓像个没有力气的布娃娃,任由对方在自己身上粗暴发泄,即便皓腕已有红印泛起,也不做丝毫抵抗。

她知道,他需要发泄。

瞠目结舌地看着两人拉拉扯扯,女孩终于穿好上衣时,陈逸鑫长长地松了口气。畅爽的发泄之后,理智重新回到了他的脑海里。在这肃静室内,任何异动都能引发不必要的关注,他可不想完事了还被抓现行。

下一秒,赵宏斌面无表情地掏出分身,狠狠扎进了瘫在桌上的女体里。

沈蔓反勾着身子,下颚与颈项连贯成一道完美的曲线。跳动的胸脯上下起伏不定,与她唇齿间的惊呼一起,被封印在赵宏斌狂暴的热吻中。

被逼站在墙角的陈逸鑫只觉得双腿发软,这两人的行动完全无法用常理推测,偏生又如此摄魂夺魄,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赵宏斌猛然一个抽身,将沈蔓钉回到书桌上,只觉得下身湿腻稠密柔滑无比。于是,便就着他人射入的精液,突兀凶狠地占满了她的甬道。

若非陈逸鑫眼疾手快地扶住桌沿,桌子与书柜撞击的声音必然响彻整个图书馆。

他抖着手掌稳,却抵不过另一端越来越猛烈的力道。赵宏斌好像发了狂一样,将下身赤裸的少女顶得支离破碎。

陈逸鑫微颤的手循着撞击的间隙,终于探索地扶上了她的腰肢。

沈蔓感觉到另一个少年靠近的温度,愈加松散地向后靠倒,闭上眼睛享受起身前的冲撞。

书桌靠墙,两个男孩将她架在中间,如同夹心饼干一样狠狠操弄起来。

每当赵宏斌压抑不住、彻底深入的时候,她便回头,寻着陈逸鑫好看的眉眼舔舐亲吻,勾着他追逐自己。

然后,赵宏斌便会受不了刺激,用更加猛烈的穿刺、更加疯狂的频率将她的注意力吸引回来。

他却不肯吻她,只用牙齿啃噬那裸露在T恤圆领外的小小肌肤,每口都烙上一个标记,细细密密的,与身下的粗暴截然相反。

陈逸鑫原本扶掌在她腰臀上的手也越来越热,伴着抽插的频率,着力地摸索、揉弄着,偶尔划过正在交合的边缘,便引生另外两人更加极致的观感。

因为空间有限,三人贴得十分紧密,沈蔓能够感受到贴在后背的灼热,更能感受到挤压乳房的胸膛。

赵宏斌低头看着,看着她不断张合的下体,死死梏住自己的分身,而那早已水患涟涟的雪臀,更是被另一人不知轻重的揉捏弄得伤痕累累。

就在视觉与触觉的冲击累积到极致的时候,沈蔓却突然挑着眼看他,而后缓缓下探,牵引着另一个人的手指,来到他的分身上,将那纤长的手指匡成环状,贴合着小穴的边缘,抵在两人最脆弱的所在。

陈逸鑫只觉得手掌全被打湿了,分不清是她分泌的淫液,还是自己稍早前留下的精华。赵宏斌那处烫得吓人,连带着她的花蕊也充血饱满。

联想起早前自己还跪在地上舔弄过的那个地方,如今正被不知道怜香惜玉的莽汉蹂躏,他觉得下身再次挺硬得不像话了。

两个男人同时玩弄着自己最敏感的地方,沈蔓重生以来最刺激的场景就发生在当下。她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自己的满足,脑子里如同绽放着不同颜色的烟花,和下身泛滥成灾的生理反应彼此呼应,直叫人彻底堕落。

她分不清是谁在亲吻自己,有时候嘴里会出现三条舌头。另外两人像是彼此抢食的野兽,扰乱着她所剩无几的神智,搅动上下那两处被彻底侵犯的嘴。一双小手被分别拽住,一边是肌肉勃发的起伏胸膛,一边则是亟需抚慰的肉棒。她怀疑自己终将被撕裂,从那处正在被疯狂抽插的地方,灼热、炙烈、飞蛾扑火般地完全坏掉。

午饭时间已过,暑期补课期间宿舍不开放,学生们无处午睡。吃完饭后,陆陆续续地有人来图书馆小憩。偶尔靠近的脚步声,以及刻意压低的对话声,都能将正在行苟且之事的三人吓到。她更是反复颤栗不止,下身猛烈抽动,仿佛随时都会抵达忍耐的边缘。

另外两人也不好受。赵宏斌感觉分身即将被绞死,那一阵猛似一阵的吸力如同最强大的魔法,胁迫他将自己的精华射出。陈逸鑫被压在最下面,衣裤上沾满淫液,抵在少女雪臀皓腕之间的那处地方,已经被揉弄得红肿异常。

随时可能会被发现的认知,裹挟着三人极速攀向巅峰,却又在最后一刻眷恋停留,只想延长这灭顶的无边快感。

“今天中午的菜不好吃。”

“怎么会,我觉得挺不错呢。”

女生的窃窃私语越来越近,明显向着三人藏身的方向袭来。

“唉,都有人了。”

“那边还有个隔间。”

“你瞎呀,没看见门口挂着个书包?”

“去看看嘛,说不定没人呢。”

轻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沈蔓感觉自己再也无法忍受这凌迟的酷刑,伸出手紧紧搂住赵宏斌的脖子,将所有声音堵在他嘴里,只想着:到了吧,就这样吧,让他们都发现算了,看看我是怎样一副浪荡身子。

赵宏斌用手托住圆润的臀瓣,发狂似的猛冲腰胯,将自己抵死在她的最深处,一边抽搐一边射精。对他来说,门外旁人发出的声响只是凭添刺激,此刻早已不再顾忌寡廉鲜耻了。

事实上,每次和她在一起都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每当他以为自己已经知晓了极乐的奥义,她便会身体力行地告诉他:少年,too naive, too simple

就在两人沦陷在快感的边界流连忘返之时,某人的声音意想不到地在门外响起:“不好意思,同学,我已经占了这个位子。”

“……学长。”

陈逸鑫的语调平静,丝毫看不出前一秒还沉溺声色中,“谢谢了啊。”

“没关系的,我们去楼上。”

小女生叽叽喳喳地声音渐渐走远。沈蔓从赵宏斌的身上瘫软下来,倒仰着头,看见某人差点憋出内伤的表情,红唇微嘟地“啵”了一声。

学长VS兄弟

上课铃声响过,此刻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就连窗外的蝉鸣也变得有气无力。

赵宏斌彻底舒爽之后,将女孩牢牢圈在怀里,就像对待一个柔弱的洋娃娃,丝毫不介意两人腻歪在一起散发出的热量。

晓得他是在耍小孩子脾气,沈蔓倒也没有过分计较,无可奈何地向陈逸鑫道歉:“害你旷课了,对不起啊。”

“没事。”听罢两人逃出医院的前后经过,资优生的脑子飞快运转起来,眉头也越皱越紧,“你确定自己的身体没有问题吗?”

尽管他想过赵宏斌不一定是在“吹牛”,面前这两人很可能早已经暗通款曲,但心底终归存着一线希望。刚才发生的荒淫一幕将他们全都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也令陈逸鑫失去了质问的立场。若非沈蔓适时转换话题,他真不知该如何面对当下的局面。

陈逸鑫从刚才冷静下来之后,就显得有些不正常,说话说着就失神。沈蔓知道他还需要时间适应,也不着急,只是把面子上的对话继续下去:“我的身体绝对没问题。”

她上辈子生活优渥,定期都会做全面体检,从没有查出过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将视线转向她身后的大个子,陈逸鑫勉强压抑着住自己的厌恶:“你当时不是在影像室吗?扫描结果究竟怎样?”

女孩穿着他的大T恤和篮球裤,整体造型宽松随意,衣袖领口处裸露的雪白肌肤上,还泛着欢爱过的痕迹,看起来别有风情。赵宏斌根本没心思听他们讲话,一心琢磨着待会儿把沈蔓拖去哪个地方再好好“疼爱”一番。

“赵宏斌!”陈逸鑫难得地有了脾气,都是男人,他哪会看不出那小子心里在想些什么。

“……啥?”直到被女孩的手肘抵了抵,发呆的赵宏斌才回过神来,“有啥事?”

冲陈逸鑫安抚性地笑笑,沈蔓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问你话呢,在影像室看到了扫描结果没有?”

“我又不懂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他皱着眉头回忆道,“不过在场的医生们确实很激动,连隔壁诊室的都跑过来几个围观。据林哥说,你的数据差异性非常明显,是最理想的对照组。”

妈蛋,果然还是把她当小白鼠了。

焦躁地挠了挠头发,陈逸鑫说出自己的担心:“Q市中心医院脑外科的实力全国数一数二,如果蔓蔓的结果真有什么异常,还是进一步检查会比较保险。”

“我不去。”沈蔓很果断拒绝,她对棺材一样的CT扫描仪心有余悸,再加上林云卿那个变态,傻子才会回去。

赵宏斌吞吞口水,略带愧疚地承认:“我不该去找林哥的。他就是个科学怪人,智商爆表,情商未上线。你如今把他的兴致撩起来,难保之后怎么收场。”

“怕个屁!”赏了他一记爆栗,沈蔓怒其不争地教训道:“他能把我吃了啊?”

从小在“别人家孩子”的阴影下长大,赵宏斌将反驳的话咽了下去,没有任何说服力地笑笑:“我知道,我也绝不会允许任何人威胁到你。”

“威胁你也不可以。”沈蔓反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如同安慰一只大型犬。

陈逸鑫垂下眸子,避开了两人的亲密举动,将话题引回来:“蔓蔓,如果扫描结果异常这么明显,你自己应该也会有感觉吧?”

霹雳贝贝算吗?想起每次与梁志肢体接触时,那惊心动魄的生理反应,沈蔓并未当即打消他的疑虑,而是回忆起重生后的这段时间:从虚无空间里的手指男,到晕过去后歇斯底里的春梦。她当真不敢讲自己什么问题都没有。

察觉出她的迟疑,在场的另外两个人都沉默了。

“……咱们换家医院,再做一次常规检查,好不好?”赵宏斌小声试探着。

“不要。”沈蔓咬着指甲,缓缓摇头。她何尝不知道“重生”是只存在于小说里的情节,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意味着总有哪里出了错。

她不愿意失去这从头再来的机会,也不愿意被任何不确定的事情所影响。即便查清楚身体真的出了问题,又有什么意义呢?行尸走肉的日子,上辈子已经过够了,但求今生能够为所欲为、无愧于心。

“你为什么突然想要去体检?”陈逸鑫注意问题的关键,目光敏锐地看向她。

沈蔓感觉身后人的肌肉突然紧绷起来,连忙拍拍他的手,故作随意地说:“期末考试之前复习辛苦嘛,熬夜那么多,检查一下放心点而已,并不是我的身体有什么问题。”

听出女孩刻意隐瞒了“时空旅行”的真相,赵宏斌没有来由地感到高兴,尽管清楚目前的当务之急是弄清楚沈蔓的身体出了什么状况,他还是因为这亲疏有别的待遇感到精神一振——知道她秘密的只有自己,跟那小姘头的待遇果然不一样有木有?

青少年处于长发育的时期,总是充满活力,很少有人会关心自己的身体状况。陈逸鑫意识到她没说实话,至少没有说出全部的情况,继而表情严肃地说:“人类对于大脑的研究有2500年的历史,然而对自身大脑的开发和利用程度仅有10%。人体是一套非常精妙的系统,而我们的所有行为、感知和认知都与大脑相关,你再好好想想,如果确实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就算了,否则还是应该换家医院检查——至少要排除致病的可能。”

未来的科学家果然没那么好糊弄。沈蔓无奈地表示妥协:“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对劲,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原因……”

听到这里,赵宏斌如同护食的野生动物,本能地警惕起来:“还有谁?”

“梁志。”

“你他妈怎么就不能消停点?跟谁都要有一腿?”骂街的冲动无法抑制,赵宏斌的调门立刻提高八度。

沈蔓不说话,就这么直直地盯着他,直到对方乖乖低下头去,愤然啐了一口,不再与自己对视。

陈逸鑫大概猜出了赵宏斌与沈蔓的关系,却也没有五十步笑百步的情怀,只能无奈地摆摆头,问道:“怎么讲?”

“我不能碰他。”沈蔓也换上一脸严肃的表情,示意自己没有开玩笑:“每次碰到都有明显的放电反应,而且我相信,他也是一样的感觉。”

“操!”多了个情敌不说,还是直接开挂的那种,赵宏斌忍不住言简意赅地评论道。

另外两人都没理他,却双双陷入了沉默。沈蔓是因为自己都不清楚该如何解释这种超自然现象,陈逸鑫则是暗自评估她所说的话的真实性。

“既然如此,”片刻后,男孩率先拿定主意,“就让梁志先去检查一下吧。”

“干嘛要再扯一个人进来?!”赵宏斌明确表示反对,他决定尽早拉拢陈逸鑫进入统一阵线——毕竟他们面对的同一盏不省油的灯,招来更多的竞争者对谁都不利。

沈蔓伸手捂住他那张聒噪的嘴,点点头表示赞同:“可以,如果确定他没问题,一切都好。如果查出他有什么毛病,也好决定我接下来怎么办。”

陈逸鑫转头看向赵宏斌:“你跟阿志比较熟,你来说?”他当然也不愿意沈蔓跟别的男生多接触,更何况是这种自带放电属性的。

尽管她此刻乖乖呆在自己怀里,表面上如猫咪一样温顺,可赵宏斌已然清楚,无论自己如何努力,恐怕都无法独占这个女人。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叹了口气:“好吧,问题是以什么理由?”

高中男生的社交活动,彼此请客吃饭、上网、打游戏还算正常。邀约着去医院做体检,怎么想怎么怪。他了解自己的兄弟,看起来口无遮拦,因为从小家庭环境复杂的关系,其实心思比针尖还细。

“林云卿拿我当小白鼠都能说出口,让梁志‘为科学献身’一把呗。”不以为意地挑挑眼睛,沈蔓有心刺激他。

赵宏斌晓得她心里还有疙瘩,皱着眉低头看看怀里的人,最后无奈摇头,表示彻底认栽:“林哥现在应该换班了。我去医院把储物柜里的东西取回来,然后先送你回家,后面的事情再说吧。”

在他的脸颊上轻啄一下,沈蔓以实际行动贯彻自己的赏罚分明。

男孩显然无法满足于浅尝辄止的安慰,也不顾面前的第三者,霸道地钳住她的下巴,狠狠加深了这个吻。直到沈蔓用力拍打他的脊背,示意自己快要背过气去,赵宏斌方才意犹未尽地放开手。

陈逸鑫面红耳赤,守在墙角坐立不安。高中生刚刚初尝禁果,立刻就要适应背德的多人关系,着实是个考验。

目送着赵宏斌恋恋不舍地离开,沈蔓随手将凌乱的发丝挽好,扭过头来笑笑:“终于走了。”

听出她言语中的温柔意味,腼腆男孩终于鼓起勇气抬头:“对,对不起……”

“怎么这么喜欢道歉。”沈蔓挪动椅子,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纤纤素手抚上他整齐的发梢:“是我对不起你,没有早点说清楚。”

兄弟VS魔女

陈逸鑫猛然抬起头,眸光有着明显的闪烁,语调不稳地问道:“你想说什么?你已经决定……要和他在一起了吗?”

他身上有种小动物的气质:轻信、敏感、脆弱,明明想要对人全心依赖,却总还坚持自我保护,而这种矛盾的态度,则必将激起被依赖者的肆虐之心,忍不住以逗弄他为乐,想要将之彻底玩坏在鼓掌中。

沈蔓没有回答,任由他眼中的不安逐渐放大。她手指轻滑,顺着男孩清秀的轮廓,一直来到他的下颚。食指直接探入那薄薄的朱唇里,拨开贝齿,搅动起柔软、温热的舌头。

他没有反抗,只是闭上眼睛,长睫微颤,在面颊上洒下大片阴影。口中的津液被她搅动,而那人竟过分地将中指也伸进来,夹着他的舌头,微微用力。

看着男孩逆来顺受的模样,沈蔓不免生出些更加残忍的想法,声音也变得迷离起来:“我的决定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想。”

他的舌尖退缩了一点,而后有乖乖地躺到原来的地方。他表情略有挣扎,却依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静静地呆在原处,任由对方亵玩。

沈蔓也不说话,就那样用两根手指,反复探入他的口腔,搅动、翻腾,模仿着性交的频率,在那嘴里肆虐蹂躏。

晶亮的液体从唇边溢出,陈逸鑫的眼角终于有泪滴落,砸在她的手背上,烫进心里去。

“嘘……”沈蔓抽回指头,站起身来将他搂紧怀里,口中轻声安慰:“怎么说哭就哭了呢?傻孩子。”

陈逸鑫压抑着抽泣,双肩因此剧烈耸动。他试着不要露出软弱的样子,最终还是忍不住,狠狠抱紧了她的腰肢,放纵自己在女孩柔软的胸前,嚎啕大哭起来。

“好了好了,没事的。”沈蔓一边哄着他,一边用手抚弄着那柔顺的发顶。下午的图书馆里空空荡荡,管理员还坐在门口打瞌睡。只有窗外不知疲倦的夏蝉,看见了男孩尊严尽失的一幕。

我们都希望天长地久,我们都希望从一而终,但人类的本性早已涂满善变和贪婪的本色,所有的委曲求全、压抑克制,到头来只会引发更加强烈的反弹。这些,都是沈蔓早已明白的道理。

然而,当她看到他哭成这副模样,心中还是会有不忍与愧疚。毕竟,终归是为了爱。

擤完鼻涕,陈逸鑫的鼻头也变成红扑扑的,和那双哭红眼睛凑一起,整个人活脱脱就是只兔子。

“很难看吗?”他有些不好意思。

沈蔓揽过男孩的颈项,仰头吻上他那双长睫:“可爱极了。”

“别,你别撩我。”陈逸鑫慌手慌脚地推开她,将两人隔开一臂的距离,“我有话想说。”

他稍早前的欲望未得纾解,现下里尚禁不起任何挑逗,可自己心中的话又那么重要,重要到必须马上说出口。

沈蔓双臂环胸,端正地坐好,目光直视着他的眼睛,示意自己准备倾听。

“我喜欢你。”因为刚刚哭过的原因,男孩的声音听起来还有些沙哑,以至于表白得略微伤感,“我也知道他们喜欢你,可就是不愿意承认现实。”

“‘他们’?”心中小小的恶魔蠢动,沈蔓尾音上扬地问道。

“老大、梁志,虽然我们在寝室里什么都说,可每当谈到你,大家总会自觉地转移话题,每个人都不愿意自己的心思被发现。”在他与沈蔓发生亲密关系后,甚至无法接受从别人嘴里听到她的名字。那是他的女神,是他一个人的秘密,是他无法救赎的亵渎。

沈蔓点点头,没有插话。男女在情事上的逻辑其实很相似,独占、自私、贪得无厌——她能够想象少年们复杂的情绪。

“到头来,无非自欺欺人而已。”陈逸鑫无奈地苦笑着,“我大概也知道你跟张老师的事了。”

这下轮到她露出惊讶的表情:“你怎么……?”

“那天体育课,赵宏斌和我打完架,回来之后居然莫名其妙地转了性。他为了减少大家跟你接触的机会,不惜学会夹着尾巴做人,对我们每个都很好——好得有些过分。但他也越来越看不惯张老师,背地里没少编排他。老大其实是个很粗线条的人,能够让他这样记恨,只可能是因为你。”

沈蔓记起那天在教师办公室门外,赵宏斌绝望的嘶吼,如今想来,似乎确实是过分了。

“虽然张老师表面上对大家一视同仁,但也只有你,完全不会怕他。”

姐姐我活了三十七年,如今会去怕个刚毕业的毛头小子?沈蔓不屑地撇了撇嘴。

陈逸鑫见她没有否认,再次长长地叹了口气。坐实了长久以来的猜测,他说不清心中是沉重更多,抑或解脱更多。

“我想跟你说的,其实也是这个。”沈蔓牵起他的手,轻轻放近胸口,试图用平静的心跳表明自己的态度:“我这辈子,兴许都无法接受一对一的男女关系,开放、自由、选择,对我们俩来说都是一样的。”

即便是十几年后,这样的观念恐怕都无法为大多数人接受,更何况陈逸鑫这个“古早”高中生。他显得有些张口结舌:“蔓蔓,你在说什么?你不愿意跟我在一起,选择赵宏斌,这些都没问题……”

“没错,我是选择了赵宏斌。但对我来说,这是一道多选题。”

陈逸鑫愣在原地,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口不择言地反问:“你是说,‘多夫多妻’、‘群婚群宿’?”

对于高中生来说,能够理解到这个层面,已经很不错了。沈蔓点点头:“差不多吧,我不要求忠诚,也不希望被要求。”

“怎么……”明白她的言下之意,陈逸鑫比先前更加激动了,甚至是有些愤怒,“你怎么能对感情这么不负责任呢?”

“不,这恰好是我负责任的方式。”沈蔓目光坚定地回应道,“如果做不到长相厮守,我更愿意在一开始说清楚。你喜欢的,应该是全部的沈蔓,而不是剥离了爱情观的沈蔓。如果接受不了,那也是你的权利。尽管错过了很可惜,但我决不强求。”

“你真的不介意吗?如果我也会和别人在一起。”陈逸鑫明显赌气地反问。

沈蔓耸耸肩,“可能会介意吧。如果受不了,我就告诉你,这恰好说明咱们不合适。像我刚才说的一样,只有完全包容的才叫爱,否则不过彼此强求。”

无暇分析她逻辑的对错,陈逸鑫莫名回忆起刚才三人纠缠于一处的放肆。他对于感情的一切了解,都起源于对面这个人。她教会自己情欲与相思,又让他体验嫉妒与疯狂。如今她又说,一生一世一双人不会带来幸福,万花丛中过片片叶沾身才叫做尊重——而自己根本就早已失去了反对的立场与能力。

在这场从一开始就不公平的对决中,除了束手就擒,原来根本就无路可逃。

“你是故意的吗?”沉默许久后,他不复激动,语气平静得仿佛只想确认某件事实。

隔间里淡淡的情欲味道还未散尽,沈蔓当然知道他是在说什么。好看的眉眼弯出明媚的弧度:“是啊,不给点甜头,你怎么会考虑我的提议?”

情之一事,本应私密而低调。身处图书馆这样的公共环境里,明知赵宏斌很快便会回来找她,沈蔓还是毅然地挑逗陈逸鑫与自己行事。除了追求刺激,更多的,就是想替他打开新世界的大门。让他明白这世间存在多种可能,有很多他未曾想到、未曾了解的事物,都是值得尝试的。即便最终不选择同样的路径,她也可以确保,这绝对是他一生都不可能忘记的回忆。

至少她就不会。

“……真是个妖精。”

“有人这么说过我了,你换个叫法吧。”看出他的让步,沈蔓愈发大胆地挑衅。

陈逸鑫站直了身子,一步步将她逼进墙角,全身散发出异常的热度,喘息间沙哑地说道:“骚货、贱人、荡妇、淫娃、浪女……你喜欢哪一个?”

沈蔓被迫压下身,俯跪在他脚下,一边点头应和种种羞辱性的称呼,一边不以为意地再次解开那紧绷的腰带,将早已胀大的物件释放出来。双手牢牢环住,用力地上下搓弄起来。时不时用舌头在顶端勾勒几下,很快便如愿听到男孩畅快的咏吟之声。

用嘴唇将那顶端的蘑菇头含住,在凸凹之处忘返勾勒,她含混不清地回答道:“每一个,都好喜欢,很难选呢。”

无邪的大眼睛仰望着他,眸光闪烁得仿若不谙世事。陈逸鑫用手掌住她的头,喘着气说:“真是个魔女……都送给你,好不好?无论你想要什么、想要多少,统统都给你!”

沈蔓眉眼含笑,再次低头认真含弄他的分身。狂野的动作中,带了几分放荡、几分真情,却也有几分终于得偿所愿的欢愉。

最后,陈逸鑫终于在她执着的吸允间,射出了今天的第二份浓浊精液。

魔女VS代购

那天她等到很晚,图书馆关门了,赵宏斌都没有回来。

电话打不通,他家的地址只有个大概。沈蔓不得不无奈地被陈逸鑫送回家。

早上出门时还干干净净的小姑娘,回来却穿着男生的衣裤,纵是迟钝如沈蔓的父母,也有些奇怪。

还好女儿平时就比较听话,再加上送她回家的是陈逸鑫,家长会上经常点名的正面典型,整个人文质彬彬、听话乖巧,看起来就是好孩子。他说沈蔓是给教室做清洁时撞翻了垃圾桶,不得已才随便找身衣服救急。

沈爸爸沈妈妈顿时疑虑不再,还热情地问他要不要留下吃饭。

礼貌谢过长辈的好意,陈逸鑫解释说家里人还等着,冲女孩点点头,便离开了。

暑假的第一天,在混乱和疲惫中终于落下了帷幕。沈蔓洗过澡,换上棉布睡裙,躺在自己的房间里,久久无法闭上眼睛。

脑子里一幕幕回忆如同电影画面般循环播放:清晰得仿若真实的梦境,梦中极致而新鲜的快感体验;听起来很严重的检查结果,高冷医生被逆袭时那目瞪口呆的表情;当然,还有图书馆里,三人共同沉沦的肉欲盛宴——一切混乱的源头,似乎都逃不开那永远沉默的神秘人。

身体还能感受到冰冷指尖触碰时的颤栗,男人的所有动作均是强硬而流畅的,毫无温柔可言,仿佛只是在处置自己的所有物,而她居然也能习惯得非常自然。

即便下午在图书馆里那么淫乱的体验,依然无法磨灭一场梦境带来的震撼。

翻了个身,她用双腿夹住枕头,细碎而辗转地碾磨起来。这具身体,真的是越来越放荡了呢。

第二天,沈蔓起得很早。此时的通讯条件远不如十几年后发达,沈家家境普通,因为常年住校的缘故,父母也并未给她购置手机。赵宏斌的电话则始终处于关机状态,根本没有办法联系到他本人。

上辈子她并不认识林云卿这号人物,更不清楚他的背景与能力。昨天为了摆脱纠缠,即兴而耍的流氓如果刺激到对方,引发什么蝴蝶效应就不好了。

对于重生者来说,最大的优势就是“未卜先知”,当务之急还是要消灭不确定性。

向父母谎称和同学约好暑期活动,沈蔓转了两趟公交车,这才来到XX路XX花园的门口。作为Q市数一数二的高档社区,小区物业管理非常严格,没有门禁或内部通传,根本混不进去。

十几年后,这片小区附近渐渐发展成为Q市的富人聚居区,高档楼盘层出不穷,沈蔓和郑宇轩最常住的公寓就在隔壁。出于投资保值的目的,她在沿街也持有不少产业,对这里的街道布局很是熟悉。然而,当年读高中的自己尚无机会一探究竟,如今看着熟悉而陌生的街景,感觉愈发奇妙。

名副其实的“恍如隔世”。

她不着急,反正也没什么事做。干脆在街对面的麦当劳买了杯汽水,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目光盯着XX花园的出入口,等待那个高大身影的出现。

赵宏斌虽然是个大男子主义爆棚的沙文猪,平日里为人处事也不够圆滑,干起活来更是毛手毛脚,一点都靠不住,但答应过自己的事情,从来没有食言。这一点,无论前世今生,都没有变过。

同学聚会之前,她已经很少陪郑宇轩参加商业应酬。除了懒得和他扮演貌合神离的模范夫妻,更是因为讨厌那种场合中遇到的每一个人。他们除了千篇一律地恭维自己品味非凡,就只会说郑总夫人眼光独到,挑了那么好老公。

可惜沈蔓心里清楚,如果没有她,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郑总”。

郑宇轩出身贫寒,在Q市无根无基,即便名牌大学博士毕业,找工作之初也是屡屡碰壁。幸好沈蔓那时候还在念书,空闲时间也比较多。小到修改简历、置办行头,大到模拟面试、筛选offer,每一件都是她亲自把关。直到最终将他送入本地实力最雄厚的民营科技企业,赶在公司上市之前果断卡位,入主研发部门的核心团队。

此后,靠着她从张羽那里弄到的内参,确定国家的产业调整方向,郑宇轩顺势跟进,力排众议建立了高性能网格计算平台,这才将国内的其他竞争对手彻底甩在身后。

从郑研究员到郑所长,再到郑经理,直到最后的郑总,沈蔓用自己的人脉和眼光支撑起他的一切,最后只换来句“眼光独到”。

你“眼光独到”一个给我看看?

同学聚会上,她才从知道赵宏斌已经回国,Q市资本市场的圈子就那么大,只要有心,两人几乎次次都能碰上。

沈蔓从来都不习惯自欺欺人,她晓得自己并非善类。

上辈子那样的身份地位,是放弃多少眷恋辗转、又从心头割了多少块肉才换回来的,一刻也不曾忘却。即便和郑宇轩已经同床异梦,她也绝不可能放弃“郑夫人”这头衔。

曾经的她是沈蔓,是沈教授,是沈主任,最后却只剩下郑夫人这三个字。

而“郑宇轩”三个字在业界的声誉、在社会上的影响,也蕴含了太多她的努力与付出。

所谓“夫妻”,不一定要爱多深、牵挂多重,更多的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没有我你什么都不算,没有你我也失去存在的价值——的关系,对吧?

赵宏斌上辈子是怎样的风流人物,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仅她知道的“红颜知己”就有两位数。即便只是几次“偶遇”,他也很快就砸出味儿来,殷勤之意与日俱增。

感情是种高智商游戏,棋逢对手才玩得有意思。

如果说,沈蔓结婚前就是搞暧昧的职业选手,经过婚姻的磨砺,在封闭的两性关系中禁锢多年,怎么着也是个九段了。

上一秒麻烦帮忙传个酒水,下一秒就敢把杯子倒在男人的裤腿上,装作惊慌失措地擦拭揉弄,等对方火气被撩上起了,她再瞪大眼睛说句不好意思,干洗费算我的,转个身掉头离开。

赵宏斌每每被逗弄得没有脾气,下次见面依然学不乖,还是会腆着脸往前凑。

她的所作所为永远发乎情止乎礼,勾引得对方心痒难耐,却保证没人能抓住错处。既富有调情的趣味,又与道德风险绝缘,保住好名声的同时,还能让男人得着乐子。在被欲望逼疯之前,自然有人愿意陪她玩下去。

撩骚撩骚,总要有人先“骚”,后才有人去“撩”。

来往的久了,赵宏斌也渐渐免疫,与她更像没有性别的朋友。两人并肩坐在吧台上喝酒聊天,笑话那些贵妇的夸张打扮,传些业界热衷的八卦消息。偶尔兴致来了,他会把酒保赶开,翻进吧台里,用留学时学会的手艺,调一种叫不出名字的甜酒。

她记得那天空颜色的酒,清冽甘甜,口感顺滑,最后淡淡的酸涩让人回味无穷。可惜劲儿太大,每次最多两杯,否则她必然得被郑宇轩打横抱回家去。

问过很多次配方,赵宏斌从来不说,只强调最后加进去的清酒来自日本某家山中酒坊,整年也就百十瓶特酿,一般人买不到。

沈蔓怀疑,那酒之所以值得记忆犹新,离不开这独此一家的秘方。

郑宇轩当然知道她在玩什么游戏,只是聪明如他,从不道破。正如她相信,男人在应酬客户时,肯定也会逢场作戏一样——大多数女人对肉欲的兴趣都很有限,感情其实另一种形式的消遣罢了。

当年赵宏斌就是在日本留学,创业之初在那里骗了不少的天使投资,公司规模壮大后,还得常常回去汇报业务,或者用他的话来说,“变着方儿地要钱”。

每次出国前,赵宏斌都会问她想要什么礼物。

堂堂郑总夫人,打飞的买限量款的事也没少干,物质上极大丰富后哪里还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被人问起又不能直接拒绝,否则就显得太不识趣了,于是只得开玩笑说:“给我带一两瓶清酒吧,你说的那家酒坊特酿就行。”

听到这话,赵宏斌会表情夸张地瞪大眼睛:“‘就行’?你明知道液体上不了飞机……”

“托运呗。”

“我行程真的很满:托运意味着提前半小时到机场,到达后还得等在大厅取行李,而且来回要跑好几个地方,相当于每次都必须这么折腾一下……”

见他满腹牢骚,眉头纠结,仿佛遇上了天大的麻烦,就算原本不好酒的人也必须喝点了。沈蔓往往选择直接打断:“少废话,带不带?”

“祖宗诶,您就是我的亲祖宗……”

这种故作亲昵的科插打诨让她很受用,恍然错觉彼此真有点什么,尽管一切都不过是寂寞男女的虚以逶迤。

有趣的是,无论赵宏斌几点回来,航班是否晚点,他都会第一时间找到沈蔓,借口必须及尽快冷藏,将那晶莹剔透的清酒放搁进女人掌心。最后,趁她不备时低下头,声音暗哑地贴着耳廓呢喃:“尝尝。”

说过的吧,感情是种高智商游戏,棋逢对手才玩得有意思。

代购VS片警

第一天,赵宏斌没有出现。

沈蔓不着急,背上包按点回家吃饭。

第二天,电话依然不通。她出门前跟陈逸鑫联系,得知他也没有任何消息。

去麦当劳买了杯汽水,沈蔓找到老位子坐下,静静地等到太阳下山。

第三天、第四天……整整一个暑假过去,她都没有再见到过赵宏斌。

她想联系张羽,可那位大爷刚放假便回帝都去“装孙子”了——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他在Q市委屈蛰伏,想来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安于这小小一隅。

张家世代书香门第,老头子最早也是搞教育的。长房嫡孙闯下大祸,还犯了老人家最忌讳的“作风问题”,自然怎么责罚都不为过。

聪明的张羽负荆请罪,要求去爷爷当年锻炼过的Q市外国语学校挂职,通过教书育人重塑自身、提高境界。表达悔过态度的同时,还有效避开了对方家人寻衅滋事的可能,这是个理所当然的最佳选择。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做老师不过权宜之计,待到爷爷的气消了,迟早还得回家。

如今的问题在于,老头子什么时候消气。

当年听张部长说起这段“黑历史”,沈蔓在他办公室里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谁能想象,谪仙公子一般的人物,居然沦落到跟勤务兵抢夜壶倒的地步?

“你用力太猛了吧?”她躺在男人怀里,仰头枕着他的膝盖,慵懒得好像一只卸下防备的猫。

原本整齐利落的衬衫领口在撕扯中凌乱,精心梳理的大背头被揉弄得参差不齐,垂下几缕搭在他眼前,显出几分欢爱过后特有的性感味道:“还不是着急上火,只想早点回帝都,把失掉的份儿都挣回来。让那些落井下石的势利眼看清楚,我张羽不是个只会吃喝嫖赌的混账玩意儿!”

柔臂环上男人笔直的颈项,她将对方反搂进自己怀里,抱着他密密地亲吻:“多好呀,老人家应该早点发脾气,那样我就能早点认识你了。”

“妖精。”

她喜欢在浓情时分,哄着张羽说些乱七八糟的旧事,那会让她觉得坐在对面的,并非位高权重的官员,而是自己曾经喜欢、如今深爱、日后更将共度一生的男人。

谁说,人生若只如初见。

下周就要开学了,沈蔓在XX花园外的麦当劳坐了整整两个月,却始终没有见到赵宏斌的面。陈逸鑫在同学圈子里也打听过,大家都不知道他的下落。

有几次,她甚至已经走到了Q市中心医院的门口,想起林云卿那双淬了冰的眸子,又半路折转回来。

等等吧,兴许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

临近夏末,麦当劳里依然如往日般熙熙攘攘。这段时间来的每日蹲守,让沈蔓与店员也熟悉起来。她相貌乖巧可人,尽管不怎么消费,却也只是安静地坐在墙角,不会带来任何麻烦,所以他们也没有贸贸然地下达逐客令。

店员里也有打暑期工的学生,春心萌动的男孩子见小美女每天都来,也会找些借口上前搭讪。后来不知是由谁传出来,说她单恋对面XX花园里的富贵人家公子,被抛弃后变更作战策略,妄图守得云开见月明,是个渴望飞上枝头变凤凰的虚荣女孩。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打工仔们自然都知难而退。

沈蔓上辈子就没少听过类似编排,对此早已习以为常。男女交往其实也是一场资源争夺战,潜力股就那么几支,不想办法吸引注意力,自己就白来世上走一遭了,怎么着也要努力争取心上人的垂青。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若大家都只盯着赏心悦目的人看,多寡不均、分配不公则成为必然结果。比天生丽质比不过,比秀外慧中也比不过,除了耍耍心眼、埋汰埋汰竞争对手,似乎也没有别的出路了。

可惜了,人家从来就没拿你当竞争对手。

这天店里人多,空调也开得比较大。沈蔓在出风口坐了一天,感觉有些头晕。

她已经放弃了发现赵宏斌身影的奢望,只想等这暑假彻底过去,给自己和男孩一个交代。我没有忘记你的承诺,也从未放弃自己的责任。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无论再见还需多久,只想依然能够问心无愧地告诉你,我曾经竭尽自己的全力。

一阵轻微的敲击声将她从昏睡中唤醒。

眼前还是那条宽阔笔直的街道,街对面依旧是戒备森严的XX花园。夕阳已经彻底消失在路的尽头,华灯初上,满眼尽是卵黄色的柔光。

店内窗明几净,光线折射在落地玻璃上,让她只看得见自己的影子,根本辨不清窗外那颀长的身影究竟是谁。

直到两只大手都覆上来,梁志的脸浮现在镜像的另一边,笑容分外熟悉,却也分外遥远。

沈蔓趴在桌上没动,伸了一根手指出去,隔着透明的障碍物,轻轻点在他的鼻尖。

男孩依然定在原处看着她,欲言又止地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他斜跨在单车上,修长的腿一边点地,一边还踩着踏板。剧烈运动之后,道道汗水从光洁的额头上滑落,顺着眉骨划过太阳穴,再沿鬓角滴下来。干净的白T恤下肌肉匀称、线条流畅,充满青春少年特有的阳光与活力。

待呼吸渐渐平息下来,梁志挠了挠后脑勺,上下嘴唇快速触碰,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话。

沈蔓除了看清楚最开始两个字是“班长”,剩下内容一概没弄明白——正是吃饭的时候,麦当劳店内全是四下窜逃的小童,以及他们歇斯底里的家长,怎可能听见室外的马路上那人在说些什么。

等了半天,却见她依然一副懵懂表情,梁志这才回过神来。

麦当劳门前人来人往,周围又看不见非机动车泊位,他骑着自行车进退两难。回头看看她,相隔一层厚厚的玻璃,两人相视却不能通言,令心里生出些莫名的担心,总觉得回过头便再也寻不见女孩的芳踪。

“你——”他用手指了指沈蔓,嘴型有些故意的夸张,“在,这,干,嘛?”

沈蔓看明白了,却不想动。单单用手肘枕着下巴,隔空摩挲少年的轮廓,想象他日后身着警服、英姿飒爽的模样。

不说话的时候,梁志总有副很温柔的表情,借着一双桃花眼,十分容易引人误会。以为他眼里明明灭灭的三千世界,俱是因你而聚、因你而散。

然而,等他一开口,便只剩满地鸡毛。

“你,在,这,干,嘛?”怕她没看清,他更加费力地手舞足蹈着示意,看起来就像只长手长脚的猴子。

沈蔓迷蒙地笑着,唇齿轻触间并未发出声音,轻轻说了声:“等人。”

他眼睛瞪得老大,愣了半晌还没会过意来,只得低头将车立好,张大嘴继续对话:“你,说,什,么?我,听,不,到。”

她愈发觉得滑稽,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掩口而笑道:“警察叔叔。”

哪晓得梁志却着急上火了,模仿她的样子,将一只手放在唇边,另一只手再用力拽下,动作幅度大得很是夸张。确定得到她的注意之后,这才认真地提醒道:“别,遮,嘴。我,看,不,见。”

沈蔓噙着笑伸出手,紧紧按压在窗户上,掌心与指尖都紧贴住冰凉的玻璃。

少年愣了愣,迟疑着上前一步,与她掌心相贴,两人第一次,呼吸平静地如此面对着面。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好不容易将自行车安置后,梁志气喘吁吁地回到店里,与她隔着桌子相对而坐。

两人十分默契地错开身子,生怕稍不留神,便引发不必要的“生理反应”。

“等赵宏斌。”沈蔓没有犹豫,毫不讳言地选择了实话实说。

自从听陈逸鑫说过男生宿舍里发生的一切,她愈发觉得自己应该坦荡些,男孩们正是价值观形成的关键时期,应该让他们学会自主选择、独立思考。尽管她此番重生的终极目的是大建后宫,但并不意味着要以否定个人意志为前提。

梁志并不意外,却还是笑得很勉强:“我也是来找他的。”

“你知道他家的具体地址吗?”

“高一时找他抄过几次作业。”梁志扭头看看对面的XX花园,“你干嘛不进去?”

沈蔓弯腰,故作掩饰地牵了牵裙角。好好的大活人,突然间音讯全无,除了“耍流氓”的林大夫使坏,根本不做第二人想。

联想到病房里关于“早恋”的威胁,以及赵父的火爆脾气,她几乎可以确定赵宏斌是被软禁了。

只是不晓得林云卿做到了什么份上,是否向赵家透露了自己的身份,赵宏斌有没有冲动对抗,导致事态更加恶化。

每当她想找林云卿理论,或者采取其他过激手段与赵宏斌联系时,总会反复告诫自己:重生者保证竞争优势的关键,就是消除不确定性。如果她擅自行动,很可能会引发蝴蝶效应,最终将所有人的命运引向混沌的未知。

想到这里,沈蔓强迫自己抬头,向梁志诚恳地说道:“帮我个忙,好吗?”

片警VS女神

梁志从XX花园出来时,沈蔓正在路灯下来来回回踱着,显得有些焦急,与平日里淡定自若的模样完全不同。

见男孩推车走进,她赶忙上前追问:“怎么样?”

他笑得有些古怪,不复往日那种聒噪,只是简单地摇摇头:“不在。”

沈蔓禁不住皱紧眉头:“那是谁放你进的门禁?”

“保姆,我去的时候赵家人一个都不在。”梁志回答得很干脆。

女人的第六感有时候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即便她们无法证实任何猜测,但还是会主观地选择怀疑或相信——而这选择往往是正确的。沈蔓没有选择逼问,而是默默做好心理准备,真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是回头老老实实地当小白鼠去。

他们沉默地并肩走在路上,各自怀着心思,明明都有满腹地话想说,却偏偏不知该怎么开口。

“你……”

“你……”

她下定决心抬头的那一刻,梁志正好低头看过来。大眼瞪小眼地对望半晌,心中异样的感觉更盛,沈蔓再等不及讲客气,单刀直入地质问:“你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来找赵宏斌?”

兴许是被她的欺压惯了,梁志本能地乖乖做答:“刚放假的时候,他给我打过电话,说是有事要我帮忙,具体情况见面再说。结果直到现在,什么下文都没有。我想着过两天要开学了,今天就顺路过来看看呗。”

“顺路?”沈蔓眯了眯眼睛。

男孩被她这审问犯人的口气吓到,声音也不由得大了几分:“我就住在前面两条街,真是顺路!不信你跟我回去看!”

“吼什么吼?”见对方被逼急的样子,沈蔓也没有欺人太甚,半娇半嗔地回道:“我凭什么要跟你回去?”

梁志牙尖嘴利的功夫在她这里永远没有用武之地,愈发憋屈,低头狠狠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子,不说话了。

无论前世今生,他永远是个嘴比脑子快的家伙,总能被她治得服服帖体。若说沈蔓对此不感到得意,那是假话。想到这里,原本因为赵宏斌失踪而低落的心情也平复了不少:“好啦,耷拉着头干嘛。你家就不必去了,正好有车,送我一程呗。”

他瞪大了眼睛,惊讶于这理所当然的口气:“拜托,你家在哪儿我都不知道好伐?”

“去了不就晓得了。”

纯白T恤透出薄薄汗意,顺着肌肉的线条氤氲成不规则的图案,沈蔓渐渐看得出神。

正行到上坡处,车上又多载了一个人,骑起来很是费力。男孩脊背弓起,长腿用力踩住脚踏板,一边往前蹬,一边断断续续地抱怨道:“诶,我说,你知不知道,自己真的,很重啊?”

沈蔓牢牢抓住车架,挺直身子与他隔开必要的安全距离——两人似乎都对那莫名其妙的“生理反应”心存余悸,始终默契地保持着彼此绝缘——想到这里,她也颇觉不爽:“少废话,信不信我‘电’你?”

准备好的“据理力争”被生生憋在肚子里,梁志只好低头骂了声“操”,继续低下头如老黄牛般认命地卖力。

她在后座笑得得意,语气也缓和下来:“你也有感觉对不对?前几次咱们俩碰在一起的时候?”

梁志没有回话,脑海里浮现出赵宏斌刚才郑重托付的表情。

尽管陈逸鑫的那点心思更明显,但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认识赵宏斌以来,从未见他对任何人、任何事这样上心:无论是假装撇清关系,还是刻意拉拢寝室的兄弟,老大对沈蔓的态度都十分明显。梁志虽然嘴上不说,却十分清楚其中的意思:请务必跟她保持距离。

他自觉不是个特别有主见的人,很容易形成团体依附关系,并且会尽全力维持稳定的共存状态。只要没有受到排挤,绝对不会作出任何有损于团体关系的选择。

高中住校生活枯燥乏味,赵宏斌鬼点子又多,跟着他混完全不用操心,是理所当然的最佳选择。更何况,在青少年淳朴的道德观念里: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且不说他潜意识里排斥自己对沈蔓的感觉,即便真的有什么,那也必须是脱下“衣服”让兄弟舒服。

几次意外的“电击”,着实把梁志吓了一跳。

他最初以为是对方的恶作剧,可看到她同样满脸惊讶,便知道自己猜错了。

从肌肤相亲的那一点开始,酥麻感迅速蔓延到皮下神经的每一个突触,而后奔袭游走到脊椎聚集,再顺着背心直捣脑髓,教他恨不得当场跪地——更别提下半身某处骤然的反应了。

正因如此,每次看到沈蔓的时候,他都又怕又爱,一方面怕自己出洋相,另一方面又隐隐期待着那记忆犹新的噬魂销魄。

多少次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那诡异的“放电”反应,他的下身都会硬得发疼。

如果一定要说这感觉有多奇妙,针对少年有限的人生经验来说,唯一能够确定的便是:比打手枪爽多了。

然而,纠结于梁志外强中干的个性,他是断然不可能违背赵宏斌意思的——如果他还在的话。

对有的人来说,有情饮水饱,为爱付出一切都在所不惜;对有的人来说,事业、友谊、亲人都可能比情爱重要,美人在怀固然锦上添花,否则断不会舍本逐末。对更多的人来说,人生的各种追求是此消彼长、动态平衡的:年轻时,我们向往纯洁无垢的两情相悦;成年后,事业上的成功更能够彰显人生的价值;暮年将至,家庭生活平静淡漠,却能够温暖苍老的心,曾经在乎的一切,反而都不重要了。

梁志也有荷尔蒙分泌,精虫上脑时也会想要做点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可对他来说,稳定的社交关系显然比虚无缥缈的爱情更加重要。

更何况,他打死也不相信沈蔓能看上自己。

人的任何选择都建立在投入与产出对比之上,如果与赵宏斌翻脸的代价,换不会女神对自己的垂青,他还是更情愿装作根本没那回事儿。

问题在于,赵宏斌不在,小团体自然就散了,手足之情无碍于穿穿“衣服”;赵宏斌不在,没有谁会和他翻脸,自然无需背上道德负担;赵宏斌不在,女神也不一定就看不上他——哪怕是排遣寂寞逗个闷子呢?

梁志在心中默默给自己打气。

“喂,问你呢!哑了?再不回话,我真‘电’你啦!”最难骑的那段路已经过去,梁志越骑越快,拂面的清风也愈发凉爽,连带着沈蔓的情绪更是轻松不少。男孩身上的汗味随风侵入鼻翼,却意外地没有让她恶心,反而催化青春期特有的荷尔蒙反应在体内喧嚣起来。

或许正是因为两人需要保持的距离,这种小细节才显得更加动人吧。

“我是感觉到了,但是那又怎样?”梁志被她威胁得很没有面子,嘴硬地挑衅道。

“其实赵宏斌找你也是为这事儿。”车轮飞转,两人一前一后的影子烙在地面上,如同轮廓清晰的剪纸。她看着看着就呆了,目光怔怔地说道:“我去医院体检,医生发现脑子扫描的结果不太好,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他们让我配合检查、当做实验对照组,我害怕……”

“你怕什么?”他没有安慰,也没有回头,只顾匀速骑车,言简意赅地问道。没有故作惊讶,也没有刻意地同情,冷静的尊重反而显得更加体贴。

这人上辈子就如此,虽然嘴上缺个把门的,却从来不曾让沈蔓感觉尴尬或不适。即便她才是那个有求于人的,却自始至终都被伺候得舒舒服服——他就是有这个本事,帮人把事办好的同时,也不给对方任何人情压力。不卑不亢、大方仗义,或许正因为如此,她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个小片警帮忙,而不是丈夫那些手眼通天的“关系”。

“我怕死,我怕无药可医,我怕化疗掉头发,还怕吃激素毁容,我怕的事情可多了。”她用开玩笑的语气、连珠炮一样地脱口而出。心中还有个最重要的理由:如果真的发现脑部病变、影响正常思维,那她该如何向自己证明所谓“重生”并非幻想?真有那一天,她恐怕寻死的心都有。

不知不觉中,沈蔓对这条赚来的命存了太多不该有的奢望:她想收获热烈的爱情,还想拥有尽量多的真心,患得患失之间,难免就失去洒脱。

梁志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小姑娘家家的,成天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说起话来跟个老太婆一样。”

因为我本来就是个老太婆啊,沈蔓心中默默回答。

“咱们俩之间的‘那个’,”男孩依旧没有回头,将车轮踩得飞转,试图自己的分散注意力,“跟你大脑扫描的异常之间有关系吗?”

尽管知道对方看不见,沈蔓还是下意识地摇摇头,实话是说:“我不知道。”

女神VS导师

省去等车换乘的时间,从XX花园到赵家的路径并没有多少直线距离,再通过一个路口,两人就即将抵达目的地。

梁志喘着气,将脚踏车骑得更快了些,沈蔓牢牢抓住车架才没让自己摔下去。想让他慢一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十字路口红灯闪烁,夏夜的露天广场上满是纳凉的人,孩子们彼此追逐,父母打着扇子在后面赶蚊子。市井而生活气息浓郁的场景在十多年后渐渐消失,沈蔓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看得有些愣住了。

梁志抹了把脸,仿佛下定了某个决心。轻轻调转龙头,将车骑上人行道,很快停在路边的一条石凳旁。示意她下车,转身将自行车立好,气息不匀地问:“……老大原本就是想让我去医院,替你接受检查?”

自己怕死,就让别人去挡枪,沈蔓难得有些脸红,低下头,轻轻“唔”了一声。

“我还以为多大个事儿呢。”他小心地坐在石凳的另一边,昏黄的路灯下,汗水淋漓的脸上却泛起真诚的笑,“用得着弯弯绕绕吗?你直接跟我说不就行了。”

他的侧脸轮廓很清晰,光洁的额头与英挺的鼻子,连起来构成极富层次感的线条,沈蔓看着看着便呆住了。那张面孔与记忆中的老同学重叠,勾起心底最柔软的亲切感怀,不自觉地就想贴近一点。

见女孩往自己这边坐过来了些,梁志身体绷得更紧,心中发狂的小兽愈发猛烈地嘶吼,表面上却不敢有任何动静。这内外矛盾的冲突将早已脆弱颤抖的神经扯成一根丝,所有的理智都颤巍巍地悬在上面,宿命地等待着崩盘的那一刻。

“你说的‘那个’,”他咽咽口水,盯着眼前的地砖不敢移开视线,言语间愈发显得支支吾吾,“放假这么长时间,我,我不太确定还有没有……也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

夏夜,微醺的风拂过面颊,沈蔓有些失神地看着他晶亮的双眸,那里有繁星,有光影,有似是故人来的温情。于是,心也不自觉地柔软下来,试探地问:“咱们,要不……再试试?”

明明等的就是这句话,可当选择真正摆到自己面前时,梁志还是本能地犹豫了:“你不怕……?”

怕噬魂销骨的酥麻,怕牵肠挂肚的惦记,怕朝思暮想的缠绵,更怕这沾上身之后一辈子戒不掉的毒。

“怕的事情太多了,不差这一两件。”她嘴上说得大义凌然,仔细观察却能发现,那紧闭的眼睑下,长睫抖动氤氲出大片阴影,仿佛抖着翅膀的蝴蝶,诱惑着旁人追逐捕捉。

女孩仰着头,红唇轻启,与他之间只有最后一寸的距离。

梁志平日里嘴炮打的震天响,事实上没有任何两性经验,理论的、实践的统统是零。然而,他还是清楚地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干什么。

昏黄的路灯下,行道树的阴影里,路旁矮矮的石凳上,在远离人群喧嚣偏僻角落,男孩低头吻上了青春年少时的一个美梦。

最开始是极细微、孱弱而不可查的电流,从在两人轻触的唇珠上震荡蔓延,齿根、颊肉、舌头、浅喉,一点点、一寸寸并联串通,仿佛之前不曾感知到存在般,渐渐苏醒过来。伴着逐渐强劲的心跳,越来越猛、越来越烈,越来越纠结、越来越缱绻。如同一场夏夜里不期而至的大雨,明明只有天边的瞬时光亮,却伴随着铺天盖地的响雷,扯垮了世间所有凝固胶着的生命,伴随无边无际的水幕,放肆流淌、自由飘荡,去远处、去莫名未知的所有方向,任由波浪卷挟,任由浮沉翻滚,只待神邸用洪水洗净了时间里浑浊的一切,才最终从九天之上缓缓落下。

一吻终了,两人都大口地喘气,“呼呼哧哧”地反复吐纳,却依然难以在短时间内找回身心平静。

梁志已经确定一定而且肯定,自己是没办法站起来了。

之前彼此接触感觉异样时,沈蔓都很快抽身,从未放任自己沉溺于这种不正常的生理反应。今天两人横下一条心,作死般地试了试,她这才发现,问题远比想象的复杂。

上辈子纸醉金迷时,周围也不是没人藉由药物寻求刺激。沈蔓对自己有要求,自尊自爱惯了,即便玩得起,她也不愿意受这种虚无缥缈的快感左右。但听那些尝试过的人说,但凡药效上头,就像升仙入道一般,所有想象都与真相无二,所有梦境均和现实相连,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只要你能够想到,便是真实发生的。人一旦享受过这种极乐,根本就无法再安于现状,只恨不能死在那虚幻之间。

刚才接吻时,她分明体会到这种感觉。

神智在一瞬间出离,整个灵魂游走于天地方圆中,一沙一世界,一叶一菩提,通彻透达如洞悉万物,这种感官的极致享受,绝对是非自然的体验。

不同于男女之事带给自己纯肉体的愉悦,和梁志之间的化学反应简直可以直接提升精神境界。

再这样下去,就转行去写修仙文了吧?

“我靠,”最终还男生沉不住气,先开了口,“刚才那是真的吗?”

“假的。”沈蔓不动声色地挪远了点。

梁志像是没听到她的话,用手抹了把脸,嘴上又骂了句粗话,突然转过头来,两眼发着光:“你肯定也感觉到了,对不对?那种,那种……”

少年有限的经验和语言远不足以描述刚刚受到的震撼。

沈蔓既像说服自己,又像替他下结论:“没有,什么都没有。”

这次梁志终于注意到她奇怪的反应,不禁困惑地问:“你怎么了?”

“没怎么。”沈蔓站起身来,整理好自己的衣裙,恢复淡定的神情,施施然道:“抽空去医院做个脑CT,无论结果是好是坏,都请告诉我一声。”

从幻境中彻底回过神来,梁志不知该如何应对她忽然降温的态度,嘴上习惯性地开始絮叨:“喂,我说你装傻也装得像一点好吗?刚才明明气都喘不过来,这会儿说什么‘没有没有’的?真没有假没有你心里清楚!自欺欺人解决不了问题的,还是现实一点……”

“现实就是,你现在马上回家,明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去医院,做CT!”沈蔓扭过身来,目光清冷凌厉,“就在Q市中心医院,找个叫林云卿的大夫,跟他说,是我让你去的。”

梁志被这突如其来的命令吓傻了,直到女孩快步走过马路,消失在街对面的小区入口,这才坐回板凳上,懊恼地揉着头发,真心实意地骂了句:“卧槽!”

Q市中心医院脑外科办公室,科研小组的项目选题会正在紧张进行。

林云卿穿着笔挺的衬衣,领带打得一丝不苟,外面是濯洗干净的白大褂,整个人看起来格外清爽。此刻,他正站在投影仪前,向导师和同事们介绍自己的研究计划:“大脑在活动时,脑皮质细胞群之间形成电位差,从而在大脑皮质的细胞外产生电流。对照组的CT成像效果显示,她大脑中存在明显的脑电生物节律,而且是突然形成的,没有任何前期波动。在确认其没有癫痫病史的情况下,实时监测不同的脑活动区域,区分电频活动频率,对于我们的神经数字化构想来说,必将是决定性的一步。”

发言完毕,他信心满满地看向在座众人,毫不意外地发现了震撼、惊讶、难以置信的种种目光。

“小林,”最后还是导师最先发话:“这个对照组的数据,你有把握吗?”

“我亲自上机操作的,绝对没有问题。”

“只是一次扫描结果而已,误差甚至故障的可能性都不排除啊。”有人不服气地反问道。

林云卿低头取下眼镜,一边擦拭,一边看也不看对方,十足轻蔑地回答了三个字:“不可能。”

问话者是他师兄,在课题组里的资历数一数二,被小辈直接否定,面子上显然有些挂不住:“可你只有对照组的CT扫描结果,根本无法形成完整结论,没有足够的比较数据,论文绝对过不了审的。”

“你搞研究就是为了**文吗?”他复带上眼睛,目光如刀锋般扫向对方,“神经数字化之后,人类意识都可以被完全模拟,只要确保接入和输出的稳定性,我们甚至能借助高性能网格计算平台,实现真正意义上的生物计算——这之后的整个人类社会都可以被移植到设备里。诸位,你们居然还想着凭借这个发现去写论文?”

师兄被他呛得没有话讲,憋着气,撂下句“异想天开”,狠狠甩上门走了。

“构想很宏大。”始终坐在板凳上的导师站起来,缓步走到讲台前,冲自己最年轻,却也最有天赋的博士生点点头,“可整个计划都依靠唯一的对照组,会不会太冒险了点?”

导师VS奴隶

开学典礼上,赵宏斌不出意料地没有现身。

沈蔓早已预感到此结果,将一切焦虑、懊恼、烦躁压抑在心底。照常带领全班同学打扫教室,有条不紊地分发书抄,表面上依然保持住好学生应有的仪态,看不出任何端倪。

私下里套过张羽的话,只说赵宏斌的家长替他办了退学手续,其他一概不知。

她相信张羽没有骗自己,毕竟赵家早就替儿子安排好退路,前世只是为了让他多受些锻炼,才在高考后将留学提上议事日程。如今情势有变,将计划提前也未尝不可能。

这时候的网络远不及十几年后发达,她对研究早古的互联网环境毫无兴趣,重生后根本没有怎么上过网。如今,赵宏斌突然被送出国,整个人犹如如石沉大海,除了确定他没死,其他的一概不知。

人与人的联系是世上最脆弱、最坚韧的存在。脆弱得禁不起任何意外,哪怕只是忘了约会时间、错过某班公车,命运的走向都可能截然不同,短暂的交集之后往往是无可奈何的天人永诀;坚韧则是因为山水有相逢,对于念念不忘的心中回响来说,总有一日,还能在某个蓦然转身的街角,笑着说声:好巧,原来你也在这里。

沈蔓相信,只要存着心,她和赵宏斌总有再见的那天。

高三生活的节奏明显快了不少,作为全校教学任务的关注重点,他们的月考调整成周考,学生们挑灯苦读备战排名、家长们削尖脑袋找人送礼,各自在各自的能力范围内,想尽办法、托尽关系,只为争得一个优势地位,将全家的希望平安送过“高考”这座踏着千军万马的独木桥。

在经济飞速发展、社会板结化越来越严重、阶层上升通道几乎被封死的将来,沈蔓和郑宇轩都是从普通家庭出生后成功爬上精英阶层的,如今当然更能够体会到这场战役的严峻性。

对她来说,除了尽力把高中知识捡起来,别让成绩太难看,首要任务还是讨好张羽,确保自己的保送名额。

和前世一样,张羽这个学期忙了不少,经常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人。学校迫于无奈,给如今的高三(3)班另配了副班主任,负责在他缺席的日子里,管理班级日常。沈蔓上辈子只恨这愣头青班主任太不负责,怎么能把毕业班丢下,让学生们成了没娘的孩子。

现在她心里清楚,张羽十有**已经得到了老头子的首肯,在为明年顺利回帝都铺路。

张家公子灰土土脸地避走他乡,如今洗心革面重入仕途,当然要谋个好开局。

不过这一切对沈蔓来说都没太大影响,她知道张羽的爷爷作风老派,前世也是等到他带完毕业班,扎扎实实地结束了在Q市的教学任务后,才最终点头把孙子调回帝都。对于要确保进入Q市国立大学的她来说,只要张羽带完毕业班,把手上的保送名额给她,其他的,便不在考虑范围内了。

张羽对她确实是存了几分心思的,除了每次的英语成绩给高分之外,只要他不在Q市,便会想方设法地争取免考名额,免考成绩则直接比照上一次考试计算,最大程度地减少了不确定因素。

当然,英语单科好尚不足以服众。身为班主任,他还要时不时借着阅卷的名头,帮她修改答案,把差强人意的别科成绩人为“做”上去,确保沈蔓的平时排名不难看,这样到最后推荐保送时才显得顺理成章。

“说说看,我一下飞机就过来帮你偷试卷,这种事情讲出去谁信?”期中考试前的最后一个晚自习,张羽从帝都风尘仆仆赶回来,从教务室领了第二天的卷子,把沈蔓一人留在教室里,独家泄题外加开小灶,彻头彻尾地成了个“偷书贼”,想起来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女孩头也不抬地一边翻书一边草拟答案,生怕好不容易弄来的题目算错,最后成了无用功,此刻的心思根本没放在他身上,心不在焉地说:“干嘛要讲出去,本来就是偷偷摸摸的事情……”

“死丫头。”张羽上前挽起她散落肩头的长发,用手指绕成圈,绑得紧紧得,在指尖勒出淡紫色痕迹:“要我说,成绩没多大要紧,最后名额给谁都是班主任自己决定,你何必每次考试都弄得紧张兮兮?”

说到底,还是怕他保送自己的决定不能服众,最终背上“徇私枉法”的嫌疑——毕竟Q市外国语学校每年的保送名额都被人盯得死死的。然而,即便不为自己顺利上大学,考虑到他未来的仕途,沈蔓都希望能够将事情做得更圆滑一些。

尽管张羽日后手握重权,早年间的经历也甚少有人谈起,但对于高级别的官员来说,履历中的任何污点在同岗位竞争时都是致命伤,她可不愿意让张部长的青云之路受到影响。

见对方没有答话,张羽不甘寂寞地将脸凑了过去,嗅着少女发梢的馨香,声音暗哑道:“快点做,做完了到我那儿去。”

“今晚又不回寝室了?”沈蔓目不转睛地盯着试卷,随口问道。

“不回去了,我待会儿给女生宿舍打电话,说你家里有急事……”

“又说有急事,”她好笑地皱皱鼻子,心中有些隐隐地期待,却不敢显露得太明显,“每次你回来我家里就有‘急事’,想办法换个借口吧,不然舍管老师迟早要打听我家里是什么状况。”

他没有说话,牵着女孩的手抚上自己硬的发烫的下身,口中发出舒服的喟叹:“这事儿够‘急’了吧?”

人去楼空的教室里,天真纯洁的少女端坐桌前,正在快速地奋笔疾书。为人师表的男青年倾身坐在她左边的座位上,正侧着头靠近,仿佛耐心地为学生答疑解惑。看上去光明正大、名正言顺的场景,配上背景音乐,足以成为宣传Q市外国语学校师生关系融洽的广告片。

课桌遮掩的底下,女孩柔荑般的左手正被男人牵引着,有节奏地上下搓弄,即便隔着衣裤,也足以让欲火中烧的张羽快活起来:“对,就是这样,真乖……”

沈蔓越来越心不在焉,桌上的试卷似乎永远也抄不完,脑海里喧嚣的欲望则渐渐显得铺天盖地。被撩起的欲望与时间紧张的压力彼此交缠,让她产生出诡异的暴虐冲动,听不得张羽那舒服的呻吟,更受不得他吐在自己耳旁的气息,手下陡然用力握紧:“不要脸的家伙,就是想被我这样弄,对不对?”

分身被牢牢圈住,摩擦着布料粗糙的表面,张羽疼得差点就软下来。然而,这突如其来的刺激却引发了他更多绮丽的回忆,声音也变得更加性感:“是啊,就是想被你这样弄,好好弄,弄死老师……”

“真贱。”沈蔓索性将笔扔在桌上,转身细眯着眼睛打量他,手里力气没有减弱分毫,相反还揉弄得越来越快,“你还知道自己是老师?嗯?”

男人的分身在她手中剧烈跳动,呼应着言语凌辱的节奏,一阵阵地从顶端分泌出粘稠的液体,渐渐染透了他的西裤。尽管与张羽相比,沈蔓显得有些身材娇小,此刻却凌然焕发出上位者的气场,牢牢掌握住互动的节奏,随心所欲地将那玩意搓扁揉圆,嘴上还愈发刺耳地刻薄道:“求着学生搓你的,让自己的学生玩弄,这种感觉很好吗?是不是比做爱更爽?说,你是不是很贱?张,老,师。”

最后那三个字说得字正腔圆,手上用力也越来越没有分寸,她像个感情世界里冷血残酷的暴君,狠狠蹂躏着爱慕者最后的尊严与脆弱。

“啊……”张羽银框眼镜后狭长的双眸紧闭,紧皱的眉头仿佛暗示着身体正极端疼痛,可他销魂的表情却将自己享受着的事实暴漏无疑,显然,这上下位者陡然颠倒过来的落差,为他的心理高氵朝作出了极好的铺垫,差点就被女孩直接捏出来。

沈蔓当然不会让他如愿,右手粗暴地解开了做工精良的牛皮腰带,猛然扯开西裤拉链,将男人那又红又烫的命根子掏出来,狠狠甩了两巴掌:“居然还敢越来越硬?信不信我给你拧下来?”

一边说,她一边当真用两只手伸上去套住,反转着搓动他的分身,直叫男人连连倒吸凉气,根本说不出话来。

“张老师,在教室里,被自己的学生手淫,够刺激了吧。听话,射出来让我看看。”与身体的剧烈动作相反,沈蔓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讲起下流话来反而更加清冷入骨。

淫糜的对比让张羽将灵魂与肉体双双奉上,恨不能做她脚下的奴隶,只求那天使面庞、魔鬼心智的女主人能够心生怜悯,用纤纤玉手施加出最残酷的对待,然后再狠狠地出言羞辱,直叫他从内到外都抵达人生极乐。

“既然你不说话,我们就到此为止。”沈蔓眯着眼,眸光中有些残忍的意味,陡然松手,起身收拾好桌上地学习用具,“反正今晚还有的是时间。”

奴隶VS仇家

张羽的轿车驶出校门时,门卫一边放行,一边热情地冲他点点头:“张老师,这么晚才走啊?”

五官清秀的男老师表情僵硬,如果不是因为夜色的掩饰,很容易便能看到他额上点点渗出的汗珠。即便如此,为了不引发对方的怀疑,他还是勉强开口道:“……改,改作业改晚了。”

“要注意休息啊……”门卫的话没说完,便听到汽车油门轰鸣,快速地绝尘而去。

“……年轻人,急什么急,真是沉不住气……”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门卫将Q市外国语学校的大门再次锁好。

时近深夜,寥寥繁星挂在空中。大街上根本没几辆车,张羽手握方向盘,指节根根发力,恨不能将油门踩到极限。

“嘶……”猛然地吸气声从他微咧的嘴角发出,入鬓的剑眉拧成一团乱麻,明明痛与快已经积累到边缘,却依旧死死咬紧牙关,绝不开口。

沈蔓佩服他的忍耐力。

于是也不再有所保留,小手抠上那分泌着粘液的顶端,用尖锐的指甲边缘刮弄铃口,不出意料地听到男人参杂了祈求意味的呻吟:“……轻,轻点。”

明明是少女天真的容貌,却流露出恶魔般残忍的表情,沈蔓从后座的阴影里探出身子,附在驾驶员耳边说了句什么。只见张羽绝望地咬紧了嘴唇,再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位于市中心的高级公寓是幢摩天大楼,底层的商场上面,全是酒店式管理的私人住宅,安全性、隐秘性一流。对于从不委屈自己的张羽来说,Q市最好的落脚点莫过于此。然而,即便住在这儿快三年了,他也从来没有引外人来过,除了习惯使然,更多的还是出于人身安全的考虑。

毕竟,仇家当初是放了话要杀人的。

车库大门探测到信号,悄无声息地打开。性能良好的轿车趁着夜色滑入,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

地下室,熄火后的轿车半天没有动静。直到后座的门先打开,衣衫齐整却难掩褶皱的女孩轻轻跳了下来,动作矫捷轻盈,像只充满力量的小鹿。

她脸上擒着得意的笑容,绕到驾驶座,敲了敲单面透视玻璃,尽管只能模糊看见里面的人影,还是冲着车窗晃了晃手中的钥匙:“老师,我在家等你哦。”

最后的尾音带了些许俏皮,听得张羽又是喉头发紧。

低头看看自己身下的一片狼藉,他认命地从格栅里抽了几张纸出来,囫囵地擦拭收整,嘴里不服气地咒道:“真他妈是个妖精。”

精装修的复式公寓在顶楼,俯瞰着Q市夜景所有的繁华。富贵堆里出身的人,即便没有天生的美感,也始终保持着基本的鉴赏力。直通天台的楼梯从入口一直连接二楼卧室和三楼客房,客厅与开放式厨房彼此相通,显得格外宽敞。房间内陈设简洁大气,家具除了黑白灰,便没有其他颜色,典型的单身贵族品味。正对着公寓大门,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在漆黑的夜晚,只有远处街景里的点点灯光折射进来,点缀着城市上方的虚空梦境。

沈蔓喜欢贴在玻璃上看这脚下的一切,让她感觉自己出离了时间与空间,如同虚浮于人间的幽灵,不为任何人、事所羁绊。

公寓大门被小心地带上,男人脚步很轻,带着情事后特有的麝香味道,从后面拢了上来,将她牢牢禁锢在自己怀中,低头在那小巧精致的耳珠旁魅惑:“累了?”

她恍惚错觉自己依然37岁,依然在徒有其表的“家”里苦苦等待,等待永远不会回来的丈夫,等待荒芜欲死的心能够重新活过来。

将男人的长臂搂紧,狠狠把自己埋进去,沈蔓急切地需要某种证明,证明自己还年轻,还可以被爱,可以被接受,可以压在身下、放在心里狠狠呵护。

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感染,张羽刚刚发泄过的下身再次挺硬起来,蹭在女孩光洁如玉的后背,宣告着不可逆转的欲望:“乖,我们去床上。”

沈蔓扭过身子,目光衬着落地窗外的灯火显得很是迷离,她咬着红唇摇摇头:“不,就在这儿。”

初秋渐冷的天气,公寓里24小时的温度调节系统早已开启,窗前地板上也铺着做工精良的地毯,男人被推着倒坐下去,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纤纤玉手如灵蛇般攀上他的颈项,再顺着蠕动的喉结逡巡抚摸,一颗一颗地解开了衬衣扣子。

张羽气质文弱,身材却并不羸弱,尽管肤色偏白,肌肉还是很紧致。此刻,他的胸膛正起伏不定,被女孩撑在掌下,毫无规律地扩张、收缩。

轻轻取下银框眼镜,沈蔓如愿看到他眸中暗哑的光。

对于这种历尽人间绝色的家伙来说,普通的性事只能挑起一时兴趣,根本不可能维系长久的关系。即便她已经很有策略地延长被彻底吃干抹净的时机,还是没有把握彻底控制住对方。毕竟,张羽主要的心思集中在仕途上,无论女人男人都只是图个新鲜、逗个闷子。

上辈子,怪自己想不开,以为床事契合便能改变他的想法,以为情动时那一声声的呼唤和承诺可以兑现,上赶着倒贴,最后落得个被人轻视的下场。身心俱疲的结果,是不得不退而求其次,满怀委屈地嫁给了郑宇轩。

此番再来,她早已醒悟,断然不会再将鸡蛋全放进同一个篮子里。权势、爱情、婚姻,统统都得如愿以偿,否则对不起自己这颗浴火重生的心。

解到最后一颗扣子,她反手探进腰带下的西裤里,感知到那灼热的温度与欲望,愈发觉得成就感爆棚,舔舔嘴角骑上了男人的腰胯,低头垂下万千青丝,故意用懵懵懂懂的声音感慨:“今天晚上‘状态’不错。”

张羽看得到她背光的剪影,感受得到来自下身的重量,却没有任何办法纾解自己蓬勃欲出的欲望,只能喘着粗气,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快。”

沈蔓开心地笑出声来,清脆的声音如同泉水流淌在寂静的树林,与两人现下淫乱的姿势和所作所为毫不相关,只是单纯因满足而快乐。听在张羽耳中,只觉得既羞愧又无奈,只差翻身跪地求饶——而他也确实说出口了:“求你了……快!”

她显然被这驯服的姿态打动了,收起笑容,目光坚定地看着仰躺身下的男人:“张老师,这可是你说的。”

张羽当然知道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可即便接下来发生的任何事情都不再由自己控制,却还是会心甘情愿地将主动权交到她手上。

见对方微微颔首,沈蔓也不再吊胃口,将皮带从那劲瘦的腰间抽下,熟练而迅速地把男人的双手推倒头顶,扎扎实实地捆了起来。

待绳结扣紧,她还不忘试试能否挣脱,确保张羽没有反抗的能力也没有反抗的意愿之后,这才微笑着站起身来。如同一只危险的猫科动物,踮着脚,围着半身赤裸的男人打转,欣赏自己的猎物,考虑接下来应该如何享受。

房间很暗,但借着窗外幽暗的光线,依然能够看清他的表情:压抑中带着期盼,挣扎中带着顺从,原本精致的眉眼在除去眼镜之后,只剩下最真实的欲望,毫无遮掩。条理分明的肌肉处于最紧张的状态,偶尔不经意的抽搐,反映出身体主人濒临极限的忍耐。下半身已经凌乱的西裤撑得变形,一颤一颤的火热分身即将从拉链底端跳出来。他的一双长腿紧紧贴在地面上,仿佛被最强大的意志力控制,保持静止不动的状态,绝不违背女主人定下的规矩。

很乖的样子。

沈蔓心中莫名的怪兽在膨胀,从未有一刻的记忆如此混乱,她分不清自己是高贵矜持的郑夫人还是懵懂天真的高中生,只晓得要给地上的男人足够的教训,让他明白这世上永远不会有人,比她更能够创造关于快感与极致的体验。

穿着丝袜的小脚“一不留神”,踩到男人的命根子上,带着轻重适中的力道,细细碾压了起来。不去看他的表情,沈蔓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脚尖,一边踩,一边头也不抬地问:“这里,怎么有个硬硬的东西,好讨厌。”

遣词断句的短暂停顿间,她会坏心地加大力道,将那物什用力抵向指尖,甚至还毫不怜惜地拧在最敏感的沟回处,如同对待一颗普通的路边石子,只恨它碍了自己的路。

张羽被她踩在脚下,身体最脆弱的部分忍受着女孩肆意的亵玩,只剩下嘴里倒吸凉气的力气。纵是痛感直冲大脑,也不愿发出任何祈求的声音,而是本能地将之转换为快感的铺垫,任由对方在自己身上胡作非为。

“张老师,”沈蔓欺负够了他的分身,这才向后退让几步,站在落地窗前,动作缓慢地从校服裙子底,轻巧地褪掉内裤,“我突然也觉得有点难受呢……”

仇家VS女妖

她撩起自己的裙摆,毫不扭捏地站在男人的正上方,如同暗夜精灵般轻盈坠落,就这样屈膝坐了下来。

欢场里,张羽永远是出钱的大爷、被巴结的对象,从来没有过服侍女人的经验。即便和帝都的那些纨绔子弟玩大了,偶尔试试不同的胃口,他也处于上位,只负责享受,万万不可能替他人口交。

正因如此,现下这毫无选择的窘境,绝对是人生初体验。

沈蔓的下体很干净,带着少女特有的馨香,却也催发着不可言喻的情动。她没有完全压下来,而是有意识地控制住身体,悬空在男人挺直的鼻梁上,隔着似有似无的距离。

“舔。”

命令如同魔咒,足以让最高傲的王子低下他的头颅。张羽顺从地伸出舌头,小心地勾画在娇艳欲滴的花蕊上,如愿听到了头顶那声若有若无的喟叹。

房间里太黑,他的双手又被紧紧缚住,除了按照沈蔓的节奏、遵从她的意志,将自己的脸埋在女孩的下体里舔允啜吸外,根本没有任何选择。幽径中已有粘稠的液体分泌出来,顺着他灵巧的唇舌滑入口腔、侵染面颊,让他整个人都不由得沉醉在彻底的情欲味道之中。

性这个事,讲究的无外乎两点:一不怕脏、二不怕累。

沈蔓上辈子虽然守住了婚后的贞洁,但本身也是个贪图享乐的家伙,无论是婚前的边缘性行为,还是与郑宇轩感情融洽那几年的“积极探索”,都为她积累了丰富的实战经验,非常清楚如何做,才能让自己尽快体验到高氵朝。

这也是男人和女人最大的不同,前者总在想办法延缓,后者则只想更多、更快。所以,上天在造物时,合该安排女人多些选择和经历,才能叫做真正的“不枉此生”。

无论是赵宏斌还是陈逸鑫,毕竟都只是小男生,能够在情事中把握住节奏就不错了,哪里还能要求技巧。更何况,沈蔓也不愿意让他们过早了解这些男女云雨的道道,否则心思愈发难得控制,到头来影响已知的命数,对她来说就不划算了。

张羽不一样,他就是个变态,有足够的经验,也可以说是怎么玩都玩不坏。

卸下道德包袱的沈蔓,跟他在一起时当然也更容易放得开。

松掉腿上的着力,整个身子落到他脸上,感受男人的鼻息氤氲在花蕊上的潮湿温热,她毫不犹豫地将穴口按在那薄唇贝齿之上,慢慢碾磨着逼他伸出舌头迎合自己。半掖的裙摆下,看得到那双狭长的凤眼水意朦胧,不知是因为委屈,抑或仅仅呛到了而已。沈蔓低头俯视着他,身体没有停下动作,反而更加强势地推进着,不容丝毫抗拒。

口鼻都被严严实实地遮住,张嘴便是湿濡濡、肉呼呼的触感,若说这感觉有多舒服,也是不可能的。但原本以为会极端厌恶的预期居然也落空了,张羽在这种被迫而屈辱的体验中,渐渐萌生出从未有过的想法:他本就是为了让对方舒适而存在的,无论用手还是用口,即便用那硬挺挺的分身,都不过博得女孩一声喟叹、一阵呻吟、一串起伏不定的喘息、一波春情难抑的稠腻。所谓“征服”,不正是让他人从着自己的意志,在欲望的波峰波谷之间来回游荡吗?还有什么,比让她满足更重要?

他自认不是个沉迷女色的人,除了初尝云雨那几年对这事儿还有点好奇,其他大部分时候,若非交际应酬、送货上门之类的情况,很少主动追求感官刺激。

后来因为犯了事儿,被禁锢在Q市这小小天地,不得随意进出,此类需求更是清减不少。

如果不是沈蔓推开办公室的大门,他兴许永远不晓得,在人生最低调的这几年,居然也能尝到情事上未曾体验过的愉悦。

本以为吃到口、尽过兴,自己这无中生有的得失心就能排遣,孰料竟会像着了魔一样,越陷越深。

这状态一点也不像他所以为的自己。

可即便有怀疑、有犹豫、有踌躇,见到她的那一刻,还是只剩下下半身能够思考。

张羽颇有几分无能为力的沮丧。但这情绪往往持续时间很短,因为沈蔓很快会用更加意想不到的方式,满足他对于未知的渴望——比如今天。

认命地闭上眼睛,忘掉自己得真实身份、师道尊严,专心致志地舔弄起女孩的甬道,模仿性交的节奏,将柔软的舌头填充入她温热、致密的内在。用一抽一吸的频率,将对方下体分泌出的粘液统统卷入腹中,仿佛口渴的旅人终于寻得沙漠中的绿洲,哪里还有任何计较的心思,只顾拼了命地吞咽。

沈蔓觉得自己身体中的某个阀门被打开了,对方肥厚的唇舌就是钥匙,将她的所有隐忍、坚持、克制摧毁殆尽,剩下一滩血肉化作春水,无边无尽地流淌蜿蜒。

花蕊渐渐充血,磨蹭在男人高挺的鼻尖,时不时引发身体本能的震颤。她食髓知味地故意俯下身去,将那处最敏感的顶端按在他鼻梁上,刮擦得神经末梢都蜷缩起来。

张羽被这突如其来的重量压迫,差点被闷死,直到她俯下身喘息,憋屈了半天的唇舌才寻得空间,大口大口地吸着气。

沈蔓正在欲望的边缘游移,感觉到下体被湿热的气息浸染,心里的某个角落陡然硬起来,直起身牢牢坐在他面上,再也不顾节奏和尺度,狠狠地在那鼻梁、薄唇间碾磨,直到自己得感官被一层层地刺激推上云端。听见他被淫水呛到的咳嗽声,凌虐的快感达到了极致,这才彻底放任着,一泄到底地叫出声来:“啊……”

仿佛接收到某种信号,张羽顾不得口鼻被遮的不适,助纣为虐地摆动起自己的脑袋,用力地将鼻梁刮擦在她最脆弱的花蕊上,同时坏心地啮咬花瓣边缘,直叫她边哭边叫地抖着身子翻倒,躺在地毯的另一头呜咽起来。

原本牢固的腰带已经散开,他揉弄着手腕缓缓直起身子,摸索到女孩身边,大掌沿裙摆边缘探上圆臀,打着圈儿揉弄起来,声音沙哑地劝慰道:“妖精,得着舒服了还哭?”

沈蔓遮着脸转过身去,嘴上嘟囔着:“就哭,就要哭,你别管我……”

“我当然可以不管你,”他一边说一边脱下自己的裤子,将那硬的发烫的物什掏出来,贴上她的臀瓣,“可你不能不管我。”

神智渐渐恢复清明,从云端跳下的余韵被空荡荡的失落感取代,沈蔓抹了抹脸,回头瞪视那恼人的偷腥笑容:“张羽,这可是你自找的!”

男人束手就擒地翻身仰躺,只剩那雄赳赳气昂昂的家伙直至天际,脸上挂着副不知廉耻的表情:“任凭责罚。”

推着那双厚实的肩膀跨坐到男人肩上,沈蔓准确地将他含入自己的小穴。伴随最终的灵肉交融,两人不约而同地发出呻吟,恨不能将周身的空气统统吸入体内。

有节奏地蠕动起身体,沈蔓脱掉了自己所剩无几的衣物,在夜色的掩映下,如同女妖般前后驰骋起来。

长发飞舞,玉手轻盈,雪白的两团软肉有节奏地上下起伏,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天生的奴隶,在主人身下听话地欲与欲求。

不是没有过女上位的体验,只是从未萌生被彻底征服的觉悟。

张羽弓起腰,迎合着对方的节奏,有力地向上顶起,每每女孩狠狠坐下,他便用更加强势的力道冲击,逼得她来回摆头,惟愿将超限的快感甩出早已凌乱的理智之外。然而这又谈何容易?

一场你死我活的痴缠、一番痛快淋漓的宣泄、一轮循环往复的纠结,无边无际的快感没有开始亦没有结束地蔓延,直到将世间的一切统统湮没,方如海潮般缓缓退去。

精疲力尽的两人相拥躺在地毯上,周围是凌乱的衣物,身上洒满漫天星光。即便是初秋的夜晚,却也不觉得有一丝一毫的寒冷。

张羽奇怪自己奔波一天,下午还搭飞机从帝都赶回来,晚上又扎扎实实地来了两次,居然还没有生出倦意。兴许是已经过了那阵难熬的时间,生物钟彻底乱掉了。

沈蔓则是因为在情欲的恍惚中想到前世今生的种种,心中感慨良多,此刻依偎在他的怀里,根本舍不得睡去。

“喂……”张羽甫一开口,便被自己沙哑的声音吓到,随即不以为意地笑笑,继续说,“你有没有想好要念哪所大学?”

柔荑抚在他的胸膛上,感知着微薄的汗意,沈蔓还没有彻底回过神来,本能地据实告知:“……国立大学吧,咱们学校往年的保送生不是都往那儿送吗?”

保送名额都是一一对应的,只有高校同意接收,Q市外国语学校才有可能挑选学生。作为本地最强的综合性大学,沈蔓的回答确在情理之中。

张羽清了清喉咙,将心中考虑已久的安排说出来:“想不想跟我回帝都?”

这下,沈蔓的瞌睡全醒了。

女妖VS昏君

张羽上辈子被她拒绝过一次,那次之后,两人再无交集。

这就是真正上位者与一般人的区别,他们的时间、精力都是有价值的,不会为了于己无益的目的浪费。他动了心思、想了办法去实现的事情,最终都得有个结果,遂愿理所当然,碰钉子则就此别过,绝不会再多费一丝一毫的资源。

政治家也是商人,从某种程度上说,比商人更加精明。

沈蔓后来跟郑宇轩一起,参与到企业经营管理的时候,听到“控制沉没成本”一词,顿觉醍醐灌顶,发现用它来解释上述行为真是再贴切不过。

像张羽这样,家世背景优越又手握重权的精英,从小到大遭逢的,都是些有求于人的家伙。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尽管利益交换不一定完全对等,但如果你身上没有值得另眼相看的东西,即便是举手之劳,对方也不可能白白付出。当求人者不再顺从,上位者当然没有必要容忍——毕竟,这是你唯一的对价。

那时候她还年轻,一路走来顺风顺水,难免看高了自己。就像那老政客说的,过于接近权力,往往会让人错以为他们也拥有权力。沈蔓看多了某些人,仅仅是为了张羽的一纸签名、一个颔首,就奴颜卑膝、蝇营狗苟。身在离部长最近的位置,她自然也成为被巴结的对象。尽管还没有被无孔不入的殷勤冲昏头脑,许下能力范围外的允诺,却还是难免对形势作出误判,以为自己有资格对既定的事情说“不”。

此生,她断然不能犯下与前世一样的错误。

既然他已经开口,就说明帝都那边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征求当事人的意见纯粹是表达尊重。沈蔓怀疑,如果自己拒绝的话,会不会连之前说好的保送名额都会告吹。毕竟,上辈子唯一的争执之后,他对她的态度可以说是完全翻脸不认人,足够沈蔓在酷暑的天气里如坠冰窖,不然也不会心灰意冷地嫁给郑宇轩。

千算万算,没算到张羽居然这么容易就对自己上心了。

装出一副谨慎地模样,向他打听具体的操作流程,却只换回来一句:“轮不到你操心,只说愿意不愿意吧?”

沈蔓咬着牙,故作乖巧地点点头,趴在男人胸前,用甜的腻死人的声音回了句:“老师,你对我真好。”

“死丫头,让你卖个乖不晓得多难。”纤长的手指绕到小巧耳廓的后面,聊起她的一丝长发,张羽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女孩不敢抬头,生怕怨念的眼神暴露出自己真实的悲伤:别了,Q市国立大学的的师兄师弟们,那些意淫强身的段子,恐怕已经此生无缘;别了,年少春梦中的教官导师们,昨日鹊桥相会的场景,再也没有实现的可能……

第二天一早,张羽被厨房里传来的整整香味撩醒,这才发现自己睡在沙发上,周身尽是欲望被满足后的通体舒畅。

落地窗前的纱帘被放下,秋日里并不耀眼的朝阳透过来,给房间里的陈设洒上一层淡淡的光晕。

沙发背面,轻微窸窣的响声传来。想起昨晚竟再一次违背习惯,留宿外人在家过夜,张羽有些无可奈何地笑了。

撑手探起身子,丝毫不在意自己不着寸缕的样子,他摸到眼镜带好,飨足地打量着此刻的无边美景:身材姣好的女孩空罩着一件男式衬衫,两条大腿雪白修长,正用力地踮脚站立,试图够到上层橱柜里的调料。炉灶上,已经煮开的热粥在“咕咕”地冒着热气,刚才将他唤醒的香味,想必就是来源于此处。

“看什么看?不晓得过来搭把手。”沈蔓一边最后一次尝试着凭自己的能力拿到橄榄油,一边头也不回地娇嗔道。

张羽随手将额发向后拂过,窝在沙发上翻了两个身,嘴里发出阵阵眷恋的呻吟。

“快点啊,不然待会儿没得吃。”

鲤鱼打挺般坐起来,他哭笑不得地问道:“难得给你个机会表忠心,就这么看不上?”

女孩懒得理他,留下柜门空开,转身弯下腰照看滚粥,衬衫衣摆不经意地从大腿根部褪上去,将那若隐若现的神秘禁地暴露在外:“你家简直就是个酒店,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厨房,除了米和鸡蛋,居然一点材料都没有,今早只能将就一点了啊……”

男人身材高大,肌肉比例非常匀称,看起来就像巴洛克风格油画中矫健灵活的神祗,无愧于天地间力与美的结合。

他显然也知道自己的优势,近乎炫耀地赤裸着,长手长脚地走到橱柜前,轻松取下那油壶,将之递到女孩的小手旁边,随即撑着台面边沿,将她牢牢禁锢在自己怀里,低头轻噬着珍珠似的耳垂:“小妖精,反了你了……”

惊觉中空的身后又有灼热烫人的家伙靠过来,沈蔓转身调侃道:“一大早就裸奔,张老师,你还要不要脸啊?”

“我衣服被人穿了,只能无奈裸奔啰。”他闭上眼享受难得的馨香,高挺的鼻梁在白玉般的颈项、胸口来回逡巡,混杂着食物热气的少女体味居然能够如此甜蜜,这从来没有过的体验,着实令人迷醉留恋。于是就着一大早的生理反应,径直提议:“干脆你也别穿了,咱们俩一起找点‘事情’做……”

一柄木勺敲上男人的脑袋,沈蔓好气又好笑地教训道:“你不会忘了我今天还要期中考试吧,张老师?”

最后那三个字说得字正腔圆,仿佛自己真成了精虫上脑的登徒子,张羽没好意思继续耍无赖,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松开了手,去客厅里捡起衣裤蔽体,嘴里却嘟嘟囔囔着:“早说安排好了,你今天都可以跟我一起去帝都报道,管他劳什子的期中考试啊……”

身体亲密的距离很容易让人误会,错觉彼此是平等的。可沈蔓知道这只是表象,太过随意的态度必然会让张羽感觉失落。

想起这个,脑袋又大了不少,提醒自己注意分寸的同时,她小心地将炉火调小,轻轻走到男人身后,小心搂住劲瘦的腰腹,将脸埋上那光洁赤裸的脊背,闷闷出声:“好了啦,就这小半年而已,说好我迟早会跟你回帝都的嘛。”

因求欢被拒而萌生的郁卒心情这才稍稍得到抚慰,张羽转过身来将女孩托起,任由两条长腿盘在自己身上,仰头看向那天使般的脸庞,无可奈何地笑道:“小妖精,什么都是你说了算。”

和她在一起,似乎总难分得清自己究竟是谁:仪表堂堂的好老师,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卑躬屈膝的求欢者,抑或只是被利用的垫脚石。他亲眼见过无数人屈膝于权势的样子,也体验过几乎所有阿谀奉承的招式,却从未被撩动得这样不知所措,纵是将能够想到的利欲双手捧上,也唯恐不能顺了她的心思。

古代昏君烽火戏诸侯,聊博美人一笑,恐怕也是出于差不多的无奈吧。

前几次来这边过夜时,张羽便为她准备了换洗衣物。两人吃过早餐,很快地洗漱完毕,驱车去到学校。

沈蔓照理躲在后座的脚垫上,乖巧地一声不吭。直到穿过大半个校园,张羽稳稳停好后又下车仔细打探,确定四周无人之后,这才替她拉开车门,将女孩抱起:“快去教室吧,答案都记住了吗?”

将他流连忘返不肯离去的大手拍掉,沈蔓跳下地站好:“您就安安心心地监考去吧。”

说完,冲他眨眨眼睛,脚步轻快地跑开了。

早上在厨房里洗手作羹汤的小主妇,此刻渐远处充满活力的女孩子,还有星空下魅惑无边的妖精,以及驰骋在自己身上肆意妄为的君王,她的每一面都如此生动,令人分不清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张羽感慨,难怪自己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谁叫对方根本连真面目都没有露出来呢?

好在一切才刚开始,他有足够的耐心弄清楚这背后的秘密。

想到这里,扶了扶眼镜,男人转身朝办公楼方向大步走去。

为期两天的期中考试很快便结束了,沈蔓逆着散场的人群向转角处的第二考场走去,果不其然在里面发现了陈逸鑫。

他正如每次考试后一样,认真地及时整理草稿纸,待到将所有答案抄下来,回去再拿了教材比对着预估分数。

“考得怎么样?”女孩轻身一跃,跳坐在他身旁的课桌上。

看见来人,原本表情凝重的娃娃脸上不自觉地绽开笑容:“有几道题我拿不准,得看看书才能确定。”

沈蔓很想把记得的答案告诉他,省得这好学生在那里自我摧残。不过想到信息来源是张羽,还是把嘴边的话咽下了。对于只会念书的高中生来说,这种投机取巧的方法有违基本道德,与其引发价值观的冲突,不如当个锯嘴葫芦。

“我说,”她翘起的脚在桌面下来回晃荡,故作随意地问道:“梁志还是老样子?”

陈逸鑫敏锐地分辨出这话语里的担忧,无能为力地叹了口气:“嗯。”

昏君VS疯子

两人结伴走向男生宿舍的路上,正好碰到梁志背着包出来。

几个月的时间而已,原本身材颀长、气质阳光的男孩已经蓄起长发,整个人看起来颓废而单薄。晦暗的目光闪烁不明,如同一只隐藏在密林深处的小兽,防备着周遭的一切。

沈蔓看到他这副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顾不得身旁来来往往的人群,把书包掷到地上,大步上前挡住在路中间:“又去医院?”

梁志埋着头,装作看不见她,长腿向旁迈出,试图直接绕过去。

“那林云卿就是个疯子,要我怎么讲你才肯听啊!”尽管明白劝说根本不会起作用,但还是忍不住把心里大声话喊出来。

没敢碰她的身体,男孩像只走投无路的仓鼠,在原地来回打转。已经有不少人留意到这边的状况,悄悄议论着指指点点。

“好了,我们先换个地方再说。”陈逸鑫弯腰捡起沈蔓的书包,上前揽住自己的兄弟,也不管他愿不愿意,强行将人往校园的角落里带去。

梁志并不反抗,沉默地任由推耸,跟着他们走到教学楼后面僻静的空地。

抹了把脸,沈蔓在心里从一数到十,想了想,又从十数到一,这才勉强控制暴怒的情绪,克制地问:“今天又要你去干嘛?抽血还是拍片子?”

“……取髓液。”梁志终于开口,声音暗哑而低沉,就像很久没有说过话一样。

热血不受控制地涌上脑门,沈蔓一把夺过自己的书包,疯了似的甩到梁志身上,一边摔打一边吼道:“你想死吗?让人这么作践?他就是个疯子啊!疯子你懂不懂?疯子!”

梁志没有躲闪,眼中擒着泪,却倔强地不让它滴落,只是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任由沈蔓撒泼,拒绝作出任何辩解。

“好了好了,”最后还是陈逸鑫看不下去,上前推了梁志一把,顺势将沈蔓拦在身后,皱着眉头道:“我不管你小子是谁,都不能拿这具身体胡闹。”

“林医生说他可以让我‘回去’……”

“放屁!”沈蔓恨不得扑上前去猛摇他的脑袋,把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统统摇出去,“即便他的理论是正确的,凭现有的仿生技术也根本不可能实现‘穿越’,制程极限还要十几年才能来,你除了充当试验对象、提供数据,什么用都没有!”

用手掌遮住脸,梁志的自嘲地苦笑:“是啊,我本来就什么用都没有……”

听到这自暴自弃的话,沈蔓眼眶陡然一红,哭着瘫坐在地上,徒然地向前伸着手,却不敢真实触碰到对方:“……阿志,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们两个够了啊,”陈逸鑫揉揉脑袋,表情颇为无奈:“好歹都比我多活了几十年,稍微有点大人样子行不行?”

他是最早发现梁志不对劲的人。

开学当日,大家都在收拾寝室,打扫卫生,为即将到来的新学期作准备。寝室里赵宏斌所有的行李全都不见了,尽管事前沈蔓已经给他打过预防针,看着空空荡荡的床位,陈逸鑫心里还是有些难过。

然而直到晚点名之前,房间里都只有他一个人。就在舍管老师准备给梁志家打电话,确认状况的时候,那小子跌跌撞撞地出现在寝室门口,一副失了魂的模样。

那天晚上,梁志没有洗漱,直接躺在床上,不吃饭、不喝水、不说话,如果没有那间歇传出的喘息声,真令人怀疑他是不是挂了。

快天亮的时候,陈逸鑫被他从睡梦中唤醒,那人两眼发直,活像中了邪似的看过来,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问道:“现在是几几年?”

尼玛,鬼片也不带这样吓人的好伐?!

差点从床上滚下来的陈逸鑫摸了摸他的额头,确认对方并未发烧而且体温尚存之后,这才壮着胆子回答:“天朝XX年……”

然后那小子就瘫到地上了。

他说他是梁志,记得自己前天还去过赵宏斌的家,遇到了在那里等了整整一个暑假的沈蔓。后者让他去Q市中心医院找一个叫林云卿的医生,做大脑CT扫描。

他说他“不是”梁志,他已经毕业多年,在公安局当片警,经常帮老同学们摆平各种事端。有次同学聚会,他喝醉了,接着酒意向沈蔓表白,被人家老公盯上,差点丢了饭碗。

他说他躺上仪器的一瞬间就失去意识,整个人如同在梦里经历了半辈子:互相折磨多年的父母终于办理了离婚手续,自己则为所谓“稳定工作”放弃了心中的音乐梦想,看着心爱的女孩出落得比想象更漂亮却终于嫁作他人……

他说大家都有各自的生活,看起来个个人模狗样:赵宏斌成了总裁,自己当了教授,沈蔓老公的企业即将上市,身家过亿指日可待。

但其实每个人的生活又都有着这样或那样的遗憾:赵总的公司看起来高大上,实际上全靠融资杠杆维持,是个名副其实的“负翁”;陈教授家里养了只母老虎,迫于长辈的压力离不了婚,成天有贼心没贼胆地晃荡;沈蔓身为全职太太,却始终没有自己的孩子,夫妻感情名存实亡。

陈逸鑫想嘲笑他异想天开,且不说沈蔓甘为人妻,赵宏斌那性子会为了筹钱低声下气?想都不敢想。自己则更不可能勉强维持徒有其表的婚姻,放弃真心所爱的那个女孩……

可梁志却说,在他三十多岁的那份记忆里,沈蔓根本没有正眼看过任何一个高中同学,更别提道貌岸然的张老师了。正因如此,他们才只能在同学聚会上,仗着酒壮怂人胆地表白,却也只换来美人的轻轻一笑。赵宏斌那孙子不服气,后来还吹牛说自己和人家勾搭得有一腿,结果他的公司差点没让对方老公给连锅端了。

我呢?陈逸鑫趴在床沿上好奇地问,我就没有做什么吗?

你?梁志撇撇嘴,你就是个怂货,活该娶个母老虎被治得死死的。

他不甘心地反驳:你呢?你不怂,你怎么混到这儿来了?

梁志抱着脑袋摇晃,显得头痛欲裂:我真的不知道。我最近都在负责片区里第X代身份证的信息采集工作,那天提前给自己做了一份意识副本的拷贝而已,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意识副本是什么?陈逸鑫好奇地问。

类似于指纹和DNA的个人信息,这个时代还没有发明。得等到十几年以后,生物计算机和高性能网格投入应用,通过意识提取技术,将人的记忆、思维复制下来,存储到特制的芯片里。因为其不可篡改、识别度高,被运用到身份识别系统里,在全球范围广泛推广。

联想到自己在科幻小说里曾经了解到的知识,陈逸鑫颇为兴奋,坐直了身子追问道:除了提取,这种意识副本可以被刻录吗?就是说,将其重新注入人的大脑?

梁志像看白痴一样地瞟了他一眼:当然,如果不能被表征,就没有记录的必要了。

可是……陈逸鑫搓搓手,激动得口不择言:可是如果换成意识副本,大脑原本的意识去哪里了呢?

你傻呀?梁志满脸“果然是个白痴”的表情,我不是说过有高性能网格吗?副本当然是在网格中表征出来,怎么可能重新刻录到人的脑子里?这样将引发不可逆转的自我认知混乱和记忆重叠……

说到这里,原本滔滔不绝的梁志低下头,狠狠骂了句“卧槽”。

尽管对方描绘的外星黑科技很有亮点,陈逸鑫还是将信将疑,毕竟这些说法已经不是一本言情小说里应该有的内容了,就算是POPO原创市集里的肉文也不带如此天马行空的。

沈蔓认真听完梁志讲的每句话,表情越来越严肃。沉默五分钟之后,只问了一个问题:我未来的老公叫什么?

郑宇轩。

然后她就相信了。

陈逸鑫莫名觉得,自己才是那个被穿越夺舍的倒霉蛋,否则为什么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上学期。

——你还记得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吗?

——那天晚上家里就我一个,喝多了点,醒来就到这儿了。

——……这事儿跟你老公有关系吗?

——可能吧,我大概知道他想干嘛。

——他从哪儿弄到这么多意识副本?

——郑宇轩的公司就是靠搞生物计算起家的,全球所有的副本芯片上都有他们的专利技术。

——重置副本是被明令禁止的高危行为,他这样做是违法的!

——你以为资本家为什么要开发高性能网格?通过模拟计算重置大脑数据,再用后门程序实现对现实社会关系的修改!

——在网格上的感知再逼真,也没办法改变现实生活里本体的想法啊。除非……

——除非他有权对每个人的意识进行操作。

——你是说……第X代身份证信息采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套系统已经通过了国际标准化组织的认证。

疯子VS猎人

梁志最终还是在午饭时,趁着寝室里没有人,直接翻窗逃走了。

陈逸鑫发现后,吓得把饭盒都摔了。趴上窗台打探半天,确定楼下没人摔死,这才连滚带爬地跑到女生寝室,找沈蔓出主意。

“我去一趟吧。”女孩眉头紧蹙,目光中闪现着某种决心。

高中男生哪里经历过这些,能够不把重生后的梁志当疯子,已经很勉强他了。然而,此刻见到自己的心上人如此决绝,陈逸鑫还是本能地萌生出一种责任感:“蔓蔓,你别冲动,这样做不是正中了那个什么林大夫的下怀吗?要不,我们找张老师?”

沈蔓苦笑着摇摇头:“梁志现在是被洗了脑了,即便张老师肯出面去把人领回来,保不准那小子回头还要自投罗网。既然林云卿想要的是对照组,我们就给他一个,放心吧,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

他还想开口说点什么,却被女孩轻轻吻住。所有的担忧和忐忑,统统化作唇齿相依时缠绵的气息,浸染进男孩的神智清明,直到再也没有反驳的余地,只剩下无可奈何的叹息。

Q市中心医院外科手术室的洗手间,林云卿换好衣服,正在认真地用软刷清洗皮肤,清冷的眸子里流露出无比专注的目光,如同即将上战场的士兵保养枪支,每一个步骤既有条不紊又性命攸关。

每次上手术台,即便不是自己主刀,即便病情并不复杂,他都会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更何况,今天骨髓穿刺手术关系到自己接下来的研究方向,重要性更是不言而喻。

“林医生……”小护士都晓得他手术前不喜欢被打扰,开口时有些怯生生的。

林云卿不言不语,只是冷冷地一瞥,房间里的温度顿时降低不少。小护士愈发委屈,却还是咬着牙把接下来的话讲完:“有个小姑娘找你……”

他垂下眸子,口罩后的薄唇轻启,吐词清晰地说了一个字:“滚。”

小护士眼眶都红了,哆哆嗦嗦地补了句:“……她说她叫沈蔓。”

你只管说我叫沈蔓,他不会为难你的。想起那姑娘信誓旦旦的保证,小护士愈发后悔来触这个霉头。

林云卿清洗上臂的动作停住了,眼神中闪烁出意欲不明的亮光。

人满为患的脑外科病房,沈蔓在护士站对面找了把椅子坐下,仔细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与刚才进门时看到的防火逃生路线图进行对比,确保自己待会儿不会慌不择路。

尽管已经跟陈逸鑫约好,过两个小时没有消息就报警,她还是对上次的被困经历记忆犹新,再临其境总会本能地戒备起来。

没有任何预兆,当她转过头来的时候,林云卿那张冷冰冰的脸就已经出现在视线中。

“沈小姐。”身材高大的医生冲她打了声招呼,脑袋好像点了点,又好像根本没动。

提醒自己不要露怯,沈蔓款款站起身来,“林医生,好久不见。”

确定来人真的是她,林云卿冲小护士使了个眼色,示意手术取消,将病人推回病房休息。随即回过头来,皮笑肉不笑地示意沈蔓往办公室去。一边护在她身旁引路,一边语调平静地问道:“沈小姐身体好些没?”

“好得很。”

“哦?怎么讲?”林云卿走到前面,掏出钥匙打开办公室的大门。

沈蔓自己推开门,径直走了进去,头也不回地答道:“能吃能睡,能跑能跳,足够配合贵院做点实验——你觉得怎么样?”

医生特有的手指笔直且骨节分明,按开日光灯时的力道有些不稳,却被很快掩饰住了:“我觉得不怎么样。”

“嗯?”沈蔓站在办公室正中间,脊背挺直地转过身来,挑挑眉毛,示意自己正洗耳恭听。

“捕捉神经信号非常困难,大脑不可能一直处于放电状态,没人能够保证沈小姐现在还是不是合格的对照组。”

“梁志呢?他的大脑能够一直放电?”上辈子虽然对生物计算或认知神经学的具体内容不甚了解,但跟着郑宏斌耳濡目染,她对大体原理还是略知一二的。

“不管你给梁志画了多大的一张饼,容我提醒,制程极限还需要十几年才能到来,如今基于生物计算提出的任何认知神经学理论都是猜想,短期内根本不可能付诸实践。”

林云卿坐在办公椅上,眼神充满玩味,饶有兴致地听她继续。

沈蔓被这目光看得寒毛直竖,却强迫自己与之对视,继续道:“放他走,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

“不好意思,沈小姐。”他的十根指头搭立起来,撑在扶手上构成等腰三角形,目光透过三角形的顶角射过来,仿佛在瞄准自己的猎物,“你身上恐怕没什么我想要东西。”

无论前世今生,她最怕跟这种人打交道——好听点叫做沉默寡言、讳如莫深,说白了就是三棍子打不出个屁,偏偏还要故弄玄虚。可今天的形势摆在这里,如果搞不定林云卿,梁志恐怕会被他玩死。想到这里,沈蔓暗暗下定了决心。

“如果我说,你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呢?”她垂下头,缓步走到男人身前,伸手将他的领带撩起,向自己怀中用力。

林云卿眼神中的光线更加晦暗,薄唇以几不可见的弧度勾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赵宏斌是你男朋友?”

“我男朋友很多,不差他一个。”沈蔓将目光集中在复杂的领带结上,力道精准地将其一道道解开。

他松开双手,扶稳椅背,坐直了身子:“宏斌听到这话肯定会伤心的。”

“他不会。”她根本不会让这件事被任何人知晓。

“三根肋骨骨折,大面积皮下挫伤,急诊输血700cc……”林云卿任由领带被抽掉,语调一如既往地平静,没有任何波澜,“他有没有跟你说过,我赵叔年轻的时候是散打冠军?”

眼眶中的泪水蓄积起来,无论怎么挣扎,最终还是如泄洪办般倾泻出去,根本没办法忍住。攀在衬衫扣子上的手指哆嗦得不成样子,却依然死死抠在指甲缝里,颤抖着不肯松开。

“你千万别怪我赵叔脾气爆。念高中的儿子早恋就算了,还害得人家女孩子怀孕,在医院做流产手术的时候被撞见,居然恼羞成怒地把我掀翻在地。啧啧,任谁都得教训一下吧?”

沈蔓迷蒙着泪眼,就手用领带在他脖子上打了个结,狠狠用力勒下,嘴里嘶吼道:“你这个骗子!混账!疯子!”

男人突然站起身,将她倒逼在办公桌上,随即霸道地侵入女孩双腿之间,扯开棉质内裤,直直地将分身插入了那干涩脆弱的甬道:“……你忘了,我还是个‘强奸犯’。”

说完,不顾女孩难过的呻吟,凶狠地摆动起腰肢,每一次进出,都用尽撕裂的力道,仿佛宣泄又好像酷刑,直叫她从灵魂最深处感觉到痛楚。

“知道吗?”林云卿的分身与他的气质毫不相符,粗长挺硬,此刻正蓬勃着骇人的热度,在女孩柔嫩的内里肆虐,“女性的阴道是最具有自我保护能力的器官,只要有异物出入,必然能够分泌体液予以滋润避免撕裂。所以,你应该,很快就能适应了。”

说最后那句话的时候,他将身体整个退出,而后狠狠插入,只叫沈蔓的被顶得差点倒在桌上。

然而,纵使下体已经隐隐被这绝对暴力的侵犯所征服,她依然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拒绝发出任何声音,只有条件反射似的闷哼,伴随着没有断线的泪水,从喉间轻溢而出。

“这里是阴蒂。”大手滑过女孩的腰线,来到两人交合处上方,直接触碰到因充血而凸出的敏感之处。男人语调平静得像在上生理卫生课,跟下身野兽般疯狂的抽插形成鲜明对比:“性交时适当地予以刺激,会让女性更容易获得高氵朝。”

他一边说,一边轻轻揉弄起那花蕊,随即引发出沈蔓猛烈地吸气声。

男人被这毫不意外的反应所取悦,下身的动作也渐渐缓和下来,配合着手指揉捏的力度:“你瞧,阴道紧缩、呼吸急促、心跳过快——这些指征都说明,你,快要高氵朝了。”

沈蔓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一直推拒在身前的双手也泄掉力气,沉沉垂在身侧。若非男人的长臂一直揽着自己,她恐怕会直接瘫倒在办公桌上。

林云卿不允许她偏开视线,将额头抵在女孩的耳侧,语调清明却不失性感,正如他那如教科书一般精准的性交动作:“说说看,沈小姐,是不是任何柱状物体在你身体里,都能引发一样的生理反应?嗯?”

无论怎样抵触,那从身体最深处泛起的蠕动最终还是泛滥成灾,连带着每一寸肌肉、每一分肌肤都颤抖着、哭喊着,唯求那强势而不容拒绝的存在给自己一个痛快,无论这其中的代价是什么,又将带来怎样彻底的绝望。

“我发现,”将自己的衣裤简单整理好,林云卿回头看看躺在办公桌上一动不动的女孩,“你身上还是有点我想要的东西的。”

【番外】平行世界

2015年4月25日晚,传奇物理学家史蒂芬·霍金(Stephen Hawking)以全息影像的方式于悉尼歌剧院发表演讲。

一位提问者问到:“您如何看待Zayn单飞后产生的宇宙影响以及由此引发的世界上万千少女心的破碎?”

在全场爆笑中,霍金风趣的说到:“终于有人问一些重要问题了。”

“我对所有心碎了的年轻姑娘们的建议是多花些精力学学理论物理学。因为有一天也许会有证据证明多重宇宙的存在。宇宙之外尚有镜像宇宙,而在那个宇宙中,Zayn依然还是单向乐队的成员。”

并且,霍金还向提问者说道:“而也许在其他的宇宙中,你还和Zayn成婚了呢。”

——英国《每日电讯报》2015年4月27日报道

***

关上视频通讯键,郑宇轩俯身撑在办公桌前揉着眉间。

神经模拟系统的开发到了最后关头,国家重点实验室那边却始终无法拿出扎实数据,硬件组的团队早已憋了一肚子火;政府招标结束后,各方面的关系还没有来得打点,民政部的领导拿话敲打他,除了赔笑脸,完全挪不出时间——都是大老板,若非他亲自出马根本搞不定。

“……这位先生,您不能进去,郑总在开会……”

墙那边,秘书劝阻的话语还没落,办公室大门便被狠狠踢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满脸怒气地说:“这就叫在开会?!”

郑宇轩有些头疼,但还是很快想起来人地身份,挂起习惯性的笑容,态度热情地迎上前去:“是你啊,梁Sir。不好意思,手底下人不懂事。”说完,他冲满脸委屈的秘书使了个眼色,半推半拉地将来客引进房间。

所谓喜怒不形于色,在郑宇轩身上总有着最好的体现。上至王侯将相,下至贩夫走卒,他永远笑脸相迎,每个人都能从他眼中解读出被尊重的含义。

即便是原本打算兴师问罪的梁志,此刻也不得不耐着性子,一屁股坐到真皮沙发上,口气已经软下来:“如果不是因为沈蔓,我也不想来找你。上次跟她一起闹事的那个二奶,今天早上被人发现死在酒吧一条街了。”

“哦?”郑宇轩动作稍稍迟缓了一下,却也只有那么一下,随即从柜中取出茶叶,就在矮几上冲泡起来,语气随意,“吸毒过量?”

“你知道那娘们儿吸毒?”梁志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沈蔓跟这种人混在一起迟早要出事,你懂不懂?!”

“……她是成年人……”

“少来!你们有钱人的世界我不懂。但沈蔓一开始是半年一次,到现在每周找我两次,再这样下去,她就该住在警察局了!”

硬件团队的开发基地在硅谷,过的是美国时间,视频会议从昨晚十二点开始,直到刚才结束,郑宇轩已经四十几个小时没有休息,此刻难免有些头痛,他强撑着笑容说:“添麻烦了,我常常跟沈蔓说,咱们这代人都是独生子女,没个兄弟姐妹帮衬,如果不是靠着同学情分,在社会上真是寸步难行。”

身材高大的汉子郁卒地低吼一声,狠狠揉了揉自己的头发:“郑宇轩!我跟你说的不是一码事!”

“我明白你的意思。”他将二道茶推到对方面前,“朋友从台湾带回来的冻顶乌龙,尝尝。”

对于梁志这种心直口快、没什么城府的人来说,顺着某个话题有问有答,到最后绝对没什么效果。只有先把他的注意力分散,然后再迂回地沟通,方能保证谈判目的实现。郑宇轩看着对方皱眉抿茶,估摸着火候差不多到了,这才慢悠悠地开口:“你晓得我们夫妻俩,这几年聚少离多,又没个孩子做寄托,她辞职以后的生活确实很空虚。”

或许是听出了对方言语里的推心置腹,又或许是刚才那口茶确实沁人心脾,梁志张着嘴,却不知该如何打断他接下来的话。

“公司这边的事情马上就要告一段落了,新产品上市之前,我会抽时间和沈蔓好好谈谈。”郑宇轩的笑容疲惫却难掩真诚:“谢谢你。”

梁志连忙摆摆手:“我没别的意思,同学这么多年,她在我们眼里一直都是很坚强的。如今这副模样,让人看了总会有点过意不去……”

将不速之客送走,郑宇轩给重点实验室打了个电话,确定课题组的主要成员都在,让司机开车送他来到Q市医科大学。

这里的医学神经生物学不仅在国内数一数二,在国际上也享有盛誉。特别是最近几年,在巨额资金投入的带动下,国家重点实验室在生物计算、神经模拟等领域已经取得世界领先地位,思维副本技术更是申请专利,并继“人类基因组”计划后,再次成为一项全球各国广泛参与的信息采集工作。

国内第X代身份证里便内置了思维副本模块,此项信息采集的外包,理所当然地由郑宇轩的公司承担了下来——原因无他,作为Q市医科大学最大的金主、与重点实验室产学研对接的下游企业,在鼎力帮助思维副本的采集标准获得国际化认证之后,早已没有任何公司有实力与其竞争。

“林教授。”郑宇轩换上无菌服,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来到实验室主任的身旁,语带尊敬地打着招呼。

林云卿的目光并未从监控器上挪开,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

他自然地将这当作回应,自己牵着板凳坐了下来,耐心地等待实时监控告一段落。

屏幕上,基本粒子在十维空间模拟碰撞,每次维度被解散、能量发散、温度降低,全新的三维空间和一维的时间就无限延伸开来,形成新的平行世界。在这里无限可能的宇宙里,恐龙或许没有灭绝,成为了地球的主宰;哥伦布或许没有发现新大陆,葡萄牙依然拥有无敌舰队;义和团或许真的刀枪不入,清政府赢得了甲午海战……

心理学上的墨菲定律在无限平行空间中成为现实:只要有可能,就一定会实现。

量子力学的理论发展完善后,平行世界理论得到了越来越多人的认可:无数空间可能处于同一空间体系,但时间体系不同,就好像同在一条铁路线上疾驰的先后两列火车;也有可能处于同一时间体系,但空间体系不同,就好像同时行驶在立交桥上下两层通道中的小汽车。

随着生物计算机与量子计算的发展,模拟平行世界成为可能。中科院量子所设计出全球第一台平行世界模拟器,并且研发出相应的搜索系统,方便历史学家、科学家对各种理论进行实体化验证。

然而,直到高性能网格建立后,人类才有办法对平行世界施加影响。

因为沟通本身借助了维度虫洞,这种影响无法体现在三维空间里,只能通过思维投影与电离辐射的方式实现改变。打个比方,就像我们隔着高性能网格的幕布,牵引思维投影的绳索,继而带动傀儡直接作用于另一个平行世界。

墙壁上挂着的大幅电子屏显示,猩球崛起正在发生,蓝色的地球已经被毛茸茸的灵长类动物所统治,人类彻底沦为了低等生物。自从郑宇轩出资将中科院量子所的模拟平台引进过来之后,林云卿就迷上了这类诡异的平行世界,和其他人探寻因果报应、前世今生的兴趣爱好完全不同。

“你说,我再这样搜索下去,是不是所有的好莱坞大片都能在平行世界里找到现实版?”直到模拟时间轴调快,猩猩们对地球的统治已经无法撼动,林云卿才渐渐回过神来。

郑宇轩饶有兴致地翘起脚:“无限的意思就是无限,我觉得你不止能找到所有的好莱坞大片,起点、晋江,甚至是POPO原创市集的肉文,估计都能找到现实版。”

向来表情清冷的林教授也笑起来:“那我是不是该感谢郑总,帮忙省下了买毛片的钱?”

“哪里哪里,”郑宇轩发现对方的情绪不错,自然也放松下来,“我就是个二道贩子,还指望您帮忙化生产力为资本呢。”

隔壁透明的操作间里,大型生物计算机正将全球采集到的思维副本予以记录、整理。郑宇轩一边等着林云卿关闭模拟系统,一边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林教授,全国第X代身份证信息采集已经快完成了,您的逆向控制理论在网格实验中也取得了很好的效果。假如,我是说假如的话……某个思维副本在平行世界中改变了命运,我们通过逆向控制,能不能将那个世界的思维副本拷贝到我们这边,从而间接实现调整社会关系的目的?”

“郑老板,你是想改行卖‘后悔药’了吗?”林云卿没有抬头,好像仅仅只是听对方开了个玩笑。

猎人VS医生

“你在这里真的没问题?”陈逸鑫皱紧眉头,打量着病房里的环境。

沈蔓提醒自己记得微笑,随即装出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说:“简单的无创检查而已,下周一我就回学校啦。”

“唔,”念及她已经是第四次入院检查,男孩也没有多疑,起身掖了掖病床上的被角,“叔叔阿姨那边我会打电话,这次是用生物竞赛做借口,你别说岔了。”

“放心吧。”尽管每次住院都免不了消失两三天,但在陈逸鑫的配合下,沈蔓的父母尚未怀疑。因为检查时间大多安排在周末,神通广大的张羽也没有发现任何端倪。梁志果然没再来过医院,而他似乎也在渐渐适应重生后的生活,与体内的另一个人格彼此和解。

抚上那日渐清减的脸颊,陈逸鑫的语气里难掩疼惜:“如果压力太大就算了吧,我总觉得那个林大夫看你的眼神怪怪的……”

伸手揽过他的脖项,沈蔓将男孩揽入自己的怀中,用唇口慰藉他不安的情绪。

中心医院作为本地实力最强的医疗机构,是各色权贵花钱续命的销金窟,设施齐全的特护病房全被安排在后院僻静的独栋小楼里,全天专人值守,硬件条件在整个Q市首屈一指。凭借前世丰富的社会经验,沈蔓确定自己接受的绝对是非常规待遇,只是不晓得这背后的代价几何。

突兀的敲门声响起,辨识度极高的清冷声音在房间里响起:“探视时间结束,病人需要休息了。”

陈逸鑫气喘吁吁地结束俯身一吻,面色绯红,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冲她点点头:“我……我明天再来看你。”

“病房周末谢绝探视。”林云卿仿佛没有看到男孩一样,径直走到病床旁边,放下托盘准备静脉注射。

沈蔓连忙开口劝道:“你先回去,我晚上给你打电话。”

濒临暴走边缘的陈逸鑫这才狠狠瞪了医生一眼,转身摔上门离开。

男人淡色眸子没有任何波动,虹膜好像尘封千年的琥珀,凝固、透明而神秘,与这个世界有着如此遥远的距离,又仿佛透过幻象洞悉着天地万物。

最近这段时间的经验告诉她,万万不能仅凭表象分析林云卿,这人根本就不按常理出牌。

“趴着。”自从她同意配合做实验之后,大到手术操刀,小到日常取样,所有步骤都由主治医生负责,平日里除了送饭的护工,根本连个外人都见不到,沈蔓怀疑自己是真的被当作小白鼠圈养起来了。

然而,除了乖乖听话,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

俯在床沿上,将圆润细滑的臀部赤裸地暴露在男人面前,纵使这样的配合已经习以为常,心中的羞耻感还是让身体本能地绷紧了。

青春紧致的皮肤在吸顶灯的照射下,泛着淡淡地粉红色光晕,像刚成熟的水蜜桃一样令人垂涎欲滴。林云卿毫不隐晦地直视着少女最娇羞的私处,考究的目光中带着几分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痴迷。

下身又有了反应,将原本笔挺的西裤渐渐撑得变形。他已经习惯每次与对方接触时的此类尴尬,或者说已经不能称其为尴尬,毕竟两人都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医学是一门很残酷的科学,教你把身体的一切当作研究对象,冷静而客观地分而视之。时间长了,在医者的眼中,血管有分支、神经有变异、肌肉有附着点、骨骼有隆起,却不再有独立的身体或完整的人。疼痛可以被量化、感觉可以被指标,所有反应都能得到合理解释,所有病症都能找到治疗途径。感知彻底客观化的结果,就是整个世界必然的索然无味。

林云卿从医一半是因为家学渊源,另一半则是因为天性。林家有具完整的骨骼标本,他从小就与之相伴,学会名字怎么写之前,就已经弄清楚了人体的基本组成。那双淡色的眼眸一直都是清冷异常的,只因为在他看来,厅堂里坐的、街道上行走的,无非都是血肉的组合,没有任何本质的区别。

母亲对他的性格颇为担心,总觉得这样成长起来的孩子缺乏最基本的同理心,待人处事难免失之极端。父亲则颇不以为然,庆幸林家后继有人的同时,更凭借多年的教学经验,确定他日后必将大成。

对林云卿本人来说,父母的想法并不比他们在遗传学上的意义多几分,他只是单纯地对这个世界感到好奇而已。

在人生前二十五年的经历中,林云卿并未经历过多少感情上的冲击。对一座把性欲当作荷尔蒙、爱情视为多巴胺、冲动等同于肾上腺素的“冰山”来说,勃起、流泪和排泄本质上没有区别,又怎会理解人生自古有情痴的惆怅?

即便现下,在女孩身体里肆意驰骋的时候,他依然保持着科研工作者特有的谨慎,每一步骤都如实验般规范、准确,不存在任何多余的动作。

粗大的分身,每一次都正好撞击在沈蔓最敏感的地方,即便她死死咬住枕套,也无法完全抑制唇间轻逸而出的呻吟:“啊……轻一点,求你……”

“后入式体位更容易刺激到G点,只有10%-40%的女性拥有这一生理特征。”男人衣衫整齐,只有凶狠的分身凸立于白大褂的下摆外,正凶狠地抽插在那湿答答的蜜穴中,与他平静的语气形成鲜明对比。“我建议你在性交过程中,有意识地对此区域进行刺激,密集的神经末梢,能够帮助快感积累,迅速达到高氵朝。”

女孩表情纠结,紧紧闭上眼睛,不愿去看身后的人,却无法阻止他的声音进入耳膜。用如此清冷的言辞,一本正经地说出猥亵至极的话,同时伴随着强势而蛮横的侵入,即便思想上极力抗拒,身体还是在短时间内毫无保留地一泄千里了。

“潮吹啊……”林云卿盯着两人交合处逐渐泛滥的体液,观察片刻后,言简意赅地结论道:“你的身体果然很适合做这些事情。”

兴许是因为医生对人体结构特别了解的缘故,尽管林云卿并非最有情趣的那一个,却总能以最快的速度带给她高氵朝。

从欲望的云端坠落下地,极致的感官刺激后,插入自己身体的男人居然还保持着波澜不兴的情绪,沈蔓心中扭曲的怪兽开始膨胀,连带着原本厌恶情绪也退居其次,只想用最快地速度打破那平静的表象,看着他像自己一样颤栗、屈从、沦陷、溃散、分崩离析。

将病服裤子从脚踝蹬掉,细直的大长腿直接从男人头顶掠过,反身将其限制于自己的掌控之下,面对面直视那双冷如冰霜的清淡眼眸。微微屈膝,将对方的颈项勾紧,双手有气无力地抬起,晶亮的大眼睛扑闪腾挪,只剩唇齿间的话语清晰而明确:“……还要。”

林云卿眯了眯眼睛,剧烈的体力活动后,清峻的额角有些许汗珠渗出。可即便这样,他的声音依然没有任何波动:“你刚才没到?”

一边说,男人一边撩开衣摆,将女孩牢牢安置在自己身上,双手托起圆臀,顺着脚步的移动,一下又一下地猛插入她的柔密。

“到了……啊!”她附在宽阔的肩头,任由对方将自己顶弄得上上下下,珠圆玉润的红唇间断断续续地溢出娇吟,“可就是,还……还想要……”

淡色眼眸不知何时变得深不见底,如同幽暗的枯井,隐含着某种未知的危险。

男人大手一撑,将她俯身按下,直抵着正对房门的窗户。原本拉上的窗帘被陡然扯开,后院楼下的林荫小道上,医护工作者和病员家属时有经过,只要稍稍抬头,便能看到二楼特护病房里不堪入目的一切。

衣衫齐整的男医生面前,女孩全身赤裸地趴在玻璃上,被压得死死的。胸前两团盈润的酥肉则生生挤成饼状,小巧红润的乳尖镶嵌其中,说不出的娇俏可怜。精致的五官在情欲与廉耻间撕扯,如坠深渊无以为继,配上未成年人特有的清纯气质,反而更衬出晦暗性事的不堪与沦丧。

“喏,刚才那个男生还没走呢,你猜他会不会发现我们?”男人弯腰,在她珠玉般的耳垂旁轻声说,眼睛还直直地盯住楼下院子里的陈逸鑫。

狭窄的步道上,做完检查的病人躺在移动床上,任由亲属和护士推向病房,偶遇阻碍便挡住了所有人的去路,很是不便。男孩挺身而出,主动替他们开道,麻烦其他人让出空间,方便病人尽快回到病房。

陈逸鑫面色柔和,完全不同于刚才离开房间时的愤然,看起来就是一个简单善良的上进少年。

病人家属对他的帮忙很是感谢,通过最难走的那段路后,还握着男孩的手谢个不停。陈逸鑫被扯着转了个圈,甚是无奈地笑着回应,整个人正好面对二楼的特护病房。只要他稍微抬抬眼皮,便能将这无边的春色尽收眼底。

医生VS神祗

害怕被发现的紧张与身下越来越剧烈的抽插交相辉映,沈蔓整个人都不好了。连带着上辈子三十多年的记忆,恐怕也没有经历过如此这般刺激的体验,而今被自己的主治大夫架在身上狠狠刺穿,光天化日之下暴露给整个后院的人看见,其中的歇斯底里已经完全超乎想象。

身着白大褂的男人却依然没有放过她的打算。

外科大夫特有的强健体魄此刻有了用武之地,轻而易举地将女孩往上掂了掂,确保被肆虐得不成样子的私处暴露在外,男人的分身愈发肿胀、发烫,如同残酷的刑具,每一次抽插,都灼伤着沈蔓所剩无几的尊严与理智。

他终于也失了风度,原本干净利落的发梢垂落,被盈盈汗水沁湿,搭在额角,显出几分异样的野性。濡糯地咬上珠玉般的耳垂,清冷的声音听起来难得含混:“他喜欢你对不对?他发现你被人这样干,会怎么想?”

沈蔓想回答也无法发声,只能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生怕稍不留意,哭喊呻吟便会毫无保留地宣泄而出。

太过了,这淫糜的一切,这荒诞的一切,这无法挽回的沉沦与泯灭。

她已经完全无法思考,不断地摆着头,乌黑长发纷乱飞舞,如同早已零落的节操。

将女孩架在自己与窗台之间,肿胀的分身依然深陷那水润的蜜穴,林云卿随手扯开自己的衣物,确保两人完完全全地肌肤相亲。从交合处直到腰腹,再到赤裸的胸膛和光洁的玉背——男人和女人、坚硬与柔密、暴戾与软弱、征服与屈从,所有至坚至柔、至好至坏、至热至凉统统交织在一起,将感官所及的整个世界颠倒、浑浊、消融,惟恨不能长长久久,至死方休。

沈蔓眼前尽是雾气,分不清是汗水还是眼泪,整个人瘫软得如同一汪春水,死死陷在男人牢笼般的桎梏里,心中唯愿这残酷的折磨尽快结束。

林云卿显然不准备这么容易就放过她。大手粗暴地将女孩两腿掰开,直接令两人交合的部位曝露在窗台外,最后一丝廉耻也没有保留,只剩毫无底线的淫乱与荒唐。娇柔妩媚的呻吟求饶与被人窥视的紧张刺激彼此叠加,男人身下的骇然巨物愈发狂暴,不允许任何躲闪,毫无怜惜地操弄起来。

她全身不着寸缕,如小儿把尿一般被抱着,紧紧贴着病房窗户,楼下就是来来往往的公众步道,任何人、随时抬头都能看到自己被用最羞耻的姿势玩弄着。身后,男人的腰身如公狗般快速而猛烈的耸动,恨不能将她体内的所有空气、体液连带着理智与尊严,彻底抽拔干净。

被这越来越狂暴的抽插带动,早已充血勃起的花蕊也按到了玻璃上,冰凉坚硬的触感与身后男人发狂的肉身互相挤压,直叫沈蔓哭着叫着,喷涌如射地泄了出来,

透明清亮的体液溅在窗户上,晕染出一大片光与影的混沌。

她勾着脖子哭喊,不管不顾。这刑罚太过残酷,凌迟了生而为人的所有尊严;这折磨太过恐怖,碾碎了身体灵魂的点点滴滴。沈蔓彻底崩溃着缩成一团,任由自己被打横抱起,妥妥地放在柔软的病床上。

林云卿转身将窗帘拉好,又确保病房的门锁着,这才彻底脱下早已凌乱的衣衫,躺在女孩的身旁,一边用依然灼烫的肉棒轻轻顶弄,一边强迫她转过身来,语调平静却明显沙哑地说到:“……现在到了没有?”

“你这个疯子……”没有任何反抗能力残留,沈蔓像只破布娃娃,任由对方推开自己的身体,再次将凶器直挺挺地插进来,口中喃喃指控。

男人矫健地翻了个身,将她困在床上:“别说了,省点力气,还没完呢。”

早在他第一次将自己压倒在办公桌上后,沈蔓便确定自己是惹到不该惹的家伙了。

医生对身体的了解比常人显然更加清楚,体现在房事上,则表现为卓越的自我控制能力与挑逗技巧。无论心中有多么抵触、不甘,每每他认真起来,沈蔓只有缴械投降的份儿。

他的话不多,除了两人交合时的助兴之辞,很少连续讲三句话以上。据观察,不止是对她,即便是面对课题组的导师和前辈,林云卿永远都是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仿佛屈尊和大家一样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他能够忍耐的极限了。

自大到这个份上的,只能称其为“有病”。

但是也正因如此,梁志的那番“胡言乱语”并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林云卿似乎对所谓的“重生、“穿越”完全不买账,认为男孩接受脑部扫描时过于紧张,才导致情绪崩溃。其实,只要能够得到他想要的实验数据,对照组精神状态如何、心智是否健全,统统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也许是因为原身的记忆已经被抹去,沈蔓的融合效果显然比梁志要好得多,从她身上获取的数据也更为全面、周详。通过与正常人脑的频谱范围进行对照,林云卿的认知神经理论已经进入具体建模阶段。只要硬件设备及时跟上,思维数据化模拟的成功指日可待。

在当下这个世界里,沈蔓几乎完全受制于郑宇轩,因为他可以通过仿生计算机对平行世界进行量子模拟——即便将梁志的思维副本投射过来,也不过是按下确认键的功夫。

然而,科技鸿沟的消弭是时代发展的必然趋势,无论哪一层的平行世界,最终都将在“奇点”实现终极集合。能够对大脑思维进行人为操作与否,是决定单向或双向沟通的关键。

简而言之,目前郑宇轩之所以能够凌驾于她和这个世界的客观真实之上,无非是因为那个世界的科技水平比现在高出了整整一个量级。一旦林云卿的设想实现,彻底变革人类的生产方式,衍生世界的“逆袭”也就指日可待。

因为考虑到社会稳定的缘故,“前世”的科学家们完成平行世界的证明之后,仅仅将之用作身份识别和思维拷贝等实用性的基础用途,并未将其中所蕴含的更为深远的意义公之于众。如果不是沈蔓对量子理论有兴趣,也曾经陪郑宇轩参加过业内的诸多高端活动,大概明白其中的原理,她恐怕会像梁志一样精神崩溃。

既然“重生”并非偶然,那么被试者在这里的一举一动,甚至大脑里的每一次思考,都会被作为数据记录下来。联想到前不久刚刚修改的《民事诉讼法》,已然将思维意识纳入合法证据形式的范围,沈蔓几乎可以肯定自己是被丈夫算计了。

尽管两人感情早已淡漠,偌大的家业却是夫妻共同财产,郑宇轩公司即将上市,如果不在此前让她净身出户,之后只会越扯越烂。沈蔓在实际生活中谨守红线,没有任何违背夫妻忠诚义务的举动,离婚诉讼时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但是,通过平行世界投影思维副本,记录数据证明女方有出轨倾向,郑宇轩完全可以向陪审团证明自己离婚的动机纯粹是因为夫妻感情生隙,而非财产分配不公。彼时沈蔓提供再多的忠贞记录、心理鉴定都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没错,在与郑宇轩共同生活的后几年里,他已经彻底沦为了一部提款机,沈蔓也相信,任何人都不可能比丈夫更能够满足自己的物质需求。对方害怕半生辛劳化作巨额赡养费的想法也很正常。

话说回来,如果她在这边过得好好的,为什么又一定要回去呢?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相对于“前世”来说,她在这里的生活无异于繁华一梦,可只要她拒绝离开,“今生”就成为本源。抛弃所有家产、荣华、地位的同时,她也重获了青春、爱情、机会。只要善于把握,沈蔓不相信自己会比前世活得差。

这边的平行世界跨越“奇点”之后,人类很可能依然会选择保守的实际运用,封闭与其他维度的联系通道。守在高性能网格另一面的郑宇轩,兴许会拿着思维副本去起诉离婚,但对她来说,生活依然在另一个时空里正常继续,只是从更加彻底的层面上,摆脱了往日记忆对自己的影响——反正,前世早已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东西。

男人依然在她身上卖力地耕耘,汗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砸在裸露的表皮上。沈蔓并未感觉灼痛或难受,相反,下体已经再次盈润起来,应和着抽插的频率,发出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多次高氵朝后,身体正处于极度敏感的状态,她缓缓抬起手臂,再次勾住林云卿的脊背,用酥中带麻的语调说道:“真的不行了……要被你弄死了……”

治病救人的白衣天使早已不复存在,如今只剩最原始的兽欲喧嚣、侵袭、左右奔突,林云卿伸手拍打着女孩圆润的翘臀,如愿感受一阵到入骨的紧致,最后狠狠抽插几下,仰着脖子将精华深深射入了她的体内。

***话痨作者有话说***

首先声明,我不是故意要让大家出戏哒,纯粹是话痨犯了,憋不住啊~~~(写在这样一大肉章的下面,还真是娇羞呢~~~)

其次,怀疑偷懒占更新字数的亲可以抬头去数哦,我今天更新的量也绝对过3000了,所以才敢拉着大家唠嗑的呢~~~(少先队员脸)

再次,讨厌作者话多的亲可以忽略此栏目,跟剧情无关的说……(抹泪)

最后,我今天是来承认错误哒。(对手指)

错误有二,第一个当然是本文的设定问题。虽然在回复读者留言时已经断断续续说过很多,但我还是得承认,写这篇文一开始是玩票性质的,纯粹是为肉而肉的。(没错,我一开始是准备让女主快穿回来后在天台上4P哒,奏是这么霸气,欧耶!)

因为亲们的支持,也因为自己的强迫症,写着写着写到现在这个地步,所谓“快穿”显然已经不可能了。(跪地)

我很自觉地把标题改了,找不到文的亲请别着急,我会再慢慢更新慢慢爬榜滴……(妈蛋,人家已经找不到了你说这话有屁用啊,摔!)

说着说着又跑题了……关于设定的问题,无论是番外还是长回复,其实说白了就几句话:女主前世的老公动用了外星黑科技,让她真的重生了(不是玩游戏或者做梦),她可以选择要留在重生后的世界,还是回去跟自己的老公团聚,都没有问题~~~

最近几章情节里其实都穿插了关于这个设定的解释,但估计也说不太清楚,唉,我放弃了,大家记得上面那段话就好了。

接下来女主会开新地图,嗯,还有大把的帅哥等着她去蹂躏,请大家不介意地继续跟进吧~~~

第二个错误,奏是关于林医生啦。我自己看了太多不该看的东西。(废话,不然怎么会来写小黄文,嗯?)所以审美啦、癖好啦,似乎都有点偏离呢~~~(虚无缥缈脸)

从大部分的读者留言看来,都在呼吁要让林医生尽快退出历史舞台。嗯,群众的呼声作者已经知晓了,他短期内不会再有吃肉的机会了……

但是,还是要麻烦大家告诉我乃们比较萌那些场景啊????否则作者又跑偏了就拖不回来哒~~~

新人物现在已经基本上整理得差不多了,飞行员、教官、警察、黑道大哥、快递员(肿么画风有点不对?)……

提前声明啊,作者是个土包子,没有在帝都待过,写着写着就会流露出浓浓的城乡结合部味道,乃们不许嫌弃我哒~~~(抱大腿)

哎呀妈呀,作者有话说真是比剧情好写多了,一不小心就一千字啦,好爽好爽~~~(荡漾脸)

最后,祝大家晚安,我喝口水去了先……

神只VS骚客

完事后,林云卿难得没有即时离开,而是与她并躺着,在病床上延绵呼吸。

沈蔓听说他今天早上有场大手术,刚下手术台就来进行这么剧烈的“体力活动”,想必也是挺辛苦的。

从最开始惩罚式的强迫,不忌时间地点的奸淫凌辱,到现在毫无节制的纵欲,林云卿唯一没变的,就是这沉默寡言的性子。她试着在肌肤相亲的时候撩他多说两句,却只换来愈发色情的言语挑逗,以及自己溃不成军的呻吟低啜。医生强大的意志力除了体现在变态的自控力上,就体现为丝毫不受影响的与外界彻底绝缘性。

想要拿下这个人,看来还需要多一些的耐心与技巧。

仗着自己刚刚从多重高氵朝的余韵中回过神来,她壮着胆子侧身面对清峻的男人。他淡漠的眸子直望着天花板,半天不曾抖动,仿佛彻底静止。病房内的暖气虽然很足,但毕竟是初冬的天气,刚才又流了那么多汗,赤裸的胸膛已经开始微微泛着凉意。

柔荑轻抚在他的身体上,云飞雪落地游走着,像是通了电的金属导体,所过之处均引发明显的生理反应。林云卿视线未动,只用冷冷地语调警告:“还没玩够?”

沈蔓听话地抽回手来,附在男人耳旁吐气如兰道:“怎么了?你今天好像特别生气。”

明明长着一张天使般的面孔,说出的话也很正常,用那张红唇念叨着,就生生溢出浓烈地性感味道来。

林云卿眯着眼,伸出大掌,迅雷不及掩耳的贴着头皮纠紧沈蔓的长发,将她向自己的下身按去。

刚刚交合时形成的体液尚未干涸,这么快就耀武扬威地重振雄风了。沈蔓压抑住满心的抗拒,顺着他的力道,乖乖俯下身去,张嘴含住沾满淫糜味道的骇人巨物,不徐不缓地吞咽起来。

性这个事,讲究的是一不怕脏、二不怕累。

在心中默默鼓励着自己,她浅浅吐出舌头,有技巧地勾勒着男人分身上的沟回凸凹,认命地闭上眼睛。

温柔湿润的触感从下身蔓延开来,林云卿渐渐松开对她的钳制,双手交叉置于脑后,呼吸吐纳地回忆起早上那场失败的手术。

直径近7公分的巨大脑膜瘤,对大脑及脑内血管造成压迫,造成病症。肿瘤去除后,脑内血管扩张,并出现水肿。大出血来得非常意外,整个视野里全是涌动的鲜红色,即便是他,当时也傻愣得不知如何是好。

出门,见到提心吊胆的家属,尚未发一言,便被对方看出端倪。老人的妻子当场晕倒,大儿子拎着拳头就上来了。若非同组的麻醉师上前阻挡,他现在恐怕也受伤住院了。

林云卿自认不是个特别敏感,敏感的人当不了好医生。脑外科的病情往往凶险难测,每次动刀都是跟死神抢人,失败了很正常。他以为早已习惯这屡战屡败的沮丧,只是每次这么劝慰自己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

女孩小巧的舌头正在他最敏感的铃口处着力,小心地施加刺激,确保一层强过一层的快感逐渐累积。他很快就想不起之前的事情,专注地低下头,将视线集中在那媚人的尤物身上。

乌黑的长发铺散在自己腿间,凝脂般的肌肤光滑幼嫩,白得简直不像黄种人。感受被注视,水汪汪的大眼睛睁开,向上望着自己,唇齿被巨物堵住,眼神却毫无保留地倾诉着,说尽情动时分那无原则的臣服与顺从。

舒畅的喟叹从他喉间溢出,带着压力释放后特有的轻松,彻底沦陷在女孩有技巧的侍奉中。

尽管他并不相信所谓的“重生”或“穿越”,但眼前女孩这娴熟的技巧显然不可能是天赋异禀,必然是被人好好地调教过的。

轮诊时,他也在妇科挂过几天的号,对社会上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有所了解。可以说,现代人80%的病都是被自己作出来的。这些女孩开化太早,尚不知道怎么保护自己,便被人占了便宜。吃了亏偏偏还不长记性,愈发堕落地沉沦于男女情事,真是活该染一身病。但是,即便林云卿也不得不承认,从人群角度看,此种人类亚群往往是最好看的。就像自然界里,被蝴蝶、蜜蜂最先搞残废的,都是最鲜艳的花朵。

沈蔓和她们不同,她懂得在性事里如何让男人尽兴,自己获得高氵朝的同时,也给对方放纵的机会,却始终保持在安全的限度内。在这个女孩,或者说女人的头脑中,有一根非常明显的红线,再过分、再喧嚣、再狂野的情况下,也不可能越过这条线。

就连他不得不也佩服这种极度的自控。

林云卿之所以保持处子之身到现在,仅仅单纯地是因为洁癖。性行为在他眼中没有什么神秘的色彩,所有快感与愉悦也无非生物化学意义上的数据变化而已。

侵犯她,最初是为了给赵宏斌那小子一个教训。打得再狠,毕竟也是赵叔叔下的手,他不可能白挨那一脚。

事情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林云卿已经记不太清楚。只晓得自己脑子里全是女孩压抑的呻吟、温润的肉体、欲拒还迎的眼神,接下来书也看不进去,实验更是无从着手。每个天除了行尸走肉地上班下班、做手术查病房,就只剩对着日历皱眉:怎么她入院检查的日子还没到?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大方的人,破天荒地仗着父亲的面子,动用关系把她安置在与外界隔离的特护病房,所有检查统统不假他人手,却还是满足不了心中饥渴嘶嚎的欲望。只能这样一次比一次过分地欺负她、占有她,妄图通过身体的纾解缓和日益迫切的需求。

谁知道会越陷越深。

每一次抵死缠绵、每一轮灵肉交融、每一波滔天情欲,最后都只幻为越来越强烈的眷恋,甚至连别的男人多看她一眼,都能让林云卿的脸色由晴转阴。

于是只能更加用力地征服、占有、向世界宣告所有权。

熟悉人体每一处经络、骨骼、肌肉的林大夫根本想不到,这日渐喧嚣的情绪原来叫“爱情”。

原本安排紧凑的实验计划已经被彻底打乱,除了最开始做做样子的无创试验,他根本舍不得在女孩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即便有,那也得是自己亲力亲为地烙上去。

滚烫的精液蓬勃而出,射进樱桃小口里,逼得她猝不及防地咳嗽起来。巴掌大的脸颊因为呼吸困难而绯红,更显出一副被凌辱的委屈模样。林云卿沉着眼眸,牢牢按着她的脑袋,将自己的分身硬塞进去。直到彻底舒爽了,才松开手,撑着身子坐起来,重重地喘气。

沈蔓咳得眼泪都出来了,心里又问候了他祖宗十八代一百遍啊一百遍,这才勉强装出娇嗔的样子,嘟着嘴说:“……坏人。”

她知道他喜欢自己这幅示弱的样子,符合男人对女人最基本的要求:乖巧、顺从、毫无主见,任人搓扁揉圆。在可掌控范围内,任何抱怨和小脾气都是情趣,是攀附男权最基本的技能,不仅是应该容忍的,更是受到鼓励的。

一大早开始憋在胸口的闷气终于消散,林云卿摸了摸她的脸以示安抚,翻身下床开始穿戴衣物,不以为意地貌似随口说道:“准备一下,待会儿还要做相容性实验。”

真是名副其实的“拔屌无情”……

洗完澡,换上无纺布检查服,她轻车熟路地来到脑外科实验室。Q市中心医院的脑外科在全国数一数二,科研经费十分充足,配套设备齐全,大部分取样和观测都可以在自家搞定,根本不需其他科室掺和。尽管她多次入院都没见到过其他医生,但联系林云卿的脾气和他自私自利的性格,沈蔓将此理解为科学狂人的知识产权保护意识使然,根本没有想到其他。

她不晓得梁志接受过哪些实验,但就自己的体验来说,似乎并没有之前想象的那么可怕,甚至不比伺候对方的性欲更令她难受。无非躺在各式各样的检查设备上,任由机器扫描、记录。这具身体似乎已经完全适应了融合后的思维副本,不再那么容易受到“前世”时空维度的单向影响。

只是不晓得郑宇轩看到她在这边的疯狂淫行会不会气得呕出血来。

沈蔓已经打定主意不回去了,管他上市还是离婚,都与自己没有关系。待到林云卿的认知神经系统完成,“今生”世界能实现对“奇点”的跨越,她甚至可以为封闭维度互通献计献策,将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窥视者彻底挡在门外。

光是想起来就颇具吸引力的一番景象呢。

前提是,尽快搞定林云卿。想到这儿,沈蔓的头又大了起来——由性生爱很容易,问题是两人不能仅靠床上运动增进感情吧?从目前的情况看来,林云卿一点也没有与自己发展点什么的意思,让她纵有一身钓凯子的武艺也无从下手。

终于理解了古代那些怀才不遇文人骚客,十有**都是被生生憋死的。

***话唠作者还有话说***

我,我今天也是更满了字数才出来哒~~~(傲娇脸)

乃们不许嫌我话多啊~~~也不许抱怨出戏啊~~~就几句话,我交代完了就走~~~(裹紧)

有亲问梁志和女主是不是一样重生的,我昨天没有讲到这个。他们俩都是思维副本投影到平行世界的,重生方式一样,只是梁志17岁的记忆没有抹去,女主17岁的记忆消失了,所以女主是真重生,梁志是双重人格。

因为梁志一开始的记忆没有激活,所以和同为重生人的女主之间存在电差,然后才会彼此有那种生理反应。现在因为意外的脑扫描激活了记忆,跟女主之间的电差渐渐消失了,接下来乃们知道该发生神马了吧?(故作正经脸)

那啥,林医生出场的章节我昨天算错了,今天这个是最后的一章,嗯,喜欢的亲应该会看得比较带感吧?不喜欢的亲也不要着急,他这次是真的进小黑屋了……(这次我应该没有算错,吧?)

好啦,说完了,祝大家晚安哦~~~

我今天没有说1000字呢,只话唠了不到500字,病情果然好转了~~~欧耶!

PS:如果把每天更新的字数和回复读者留言的字数加起来,我肯定是POPO上第一个日更过万的……(摊手)

骚客VS幽灵

时近年底,Q市外国语学校的保送推荐有条不紊地开展起来。

张羽将帝都几所大学王牌专业的招生简章一水儿地铺在办公桌上,冲沈蔓挑了挑眉:“选一个吧。”

苦心布局近一年的成果展现在自己面前,她竟然并无太多感触,只觉得一切终于有了个结果,从今往后的人生走向将与前世截然不同,活好活坏都将是自己的命运。再也没有了可以参照的坐标、可以抱怨的对象、可以依赖的经验,这种彻底的自由让人从心底感受到什么叫做“涅盘”,什么叫做“重生”。

由此看来,还真是要感谢郑宇轩呢。

既然下定决心重走人生路,沈蔓自然避开了与原来专业有交集的学校。她的人生目标依然没变,上辈子钱够多了,这辈子只想要很多很多爱,适合广泛猎艳的专业似乎都偏文科。除此之外,工作时间也得足够自由,否则谈个恋爱还要跟领导请假多不方便。

估计也没几个高中生抱着这样的目的来选专业了。

“就这个吧。”素手将一张花花绿绿的册子从桌上捡出来,她冲张羽甜甜一笑。

“新闻?”对方显然没有猜到这个结果,“帝都传媒大学确实不错,不过学新闻……”

权力圈子浸淫长大的人,自然知道所谓文化圈“养鸡场”的事实。小姑娘不懂事的选择中或许包含了些许美妙的憧憬,但最终还是有面对现实的一天,需不需要打破她对职业前景的幻想呢?

也罢,反正她也不指望靠这个吃饭。

“你先回教室吧。放寒假跟我去趟帝都,熟悉熟悉校园环境,顺便见几位老师。明年开年准备办手续就行了。”

张羽一边说,一边低头将其他学校的招生简章收起来,随手扔进垃圾桶。猝不及防地,被人从背后牢牢保住,温润甜美的馨香充斥鼻尖,闷闷的声音从肩胛处传出:“张老师,谢谢你。”

心下某个柔软的角落抽了抽,在他的长眸里荡起几分暖意。拍拍自己腰腹上缠叠的那双素手,他没有回头地说道:“好了,快去上课。以后有的是给你报恩的机会。”

即便知道对方的心思复杂,两人也并非什么单纯的师生关系,对他来说举手之劳的事情,对自己来说终究是改变命运的契机,沈蔓还是本能地为之所感动了。

尽管只有那么一下。

导师推荐之后,便轮到排名确定剩下的保送生名额了。在张羽“不择手段”的徇私舞弊帮助下,高三(3)班的第一名理所当然地是沈蔓。如今她已经提前入选,剩下的第二名便轮替成为幸运儿。

“蔓蔓,蔓蔓,你准备选哪个专业?我们还是做同学好不好?”陈逸鑫显然被突如其来的喜讯砸晕了,早已丧失正常思考的能力。凭着比第三名高出003分的优势,他居然也取得了保送资格——对于高二之前在班上都默默无闻的书呆子来说,这其中必然有太多巧合与运气。

只有沈蔓知道,上辈子若非自己总压着他一个头,张羽最终的推荐又给了学校老师的关系户,陈逸鑫是有足够资格来争取这份幸运的。如今她已经确定要去帝都念大学,却不愿因此改变其他人的命运,只能尽量将陈逸鑫往前世的方向引导,毕竟蝴蝶效应的结果是好是坏谁都无法保证。

“化学吧,你化学成绩那么好,不继续深造可惜了。”她假装有感而发道,仿佛自己没有任何私心。

陈逸鑫当然知道自己的优势,可作为一个未满18岁的男孩,他又怎么清楚不同选择会带来人生航线怎样的偏离?如今只能遵从最本能的想法考虑,并且马上脱口而出:“你呢?你选什么专业?”

他只以为沈蔓也和大多数保送生一样,会被送进Q市国立大学,根本没有怀疑其他。为了减少对方的疑虑,女孩笑得颇为勉强,却也符合她接下来话中的逻辑:“我不喜欢理科,大学毕业也不准备继续读研读博,准备念个实用一点的专业算了。”

“那我们……”陈逸鑫欲言又止地垂下清秀眉目。

伸手牵了牵他的袖口,沈蔓趁周围人不注意,附在男孩耳边说了句什么。很快便见陈逸鑫白净的脸上泛起绯红,抿着唇点点头。

入夜,梁志留在教室里做完功课,这才踩着熄灯铃声回到寝室。他的脑子里近来已经不大出现两个声音,凌乱飘逸的长发也早已恢复成干净利落的圆寸,整个人的气质既青春又沉稳,隐隐散发出与周围同龄人不同的忧郁味道。

他已经与父亲的那个情人见过面,凭借当警察时专业的审讯技巧,成功地迫使对方知难而退,彻底断绝了与梁父的联系。尽管父母分居多年,而今感情重新培养起来有些困难,但只要没有外界影响,他相信两人破镜重圆只是时间问题。

母亲最大的希望,还是他能够考上好大学,然后找份安安稳稳的工作,早日成家立业、结婚生子。上辈子,这曾是他一切选择的出发点和动机,只因自己是妈妈唯一的希望寄托。这份托付太过沉重,沉重到他根本不敢考虑自己是否背负得起。

如今父母离婚的隐患被消除,梁母的相当一部分注意力回转到丈夫身上,对儿子的关注也没有那么咄咄逼人,反而还说过很多次,让他想清楚自己要什么,然后作出决定就好,做父母的只永远会支持儿子。

爱总是比恨有力得多。

他不再着急回去,有时候也怀疑是否应该像沈蔓那样选择留下。只是想起另一个世界里,自己身为警察,却仍然对发生在眼皮底下的非法采集思维副本行为没有察觉,多年职业荣誉感熏陶出来的责任意识,还是会让他如坐针毡。

然而,如果真如沈蔓所说,待到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突破“奇点”,可以与“前世”双向联系,在维度通道关闭之前,他们真的可以选择是否回去——到那时,重过人生几十年的自己,是否还拥有一样的职业自觉,真的没人能说得准。

前世的经验至少告诉他一条真理:高考分数要够用,否则什么选择都是狗屁,还得老老实实报提前批志愿、念警校,当个无足轻重的小片警,看着心爱的姑娘嫁人,然后自己一直打光棍,任上位者搓扁揉圆。

所以,即便前世今生的两个脑子加在一起都不太够用,他还是敦促自己多看书,尽早把课补上。高中这几年跟着赵宏斌吃喝玩乐,根本没花什么心思在课业上,如今最大的干扰源已经消失,自然要把损失减少再减少。

钥匙插进锁孔的时候,整栋宿舍楼里只剩下楼道灯幽暗地泛着光。

他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却在顿了顿后,轻巧地推开寝室门,快速进入室内,反手将房门再次锁好。

“逸鑫,轻点,有人……”娇吟低喘的声音从左边床铺上传出来,间或夹带着体液因频繁抽插而发出地稠腻响声。

“没关系,是梁志。”男孩的声音被情欲晕染得沙哑不堪,身下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变化,打桩般的声音一下接一下撞击在他的耳膜上。

循摸到自己的书桌前,梁志放下书本,在黑暗中捏紧拳头,随即大步走进洗手间,将淋浴龙头打开,不待温度变热,便将头整个埋进水雾中。

房间里,陈逸鑫愈发放纵地将分身插入、抽出,裹挟着沈蔓上下翻腾,在情欲的浪潮中彻底堕落、沉沦。

被抓奸的刺激很快让她兴奋起来,小穴也愈发用力地含着灼热的男根,爽得陈逸鑫连打几个哆嗦,最终在洗手间门再次打开时,狠狠迸射了出来。

“给你,都给你,全吃进去,一滴都不许剩!”娃娃脸的清秀男孩如今红着眼睛,如野兽般架起细直长腿,将分身狠狠顶入已经摩擦红肿的蜜穴,恨不能将自己整个送进去。

沈蔓被他操弄得毫无招架之力,半个身子倒仰在床铺侧面,两团白嫩的酥肉如小兔般上下跳跃,晶亮的大眼睛里满是水蒙蒙的雾气。

发梢还在滴水,梁志觉得自己的下身再次绷紧,刚才的凉水澡完全白洗了。

她的眼波里全是柔情,是浓蜜,是欲拒还迎、欲说还休的勾引。一双赤裸的胳膊反吊在头顶,勾画出流水般的轮廓,仿佛空虚已久的怀抱,召唤他前去充盈、占领。

陈逸鑫当然发现了他直挺挺的目光,翻身下床的时候不忘拍了拍室友的肩膀:“试试看,估计你们俩之间的电差已经消失了。”

俯在男生床铺上的长发幽灵勾唇笑起来,伸出手,将食指向前探,直直冲着梁志的面门。

随着他与这个世界的逐渐融合,身体的各种不适应已经渐渐消失,与沈蔓亲密接触时的生理反应也越来越弱。但他始终回避着,仿佛已经预感到,某个坎迈过之后,便是永世不得超升的万劫不复。

幽灵VS白兔

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根根有力,轻轻一抬,便已经够到了上铺的床沿。

沈蔓刚刚从高氵朝的余韵中回过神来,眼前净是迷蒙的雾气,只觉得对方离自己越来越近。黑暗的环境中,他俊秀的容貌仅剩下模糊的轮廓,与上辈子的记忆重叠。

英气十足的剑眉,微微上挑的星目,线条笔直的鼻梁,以及略薄的嘴唇,那时候她常常怀疑,如果古代真有侠客,是否就长成这幅样子。

多少次,在熙熙攘攘的酒吧里醉得不成人形,却只记得住他的电话。看着身着警服的男人皱着眉,冲酒保点点头,便会顺着指引看向自己的方向。梁志的眸光中有责备、有心疼、有温柔,却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不耐。他对她,永远是包容的。

高个子的警官挤开夜场里层层叠叠的人群,费劲地寻到她身边,开口第一句总是:“还认得我不?”

沈蔓有时不一定还能说出完整的话,却依然会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示意自己愿意跟他走。

他会叹口气,然后屈膝、微弯下身子,轻轻用力,便将自己扛上肩头。

没有华而不实的公主抱,也没有虚寒微暖的故作殷勤,这个男人习惯用长久的等待与坚持,无声地宣告自己的守候。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站在财富与权势的高处,沈蔓无法想象离开这一切自己还剩下什么。早知道七年婚姻生活换来的是无边的寂寞,她必然不会作出同样的选择。可真正置身于进退不得的绝境,又怎么能够义无反顾地回头?

回不去的。

到了她家门口,梁志会一边扶住她,一边去按门铃。有时候是保姆,有时候是难得早归的郑宇轩。如果是后者,男人掌在自己身上的那只手会绷得很紧,仿佛极度按耐,才能勉强控制住心底的情绪。

郑宇轩开门后,将自己打横抱起,然后会说些场面上的客套话,再然后梁志便一言不发地离开,与他平日里的聒噪、油滑全然不同。

她总觉得,这两个男人在自己背后有点什么。

每每梁志送她回来之后,郑宇轩都会不管不顾地折腾她。即便自己醉后根本没有任何反应。第二天早上起床,总能感受到下身撕裂般地肿痛,仿佛无声的惩罚,又好像沉默的警告。

所幸对沈蔓来说,早已无所谓了。

而今,两人在异时空的重逢,接受命运开出的玩笑,既无奈又勾人。她还记得对方在夏夜树下的倾身一吻——因为彼时他的思维副本尚未被激活,电差作用导致同维度载体之间的生理反应,两人都感受到那种非自然的颤栗。随着梁志的双重人格渐渐融合,他对这个世界也适应得越来越好,偶尔与沈蔓肌肤相亲时,那摄魂勾魄的电离反应也减弱不少。这一点,她自然是清楚的。

伸出的手指被他启唇含在嘴里,那双大手若有似无地缠上了凌乱长发的尾稍,一圈圈地绕起,绕出夏末傍晚那个印在两人脑海中的回忆,也绕出此时室内盈润微暖的绯色梦境。

黑暗中,他的眼睛泛着光,像冬夜里的星星,闪烁而明亮,氤氲着前世今生的情愫,那么远,那么近。

沈蔓的食指被稠腻的津液沁润,柔软的舌头在指缝间逡巡往复,从指尖到指腹,再从指腹到指尖。

人们说,十指连心,她此刻却发现,这神秘的联系不仅仅存在于心指之间,刚刚才得到满足的下身,已然开始分泌出新的粘液。

抽回手指,撑着床沿将自己裸露的上半身抬起。两人的视线始终交织纠缠,无声地达成某种默契。

梁志上前握住她的手,引导女孩攀附在自己肩头,动作轻柔地将她从床上接下来。脊背笔直得就像一棵松树,任由光滑白皙的大腿缠绕在腰身上,牢牢拖住那方圆臀,将烫得骇人的分身向前顶了顶,隔着刚刚换上的衣裤,如愿感受到少女特有的柔致细密。

玉臂环上男孩的颈项,顺带将一对白酥揉进他的胸膛,沈蔓娇声轻吟:“小心,别把我摔下去。”

“我什么时候抱不稳过?”梁志低下头,凑在小巧的耳垂边声音沙哑地问道,男人与男孩的灵魂在此刻重叠:“还是说,你希望我把你放下来?”

“讨厌,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沈蔓夹紧了双腿,向上用力攀附住,身体被那处灼热刺激得又是一阵颤栗,报复性地警告道:“逸鑫马上就出来了哦。”

星光般璀璨的眸子暗了暗,他属于男人的那一面终于占据了上风:“你是故意的。”

“她当然是故意的。”两人身后传出陈逸鑫慵懒的声音:“蔓蔓最喜欢被几个人同时欺负,你上辈子不知道吗?”

刚刚冲洗过的男孩身上散发出沐浴液的清香,在黑暗中无声地靠近,顺着沈蔓光滑的脊背,将她的部分重量托在自己身上。

被那轻浮的语调吸引,她回头吻住男孩的唇齿,下体却顶在梁志身上,情欲难耐地磨蹭起来。

陈逸鑫将双手从她腋下穿过,掌住一对发育良好的乳房,若有似无地揉弄起来,一边沉溺在湿濡濡的吻里,一边含混不清地说:“我刚刚‘试’过,她今天状态不错,前面的先便宜你小子了。”

梁志低头,借着月光看清女孩粉嫩的穴口中,正溢出些许浊液,明显是刚才情事遗留的痕迹。他洗过澡,下身只穿了条单裤,如今已经被彻底浸湿,沾染得黏糊糊的,裹在昂然挺立的分身上。

前世无数次的幻想,今生缱倦缠绵的梦萦,到头来化作手间的一顿撕扯,直到将分身狠狠扎进她的身体,那声满足与舒畅的低吼才从男人喉间彻底溢出。

正在与身后人热吻的沈蔓被突然起来的侵入激得绷直了身子,满满的呻吟全被陈逸鑫霸道的唇齿封在嘴里,唯有娇柔妩媚的轻喘弥散在三人之间,直接将室内温度提升到另一个层次。

刚刚发泄过的陈逸鑫感觉身下再次绷紧,手上的动作也渐渐放肆起来,热吻顺着女孩的裸背一路向下:“我说过吧,她就喜欢这样。”

饱满的酥胸已经被揉捏得变了形状,那双肆虐无忌的大掌却不属于梁志,除了彼此交合的私密处,两人并无任何接触,仿佛这女人存在的意义便是任由其操弄。

随着一下又一下的抽插,沈蔓的身体也越来越敏感,身体一头被陈逸鑫的热吻纠缠,另一头则被他的分身定住,只剩下一双长腿,半挂在那劲瘦的腰腹后,晃晃荡荡地重复着淫糜的节奏。

“妈的,受不了了。”陈逸鑫终于放开那已经被吻得红肿的双唇,仅用肩膀顶住她的身体,抽手将自己的腰带解开,抓着女孩的长发按下命令道:“含住!”

被两人同时凌辱的羞耻、上下身小嘴里充盈的灼热滚烫,沈蔓从未如此刻般满足,那种强烈而兴奋的存在感如同一条望不见尽头的轨道,将她推升再推升,紧张而焦虑地期待着未知的彻底坠落。

“知不知道,我有多想操你?每次看到你那高高在上的样子,我就想用这玩意把你操得说不出话来。”梁志的声音沙哑,语调却没有丝毫起伏,跟他下身克制的律动一样,昭示着隐忍的坚持:“别着急,今天晚上我会好好干你,让你知道自己就是个活该被操的玩意儿,操到你叫不出声为止。”

沈蔓听到他的话,明明自己才是被羞辱的那一个,下体却愈发不争气地夹紧了。

“骚货,就他妈喜欢被人干,对不对?”梁志用力地推耸着,连带着女孩将身前那根灼热吞咽得更深,靠在书桌上的陈逸鑫被这刺激愉悦到,仰头发出一阵呻吟。

梁志眼眸里的光已经彻底消散,只剩下深井一般的黑暗,融进周围无边的夜色中,厚重如墨:“说,你每次去酒吧发骚,就是想让我上你,对不对?每次跟你老公上床,其实都是想着我的鸡巴,对不对?”

极度下流猥亵的话语,毫无廉耻底线的侮辱,沈蔓却在这逼人的问话中累积出前所未有的快感,被堵住的小嘴也禁不住发出咿咿呀呀的含混之声。

“她说她喜欢。”陈逸鑫半仰着身子,调笑着勾起唇角,恶作剧地冲室友点点头:“上次我跟赵宏斌一起上,她差点就潮吹了,你信不信?”

沈蔓赤裸着身体,四肢分别攀附在两个男人身上,毫无尊严地被他们的分身堵住上下两张嘴,只有胸前的一对白兔,顺着顶弄的力道,一下又一下地跳动着。

她听见两人色情的对话,想象着自己此刻被亵玩的模样,感受到两根肉棒顶到身体最深处的力度,所有敏感在瞬间抵达极致,顿时如潮如涌地倾泄而出,泄空了最初的欲望,也泄空了最后的矜持。

白兔VS守卫

陈逸鑫似乎有着双重人格,与她单独在一起时温柔如春风化雨,但凡有第三者在场,就比任何人还要狠心。

比如现在。

尽管沈蔓已经对今晚的境遇有所觉悟,当他把手探向自己股沟时,还是忍不住颤抖。

男孩湿润的唇瓣立刻俯上她的肩头,如同哄骗着一只未开化的小动物,语调甜腻得近乎夸张:“嘘,别怕,你会喜欢的,放松点。”

身前,梁志双手挽住女孩幼滑的膝盖,下身依然保持着耸动的节奏,只是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你干过这事儿吗?”

被唾液滋润过的烫人玩意滑入她的股沟,陈逸鑫言语里带了些许不屑:“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你掌好,别掉下去了。”

情至深处,沈蔓早已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力,只能像只树袋熊一样,牢牢攀附住梁志的肩膀,张着嘴大口吸气。

“乖,别怕,乖……”身材高大的男孩在她耳旁不断安慰,下体却毫不怜惜地穿刺着:“试试看,不喜欢我就把他踢出去。”

“扯淡!”陈逸鑫龇着牙,一点点地将自己挤入那不曾有人开垦过的禁地,“前面是我让出来的,要滚也是你滚。”

沈蔓上辈子没有试过肛交,郑宇轩除了体力过人之外,并没有太多稀奇古怪的爱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今天是她的另一个初夜。

那肿胀的紧绷感如此陌生,令身处情欲漩涡中的她难免有些警惕。可因着之前那次潮吹,下体早已湿腻不堪,男孩充分润滑过的分身在突破最初的致密后,很容易便滑入了肠道的最深处。

“啊……”

三人同时发出喟叹的呻吟,从身体到感官,仿佛瞬间到达了某种新的境界。

她上辈子没有试过这么夸张的性交方式,下体被最大程度地撑开,整个人只剩下容纳、绷紧的功能,除了那两处同样的灼热,尚存着细微差别的存在,再也无法感知任何外物。极致的扩张与充盈混杂在一起,根本无从分辨到底是快是痛。

在她身后的陈逸鑫也不好受,肠道虽然没有前面那么润滑,却足够紧致,他的分身好像进入了某段真空管道,在负压的环境中进退不得,却叫嚣着沸腾的欲望。腾出手抹去额头上的汗珠,长着一张娃娃脸的男孩咒骂出与其相貌完全不符的粗话,气喘吁吁地有感而发:“真他妈紧。”

梁志感觉到沈蔓身体骤然的紧张,即便尚来不及抽插,却也能体会到快感正从尾椎骨一点点累积上来,直冲头顶,心知人生极乐也不过如此,半眯着眼睛延长着这销魂的过程,喉间轻逸出淡淡的呻吟。

黑暗中的三人都没敢动弹,直到女孩深吸了好几口气,身体渐渐放松下来,这才缓缓挪着胯部,娇滴滴地催促道:“你们俩倒是动啊……”

架在她身体前后的两个男孩对视片刻,颇为默契地开始肆虐地动作。

陈逸鑫所处的位置更为紧绷,根本不敢完全抽出来,每次都只浅浅退开一点,然后恶狠狠猛力撞进去,仿佛宣泄着某种报复和不甘。

“你们每次操她,都不戴套子的吗?”梁志皱着眉,一边与自己的意志艰苦拉锯,一边反复投身那熬人的炼狱,为了转移注意力,想出个貌似与主题相关的问题来。

低头在女孩幼滑的肩头咬出牙印,陈逸鑫颇为轻佻地回答道:“蔓蔓很乖的,自己按时吃避孕药,让人随时都能上她。”

闭着眼睛,默默感受两人在自己身上进出的节奏,沈蔓早已失去言语的能力,只剩下彻底的瘫软与消散。柔弱细长的四肢,攀附在男孩们身上,仿佛没有生命的东西一样,纯粹被动地摇晃着。

梁志看着女孩被操弄得毫无招架之力,心底蠢蠢欲动的野兽又探起了头,双手愈发用力地抓紧那对圆臀,腰肢摆动的幅度更大,恨不能每次都彻底抽出,再狠狠插入,每一次的侵犯都直抵花心,激得沈蔓条件反射似的勾起身子予以回应。

甬道已经随着不断的抽插渐渐柔软,陈逸鑫的动作也不再保留,仿佛跟另一个人比赛似的,越来越用力地进出已经无法合拢的小洞。与之前常规性交时截然不同的触感让他几近疯狂,联想到上次在图书馆里憋屈的体验,愈发想要把本儿挣回来。

两根分身在不断的摩擦中越来越胀大,青春期男孩特有的身体素质,纵是沈蔓也有些吃不消,有几次差点晕过去,又被他们的热吻、啃噬、拥抱、挤压唤回魂儿来。

下身已经隐隐有些火辣辣的痛感,整个人都快要被撑裂了,男孩们不知分寸的操弄如同最磨人的酷刑,让她在极致愉悦的边缘徘徊缱绻。既想要追逐那背德的快感自云端坠下,又恨不能将绵延的时光拖长些,再拖长些,直到海枯石烂,直到地老天荒。

在情欲翻腾时,又有多少人能够分得清,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终于,梁志某次大动作变换了角度,那硕大的顶端居然在她体内撞上了另一根灼热。尽管隔着肠膜和阴道的阻隔,前后两人居然还是被惊得打了个激灵,同时倒吸一口气。

仿佛习得了某种新鲜的游戏,他们开始不约而同地向对方领地范围入侵,变着方向插入、抽出,恨不得将她绞烂、撕裂、磨碎,凌迟那所剩无几的理智,以及女孩最后的矜持。

“别……啊!”祈求的话尚未说全,便被两个肉棒对冲的力道击碎,沈蔓弓着身子往上弹去,眼里满是盈满的泪水,脑袋靠在梁志的肩膀上,不断摆动,“不行了……求你们……”

梁志一直把她架在身上,伴随着几乎没有停歇的抽插,早已是大汗淋漓,短短的发梢上全是晶莹的汗珠,侧头用唇衔起女孩的耳垂,咬牙切齿道:“吸得这么紧,我看你是舒服得‘不行’才对。”

说完,他又狠狠向前送了一下身子,顶得沈蔓向后仰去。

陈逸鑫连忙用托住她,嘴巴侵上自己刚刚咬出的齿痕,温柔稠腻地安慰道:“乖,蔓蔓乖,再过一会儿就好了。”

事实证明,无论男人还是男孩,在这种时候说的话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可信度。

她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在梦中还是清醒着,只知道身体被彻底打开了,两根不知疲倦的肉棒反反复复、进进出出,几乎把整具身体掏空,之前的灼热或疼痛都不再能够被感知,只剩下无声的呻吟与哀求萦绕唇齿,却换不回他们的任何怜惜。

彻底闭上眼睛之前,沈蔓只模模糊糊地记得梁志骂了声“操,她是不是晕了?”

人疲惫至极后,睡眠往往是苍白的,因为连梦都没有力气做。

经历过一场纯粹而苍白的睡眠后,沈蔓渐渐清醒过来,然而即便脑子已经恢复了运转,眼睛却始终睁不开——无他,累的。

身体前后都有热源,仿佛贴身的衣物般,将她紧紧夹住,丝毫感受不到冬日的寒意。像小动物感知到了安全的环境,沈蔓缩缩脖子,安逸地让自己陷入这温暖的所在。

“醒了?”身后某个略显沙哑的声音低低问道。

一只手抚上她的耳廓,将碎发挽好,沉吟片刻后回答:“眼睛还没睁开。”

细碎的吻侵上面颊,伴随着温热的呼吸,身前人垂下头,在她脸上逡巡游弋。

那个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够了啊,蔓蔓昨晚被折腾坏了,让她多睡会儿。”

吻定在眼睑上,久久不愿离去,却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我说,”陈逸鑫的手掌住她的腰,伴随着男孩说话的节奏,在光滑裸露的皮肤上小范围地揉弄着:“你想好没有?要不要跟蔓蔓讲?”

“讲什么?我都跟她跟了两辈子了,还有什么需要讲的。”

梁志小声说着,脑袋依然侵在她脸上,动作轻柔地磨蹭着,仿佛要像犬类一样,通过渲染自己的气味,达到圈占领地的目的。

“你现在复习得怎么样?蔓蔓要去Q市国立大学念文科,我准备也保送去那边的化学系。”经过之前在图书馆的谈话后,陈逸鑫已经想得很明白,像沈蔓这样的个性,不可能为了某一个人驻足。想要赢得她心里的位置,他只能靠柔顺、靠和婉,乃至助纣为虐的包容。

长指轻轻勾勒出她脸庞的轮廓,动作温柔得像是在抚弄一把无声的琴。梁志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时间太短了,赶不上来。这次寒假,我会去参加海凌音乐学院的面试,如果顺利的话,就考艺术生了。”

他上辈子放弃了一个女孩和一个梦,既然人生有机会从头再来,就没有理由、也没有借口再去逃避。

“……大学四年,你敢?”陈逸鑫沉吟道。

梁志轻轻地笑出声来:“你以为,在她身边就能守得住?”

听到这里,沈蔓再也打不起精神,缓缓沉入黑甜梦乡。

守卫VS机长

寒假在期终考试之后如约而至。

张羽临走前已经买好机票,约定了在帝都见面的时间,不等考试结束,便行色匆匆地先行离开。

他的回朝之路已经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刻,沈蔓不会像小姑娘那样无中生有地胡思乱想。更何况,她原本就不是小姑娘。独自飞行而已,上辈子几乎总是独来独往,早已习惯了这一路上的形单影只。

人其实是适应能力很强的一种动物。无论落差有多大,之前看来多么不可思议的状态,待时间如流水般经过后,只会剩下平静无波的心境与“其实没那么糟糕”的暗自庆幸。等到下一次再从悬崖坠落,兴许还会拍拍胸脯,劝自己别像之前那么害怕。毕竟,恐惧仅仅来源于未知。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会甘心。

沈爸沈妈都是普普通通的上班族,即便不考虑请假的问题,飞往帝都的旅费也是笔不小的开支。听说高校出钱请女儿去参观考察、办理保送手续,Q市外国语学校的班主任也会全程陪同,自然不疑有他。沈妈妈甚至在某一天特意去祖坟扫墓,感谢“祖宗保佑,光耀门楣。”

沈蔓担心自己这辈子若真能与张羽走到最后,父母知情后恐怕得抓狂。

因为还没有成年,她并未办理身份证,登机那天不得不带上户口本,提前两三个小时去机场办理证明手续。

上辈子最无聊的时候,除了打飞的满世界买限量版之外,偶尔还会随便搭上某个航班,飞往完全陌生的城市,蹲在广场上喂喂鸽子,坐在街头喝杯咖啡。不可预知的旅程让她恍然以为自己没那么寂寞,也不值得谁可怜。

就像习惯打车的人总有一两个认识的出租车司机,出入机场次数一多,她也与经常乘坐的几趟航班的机组人员混熟了,甚至对Q市机场布局的熟悉程度也仅次于自家衣帽间。

在机场派出所办完身份证明后,时间还很早。沈爸爸沈妈妈不放心,还想留下来看她登机,被沈蔓苦口婆心地劝回去了。她理解父母的想法,在求学路上,没有背景、条件有限的夫妻两,几乎什么也帮不了女儿。所幸孩子自己争气,从来没让人多操一分心。可愈发是这样,他们越是觉得亏欠,越想找到弥补的方法,哪怕只是画蛇添足。

沈蔓上辈子就没指望过他们理解自己,这辈子更不会。但无论如何都不会埋怨自己的出身或家境,毕竟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其实,她一直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至少不比上辈子更差。因此,即便没有贵宾卡她依然轻而易举地摸进了员工通道,在机乘人员休息室找到一个僻静地角落,戴上耳机,低头看着书,耐心等待登机时刻的到来。

算起来,这还是她今生头一次飞行。

上辈子父母的经济条件也不好,直到念大学时跟导师一起去帝都汇报项目,才有机会第一次翱翔于蓝天。

沈蔓虽然出身小家小户,凭着天资聪颖,自视一直很高。跟导师同学出行时,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没见过世面,全程跟着大家亦步亦趋,倒也没露出什么马脚,看不出和那些飞惯了的富家子有何区别。

直到空姐推着小车走到跟前,问她喝什么饮料。小姑娘家家地,憋了半天,只说了一个词,便把底儿全漏了:“Free?”(要钱吗?)

回忆起当初地窘境,她禁不住摇了摇头,权作自我嘲笑。

“笑什么?”

不大不小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盖过了耳机里原本就不大地轻音乐。

抬起头的瞬间,沈蔓心里只有一个印象:这双眼睛亮得不寻常。

像黑色的玻璃珠浸在清泉中,映出窗外蓝天白云的影子,流动着不可言说地光晕。让人看着看着就失了神、着了迷,恨不能溺死在这一汪晶莹透亮之中。

男人年纪不大,看起来最多只有三十岁。镶着金边的黑色制服很修身,妥贴地勾勒出宽阔的肩膀、厚重的胸膛、劲瘦的窄腰,令人不可避免地联想到那极富质感的衣料下,有着怎样纹理分明的肌肉,以及灼热烫人的体温。他似乎很满意沈蔓的反应,轻扶住同样镶着金穗的帽沿,言简意赅地微微示意:“王笑天。”

心思在肚子里转了几个圈,面上却没有露出任何痕迹。她今天穿了毛衫和呢子裙,为了出行方便,长发早已挽起,相信凭着重生后特有的沉着气质,一般人根本看不出自己还是个高中生:“沈蔓,沈阳的沈,枝蔓的蔓。”

“你是哪个航空公司的?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王笑天是个自来熟,将随身携带的旅行箱推到她脚边,大咧咧地坐上隔壁的椅子。

沈蔓不着痕迹地挪远了一点:“哪个航空公司都不是,我等着登机的。”

王笑天愣了愣,随即回过神来,舔着脸笑道:“难怪,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做空姐可惜了呢。”明亮的黑眼睛狡黠地眨眨:“飞哪里?”

差点被那双电眼的眸光晃晕,沈蔓连忙低下头假装继续看书,嘴角几乎绷不住笑意:“猜猜看,猜对了我就告诉你。”

男人们的逻辑其实很简单,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没有无缘无故的献殷勤,更没有无缘无故的搭讪。

调情就像跳华尔兹,既要让他知道你有意思参与,又不能让人一眼望到底。所谓“且进且退且转身”,除了保证别踩到对方的脚,更应该保证适当的距离,否则就没意思了。

年轻的飞行员显然也被勾起了兴致,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将她看了个遍,故作深沉地托肘说道:“穿了毛衫还带着厚外套,随身的行李也不少,绒线帽上有风挡——看起来你要去的地方很冷——应该是往北飞。”

将芊芊玉手中的书册夺过去,前后翻了翻,男人点点头继续道:“中篇小说选集,看完随时可以放下,所以飞行时间也不会很长……”

失去摆样子的道具,沈蔓终于噙着笑,毫不避讳地抬起头,来迎向那双亮得令人心悸的眼眸。

“难道,你是要坐京航CXXXXX航班飞去帝都?”

她挑着眉瞥了瞥对面墙上的值机牌:“今天上午好像只有这一趟国内航班吧?”

十几年前,Q市尚未成为交通枢纽,因此即便年近岁末,机场里起降的航班数也非常有限。现在时间尚早,整个国内航站楼里的乘客恐怕都要去帝都。

两人的对话内容其实没有太大意义,重要的是在这一问一答的过程中,弄明白接下来是否有得“玩”。王笑天显然也深谙其中的规则,不以为意地莞尔道:“你就说我猜对没猜对?”

“对了怎么样,错了又怎么样?”翘起二郎腿,她向后靠了靠,调整出更加妖娆的坐姿,显得既随意又娇媚。

“猜对了,请允许我代表CXXXXX的全体机组人员表示欢迎;猜错了,就让我代表他们邀请您搭乘京航的航班。”

说完,王笑天还装模作样地擦着金色帽沿,随意比划了一个敬礼。

“航校毕业,200个小时地个跟机观察员,2700个小时的副驾驶。民航局规定你们一周至少连续休息36个小时,单次2人制飞行不能超过8小时。所以,除非每次都是从海南岛飞乌鲁木齐,否则,恐怕还轮不到您来欢迎我吧?副机长先生。”沈蔓一边说,一边伸出手,若有似无地拍了拍对方三道杠的金色臂章。

王笑天哑然失笑,反手擒住她,压低身子俯在珠玉般的耳畔旁:“有没有必要这么犀利啊?”

男人身上有股幽暗地香味,像春夜路边垂坠的花树,像漆黑水底兀立的礁石。沈蔓想起林云卿说过的话:第一条颅神经是嗅神经,嗅神经和脑子里古老的海马回相连,与性欲关系密切。

休息室里的喇叭开始呼号:“CXXXXX航班的机组人员请注意……”远处传来科插打诨的声音,有人在大声叫着王笑天的名字。

紧绷许久的弦突然就断了,她咽咽口水,略沙哑地问:“副机长可以离开驾驶室吗?我是说,飞行期间。”

用弗洛伊德的观点来说,制服代表着规范、秩序,甚至权利。对它们的破坏、践踏会产生暴力美和对现实社会无处不在的规则的精神反抗。

沈蔓明白,禁不住制服诱惑的绝不止她一个,兴许王笑天也清楚,所以才会这么熟稔地搭讪调情。然而,在三万英尺的高空,脱去、撕裂这身制服,征服自我感觉良好的京航飞行员——这画面太美,原谅她无法满足于单纯的想象。

黑色玻璃珠一样晶亮的眸子闪了闪,随即弯成新月:“飞过长江,沈小姐,等我飞过长江。”

王笑天拖着行李箱与其他机组人员会合前,不忘回头冲她眨眨眼睛。这趟旅程顿时让沈蔓充满了期待。

机长VS旅客

张羽订的是头等舱,虽然飞行时间只有3个小时,她还是对此安排倍感温馨。

钱不一定能够买来幸福,可即便沈蔓也不得不承认,有钱人的幸福确实来得更容易一些。

Q市飞往帝都是支线航班,头等舱登机后没多久,其他乘客也陆陆续续地坐好。空乘们在走道上清点人数,头顶的小屏幕开始播放安全提示,沈蔓则默默地扳着指头,计算起飞时间。手心里密密麻麻,沁得全是汗水。

果然还是不习惯做一个荡妇吗?她自嘲地想。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过后,飞机猛然爬升、渐渐平稳。兴许正是那个与自己作出秘密约定的男人,此刻在驾驶室里有条不紊地操纵这具庞然大物,展开双翼翱翔天际。沈蔓觉得随着高度的提升,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拉开遮光板,只能看到无边的云海。今天的大气条件不错,起飞后没有任何颠簸。空姐已经过来问过她几次,是否需要任何服务。沈蔓全都摆摆手拒绝了。

指望着你们的副机长提供“服务”呢,她暗斟道。

隔着云层、没有卫星定位,大多数人都不可能凭空确定飞行位置。考虑到Q市至帝都的航线上,长江正好处于中间,约莫一个半小时后,沈蔓终于按耐不住地站起身来,决定先去洗把脸,冷却一下体内体外叫嚣的欲望。

临关门的前一刻,她看见驾驶室外的绿灯亮了。

侧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合上门,手指卡在门栓上,确保不被锁上。屏气凝神地留意着机舱里的动静。

王笑天的声音很有辨识度,正油腔滑调地和乘务长开玩笑,不着边际地说了半天。听得沈蔓恨不能冲出去把他的嘴堵上。男人沉稳的步伐终于走到洗手间外,所有声音嘎然而止地停在门板另一边。他似乎犹豫了几秒,又好像等待了半个世纪,这才刻意压低了嗓子问道:“有人吗?”

黑色制服的领带系得很紧,沈蔓直接揪着那绳结将人拖了进来。仿佛在茂密草丛中守候已久、终于下定决心扑咬猎物的美洲豹,猛然袭上那带着坏笑的唇角。

王笑天显然被吓了一跳,却也很快进入状态,反手“咔哒”一声,干净利落地锁上了门栓。一边回应着她的热吻,一边迎面顶着女人靠上不锈钢洗手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除掉自己下身的衣物,又将她的裙子褪到腰际,没有任何铺垫便推入了那细致柔密的所在。

“湿了?”

他的声音里有戏谑、有压抑,更有难掩地情欲与得意。沈蔓紧紧闭上双眼,品味这突如其来的充盈,再睁开时,眼底全是漆黑的氤氲:“……是啊。”

在公共场合偷欢总会有种小孩子偷钱的快感,明知不可而为之,将人与人之间最私密、最羞赧的事情,挪到大庭广众之下进行,身体和精神的敏感叠加,足以令灵魂疯狂。飞机上的卫生间很小,小到洗手台和马桶都像玩具一样,膝盖稍微伸直便能踢到对面的墙板。一体化的模块化设计,整个地面和墙壁全涂成暗哑的银色,泛射着朦胧的光亮。

两人在沉默中抵死角斗,除了粗重的喘息,便只有头顶抽风机无休止的运转声。她终是承受不住,用牙狠狠咬上男人的肩章,用紧紧啮合的唇齿感受他衣物下勃发的肌肉。

即便没有这身皮,王笑天也绝对是个尤物。

男人显然经验丰富,对于在闭匿空间中如何交欢有着独特的领悟。将女孩细直的长腿盘到自己腰上,再将她往上托了托,整个人放稳在洗手台上,双臂护住柔嫩的腰肢,撑着冷热水龙头,就开始肆无忌惮地摆动了。

隔着衣物,沈蔓依然能够感受到身后墙壁上,冰凉的镜面透过来的寒意。与身前男人反复刺入的灼热形成鲜明对比,令她刚开始便有些把持不住。

王笑天显然也发现了这一阵紧似一阵的皱缩,言语里有些笑意:“这么快就受不了了?”

沈蔓不说话,低头更用力地咬住他的肩膀。

“乖,别出声,这个型号的飞机隔音效果很差,除非你想让全机人知道……”身下用力地抽插两下,他显得愈发来劲,“……知道你在被我操。”

衣装笔挺的飞行员说起脏话来脸不变色心不跳,除了大开大阖的动作,根本看不出任何情绪上的波动。被这样的男人压在洗手间里猛干,纵是沈蔓历经千帆,也难免有些心襟荡漾。嘴上不能出声,便用喉间轻轻的低吟代替,魅惑着,诱使他更加放浪形骸。

在密闭的空间内,这若有似无的声音仿佛一只猫爪,上下左右地挠动王笑天的心,他减慢了抽插的频率,嗓子微哑地斥道:“挺会来事儿的嘛,嗯?”

突然改变的节奏让沈蔓有些不知所措,身体里的空虚感被急剧放大,偏生还不敢说话,生怕一不小心便会呻吟得让整个机舱都能听见。于是只好嘟着唇,在他轮廓硬朗的面颊上逡巡,连带着丁香小舌放肆勾勒,留下一串串湿濡濡的痕迹。

喜欢女人的臣服,更喜欢她毫无掩饰的求欢。王笑天终于不再保留,报复性地猛干起来。

所谓“男欢女爱”——既然到了床上,就不应该再有高低贵贱,也不存在倨傲鲜腆。两具赤裸的身体,两个原始的生命,用最本我的方式沟通,理应撤除一切障碍。没有谁上谁下,也没有谁强谁弱,我顺应着你的期许,你回报着我的热情,只有真实的面对彼此、面对欲望,才能达到人生极乐。

年轻的飞行员不是第一次在自己的航班上约炮,却从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畅快。他的每个动作、每声调情都有女孩毫无保留的配合或呼应,尽管全过程持续时间并不长,却让人舒爽到了骨子里。

做爱,求的不就是个爽字吗?

在他以往的经验里,看起来纯洁的往往矫情,找个不做作的,难免会有些粗鲁,等着除去一身匪气,剩下的又干瘪无趣,要求既不寡淡又不野蛮,便只能走纯洁的路数了。

像今天这样,把握得住分寸、放纵得了欲望,还能让彼此都得到舒爽的女人,对任何男人来说都是极品。

“各位旅客,我们的飞机因为受到航路气流的影响,有较为明显的颠簸。请您坐在座位上,系好安全带。洗手间将暂停使用,谢谢您的配合。”

广播里,空姐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有人在门板上敲了两下,见没有回音便走开了。

那烫人而灼热的物什在她体内搏动、跳跃,即便男人已经停下身子,依然占据着沈蔓的全部神智。

他低头看过来,晶亮的眼眸在暗处闪光,让人不忍移开视线。

“吃药了没?”

看似不着边际的一句话,却让沈蔓羞红了脸,只得将脑袋埋在他肩上,轻轻点了点。

抽插的动作来得突然又猛烈,就像夏夜里不期而遇的一场暴雨,噼里啪啦地打在地上,没有丝毫征兆,却又如此铺天盖地。

“真是个骚货。”男人压低声音的咒骂里,有着难以克制的情动,与他下身毫无保留的冲撞相比,显得格外应景。“我要射进去,把你撑得满满的,小肚子里再也容不下别人的精液。”

他一边说,一边将大掌按向女孩的下腹,隔着纤细幼滑的肌肤,感知自己粗大的存在。

突如其来的压力让沈蔓猛地绷紧了身子,仰头倒抽一口凉气,只觉得天地间的万物都已经幻化,唯有自己腹中的酸胀充盈在心头、脑海、指尖、腿缝。

飞机果然开始颠簸,因为洗手间在侧面,两人都有些站得不稳。王笑天只好撤出手来,扶着墙壁站好,将女孩牢牢禁锢在自己与洗手台之间,下身的动作暂时停住。

沈蔓想起物理课上,老师说速降会引发失重,失重会促使肾上腺素大量分泌,所以游乐园的动机游戏才会受到追捧——明明怕得要死,还排着队一圈接一圈地玩。濒临死亡的速度极限,身体激发了最自然的奖惩机制,诱骗大脑接受现实。不少人将这种感觉类比为性高氵朝,事实上,两者确无太大区别:同样是在坠落的边缘,同样是万劫不复的深渊,同样的亢奋激动,同样的极致快感。

如果说,暴力是男人的壮阳药,冒险就是女人的催情剂。

随着颠簸感越来越明显,王笑天索性放开攀附,动作越来越大地抽插。有几次甚至顶得她直往上蹿,差点脱离时,又被用力压下来,堵得严严实实、塞得满满当当。

终于,在敲门声再次响起之前,男人的忍耐也来到极限,毫无保留的几个抽插后,埋在她身体里,彻底泄了出来。

滚烫的精液在体内泛滥,灼烧着每一寸柔嫩致密的内里,让她终于松开嘴里的肩章,反复做着深呼吸,恨不能就此将那热量纾解出去,遣散得干干净净。

男人的吻一个接着一个,烙在她的颈项、耳边,喃喃道:“下飞机后等着我。”

旅客VS伤员

沈蔓当然不会等他。

出了帝都航站楼,她很快随着人群去到车站,乘坐旅客大巴前往市区。

帝都传媒大学的前身是广播事业局的技术人员培训基地,号称国内新闻界的“黄埔军校”。该校地处帝都东三环,面积不大,但绿化率很高,校园环境十分优美。作为一所艺术型大学,这里与普通的理工科或文史类学校截然不同,处处洋溢着浓郁的文艺气息。

徜徉在枝叶繁茂的林荫道上,漫步于鸟语花香的幽径中,再纷乱的思绪、再喧嚣的心声似乎都能够得到安抚。

当年“跑部钱进”时,身为Q市国立大学外语系的骨干教师,沈蔓曾经不止一次地下榻在传媒大学招待所——马路对面就是全国哲学社会科学办公室,每年社科基金申报或者结题时,这里的床位往往供不应求。

招待所前台的服务员很年轻,沈蔓依稀能够想象对方日后精明干练的样子,如今她才刚刚入职,对业务多少有些生疏。

“没事,慢慢来。预定人姓张。”她态度和缓地说。

服务员一边满头大汗地翻找预定记录,一边暗暗纳闷,站在眼前的明明只是个小姑娘,怎么说起话来老成得跟自己妈似的。

拖着行李进房,沈蔓这才松了口气,摊成大字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

早上起的太早,在飞机上又那么胡闹了一场,她早已经精疲力尽,反正和张羽约定晚饭时见面,现在索性先补个觉。

唤醒她的,是床头那部老式电话机。

因为没有拉窗帘,此刻窗外幽暗的天空中已经有霓虹闪烁的光影。沈蔓揉着眼睛拿起听筒,含含混混地“喂”了一声。

“小妖精。”张羽要笑不笑的语气,即便隔着电话线,也能听出几分宠溺的味道。

她立刻打起精神,说起话来却依然娇滴滴的:“张老师,你在哪儿啊?”

“我这边临时有点状况,可能过两天才能去跟你碰头。”男人稍微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你自己在校园里先逛逛,熟悉一下环境,我让人送了张卡放在前台,需要花钱就先用着。”

沈蔓心里“咯噔”一下,心知帝都不比Q市,张羽对她并无任何义务,除了听从安排,自己没有立场更没有资格作出任何要求,于是只得乖乖点头:“没关系的,您先去忙正事吧。”

“都他妈操蛋事儿。”文质彬彬的男人突然冒出一句京骂,把这头听话的吓了一跳。随即自知失言地解释道:“乖,不是说你,唉,我这边三言两语也说不清,等收拾利落了再联系。”

她对权力阶级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不感兴趣,只求张羽心情好,别放自己的鸽子,除此之外哪里还敢有其他奢望。

尽管书上说人人生而平等,但我们不得不承认,人跟人之间的差别往往真实得有些残酷。对张羽这种官宦子弟来说,升学、保送、推免简单的也许就是一个电话,一顿吃请。对出身贫寒的人来讲,却意味着十年苦读、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某人的举手之劳,意味着另一个人的涌泉相报。公平?此时不过是个笑话。

所以沈蔓不可能去追问他爽约的原因,因为她知道,自己对张羽来说无非闲暇时的一个乐子,博君一笑便是她存在的意义。只有这份愉悦尚存,对方才会愿意付出相应的对价。如果不知好歹、蹬鼻子上脸,等待她的无疑是弃如敝帚。

既来之则安之,她宽慰自己。给家里打个电话报平安,随后简单收拾收拾,便上床睡觉了。

高中住校生活十分规律,第二天早上,沈蔓照常起床、洗漱。在招待所二楼餐厅用完早点,她随身背了个包,便往校园里走去,既熟悉熟悉环境,也当作饭后散步。

如前世一样,帝都传媒大学的校园依旧小巧而精致,秋冬萧瑟的树木并未影响其独特的园林氛围,相反,愈发映衬出遗世而独立的气质。

寒假里的校园早已经空空荡荡。沈蔓信步来到操场,只见远处还有人在篮球架下练投篮,正想前去凑凑热闹,不想被身后一声尖锐的摩擦声吓得钉在原地。紧接着,便觉肩头受到猛然撞击,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

在地上连着打了几个滚,整个右半边身子都失去了知觉,原本扎在脑后的长发也乱成一堆稻草,糊在脸上彻底遮住视线。过了片刻,钻心的疼痛开始蔓延,即便不用眼睛看,她也知道自己十有**是挂彩了。

那辆面包车制动后停在原地,有人在附近叫嚷着什么,杂乱的脚步声沿着地面传来,震动传导到她耳膜里,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声。

极端情况下,人体潜能往往能够得到激发,沈蔓怀疑自己的听力被无限放大了,钥匙转动、引擎打火、车轮在水泥路面上摩擦、排气管剧烈抖动,最终只剩下气喘吁吁的叫骂声:“……操,畜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有人向她靠拢过来,沈蔓疼得没力气反应,却莫名担心起自己现在这幅乱糟糟的样子,想来跟一大堆垃圾没有区别。她身上还穿着昨天那条呢子裙,现在被撞成四仰八叉的样子,想必十分难看。奈何肩膀受伤,想要撑起上半身,却始终不得劲,只能像摊猪肉般在地上陈列着。

“同学,你怎么样?”一股热源靠近自己,带着湿濡的汗意,还有小心翼翼地观察。

她抬不起头,龇着牙倒吸凉气。

那人将早那磨破的毛衫揭开,没说话。果断伸手替她撑起身子:“坚持住,我送你去医院。”

沈蔓被打横抱起,脑袋枕在对方宽阔的胸前,听见如擂鼓般剧烈的心跳,眼皮越来越沉,禁不住就想睡过去。

“同学,你跟我讲话,别睡着了。”头发依然乱成一团搭在眼前,看不清对方的样子,只知道是个身材高大的男生,发声时带动体腔共鸣,有把难得的好嗓子。他一边气喘吁吁地抱着自己赶路,一边随口说出不着边际的话,想必是怕伤员流血过多失去意识。

是个好人呢。沈蔓这么想着,心情也渐渐放松下来,越发昏昏沉沉了。

“喂,同学,别睡!”对方见她没有反应,加快脚步赶路的同时,调门也提高了:“我,我叫李桢,XX级编导专业的,你叫什么名字?哪个专业的?”

尽管沈蔓身材苗条,却好歹也有几十斤的体重,抱着她在路上急行军,对体力的消耗是绝对的,再分神聊天就很是吃力了。为了让对方一心赶路,沈蔓只好勉为其难“嗯”了声,表示自己没有晕过去。

那人喘了口气,原本鼓胀胀的胸口也塌下去。她不合时宜地心想:身材真好。

帝都传媒大学不大,校医院和操场离得很近,没一会儿到了。值班医生见伤者失血严重,赶忙打电话叫二线,自己则手忙脚乱地开始术前处理。

趴着被推进手术室之前,沈蔓只记得有人捏了捏她的手心:“别怕,很快就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尽管他说起话来仍然气息不稳,尽管与对方素不相识,她还是被这简单的话语安慰了,老老实实地俯卧在手术台上,任由医生在右肩部穿针引线,没有丝毫的紧张,甚至连呼痛的声音都没有,直到彻底失去意识。

再次醒来时,沈蔓已经身处普通病房,却并非传媒大学校医院,而是帝都东区的一家三甲医院。听医生说,因为失血过多,校医院紧急联系转诊,将她送到这里来接受治疗。还好没有伤筋动骨,只需要注意伤口换药,随时都能出院。

入院登记的联系人栏写着“李桢”,后面还留了联系电话。尽管当时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脸,可那把好嗓子和高大身材应该不会弄错。留在病房观察半天,确定暂时没有其他问题,沈蔓将病历收好,自己结清治疗费用,打车回去招待所休息了。

张羽随时都会联系,她可不敢怠慢那位大爷。

进门时,前台服务员果然叫住她,递了个信封过来,说是有人委托转交。回到房里拆开,赫然一张钛金材质的黑色信用卡,纵是沈蔓也不得不咋咋舌:真是出手大方。

父母临行前给了一些钱应急,因为吃住都不需要付费,用来支付刚才的医疗费和日常开支绰绰有余,所以她不打算用张羽的一分钱。毕竟现在能够仰仗的只有对方的喜爱,扯上钱之后反而变得不伦不类,让两人之间的关系变了质。

比性更能够伤害彼此的,唯有钱。

伤口的麻药渐渐失效,她打电话叫餐厅送了点吃的去房间,很早便爬上床去。

在房间休息、去校医院换药、招待所餐厅吃饭、按时上床睡觉,接下来的几天沈蔓哪里也不敢去,眼看着回程时间就要到了,却依然没有接到张羽的电话。她已经做好思想准备,如果最后还是没有消息,干脆当自己来帝都散心,顺便让车撞撞得了。

伤员VS姑娘

一大早去校医院换药,值班的正巧又是车祸那天的医生。一边上药一边皱着眉头抱怨她皮肤薄,创面大,要注意休息和恢复,才能避免留疤。临了,沈蔓向值班医生道谢,说自己要离开帝都了,这几天多谢照顾。

医生摆摆手,示意不必客气,然后像想起什么似的随口问道:“编导系的那个男孩子找到你没?”

见她丈二和尚摸不着脑的样子,对方解释说:“就是那天送你来的男生。转院的时候他非要跟去,被我骂了才听话。据说往东区医院跑了几趟,都没见着你的人。昨天正好我值班,他过来打听,碰见了才晓得你没在那边住院。”

沈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想起背包里那张住院登记表,真心实意地冲医生鞠了个躬:“麻烦您了。”

孤身在外,她习惯性地自我保护,在医院挂号时都没有用真实姓名,更不会留联系方式,李桢找不到很正常。

来帝都这么长时间,正经事一件没办,她的心思全是乱的,根本不可能去撩七撩八。

张羽一直都没有消息。

虽然上辈子也出现过类似情况,但沈蔓始终不习惯这种对待。如果是别人倒好,或者是其他什么时间也行,如今尚有求于人,对方就采取冷暴力令她反省,关键是自己根本想不起来哪里出了错,个中滋味实在够呛。

扪心自问,张羽已经对她很不错了,保送名额依约确定,还巴巴的联系学校、选专业什么的,就连到帝都来的行程都是他一手安排。反观自己,仗着彼此没把话挑明,狐假虎威、权色交易、红杏出墙什么的,恶心事统统干了个遍,换了别人还真不一定能忍。

可他是张羽啊,堂堂张公子、未来的张部长啊,什么样花活儿没玩过?什么样的妞儿没泡过?如果他是对这种事情上心的人,沈蔓也不会攀附于之了。即便相对于常人来说,她的行事确实大胆些,观念也前卫不少,可这放在张羽眼中应该都不是个事儿啊!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沈蔓望着招待所床头那部老式电话,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夜色渐深,帝都市中心的商业区内,位于某幢高楼顶层的私人会所里,觥筹交错、宾主尽欢。室内被设计成开放式的古典庭院,水道萦绕、灰色屋瓦、原木镶嵌,普通人来了很容易被绕晕。踩着颇具原始感的灰石地砖走入其中,里面陈列着各种复古装饰。行家来了才会发现,这里的一陈一设都有讲究,远比表面上的古朴风格更加精致。

张羽和席间众人打了招呼,退身去盥洗室擦了把脸。不想太早回去被灌酒,沿着走廊晃荡到观景台上,望着帝都的繁华夜景发呆,随手又将手机拿出来,翻来覆去地把玩,好像这不是用来打电话的工具,只是一块冷冰冰的砖头。

四天了,不晓得那丫头在干嘛。

他记得出行前订好的往返机票,如果不出意外,沈蔓明天下午的飞机就该回Q市了。想起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以及欲说还休的红唇,身下又是一阵没有来由的紧绷。

这不像你,张羽。他对自己说。

离开Q市前,早已将自己在帝都的手机号给过她,即便没有记下,招待所那边也打过招呼,随时可以想办法联系。可她却一个电话都不打,一句话都不问,任由他晾着、冷落着,没有任何同龄人应由的骄纵与任性,近乎冷漠。

是的,近乎冷漠。

张羽很不习惯这种对待。他衔着金汤勺出生,很小的时候便明白权力的意义——学校里,同学们喜欢他出手大方,却从不敢有任何僭越;社会上,人们有求于自己,到哪里都是笑脸相迎。

他当然知道自己不是人民币,尽管长得不错,却也不可能讨所有人喜欢。这些无缘无故的优待,无不是出于对家中长辈的仰仗、对张氏一族的敬畏。

在这样的环境下,他恃宠而骄、无法无天,对于一切充满厌倦。哪里都是一样的虚伪,哪里都是一样的矫情,任何人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恐怕都不会再相信什么纯善纯良。

如果你面对的每一声赞美都有对价,每一次优待都要回报,凭什么还要无私地回馈这个世界?

大学毕业时,他和几个朋友一起出国转悠,尽管离开了熟悉的地方,人们对于金钱的崇拜还是一样,一路上声色犬马、纸醉金迷,玩得乐不思蜀。他长相清秀,表面上也很温柔体贴,自然更讨女孩子喜欢,走一路睡一路,各人种、各语言的妞儿连起起来,恐怕也能凑个世界妇女大会什么的了。

那姑娘是在旅途快结束时出现的,华裔、混血,肤白貌美玩得开,家庭条件也不错,跟他很是投缘。

两人胡天胡地地腻了几周,待他和朋友收拾行李准备打道回府时,姑娘递过来一张检验单,满脸掩不住的兴奋:"Honey, I'm pregnant"(亲爱的,我怀孕了。)

张羽差点冷笑出声,好咧,算是浪到大洋彼岸来了。

刚开荤那几年,不是没被人吓过,可吓着吓着也就吓大了。于是他眼皮都没掀一下,干脆地说没有结婚的打算,麻烦姑娘您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炒股炒成股东,泡妞泡成老公,天底下傻逼太多,不缺他这一个。

姑娘似乎很受打击,倒也没有纠缠,只说自己信教,不会堕胎,必须把孩子生下来。

你信教?你信教跟我玩一夜情?你信教还奉子成婚?张羽嗤之以鼻,颇为不耐地将人打发走了。

临回国前一天,老头子的一通电话让事情乱了套。

他想过那姑娘的背景不简单,能够在异国他乡站稳脚跟,让后代接受精英教育的华人,怎么着也算得上是号人物。可好巧不巧地是首富、涉足国内的重点招商引资项目,还恰好有点黑帮背景,这就太过了点吧?

世间万事万物总是充满矛盾,战争即和平,自由即奴役,无知即力量。明明刀尖上舔血的营生,却要全家笃信宗教。

姑娘被他拒绝后茶饭不思,怀孕的事情很快便被家人知道了。长辈们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同时,想办法打听了一下男方的情况,得知是张家公子,倒颇有几分无巧不成书、将错就错的意思。

老头子虽然对他的行事乖张很不满,但女方家世背景都说得过去,结下秦晋之好也能让长孙收收心,更何况婚后很快就有孩子,算得上喜事一桩。

对于权势阶层的人来说,什么时候、跟谁结婚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场结合的背后,对彼此的家庭能否有所裨益。

可惜张羽不这么想。

从小到大任性惯了,只有他欺负别人、阴别人、给别人下绊子的,绝对没有在人生大事上委曲求全的道理。

正好跟他一起出国的哥们都不是善茬,几个臭皮匠在一起合计了半天,想出一个事后看来馊得不能再馊的主意:不就是孩子吗?不就是不愿意堕胎吗?哥几个替她下手!

于是张羽打电话,假装态度诚恳地把姑娘单独约出来,自己却不出面,任由他人潜伏预定地点,把只身一人的女孩给收拾了。不打脸,专冲肚子下手,只想用拳打脚踢遣散兄弟的满面愁云。

下身见了红,姑娘也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几个人拍拍手,奔赴机场与张羽会合,乘着预定班机如期回国。

事后,张羽才知道人被他们打成重伤,因为流产还可能影响生育能力。姑娘家人放出话来,一命偿一命。

其实他在国内也没少惹过麻烦,可往往金钱开道,事情还没闹大便被压下去了。如今惹上海外黑恶势力,张家的钱和权都没了用武之地,除了大骂张羽不肖子孙、有辱家门之外,似乎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

比起不知何时兑现的死亡威胁,他更怕老头子那双仿佛看着陌生人一般的眼睛。

所以才忍辱负重,所以才避走他乡,只希望待事情风平浪静之后,还能得到爷爷的认可与原谅。

在Q市蛰伏的三年,是他这辈子最清静的三年。帝都的酒肉朋友们都与他断掉联系,偶尔回来也只会鞍前马后地伺候老人,仿佛他真的痛定思痛,从前尘往事中汲取了足够的教训。

半年前,二叔主政的招商引资项目终于有了突破,老头子为此很是高兴,海外黑恶势力在交易中也占了不少便宜,似乎也没有继续纠缠下去的意思。张羽这才斗胆开口,想要争取回帝都发展。

他明白,与金钱相比,只有权力是永远不会贬值的。

天助自助者,开始尝试涉足政坛后,张羽才发现,这里远比欢场适合自己。

在Q市的经历对他来说是场历练,修生养性、无欲无求的生活过惯了,克制欲望也不是什么难事。遇上沈蔓是意料之外,更是莫名惊喜。

只是没想到,她竟然会比自己还沉得住气。

姑娘VS考生

他一开始并没有多想。

女孩子乖巧听话,一口一声“老师”地围着自己转,看起来天真无邪毫无城府,跟普通的同龄人没有任何区别。

直到她独自推开教师办公室的门。

像只猫,更像只狐狸,狡黠、机灵,最难得的是懂得配合。进退尺度拿捏得比顶级交际花还好,撩拨起男人心中那小虫子来,恨不得把骨头酥掉。

张羽从来都不相信什么真爱,所以听到女孩的要求并不觉得意外。事实上,即便不把话挑明,自己肯定也是会帮忙的,虽然不一定像后来那样尽心尽力,但总归能让她满意。他在对待女人的问题上,向来比较大方。

只是不晓得事情何时起了变化。

他看得出班上那些蠢小子们看沈蔓的眼神不对劲,也早就发现她会与别人眉来眼去,却并没有往心里去。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小孩子才分对错,成年人只看利弊。

放在男女关系的问题上,小孩子才讲什么“非君不嫁”、“非卿不娶”,成年人应该……更理性些。

既然自己这辈子的婚姻与前程,乃至张氏一族的命运都紧紧相连,他绝不可能任由“爱情”或“缘分”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做主。

上天非常公平的,给你出众的家世地位,就不可能给你普通人的自由。家中长辈都有各自的大房、二房、三房,偷偷养着的外室也不少。当然,最常见的还是露水姻缘,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干净利落没有后顾之忧。

权势场子里的迎来送往、逢场作戏不胜枚举。他以为自己会看得很开,事实上,他也确实看得很开,甚至不惜陪对方玩些无伤大雅的把戏。

带她来帝都纯属一时兴起,只是觉得这么个丫头,还没玩腻便放手,多少有些便宜其他人了。好在这边学校的关系都是通的,打几个电话的罢了,倒也不算麻烦。订机票订房间之类的琐事则更不在张羽的考虑范围之内。

原想着去接机,给她个惊喜,平添点情趣,却被突发事件拖住,只能打个电话以示安慰。小姑娘出奇地懂事,让张羽觉得解脱。同时,也萌生出隐隐的不甘——怎么就不撒个娇、任个性呢?怎么就能这么冷静、理性呢?难道自己没有让她疯狂的资本?难道她真的别无所求?

但他也随即拍了拍脑袋,设想沈蔓真成了粘人精,自己又该怎样头疼。

人有时候就贱,就是想要招惹些头疼事。

接到航空公司的电话时,他甚至有些突如其来的兴奋。或许是因为找到了与她联系的借口,心中无处安放的自尊终于有了自暴自弃的机会。

那边自称客服,问他是否订过Q市飞往帝都的机票。他承认,并理所当然地追问是何情况。

对方沉默片刻,确认乘机人是否叫沈蔓?

如果不是知道她已经平安抵达,张羽差点以为出了什么意外。然而,听到这个名字从陌生男子的口中说出,他心里还是莫名地“咯噔”了一下。

所谓的“航空公司客服”被套了几句话,便前言不搭后语地探问他和乘机人是何关系,借口有遗失物品要求提供她的联系方式。

全帝都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很快听出这通“客服电话”里的玄机。联想到那女孩无事勾人三分魂的能耐,张羽差点当场就把电话给砸了。

想到这里,他掌在栏杆上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直叫关节泛白,自己却没有丝毫意识。

“你小子能耐啊!”男人醉醺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伴随着包间门被打开的动静,将室内喧嚣热闹的氛围传染到清冷的观景台上。

屋子里的一席宾客聊兴正高,颇有几分把酒当歌、人生几何的豪迈。

来人大咧咧地用手臂揽上张羽的脖项,动作十分亲昵。浓重的酒气侵入鼻息间,氤氲起他刚刚被冷风吹醒的一点神智:“传媒大学这帮孙子真他妈一个比一个能喝,老子今天是被你坑了。怎么着?明年入校的是你的得意门生?”

张羽懒得扭头,任由对方趴在自己肩上趴在没个正形儿,望向楼下的夜景淡然地笑道:“少装,你‘主场作战’的时候从来就没醉过。”

“嘁,”那人不屑地鄙夷道:“你装一个看看?”

一边说,他一边用力夹臂,直叫张羽的喉咙被紧紧钳制住,喘不上气地呛声求饶。然而,等他稍稍放手,张羽又欺身上来施加报复。两人嘻嘻哈哈地打闹着,将包房里的客人们全都抛诸脑后,只剩帝都的深远夜空,在头顶沉沉笼罩。

按照原定计划,沈蔓第二天一早便乘机返回了Q市。

她的行李不多,右肩无法承重,便用左边一只手拿,倒也没有太多不方便。

临近春节,从帝都返回Q市的航班更为密集,回程的班机并非京航值飞,不知为什么,沈蔓在心底里舒了一口气。

高三的寒假短的可怜,春节后不到一周的时间,便又要准备开学了。

作为保送生,沈蔓已经无需像同学那样拼命,因此难得有时间陪伴梁志,参加凌海音乐学院的音乐术科统考。

面试考点设在Q市国立大学,望子成龙的父母们被警戒线拦在考场外,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向内探望。每出来一个考生,便会有一大群人围上去,七嘴八舌地问些不找边际的话:“同学,你考什么专业?”“今年的题目难不难?”“考官好说话吗?”

有的考生脾气好,随口回答两句,便会有更多的家长围上来,仿佛这些问题的答案能够传递到考场里,帮助自家孩子超水平发挥。

大多数人只是低着头,快步走出人群,找到自己的家人,或兴奋或沮丧地汇报考试结果。

凌海音乐学院虽然比不上帝都和魔都的几所老牌院校,但在整个华南地区的影响还是数一数二的,对于那些半路出家的艺术类考生来说,不啻于最佳选择。

隔着老远,沈蔓便看见了那颗毛茸茸的脑袋,连忙将手从衣兜里拿出来,举过头顶来回挥舞,示意对方看过来。

她身材娇小,踮着脚也无法将视线越过人群,很快便跟丢了梁志的身影。

上午的考试已经快要结束,出来的考生越来越多,原本四散等待的家长们纷纷向前涌动,几次都差点把她撞到。

沈蔓试图爬上路旁的一块景观石,又害怕裙底走光,缩手缩脚地进退不得。

突如其来的力量将她举起,离开地面半米高的距离。沈蔓被吓了一跳,在半空中扑腾得像只受惊的小白兔。

“神经病啊!”扭头看见梁志带笑的眼睛,她扭头撑在他肩上,假装生气地说:“快把我放下来。”

男孩的大掌下移,将沈蔓抱在怀里,两人之间毫无间隙,只剩下冬日暖阳从相视而笑的面庞间倾泻,构成一幅金色背景的印象派油画。

“我考上了。”

“真的假的?分数不是一个月后才公布吗?”沈蔓将信将疑地问。

“面试老师让我多唱了两首歌,还当场留了联系方式,让高考成绩一出来就打电话给他。”梁志边说边搂着她往前走,声音中有掩饰不住的兴奋。

前世只知道他喜欢唱歌,水平相对于一般人来说还算不错,却从来不知道深植于梁志心中的音乐梦想。直到重生后,坐在那件空教室里,听到口琴吹奏出的悠扬旋律,方才明白对方原来还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

自我认同的危机解除后,梁志似乎已经找到了新的人生目标,无论在学业上,还是对未来的规划上,都有着以之前完全不一样的态度和选择。沈蔓相信,重生对于他和她来说,都有着至关重要的意义。即便有机会回到之前的世界,他们也一定不会继续同样的人生。

两人有说有笑地走出两站路,直到人群渐少,这才在站牌下并肩而立,等着坐车回去外国语学校。

Q市国立大学地处城郊,往来交通并不方便,又因为遭逢大考,出去的每一趟公交车上几乎都塞满了人。

他们等了三乘车,始终没有挤上去。已经快到中午吃饭时间,梁志终于咬咬牙,下定决心般地说:“不管了,下一趟车人再多,我们也得上去。”

沈蔓从不在非原则问题上与男人争论,可看到驶近的那一辆公交车时,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对方。

“上去上去,”梁志皱着眉头推着她往车门方向靠过去,“再等就错过饭点了。”

车上人挤人,满是参加完面试的考生,以及考前比他们更紧张、考后比他们更兴奋的家长。沈蔓被推着往车厢后面走去,每挪一步便要说几声“对不起”,却依然招来其他乘客的抱怨。

“假客气什么,”男孩低头嘲笑她,“直接走就行了,他们要抱怨总会抱怨的。”

气喘吁吁地在角落里找到根柱子,沈蔓将之牢牢抱住,半娇半嗔道:“装装样子,大家都开心,多好。”

“我就看不惯你‘装样子’。”梁志将她护在身前,眼睛瞟向车厢里的其他地方,暗地里却将手伸进了女孩的裙底。

考生VS乘客

沈蔓立刻就发现不对劲了,那只带着微薄凉意的手掌在她大腿上,像块寒冰,更像块烙铁。

春节过后,气温已经渐渐回升,百褶裙下是并不太厚的丝袜。事实上,沈蔓一年四季都喜欢穿裙子,宁愿冻得打颤,也不愿意让臃肿的衣物包裹住自己。好在Q市地处东南,气候宜人,常年裙装也没什么问题。

公交上人挨着人,她被梁志高大的身形护着,陷在后排车厢的挡板角落里,除了身后的窗户,根本无处可躲。

咬牙瞪着那个使坏的家伙,却见他根本没有正眼看自己,闪亮的眸子里尽是奸计得逞的笑意。

沈蔓转过身子,面向窗外,试图用冷漠反抗他放肆的骚扰。

离目的地还有七八站路,车上的人大都去向市区方向,拥挤情况始终没有任何好转,那只大手移动得缓慢而有耐心,丝毫不担心这猥亵的行径曝光。

男孩用另一只长臂吊住头顶的扶杆,下巴搁在她的肩上,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呼吸。

她右肩的伤早已痊愈,如今却感觉痒痒的,从皮下蔓延到脊椎,再到身体最深的地方。连带着被他触及的地方,也无法再保持平静。

“起开。”沈蔓眼睛直直地盯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声音有些轻微的发颤,听起来没有丝毫的威慑作用。

梁志显然也不准备买账,大掌在裙底稍稍用力,挑衅地捏捏弹滑的臀肉,吐气如丝地在她耳边低声道:“偏不。”

她说不清自己的想法,究竟是期待更多,还是害怕被人发现的恐惧更多,两种截然不同的预期在脑海里彼此撞击,让身体的感知更加敏感。

“40%的性骚扰发生在公共交通工具上,”梁志顺着她的视线看向窗外,表情平静地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话,手底的动作没有丝毫迟钝,“大部分人以为女性穿着的暴露与受侵害之间有因果关系,事实上——”

他的长指稍稍用力,顺着女孩柔嫩地轮廓,轻松撕开了丝袜的缝合处,径直揉上早已湿透的底裤,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两者之间没有任何联系,在许多着装保守的国家,女性被性侵得一样厉害。所以,你懂吗?”

沈蔓手撑在窗沿上,眉头紧皱,双唇抿成了一条缝,根本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裙底那丝隐秘的地方。

男孩好像轻轻地笑了声,随即刻意压低嗓子,亲在她耳廓上,若有似无地呢喃:“这种事情,永远只有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你,放,屁。”沈蔓咬着牙骂了三个字,然后继续抿紧嘴唇,不敢有丝毫懈怠。他的长指已经探入缝隙,顺着湿滑的边缘磨人地刮擦着。

相较于自己的紧张慌乱,梁志愈发显得老神在在。他个子高,侧身站着就足以挡住其他人的视线,加上百褶裙的材质比较垂坠,若非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

车到站了,乘客们涌动着从挡板另一边的后车门挤下去。沈蔓终于放开扶着窗沿的手,将那只禄山之爪拍开,回头翻了个白眼:“适可而止啊。”

男孩勾了勾嘴角,视线略过她看向窗外,沉默地将下身靠过来。

沈蔓惊得一个激灵,猛然缩到壁角,费力地在有限空间内与他隔开距离,背过脸去低斥道:“……流氓。”

公交再次发动,那处灼热逼人地再次贴上她的大腿,梁志不说话,低头认真地舔舐起珠玉般的耳垂。

在旁人看来,这只是两个小情侣躲在角落里,单纯地搂搂抱抱,并无任何不当之处。沈蔓不敢剧烈反抗,只好拧着身子,拒绝面对那个恬不知耻的骚扰源。然而她心底知道,对方今天绝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梁志平时看起来很正常,偶尔显得有些话多,除此之外并无任何特别之处。了解之后才知道,“蔫坏”这个词用来形容他真是再贴切不过。不声不响的下手,心思又狠又稳,偏偏还要给你卖个乖、讨个巧,让人恨得牙痒却无处报复,只能任由他放肆。

她今天原本没打算送考,但想到半年后便要各奔东西,天南海北地恐怕再难相见,在人生的重要关头陪他面对,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从帝都回来后,沈蔓做好了最坏的思想准备,去学校教务处查询保送名单,又专门打电话给帝都传媒大学招生办,确定自己已经被提前招录,院系专业都没有任何变化,这才彻底安下心来。

张羽这人素来以自我为中心,兴许是那根筋又搭错了,突然给她使脸子。沈蔓不喜欢这种对待,也不会巴巴地做些上赶着买卖。既然对方不主动联系,她更不会自讨没趣。反正既得利益没有影响,沈蔓也就安下心来,坦然地等待开学后,张羽回到学校给自己一个交代。

去教务处的时候,正巧碰到梁志去办理凌海音乐学院的面试手续,于是她要去帝都的事情也意外曝光了。

蹊跷的是,梁志对此并未多做置评,只问她陈逸鑫是否知晓。沈蔓倒是难得有些气短,支支吾吾地试图转移话题。

梁志毕竟不像心思单纯的小男生,她说什么就信什么。答应保密的同时,请她给自己送考,然后亦不多言,只是胸有成竹地看过来,似乎料定了不会被拒绝。

尽管她本来也是愿意的,但被人这样拿着短处要挟,着实不是个滋味。

要不怎么说他“蔫坏”呢?

如今的梁志,既没有17岁的腼腆天真,也不似前世那般隐忍坚持,颇有几分随时随地破罐子破摔的洒脱,让人避无可避。

即便如此,沈蔓还是愿意被他欺负,随他任性。两世一生的缘分,放在任何时候都值得好好珍惜。

男孩的下身隔着衣裤在她股间磨蹭,她能够听到那喉间发出的阵阵轻喘。无处不在的大手游弋于裙底,每次掠过湿濡濡的某处,都会激起一阵电流,直抵她心头最敏感的地方。

两人都不再说话,所有感知集中在彼此接触的地方,躲在人群的阴暗角落,沉默而激烈地交锋着。

他的手指越来越放肆,直接撑开窄窄的缝隙,任由空气侵入她的隐秘。

沈蔓牢牢攥紧窗框,身体绷成一张弓,怀疑哪怕再附加任何一点刺激,都能让她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尖叫出声。

身后人显然没有理会女孩的心声,缓缓伸出第三根手指,探进早已湿透的甬道。

因为要吹奏乐器,他的指甲向来都很干净,边缘被打磨得非常光滑,即便直接插入,也没有令人感到任何不适。

车上的乘客已经没有最开始那么多了,他们站立的空间也不再狭小。梁志却依然将她牢牢护在怀中,不让别人窥见女孩隐忍的表情,手底抽插的频率渐快,几乎每一下都抵住了她最深处的软肉。

沈蔓急得快要哭出来,眼里全是雾蒙蒙的景象,分不清东南西北。

车门再次打开,有人要从挡板外的车门上下,她连忙攥住那只大手,试图将他从裙底拉出来。

“嘘,别乱动,没人会发现的。”梁志的声音已经变调,失去了最初的清明。

咬咬嘴唇,沈蔓终于冒险说话,听起来就像只彷徨无助的小猫:“别……求你了。”

男孩低下头,眼眸中尽是暗沉的墨色:“真怕了?”

挡板外,刚上车的乘客们推推搡搡,隔着纤薄的阻碍,每一下动静都传导到这边,让沈蔓愈发纠紧了心,忙不迭地点头,向对方表示自己的臣服。

“还敢不敢自作主张?”手下抽插的频率加快,他的眉毛越皱越紧,声音中透出几分威胁的意味。

沈蔓咬着唇,用力地来回摇头,虽不敢出声,肢体语言却很明确。

“去帝都就算了,在大学里得听话,要保持联系,好不好?”梁志压低自己的身子,低头在她耳边,似呢喃似祈祷,暗地里却更加放肆,显得自己提出的根本不是要求,而是无法拒绝的命令。

她噙着泪,闭上眼睛点头,感知着对方澎湃的情绪,不知道自己是该感觉羞耻还是愤怒,知晓得乖乖听话。

男孩长长地舒了口气,仿佛卸下了某件沉重的包袱,身体放松地靠在她肩上。将沈蔓整个儿地嵌进自己怀中,随着车辆前进一起摇摇晃晃,却好像丝毫都不以为意:“乖啊,你一定要乖乖的啊……”

他就这么重复着嘱咐,另一只藏在暗处的手却渐渐加大力道,戳在沈蔓身体里、心尖上,以及回忆和想法最深的地方。

忍耐到达极限,她终于侧头咬住男孩的外套,颤抖着泄了出来。延绵无边的高氵朝持续,人满为患的公交车上,两人紧紧相拥,丝毫不受外界喧嚣的影响,尽情体验着这背德的快感。

末了,沈蔓连站稳的力气都没有,靠在男孩身上缓缓地呼吸,任由车窗外的景色如幻灯片般一祯祯地掠过。

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坐公交车了。

乘客VS书呆子

为了爱,一个人可以卑微到何种程度?

陈逸鑫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最开始他只是不断地调整底线,后来却发现,即便“底线”本身,原来都是不存在的。

小升初那会儿,他还没开窍,离Q市外国语学校的录取线差了几十分,老老实实地去片区初中报到。三年后,陈逸鑫一鸣惊人,以总分第一的成绩考入外国语学校的高中部。

分班考试的时候,他莫名其妙地沦为第二,排在前面的那个人叫“沈蔓”。

奥林匹克数学竞赛,陈逸鑫熬了几个通宵,终于得到一等奖。沈蔓那小脸黑得跟锅底似的,他看着顿觉通体舒畅、神清气爽。离家住校的不适、被本校生排挤的憋屈、学业负担的压力随之烟消云散,学习再次成为一种享受。

可惜在这种学霸云集的学校里,成绩好理所当然,会玩、会闹才显得出众,赵宏斌无疑是个中翘楚。

身强力壮、家境优越,坏点子不胜枚举,整人手段高杆有趣,他的存在简直就是男子气概、领袖风度的最好代言。班上的男生都喜欢扎堆在赵宏斌身边,任由差遣,乐此不疲。

尽管陈逸鑫很想自作清高地不屑一顾,可作为外来户,要想不被孤立,似乎也只能同流合污。从他的真实想法来说,班长沈蔓兴许都比这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们好些。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那天下午篮球赛开赛,赵宏斌带着他们翘课去球场占位子,被沈蔓抓了个现行。御状告到老师那里,被罚站一中午,球赛开始了才被准许离开。

三个人憋了一肚子火,抬头却见沈蔓慌慌张张地走过来。她在天台上被推搡得跌跌撞撞,像只落入陷阱的小动物,看起来既无助又无奈,哪里还有半点趾高气昂的样子。

骗假条时,陈逸鑫心不在焉,漏了马脚,被校医劈头盖脸一顿痛骂。他低头不敢回嘴,眼角却瞥见聘婷的身影在门口一闪而过,心跳没有来由地加快几分。

那时候陈逸鑫突然想,如果医生测的是脉搏而非体温,自己或许就能蒙混过关了吧。

十七岁的男生,身心发育都处在非常尴尬地时期,住校生活又毫无隐私可言。夜里,他旷了自习课,也没有回寝室,而是躲在医务室里,一边回忆天台上推搡的手感,一边试着抚慰自己的下体。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把男孩吓到脚软,她进门后却只顾俯身收拾,根本不在意翻卷的裙角和单薄的衣裳。

她身上尽是青紫,她说她受伤了,要他帮忙上药。

她声音沙哑,让他向下,让他用力,让他别说对不起,让他用嘴。

陈逸鑫第一次意识到自己17年全白活了。

事后,他开始思考,是不是每个人的一辈子里,都有那么一个泛着光的时刻,让你怀疑人生的意义,怀疑所有既定的选择,只为让之后的道路与之前全然不同。

两人私下相处时,沈蔓之于他,意味着欲望、征服和狂热,公众场合里,她却依然端庄、沉稳、说一不二。陈逸鑫失控地沦丧着,顺从得毫无底线,只想让自己显得有用那么一点。

她说不需要,她说她有办法,她在班主任办公室里待的时间越来越长。

陈逸鑫虽然迟钝,但绝不愚蠢。他开始质疑自己曾经信仰过的一切:成绩好有什么用?除了独善其身,连自己喜欢的人都帮不了;读再好的大学又有什么用?如果那里没有你。

只可惜,他除了读书什么也不会。

赵宏斌疯了,他以为拖着她到墙角就不会有人发现了吗?如果不是自己守在楼梯口打掩护,高中生白日宣淫的荒唐必然会轰动全校!他是想害得沈蔓被退学吗?居然敢把情事的细节作为炫耀的资本!

习惯智商压人的羸弱少年,忍无可忍地攥紧了拳头,却依然被打趴在地上。眼看穿着校服裙子的沈蔓朝自己跑过来,陈逸鑫切身体会到什么叫“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如果他是她,也会嫌弃自己没用吧。

可即便这样,还是想赖在对方身边,这种恬不知耻的留恋,是陈逸鑫能够想到的最好的惩罚。

那场发生在图书馆里的混乱,突然为他打开了新的思路:忍常人所不能忍,受常人所不能受,是为大智也!既然比拼实力和权势都没有竞争力,干嘛还要跟别人硬碰硬?

对于陈逸鑫来说,享受你侬我侬的甜蜜浪漫并不困难,心甘情愿地为对方付出心力、背负痛苦,才能算得上是真正的守护。

无论是在情事上,还是在日常生活中,他都刻意地迁就着沈蔓:她喜欢赵宏斌那种粗暴的对待,自己就装出一副凶狠的样子;她需要众星捧月的感觉,自己就阿意苟合,甚至不惜去拉皮条。

潜移默化间,沈蔓的需求早已变成一个容器,承载着陈逸鑫的喜怒哀乐、一举一动。她想得到的、想不到的,他都会为她去做、去努力,只求她哪天蓦然回首时,了然于心的微微一笑。

为了爱,一个人可以卑微到何种程度?

陈逸鑫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重生的梁志至今看来仍然是个BUG。但那天晚上,两人趴在床头谈到的那些稀奇古怪,却像是给陈逸鑫下了咒,让他愈发相信自己离开沈蔓不会有真正的幸福。

更重要的是,沈蔓离开他也不会有幸福。

若非要帮她打掩护,陈逸鑫根本不想去中心医院,更不想认识所谓的“林大夫”。那人看她的眼神分明是绿色的,像极了暗夜里的狼,充满了掠夺与侵占的意味,而且冰冷至极,根本就不正常。

“所以,你出门的时候其实是看见了的,对吧?”身穿白大褂的男人翘着二郎腿,随意地坐在办公桌前,丝毫不觉得自己把陈逸鑫骗来医院的行为有何不妥。

咬着牙,少年脑海里浮现出病房窗户上模糊的人影,他懒得与对方多费唇舌:“你电话里说蔓蔓的检查结果有问题,能不能告诉我具体是指的什么?”

林云卿扶了扶眼镜,语调显得很平静:“我不检查怎么知道她哪里有问题?之前和她约好高考完了就继续过来医院,现在暑假都快结束了,连个人影都没有。沈小姐将你列为唯一的紧急联系人,只好麻烦跑这一趟了。”

一方面庆幸沈蔓终于下决心逃离魔掌,另一方面也奇怪事发突然,陈逸鑫沉吟片刻后,淡然地笑道:“明人不说暗话,林医生,就算我知道任何情况,也不可能告诉你这个‘外人’的。”

轻松自由的大学时光就在眼前,他幻想着两人并肩漫步于Q市国立大学校园的情景。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干扰,在自己的精心照顾下,沈蔓的生活应该很快就能走上正轨。

然而,就在陈逸鑫自信满满的时候,林云卿的下一句话却把他打回原型:“我在帝都传媒大学有熟人,等到开学总能找到她,现在联系你只是不想徒增麻烦罢了。”

眼前猛然发黑,陈逸鑫感觉自己胸口被人狠狠揍了一拳——帝都?传媒大学?

林云卿发现他脸色苍白,原本郁卒的心情也稍稍得到平复:“陈同学不知道?看来沈小姐也没把你当自己人啊。”

从中心医院到外国语学校要穿越大半个Q市,陈逸鑫没有搭车,一步步走了回去。

作为保送生,高考前就已经很少来学校报到,此时才发现校门口树立的录取喜报。“陈逸鑫”三个字上面依然是“沈蔓”,可女孩的名字后面却缀着“帝都传媒大学新闻系”。

他早已没有心思看到的喜报末尾,那上面还有“梁志”和“凌海音乐学院声乐系”的字样。

终究不死心,陈逸鑫一步一挪地去到教务处,勉强笑着请求确认校门口的喜报有没有出错?会不会印刷时不小心串行了?

“不会的,不会的。”教务处的老师连声否认,拿出一沓录取通知书的复印件来:“全都是手工输入的,我们复核了好多遍呢。”

男孩站在那里默默翻阅着录取通知书,眼泪不知不觉地就滴落下来。

教务处老师知道高三(3)班临毕业那学期换了班主任,学生们一个个跟没娘的孩子似的,很多人高考成绩都受到影响,以为陈逸鑫也是因为没考好而难过,连忙劝慰道:“别难过了,胜败乃兵家常事,好好把握大学时光,考研也是一样的。”

陈逸鑫握着那张复印件,终于泣不成声。

“化学吧,你化学成绩那么好,不继续深造可惜了。”

沈蔓的录取通知书上面,就是自己那张Q市国立大学化学系的录取通知书,白纸黑字对比着,显得格外讽刺。

如果没有遇见你就好了,我还是那个简单的书呆子,不会变得很低很低,更不会低到尘埃里,满心欢喜地,从尘埃里都能开出花来。

书呆子VS一封信

逸鑫:

你好!

开学了吧?有没有见到新同学?化学系里是不是挤满了学霸?你们军训怎么安排的?也要一个月吗?

给你写了这么多封信,一点回音都没有,难道还在生我的气?别骗人说没收到,我查了挂号投递的结果,全是本人签收。

这次不告而别是我的错,但你应该能够理解吧,即便是像我这么无耻的人,也会觉得不好意思,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选择现在这所学校的原因,在之前的信里已经解释了很多。无论你是否相信,我都得说,我不是故意的。没有人比我更害怕改变,可生活中就是有这么多无可奈何的事情,如果未知一定要到来,我宁愿面独自面对,而不是把你们全都牵涉进来。逸鑫,你是个好人,理应得到更好的生活。

都怪你不给我回信,说起话来跟生离死别一样,晦气。

帝都气候太干燥,交通也不方便,比咱们Q市差远了。如果不是因为十一黄金周的车票紧张,我军训完了就会回家,当面问问你是什么意思。不过几个月之后就是寒假了,到时候你肯定躲不掉。如果我是你,肯定会仔细掂量一下,然后老老实实地回信、打电话,承认错误。

本小姐很大度的,如果你态度诚恳,很可能就不生气了哦。

我们寝室的室友都到了,两个本地人,一个北方人,都是新闻专业的,和我同班。新闻这个专业挺有趣的,三教九流的人都有,什么人都能插一杠子,说好听点是杂学,细想想则是因为没有积淀,根本不存在专业性。

开学典礼的时候,我们院的领导在台上讲得那叫一个唾沫横飞、神采飞扬,坐头排的同学们算是倒了血霉了,跟洗脸似的。还好我聪明,躲在最旁边,看着他们遭殃,想笑又不能笑,差点憋坏了。

不晓得你们理科是什么情况,我总觉得这帮搞文科的人只会吹牛,说起冠冕堂皇的话来一套一套的,到头来半点生产力都无法兑现,怎么想怎么没用。也难怪新闻系里大都是女生,反正也不指望我们赚钱养家,写写稿子唠唠嗑也就够了。我怀疑这种阴盛阳衰的现象会越来越严重,每次回宿舍都跟走进盘丝洞一样,阴风阵阵。

可能是为了撑门面,新生报到的时候,我们院老师还从编导系借了几个学长过来撑门面,把那些小姑娘(包括我的两个本地室友)迷得神神叨叨,结果一打听才知道根本不是本院的,回来没少抱怨“虚假广告”害人不浅。

说起来其中一位学长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呢——呃,这事儿我是不是也没和你讲过?(别生气,我这就坦白从宽。)

去年寒假我被张老师诓来帝都,说是让提前考察学校、跟教授们套套交情,结果他居然就这么把我晾在招待所整整一个礼拜。我本来还挺生气的,想等开学了找他问个明白,哪晓得他根本就没有打算回Q市,把咱们班都给撂了挑子。这样想起来,他对我倒也不算过分,对吧?

当时我一个人在传媒学院里闲逛,被辆黑面的给剐到了,本来也没太大的事,只是因为流血了,伤口有些吓人。你那会儿不是总埋怨我为什么不肯脱衣服吗?就是因为伤口没长好,怕把你吓着。但是说实话,穿衣服也有穿衣服的味道,对不对?

学长当时正好在旁边的操场上打球,就把我送校医院去了。可能是我当时摔得比较惨,头发血迹糊了一脸,他好像没记住我的长相,这次报到的时候表现得完全是个陌生人。枉我还想请他吃饭表示谢意呢,等着这人什么时候把我认出来了再说吧。

我向来赏罚分明有木有?你也要赶快承认错误哦。

梁志来信说凌海音乐学院也挺好,一堆丫头围着他转悠,把那老小子得意坏了。我让他试着找个女朋友,说不定还能发现人生新的意义——你猜他会不会上当?反正我措辞很诚恳,但如果他信以为真就可以去死去死了。

我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对,不该自私地把你们都绑在身边,明明大家都有选择的权力。可就是不甘心,怎么办?逸鑫,我对你不甘心。

明天就要开始军训了,这次负责操练我们的是据说是戍卫区的特种大队,听起来就很霸气威武吧?用来给新生军训真是大材小用了。武装部的老师说,因为去年春夏之交有学生聚众闹事,在社会上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今年学校才特地联系上这帮阎王,非要在军训汇演上扳回面子不可。

我今天去食堂打饭的时候看到他们整队了,一个个黑得跟煤球似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行军立正整齐的像机器人,也不晓得会怎么虐待我们。如果罚我晒得跟他们一样黑,那也可以去死去死了。

说件好笑的事。教官们整队的时候,我正好从食堂出来,手上端着汤汤水水的,不想跟围观的人群挤到一起,就换了条小道,结果碰上个当兵的躲在角落里抽烟。那人跟猫似的,走路行事都悄默声,我一不小心就把番茄汤全泼他身上了。啧啧,红红黄黄的汤渍配上军绿色的夏常服,那颜色真是绝了。

不过这人也奇怪,那碗汤是刚出锅的,我端着没走几步路就全招呼给他了,一般人怎么着也要叫唤两声吧?他居然就只是站在那里把烟抽完,末了还问我是什么专业,几年级的。如果不是他把路堵着,我早就跑了好伐!怎么可能留下线索自投罗网?

好在我眼睛尖,发现他肩膀上有星星杠杠,估计是个小领导,偷偷抽烟被人撞见也不是什么拿得出手的事情,打了个马虎就过去了。是不是很聪明?只要新闻系的新生军训不由他负责,到时候我再找理由请个病假什么的,这一个月就可以彻底轻松了。

你别学我啊,我是因为以前军训过,对这档子事没兴趣。一群人跟傻子似的杵在大太阳底下,流汗流得像从水里捞起来,不算学分又没有知识积累,纯粹是愚民政策的精神胜利法。这样说是不是有点反作用了?我纯粹是从女生的角度出发,对于你们男孩子来说,一辈子还是多经历点磨砺比较好,锻炼意志嘛,以后在科学研究的道路上,还是很需要这种精神的,嘿嘿。

其实我让你学化学也是有私心的。你以后可以在Q市国立大学一路念到博士,毕业了直接留校,在学术上多弄些造诣出来。说实话,以前在班上,我一直不服你的,觉得你是那种念死书的书呆子。但咱们都知道,可能够把一个行当作为事业经营,绝不是靠简单的努力就够,必须有充分的兴趣才能坚持。我看得出来,你在化学上有的不仅仅是天赋,更多的还是热爱,既然如此,就更应该坚持了。Q市国立大学的化学专业在全国数一数二,没必要舍近求远。

有一件事我没有骗你,我是真的不准备深造了,只求有个过得去的文凭傍身。人这一辈子太短,七十古来稀,除去十年懵懂、十年老弱,剩下五十,其中又分日夜,只余二十五,遇上生病危难、东奔西跑,还剩下多少好日子?——我更想要眼前的欢笑。

你想要什么?

如果能够顺利毕业,我准备回Q市,找个报社、电视台之类的单位,过点闲散日子。到时候没事就缠着你,让你陪我游山玩水、观花赏月,恐怕最先不耐烦的也是你。

不跟你说了,辅导员通知我们明天去校医院抽血,体检什么的,让早点熄灯上床休息。之后全封闭军训,我可能就没有太多机会给你写信了,最快也要等到一个月之后。

如果你不想再听我絮叨,也可以直接说,打电话或者写信都行。你了解的,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干脆。人与人相遇是缘分,我很庆幸自己能够与你们相遇,拥有独一无二的回忆。但如果有一天谁说要走,我也不会强留。

你别怕,我不是给你下套子,你跟梁志不一样,你禁不住吓的,我知道。

只是有时候设身处地地换位思考,我多多少少也能体会到你心里的想法。如果其他女孩能交到像你这样的男朋友,肯定是捧在手心里怕摔了,放在口里怕化了。(呃,怎么说起来这么恶心。)可惜,你遇到的是我。

虽然我也不是一无是处,但我也有致命的缺点,正常男人恐怕都无法忍受吧。你愿意吗?愿意为我变得不正常吗?

空间和距离是阻碍,却也是考验,如果隔着千山万水、条条大川,你我依然能够坚持最初的选择,为什么不多给彼此一个机会呢?

给我回信吧,给我打电话吧,逸鑫,我想你。

真的要睡了,室友在催着关灯。



好梦。

沈蔓

XXXX年9月7日

一封信VS特种兵

在大天朝,若论最具市场精神的经济主体,恐怕莫过于高校里的小卖店。

这些隐藏在校园角落的店铺几乎能够满足师生的一切需求:日常囤积着各种生活用品,半夜里趁大家肚子饿端出热食,期末考试的时候还有各科复习资料出售。

总之,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它办不到。

此类小卖店往往和后勤部门的头头脑脑有着各种各样千丝万缕的联系。不难理解,如果没门没路,谁能在校园内租到一间这样的门脸?开门做生意本身就是最硬的资质。

在相对封闭的校园环境中,小卖店还默默扮演着另一种举足轻重的角色。

它们凭借各种非正式的官方渠道获取讯息,转而面向广大师生提供服务,有效协调供需矛盾、缓解社会压力,俨然是只“看不见的手”——当校方的某项政策过于严苛遭人诟病时,小卖店里会突然出现许多相应的“道具”,给群众们多一种选择的同时,也让他们不至于揭竿而起;当明面上问题得到解决后,小卖店又会恢复正常的自主经营,淡薄生前身后名。

如沈蔓最初估计的一样,特种部队出身的教官们个个赛似活阎王,即便已经一再降低标准,面对传媒大学的新生,依然随时处于失控暴走的边缘。学生们的委屈就更不用说了,他们大都学艺术出身,习惯于风花雪月、伤春悲秋,即便算不上四体不勤,但也基本上是五谷不分,哪里吃得了特种兵的苦?

于是,在小卖店出现“病假条”这一全新的商品种类后,全校各个专业参加军训的人都越来越少,眼见着连阅兵方阵都凑不出来了。

尽管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偷懒,可沈蔓琢磨着多少也要装装样子,至少得晒几分钟太阳才能把中暑的假条交出去吧?结果,就因为这一念之差,全班人差不多都跑光了,只剩下她和几个身材壮硕的糙汉子还留在操场上。

第二天,沈蔓来不及调整情绪,刚刚站定就准备举手请假,却见没上场的人已经直接排起了长队,在教官面前一个接一个地递条子。

所以,这场游戏就叫做“手快有手慢无”吗?

第三天军训还没开始,她尚未回忆起所有的游戏规则,扭头却见排队请假的人群里出现了小规模的骚动。

“不许插队,我先来的!”“我病得比较重!”“教官,我这是急病,必须马上休息!”……

跟班辅导员是个刚参加工作的愣头青,思想政治工作搞多了,就怕学生闹事。只要有形式上的假条,恨不得让所有人都放假休息,他也落得轻松。

眼见着教官的脸越来越黑,沈蔓无可奈何地把攥烂了的假条塞回兜里——这几日请假人数已然过半,辅导员和教官达成某种默契,无论有多少人交假条,至少要保证最基本的受训队列,否则上级检查时无法蒙混过关。

此刻,辅导员目测着人数差不多了,一边顺着队伍收假条,一边将没有挤进来的学生往回赶。

围着教官的那群人,开始痛陈各自的病因:急性病、后遗症、遗传缺陷,连动过阑尾炎手术都成了请假的理由。

古人说,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如今的世道却恰好相反,教官咬牙忍耐着学生们的胡说八道,满脸吃屎的表情,看起来真是让沈蔓心生同情。

新闻系的训练场地在校园中心,毗邻传媒大学的主干道,一大早路过的行人都注意到了这边的混乱。

突然间,尖锐的摩擦声骤起,一辆绿色的军用吉普急刹车停在了操场边。从副驾驶位置上跳下来一个人,丛林迷彩作训服、硬底靴,走起路来虎虎生风,没有半点拖泥带水,俨然一副职业军人的气派。

是他。

身陷假条包围战的教官一见来人,立刻下意识地口令:“立正!敬礼!”

他草草地回应了,不着痕迹地望向操场:“都病了?”

教官毫不含糊地大声回答:“报告,正在统计伤病员人数。”

有些学生心虚地低下了头,有些则挑衅似的看过去,颇有几分你能奈我何的味道。尽管此次军训由戍卫区的特种大队负责,但传媒大学毕竟是地方单位,不可能任由军方接管,该批的条、该准的假都得按教学规定处理。这也是教官们明知假条是假的,还不得不买账的原因。

那人眉骨很高,配上黝黑的皮肤,看起来像个少数民族。他的身材不算特别高大,但里里外外透着一股劲,狠戾、乖张,典型的肉食动物属性。

两人在僻静小道上狭路相逢的时候,他正抽着烟,夏季常服的军装领口被扯开,露出轮廓清晰的颈项,看得沈蔓不知不觉地咽了咽口水。男人站在路中间,既不前进也不后退,一边慢慢地吞云吐雾,一边隔着烟气眯眼打量她,眼神里有说不出的放肆与轻佻。

两杠两星,对于三十岁出头的人来说,应该算是很不错了吧。

此刻,只见他缓慢地环视一周,目光所及之处学生们都默默底下了头,即便是最胆大的家伙,也被那凌厉的视线逼得不敢回望。

男人随手拍了拍教官的肩膀,吊儿郎当地随口道:“这些都是祖国的‘花骨朵’,不精心照料可不行。医院的诊断不够全面,咱们得帮忙测试一下。”

“站军姿,站晕了的送医院,站不晕的就继续,站到晕为止。”说完,他扯扯自己的肩章,头也不回地走了。

吉普车绝尘而去,教官依然站得笔直,行礼致意。

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尽管新闻系的教官平时比较好说话,对于上级命令却执行得一丝不苟。当即把学生们全召集列队,不管有没有假条,统统拉上场开始站军姿,看架势是真打算让大家站到晕。

帝都这几天天气特别好,湛蓝的天空中万里无云。上午十点正是太阳最毒的时候,沈蔓周围的几个女生已经有些摇摇摆摆,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

经过前两天的锻炼,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温度与强度,除了出汗比较多之外,倒没有特别明显的不适。

辅导员站在场外来回踱步,眼见着教官没有任何放水的意思,开始火急火燎地拨电话,估计是在找武装部协调关系。还没等电话打完,场子上已经倒下一个。沈蔓斜眼看了看,正好是自己的北方室友。五大三粗的姑娘家,每顿饭能吃六两,站起军姿来坚持不了十分钟,真白瞎了那么好的体格。

在树荫下被辅导员掐掐人中,沈蔓的室友很快转醒,颤巍巍地把假条递了出去。

很快,整齐的军训队列变身保龄球瓶,乒乒乓乓倒了一地,拖到场边去没一会儿便转醒,而后及时上交假条。

辅导员手里的假条很快便积满一沓,伤病员人数再次超过坚持受训的学员数。

果然,在哪里都是上对政策下有对策。

之前没有排过队的几个男生不甘心,也装作体力不支往地下倒,倒到半路却被强行扶起来。沈蔓理解辅导员的苦衷,如果不想办法区别对待,恐怕很快就没人参加军训了。

优越感往往来源于比较。简单地掌握或享受并不制造快乐。偏偏是“人无我有”的认知,才能够激发出感恩、知足的心态。

操场边的伤病员区,男生们已经开始打扑克,女生们则聚在一起聊天。嘻嘻哈哈的声音时不时飘进队列里,听起来既聒噪又刺耳。每当“伤病员”们的目光转向操场,看到剩下人汗如雨下,就会笑得格外开怀,愈发得意于自己的先见之明。

沈蔓不愿意自讨没趣拼演技,更不想听辅导员苦口婆心的大道理,不就是站军姿吗?多大个事儿。

教官憋着口气,对他们也越来越严格,小腿绷直、双臂夹紧,冷不防一脚踢过来,稍微有点晃荡便叫做不合格。被罚伏地挺身二十个,滴落的汗水足以打湿烈日下滚烫的地面。

每每有人被罚,场外的嬉笑声便会愈发猖狂,“伤病员”的愉悦感在此时达到极致,令人心头生念、生恨、生咒怨。

作为场上所剩无几的女生,教官并未刻意为难沈蔓。她却比其他人更加用力,娇小的身子时时紧绷,像张拉满弦的弓,不见任何松懈或倦怠。挺胸、收颌、仰起头,军姿站得比志士临刑还壮烈,从里到外散发着一股气,一股绝不善罢甘休的气。

辅导员偷偷问她要不要休息,沈蔓好像没听到一样,连眼睛都没眨。

午休时间将近,“伤病员”们全溜得一干二净,提前回寝室打饭去了。

辅导员拉着教官套近乎,坚持过会儿请客——他也知道自己私自给学生放水的事情做得不地道。念及两人还要一起共事半个月,此刻不惜伏低做小,腆着脸拖对方一起去教工食堂吃小灶。

操场上,请不到假的学生们依然在烈日下暴晒。

特种兵VS黑面神

站军姿亦称“拔军姿”,是所有军事训练的第一课,号称一切军事动作之母。

除了收腹、挺胸、抬头等基本要求之外,军姿还特别讲究气息。据说,真正站得好的军姿,能将体内的气和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骨骼最佳地协调兼顾,将气与力完美地舒展,从而形成一体的巨大合力,让人体五点一线,远看就像一棵挺拔的松树。

操场边,辅导员还在腻腻歪歪地跟教官套近乎,全然不介意自己有多讨人嫌。队列里,站了一上午的学生们个个精疲力尽,只想着午休时能好好歇口气。

然而,午休时间未到,辅导员的拉拢也尚未成功,那刺耳的刹车声便再次尖锐地响起,军绿色的吉普稳稳停在新闻系的训练场地旁边。

教官显然很紧张,喊“报告”的时候甚至有点破音。

“哟,不错嘛,就剩这么点队伍。”

那人还是穿的早上那身,区别仅限于军帽被别在肩章下,作训服也已经被汗水浸透。尽管有些凌乱,却不显任何狼狈。太阳的直射下,本就颇深的皮肤呈现出古铜色的光泽。

教官保持原地立正敬礼的姿势,没有接到命令不敢有任何松懈。站在一旁的辅导员也被这突如其来阵势吓傻了,愣头愣脑地进退不得,看上去颇有几分手足无措。

沈蔓没有动,她和大多数人一样,已经在持续半天的暴晒下麻木,仅有的神智只能支持自己牢记动作要领,把军姿拔得又挺又直。汗水从额头沁出,顺着脸颊滑落到耳畔、下巴,然后像断了线的珠子般,一颗接一颗地砸向地面。

硬底军靴与地面慢慢摩擦,环绕着受训方阵,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最后停在她身旁的空地上,一声铿锵的口令传来:“三班长听令,齐步走!”

原本站在场边的教官立刻向前迈步,走到方阵边时,又听那人喊了句“立定”,当即站稳,和学生们一起拔起了军姿。

黑脸军官走到场地边,冲辅导员点点头,皮笑肉不笑地说:“您准备去吃饭还是一起下来练练?”

满头大汗的辅导员嘴唇蠕动了一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很快连滚带爬地跑开了。

下课铃声从远处的教学楼里传出来,高年级师生们渐渐涌向主干道,不少人注意到这边操场上还在训练的方阵。

“诶,那边是新闻系的场地吗?”

李桢一边踢开脚踏车的支撑架,一边头也不抬地说:“好像吧,干嘛问我?”

油腔滑调惯了的室友立刻像蛇一样地扭过来,夸张地模仿道:“‘学长’,那天是你负责迎新的呢,怎么这么快就把人家忘记了,‘学长’……”

周围的其他男生立刻哄堂大笑,室友见自己哗众取宠的行为得到认可,愈发放肆地将手搭在李桢的身上。

校篮球队队长身高1米86,常人踮着脚才能勉强够到他,常年坚持运动锻炼出的一身腱子肉。此刻无需多余的动作,稍微抖抖肩膀,便将对方像苍蝇一样赶开,叹了口气抱怨道:“我是被拉壮丁叫过去帮忙的,你们究竟要念叨多久?”

李桢虽然身材健壮,性格却十分温文,平日里又很仗义,班上男生大都与他交好,开起玩笑来也不分彼此。自从开学时他被新闻系请去帮忙迎新,宿舍楼下就多了一大群“站岗”的小姑娘,不是送零食,就是借资料——天晓得新闻系的专业课跟编导系的什么时候变成一样的了。

所谓“烈女怕缠郎”,反过来道理也一样。尽管李桢早已不厌其烦,却也没好拒绝得太直接,毕竟人家女孩子找的都是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说多了反而显得自己心里有鬼。

久而久之,编导系的男生都喜欢就此打趣,开口闭口只称呼他为“学长”,连名字都懒得叫了。

一群人嘻嘻哈哈地向食堂走去,视线却被吸引到军训操场上。

“这都十二点了,他们怎么还不休息?”

“受罚吧,没看见教官也杵在队伍里站军姿呢。”

“我听说今年新生可惨了,学校弄了帮特种兵来给他们军训,没几天就练趴下了一批。啧啧,小卖店里已经开始明码标价地卖假条了。”

走到队列边时,众人不约而同地闭上嘴,纷纷绕开那个身穿迷彩服,在场边抱臂跨立的军官。尽管他一言不发,只是冷眼地看着烈日下的受训方阵,却依然由内而外地散发出“别惹我”的气场。

走出老远,散漫惯了的室友这才拍拍胸叹道:“我去,新闻系摊上这么个黑面神,真够新生们受的。”

其他人纷纷表示赞同,有大胆的还掉头偷看了几眼:“两杠……两星,中校!这么年轻就是团职啊……”

男孩总是天生崇拜军人,铁血刚毅、铿锵威武,雄性基因里对于力量和征服有种天然的偏好。不是所有人都会穿上军装,有些甚至一辈子摸不到枪,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对于部队的向往,对于强者的尊敬。就像任何时代都会有“军迷”,各种军品也总有愿意付钱的买家。和平年代里,国家鼓励对军队的正面宣传,培养男孩们对英雄的向往,真正的畏难来临之际,才可能有足够的兵源去备战备荒。

和其他人不同,李桢的视线始终紧锁在队列里唯一的女孩身上。

原本白皙的皮肤已经在烈日的暴晒下泛红,大大的黑眼睛里满是雾蒙蒙的水气,分不清是汗是泪。

不知怎的,李桢直觉她不是那种会在人前落泪的女孩。

尽管作训服已经汗透,小白杨一样的身形却没有丝毫放松,绷紧的肩膀、挺直的脊背,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凌然。和他迎新那天所见到的一样,端庄、大器、毫不扭捏,像个微服私访的女王,而不是腼腆的外地新生。

“李桢?”她开口叫出自己名字的时候,他当真吓了一跳,可想到那些丫头们的疯狂行径,心情又很快平静下来——虱多不痒,债多不愁——帮忙迎新五六天,各种各样倒贴的方式见多了,原本的不好意思也在渐渐淡定,被迫习惯了这种莫名其妙的追捧。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李桢还是没敢抬头,只例行公事地问道:“姓名?籍贯?录取通知书?”

那女孩沉默了。

李桢有些不耐烦地抬头,便看见一双乌黑的大眼睛,里面尽是饶有兴致的打量。他反复提醒自己别紧张,却还是被她盯得脸颊发烫,于是越发生硬地催促:“听见没?问你呢,叫什么?从哪儿来?快把录取通知书交出来!”

女孩没有生气,反而甜甜地勾出一抹笑容,将耳畔垂下的发丝挽了挽,貌似随意地回答道:“沈蔓,沈阳的沈,枝蔓的蔓。”

“学长!”

一声惊喜的呼唤将他从回忆中唤回神,只见一群新闻系的“伤病员”们吃完饭,正在三五成群地往操场走。错身而过时,有胆大的女生出声招呼,激动得语调都有些发颤。

编导系的男生们再次爆发出一阵哄笑,燥得李桢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

然而,尽管深感拘束,自幼严谨的家教还是迫使他点点头,冲学妹们略微示意:“吃完了?”

“嗯,学长,今天三食堂有红烧肉卖,可香了。”沈蔓的北方室友生性泼辣,此刻瞅准机会,很快挤到人群前面与男神攀谈起来。

身材略显壮硕的女孩子,笑起来也很是富态,喜气得就像尊白胖白胖的瓷娃娃。李桢看着觉得有趣,也微笑回应道:“是吧?我待会儿去打点。”

新闻系女生群里爆发出阵阵倒吸凉气的声音,小姑娘们鹌鹑一样地围成团,努力压低了声音感叹道:“太帅了,太帅了……”“笑起来完全木有抵抗力!”“我要去表白,你们别拦我!”

这意外的骚动让李桢傻愣在原地,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他从小的异性缘就一直都很好,最集中的体现在于:去公园玩常会被不认识的小女孩按在地上,亲得满脸满脖子全是口水,直到双方家长插手方可脱身。

小学、初中、高中,收到的巧克力、小手工堆满一柜子,若非母亲及时清理,家里早就堆不下了。

正因如此,他才会愈发留意自己的言行,生怕一个不小心惹人误会。

念大学后,李桢更是刻意地与女生保持距离,成天篮球场、教学楼、寝室三点一线,避免此前的悲剧重演。

那些有想法的女同学只要没瞎,多半能猜出他的态度,倒没有谁过分地穷追猛打。本想着好不容易终于躲过一劫,谁知却被新闻系的迎新活动拖下水,再次深陷泥潭不得脱身。

“‘学长’!吃不吃饭啊?三食堂还有红烧肉呢,‘学长’!”伴随着又一阵哄笑,室友拿腔拿调的招呼在前方响起。

李桢如蒙大赦,赶忙低下头,躲过女孩们放肆的打量,骑着脚踏车绝尘而去。

黑面神VS医护兵

“伤病员”们望着李桢远去的背影,擦干口水继续向操场进发。然而没走出多远,眼尖的很快发现操场上情况不对,顿时立在原地,吓得没敢动弹。

有几个聪明的,赶忙给辅导员打电话,问他接下来该怎么办。

辅导员午饭吃到一半,听到消息吓得把碗都摔了:原以为黑脸军官耍耍威风就完了,哪晓得他真让孩子们站了一中午!这大热天的,就是成年人也禁不住半日暴晒啊!现在家家户户都是独生子女,任何一个出了问题都归学校全兜。

从食堂跑回来,远远看见好说话的教官还在站军姿,黑脸军官依然镇守场边,辅导员过早谢顶的脑门上沁出大大小小的汗珠。

杵在方阵前的当事人丝毫不以为意,两腿岔开跨立,双臂交握于身后,就像一尊稳如泰山的铁塔。

队列里已经有隐隐的啜泣声,听起来就像小狗在吸鼻子。沈蔓咬着牙,任由汗水沁渍双眼,酸涩火辣的感觉从眼眶周围弥散开来,给早已麻木的神经带来刺激,提醒她坚持、再坚持。

焦头烂额的导员躲在远处树荫下,根本不敢靠近,只得掏出手机给武装部打电话,想问清楚那人的来头。

“伤病员”们再次像鹌鹑一样地围成团,只是这次不是为了犯花痴,而是焦急又担心地等待着电话那头的答案:焦急在于自己只是短暂逃离了那非人的虐待,担心则是怕辅导员搞不定黑面神,最终还是得被拖下场去一起挨罚。

挂断电话,辅导员表情沉重地忖思片刻,咬牙让“伤病员”们先回寝室,想办法躲过今天的劫数再说。

没人敢表示异议,不约而同地压低了声音,悄默声地向寝室方向撤退。

留下断后的辅导员抬起光亮的脑门,同情地望向训练场地,脸上写满了忧心忡忡。

站在队列另一端的沈蔓看不见这边的情况,继续保持目光平直地注视前方。体力的消耗早已超过极限,如今支撑她的只有心中那股越烧越旺的火气。

这场沉默持久的体罚在她看来毫无道理:那些“伤病员”拿买来的假条充数,辅导员照单全收、教官不敢质疑,才导致参加军训的人越来越少。即便不反思训练强度的合理性、训练内容的趣味性,也应该想办法惩罚钻空子偷懒的那些家伙,而不是拿队列里的人出气。赏罚不当是管理大忌,这样的领导怎么可能带得好队伍,又有什么资格抱怨下面的人不听话呢?

仿佛感受到她的怨念,那尊“黑塔”终于挪动位置,回到路边向随行人员交代两句。很快便见吉普车发动起来,不一会便跑不见了踪影。

就在队列中的学生们以为事态有变的时候,那人不知从哪里掏出副墨镜戴上,遮住半张脸。随后再次回到之前跨立的地方,继续监督他们在烈日下罚站。

金秋将近,舍不得下地的蝉还在树上嗡鸣,长长短短的振音听起来很是单调。在这样的天气条件下,站军姿本身的体力消耗不是问题,流汗导致的脱水却是有可能致命的,还有那防不胜防的中暑。

我等着看,沈蔓心想,看今天怎么收场。

生活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会得到什么。

那辆军绿色的吉普很快回到场地边。依然是一样的急刹车,依然是一样的尖锐摩擦声,不同的是,它后面跟了辆军用救护车。

头顶红十字的医护兵两两列队,军姿拔得跟其他教官一样标准,在路边原地待命。

他未动分毫,根本没有回头看的意思,好像笃定了自己的部下必然会令行禁止,不存在任何差错的可能。

尽管那人的脸已经被遮住大半,沈蔓还是能够想象出他的表情,因为这份笃定就像他彼时放肆而轻佻的目光,彰显着绝对强势的地位,旁人除了臣服、顺从,根本别无选择。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队列里的啜泣声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沉默。异常压抑的沉默如同暴风雨前的平静大海,明明即将迎来惊涛骇浪,无穷的力量却被封存于水面之下。尽管所有人都知道会发生点什么,但却没有人知道是什么会发生。

就在沉默与压力同时蔓延的时刻,沈蔓眼前的人影晃了晃,终于倒下了。

她认出这是男生寝室的某位宿舍长,帝都人,家里好像还有点小背景。兴许是自视甚高的原因,这几天犟着没请假,此刻看来是真坚持不住了。

那尊“黑塔”没说话,轻轻一抬手,救护车旁的医护兵很快抬着担架小跑过来。他们蹲在沈蔓跟前的地面上,动作熟练翻了翻宿舍长的眼皮,又试了试脉搏,这才将人抬起来,送回车上。一系列动作流畅精准,似乎已经非常习惯此类检验和操作,丝毫不担心昏迷者的病情。

军用救护车载着宿舍长开走,很快又开回来,留在原地继续待命。

午后的太阳越来越毒,操场上的学生们一个个左摇右摆,几十分钟的时间里便倒下去一大片。训练有素的医护兵两人一组,来回跑了几趟,检查、确认,再把伤者抬上车、送走。

方阵里只剩下沈蔓和被他叫作“三班长”的教官,一头一尾地站在烈日下,巍然不动。

她其实早已到达极限,只要稍稍松口气,简简单单地就会像其他人一样瘫软,任由处置。毕竟,无论眼睛是否还能睁开,经过大半天暴晒的人,都不会再有力气作出任何反应,跟真的晕过去没有两样。

但人有时候就是想争口气,无论得失,无论利弊,也无论逻辑。

下午上课的铃声响起,人群渐渐聚集,有零星的议论声飘入耳中,她却早已无暇分辨这声响背后真正的含义。所有神智都被沥青包裹住,除了坚持站立的动作,根本没有思考的余力。

眼前依然有个模糊的人影,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

对,沈蔓提醒自己,他不动,我也绝对不会动。

校园再次恢复平静,暴露在作训服外的皮肤已经晒伤,如同针扎一般噬咬着内里的神经。身体仿佛被蒸空了,鼻息中喷出的都是热火,不再含有任何水分。

也不晓得脱水和中暑哪个更严重些,她模模糊糊地想。

蝉鸣消失了,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操场上也没有任何动静,面对面站着的几个人都像入了定一般,就那样或顽强,或甘愿,或有趣,或服从地坚持着。

她知道自己是在较劲,毫无意义地较劲。上辈子沈蔓恃才傲物,却因为受到钱权的庇佑,即便看不惯某些事,顶多转个头、闭上眼即可。很少有谁会让她极端抵触至此——到宁愿自损八百,也要伤敌一千。更何况,这种近乎自虐的反抗,根本不会给对方造成任何伤害。

但她此刻就是想以某种较劲的态度告诉那人:这场惩罚是错误的,他永远都只能征服顺从者,对于真正该接受惩罚的反叛者来说,强权没有任何意义。

墨镜后的视线被遮挡,看不出他在望向哪里。沈蔓却相信着,只要她坚持站在场上,对方就不得不看到自己,不得不注意到这份无声的反抗。

精神的力量再伟大,最终还是精神的力量,无法创造出超越肉体的能量。

下午第二节课下课铃声响起时,纵使她怎么努力地撑开眼皮,也不再有任何效果。混沌已久的视线,终于顺着地心引力的作用,缓缓向下滑落。

沈蔓用尽全身力气,试图再去看对方一眼,却只在彻底失去神智前,捕捉到一抹若有似无的冷笑。

整齐的脚步声响起,带着消毒水味道的手指拨弄着她的眼睑,颈动脉上沁着一股凉意,医护兵的诊断非常迅速:“高温导致高渗性脱水。”

身子被抬起,而后被放置于担架上,人变成了沙袋,身体的各个部位失去联系,任由重力向下拉伸。

“三班长,稍息吧。”那人懒洋洋地再次出声,“好歹赢过一个娘们。”

两辆军车先后发动起来,新闻系的训练场地上终于不再有任何人影。

醒来时,沈蔓发现自己躺在校医院的病床上,和其他站晕了的学生一样,挂着点滴。病区里安静异常,全然不复平日里的喧嚣吵闹。正当她觉得奇怪,想要坐起身来探个究竟的时候,整齐的脚步声从楼道上由远及近地传来,熟悉得令人心惊。

两杠两星的肩章最先印入眼帘,她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索性仰面躺在床上,双眼直盯向头顶的天花板。

“首长,孩子们都病了,不应该再参加训练!”沈蔓听出说话者的声音,正好是寒假为她急诊过的值班医生。新生报道后,她还特意来校医院找过他,送了点Q市的土特产,聊表自己感恩的新意。

推搡拉扯的声音伴随着医生的抗议:“你们干什么!这里是医院!……”

一切安静下来之后,衬出男人的声线愈发低沉:“没死的,明天早上七点在操场集合,参加野外拉练。”

顿了顿,他像想起什么似地补充道:“从今天开始,我是你们的教官。”

医护兵VS狙击手

第二天一大早,除了个别对外界刺激毫无反应的伤病员,其他人全被医护兵赶下床,踉踉跄跄地走到操场上。与昨天逃过一劫的其他学生会合,分头爬进几辆军用卡车的车厢。

沈蔓神智尚未清明,蹲在角落里,听着其他人压低了声音议论纷纷。

“有没有人性啊,假条都不让交!”

“就是,这么早把我们赶起来,也不知道要拖到哪里去。”

“知足吧,你们那假条是真是假一眼都能看出来。昨天挨罚的人可都是扎扎实实站晕的,还不是一样被拖出来。”

尽管感觉有视线飘到自己身上,沈蔓却没力气作出任何反应。她像只小动物一样蜷成一团,下巴磕在膝盖上,默默地闭上眼睛,养精蓄锐。

“这人什么来头?怎么辅导员都不帮我们?出了事情谁负责?”有人不满地呛道。

“嘘,小声点。”之前那个劝大家知足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这次有些刻意压低:“特种大队大队长,戍卫区最年轻的中校,狙击手出身,据说还参加过实战——”

知情人似乎想卖个关子,短暂的停顿之后,方才继续道:“——杀过人。”

这辆车上坐的都是女生,听到此话不禁倒吸凉气。和平年代里,杀戮与鲜血总与日常生活相去甚远,甚至被刻意忽略,殊不知只有发生在暗处的残暴狰狞,才能历炼出表面上的光鲜浮华。

看到自己的消息果然把大家震慑住,知情人愈发得意,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底儿全露了出来:“特种大队平时的训练任务就很重,要不是咱们学校去年发生的事情性质恶劣,大领导们下决心树典型,怎么可能让职业军人来给大学生当教官?岂不是太大材小用了一点。”

“嫌委屈别来呀,咱们还不待见呢。”沈蔓听出搭话的是自己的帝都室友,言语中透出几分京片子特有的吊儿郎当。

“谁让你们不识好歹?一个个只管交假条,连病都懒得装一下!”知情人被激怒了,声调也不由得提高:“原来那教官虽然严,好歹还能沟通,辅导员帮衬着也过得去。我听其他系的人说了,他们昨天可都是老老实实站到头,哪有人敢装晕的。”

“说得好像你真晕了一样。”沈蔓的帝都室友不是省油的灯,即便知道对方说得有道理,也要在嘴巴上占回便宜。

“你……”知情人听出她话里的讽刺意味,气得不知该如何言语,索性跺跺脚,恨铁不成钢地斥道:“反正武装部的人跟我爸说了,这次咱们落在他手上,全得乖乖听话,不然就自求多福吧!学校是肯定不会出面保人的。”

窸窸窣窣的讨论声出现在车厢的各个角落里,众人纷纷为自己接下来的命运捏了把汗。只有沈蔓默不作声,依旧保持着最开始蜷缩的姿势,脑海里不断出现那双鹰一样的眼睛。

他长得不算好看,黑黑壮壮的,不动时就像尊塔。整张脸上除了一对眼睛,似乎再无任何特别之处。因为眉骨较高的缘故,显得眼窝愈发深陷,连带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瞳仁半藏半露,明明灭灭之间彰显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当他看向你的时候,明明只是简单一瞥,却仿佛看透了人心,看穿了洞明。绝对强者的目光有种特别的清透、深邃,不害怕任何对手,也不惮于向外界表征自己。所以才会那么通达彻底,仅用眼神就足以昭示出全部意志,让别人心甘情愿地臣服,臣服于更高的智慧、更强大的力量,臣服于当下、臣服于他。

那是真正属于男人的眼神。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虚弱的关系,沈蔓的心境与昨日截然不同。并不是后悔那近乎愚蠢的坚持,但重生以来,她的确从未如此刻般憎恨自己的无能,憎恨身为女性的软弱,在那不知姓名的男人面前,竟然没有任何叫板的实力。

或许正是因为这份不甘,她才咬牙坚持参加今天的训练,宁愿倒在前进的征途上,也不愿置身病床任人嘲笑。

尚未捋清自己的想法,军用卡车已经抵达目的地,猛然急刹停住,又惊起车厢里一阵抱怨:“干嘛啊?会不会开车?”“神经病,撞到头了啦……”“你们是不是人民子弟兵,有这么虐待人民的吗?”

急促而尖锐的哨音划破长空,传令兵特有的大嗓门随之响起:“新闻系XX级新生,全体下车列队!”

空阔的草原和小山丘,干枯杂草间偶尔露出赤裸的地表,掩映在漫天飞舞的黄沙之间,显得格外荒凉宽广。军用卡车一字排开,停放在某处高地的对面。几队荷枪实弹的军人整齐站立,正中间,又是那带着墨镜的黑面阎王。

他显得不是太着急,脸上甚至还带挂着一抹笑意,只是在沈蔓看来,这笑容与擒到耗子的猫没有两样。

抬腕看了看表,那人开始向略显不安的军训学生们喊话:“同学们,欢迎来到戍卫区的特训基地。”

新闻系的人显然没有从这欢迎词中感受到诚意,勉强地保持列着队,惶恐于眼前的未知。

他似乎也明白自己没什么说服力,干脆直接切入主题,“今天的训练科目很简单:10公里越野,时间40分钟,取最后一名到达终点时间为最终成绩,每超时1分钟,全队加跑1公里。”

而后,那人仿佛想起什么,随口补充道:“救护车已经准备好了。”

沈蔓抬头一看,高地旁果然还停了几辆军绿色的车,其中有三辆刷着红十字,医护兵依然两两成行,木头人般地杵在车边,脚下放着担架。

尘土飞扬的荒地上,上百号学生慌张如溃兵开拔,混乱、嘈杂、七零八落。

那人说完训练内容后,居然直接上车走了,既不给安排路线,也没有介绍注意事项。这片荒地上除了凌乱的车辙,别无他物。学生们出发前已经被收缴了一切通讯工具,此刻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吉普车消失的方向,高音喇叭里传来那人不耐烦的声音:“跟着跑,计时已经开始了。”

听到这话,学生们开始盲目地涌动,沿着车辙,一个接一个地奔跑起来。就像迷路的羊群,除了从众的本能,根本无暇自主思考。

“这他妈哪门子军训啊!有这么折腾人的吗?”沈蔓的帝都室友一边不甘心地随众狂奔,一边絮絮叨叨地抱怨道。

然而,并没有人响应她。大家已经看出来,这次是玩真的。

因为沈蔓是唯一一个从头到尾参加昨天罚站的女生,坚持得又比所有人都久,体力消耗很严重,不久便落在队尾,离拔足狂奔的人群越来越远。

一辆救护车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就像只食腐动物,耐心等待着猎物的彻底崩溃。

两只脚灌满了铅,每次迈步几乎都耗尽她的全部心力。颈项上晒伤的地方灼热发烫,随着衣襟边缘的摩擦,疼痛入骨。她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懊恼,想不通自己昨天为什么要憋那口气,真是自作自受。早如此,真该一开始就服软认输,也省得遭受皮肉之苦。

可即便这样想,即便已经摔得尘满面鬓如霜,她还是坚持前进。前方的人群早已远去,满眼只剩漫天黄沙和无尽荒原。

今天的天气比昨天还好,经过高温脱水的历练,她已经不觉得有什么热是不能忍耐的了,在烈日下急行军,好歹还有点空气流动,比起在操场上纹丝不动地站军姿强多了。

这样想起来,训练内容反而还越来越简单了呢。沈蔓自嘲地想。

10公里的路,她连滚带爬地赶到达终点,其他人已经列队完毕,正顶着烈日听那人在军车前训话。

“哟,最后一名到了。”他按下秒表,砸吧砸吧嘴:“整一个小时,迟到20分钟……看来今天只需要加训20公里就行。”

队伍中爆发出阵阵哀鸣,沈蔓感觉到所有人都把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反复叠加的怨念足以召唤神兽。

人类的肉体痛苦强烈到极致后,往往会激发出反常的情绪。因为喘不上气的缘故,她的喉咙里早已灼热如火烧焰燎,只差直接生烟。如今又被全体新生的怨念加持,愈发感觉自己的坚持滑稽可笑,真真应了传说中的那两个字:“作死。”

想到这里,沈蔓的情绪再也绷不住了,也不顾尚处众目睽睽之下,就势仰躺在地上,张着嘴大笑起来。尽管因为喉咙已经彻底哑掉,根本没有声音发出,却依旧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直叫眼泪都滴了下来。

黄沙再次弥散在头顶的天空,杂乱的脚步声仿佛在耳边震颤,低声的咒骂、哭泣的哀嚎都不再具有任何意义,只随着汽车引擎的轰鸣越来越远。

硬底军靴与沙石摩擦的声音却越来越近,一只大脚轻轻踢上她的脑袋:“你到底行不行?”

狙击手VS浪蹄子

正午的太阳高悬,沈蔓视野中模糊一片,早已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

那人一张脸居高临下地挡住直射的光线,显得更黑了,完全看不清其上的表情。

她保持着刚才咧嘴大笑的模样,无暇顾及自己的形象——即便蓬头垢面如何?灰头土脸又如何?相较于与这场狭路相逢,任何情况都不值得担心。

男人稍事观察,很快确定她没有生命危险,侧过脸随手取下墨镜,自问自答道:“看样子还行。”

沈蔓不说话,也说不出来话,只能缓缓伸出右手,向对方借力。没心思撒娇,高温脱水昏迷,加上10公里急行军,即便她再怎么要强,此刻身体也终究是支撑不住了。

不见丝毫迟疑,男人拎住那纤细的手腕,就势一个翻身,便将她扛到了肩膀上。

火热、厚实、充满力量。感受着身下勃发的肌肉,沈蔓感叹自己之前的猜测没错,这人果然有副好身板。不同于健身房里练出来的腱子肉,也不像运动塑形的流畅均匀,血与沙淬炼而成的铁血阳刚,充满了纯粹雄性的力量。

他步子很沉,每一脚都踩得稳稳的,沈蔓脸面朝下趴着,应着行走的节奏晃晃悠悠。心里暗暗想着,当个沙袋也不错呢,好歹不用自己费劲。

可惜她的美梦还没醒,就便被狠狠摔在车座上,尾椎骨直接磕到,疼痛钻心顿时汹涌如潮。龇牙咧嘴地刚要骂人,这才记起喉咙冒烟,早就说不出话来。

一个硬邦邦的军用水壶砸进她怀里,伴着那人波澜不兴的语调:“先喝水。”

来不及同他计较,身体对水分的需求占据了上风。沈蔓手忙脚乱地拧开盖子,仰起头对准壶口就是一阵猛灌。

清凉的白开水涌进口腔,迅速沁润着咽喉,抚慰燥热难耐的五脏六腑。从没有哪种饮料可口至此,让人的灵魂都得到了救赎。在这一口一口的吞咽中,她也终于缓过劲来,感觉身心渐渐恢复清明。

因为喝得又急又猛,不时有水从她脸颊边溢出,打湿了材质欠佳的军训制服上。见水即透的布料紧贴少女凸凹有致身体,悄悄勾勒出一副格外美好的景致。

男人眯眼睛看了看,没有说话。越过她的头顶,探身从车架上翻出一包烟,动作熟练地点燃、吸吐,站在车门旁不再说话。

沈蔓喝了好多水,直到自己再也咽不下,这才一边呛得咳嗽,一边缓缓坐直身子。

一只大手动作自然地伸过来,绕开她纤细的颈项,顺着少女被汗水沁湿的脊背轻抚,动作暧昧却理直气壮,显出几分与他粗狂气质毫不相符的试探。那沙哑的嗓音里有种莫名的亲昵,似挑逗,更似诱惑:“喝那么急干嘛?”

心里某根弦猛地抖了抖,沈蔓抬起雾蒙蒙的双眼,有些失焦地望向对方。

“操!”他咬牙骂了句粗话,扭头猛吸一口,用力将刚点燃的烟扔到地上,揪起那头乌黑长发,强势而不容反抗地将人压向自己。

带着烟草味道的薄唇霸道地覆了过来,急促而张皇,暴戾而强悍。像只蛰伏已久的野兽,猛然间发动了夺人心魄的偷袭。

沈蔓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楞了,随即很快回过神来。这与其说是个两情相悦的亲吻,倒不如说是场彻头彻尾的侵略。他的唇齿与其说是血肉,更不如说是匕首、是刀刃,吸允舔舐无一不带着力、发着狠,让人无从拒绝,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随着心思的松动,沈蔓也不再紧咬牙关。贝齿轻启的那一刻,男人顺势攻城略地,逼出更彻底地就范,强迫她迎合自己的节奏。

这是一场发生在齿关舌尖的决斗,是冰与火、柔与刚、情与欲的较量。不痴缠到至死方休,谁都不会轻易喊停。

两人都被这份激情裹挟着,再也想不起身处何处、今夕何夕,只顾着彼此追随、共渡沉沦。

唇舌不知疲倦地缠绕,男人始终牢牢掌住她的头,不允许任何躲闪,即便是呼吸,也要经由他的允许。这种强势而疯狂的吻,就像个无边无尽的黑洞,将沈蔓刚刚恢复的清明吞噬殆尽,只剩火热的欲望,灼烧着每一寸神经、每一分理智。

不够,还不够,如果不能彼此相融,如果不能分拆入腹,永远都不会够。

这样狂浪放肆、动摇灵魂的吻,是沈蔓前世今生都未曾体验,亦未曾想象过的。

男人揪着她头发的大手越来越用力,唇齿侵入得越来越深。在身体里最隐蔽的某个地方,沈蔓清楚听到碎裂、融化、重铸、延绵、吞噬的声音,清晰如震在耳畔的他的呼吸。

许久之后,两人才气喘吁吁地分开,目光却依然胶着着,完全没有就此放过的意思。

男人没说话,却丝毫不隐藏自己眼中的欲望,那是团像火一样的光焰,不可能被扑灭。除了投入其中、烈焰焚身、直至挫骨扬灰,根本别无选择,也永远无法解脱。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不好看,经过两天高强度的操练,昨天晚上甚至连澡都没有洗,刚才又在荒地里摸爬滚打一番,想必跟泥人没有两样。可她心中却毫无道理地笃定,无论自己现在看起来像什么,都不可能阻挡男人要了自己的心思。

确切的说,任何事情都不可能阻挡他要了自己的心思,正如她也绝不会为外界所动一样。

大部队早已跑得没影了,方圆公里范围内,只有他们一辆车、两个人——所谓“干柴烈火”不过如此。

她坐在车上,他站在地下,只余一扇车门遮蔽住半边身体。男人从她决绝的目光中得到确认,冷眼撑住门框,动作精准地单手解开了裤链。

那黑紫色的巨物顿时弹露出来,肿胀、勃发、跳动,和他一样是只野兽,也是柄凶器,耀武扬威地炫耀着绝对的力量和欲望。

沈蔓看呆了,就像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姑娘一样,有些傻愣地呆坐在车椅上。

男人嘴角噙笑,正待出言调侃,却见她缓慢而坚定地伸出双手,一前一后地握住那骇人的物什。

小脸不着痕迹地皱了皱,似乎被手中的烫度和大小吓了一跳。动作却始终坚定,妥帖地将手指环成圈,缠绕在那黑紫之上,缓慢而规律地抚弄起来。

女孩神情专注,不像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反而更像祭祀或膜拜某样圣物,发自内心地感知着男人分身上每一寸经血脉络、凸凹沟回。每每逡巡到陌生的部位,那双小手还会刻意放慢速度,留下尽可能多的时间去体会、临摹,让被侍奉者萌生出一种绝对的统御感。

喉间溢出轻吟,男人如捕获猎物的黑豹,又如满意飨足的婴孩。但即便是在身心极度愉悦的时刻,他依然固执地坚持对节奏的把握,不允许任何自作主张。

女孩的两只手腕被迫交叠,由他牢牢攥紧,固定在那黑紫色的巨物上。穿着迷彩军装的男人一边摆动劲腰,一边细细打量她的表情,试图从那偶尔抽动的眉间、双双抿紧的红唇里,辨识出情动的信号。

“雏儿吗?”他问话突然但并不具有任何感情色彩,仿佛只是想确认某件事实。

沈蔓抬眸回望进那黝黑深远的瞳孔,挑衅似的反问:“你说呢?”

男人侵上身子,灼人的温度似乎从那处要害蔓延开来,侵染得沈蔓担心自己会被烫伤。同时又情难自已地附和、紧贴,只想要将自己毫无保留地献祭。

他没有回话,却不容反抗地将女孩翻过身来,又猛然发力,扒下了她的裤子。

骤然裸露在野外的空气中,受到温差的刺激,沈蔓下身不自然地紧缩着。然而,不待她反应过来,经过抚慰而再次胀大的热物,就这样一贯到底地插入了那致密的甬道,让紧紧贴合的两人都禁不住喟叹出声。

被侵犯、被凌辱、被强制的错觉,以及身体里瞬间被激发出的热切反应,让沈蔓咬着唇发出丝丝哀鸣。然而这声音听起来却有半点求饶的意味,相反,只会催化出更加彻底的放纵。

“憋坏了吧?嗯?你这个小浪蹄子!”男人在身后发话,伴随着不知疲倦的摆动与越来越深的抽插。

若非那尺寸骇人的凶器不作第二人想,沈蔓真怀疑此刻陷在自己身体里的不是他。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也没有丝毫刻意压制,他就像个巡视领地的君主,波澜不惊地在女体上肆虐游弋。

原本就憋在胸口的那股气,此时愈发澎湃,直叫沈蔓不能再忍受他的霸道与强势。

皱着眉俯下身子,她在脑海里回忆前世练习过的凯格尔运动,开始有意收缩下身,频率由慢变快,力道由小变大,直到满意地听见男人倒吸一口凉气,而后咬牙切齿道:“杠上了是吧?”

长发早已在拉扯中凌乱,打湿的作训服也被撕得稀烂,她趴在车座椅上回过头,只剩媚眼如丝、红唇如火。

浪蹄子VS无名氏

烈日下的训练基地显出比往常更加荒凉的气质,零星的草木在连续暴晒下早已打蔫儿,放眼望去尽是黄沙碎石。

空气中有种异乎寻常的平静,温度显然已经高得不大正常,风都被凝固了,天地间再难找到活物。

人迹罕至的中心地带,一辆军车停在荒野里,频繁而规律地晃动着。

副驾驶座的车门大开,身着迷彩服的男人背对阳光,正猛力地摆动腰腹,若非那粗重的呼吸声从喉间溢出,根本无从知晓他此刻正在经受何种的考验。

一双细长笔直的大白腿立在男人与吉普车之间,显得格外幼滑细嫩,与这漫天黄沙形成鲜明对比,正应着男人动作的频率有一下没一下地晃荡。

“你……干什么啊?”在无边情欲的摧残下,沈蔓早已声音嘶哑、面色潮红,瘫软得有如一汪春水。此刻全无反抗的能力,只好任由自己那凌乱不堪的军训制服被褪至手肘处,干净利落地打了个死结。

男人偏着头,似乎想换个角度欣赏被缚的女体,随即伸手将那双长腿揽起,盘在自己来回耸动的腰杆上,声音低沉得吓人:“干你。”

粗俗的表达激发出被凌虐的快感,比下身的敏感更加直接地反射到大脑皮层里。沈蔓本能地反弓起身子,拼命靠向男人。就像一只发了情的猫,惟求被狠狠操弄至死,再也不要留下任何矜持的余地。

黑紫色的骇人凶器在女孩光洁的下体里抽插,牵连挂带粘稠的体液。随着巨物进出频率的加快,两人摩擦处发出响亮的“咕咕”声。越来越多的湿滑泡沫蔓延开来,顺着蜜桃般的股沟流出,将下方的座椅浸得透湿,隐约散发出淫糜的味道。

随着沈蔓再一次被高氵朝裹挟,那对剑眉渐渐拧成小丘,他显然也在尽力掩饰某种情绪。终于在几个深呼吸后,忍不住咬牙切齿地咒骂:“又泄了?你他妈怎么能骚成这样?”

粗暴的言语兴许只是欲盖弥彰的移怒,沈蔓听来却觉得格外刺耳。刚刚从欲望的顶端坠落下来,尚处于不应期的身体里充斥着疲惫与酸痛,她闭上眼不去看他,以为这样就可以忽略正在进行的凌辱。

除了顶在女孩下身的部分,男人身上的迷彩制服整整齐齐,并无任何失当之处,与车椅上近乎全裸的女体截然不同。正如他每次退出时,那黑紫色的巨物会从粉嫩光洁的甬道里滑出,下一秒,又会狠狠贯穿——至黑与至白、至刚与至柔,两相极致却也彼此融合。

在这幕天席地的空旷之所,他们驱使着身体互相配合,演奏出一曲亘古洪荒的乐章。

沈蔓早已将所谓的“凯格尔运动”抛诸脑后,事实上,她现在什么事情都想不起来。除了随着他的节奏律动,匍匐着将尊严廉耻拱手相让,再也没有任何值得挂心的。

她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确认自己是女人,是注定软弱的第二性。

在某些特殊的情况下,男女或许可以站在同一水平线上,伪装出生而平等的假象。但只要回到相对原始的语境中,两者天生的生理差异便注定了强弱悬殊。

与其争强好胜,倒不如坦然接受。

允许自己沉浸于造物主赋予的愉悦中,让对方征服,让对方驰骋。顺应自然的结果,也必将得到自然的馈赠。

女孩身体越来越放松,如同她彻底放弃抵抗的态度。男人难得勾出一抹笑,身下的摆动愈发夸张:“被收拾舒坦了?接着拧啊,你不是挺犟的吗?”

一句接一句的逼问直叫沈蔓羞愧难当,蜷缩着试图躲过对方越来越凶狠的侵占。

察觉到回避的意图,男人蒲扇般的大手迅速伸出,牢牢抓住女孩胸口跳脱的一对白兔,毫不怜惜地搓扁揉圆,将两团软肉挤压成各种怪异的形状,咬牙切齿地斥责道:“自己爽了就想跑?”

重生后,沈蔓的性爱经历算得上比较丰富了,但无论是前世与郑宇轩的两情相悦,还是今生与赵宏斌的爱恨交织,抑或张羽的花样百出,陈逸鑫、梁志的精心迎合——即便冷若冰霜如林云卿,也会在至亲至密的时候对她加以怜惜。

对女人来说,性永远是爱的同义词。交媾应该是情致浓时的自然流露,尽管有时是单向的,有时是双向的。

在她的记忆中,没谁会像他这样蛮横、粗鲁、霸道,却也没谁像他这样桀骛、狂野、强大。

从没有过如此经历,从没有过如此男人。

他的身体是矛,意志是盾牌,整个人就像件无懈可击的兵器。既不自控,也不允许受人控制。他对情事的把握,和猎人擒获猎物、农民收割果实的逻辑一样——这是他天生的权力,不辩自明、不允反抗。

尽管沈蔓习惯于掌控节奏,也会用各种方法左右男人,在他面前却放弃了所有主动。

只因不如此就无法靠近,靠近了也无法触碰。纯粹雄性的肌体由内而外散发出致命吸引力,任何异性要想侵染,都只能通过心甘情愿的俯首称臣。

随着揉捏力道的加大,雪白胸口上出现深浅不一的道道指印。沈蔓无法再压抑情绪,任由疼痛刺激得眼泪直流,捂住脸越来越大声地呻吟。

她已经不在乎是否坚强,也不担心是否会遭到鄙视,只想成为他欲望的一面镜子,反射出最真实的自己。

那呻吟里有悲悯、有欲望,有男人无法回避的梨花带雨,他的动作终于渐渐轻柔起来,勉强放低声音问道:“真哭了?”

双手遮脸,沈蔓看不清他的表情,以为对方还在逗趣。当即又羞又恼地攥紧拳头砸过去:“混蛋!流氓!放开我!”

男人眸光一暗,低头轻咬住她的乳尖,唇舌间还“吧嗒吧嗒”地含允出声,含混不清地调笑:“明知道我是流氓,怎么可能放开?被操傻了吗?”

身上身下最敏感的两处地方同时沦陷,沈蔓再也没有退路。只能抬起双手圈住那粗壮有力、经脉清晰的脖项,盘起双腿缠住他的腰身,任由下体被牢牢钉住,树袋熊一样地攀附着。

毛茸茸的脑袋在她柔软的怀里乱拱,吃完左边又吃右边,恨不能将两处诱人的茱萸全都含进嘴里,再给生生地吸出奶来。

“嘶……疼啊!”随着又一阵的大力吸允,沈蔓感觉乳尖都快被嘬掉了,禁不住地嘶叫起来,语调里也有哭腔。

明知胡闹任性的应该停止,明知娇柔易碎的应该呵护,所有道理都清清楚楚,却永远敌不过被女人眼泪所激发的暴力因子。

男人埋头越吸越来劲,甚至将她的整个右乳都含在嘴里,一边假装吞咽,一边用舌头拧压着已经备受蹂躏的顶端,不见丝毫怜惜,反而有些变本加厉的意思。

“不要了,别弄我了,真的不要了。”短促地祈求,用力地摆头,仅凭手肘支撑在宽大的脊背上,女孩身体抖动得犹如风中落叶。说不清仅仅是攀扶不稳,还是因为身心都正在遭受的残酷考验。

他吸允够了,终于还是流连地抬起头来,唇角勾出一丝暧昧的银线,顺着话语间停顿的节奏,发狠地顶弄起来:“不要?你知不知道,下面流了多少水?嗯?我看,你是想被弄死,才对!”

舔舐着光洁脸颊上的泪珠,凌厉的唇舌只顾掠夺而不知疲倦。他一寸寸的将那张小脸彻底侵染上自己的味道,稍加用力便将人完全托举到身体上方。腹胯也随即变换角度,从下而上、更加深入地顶弄着,恨不能每一次都直直探进那最热、最密的花壶。

似羞辱似挑逗的问话,连带下身过分而夸张的深度,言语和肉体的刺激彼此叠加,将沈蔓的理智逼近溃陷边缘。除了哭着拼命摇头,用力将嘴唇咬出牙印,根本没有任何反应或反抗的余力。

老天爷似乎都看不惯他这咄咄逼人的态度,终于憋出一道闷雷,伴随交错而至的闪电,划破荒原里长久的寂静凝滞。

风云突变的天幕呈现出浓密的灰白色,闪电在灰白间照亮厚厚的云层。狂风裹挟这豆大的雨水噼里啪啦从天而降,砸在地上、砸在草里,砸到他凌厉的深色面额上,勾勒出光亮如洗的痕迹。

风骤起,两个人在风雨中立于车前,身体牢牢地彼此镶嵌,坚定地不为暴雨所动。抽插在继续、痴缠在继续、彻底放纵的情绪在继续,似乎只想就这样死死相抵,直到地老天荒。

他咬起牙,不再胡言乱语,将每一分力气都转化为欲望,将女孩抵在军车的引擎盖上狠狠发力。

手肘被缚,离开了对方的身体支撑,沈蔓只能就势躺倒,看着他野兽般的表情,感受着那非人的灼热硕大。每一下的穿刺都比上一下更用力,每一秒的感受都比上一秒更强烈。

铺天盖地的雨幕从头顶倾泻,她赤裸着仰身迎接这场大雨,在一次又一次的频繁抽插中,尖叫着达到了高氵朝。

无名氏VS李彩娅

窗外的雨势减小,敲打在车顶上依然劈啪作响,单调声音的特定频率让人不禁昏昏欲睡。

沈蔓依然如初生的婴孩般赤裸,却不见任何羞赧,蜷在男人结实的臂弯里舍不得入睡。手指在古铜色胸膛的旧伤上辗转,一笔笔勾勒出曾经血肉狰狞的模样。

情事后特有的静匿气氛在狭小的车内空间里蔓延,高氵朝后的男人难得卸下防备,任由她在自己身上上下其手。

“喂,”感受到对方松弛的情绪,沈蔓哑着嗓子开口,“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男人没有看她,翻身从前座上摸出包烟,轻轻抖了抖,用牙衔住一根,“现在问这个,你不觉得有点晚?”

他用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打火机把烟点燃,眯着眼吸了一口,随着薄唇轻启,浓烈的烟草味道立刻在车厢里弥散开。

说来奇怪,沈蔓认识的人里几乎没有会抽烟的,她原以为自己也不喜欢这刺激的味道。只是到了他身上,似乎什么都变得合情合理、可以接受,甚至平添了几分与众不同的魅力。

果然是被操傻了,女孩暗地里咬碎一口银牙。

听到磨牙声,男人在她头顶不着痕迹地笑了笑。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军车后排,男女四肢交叠、肌肤相亲,温暖的气息在唇齿间流动,营造出一份无法言说的亲昵。常年部队生活训练出的敏感神经不再紧绷,甚至有心开开玩笑:“你经常跟不认识的人上床?”

肤若凝脂眉目如画,正是青春最好的年月,她身边最不缺的应该就是追求者。在刚才近乎狂野的性事中,对方也足够放得开,不可能是那种视贞洁如命的禁欲者——若真如此,恐怕还会有些扫兴吧。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轻笑出声,侧头吸了口烟。

反问、质问外加嘲笑,沈蔓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愈发肯定这人的傲慢是烙在骨子里的,自己释放的所有善意都会被视为主动示弱。

尽管无比留恋那份炙热的体温,尽管心中有个声音劝她:“软弱就软弱吧,有什么打紧?”可正如对方理所当然的傲慢一样,沈蔓的“作死”精神依旧毫无悬念地取得了胜利。

翻个身,她冷着脸拾检散落在车厢各个角落的衣物,嘴里嘟嘟囔囔地催促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

“你想要去跑那20公里?”男人侧着身子,饶有兴味地看过来。

沈蔓回头瞪了瞪他,既要表白自己的坚定态度,又想藉此形成威慑,让对方知难而退。然而,刚刚从情欲中恢复清明,一双迷蒙大眼根本没有任何说服力,反而更类似于某种形式的撒娇或勾引。

只见那对鹰眸里的光暗了暗,男人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标准的擒拿术将她压制在自己身下。沈蔓尚未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便已经完全处于被动状态。

男人淋过雨之后,也把衣服全部脱掉,此刻与她之间没有任何隔阂,属于名副其实的“赤诚相待”。

尽管经过军训几日来的操练,沈蔓也有些晒伤,露在外面的地方已经在由红转黑,不再像之前那样光滑细腻。但是,和对方一身均匀的小麦色皮肤相比,依然算得上“吹弹可破”。

一深一浅的两具身体紧密相贴,色调上形成截然不同的反差,对视觉造成冲击的同时,也让彼此心中那蠢蠢欲动的小想法再次卷土重来。

男人垂眸按灭烟蒂,动作舒缓地吻上小巧可爱的乳尖,仿佛笃定自己的提议不会被拒绝,头都没抬地低声说:“跟我再‘练练’,就算体能合格了,嗯?”

被钳制的那一刻,沈蔓便预感到事态的发展,可听他这么直白地说出来,掺和着刚才那股莫名的怨气,还是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那当然”男人猛地一个挺身,插入尚未干涸的甬道,就势将瞬间绷直的女体紧紧搂住,任由那团雪白嵌进厚实的怀抱。两人胸前最敏感的地方彼此摩擦,激发出酥酥麻麻的快感,蔓延到尾椎骨,继而直袭入脑,让他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忘掉了接下来地调侃,只好本能地开始抽插、咒骂着有感而发:“嘶,真他妈紧!”

反弓着身子,无论心底如何抵触,无论感觉如何委屈,却依然不得不被这欲望裹挟,一次次地沉沦,一次次地妥协。

沈蔓惊讶于自己的适应能力,抑或,这就是所谓的征服。

男人身上看得见的地方有很多旧伤,每一处都触目惊心。有些明显是因为没得到及时治疗而导致的衍生性疤痕。然而这些都无碍于他的修长精实、劲瘦干练,皮肤颜色虽深,却不乏紧致,其下条条肌肉皆完美得恰到好处,勃发着致命的力量,就像一具天生的人形兵器。

如果说伤疤是最好的军功章,面前这人无疑战功赫赫,有足够的资本睥睨天下。

被他征服、屈从于他的统治或许只是女性的本能。

想到这里,沈蔓终于不再流连那宽厚的脊背,而是捧起他汗水淋漓的脸,满心臣服地吻了上去,一边膜拜般舔舐吸允,一边刻意哑着声音魅惑道:“用力狠狠干我,操死我,好不好?”

男人当时就听到了她的祈求,陷在稠腻处的分身陡然胀大,而后抽插得愈发猛烈,龇着牙斥道:“这么快就怂了?不像你呀,‘李彩娅’。”

原本沉浸在情欲中的沈蔓听到这里顿时出戏,脸上表情像打翻的调色盘一样,精彩极了。

她随即意识到对方刚才犯贱,拒绝透露真实姓名的行为绝逼是在报复——当初两人狭路相逢,被陌生男人的凌厉眼神吓到,她将刚出锅的番茄蛋汤全泼在了那身制服上,索性编了个假名字,还壮着胆子说有事尽管来找——如今看来,他早就存了心思要扳回一城,否则不会挑这个时候叫出这个让她只想撞墙的名字。

“‘李彩娅’爽不爽?嗯?”尽管脸上的表情依然严肃,眼中逗趣的意思却越来越浓,连带着撞击也越来越大力,“说话呀,哑了?‘李彩娅’同学。”

沈蔓认为自己最大的优点就在于能屈能伸,正是受制于人的时候,嘴硬狡辩无异于自掘坟墓,不如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于是应着抽插的节奏,放柔了声音撒娇般地说:“我错了啦”

“错?”他挑挑眉,就手将女孩翻转过来,趴在座椅上,自己则调整了一下姿势,从后狠狠插入。整个过程中,那黑紫色的巨物都没有离开过甬道,直叫沈蔓像个沙包般任人摆布。

又是几个挺身,他低头吻上那光洁的裸背:“告诉教官,你哪里错了?”

身前是粗糙的帆布椅垫,备受蹂躏的两个乳尖摩擦得又红又胀,身后是不知疲倦的性爱机器,将她整个人治得死死的,沈蔓除了高叫着求饶,也没有多余的选择:“我,我不该拿假名字,骗人啊!”

举手投降的态度显然让男人很受用,动作幅度愈发夸张,伴随着他嘶哑的低吼:“说!你叫什么?”

“沈蔓,沈沈阳的沈,枝枝蔓,的蔓!”呼吸都不再属于自己,只能顺着对方的节奏,有一下没一下地继续。背入式的性交再次带给身体全面刺激,那巨物到达了崭新的深度,每次侵入都能要掉她半条命。

濡湿的触感从右肩蔓延开来,沈蔓意识到他在舔自己的那条疤。车祸后,医生用美容线缝合,除了一条淡淡的玫瑰色痕迹,并没有导致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如今,愈合了大半年的伤口再次奇痒难耐,像是有无数只小虫在上面爬,爬到肌理里,爬到骨血中,爬到每一根神经末梢的突触上,让她头皮发麻、心尖发痒,再也说不出成句的话来。

“真漂亮,人如其名。”

从新闻学院的方阵里第一眼认出她,男人便利用职权调取了所有能够查阅的资料,当然包括真名。只是没想到,看似简单的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就带上了淫糜的味道。又或者,是因为她此刻这淫糜的状态。

“说,你还做错了什么事?”似乎对这样的讯问方式上了瘾,短暂的感慨之后,他再次恢复狠戾的抽插,直顶得沈蔓双手撑在车门上,才勉强稳住身形。

“不,不该逞强赌气”颤巍巍地开口,大概明白对方想要的只是“刑讯逼供”的过程,沈蔓也渐渐入戏,装出一副胆小懦弱的样子,说出的话却充满挑衅:“勾引教官来操我”

男人的征服欲再次被引燃,身下的动作也不再有任何保留,简单的抽插动作直接演变为打桩,几乎将女孩钉死在车框上:“还敢挑事儿?!你他妈不想活了吧?”

“是啊!”沈蔓被他顶在身上猛操,上下颠簸抖动如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却依然发狠地尖叫着回应道:“就是想被你操死,行不行?!”

李彩娅VS指挥官

他不再说话,眼底已经有血丝沁出,每次顶弄都恨不能将肉棒完全送进去,甚至连后面的两个玩意儿也一并塞入。咬着牙,每一寸理智都在经受着前所未有的考验,每次一对她的占领,也无异于对自己的凌迟。

被狂风暴雨般的抽插逼得无路可逃,沈蔓双手撑住车顶,下身忍受着非人的对待,早已神志不清。只剩来回摆动的脑袋扬起纷飞长发,嘴里发出不间断地祈求:“我错了,啊对不起”

记得不清什么时候开始,隐约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两人最终双双抵达极乐的境界。周围所有事物全部虚化,只剩下深嵌在彼此身体里的感知,真实而澎湃,确切而汹涌。就像一波波踏浪而来的海潮,瞬息变化中将所有存在侵蚀殆尽。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射的,也不知道他射了几次,沈蔓在无尽的高氵朝中浮沉,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再也不会有了,这样的爱;再也不会有了,这样的痛。

这样的男人,即便此生只有一次,也已经足够。

窗外的雨势渐歇,车内,刚刚经过剧烈体力运动的两人,此起彼伏地大口呼吸。

尽管明知说话人就在身边,却还是像隔了很远的距离。尽管沈蔓的大脑已经无法正常处理信息,却还是很认真地听着:“记住了,我叫吴克——攻无不克。”

***

一场大雨洗净了天地万物,在雨水的滋润下,晒得只剩半条命的花花草草尽数舒展,很快便焕发出勃勃生机。

训练场上,原本就看不清的道路如今更是泥泞不堪。高底盘军车强悍的越野能力再次得到充分展示。车轮碾过大大小小的水坑,飞溅而起的泥浆击打在车窗玻璃上,噼噼啪啪不断作响。

沈蔓牢牢抓住车框,明明没吃什么东西的胃里开始翻江倒海。驾驶座上男人一只手掌着方向盘,一只手夹着烟,半搭在车窗上,时不时吸上一口,表情轻松闲适,与她的惨白脸色形成了鲜明对比。

“怎么样?”见隔壁半天没有动静,开车人保持目光平视前方,装模作样地随口地问道。

简单的三个字在沈蔓听起来聊胜于无,根本懒得回应。被强烈欲望激发出的小宇宙在尽兴之后彻底熄灭,她恍然记起自己是个高温脱水的病人,刚刚进行了10公里的急行军,还在荒郊野岭被教官狠狠操弄了个把小时,体能早已逾越了极限边缘。

除了将身体固定在副驾驶座上,沈蔓无暇作出多余的反应。

事实上,即便是这三个字,要从吴克嘴里说出来,也已经是破了天荒。他平时在特种大队里耀武扬威惯了,手底下的兵常常和血吞牙,没有谁敢要上级关心照顾。可如今面对的不是别人,而是刚刚在他怀里融成一滩水、化成一汪月、甜成一罐蜜的小女子。纵是神经粗大如他,也懂得怜香惜玉的必要——做生意也要图个来回嘛。

与此同时,吴克并没有减慢车速,相反还将油门踩到了底,言语间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柔情:“再坚持坚持,我直接把你送到医院去。”

“不,”沈蔓咬着牙摇头,“回寝室。”

感受到探问的目光,她竟意外地有些羞赧:“我要回去换衣服。”

想到刚才一时冲动将女孩剥了个干干净净,如今她正赤身裸体穿着自己的常服衬衣,里里外外全是他的味道,凝脂般的肌肤上只有他留下的指痕牙印,吴克不由得再次喉头发紧。若非两人已经耽误太久,真恨不得当场停下车提枪再战。

行至训练场的边缘地带,路况渐渐好了起来,颠簸的不再那么厉害。胸口的反胃感终于被压制住,沈蔓也缓过劲来,远远看见岗哨与人影,估摸着剩下的路程不多了。

吴克体谅她不舒服,没有多说话。只有皱紧的眉头,以及捏着方向盘微微泛白的指关节,无声地昭示着他此刻纠结的心情。

原等着被教训,却没有听到任何回音,沈蔓好奇地瞟了驾驶座一眼,意外发现却让她差点笑出声来:那尴尬的地方居然肿胀如初,目测比之前还大了几分。

天晓得是不是军旅生活极其单调的缘故,这人逮到之后她恨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

两人从副驾驶座干到引擎盖,又从引擎盖干到车后排,沈蔓记不清自己前前后后泄了多少次,只觉得身体在兴奋、高氵朝、不应,再次兴奋、再次高氵朝、再次不应之间来来回回、反复循环,简直看不到尽头。对方则像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把她干晕过去几次,还满脸“吃不饱”的表情。若非大雨将停、时候不早,把自己压在野地里再干一天一夜都不是没有可能。

情爱尽兴就像棋逢对手,有的全是欲罢不能、欲仙欲死,哪里知道什么叫“节制”。

临出发前,她就纳闷吴克的军裤怎么没穿齐整,怀疑是不是那玩意儿作怪,如今看来果然被猜中了。

联想到他分身的颜色、形状和力量,沈蔓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从两人最开始相遇到后来的情之所至,吴克始终牢牢把握着互动的节奏,若不想办法让他受点教训,以后还指不定谁NP谁呢。

想到这里,女孩默不作声地弯下了腰。

原本已经燃烧殆尽的小宇宙再次爆发,所谓饱暖思淫欲不过是个笑话。作为自然界中为数不多能够从性交中体会到快感的动物,人类在这个方面的潜能永远无限。

“你……”吴克第一时间便留意到女孩的反常举动,却没敢确定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一切,直到腰带被灵巧的小手解开,裤链再次被拉下来,已经肿热难耐的分身猛然弹出,并且顺势胀大了几分。

秀气的小脸趴在迷彩军裤上,正对着黑紫色的巨物。沈蔓抬眼挑衅似的看看他,又对着那物吹了几口气,随即沉默而精准地将其整个含住,缓缓吞咽入喉。

面对枪林弹雨都未曾眨过眼,吴克此时却禁不住微微颤抖——不远处便是出训练场的岗哨,如果没有意外,替自己监训的部下正在忙于整理着装,等着向他汇报情况。

说不清是被她的放肆惹恼,还是庆幸自己捡到了宝,下身被卖力地舔弄的快感却明白无误。正常男人都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喊停。

眼前的岗哨越来越近,吴克用尽全部意志,才没有一脚刹车踩下去,掉头往回开。

如果下属们没有看到来车,他可能真会选择如此,但特种大队的精英们无不身体素质过硬,个个视野广阔、目力极佳。恐怕从这辆车开过地平线时,就已经在准备迎接了。

吴克决定冒险一试:他在现场军衔最高,又是指挥官,没人敢提出任何质疑。更何况,临时掉头这种事情太过牵强,回到营地里免不了被那帮兔崽子们调侃,不如索性赌赌看。

尽管如此,即将发生的一切还是让人既紧张又期待。

身体的快感和担心被发现的不安全感彼此交替,轮流占领着他的大脑,并且随着丁香小舌的阵阵恶意突刺,激爽得几乎无法用言语形容。所有神经末梢都集中到分身上,比照女孩吞咽的频率,一阵猛似一阵地抽搐着。

军训新生们已经累得东倒西歪,一个个跟烂泥似的瘫软在岗哨边。吴克拿定主意,悄悄将副驾驶座和后排的车窗升起,继续保持车速稳定,笔直地驶进警备区。

“报告!新闻系新生集合完毕,应到110人,实到93人,伤病员16人已确诊并送院,另有1人失踪,请队长指示!”

随着刹车声响起,传令兵标志性的大嗓门回荡在雨后的荒原上,抑扬顿挫、铿锵有力。沈蔓被吓了一跳,随即告诉自己不要紧张,愈发卖力的埋下头,报复性地发力吸允那根黑紫色的肉棒,试图在吴克面无表情的脸上敲出一条缝来。

对方显然不惮于她的挑战,伸出右手揪住那一头黑发,示意她按照自己的节奏律动。随即波澜不兴地发号施令:“列队,报数。”

如果沈蔓够细心,她会怀疑这过于简短的命令,也会发现这声音中轻微的颤抖。然而,她的所有注意力都被那只大手夺走——那只已然松开长发、顺势游走,直直探向她股沟的大手。

军用吉普架子大、底盘高,一般乘客上下车都要手足并用,站在地面上很难看清车内的全貌。更何况窗户上用的的都是单面透视玻璃,如今横停在队列前,除了被吴克身体遮挡的驾驶座,根本没人瞧得见车厢里正在发生的苟且之事。

吴大队平日里没正形儿惯了,手下人对他拒不下车的行为并未生疑,反倒谨遵级别隶属关系,颇为规矩地后退一步,与吉普车保持距离。

好小子,太他妈懂事了,回去必须报嘉奖。吴克一边忍受着身下最敏感处的强烈刺激,一边绷着脸暗暗发誓。

指挥官VS少女心

学生们经过30公里急行军,早已累得人仰马翻。身体素质差一点的更是忙不迭地举手投降,惟求被随行的救护车收治以逃出生天。

谁知道特种大队的医护兵也不是省油的灯,检查确认是真晕了才肯给抬上车,否则只能继续玩命跑。

人的心理承受性和幸福底线都是有很大韧性空间的。

平日里人们强调追名逐利、趋炎附势、蝇营狗苟,学生们常居于象牙塔内,则会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作为抱负,殊不知这种缺乏现实基础的理想主义最容易为有心者利用。

在完全脱离常规的非人训练中,新晋大学生们的心理预期被强制降低,吃饱喝足能喘气就是最低的幸福点。

半日时间下来,传媒大学这帮心高气傲的才子佳人老老实实地低下头,从此听话当起了新兵蛋子。

听到最高指挥官刚才冷冰冰的发话,已经被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学生们很快站好,疲惫却不乏认真,一个接一个地传令报数。

“一!”“二!”“三!”“四!”

沈蔓听到了他的命令,听出了车外的状况,更认出那些乖乖喊号的声音正是来自她的同学。想到这些即将共同朝夕相处四年的人,与她只隔着一扇车门,而自己正含着黑紫色的勃发性器替男人口交。大手已经滑倒她腿缝间,顺着股沟轻轻探入,一下下模仿性交的频率,勾得身体里再次分泌出粘稠的液体。

当众行淫的刺激与身体上下被同时填充的快感叠加,让她几乎瞬时达到高氵朝,若非嘴巴被堵,几乎即刻就要尖叫出声。

男人抽回扣弄的手指,荤素不急地将淫液擦拭在那漂亮的脸蛋上,随即掌住她的脑袋向下按了按,籍由用力的频率向其示范正确的节奏。是警告,更是挑逗,再次主动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逼得沈蔓再也无法思考,除了顺应、除了欲与欲求,没有余力去担心任何其他的事情。

如果不是因为人还病着,吴克恐怕也不会轻易地放过她。

一边开车一边用手指将她送上高氵朝,这男人无论体格还是性爱技巧,绝对都能在沈蔓的认知里排到数一数二。

他显然也很了解自己的优势,并且非常不吝于展示。

车停在女生宿舍外很久,直到沈蔓嘴也酸了、脸也僵了,整个人完全失去感知与反抗的能力,唯有遵从他的意志,在他引以为傲的分身上逡巡往复。男人最终才低吼着射了出来。

满满一泡浓精将女孩呛得咳嗽不止。沈蔓面色绯红地从驾驶座下面爬出来,表情既无奈又委屈。

吴克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语气中难得带上了宠溺:“这次可是你先挑事儿的。”

尽管两人正式交锋的时间不长,沈蔓却已经渐渐摸透了对方的脾气:但凡要争个高低的时候,吴克是绝对不可能让步的,想要让他露出好脸色,必须别人先服软。

想到这里,她再次劝自己别犟、别赌气,嘴里却依旧是满满的指责:“你欺负人。”

兴许是因为刚刚得到了彻底的满足,吴克对她的指责并未着恼,而是很自觉地将其理解为女孩的娇嗔羞赧。继而随手掐了一把半露在外的翘臀:“快进寝室去,你们系的人差不多要回来了。”

之前“情况紧急”,两人在岗哨停留的时间并不长。吴克开起车来又跟亡命之徒没两样,因此他们在寝室楼下“耽误”了很久。但就像这男人烙印在骨子里的傲慢一样,他对于纪律和时间的敏感也是沈蔓望尘莫及的。

将将回到寝室换好衣服,便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沈蔓转身看到三个室友灰头土脸地爬进房来。

“蔓蔓,你还活着?!”北方大妞的身体素质最好,经过一整天魔鬼训练,尽管说话有气无力,但好歹还能够清楚准确地表达自己的意思。

另外两个娇生惯养的帝都室友则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爬上床瘫倒成泥,半点动静都发不出来。

心里有鬼的沈蔓自然没敢多说,只借口前一天体力消耗严重,早早被医护兵判定为伤病员,幸运地退出了训练。

“我去,你真是因祸得福了知道吗?”大妞一拍桌子,义愤填膺道:“之前只觉得咱们教官要求严格,好歹还能说得上话,如今换上的这个根本就不是人啊不是人!”

重要的事情就算不重复三遍,沈蔓也能听出其中满满的负面评价。某人精液的味道还弥留在口腔里,沈蔓很自觉地没有打断室友抱怨,生怕一个不小心暴露自己二五仔的身份。

北方大妞生性直爽,骂起人来不带重样儿的,让沈蔓大开眼界的同时,也悄悄捏了把汗——被骂的那个人还在寝室外的小树林等着自己,迟到这么久应该会被生吞活剥了吧?

“总之,我现在是九死一生、生无可恋了,绝不跟这活阎王对着干,他要咱往东咱绝不往西,要咱坐着咱绝不站着,反正他说啥就是啥吧。只求这军训早点结束,我也好多去看看咱桢哥哥。”

呼呼啦啦地感慨完毕,北方室友胸中的闷气终于得到纾解,总结陈词说得铿锵有力。末了,还不忘握握拳以表决心。沈蔓捕捉到长篇大论中的有效信息,冒着让对方借题发挥的风险,试探地问了句:“你们还在编导系楼下‘站岗’?”

“是啊是啊,蔓蔓你不知道,学长昨天冲我笑呢,可甜可甜了!”圆乎乎的脸上露出荡漾的表情,“少女怀春”四个字赫然呈现,当事人却丝毫不以为意,继续说:“我觉得自己还是很有希望的,学长跟其他人不一样,兴许喜欢的就是我这一款呢。”

“得了吧。”早前在卡车上挑事的帝都室友将脑袋探过床沿,忍无可忍地吐槽道:“学长那是可怜你,别会错意好不好?少在那里自作多情。”

此人性格外向,嘴巴毒,刚来报道便纠结另一帝都室友党同伐异,形成四人寝室中的主要政治力量,试图通过小恩小惠拉拢沈蔓,达到孤立北方大妞的政治目的。

北方大妞在充分加强外部联系,与其他寝室构建良好多边关系、争取舆论优势的同时,凭借性格优势获得沈蔓的好感,将帝都二人组的狼子野心及时消灭在萌芽状态。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所谓成也李桢、败也李桢,如果北方大妞能够将自己的少女心掩藏起来,帝都二人组恐怕还不会那么讨厌她,转而将矛头对准沈蔓也不是不可能。大妞作为男神花痴脑残粉,在新闻系大一女生中具有领袖地位,敢想敢做的行事风格又颇为引人注目,即便男神本身也对她有印象,被同寝室的其他人视为眼中钉,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如今,宿舍楼里的一大半女生对李桢有意,俨然形成了一种社交潮流。仿佛不把注意力集中在这个高大帅气、性格温柔的学长身上,就是不合群。但凡说不出自己喜欢他的几点理由,便被视为故作清高。

几乎每间女生寝室里都有一两个“自来水”,病毒传销般聚众花痴男神,恨不能拖更多的人入局,共同欣赏他、吹捧他。许是以为干傻事的人多了,就显得自己没那么傻了。

刚进大学的小女生,背井离乡独自在外,离开了熟悉的环境、亲密的师长,第一次凭借自己的能力去判断、甄别,本能地倾向于亲信盲从。大家都夸某位老师好,便急冲冲地去选课;人人都说谁帅谁有魅力,便恨不能立刻剖白真心换一个郎情妾意。殊不知选课的人多了,考试会比较难过;人人都喜欢的,兴许并不适合自己。

沈蔓明白其中的道理,却不能直白地为外人道,否则泼室友冷水事小,被她们孤立、陷入寝室政治的内耗事大。重活一辈子,她可不想把有限的时间精力用来处理同学关系。

寝室里,除了北方大妞直抒胸臆表达爱慕之情,帝都二人组中相对内向的那朵“白莲花”也属于花痴之一。尽管她不怎么开口,难听的话都由话篓子同乡代劳,可沈蔓是何等人物?只需看到对方每次提及李桢时不自然的表情,便能将事情猜出个**不离十。

平心而论,李桢长得确实不错,身材高大、剑眉星目,最难得的是气质温润,说起话来慢条斯理,颇有几分谦谦君子的味道。即便不考虑寒假时的英雄救美义举,她也会对这样的男生另眼相看。

可如今好好的资优学长变成了“花痴磁石”,怕麻烦的沈蔓自然避之不及。

将北方大妞差点发作的暴脾气劝下,又不着痕迹地刺了帝都二人组两句,沈蔓包袱款款地拿好住院的衣物,将那一屋子的乌烟瘴气抛在脑后。

已经是晚饭时分,那人十有**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想到这里,她自觉加快脚步,去到和吴克约好的小树林碰头。

少女心VS兵之王

宿舍楼背后的这片小树林,专门用来在夜幕下上演“生离死别”的戏码,由大学女生和她们的男友倾情出演。

所有校园恋情都会有一个经典场景:一对情侣彼此接受,发誓从今以后永远拥有对方,无论是上课是打饭,是自修是社团,是考试是复习,都会爱、陪伴并牵手,直到宿舍门禁将他们分开。

然而,无论舍管阿姨扯破嗓子喊多少遍,总有几对入戏太深的,偏要拖到锁门以后。然后叮叮当当地叫醒舍管阿姨,激活其百分百的怒气值,得到一顿羞辱天赋满点的训斥,以此换回多耳鬓厮磨的那几分钟。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大一新生刚入学,高考的弦还没彻底松掉,对于异性的有限认知还处在“防火防盗防师兄”的初级状态。少部分有贼心又有贼胆的姑娘几乎全是李桢的脑残粉,小树林功能尚待全面开发。

此刻正值晚饭时间,这边里里外外都没什么人。迷彩色的军车停在僻静处,如果不仔细观察,几乎很难被人发现。

驾驶座上的吴克已经抽掉半包烟,几次差点发动引擎离开。钥匙都插进锁孔了,却又被生生地拔出来。

军旅生活的单调乏味若非身处其中,实在很难为外人道。

海军工程大学通信硕士毕业后,在陆战队里摸爬滚打三年,磨掉了他身上所有的棱角。原本一心渴望在基层连队学以致用的他,从满腔热血的军校生变成彻头彻尾的兵痞,只想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最大的理想是尽快转业。甚至还早不早地说下一门亲,在地方上找了个未婚妻。

男人若非万不得已,哪个会主动往婚姻的火盆里跳?吴克想要离开部队、重新开始的决心由此可见一斑。

军校四年本科、两年硕士,毕业三年就想跑?政治部理所当然地扣下了他的转业申请。

发生在南海的那场遭遇战改变了他。

如果不是闲的无聊,如果不是补给船正好有人调休,根本轮不到上尉吴克去安波岛。大天朝耍流氓扩建岛礁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嘴皮子官司打再多,都顶不住工业化的挖沙船和吊装车日干夜干。外交抗议、国际仲裁程序繁琐,话还没说完岛便建好了。设身处地地想想,任谁恐怕都得咳口血含在嘴里。

这样的“流氓外交”搞多了,其他声称主权国也不是傻子,除了走程序发抗议之外,只要发现哪片争议海域的工程船突然变多,会立马派军舰频繁出巡,遇上天朝船只免不了抖抖威风。

字面上所谓的“擦枪走火”,新闻里无关痛痒的“零星冲突”,为了给外交斡旋预留空间,人们连伤亡情况都不会知道。

可对亲历其事的人来说,远远没有如此简单。

战争创伤后遗症最大的特点就是信任缺失,只因为见识过真正地狱的人,再也想象不出所谓“善良”、“美好”。

刚刚还在身边谈笑的营长,转瞬就被弹片削飞半个脑袋,吴克第一次知道人脑里有这么多颜色,花花绿绿的,跟调色盘一样。

守岛的大多是工程兵,没有什么作战经验。作为战场上军衔最高的人,吴克被迫成为临时指挥官,盲目的下达各种命令:建工事、集中火力、注意掩护、保持警戒……

如果可以,他恨不能将所有人挡在自己身前,护其一己周全。军人也是人,也会贪生怕死,也会趋利避害,没谁活该挡枪子儿。可当满脸血迹、身中数枪的官兵,依然用尽最后力气去执行他那些不尽合理的指示时,吴克深深怀疑起自己曾经奉若真理的利己主义。

“有一个道理不用讲,当兵就该上战场。是虎就该山中走,是龙就该闯海洋……”

通信硕士眼中曾经粗暴无比的愚民教育、洗脑神曲,从此焕发出截然不同的意义。

从这种意义上来说,他也是重新活过一次的人。

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并非迷信或概率,更多还是因为人在亲历过生死之后,观念和欲望都会改变。是好是坏说不定,能肯定的只有改变本身:原本大大咧咧的,可能会变得比谁都谨小慎微;原本贪生怕死的,可能转向今朝有酒今朝醉。

吴克显然属于后者。

在他的潜意识里,遭遇战后活着的每一天都是赚来的。事实上也的确如此,长官阵亡、全营死伤过半,所谓“声称主权国”打完了最后一发炮弹才走。决策层为了不引发国际关注、影响建岛速度,决定将整个军事行动隐瞒下来。阵亡者都以烈士名义授勋,他们的家人却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的儿子、丈夫、父亲因何而死。

作为为数不多的幸存者,吴克把转业报告攥在手里半个月,不断找到拖延的理由:字体不一、行间距过小、措辞生硬……

只有他自己知道,真正的理由其实根本就不是理由。

顶头上司是吴克老乡,无数次地暗示说,组织上的态度是但求息事宁人,只要他敢讲,什么要求都尽量满足;父母不清楚儿子遭遇了什么,但也从所谓“无限期休假”的非常待遇中揣测一二,劝他早点回老家尽孝;就连没见过几面的未婚妻也托人捎话,已经找到稳定工作,随军是不可能的,若要夫妻分居,这婚结不结也没多大意思。

这些话即便他们不说,吴克也已经跟自己讲过无数遍。

可惜他忘不了,忘不了枪林弹雨,忘不了束以待毙,忘不了早就应该冷却的一腔热血。

职业军人才是真正的亡命之徒,名副其实的拿钱卖命。尽管和平年代里的实战机会不多,南海的遭遇也只算**型事件。特种大队每年两个训练死亡名额却不是玩笑,足以吓退一众热血男儿。

撕掉不知道第几版转业报告,申请参加特战大队遴选。他只用行草写了两句话:以身报国,吾之所愿。

告别老领导,收起军功章,打电话让父母向女方退了亲,吴克头也不回地离开陆战队,成为戍卫区的普通一兵。特别之处无外乎军龄比人长些,军衔比人高些,训练时比人狠些,笑起来比人假些。

之后还有很多次的出生入死,执行绝密任务更是家常便饭,他早已记不清自己受过哪些勋,救过哪些人。

身体一天比一天强壮,疤痕一个叠着一个,认知却越来越麻木。只有越来越洒脱的放肆,越来越彻底的享受能够让他知道自己还活着。

作为高级军官,吴克既然打定主意独善其身,就省了祸害黄花闺女的心思,他有自己纾解欲望的途径。聪明人往往触类旁通,什么事看过一两次就能学得有模有样。当初如果没有热血从戎,继续念个通信专业的博士,这辈子指不定也能混个院士什么的当当。

不过,能把女人当专业来研究的男人,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风月场里见惯了,他一眼便看出沈蔓是个尤物。即便身上只穿着新生的作训服,即便手里还端着碍眼的饭盆子,那一步一款、一颦一笑,成熟女人特有的别致风韵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吴克对于女人的甄别标准很独特,颇有几分“英雄不问出处”的架势——跟他挑兵的逻辑一模一样:没有合适的年龄,只有合适的款儿和范儿;没有专门的类型,只有可教的孺子和不可雕的朽木。

但凡入得了他的眼,青葱少女能品出熟女气质,半老徐娘亦可枯木逢春。当然,仗着自己身体好,荤素不忌的胃口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尽管没有所谓的“处女情结”,但即便是吴克也不得不承认,女人是否经历过人事是能够从外观上判断出来的,在有些女人身上,经历过的多少都能猜出一二。

无论沈蔓的长相多么清纯,装得多么正经,她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气场就跟一般小姑娘不一样。

反正吴克觉得自己是看出来的。

她的反应也果然不出所料,一罐汤水莫名其妙地就招呼在军装上。刚出锅的番茄鸡蛋汤,哪有可能不烫?吴克却觉得,再怎么烫都比不上心头的火烧火燎。正是清幽小径,正是四下无人,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睛里全是媚意,勾得他差点违反军纪,直接将女孩扑到后就地正法。

她说对不起,还说她是导演系大一的“李彩娅”,让他有事尽管来找。

等着吧,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经验丰富的猎手。

海军陆战队侦察班出身,又是在自己的权职范围内,吴克翻遍导演系新生档案,都没有找到那个叫“李彩娅”的名字,纳闷之余只得作罢。

老猎手不甘心就此认输,却也没有别的线索,偶尔郁卒难耐,将那名字含在嘴里反复念叨,终于品出不对劲来:“李彩娅”、“李彩娅”,根本就是“你猜呀”的谐音!心下顿时愈发地痒意难耐,这女人果然是只狐狸!

兵之王VS食人花

部队练兵喜欢组织对抗式练习,把兵练狠了身上自然就有一股野性,狂放不羁。尤其是特战大队这些在刀尖上舔血的野人部队,没事互相找找茬斗斗嘴是常事,争强好胜已经成为他们的本能而非习惯。

知道自己被涮了,吴克恨不能当即命令全体新生列队,直到“猜”出她的真实身份为止。

好在无论他有多冲动,单兵作战王者的强烈自信依然占据着上风——双眼视力55,不怕逐个院系筛过去,迟早能抓住狐狸尾巴!

事后沈蔓也不得不承认,这人确实有两把刷子。无论日晒暴雨、无论车上车下、无论扑到还是反扑到,自己几乎毫无悬念地全军覆没,根本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回头想起来怎能不让她恨得牙痒?

小树林里,车窗边已经积了一地烟头。即使不看吴克的脸,她也能够想象那表情有多么不耐烦。

尚未走近,军用吉普便已经发动起来,没等人坐稳当,那车瞬间如离弦之箭般射出去。强劲引擎发出阵阵轰鸣,把校园沿路的师生都吓了一跳。

“真不知道你们女人怎么能有这么多事儿。”

沈蔓惊魂未定,即便明白他习惯雷厉风行,此刻只是简单抱怨已经给了自己天大的面子,却还是默默地在心里又记上一笔——必须尽早给点教训,不然这人肯定翻天,以后队伍就不用带了——嗯,当然是指她麾下的“队伍”。

校医院如今实行军事化管理,军训学员集中住在三间大病房里,校医每天被押解着查床。任何收治入院的新伤员还必须由军医确诊,否则瘫在地上都能叫当兵的给拖出去。

如果不是因为医护兵们要随队出操,吴克肯定不介意把校医院整个接管过去。

班长和团支书作为新生代表,曾经费尽周折、突破重重看守冒险到病房探望。关上门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鼓励他们“好好养病”,千万等体能训练结束后再好起来,否则累死骡子跑死马,别怪兄弟当初没提醒你。

校医心疼学生、反感军方暴政,检查结果坚持报忧不报喜,只要他们配合演戏,任谁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拖着学生上操练场。

沈蔓自然乐得顺水推舟,应民意而动:反正中暑脱水这种病,可大可小、可严重可简单,头疼脑热嘛,当事人说啥算啥,吴克再怎么不爽也拿她没办法。

没错,她算是想明白了。既然暂时无法全面压制地扑倒此人,绝没有道理上赶着被扑倒——大不了不玩了,反正这种事情上憋不住的永远是男人。

吴克送她回医院路上发的那通无名火,充分说明他还没尽兴,典型的欲求不满导致情绪控制障碍。沈蔓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借此机会证明一下,她不是毫无还手之力的怂货。“攻无不克”才叫高手,你一个“无克”的,给人当沙包还差不多。

从新补充入院的病员组成来看,虐待式军训已经蔓延到全校范围,而且惨烈程度比当初的新闻系有过之而无不及。沈蔓于是自恋地怀疑,某人是不是把禁欲的痛苦全转化为了抖S的动力。

每天下午训练结束后,他都会带着全体教官巡检病房,数数当天又站晕了几个, 跑脱水了几个,中暑昏厥了几个,仿佛要以此作标准,确认各连队的教官是否尽职。

最后绕到她这儿来的时候,吴克会说些冠冕堂皇的官话,无外乎严格要求、再接再厉之类的。教官们立正敬礼接受命令的严肃态度,总能把装死的伤病员们吓得直哆嗦。

她坚持从欣赏的角度加以分析,确定那阎王头子训完话后,在病房内环视一周的举动绝非仪式,而是专门用来瞪人的。他发黑的印堂上就差写上三个字:快!出!院!

于是沈蔓也会笑盈盈地用眼神回应三个字: 我,偏,不。

尽管之前绷得紧紧的那根弦已经彻底断,操场上、烈日下的执拗和坚持更像个曾经的笑话,她还是坚信:被人征服与举手投降有着截然不同的定义。纵然在吴克的强势进攻下,没几个女人能守得住阵地,她依然要做那个虽败犹荣的人。

所以看到他的黑脸才会更加开心,甚至忍不住想笑。

有机会让对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沈蔓心中原本的憋屈也渐渐烟消云散。无论多想将此过程无限期地延续下去,军训却眼瞅着已经临近尾声。想到特种大队即将离开传媒大学,部队管理严格,两人恐怕再难有这样名正言顺的机会,男人笔挺的军装、故作正经的训话、无声沉默的眼神,都变成挠在她心头的猫爪,妥协和放弃的话全涌在嘴边,需要的只是一个借口。

体能训练告一段落,通知第二天要上靶场。

实弹射击历来是各高校军训的保留项目,作为枯燥的队列出操和辛苦的体能训练之外为数不多的调剂,这几乎是新生们翘首以盼的节日。

更重要的是,上靶场之后很快便是阅兵,这意味着军训终于要结束了。

大天朝是全世界禁枪最严的国家之一。尽管近年来由于网络发达的缘故,各式仿真枪也开始偶现于市,但跟真正的军火相比,还是差了不止几个档次。普通人想摸枪,只有大学军训这唯一的机会。

大家开始神奇地先后恢复健康,就像华佗曾经借着夜色掩饰显灵,偷偷地普度众生一般。原本病病歪歪,连坐都坐不起来的伤病员们突然间充满活力,坚称自己不能占用有限的医疗资源,心照不宣地踩着体能训练结束的哨声办理了出院手续。

沈蔓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再优秀、再全面的人也有所长所短,对于上辈子的她来说,除了会挑丈夫之外,最值得骄傲的天赋就是射击了。

那年陪着郑宇轩应酬,某位业界大佬偏好这口。有钱能使鬼推磨,尽管在国内受限于枪支管制政策,却不妨碍富豪们出国上商业靶场找刺激。

沈蔓当时闲得无聊,挑了把格洛克试手气。一试不打紧,把包括大佬在内的所有人寒碜了个够。幸亏大佬不是小心眼的人,否则郑宇轩那票生意铁定黄了。

从此她一发不可收拾,自费到美国考了个枪证,定靶射击、移动射击、小组协同作战,五枪45环的成绩已经足以睥睨所有业余选手。

明白自己确有天赋之后,沈蔓在这事儿上没有再花多的心思。她好像已经习惯了轻而易举的得到,而后因为缺乏耐心而失去兴趣,最好的永远在后面——无论对人,还是对事。

此生离开郑宇轩的财力支持,兴许也不能那么任性地随心而至了,想到这里,她愈发自己应该珍惜这个机会,或者说借口。

即便在内心里,她也不会心甘情愿地承认自己其实是在想念谁,或者谁身上的烟草味道。

前一天晚上在校医院办理出院手续,第二天一大早全员集合,黎明时分便已经在传媒大学的操场上列队站好。

一个月的军训即将结束,帝都的气温越来越低,眼看着就要入秋了。不用出操的教官们早已换上了春秋常服,显得愈发英姿飒爽、帅气阳刚。

车队前面,吴克身着猎装式衬衫,立翻领上衣,笔挺的墨绿色军裤显得双腿修长有力,一顶大檐帽略歪地戴着,透出几分痞气,却无碍于整个人的精神抖擞。两颗闪亮的星星缀在肩头,与上下两道杠交相辉映,使他拥有了现场的最高指挥权。

没有训话,没有鼓励,没有安全事项告知,吴克秉持着自己一贯的风格,冲驾驶员点点头,率先绝尘而去。数十辆军用卡车随即发动,将新生们拖往帝都近郊的靶场。

枪械应该是所有人造物中最矛盾的一种:工业化的缜密设计,需要应付尽可能多的使用环境;金属模块与弹壳包裹着粉末状内芯,作用时直接由物理变化转换成化学反应;沉甸甸的质感背后,是杀伤力惊人的举重若轻。

然而,也正是因为这些矛盾的所在,枪械成为人类在处理争议时近乎终极的存在。

95式突击步枪质量轻、体积小,火药威力大,动作可靠性亦是是许多世界名枪无法比拟的,沈蔓上辈子练的全是M16之类的美式装备,对于95式等国产枪支久慕其名,终得相见已是斗转星移,抱着乌黑的枪身不禁爱不释手。

女孩身材娇小,负责发枪的教官担心她拿不稳,正想帮忙扶正,却见她动作标准地拆卸弹夹,皱了皱眉抱怨道:“只给五发子弹?”

说完,她又将子弹一发发地填装好,把该教官吓得目瞪口呆:玩枪的人都知道,装弹匣其实是非常耗力的步骤。一个10发弹匣,正常男性徒手装7颗就已经了不得了。这女孩看似柔柔弱弱,装卸动作熟练老道,填装子弹更是不费吹灰之力,一举一动都表现得像个职业枪手,哪有半点军训新生的样子!

食人花VS白莲花

弹药分发完毕,新生上场操练,按照教官之前示范的样子爬卧,瞄准五十米开外的固定靶。

“快!快!三班长,给我望远镜!”靶场的装备管理员、负责发枪的教官忙不迭地跑进指挥室,冲发配至此的三班长手舞足蹈地招呼。

未见对方会话,管理员疑惑地四下打探,这才发现特战大队的队长、指导员,包括一干精兵强将全都在指挥室里站着,为首那个脸黑得如锅底一般,眼刀凌厉地扫向他:“快什么快?!有没有点警惕性!不观察环境就贸然行动,真打起仗来第一个死你这样的!”

呜呜呜,管理员在心中无语问苍天,都说吴队最近心情不好,撞在他的枪口上自己真的可以去死去死了。

求救的目光投向室内军衔第二高的那人,好好先生指导员随即会意,清了清喉咙道:“好了,老吴,学生们要开始打靶了,看看今年的情况再说。”

“看什么看?每年靶纸都坏不了两张,这帮兔崽子就是来给人添堵的,操!”吴克很是不耐地爆着粗口,若非对方是负责思想政治工作的搭档,他才不会管人是不是下得来台。

一阵突然的长点射击发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靶场上,不同于短点射和单发射击的清脆响亮,连发弹药的声响前后叠加,沉闷而充满爆发力,在原本安静的环境里听起来愈发明显。

“谁!谁教学员连发射击的?!枪都拿不稳就敢浪费弹药,传令兵,去看看是那个专业的学生?带队教官自觉站出来领罚!”正愁找不到出气筒,吴克连报靶结果都懒得等,噼里啪啦地胡乱发作道。事实上,他觉得一整天下来有人成绩能上环就不错了,哪里考虑过其他。

“报……报告队长,”传令兵难得压低了嗓门,“第一轮上场的是新闻系……”因为名义上受训于最高指挥官,新闻系阴差阳错地被排在第一轮上场,哪晓得队长自己还不知道这档子事儿,如今下不来台的人成了吴克。

听到这莫名其妙的回话,黑脸阎王一副吃屎的表情,上前就要踹人几脚,不枉自己常年虐待下属的“美名”。

指导员再次充当好好先生,一把拉住搭档道:“行了行了,说不定是天才呢。”

“天个屁!”吴克这下连面子工程都懒得做,直接甩掉对方,气鼓鼓地坐到位子上,却也没有再发作。

他知道自己最近情绪不稳定,也知道是什么原因,手下人跟着没少吃亏。都是跟着出生入死的兄弟,冷静下来之后他也于心不忍,可罪魁祸首迟迟不现身,除了找替罪羊发发脾气,实在没有更好的选择。

报靶结果很快传回指挥室,除了坐在角落生闷气的那个人,大家纷纷目瞪口呆。最后还是指导员上前拍了拍吴克的肩膀:“不错嘛,新手都能被你教得百步穿杨,吴教头威风不减当年啊!”

指导员在特战大队里负责思想政治工作,说起话来文绉绉的,吴克听了半天没明白啥意思,一把夺过靶单,来不及看成绩,却被上面那个魂牵梦绕的名字勾走了魂。

“新闻系XX级,沈蔓,49环。”

射击体验结束后,军方照例会举行简单的表彰仪式,为成绩最好的学员颁发枪模作为纪念品,成绩差的就自己在台下捡捡弹壳,算是各得其所。

沈蔓毫不意外地被传上台去,从一个慈眉善目的领导手中接过92式手枪的仿真模型,满满真心实意的欢喜:92式与国外名枪相比在工艺、寿命等方面有差距,但却是很适合中国人使用的战斗手枪,特别是对沈蔓这种小个子来说,更是再合适不过。枪模虽然不能实弹射击,可乌黑的枪身、精致的准具无不比照实物,拿在手中为人平添几分底气。

尽管并未在列席领导中看见吴克的身影,难免有些遗憾失落,但与时隔多年再次摸枪的快感相比,后者对她的影响还是更大。即便从今往后可能都不再有机会参加射击课程、拿证,用军火沉甸甸的质感抚慰自己空荡荡的内心,然而与她得到的东西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开开心心地归队,北方大妞拍了拍她的肩膀,钦佩不已道:“哎呀妹子,咋没看出来你有这一手呢?”

帝都二人组中的毒舌女听到后,不以为意地撇撇嘴:“哼,你看不出来的事情多了,知人知面不知心嘛。”

“会不会说话?会不会说话?不会说就闭嘴,少在那儿挑事儿。” 大妞虽然乍呼呼的,却不是个傻子,早就看毒舌女不爽,当即抢白道。

帝都二人组中的白莲花弱弱地开口:“你们别吵了,蔓蔓住院这么久,体力恢复得比较好,状态比咱们都强,能拿冠军很正常。”

装大度劝和室友,暗讽她偷懒没参加体能训练,最后不忘刺一句夺冠靠状态——言外之意在于,不是姐们不如你,只是状态欠佳,少得意。

果然,喜欢叫唤的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不叫唤。

沈蔓面不改色,笑眯眯地打量着对面的帝都二人组,主动示弱道: “我今天确实运气不错。”

说完,沈蔓劝下大妞,挽着她转了个方向,站到远离人群的地方。

“蔓蔓,干嘛拦我?那毒舌妇就是欠削,越忍她越蹬鼻子上脸。你瞧,刚才她老乡都看不惯了,特意出口帮我。”

沈蔓心中哀嚎,姐姐你可长点心吧,否则被人卖了还要替人数钱。不知该从何解释自己对白莲花的反感,只好就着大妞的喜好问道:“你知道她喜欢李桢学长吗?”

“啥?”大妞虎躯一震,犹如护犊的母兽,两眼瞪得老圆:“你说啥?!”

“我说,你男神被人家惦记上了。”她本心里是不想插手这些事情的,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寝室关系本来就已经够复杂了,贸然掺和进去毫无裨益。然而,无论大妞智商如何,人品却耿直爽朗,对沈蔓也一直照顾有加,比那两个帝都室友强了不止一星半点。即便沈蔓再自私、再利己,也不可能眼看着亲者痛仇者快,任由大妞被人下阴招而不自知。

听完逐条分析的蛛丝马迹,又回顾了白莲花若干次帮偏架的行为,大妞终于一拍脑门,懊恼道:“妹子,听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有鬼。前几次都是她怂恿我当众给学长送东西,说是人多的时候对方反而不好拒绝。尼玛,我送东西是要让学长高兴啊,怎么变成强迫他,还不许他拒绝了!不好不好,我得赶紧找学长解释一下。”

沈蔓感觉好笑,却也为少女情怀总是春的美好所感动,难得真诚地说:“学长是个好人,不会介意的,你以后留心,别上她的当就行了。”

“可按你的说法,那娘们心思深得很,保不准给学长使手段……”大妞仿佛突然想到某种可能,满脸惊恐地问:“学长要是被她骗了,喜欢上这小贱人怎么办?”

“应该不会,”沈蔓摇摇头,“学长虽然记性差了点,但品行绝对靠得住,跟这种两面三刀的家伙不是一路人。”

大妞挑眉,满脸难以置信,就差直接说:你又晓得?

思忖片刻,沈蔓将寒假里的经历和盘托出。末了,为防止大妞把自己当做假想敌,不忘欲盖弥彰地自嘲:“我当时摔得灰头土脸,报到的时候他根本没认出来,所以我也懒得去攀关系。不过,学长确实是个好人。”

“啧啧,”大妞斜睨着她,表情颇为讽刺,“你可真是能藏事儿啊,难怪刚才人家要磕碜说什么‘知人知面不知心’。”

沈蔓晓得对方是在调侃,也没有当真,而是不以为意地摆摆手道:“别介,学长那种高岭之花怎么是我等凡人可以宵想,这种造福全人类的事情,交给姐姐您就好了呀。”

“真的?”大妞眯着眼,上下打量着她道:“不过我说蔓蔓,你自身条件也挺好的,就没考虑点个人问题?”

“个人问题啊……”沈蔓的思绪不自觉地飘远,从潮湿的岭南到熟悉的Q市,从眼前的帝都到天边的东瀛,每一处都有她放不下的人,每个人都有她放不下的思念,只是不知道这些思念什么时候才能让他们知晓。

“喂,回神了!”大妞看到女孩脸上惆怅的表情,竟然觉得有些心疼,赶忙用手肘捅捅她,大咧咧地说:“我开玩笑的,好女不愁嫁,你肯定能找到如意郎君,不行的话,我把学长让给你?”

“不敢当,”将短暂地惆怅抛下,沈蔓严肃地推拒道:“这礼太重了,你愿意送,人家还不愿意给呢。”

大妞知道沈蔓对学长没兴趣,之前寝室里为男神疯狂的时候,她却连正眼都懒得瞧,这种真真正正的不感兴趣,和白莲花那种装模作样还是很有区别的。因此也不再多说,亲亲热热地搂住她道:“你放心,我迟早把姐夫给你拐回来!”

一阵略凉的秋风拂过空旷靶场,轻轻吹散了少女们嘻哈的打闹声。

年少多少青梅事,转身都付笑谈中。

白莲花VS传令官

两人嘻嘻哈哈地闹作一团,听见集合哨,赶忙整理着装,重新回到了军训队伍里。

帝都二人组还站在原地窃窃私语,见沈蔓和大妞走过来,毒舌女习惯性地翻了翻白眼,白莲花则依旧小媳妇状地搭话:“快过来站好,马上坐车回学校了。”

大妞是个七情六欲都挂脸上的人,见不得虚与委蛇。想到刚才沈蔓的话,愈发觉得白莲花的假笑比毒舌女的白眼更恶心。遂患上选择性失聪,横眉冷对这不怀好意的虚伪,转身往别的方向走去。

跟性格爽朗、善于呼朋引类的大妞不一样,沈蔓对于小女生的幼稚友谊着实不感兴趣,若非要在寝室里住四年,根本懒得插手这些事。除了寝室的室友,她跟其他同学交集不多,更没有可以逃避以显示不屑的选择。

如今白莲花主动示好,也没有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为了面子上过得去,沈蔓还是松开了大妞的手,独自站回到之前的位置上——假笑、虚伪和做作而已,与她上辈子经历过的那些事情相比,根本算不得什么。

男生永远无法理解所谓“寝室政治”,粗线条的生物们哪里懂得袜子放错地方、水果刀有没有洗干净、睡觉磨不磨牙……这些细枝末节会对人际关系产生天翻地覆的影响。就像女生也永远无法理解,一条内裤怎么能穿一周、牙刷居然可以共用、蟑螂是常规“室友”……诸多有违求生本能的现象怎能理直气壮地存在于青天白日之下。

有时候我们在乎的是某人某事,有时候我们在乎的是在乎本身。

作为长大成人的第一课,大学生活教会孩子们的第一件事,并非独立之思想、自由之意志,而是怎样接受、对待这个世界上与你不同的人。

经过将近一个月的军训,新生们已经隐约有了点军人作风,排起队来规规矩矩,也不再像最开始那样吊儿郎当、嬉皮笑脸。

尽管动作不一定标准,阵列不一定笔直,但大领导们所谓的“组织纪律性”还是很明显地展示了出来,特种大队的“魔鬼训练法”对此功不可没。

老老实实地跟在白莲花和毒舌女身后,沈蔓亦步亦趋地紧随人群,慢慢走向新闻系乘坐的大卡车。

“沈同学?”军装笔挺的传令官突然出现,拦住了她的去路。

白莲花和毒舌女又开始窃窃私语,其他同学也把视线转向这边。为了避免再次成为公众注意力的焦点,沈蔓连忙跟着他走出队列,来到一旁的空地上。

刚才在领奖台上,正是对方为自己指点道路,沈蔓对他还有些印象——事实上,此人正是上次在特训基地岗哨里,负责汇报军情的那个人。与脑海里最紧张、淫靡的回忆相互交织,触动了敏感神经的那个声音,远比相貌、职务更令她印象深刻。

传令官知道对方认出了自己,表情明显轻松了几分:“你这次射击的靶单还没拿呢。”

沈蔓丈二和尚摸不着脑,反问道:“什么靶单?”

“你们射击时用的,也是纪念品之一。刚才颁奖的事后没来得及发放,得去指挥室领取。”传令官隶属侦察营,对敌斗争经验丰富。秉持兵不厌诈的战术理念,以贯彻长官意思为己任,编起瞎话来面不改色心不跳。

“不是已经发了枪模吗?”突如其来的命令漏洞百出,无怪乎引人质疑。

传令官干净利落地向她行了个军礼,义正词严道:“指挥室就在靶位旁边的掩体里,很好找。我还要去通知其他射击成绩优秀的学员,告辞!”

沈蔓被他这咋咋呼呼的反应吓愣了,忙不迭地点点头。

传令官急匆匆地走向别处,不知情的人以为他真的有什么急事,知情的人则会跟他一样面红耳赤难以遮掩:为长官拉皮条,当下属当到这个份上也是醉了——老大,你答应我的年终嘉奖可一定要搞定啊!

掩体工事结构敦实,大部分建筑物都掩藏在地下,战时可以充当碉堡和军火库,平日里则是领导们莅临观战时的最佳位置。靠近靶位又固若金汤,除了能第一时间知道结果,还能有效防范靶场上随处可见的飞弹。

此刻,这座幽深的工事里没有任何动静,闭匿压抑,仿若张着大嘴的怪兽,引诱着人们好奇靠近,而后将之无情吞噬。

沈蔓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强迫自己别再胡思乱想,装着胆子推开了入口处的铁门。

一段直通地底的台阶看不见尽头,唯有地底的冷风由下而上,扑面而来。

拾阶而下,掩体内的光线越来越暗,尽管视力不错,夜盲的毛病却一直没有好转。沈蔓小心地停下脚步,试图等适应环境后继续前进。

没有听见任何动静,来人像一阵风般毫无声息地靠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她的口鼻,就势转入楼梯旁的一间暗室。

沈蔓被吓出一身冷汗,正准备张嘴就咬的时候,突然闻见一丝熟悉的烟草味道,原本紧绷的神经立刻松弛了下来,手中紧握的枪模也“咣当”一声砸在地上。

他不说话,惩罚性地沉默着,如黑暗中的野兽一般,狠狠啃噬那裸露在外的精致颈项。一小口一小口,既用力又仔细,变态的自控中,隐藏着令人不安的压抑。

反手勾住宽厚臂膀,沈蔓愉悦地轻溢出声,彻底放松下来尽情享受,含糊不清地呢喃着他的名字,指代那说不出来的思念。

男人的唇齿蠕动,渐渐向下,用嘴咬开她的制服扣子。两人紧紧相抵,在漆黑的室内仅凭触觉摸索着彼此的轮廓。

高耸的眉骨,深陷的眼眶,凌厉如刀锋般的鼻梁,以及湿濡濡的口舌,含着她探索的指尖,逡巡在早已燥热发烫的肌肤上,引燃一片又一片燎原的烈焰。

上衣已经凌乱,正如被思念和饥渴撕碎的理智,沈蔓感觉自己被抵到一张金属台面上,双腿大张,开诚布公地迎接他虔诚的膜拜。

眼睛看不见的时候,听觉愈发敏感,衣物窸窣摩擦的声音、液体稠腻分泌的声音、肌肤相亲辗转缠绵的声音,丝丝入耳、环环相扣,就像一曲扰人心智的穿脑魔音,为此刻黑暗中的沉默添上最好的背景。

他的手很大,掌心粗糙,虎口和食指上长着枪茧,与赤裸的皮肤彼此摩擦,就像食肉猛兽用尖牙勾剔猎物的骨血。

毛茸茸的脑袋一路下探,衔住她的手指,暧昧不明地舔开了下身的衣裤,而后霸道地一把扯开,只剩不着寸缕的玉体,如初生的婴儿一般,毫无遮挡地仰躺在台面上。

尽管已不是第一次这样赤诚相待,尽管漆黑的环境遮蔽了令人羞恼的光亮,尽管心中隐隐期待着即将发生的一切,然而,当他将自己的两条腿向上推开时,沈蔓还是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愈发察觉到下身的空空如也。

粗重的呼吸晕染在最敏感处,引发一阵又一阵激烈的生理反应,沈蔓怀疑他还没有真正采取行动,自己就能在淫乱的预期和疯狂的渴望中脱水而死。

那是条怎样的舌头啊!

跟他本人雷厉风行的风格完全不一样,柔软、甜美、肥厚,热乎乎地贴上来,将整个私处全部覆盖,没有半点缝隙,就那样紧紧地贴合着、温润着、汲取着。所有神经都被吸引到那敏感满足的所在,只想嵌进他的口腔里,让那温暖的源泉将自己彻底浸没。

大腿不自觉地夹紧,柔嫩的内侧肌肉刮擦到制服上的金属饰物,惊起一片鸡皮疙瘩。沈蔓意识到那凉凉的几点是他的军衔肩章,继而意识到他还穿着那身笔挺的制服。

幻想着黑暗中,男人正身着陆军中校制服,或跪或站在自己面前,倾身舔舐那湿濡潮热的所在,沈蔓再也忍不住呻吟的欲望,仿若哭泣般唤出他的名字:“吴克……”

唇舌一滞,而后报复性地开始用力舔吸,两只大手将她的双腿推开至极限,呈M状立在台面上。伴随着“吧嗒吧嗒”的声音,将紧绷至极限的女体送上了灵与欲的高氵朝。

尖叫着出声,无节制地喷射,沈蔓将自己的理智与矜持统统抛在脑后,只想用情欲的味道拉对方一起下水,跟她一起沉沦在无边的黑暗中。

没有嫌弃,没有躲避,男人迎着潮吹的体液唇吸舌舔,还故意弄出吞咽的声音。女孩在黑暗中无处可藏的自尊愈发破碎,只能抱着他的头,用力压向自己的下体,口中发出嘶哑的祈求:“……就是这样,吃下去,求你了,把我全部吃下去……”

他的舌、他的唇、他的鼻、他的眉眼,记忆中的点点滴滴贴合在至湿至热的那一处,用男人的全部尊严和坚持,在人世间与天堂最近的地方,为她搭了一座桥。

揉弄着、挤压着、颤抖着,叠加的快感催生出高氵朝之后的高氵朝,令沈蔓直接昏厥在了无尽的极乐之中。

传令官VS武器库

彻骨的黑暗延绵到梦境中,上次这样的情景还是在Q市外国语学校,被那凭空冒出来的黑教室,以及凭空冒出来的看不清面容的人挟持,而后失去贞操。

重生后的身体年轻了十七岁,很多地方都还不够敏感,就连身高也尚未长足。是以,黑暗中闭匿的紧张感让沈蔓未能认出那具冰冷、强硬的身体,以及那双令她恐惧的大手。

记忆中的郑宇轩不是这样的,他比陈逸鑫更温柔、比吴克更粗暴、比张羽更善变、比赵宏斌更强壮,有时候也比梁志更任性、比林云卿更变态,只要他愿意,甚至可以比王笑天更懂得哄女人开心。

可惜都只是记忆。

在Q市中心医院接受大脑扫描意外昏厥的那次,沈蔓依然没有认出自己的丈夫,毕竟思维仿真技术再先进,最终还是与真正的肌肤相亲有差距,只要郑宇轩没有把自己投射到这个平行世界中来,他就永远不可能与实体构造融通交集。

黑暗里、脑海中那冷酷、凶狠,近乎暴虐的人,怎么都不该是她沈蔓精心挑选的丈夫、文质彬彬的儒商典范郑宇轩。

此刻,白炽灯高悬,挂在天花板上发出耀眼的光亮。

沈蔓醒来后,眼睛始终直直地顶着头顶,半天回不过神来。

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动静,吴克叼着烟,略微有些吐词不清地调笑道:“你怎么这么不耐操?”

空气中没有熟悉的烟草味道,她觉得有点奇怪,缓缓的抬起头,打探四周环境。

黑色,全是黑色。

长长短短的枪支整整齐齐地排列在墙壁上,底层是长枪,上层是短枪和军刺,除了几只美式狙击步枪外,其余的沈蔓见都没见过。

这些泛着乌黑金属光泽的家伙如箭矢般指向天空,由内而外地散发出震人心魄的力量。

她怎么会觉得那只92式手枪的仿真度很高?跟这些真正用在战场上的武器相比,任何没有杀伤力的玩意儿都不过是拙劣的笑话。

上辈子练习射击时,她选择的是全美最大的连锁机构。然而,即便在其总部的枪械室里也未曾见过这么多、这么全的武器装备。

人类是非常缺乏安全感的一种动物,除了寻求庇护、增强防御之外,总想最大程度地发挥主观能动性,将自身的可控范围扩大、再扩大。

然而,什么是控制?真正受我们意志左右的事物又有多少?

扪心自问的人类没有答案,于是只能将毁灭作为同义词,以为生杀予夺便是控制、贫富贵贱便是权力。

回忆里,手握长枪的踏实感,远比银行账户上的数字更让沈蔓心安。

那时候郑宇轩已经升任公司总裁,手下统御着几千号人,进出资金动辄上亿,工作也越来越忙。

她一个人住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拥有最先进的安保系统,楼上楼下有两个家政保姆、一个司机,却依然无法抵御黑暗中侵袭入骨的孤单与恐惧。

沈蔓本质上是个特别脆弱的人。

她不害怕失去,因为从来没有将什么东西真正看成自己的;她不在乎孤独,因为从来没有指望过哪个人会永远陪伴。

只有郑宇轩,在她最无助、最彷徨的时候说:别怕,你还有我。

然后,挽起她的手,共同面对一切近乎绝望的考验。牵着她走进婚姻登记处,在申请书上写下“我愿意”。

他告诉自己,这辈子只要有你,只要你开心,所有的事情都不需要再考虑。而她也真的傻到放弃所有,安心守在对方筑造的巢穴里躲风避雨,忘记了世态炎凉,忘记了今夕何夕。

我爱你,可当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大半年的失眠把沈蔓折磨得不成人形,早出晚归的丈夫却没有半点察觉。安眠药从一颗、一盒到整整一瓶,就在她以为自己会死于药物中毒的时候,家门突然被大力推开,郑宇轩风尘仆仆地催人收拾行李,说是马上要乘机出国陪大佬应酬:“打枪,好玩而已。你若不感兴趣,就在旁边看看。”

长枪在手,那沉甸甸的质感和睥睨天下的错觉,让沈蔓整个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男人们脸上难以置信的表情更让她感觉畅快:没错,我原来根本就不认识你,即便只有自己,也可以活得很开心。

过度刺激带来的满足往往愉悦却短暂,正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再怎么假装也只是水中幻影。

“想什么呢?”沉重的撞击声响在耳旁,唤回了沈蔓飘忽的神志。

吴克别过头,将干叼在嘴里的烟卡在耳后,随即俯下身亲吻她赤裸的身体,言语中竟然有几分耍赖的情绪:“自己爽完了就晕过去,老子怎么摊上你这种‘极品’的,嗯?”

一边说,他一边用牙啃噬着娇嫩肌肤,直到烙印上绯红的痕迹,再游弋到下一处,继续这孩子气的举动。

“你属狗啊?”甫一出声,沈蔓自己都吓了一跳,兴许是刚才高氵朝的余韵尚未散尽,此刻又被他压制,喉咙里尽是沙哑柔弱,听起来不像抱怨,倒像撒娇。

男人显然始终保持在“状态”中,等的就是确认她醒来的这一刻。

听到这里,俨然真成为嗅到猎物味道的犬只,轻轻松松地翻身上台,压在了沈蔓的头顶。

他身材本就魁梧健壮,此刻居高临下愈发显得气势逼人。那处勃发巨物正杵在沈蔓的口鼻处,尽管尚隔着一条军裤,却丝毫不妨碍她感受到近乎凌厉的热度。

"给我舔。"

薄唇轻启,吴克近乎冷酷地下达命令。他垂眸欣赏女孩闭着眼,用牙齿一点点咬开拉链,火热的欲望顿时弹到那小巧精致的脸颊上,隐约留下一道绯红色的痕迹。随着温润的触感从顶端蔓延开来,身心舒畅的至高享受让紧绷了许久的神经松弛下来,无法抑制地喟叹出声:“啊……”

他的军服外套已经脱去,猎装衬衫的袖子撸至肘弯处,弥散着机油味道的大掌顺着长发插下来,牢牢擒住女孩的头颅,控制其按照自己的节奏吞吐吸含。

刚被对方彻底愉悦过,本着“来而不往非礼也”的态度,沈蔓这次做得特别用心。口腔包裹每一寸间隙的同时,始终用舌尖抵住那滑腻发烫的铃口,往返勾勒、突刺,成功引发他全身的不断抽搐。

“操,真他妈会含!”吴克皱着眉,强力压抑着射精的冲动,言简意赅地评价道。

特种大队最近都在传媒大学军训,没什么自由活动时间,吴克又被吊了这么久胃口,沈蔓估计他今天根本没什么战斗力。心思转动后,索性松开嘴,任由津液顺着唇角垂落,檀口微张着,懵懂朦胧地向上望去。

相貌端庄、气质清纯的乖巧女孩,表情无辜地吞咽紫黑色巨物,任由银丝牵绊在男人的欲望与自己的口舌之间,红唇轻启,仿佛被捅得麻木、再也合不拢了一般。充满雾气的大眼睛则更显暧昧,就像宗教故事里少不经事的幼雏,任由淫邪的恶魔引诱,犯下堕落的原罪。脆弱的信仰在欲望深渊的边缘徘徊迁缱绢,只差被人狠狠操弄。

吴克再也无法忍受,俯下身子狠狠擒住那双红唇,荤素不忌地在她口中攻城略地。没有克制,没有挑逗,也没有故意而为的技巧,只剩下毫无保留的霸道与侵犯,让一切矜持、冷静、自持都无所遁形,全都羽化成灰。

“呃,呜唔……”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势亲吻弄得喘不过气来,沈蔓手肘向后,勉强支撑在金属台面上,将将撑着身体坐起来。

她刚才被剥光了扔上来,此刻依然不着寸缕。情动所致时,身上寒毛都竖起来,毫无保留的不安全感让人本能地需要寻找庇护。

一双大掌游弋到冰清玉洁的裸背后,半托在小巧的腋窝下,妥帖地替她掌住身体。就在沈蔓松了口气的时候,那双手却突然发力,将人整个推举起来。贴着军装制服的粗糙布料,摩擦着直接越过男人的头顶,来到室内至高之处。

沈蔓吓了一跳,被迫托举着双臂不知如何是好,随即听到金属搭扣“咔哒”撞击的声响,手腕处一片冰凉,整个人都被手铐铐住了,毫无反抗能力地吊在天花板上。

“吴克,你疯了?!快把我放下来!”

她不喜欢受制于人,之前无论怎样情欲难耐,最多只允许双手被缚,而且情趣大于实质。如今突然被毫无预兆地被禁锢,心中的不安与恐惧顿时膨胀,连带着身体也紧绷起来。

光滑的颈项由于手臂被缚的角度,修长地延展开来,原本就挺巧的傲人双峰更是如蜜桃般圆润,紧致的小腹、清幽的神秘之源,还有那双又细又直的大长腿,就连因为够不着地而被迫踮起的小脚,都显得格外精巧。

吴克用手轻轻揉弄自己的分身,缓步来到她的身后,紧贴珠玉般的小巧耳垂轻声说:“我,偏,不。”

武器库VS斗恶龙

他就像具不知疲倦的性爱机器,从背后深深刺入女孩的身体,接着彻底抽出,而后再次插入,循环往复,没有终结。

沈蔓看不到对方的脸,身体从最初的紧绷敏感,到如今的欲与欲求,早已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唯有像条脱水的鱼那样,顺着对方抽插的节奏,条件反射式的款动腰肢,迎合呼应。早已哭喊脱力的口中沙哑控诉:“吴克……你混蛋……快放开我……啊!”

随着一记猛烈的插入,男人强健的身体再次贴上来,含着她的耳垂含混道:“乖,再让我舒服舒服,保证让你爽翻天。”

双手被吊起,长发早已凌乱披散,沈蔓流着泪摇头,说不清是痛更多还是酸胀更多。今天的他比之前认识的更加恶劣,除了最开始那黑暗中的伏低做小,之后只剩下肆意妄为。趁她不备将人吊起,而后全然占据着主动地位,毫无节制地顶弄抽插,直叫泄了一次又一次,却仍然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这样野兽般的吴克,是沈蔓完全没有预料到的。

尽管两人在情事上互相较劲,他的强势与霸道却总能控制在沈蔓能够接受的范围内,而这个接受的边界自己原先并不清楚。

每个女人心中都有一个疯狂的幻想,或浓烈或浅淡,或缤纷或纯粹,承载了她们对于性的全部理解。可悲的是,大多数时候,这些充满瑰丽色彩的梦境永远都无法实现。正如我们永远说不清两性之间思维的差异,男人永远无法无法正确理解女人口中的“要”或“不要”、“好”或“不好”,猜得多、猜得累了,便会选择简单粗暴的霸王硬上弓,以为能够仅凭力量征服世界。

吴克的好,好在他强势而自持,霸道却有所保留。

吊在天花板上,被男人凶狠的穿刺插得一耸一耸,沈蔓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被调教成抖M了,否则在这种时候反而还会去念着他的好。

之前她只觉得两人在性事上你攻我守颇有趣味,吊胃口的时间长了,才发现思念是种潜移默化的情绪,就像你不知道树叶什么时候变黄,婴儿什么时候长出第一颗牙来,就像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爱上一个人。

某位大导演的折戟之作里,沈蔓偏偏记得这一句台词,在此刻的场景下想起来,依旧滑稽得可笑。

“感觉来了?”男人的大手探至两人交合处,沾染起一滩淫液,就势抹在她光洁的翘臀上。持续发力的推送早已让两人全都大汗淋漓,此刻身上无一处不稠腻,无一处不湿滑,大手越抹越湿,索性一巴掌拍在了臀瓣上,击打的力道不大但速度很快,立刻在雪白的肌肤上留下鲜明的五指印。

突然的激痛让沈蔓整个人都绷起来,却抵不上心头微颤的酥麻。在一次又一次近乎凌虐的性爱中,她的身体被开发得越来越敏感,疼痛与欢愉的界限越来越模糊,在潜意识里,甚至期待着更加残酷的对待。

如果说一开始流泪是因为恐惧,此刻的泪水则暗示着她从来不敢承认的本性。

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亦成为恶龙;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将回以凝视。

吴克用最初的侍奉,换来了沈蔓真心的臣服。精神上的抵触彻底消失后,她开始更加主动地迎合,口中喃喃道:“……还要。”

他怎会不明白对方要的是什么,两只手掌同时把住一边一半的臀肉,又捏又挤后,先后发力,每下击打都能留下指印,力道大得差点将蜜穴从分身上推出去。

“啊……”沈蔓无所顾忌地呻吟,踮着脚迎合那甜蜜的惩罚。

再也没有任何时候,比此刻更适合这几分哭泣、几分委屈的声音,像最顶级的春药那样让男人疯狂:“说,说你想要什么?”

“你,想要你……只想要你……”一边凌乱地摆头,一边毫无保留地迎合着他,沈蔓将身体和灵魂统统交给另一个人,只剩下无边的欲望于极乐中激荡。

在冰冷黑暗的地下室里,在杀人兵器的环绕中,赤身裸体的男女紧贴着站立桌上,叫声越来越放浪、动作越来越疯狂。仿若摇晃在生死边缘的冒险者,用肾上腺素的极致作用,渲染着所有因爱生恨、因情生怨的辗转缠绵。

“知不知道?你看起来有多欠干?嗯?”男人浓眉紧锁,忍住又一波汹涌入脑的快感,强压下射精的冲动,近乎低吼道:“知不知道?老子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是个荡妇,就想这样把你吊起来操!快,说你是个骚货,只配被我干!”

直抵花心的猛力一捅,差点将她的魂绞出来,沈蔓咬唇呜咽着无法言语。

“操!”见对方没有反应,炙热巨物趁着怒气又胀大几分,吴克狠狠骂了句粗话,继续逼问:“说不说?!”

“……”沈蔓紧闭双眼,摇着头不肯说话。

男人心下有股邪气,动作也不再保留,每一下都将沈蔓顶得离开桌面。空荡荡的四周,没有任何依附,偏偏还被挂在半空中,脚下亦失了依仗。只能靠着和他交合的地方勉强固定,肉壁的边缘全都死死锢紧在那灼人的分身上,一举一动均受其控制,刺激得感官愈发敏感,全身上下的神经似乎都集中到那稠腻的交合处了。

怎么能够说得出口,即便自己在心中早有计较。

吴克也不再出声,猛插几次后,断然离开了她的身体。沈蔓脑子里全是浆糊,根本来不及思考缘由,很快便感觉男人再次出现在身后。

“口径58毫米,射程50米,自动枪管回转,弹夹容量25发,杀伤力世界第一。”

沈蔓听出这是九二式手枪的技术参数,却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沉声说这些。因为双臂被吊缚,无暇回头看清那人脸上的表情,心下愈发慌乱。

正在此时,冰凉的抵压感突然出现,并且从尾椎骨处延展开来,惊得沈蔓绷直身体,一动也不敢动。

“这支枪,可是上了膛的。”

吴克这次没有贴过来,只是用枪口代替唇舌,游走在线条优美的雪白胴体上,形成对比强烈的刺激画面。

冷硬的枪口越走越低,停在股沟处不再移动,他压低声音问:“说不说?”

沈蔓早已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身体的每一寸神经、每一段肌肉都凝滞着,等待他的行动。

男人似乎叹了口气,抵着她的双腿,任由女孩下身门户大开,随即将那冰冷的铁物推进了甬道,如愿听到了惊声尖叫。

“你自找的。”他一边用枪管开始缓缓抽插,一边沉声道,与之前大开大合的交媾全然不同,反而有些刻意的压抑,显得很是阴郁。

枪支的金属质感镶嵌在女体里最柔密的地方,冰凉而坚固,昭示着不可一世的存在。

她还从来没有被非人的外物入侵过,第一次居然是被如此冷血的兵器夺走,而且还是在这样可怕的情况下。原本以为自己会崩溃的沈蔓,却被枪杆抽插的频率夺走了全部注意力,只能感受到枪管回转的螺旋槽、防垢沟槽,以及勾勒在甬道最深处的枪口,以及枪口突兀的准星。

吴克本就是靠枪吃饭,无论什么型号的枪械,在他手里都能变成致命的武器。如今这支深陷女孩体内的手枪,俨然成为另一处夺人心魄的分身,比那灼热滚烫的所在更加可怖。

已经经历过数次高氵朝的身体,敏感得一碰就化,被这非人的残酷凌虐对待着,不仅没有僵直冷硬,反而还更加强烈地回应起抽插的节奏。

“看,不管是什么插进去,都能让你发浪,还不承认自己是个骚货。”

彻底冷静下来的吴克反而更加强硬,完全占据着主导地位,说起下流话来语调平静,仿佛只是在陈述事实。

随着言语越来越露骨,他手里的动作也越来越大,捣得沈蔓下体直发出“咕噜咕噜”的粘液声响。

流着泪低下头,女孩终于委屈得大哭起来:“吴克,吴克,我求求你,求求你了……”

“嘘,”他倾身吻上泪水满溢的脸颊,口中小声安慰道:“你知道我想听什么,说出来。”

“不,我不要。”沈蔓摇头,甩开他缱绢的薄唇,“你不可以这样对我,你明明知道……”

“知道什么?”男人强硬的逼迫步步为营,不许她由一丝一毫的躲闪。

“明明知道……知道我……”

“你什么?”他的语调中终于出现焦急的情绪,似乎已经等这个机会等了很久。

啜泣几声,女孩放下矜持,终于一边哭一边斥道:“我喜欢你!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怎么还可以这个样子!”

“乖,别哭了。”听到这里,吴克终于将枪管从她体内抽出,随手迅速将人托在自己身上,动作精准地解开了那幅冰凉的手铐,嘴唇紧贴在她脸上,逐滴舔净泪痕:“我知道,我现在知道了。”

***话痨作者重出江湖***

老规矩,字数满了才出来,我是很自觉哒~~~

军官这段好歹快告一段落了,经过大家对情节拖沓的吐槽、起名废的吐槽、动作戏太过频繁的吐槽,我觉得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打败我了……(远目)

首先需要承认的是,军官这段确实比之前所有男主的都要长,原因我在回复留言时也讲过。最开始的其他人跟女主前世都有交集,所以感(pa)情(pa)开(pa)展(pa)比较顺理成章。军官(包括林云卿)都是重生后遇到的,感(qian)情(xi)培养需要一定的过程,难免显得有些拖沓,我在后面的写作中会注意把握节奏,尽量不让亲们感觉啰嗦。

其次,我就是个起名废,这个问题已经讨论过很多遍了(抚额),所以女配男配十有**都不会有名字,大家认得出来就行,嗯,奏是这么任性……(甩头发)

再次,因为本文的宗旨还是在于让女主以各种合理或不合理的借口达到人生的大和谐,实现大家(或者说不要脸地作者自己)在生活中想做有不敢做的种种,在菜和肉的比例上,大概会保持1:2和1:1的篇幅,如果大家觉得素了很久,别怀疑,作者肯定是在憋着放大招了……(捂脸)因为连载的关系,所以有时候恐怕会觉得某段情节特别长(一场动作戏走三四个晚上的连载,一周之内满眼是肉什么的)……我也很纠结,只能说以后尽量控制吧……

再再次,关于情节的问题。我以为之前关于设定的讨论时已经剧透完了,没想到上一章还是引起了亲们的误解,故今天想想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1、最开始夺走女主贞操、CT扫描晕厥时在梦中遇到的男人,都是她重生前的丈夫郑宇轩,该男主掌握了外星黑科技,将女主和梁志的思维投射到平行世界中,自己则隔岸观火,并未在发生故事的平行世界中现身,各种行为都是通过脑电波实现的思维干预,跟实体不同,这也是女主一开始没有认出自己丈夫的原因。

2、前前一章黑暗中给女主那啥的人是吴克,因为被吊了太久的胃口,军官童鞋不惜伏低做小,目的也达到了,具体请参照本章最后那句话。

3、关于吴克童鞋太过粗暴,涉嫌家庭暴力的问题,作者表示有因必有果,等到下一章的时候报应就来了。无论是和是分,请大家相信我作为女主亲妈,众男主的亲丈母娘,绝对坚持道路曲折、结局光明的节奏,一切虐点都是为了最终的甜蜜蜜,嗯,请耐心等待。

最后,虽然我在文案里已经说了,但担心有的亲习惯直接看更新,还是在此插一句,作者2015年8月20日之前都是人在旅途,后面更新会坚持到存稿告罄,回复读者的时间可能也不太固定。但是鉴于我是个强迫症患者,这篇文不会坑。

大概,就是这么,多……

如果有没说清楚或者引起误解的地方,还是欢迎留言,嗯。

斗恶龙VS温柔乡

两人从地下工事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眼见吴克根本没有半点放人的打算,沈蔓直截了当地给大妞发了条短信,说国庆节家里临时有安排,需要提前离开帝都回去Q市。

男人则连第二天的阅兵仪式都懒得参加,美其名曰“老子多少年没过休假了,探个亲,不行啊?!”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他这哪里是请对方帮忙的口气,分明铁了心耍赖。只有指导员这种好好先生任劳任怨,还肯不计前嫌地去顶班主持大局。

“你也有探亲假?”沈蔓蜷在坚实的臂弯里,舒服得像只小猫,见他牛逼哄哄地挂完电话,忍不住好奇地问。

吴克理直气壮地说:“当兵的也是人,家在外地的每年都有一个月的时间探亲。我自从来戍卫区报到,就从没缺勤过,大大小小的演习、出任务,哪一次不是牺牲个人休息时间干革命?现在也该革命回报一下我了。”

沈蔓饶有兴致地联想: “探亲假应该家在外地的才有吧,你是哪里人?”

尽管这很可能只是随口一问,但吴克还是默默勾起了唇角,认定对方是在关心自己,言语中也带上几分笑意:“怎么,每次发完情都要查户口?”

满腔的柔情蜜意被一盆冷水从头泼到脚,沈蔓攥起拳头砸上那硬邦邦的胸膛,恶狠狠地说:“嘴贱!再这样我真回家去了!”

“别,小祖宗。”男人随即翻过身来,压着她没头没脑一阵乱亲:“我刚请到假,你走了还玩蛋啊。”

“是啊,玩你自己的蛋。”跟流氓在一起待时间久了,沈蔓觉得自己也潜移默化地变坏了,红着脸呛声回去。

鹰眸里的光线暗了暗,刚刚纾解过的欲望又有卷土重来之势,遂不言语,埋着头四处点火。

空荡荡的房间里,原本就没几件家具,更没有烟火气,如今充斥着情事后特有的淫靡味道,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部队里,凡事都按照级别分配。尽管是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单身汉,吴克依然理直气壮地享受着团职待遇,住着四室两厅的大房子。

因为他常年待在营队训练,所谓的“家”不过是处放东西的仓库。是以,沈蔓进门后便被扑倒在那唯一一张床上,再无转移话题的借口。

循环往复的放浪情潮浮浮沉沉,完全就是年轻人仗着自己身体好,不计后果的玩法。

尽管沈蔓表面上只有18岁,心底里却有着老女人的自觉,不敢任由对方胡来,伸手敲打那在怀中乱拱的脑袋:“问你话呢,哪儿人啊?”

吴克无可奈何地抹了把脸,抬起头来机关枪似的说道:“东山泉城,家中一父一母一兄,18岁念军校,24岁硕士毕业,军龄16年,现年34岁,未婚,中校团职——您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沉默了不到两秒钟,他自顾自地结论道:“看来没有了,咱们继续。”

“欸欸欸,别呀!”沈蔓一边抵抗着他火热的唇舌,一边哭笑不得地问:“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吴克果真抬头看了看她,而后坚定地摇摇头:“没有。”

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啊!沈蔓无语问苍天。

阅兵结束后,七天国庆节长假,两人竟然一直呆在床上——确切地说,也不一定是在床上,但始终都是在干那事儿。沈蔓怀疑自己从此换上性冷感也不是不可能,都说“当兵三年,母猪赛貂蝉”,她以血和泪的经验证明,这句话绝对是有科学道理的。

吴克的想法则完全不一样,他怀疑自己疯了。

无论是以前未经世事的兵痞,还是如今的特战精英,他一直都不是那种会委屈自己的性格,身边也从来不缺女人。

如今因私请假不说,居然跟刚开荤的愣头青一样,满心满意都是怎么折腾她,或是怎么让她折腾自己,这种全然失控的状态,对自视甚高的吴队长来说,绝对是破天荒第一次。

有时候只想不计后果地狠狠操弄,让那双勾死人的眼眸里全是自己的倒影,噙满委屈的泪水。有时候却又只想将人儿捧在手心里,一口一口地舔化了,一点一点地抿进嘴里,从此再也逃不开、分不掉。

患得患失、矛盾纠结、疯狂混乱,各种复杂的思绪在心中此起彼伏,犹如那汹涌而至的情潮,永远看不到平息的终点。

直到体力耗尽,直到身心俱疲,才听到脑海中反复回响的那句话:我喜欢你,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

低头吻下早已精疲力尽的女孩,他像个吃不饱的婴儿,反复呢喃着要求:“说一遍……再说一遍……”

“……什么?”沈蔓被做到几近虚脱,连日来不分昼夜的“操练”尽管愉悦,却依然耗干了她的最后一丝精力,以至于彻底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说你喜欢我,明明白白地再说一遍。”吴克离开软玉温香的怀抱,目光凿凿地盯着她的双眼确认道。

“喜欢你,”沈蔓伸手轻抚那张冷峻面颊,试图拂掉他的紧张,沙哑的声音如誓言般清晰:“真的很喜欢你……”

一双大手猛然发力,将她狠狠嵌进身体里。男人古铜色的胸肌上,雪乳如面饼般被压平,两颗心再次勃动出相同的频率。

他碎碎的亲吻落下来,不带任何欲望的色彩,却比之前军车里的痴缠、枪械室里的疯狂更加销魂蚀骨。

沈蔓毫无保留地回应着,她能感受到,从这一刻起,两人之间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都说通往女人灵魂最近的通道是阴道,因为在她们眼中爱与性是浑然一体的。其实对男人来说,何尝不也是如此?大汗淋漓、龙精虎猛、一泻千里,把最脆弱的一面统统展现出来,这毫无防备的信任里怎会没有爱情?

假期结束的那个晚上,吴克又狠狠要了她一次,最终不得不松手放人去洗澡。

沈蔓用他军绿色的毛巾擦着头发从卫生间出来时,男人依然赤身裸体地躺在床上,点着烟,表情很是销魂。

床头的柜子上,放了一把钥匙。

“喏,”吴克用下巴示意,在烟熏雾绕中眯起眼睛,装出特别随意的口气,“拿去吧。”

抿了抿唇,沈蔓欠身坐在床沿上,不动声色地问:“什么啊?”

吴克没有说话,按照他的性格,这种话应该根本说不出口,沈蔓一边擦头发,一边指望对方知难而退。

两人之间的沉默持续着,就在她以为男人不会回答时,对方终于就着按灭烟蒂的勇气,暗暗骂了声:“去他妈的。”

随即捻着钥匙递过来,自嘲般笑道:“这是我家钥匙,以后你可以自己开门。”

“哦。”沈蔓保持着擦头发的动作没有变。

吴克还沉浸在自说自话的语境中,没有意识到她的冷淡:“连队上人多嘴杂,我给你们当过教官,寝室那边也不好去,咱们以后电话联系。你备把钥匙,方便随时过来。”

“过来干嘛?”她依然背对着他,满头长发在沐浴后氤氲着水汽,勾勒出美好的背脊轮廓,显得格外诱人。

吴克此时却没有心思欣赏,他已经察觉出不对劲,反手将钥匙牢牢攥在掌心里,沉声道:“……过来见面。”

“你是说过来上床吧?”沈蔓抬起头,表情淡漠地打量眼前满室的空旷:“这里除了床,好像什么都没有。”

金属钥匙的边缘凸凹不平,刮擦在粗糙的手掌里却没有激起任何反应。

“你把我当什么?婊子?妓女?少了男人就不能活的荡妇?”沈蔓站起身来,毫不忸怩地退下浴巾,让雪白的身体暴露在室内的空气中。如同一尊古希腊女神雕像,点点精致,处处柔滑,完美而不可方物,与她口中恶劣的言语形成鲜明对比,于是愈发显出后者的残酷无情:“吴克,我是喜欢你,但这并不意味着我缺了你不行。”

“所以呢?”男人面不改色,只有那双鹰眸,恢复刀锋般的凌厉。

她深深呼吸,鼓足勇气直视他的眼睛:“所以,请收起你的自视甚高、理所当然,就算我真是少了男人就不能活,也没必要非得找你。”

“你确定?”轻蔑地撇撇嘴,吴克再次靠倒在床栏上,双臂交叉垫在脑后,手中还紧紧握着那枚钥匙,“这几天发生过什么,需要我提醒吗?”

常年保持军事训练,他的腰肢紧实柔韧、臀部窄翘,肌肉线条明晰却又不会太过,每一个角度都近乎完美,紧致的肌肤包裹住蕴含着巨大力量的筋肉骨骼,充满原始的美感。那身骇人的伤疤则为其平添几分男子汉魅力,即便沈蔓不得不承认,这人的确有足够的资本自信。

然而,越是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她越是冷静地拾起满地衣衫,认认真真地穿戴整齐,最后清楚说道:“吴克,你不是我的第一个男人,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说完,头也不回地推门离开。

温柔乡VS英雄冢

军训结束后,大学生活正式开始。

新生们选课、跑教室、占座、打饭、洗澡,长大成人后第一次独立地对自己负责,人人能都从这些繁琐但新鲜的过程中体会到特别的意义。

即便上辈子也曾经历过如此种种,沈蔓却依然热情地投入到大学新鲜人的角色扮演中。重活一世,谁愿意死气沉沉地面对一切?老天——或者说郑宇轩——给了她难得装嫩的机会,没有理由浪费。

帝都传媒大学的氛围跟Q市国立大学这种老牌综合院校完全不同,空气里都弥漫着浓浓的文艺味道。课外活动也多以兴趣爱好为主导,很少有那些一看就是为了骗学分而存在的组织。

“蔓蔓,你决定报哪个社团了没有?”晚饭后从食堂出来的路上,大妞又接了一堆招新宣传单,连带着之前存下来的几叠,足以让选择障碍症患者抓狂。

沈蔓一边收拾准备去上自习的资料,一边头也不抬地说:“校报吧,咱们念新闻的,在那边正好能学以致用。”

“嘁,”毒舌女将饭盒里的一块肥肉拎出来扔到桌上,颇为不屑地插嘴,“校报里面人才济济,新生去了只有打杂的份儿。还想‘学以致用’,刚入学而已,你有什么好‘致用’的啊?”

大妞眉头一皱,又想出声替沈蔓抱不平,却被当事人一把拦下。只见沈蔓笑眯眯地说:“人才也都是新生成长起来的,早点卡位才能早点上位,不然到最后被当成电灯泡嫌弃,多不好。”

“你……”毒舌女呛得差点咳嗽起来,脸颊憋得通红却无从反驳。

国庆假期结束后,白莲花偷偷摸摸地交上了男朋友。关系确定后,几乎跌碎了所有人的眼镜。纵使沈蔓也不得不佩服她的深藏不漏。

考虑到女大学生宿舍的传统习俗,也为了宣示所有权,白莲花勉强携男友请全寝室吃了顿饭。从此当上了典型的大学情侣连体婴,除非晚上睡觉,基本不在寝室里露面。帝都二人组正式宣告解散。

毒舌女不甘心落单,最开始那段时间还跟着蹭了几顿饭。结果被白莲花一顿冷嘲热讽,两人最终彻底撕破了脸。

女人的友谊永远经不起考验。

沈蔓上辈子就明白这个道理,因此最初出现派系的时候并没有及时站队,等的就是她们内讧的这一刻。即便不是男友,也会是其他什么利益冲突,让联盟基础并不稳固的二人分道扬镳。孤独的人是可耻的,也是脆弱的,到这时各个击破,不怕以后寝室里再出幺蛾子。

大妞对此忍辱负重以观后效的大局观战略佩服得五体投地,就连失恋的痛苦都化为了学习的动力。发誓也要做个深藏不露的奇女子,让男人们猜不透、摸不清,好奇得像飞蛾扑火一样冲过来,再任自己挑肥拣瘦。

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沈蔓叹息道:你还是自己先减肥吧。

果然换回一波无情的铁砂掌。

大一上半学期的时间很紧张,好不容易熬过军训,留给专业课的时间不到三个月。各科老师纷纷拿出看家本领恐吓学生,虽然沈蔓不一定当真,却还是在脑子里绷紧了弦,生怕刚入学就落个不及格,这辈子才叫真的越活越回去了。

因此,在其他人还沉浸在社团报名、寝室政治的苦恼中不可自拔的时候,她早已整理好学习资料、背上书包准备去自习了。

尽管新闻学的理论比较空翻,参考书可都是扎扎实实的大部头。她一手抱着资料,一手小心地带上门,转身却见白莲花迎面而来。

谈恋爱之后,白莲花将原本扎成马尾的长发披洒,言行举止愈发温柔,时不时就满脸娇羞红润,原本不甚出彩的相貌其实也多多少少有了点女人味道。

爱情果然是最佳的保养品。

“蔓蔓,你那条长裙子能借我穿吗?”白莲花眼疾手快地拽住沈蔓,水汪汪的眼睛直直望过来,眼神里满是期待,根本容不得拒绝。

寝室里就她俩个头差不多,白莲花谈恋爱之后格外注意打扮,经常找沈蔓借衣服。尽管这辈子家庭条件有限,她的行头也很一般,但胜在搭配有方、气质得当,因此也没少被白莲花占便宜。

皱皱眉,沈蔓并未直接拒绝,而是旁敲侧击地说:“这么冷的天气穿长裙?当心晚上冻坏了。”

“没事没事,学长要带我去听音乐会,穿裙子比较合适嘛。”白莲花很会打蛇顺杆上,马上笑道,“谢谢你哈,我会洗干净挂回去的。”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冲进寝室,没给人继续接话的机会。

沈蔓苦笑着摇摇头,已经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事情,同住一个屋檐下,即便表示不同意,对有心人也是防不胜防,索性做个顺水人情倒罢。思及此,她转身快步走出了宿舍楼。

李桢推着自行车站在小树林旁。

“沈蔓。”男孩第一眼看到她,隔着老远便挥手打招呼。

尽管已经名草有主,他高大的身形、温润的气质依然出众,吸引着来来往往少女的视线。有这么个高危险系数的男朋友,恐怕任谁都会如临深渊,惶惶不可终日。

女孩大大方方地走上前去,站在一步开外的地方,仰头望向他的眼睛,甜甜地绽出一抹笑,“学长。”

夕阳西下,深金色的阳光洒在校园步道上,勾勒出青春男女最美好的侧影:身材高大的男生满脸温柔,翦水般的眼眸里尽是和煦的笑意。比他矮一个头的女生仰面回望,长发披肩的样子清纯甜美。两人面对面地站着,仿佛就已经是上帝最完美的造物。

随着女孩的靠近,一阵若有似无的馨香拂面,撩得李桢微频频走神。看到她抱着厚厚的参考书,立刻伸手接过来以转移注意力:“《传播学概论》?这么早就开始读名着啊?你们专业课谁教的?”

“严老太,听说她是‘四大名捕’之一,我可不想刚上学就挂科。”沈蔓将碎发挽至耳后,吐吐舌头回答道。

李桢看着她的小动作,愈发心辕马意,假装转移重心,向后退了半步。状似随意地将书抵还回去:“老太太面恶心善,最后都会给个补考机会的,跟包过没两样。”

“真的吗?”沈蔓睁大了眼睛望向他,眼神里全是慢慢的信赖,看得李桢又是一阵脉搏紊乱。

“我室友上过她的选修课,亲身经历、如假包换。”

沈蔓还想问点什么,突然感觉背后一阵疾风呼啸。长裙飘飘的倩影附到男孩身上,用甜得腻死人的声音问道:“你们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尽管白莲花脸上笑得明艳,沈蔓还是能感受到她周身散发出的强烈信号:私有财产,闲人免近。

世界上女人千万,有两种不能碰:一是护犊子的母亲,二是对恋人缺乏信心的情侣。

李桢突然和白莲花在一起的事情,在新闻系新生中引发了小规模的群体性事件。女生们忙着失恋伤心,男生忙着捡漏上位,宿舍外小树林的功能终于被渐渐开发出来。个别比较坚贞、拒绝退而求其次,或者如大妞之类没有第二选择的男神粉丝们,纷纷将白莲花作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置之死地而后快、取而代之而后生。

白莲花显然是痛并快乐着的,有时候甚至很难分清哪些是痛,哪些是快乐。

人类的择偶过程永远充满了黑色幽默,找个各方面条件差不多的,唯恐自己最终意难平;可若真找个出类拔萃的,又时时害怕对方会不甘心。无怪乎,安全感才是爱情里最稀缺的财富。

对于李桢曾经的追求者们来说,男神合该给人欣赏,而不是被某个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凡人给拉到地面上。更有甚者,还会觉得男神眼光也不过如此,自己加把劲也能上位,因此更加努力地倒贴——凡此种种,以致白莲花长期处于战备状态,把任何人都当成假想敌。

沈蔓理解她,且不说自己对李桢没意思,即便真有什么想法,也不可能第三者插足。十**岁是女孩最美的年纪,没有人值得我们变成悍妇互相妒忌。

“听说你们今天要去听音乐会?”她笑着看向李桢,却并不指望他回答,反而自顾自地说,“抓紧时间吧,我该走了。”

白莲花脸上的表情立刻放松下来,甚至颇为大方地问了句:“你要不要一起来?”

沈蔓看到李桢也有帮腔的意思,连忙开口将一切消灭在萌芽状态:“不用了,我对音乐不感兴趣的。”

说完,摆摆手冲小情侣们告别,快步向图书馆走去。

李桢松开车闸,长腿侧立着让女友坐上后座,一边用力地蹬车,一边试图遣散萦绕鼻尖的那抹馨香。到头来却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努力,那味道就像烙在脑海中一般,再也挥之不去。

***作者有话说***

本来这章贴出来我就有预感大家会吐槽,只是没想到会有人直接说弃文,这感觉太酸爽,我决定赶快上来补充一下,免得有亲误会:

之前在留言中说学长是白月光、红玫瑰,是说他代表了女主最好的一段回忆,这个回忆可能是两人互动,也可能只是女主大学时代的一个图腾,无论如何,都是不会像其他男主那样直接上肉的就对了。

加入白莲花这个情节,嗯,是作者本人的恶趣味,前面有伏笔,不晓得有没有亲看出来了。我只能说,学长是被迫的,他是受蒙蔽的,他也是很可怜的,反正就算作为室友的前男友,他也是不该理所当然地被炮灰掉的。

当然,如果大家都讨厌他,我也会从善如流的。

哎,难得作者想要抖个机灵,结果玩脱了,我决定面壁思过。

那谁,林医生张老师黑帮老大,帮忙出来救个场……

对了对了,还要补充一句,我以为的白月光,不止是纯洁无暇,更多的还是有那种淡淡的惆怅感的,就像青春时永远不会完美的爱恋……

英雄冢VS校医院

帝都传媒大学的图书馆靠近校门口,从寝室出发最近的路需要经过校医院。

刚才在寝室门口和李桢聊了一会儿,再加上之前寝室里耽误的时间,沈蔓担心去图书馆后座位不好找,没有像往常那样绕路,而是选择了途经校医院的捷径。

事实上,和吴克不欢而散后,她总会自觉不自觉地避开那些引发回忆的地方:操场、校医院、小树林。不到万不得已,绝不靠近半步。

吴克也是个硬骨头,之后竟没有半点消息,就连电话也不曾打过来一个。

事实上,沈蔓连他的电话都不知道。

但她相信,只要对方原意,还是可以轻而易举地联系上自己。正如只要她愿意,完全可以去戍卫区特种大队门口堵人一样。

还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没谁愿意先低头。

上辈子和郑宇轩结婚的第一天早晨,沈蔓特意起得早。因为妈妈告诉她,新婚头一天,谁叠了被子铺了床,以后一辈子都归谁干这活。

尽管日后郑宇轩工作繁忙,她也时常起得晚,但只要家政阿姨没来得及铺床,这活儿果真都是郑宇轩包办。

于是沈蔓由此坚信,感情原本就是件非常不公平的事情,爱的越多越软弱,付出越多越辛苦,绝对没有所谓的“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必须狠,对男人狠,对自己狠,否则永远没有地位,遑论讨价还价。

这辈子她想得更开了,即便心中留恋万分,即便坚持得近乎偏执,依然不能对吴克低头,至少是不能首先低头。否则,像他这样一个桀骜不驯的男人,断然没有给自己当后宫的觉悟,甚至连一夫一妻白头到老都悬乎。

大不了一拍两散,让他祸害别人去。

正当沈蔓打算快步通过校医院门口时,背包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她手忙脚乱地将参考书堆在脚边,又翻出放在背包最里面的电话。等这一切搞定、按下接通键之后,电话那头的人早已经等得毛焦火辣,扯着嗓门就是一通乱吼:“沈蔓,你们宿舍怎么搞的?一个两个都不接电话!有没有点组织纪律性?”

生活委员是个男的,大小事项需要通知女生寝室,都只能靠电话遥控。遇上“机德”不好的,难免有些抓狂。

大妞和毒舌女两个单独在寝室的时候,总会变着法儿地找不痛快,你说我上厕所没冲水,我说你手机铃声吵死人。争执的次数多了,两人都把电话关静音当成了习惯,就等对方一个不注意留下把柄,而后痛痛快快地开撕。

白莲花应该是跟李桢一起去听音乐会了,谨小慎微的她肯定早早手机关机,也接不到电话。

难怪生活委员打了一圈电话没人接,沈蔓在心中吐了吐舌头,赶忙笑着解释道:“辛苦了,真不好意思。她们晚上都有事,你有什么跟我讲也是一样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男孩听到她春风化雨的声音,再大的脾气也压下来了,赶忙回归主题:“上次血检的结果出来了,需要以寝室为单位领取,你快去趟校医院,再晚人家就下班了。”

望着杵在路边的白色建筑,沈蔓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压下心中百般的不情愿,她咬牙走进了校医院。尽管晚饭时分这里已经空空如也,来碰碰运气也好,否则之后免不了专门跑一趟,恐怕愈发麻烦。

果不其然,二楼的检验科铁将军把门,根本不见发放检查结果的窗口。

她在这里住了大半个月,对医院的楼层分布熟悉异常。特别是临近住院病房的地方,每一个拐角、每一条走廊,似乎都能让人联想到那军装笔挺的幻影。

沈蔓自认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可见到这一切还是引发了心中的阵阵悸动。

她明白自己是在赌博,赌自己扛得起,赌他会不甘心;赌自己能忘记,赌他的难舍弃。

买定离手之后,骨色落定之前,没人知道谁输谁赢。

强压住夺门而出的冲动,沈蔓扶着栏杆缓缓走下楼梯。路过急诊室时,听到里面传出阵阵熟悉的谈笑声。

是那个值班医生!

一方面是为了感谢对方在寒假时的照顾,一方面也是想多攀条关系,她来传媒大学报到后,曾经特意前来登门道谢。事实上,军训期间也多亏这人帮自己打掩护,普通的中暑脱水被说成生命危险,简简单单便逃过了体能训练。

校医院里人员相对简单,各科室的钥匙彼此都有备份,方便随时调配物资。住院的时候,她不止一次看到值班医生打开检验科的大门,保存样品或者为病员拿结果。

思及此,沈蔓连忙掉头往急诊室走去。如非必要,她可不想再来校医院,天晓得下次还能不能忍住去找吴克的冲动。

“小沈,你怎么来了?”值班医生抬眼见她,笑得眼睛都没有了,“林师弟,快看,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新闻系小美女,你们是同乡呢。”

沈蔓这才注意到办公桌旁还有其他人。身材清瘦颀长、短发干净利落,质地优良的白衬衣烫得有棱有角,休闲风里含着几分干练,从背影就透出股冷峻气质,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那人听到动静明显顿了顿,而后缓缓转过来脸来。头顶的日光灯照进他淡色的瞳孔里,看不出任何表情。

“沈小姐。”

寡淡的声线在耳边回荡,震得沈蔓如遭雷击,记忆中如冰山般清秀的脸庞再度出现眼前,带来的却是噩梦般的回忆。

值班医生站起身来招呼她:“来来来,小沈,认识一下我师弟,林云卿。Q市中心医院脑外科的高材生,青年才俊,前途不可限量!”

“哪里,师兄过奖了。”林云卿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角,目光始终胶着在沈蔓身上,就像一条发现猎物的毒蛇,眼神都像在吐着信子。

不知作何言语,沈蔓机械地走上前去,和他握了握手,磕磕巴巴地说了声:“幸……会。”

也许是她的错觉,那双带着消毒水味道的大手似乎更凉了。

“林师弟可不像我,胸无大志,只求苟且。”值班医生笑着拍了拍林云卿的肩膀,自我嘲讽地摇头道,“在这校医院待一年都见不到几个疑难杂症,小沈出车祸的外伤都得转院,对吧?”

“哦?车祸?”淡淡的远山长眉向上微挑,露出感兴趣表情。

沈蔓连忙摆摆手,打断值班医生接下来的滔滔不绝:"没事没事,看起来比较吓人而已,很快就恢复了……"

为了侧面证明自己医术高超、处置得当,值班医生立刻表情夸张地拆台道:“十四公分的伤口,缝了二十针,啧啧,也就你这丫头胆子大,叫都没叫一声。”

原本冰山一样的表情,如今居然更冷了几分,明显讽刺地说了句:“女中豪杰。”

值班医生天生神经大条,居然还没有发现两人之间不对劲,反倒一拍脑袋问道:“欸,小沈,你又到医院来干嘛?那帮当兵的不是走了吗?总跟你过不去的那个当官的,后来没为难你吧?”

沈蔓惊恐地意识到,在这样讲下去铁定刹不住车,今天十有**就交代给林云卿了。想到这里,她赶忙开口:“生活委员通知我们以寝室为单位来拿血检结果,我看楼上关门了,就说下来问问您。”

“化验科这帮兔崽子,成天迟到早退。”从办公桌里掏出一串大钥匙,值班医生抬头复道:“我这就去开门,你稍微等等。”

说完,不待其他人反应,蹬蹬蹬地跑上楼去。

深秋傍晚的寒意弥散在空气中,却比不上房间里另一个人散发出的极冷气场。沈蔓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仿佛被这凉意冻住了一般。

“磕到脑子了?”就在她以为自己逃过一劫的时候,林云卿淡淡的声线响起,听不出喜怒哀乐。

沈蔓站在原地,目光都没敢移动分毫,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怒对方,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舔舔嘴唇,她壮着胆子回答道:“没有。”

“有谁为难你吗?”这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尽管不一定代表林云卿的真实情绪,还是不妨碍沈蔓继续自欺欺人。

“没谁。”

他突然站起来,衣物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摩擦声,激起沈蔓全身鸡皮疙瘩。

“师兄回来跟他说一声,我先走了。”林云卿从墙角拉出一只行李箱,将卡其色的风衣搭在手腕上,甚至没有回头看她一眼,便推门离开了急诊室。

这莫名其妙的告别让沈蔓愈发不知所措。

值班医生拿着血检结果下楼,听说林云卿走了,颇为无奈的摇摇头:“我这个师弟啊,出了名的喜怒无常,做起事来没个章法。小沈,你别往心里去啊。”

她哪里敢往心里去,她的心都快被吓得跳出来了好伐。

沈蔓将血检结果收进书包,又陪值班医生聊了会儿天,趁着天还没有黑透,快步出了校医院。

***作者再次有话说***

艾玛,今天一天评论区的酸爽让我不敢相信……(喘口气先)

我明白大家对学长这条线的怨念,我做了对不起读者对不起女主对不起“爽文”二字的事情,我无以谢罪,我只求大家不要弃文,看在我乖乖日更,外出旅行还特地买个Mac带在身边随时码字的份上好吗?(眼泪汪汪)

这篇文写到现在,也许是进入到了最尴尬的时间,对新出场的男主两极分化意见严重,作者靠自己的恶趣味推进到最后,原本没什么存在感的次要男主被撬了墙角,引发亲们的强烈反弹,后面还有可以预见的槽点,如果不是存稿已经写好,实在没时间没精力推倒重来,我真想哭晕在键盘上……

无论如何,这篇文写到今天,能够得到这么多亲的支持,是我之前没有想象到的,作为一个兴趣爱好比较独特的小众写手,嗯,我觉得不枉此马甲来人世走一遭……

后面还有故事没讲完,且一个坚持更新的我,如何拯救一群日日追更的你~~~(尔康脸)呃,养肥也好,跟进也好,再给我一点时间和空间写完这个故事,好吗?

集中说明几点:

第一,女主不会干第三者插足之类的事情,不喜欢她的人她也不会喜欢,所以别担心她会犯贱什么的。(话说乃们真的不觉得女主对某人原则性地没兴趣,然后某人巴巴地惦记着的情节很带感吗?前提是某人没有被玷污的话。)

第二,李桢这条线虽然我想撒狗血,但遵从大家的意见,前因后果讲完了,该收就收,该弃就弃,看行文感觉,看大家的反应,反正本文男主多,不差他这一个。

第三,黑帮老大快出来了,姓周,乃们帮我取个名字。(跪地)

校医院VS示踪剂

林云卿。

在这个平行世界里,只要她愿意,可以自由地选择忘掉郑宇轩,忘掉从前的一切。即便没有她或梁志的帮助,按照前世的科技发展轨迹,思维模拟及投影技术也会在十几年后被发明出来。尽管她不记得发明者的姓名,但按照林云卿的科研能力和Q市医科大学的学术声望,这项技术很可能就是由他参与开发的——郑宇轩当年的公司之所以能够在相关市场拔得头筹,与地理位置上的近水楼台先得月不无关系。

决定留下,特别是梁志也在这里重获新生后,她本能地排斥着与前世有关的一切,特别是林云卿和他的科研事业。

高中毕业前,林云卿不厌其烦地要求她配合测试,检查的次数多了,连沈蔓这种医学白痴也察觉出不对劲来。CT、核磁共振什么的,一次两次也就够了吧?还有梁志说的骨髓穿刺手术根本就没有影子。倒是他妈的“人体穿刺”来了一次又一次。

这厮莫不是把自己当免费妓女了?

就像吴克给她的感觉一样,和没有承诺的男人在一起,即便身心愉悦,那股憋屈劲儿也始终挥之不去。

沈蔓倾向于相信男人的性和爱也是统一的、可以互相印证的存在。重生后,如果只是想要拥有打不完的炮,她显然有更加广泛的选择,诸如王笑天之流在社会上不占少数。但那样做又有什么意思?即便她留在前世,也多得是裙下之臣,梁志、赵宏斌无不勾勾手指就能凑过来。

她既然选择留在这个世界,当然要活出不一样的精彩。

为什么张羽杳无音讯后不去主动联系?为什么吴克明明示好的举动却被无情拒绝?如果说上辈子的情感经历教会了她什么,那就是永远不要把鸡蛋放到同一个篮子里。痴情浪漫的可能变心,位高权重的可能失势,风流倜傥的可能落魄,身强力壮的可能软弱,总有一个时候,总有一个理由,让你曾经的期许全部落空,这是人性的必然,也是命运无情的玩笑。

她有足够的资本,否则不会让那么多男人为之倾心;她有足够地智谋,否则不足以把郑宇轩从一介布衣扶上那样的高位。这辈子,她还有足够的耐性和坚定,让那些对自己有所肖想的人明白,预先取之必先予之,除了心甘情愿地像赵宏斌、陈逸鑫那样做个“贱人”,绝没有力量能够让沈蔓屈服。

既然张羽想寻到乐子,吴克贪恋软玉温香,就合该乖乖低下那高傲的头颅,迁就自己的价值观。

林云卿对她的“兴趣”恐怕早已超过了科研范围,只是他还没有想明白而已。

可要怎么对付这座冰山,沈蔓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他有点像开窍之前的郑宇轩,满脑子理科生的线性思维,根本无法以常理度之。

沈蔓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绝不能让对方吃尽甜头,否则便没了要价还盘的资本。偏要在林云卿食髓知味、习以为常、觉得理所当然的时候,毫无征兆地不告而别。

牵肠挂肚、缠绵缱绢、求而不得,重重相思催人老。

脑子想不明白的道理,心会告诉你;逻辑解决不了的矛盾,身体会教会你。

只是不晓得,林云卿这次突然的现身,究竟跟自己有几分关系。

正当沈蔓心事重重地走向图书馆时,一股带着消毒水味道的冰凉空气袭上口鼻。任她奋力挣扎却不得法,只感到那人稳稳撑在自己身后,声音低沉而阴郁:“别动。”

再次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被绑住了。

身上的衣物早已不见踪影,双手、双脚都被牢牢固定住,而且绑得很紧,根本无法动弹。

眼前是一片绿色地板,没错,幽静的绿色,令人身心平静,跟手术室里的颜色一模一样。

事实上,她怀疑自己就是在手术室里,被绑在手术台上,从头到脚,完全受制于人。

一只手指头透过乳胶手套划过右肩的伤口,力道不大,却凉得令人心惊。林云卿标志性的清冷嗓音在耳后响起:“有感觉吗?”

木木麻麻的触感,像是隔着一层皮衣在戳刺,沈蔓意识倒自己被局部麻醉了,顿时紧张起来:“林云卿,你干什么?放开我!”

日,所以这句话要成为她的口头禅了吗?

林云卿没吴克那么贱,却比他更固执。沈蔓能够想象他此刻的表情,那就是没有表情。在这种疯子眼中,人和用作科学实验的小动物没有任何区别,只是不晓得自己这次又要被如何处置。

思及此,她决定示弱。

林云卿已经换上针头,比划着那道蜿蜒的疤痕,在脑海中勾勒出妖冶的图案。

当年在大体解剖课上,他的笔记本全班传阅,各种器官图案画得比教科书还精致。林母学艺术出身,直到那时才坚信儿子不仅仅是为林家生的,好歹还有点随了自己的地方。

顺着肩甲肌肉和骨骼的纹路,林云卿已经确定了大致的方案,再次用探针刺了刺沈蔓的伤口,他冷着声音确定道:“疼不疼?”

“……疼。”女孩咬着唇,面朝地板,一个字说得柔肠百转、缱绢无边。

林云卿心头有点异样,却不明白这感觉从何而来,他对自己用药的准确度很有把握,于是耐心地等着麻醉起效。

女孩赤裸着脊背,光着身子,仿若待宰的羔羊一般伏卧在手术台上,四肢全被专业的束缚带固定。一道粉红色的疤痕在右肩蔓延,如同玫瑰荆棘,曲折狰狞。

“放开我,云卿。”沈蔓带着哭腔乞求道。

心头的异样越来越强烈,林云卿皱着眉,捏着探针却始终无法下手。似有不忍,却也似有期待,尽管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期待的到底是什么。

意识到对方有所迟疑,沈蔓的胆子也渐渐大起来,半是假装半是真情流露:“我知道错了,我不该不告而别,不该一个人来帝都,不该跟你断了联系……对不起,原谅我,好不好?”

听到这里,林云卿心头的异样感达到顶峰,终于再也无法忍受。他一边握住刺针扎下去,一边冷冷说道:“我现在用的同位素示踪剂纯度很高,比活度大,辐射自分解可以忽略,对人体的影响微乎其微,半衰期为一年到一年半。因为你脑电波频率本身导致的放大效应,完全能够实现理论上的远距离定位……”

肩头麻木的扎刺感持续,沈蔓根本没听清他的话,尖叫着挣扎道:“不要!林云卿你放开我!你想干什么?快停下来!”

“嘘。”尽管专业的捆扎工具将女体固定得很好,紧绷用力的肌肉还是让刺针差点走偏。他用手拍了拍那光洁的裸背,强硬地用力压下去:“别动,线走歪了就不好看了。”

发现对方正在对自己的疤痕做手脚,沈蔓的心重重一沉。她意识到林云卿这样做恐怕蓄谋已久,无论如何反抗都无法改变他的心意,于是彻底败下阵来,只剩下口中低低的呜咽声:“别这样,云卿,别这样。别让我恨你……”

“我以为你一直都恨我。”手术对象终于平静下来,林云卿握着刺针,动作愈发行云流水。粉红色的疤痕边缘很快被勾勒出一片红色印记,灼热刺眼。

“不,你错了。”沈蔓感觉视野中模糊一片,却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在哭,她略带嘲讽地说:“我恨我自己,不知道天高地厚,以为可以改变命运。”

“相信我,你的命运确实已经被改变了。”不会再放手,不会再让你逃走,即便用尽最卑劣的手段。

当疼痛和压力积攒到一定时候,人的情绪往往会极端脆弱。沈蔓低着头任由泪水滴落,整个右肩彻底放松,像一朵绽放至极的玫瑰,将自己彻底展示在对方面前:“我想回家,林云卿,让我回家好不好?这里全都是坏人,都是骗子。你们口口声声说爱,说喜欢,说会保护我,可到头来还是只有我一个,什么都只能靠我自己。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给我,不要让我信以为真……假的,统统都是假的!”

远山长眉拧成一团乱麻,林云卿从未感觉如此纠结,就连手中的刺针都快要握不稳:“我可从来没有骗过你,都是你在那里自作聪明!”

“对!你没有骗过我,你就是什么都不说!你比他们都要坏!你这个爱无能的废物!”沈蔓大叫着斥道,颇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豪气:“别扯那些为科学献身的鬼话,每次把我压在病床上的时候,你敢说自己是在做正事?!在我身上干那些腌渍事儿的时候,你敢说自己就没有其他想法?!做正事需要锁门吗?有必要不让其他人看见吗?你对逸鑫那么凶,你敢说就不是妒忌吗?”

“‘妒忌’?”想起那眉目清秀的男孩,林云卿反而冷静下来,手下的针也越走越快,“别把自己太当回事,沈小姐。所谓‘腌渍事儿’里,恐怕你才是享受的那一个。”

示踪剂VS小男孩

“没错,我是享受了,我就喜欢。我还爱跟不同的人干这档子事儿,我都认。你敢吗?你连爱都不敢说,凭什么还让别人配合着去做?!”

无纺布口罩背后,冷峻清逸的脸紧绷如冰山,看得仔细才会发现,一道道裂缝已然出现在仿若冰封的表情上:“果然是个婊子,人尽可夫。”

沈蔓一边哭一边笑,各种复杂的情绪充斥心头,却敌不过对他的怨念:“对啊,我是婊子,还他妈不要钱,一次又一次陪你上床。可你既然知道,干嘛还要抓着我不放?干嘛还要对我做这种事情?!”

疤痕不长,需要纹刺的面积不大,林云卿描完最后一根勾刺,开始动作迅速的消毒伤口,语调平静地告白道,“别忘了,沈小姐,是你来找我的,一切都是由你开始的。”

这也是林云卿给自己的理由。

他了解人体的生理构造,男人禁不起诱惑是很正常的事情,既然沈蔓愿意送上门,他自然不介意顺水推舟。可对方不应该在之后出尔反尔,让他对自己的身体失控。后者对于习惯冷静自持的医学系高材生来说,近乎无法忍受的侮辱。

“……说一句‘我爱你’,就有这么不容易吗?”沈蔓脱力地瘫软在手术台上,她知道大局已定,右肩麻木的痛楚如同宣告自己反抗失败的标志,然而这一切都比不上心头深深地无力感,“我可怜你,林云卿。”

对于她的质问、威胁统统不予理会,干净利落地将创口包扎完毕,男人例行公事地说明注意事项:“愈合期内避免出汗,少吃刺激性食物,可以短时间淋浴。我半个月后正好要来帝都医科大作报告,会抽时间给你做检查。”

末了,他像想起什么似的,提醒道:“半衰期结束前,同位素示踪剂是不会自行代谢的,我建议你别干傻事。”

说完,他解除掉手术台前后的固定,倾身扶着沈蔓坐起来。

看到女孩那张满脸泪痕的脸,林云卿心头猛然一颤。即便已经见过无数的生离死别,也已经习惯了面不改色,他却依然无法解释自己那几乎窒息的心疼从何而来。

早已散落的长发披洒肩头,遮盖住赤裸的身体,沈蔓任由对方将自己扶起,声音不大,却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会后悔的,林云卿,我发誓。”

男人没有回答,似笑非笑的表情挂在脸上,比眼前的黑夜更加幽深。

这里显然是一家设施齐全、安保极严的私人医院。时值深夜,林云卿将她从手术室抱出去,走的是专用通道,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高级病房位于顶楼,这里除了卧室、起居室,还有洗手间和料理室,跟酒店里的总统套房差不多。

林云卿刚出手术室就脱掉防护服,身上只着衬衫长裤。沈蔓被他赤身裸体地抱在怀里,早已省了负隅顽抗的心思。她只想让一切快点结束,哪管对方想要做什么。

他将女孩面朝下放置在床上,退开半米的距离,动作优雅地除去自己的衣物,口中命令道:“趴好。”

沈蔓咬着牙,既不反抗也不动弹,对于男人的指示不再作出任何回应。她眼前空无一物,连绵的黑暗如暗涌、如巢穴,将所有神智包裹其中,不复清明。

林云卿倾身上前,覆在凸凹有致的玲珑曲线上,终于发出长长一声喟叹。数月以来的寂寥虚无终于在此刻得以填充,他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分身插入那致密的甬道,如愿感受到一阵温暖的湿意。随即再也控制不住地疯狂抽插起来。

身前的人儿呜咽出声,呢喃着不知道谁的名字。

林云卿皱着眉头摆动腰胯,试图用越来越激烈的动作将她唤回,让她像往常一样,随着自己的节奏浮沉。

然而,就像紧紧握在手中的沙砾,越用力,越不得法。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做**实验的时候,被分到一只灰色的兔子。三月龄,长毛种,一双眼睛血红血红,看着人的时候像是两面通透的棱镜。

代课老师临时有事,让他们自己先做实验准备,而后便离开了教室。

班上有女生多愁善感的,恨不能抱着实验对象越狱以逃出生天,男生则围在一起科插打诨,讨论待会下课回寝室是红烧还是煮火锅。

林云卿向来不屑于跟同龄人为伍,他觉得只有弱者才需要成群结队,真正强大的存在,诸如猎豹,向来都是独来独往。

那只兔子仿佛预见到了自己的命运,在他手里抖得像筛糠一样。两只眼睛直直地望着前方,水盈晶润。林云卿记得自己费了好大的力将它托起,默默念叨实验手册上的第一句话:“尊重生命,以神圣的使命感对待动物实验工作。”

兔子像是有心灵感应,目光突然间紧随着他,而后便滴下泪来。

他预习过课本,知道啮齿类动物也有泪腺,不过无法确定是否跟人类一样,与情绪有关。可当那两滴泪落在手心的时候,林云卿难得主观地认为,这确是生命在最无奈时刻的终极表达。

后来那只兔子死的时候叫了一声,像婴孩的啼号,又响亮又哀伤,惊得他手脚都有些不稳,差点闹出笑话。

不知为什么,时隔多年他还是会莫名地想起那只兔子,以及它临死前的声音,就像现在。

终于,抵不住那一声大过一声的啜泣,男人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分身从女孩体内退了出来。板正她的身子,与自己面对面坐好,暗沉道:“别哭了。”

沈蔓连日来的委屈在此刻达到顶峰,顾不得右肩渐渐浓烈的灼痛,抡起拳头没头没脑地砸向对方:“你有病啊,你把我当什么了?!”

“是啊,我把你当什么了呢?”林云卿缓缓闭上双眼,将一切想不通道不明的思绪遣散,只剩下面前这个被自己打上烙印,却永远也不会属于自己的女人,“你想要我把你当成什么?”

冰山脸上终于出现别样表情,却是如此纠结无奈,令沈蔓心中某个无法言说的角落彻底陷落,露出巨大而空寂的黑洞,将所有因果报应、善恶轮回统统吞噬,剩下赤裸裸的爱恨情仇、至死方休。

“听话好吗?别再这样,我不知道自己下次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原本淡雅的五官皱成一团,仿佛在跟自己的本心做着激烈对抗。林云卿小心翼翼地抚上那覆盖着纱布的圆滑肩头,没有用力,仅是隔着空气勾勒出她身体的轮廓,就像对待一件举世无双的珍宝,既爱又痛。

黑暗中,沈蔓伸出左手轻触他的眉眼,试图温暖那已然崩裂的寒冰,唇齿蠕动着,一点点吻上微凉的薄唇。

淡色眸子轻颤,用几不可知的颤抖声音说道:“沈蔓,我不想伤害你。”

“嘘,”女孩云飞雪落地在他面颊上逡巡,“我知道,我都知道。”

据说,冰川融化时会先产生细小的裂缝,而后逐渐蔓延、崩裂,巨大的冰盖被引力分割成大小不一的冰山,而后碎成渣、化成水。

沈蔓能够感觉到右肩伤口上火辣辣地疼痛,知道麻醉的效果正在渐渐淡化,却比不上看见林云卿表情时彻心彻骨的痛。

她能察觉到,在这个成年人的身体里,住着一个与世无争的小男孩,单纯、固执,捧着一颗无处安放的真心,迷茫、徘徊。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是个社交障碍症患者,可从另一个角度看,这正是他天才科研能力的代价。

尽管笨拙,尽管死板,尽管终其一生都无法正确表达自己的感情,但这不妨碍林云卿去爱,去感知,不妨碍他捧着一颗心站出来说,给,拿去。

一双柔臂如灵蛇翻转,环上男人的颈项,女孩轻仰着身子向上推送,口中呢喃着情话般的低语:“云卿……”

虽然身体曾经靠得更近,心却从未如此刻这般贴紧。

听到那魔咒般的呼唤,男人再也绷不住,低头狠狠咬上如火红唇,啃食轻咬、缠绵不倦。

灵与肉的交融永远比单纯的性事更让沈蔓陶醉,她能从那或轻或重的撞击中,感知对方勃发而热烈的情绪;能从那或高或低的呻吟中,听出灵魂跳动的声音。

如果这都不算爱。

第二天清晨,她率先醒来,看着身旁静静沉睡的男子,愣了一会儿神。花了几分钟的时间,这才想起昨晚发生了什么。

从床边捡起男人的衬衣罩在身上,沈蔓轻手轻脚地走到洗手间,借着镜前灯明亮的光线,看清楚右肩上的刺青:顺着原本粉色的疤痕形状,一团纠缠的荆棘盘根错节地生长,如花朵般荼蘼,亦如残枝般凋敝。整个看起来就像颗伤痕累累的心,内敛中带着几分张狂,像极了镜子里的自己。

沈蔓看得不禁呆在原地,连有人走近都没有发觉。

“我看见这道疤的第一眼,就想到了它的样子,跟你的名字一样。”林云卿低头吻着她的颈项,目光追随着镜中人说道。

小男孩VS偏执狂

他的唇舌带着刺,一点点扎在身上,勾起沈蔓最深最初的回忆。

好像从一开始见面的时候,对方就是这副样子,永远处变不惊,永远云淡风轻,对整个世界都带着几分蔑视。

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从那个时候起,就想把他从云端上拽下来。

林云卿一边吻,一边将沈蔓推到洗手台上坐好,眸光死死锁着她的眼睛,不允许丝毫躲闪。

喉头哽咽,似有火燎。

那双冰凉大手缓缓抚上精致的脚踝,像是在检查身体般仔细。指甲轮替着指尖,指腹交换着指腹,一点点、一寸寸,他保持无穷耐心,尽数消耗在这熬人的折磨中。

淡色眼眸分毫不动,始终盯着她的双眼,薄唇以几不可见的幅度开合:“想我没?”

沈蔓不想自欺欺人,无论对林云卿最初抱着怎样不堪的观感,在无数次共赴极乐后,两人之间早已难用简单的“爱”、“恨”概括。

见她乖乖点头,林云卿的表情似乎松动了些,随即继续问:“还想谁了?”

咬咬嘴唇,沈蔓犹豫片刻道:“……赵宏斌。”

“嗯,这个我知道。”他神色不变,手下已经游弋到膝盖,触及关节内里,浅尝辄止,揉弄得沈蔓一阵瘙痒难耐,“有我不知道的吗?”

“逸鑫。”一个名字说出口,却连心尖都在颤抖,原以为不会在乎的过去,其实始终萦绕心头。

林云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回望着她,以眼神示意继续。

不知道为什么,沈蔓觉得现在是最适合摊牌的时刻,不仅仅因为两人经过一夜对抗已经冰释前嫌,更因为他在自己身上施加了再也无法挽回的改变,以至于命运如是纠葛缠绕,再也无法分清彼此。

“梁志。”

男人表情依然不变,似乎对这个答案也不感觉意外,相反,愈发直接地看着她,等待着完整答案。

“张羽,我老师。”

林云卿的手指来到最隐秘的存在,顺着她的话语滑入那处湿热,颇有节奏感地律动起来,却不显得急切,仿佛享受着这个过程,就连他的声音也平淡如初:“是吗?怎么搞上的?”

“我……”沈蔓皱着眉,体察着他在身体里敏感角落的触碰,感觉自己从里到外都被妥帖地照顾着,一颗心被从四面八方射过来的光亮照透,没有丝毫可以或者说值得遮蔽的地方,“我让他帮忙争取保送名额……”

男人凉薄的轻笑出声,仿佛得意于一切的不出所料:“真是符合你的作风啊。”

那作恶的手指已经探到甬道的最里面,抵着小小的软肉不住划弄,每一下都挑战着理智的极限。沈蔓闭上眼,倒仰着头,恨不能将身体送上前一点,再送上前一点,直叫对方彻底侵占。

拥有着最为了解人体生理构造的职业,林云卿的每个动作都像事先设计过一般精密、准确。不大不小的力道,不左不右的位置,不上不下的深浅。女孩的身体在如此操控下,焕发出如乐器般美妙动人的旋律。

“呃,就是那里,啊……”沈蔓勾着身子,幽幽发出喟叹,是鼓励,更是诱惑,惟愿对方能够侵入得更彻底一些。

男人却不愿意让她简简单单地如愿,将一双大白腿向两侧抵开,直到搁在洗手台的侧扶手上,呈现出完美的平角,方才继续游弋到那如潮如涌的秘处,浅尝辄止地沾染着淫液,黏在外科医生细长的指尖,牵引出银丝,勾画在薄唇边,伸出舌尖轻轻一舔:“还有呢?”

他的肤色偏白,此刻除了下身长裤,再未着一物,显得愈发净澈,在灯光的照射下几乎是透明的。就这样一个有强烈洁癖的医学工作者,在全然陌生的卫生间里,将女人的体液含在口中。一张冰清玉洁的脸庞上毫无异样,仿佛自己做的事情并非苟且,而是再正常不过的理直气壮。

沈蔓不认为自己禁得起这样的诱惑。

“……还有一个飞行员。”

“哦?”他饶有兴趣地挑挑眉,手指终于回到了甬道中,却定在原处不动,耐心等待着对方的和盘托出。

不要和医生比拼对身体的控制,他们永远能用丰富的专业知识打败你。

“和他在飞机上的卫生间里……”

“啧啧,”林云卿划过她的敏感处,“真是不讲卫生。”

想到两人现在所处的位置,再联想到王笑天听到这评价时的表情,沈蔓忍不住勾起唇角,心情的愉悦与身体的刺激交缠盘绕,让她彻底地放松下来。

第一时间发现女体内部的状况,林云卿换了个角度,频繁浅刺在甬道入口上方的花蕊处,眼神终于不再盯着她,而是仔细观察着那莹润一片的下体反应,好像漫不经心地问道:“没有了?”

沈蔓很想点头说是,可这样无疑是在撒谎。她不想,至少不是在今天,在当下。

“还有一个。”

林云卿依然没有抬头,插在她身体里的手指由一根变成了两根,大拇指始终抵在红肿、胀大的顶端,每一下揉弄都几乎要了沈蔓的命。

男人在用无声的逼问祈求她的坦白。

“……吴克,我的军训教官。”

时隔多日,说出这个名字依然会耗尽沈蔓的所有勇气,在与那人无尽的争斗中,身体与精神统统绷在最极致的区间,不敢有任何松懈。以至于此后每一次回忆起来,都像被下了咒、施了法,无从回避,亦无从轻慢。

从女孩异乎寻常的反应中,林云卿理所当然地察觉到了这名字背后的意义。尽管情感冷僻如他,依然能体查到背后全然不同的分量:“做了几次?”

“两次……”

她没敢贸然说出下面的话,惟求对方能够就此放过自己。

林云卿缓慢地伸入第三根手指,变着方儿地开始搅弄:“告诉我,我有权利知道自己爱上的是个怎样的女人。”

“啊……”被他突如其来的攻势震撼,沈蔓反弓着身子倒吸一口凉气,不管不顾地嘶哑道:“一次,一次是在车上……还有,还有一次在……在他家里。”

“爽不爽?到了没?”林云卿的声音终于有了变化,伴随着动作幅度的增大,逐渐出现高低起伏。

沈蔓明白他不是问自己当下的感受,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她现在的状态,即便是她自己。林云卿是在问她和吴克之间发生了什么,他是在嫉妒。

能够让冰山一样冷漠的人体会到凡人的情感,对于她的改造计划来说,显然已经成功了一半。

于是沈蔓避重就轻,不再直接回应,而是将自己的欲望放逐,游荡在愈发彻骨的回忆中:“他……他身体很好……他把我吊起来……”

林云卿低头靠近,隔着衬衫咬住她的乳尖,唇齿儒懦地追问:“爽不爽?到了没?”

上下同时施加的刺激顿时让沈蔓战栗起来,揉着他的发顶狠狠埋向自己的胸膛,几乎哭泣地嘶哑道:“……爽,第二次做了整整八天……啊!”

“也不怕脱阴。”男人低声斥责。所幸终于不再为难,手下的力道伴着齿间轻轻的啮合,直接将备受蹂躏的女体送上了高氵朝。

事后,他俩并排躺在床上久久沉默。

“你怎么突然来找我?”沈蔓眯着眼,率先发出声音。经过这样一番扒皮抽筋般的拷问,她与林云卿之间似乎又近了一步。原本问不出口的话,如今随性而至,没有任何障碍。

“想来就来了。”他依然直直地盯着天花板,脸上波澜不兴,却不再冷漠如初,相反,倒有了几分少年人的懵懂。

无懈可击的答案,追问下去也没什么意思。沈蔓咽了咽口水,试探道:“你给我身上弄的那个什么‘示踪剂’,有用吗?”

他唇角微翘,显得有些得意,却依旧不看她:“试试看。”

言下之意是,如果你敢的话。

借我个胆子我也不敢——不行的话,就真借个胆子去。沈蔓难得心虚,随即想到一个更重要的问题:“你那个思维模拟技术开发得怎么样了?”

林云卿终于动了,没头没脑地吻在女孩的发顶,摆明了拒绝回答。

对敌斗争经验颇为丰富的沈蔓对此十分敏感,赶忙用手推开他的脑袋,正视道:“到底怎么样了?”

男人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竟是那般地无可奈何:“我放弃了。”

“什么?!”这下轮到沈蔓惊讶得张大了嘴,满脸不可置信,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林云卿可能取得的成就,以及他为此所付出的努力:“怎么说放弃就放弃了?”

林云卿将头埋进女孩的长发里,试图逃避那个最深的噩梦

“傻子。”沈蔓抚上他的肩膀,眼中有些酸涩。其实,即便他不说,自己也能猜到,个中缘由十有**与她相干。很可能正是因为他确认了思维投影技术的可行性,并且论证了平行世界的理论,才将一切有可能打破现实平衡的契机拒之门外。

只可惜,科学和生产力的进步,永远不会以个人意志为转移。

偏执狂VS试试看

林云卿在帝都有学术交流活动,这家外资背景的私人医院是赞助商。作为国内脑外科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既然他说有个病人需要临时处置,借用借手术室、附赠贵宾病房什么的,也就根本不成问题。

沈蔓事后怀疑,如果自己稍有大意,不小心被当成医疗垃圾处理掉,恐怕也不会有人问津。

她不指望能够改造林云卿。家庭环境、学校教育、社会熏陶共同作用了那么久,依然无法改变他的秉性,怎么能指望爱情一夜之间就让人改头换面?

那种“为你生为你死为你奋斗一辈子”的话不是没人讲,可惜沈蔓早已不信。

对于林云卿这座“冰山”来说,只要他愿意坦然面对自己的感情,不将错就错地把她当成“实验对象”,沈蔓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他就像个永远也入不了戏的演员,与这个社会格格不入。看待世间诸多事物的有着自己独特的视角,只是难得在情之一事上与沈蔓产生了共鸣,如此而已。

对于沈蔓的广纳后宫的“宏图大志”,林云卿并未表示过多惊讶,依然淡散地说了句:“试试看。”

沈蔓莫名觉得自己被侮辱了,撑住他胸口恶狠狠地质问:“试什么试?你以为我在开玩笑?”

“你当然不是在开玩笑。”林云卿于晨光中抬起头,收颌探看她,淡色眼眸难得一片温暖,“我说了,你尽可以试试看。”

在这澄清目光的直视下,倒是沈蔓不好意思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不要脸?”

“沈蔓,我不会支持你,也不会否定你。如果你只是想寻求道德的安慰,倒是可以省了这份心。”

这下轮到她哑口无言。的确,之所以把想法和盘托出,最主要的动机便是得到支持或肯定,继而坚定自己在这条路上走下去的决心。

认识的男人越多,坚持的时间越久,沈蔓遇到的反抗也越来越强烈。

这是一个男权社会,三妻四妾有传统,一妻多夫却近乎妄想。心智正常的男人都不会甘愿为别人作备胎,更不可能把终身幸福寄托在谁的几分之一上。除了梁志这种上辈子欠了她的家伙,成熟后的赵宏斌,包括冷静下来的陈逸鑫,很可能都不会买她的帐。更别提贵气喧天的张羽,以及一身硬骨头的吴克。

王笑天?那是个打酱油的。

她迫切需要某个证明,给自己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的勇气。她多想听林云卿说,没错,你做你自己就好,不愿意接受你想法的人,也不配拥有你。

他却直截了当地劝她省了这份心:“我不是个擅长处理感情的人,但我知道,大多数人的选择跟你不一样,所以你也必然会承受跟其他人不一样的压力。如果你觉得受不住,倒不如早点放弃,安安心心地在自己的现有人选里挑一个,老老实实地过日子……”

“不!”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样选择的结局,沈蔓断然不可能重走上辈子的老路。

“OK,我明白。”林云卿撑着身体坐起来,背靠在床栏上,神色如常,仿佛在讨论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我说过,我不会否定你。从进化的观点来看,任何有违常识的突变都是有意义的,所以,你大可以试试看。”

沈蔓咬着唇,难得气短地问道:“你自己呢?你对我就没什么想法吗?”

林云卿沉默着,一只冰凉的大手缓缓抚上她的右肩:“我有什么想法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了。”

你。

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向刺青,沈蔓皱起眉头:“这个‘示踪剂’到底什么原理?”

“野外试验时用来追踪被试体的,同位素衰变产生微量辐射,质谱仪、密度测量或中子活化分析都可以捕捉到信号。简而言之,就是埋植在人骨血里的GPS。一般用于小范围的定向追踪,你的情况比较特殊,跳频的脑电波有放大作用,能够实现远程定位。”

林云卿一边说,一边轻触那团荆棘,眼神很是着迷。

所以,她果然还是被当做小白鼠了吗?

咬咬牙,沈蔓压低了声音威胁道:“林云卿,你知道我是不会容忍这种事情的。”

“知道。”他眼皮都懒得抬,自顾自地回答:“要不我为什么要用乙醚把你熏晕了绑起来再下手?”

她怀疑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被气死。

“我会把这玩意儿从身体里弄出去的,等着瞧。”除了放狠话、瞪眼睛,沈蔓找不到其他的方法加强气势。

林云卿显然也明白这一点,终于勾起唇角淡笑道:“试试看。”

学术活动的日程安排很满,主办方给林云卿配了辆GLK方便出行。他一大早开车把沈蔓送到宿舍门口后,连火都没有熄,便赶回会场准备主题发言。

“半个月,我半个月之后再来检查你的伤口。”留下这句近乎挑衅的话,林云卿绝尘而去。

沈蔓望着尘土飞扬的方向,突然意识到,这就是林云卿与吴克最大的不同。

尽管两人都强势到不可一世,但林云卿不具有那么明显的外部性。他孤傲地坚持在自己的世界里,有着独立、完整、富有体系的一套逻辑,不受他人影响,亦不去试图影响他人。

同样强势,同样孤傲,同样是自成一派,如果说吴克像团烈焰,狂热地吞噬着与他接近的一切,那么林云卿则更像是一朵孤芳自赏的青莲,影影倬倬在自己的镜像里。

其他人若敢在沈蔓身上动手脚,舍了一身剐她也要让对方付出代价。可跟林云卿对着干,就像对牛弹琴,就像关公战秦琼,你永远无法和敌人处于同一频道。

他的频道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正因如此,沈蔓没有尝试争辩,要求他替自己除掉示踪剂的作用。既然医学狂人自视甚高,认为简单粗暴的化学药剂可以解决一切问题,她自然也能采取技术手段,让对方的妄想落空。

按照林云卿的脾气,除非在技术上全面碾压,否则靠简单的卖萌求宠永远无法达到目的。

叹了口气,沈蔓被迫选择另谋出路。

“哎哟哟,奔驰呢。我说沈大小姐怎么夜不归宿,原来是攀上大款了啊?”刚去食堂打完早饭,毒舌女回寝室的路上看到沈蔓从一辆车上下来,瞅准机会凑过来发动嘲讽攻击。她没有看清司机的模样,只见沈蔓一人留在原地发呆,显然是还没有回过神。

宿舍门口一大早已经有些人在进进出出,毒舌女不大不小的声音果然吸引到几道好奇的目光。

沈蔓心里千头万绪,根本懒得理她,只是用颇为怜悯地目光瞥了瞥自己的室友:“你界定‘大款’的标准还真低。”

说完,她背上包径直走回寝室,看都没看毒舌女。

大妞对某人昨晚夜不归宿的行为表达了充分的关切,两眼放着绿光企图逼问出个所以然来。无奈沈蔓铁嘴一张,只说自己临时参加同乡会,时间晚了就没有回来——在某种程度上,这也确实是实话。

白莲花则忧心忡忡地表示,大家昨晚都替她担心,差点就去报告辅导员了,下次出现类似情况一定要提前招呼。

毒舌女进门后瘪着嘴,明显还想趁机找茬。沈蔓终于被这一干人等闹得不耐烦了,从背包里抽出血检结果摔在桌上:“喏,昨晚你们一个两个都不接电话,生活委员让我去校医院拿的。正好校医也认识我那老乡,要不去问问?”

众人见她不悦,这才讪讪地闭了嘴。

沈蔓翘了一整天的课,坐在电脑前按照关键词搜索,好好补习了一下关于生物化学的基础知识。林云卿说这玩意儿是埋植在骨血里的GPS还真没错,但一般只有对付间谍、卖国贼的时候用得上这么凶残的手段。在她身上画朵花扎进来,多多少少有点大材小用。

公开资料显示,现有国产示踪剂都是由中科院研制生产,绝大部分用于科研和教学目的。想要解除这种定位效果,无疑解铃还须系铃人。

尽管林云卿说她身上的放射性定位材料半衰期在一年到一年半之间,但这意味着直到大二下学期之前,她都没有人身自由,而且天知道一年半后还会发生什么?林云卿兴许就拿示踪剂把自己养起来了也不一定啊。

他说让自己“试试看”,显然是不相信沈蔓有能力解除定位。

但让她被人像狗一样地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上辈子的沈蔓做不到,这辈子的她更做不到。

放眼帝都,能够直接替她联系上某方面专家,并且一劳永逸地消除示踪剂效果的,除了那人不作第二人想。

“示踪剂”、“同位素”、“中科院”,关键词搜索的页面还开在电脑上,沈蔓却没有心思再看下去。趁着室友们晚自习没还没回来,拨通了那个早已牢记在心的电话号码。

试试看VS大人物

电话接通提示音刚一响起,沈蔓就有挂断的冲动。

然而对方并没有给她后悔的机会,很快便传来那人淡淡的声音:“喂,哪位?”

“张老师。”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而后风轻云淡地问了句:“沈蔓?”

就像没有过大半年的失联,没有过莫名其妙的不告而别,两人记忆不约而同地停留在去年冬日那最后一通电话。

他问她入学了没有,一切是否顺利。

她说好,都挺好,谢谢老师关心。

他问她有什么事。

她说,您还有张卡在我这里,记得吗?

哦,那张卡啊。张羽那边安静下来,没有出声。可是沈蔓听出背景音嘈杂,还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您有时间吗?要不我给送过去?

也好。男人似乎舒了口气,给她报了个地址。

沈蔓来帝都时间不长,但上辈子没少出入过那条街。权贵们迎来送往的温柔乡、销金窟,想来张羽这么个贵公子,终于还是回到了最适合他的位置。

花红柳绿不夜天,倚香偎玉堪流连。

周末晚上九十点钟的光景,这条街上已经热闹起来,沈蔓刚下出租车,便被扑面而来脂粉气熏了个满头满脸。

马尾辫、双肩包,白色的毛衫和牛角扣外套,一身学生打扮的小姑娘在这样的环境中怎么看怎么别扭。

不顾周围人怪异的目光,沈蔓低头朝约定的地点走,很快便来到那家夜总会门口。

这是临街一家涉外饭店的副楼,在周围花花绿绿的霓虹灯招牌映照下,显得有些不起眼,不认识路的人恐怕连门朝那边开都不知道。

在饭店停车场,密密麻麻排满了各式豪车,默默地昭示着这家夜总会绝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低调。

制服笔挺的保安,气质出挑的迎宾整齐地站在大门口,笑盈盈地冲每一个步入其中的客人打招呼。从他们熟稔的态度可知,来这里的绝大多数都是回头客。服务人员十分专业,几乎可以记住所有人的喜好。

有钱能使鬼推磨。

沈蔓上辈子就对这家夜总会有所耳闻,在十多年后的廉政风暴中,新晋领导人以雷霆之势将实际控制人、控股股东以及背后的保护伞一网打尽,杀鸡儆猴、惩前毖后的同时,“不小心”透露出的高层内幕令全国上下为之震惊。

那时候她与张羽已经断了联系,只是听郑宇轩说起其中的八卦秘闻,纵是见惯了纸醉金迷的人,也禁不住唏嘘感慨。

沈蔓没有选择从正门进去,她这幅样子,估计刚上楼梯便会被拦下来。张羽既然约她在包房见面,想必也是要给自己个下马威。尽管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位大爷,但总不至于真的让他看笑话。

躲在路灯的阴影里仔细观察了一周,她很快摸到夜总会通往停车场的入口。

等了没几分钟,正巧一辆高档跑车轰隆隆地进来,沈蔓赶紧趁门栅打开的间隙,快步进入了停车场。

那辆车上下来个雅痞打扮的男子,身材颀长、气质阴柔,略微凌乱的发梢搭在眼前,显得有些颓废。做工精良的西装外套被他随手搭在肩后,愈发透出几分不羁的味道。

望着沈蔓快步离开的背影,那人不屑地啐了一口。随即皱着眉,烦躁地从裤兜里掏出电话,顺手回拨过去,气哄哄地吼道:“几号房?我人已经到了。”

不出所料,停车场这边的入口无人值守,只有两部电梯径直通向夜总会顶层。

沈蔓眼见前后无人,正想按下关门键,却被一双大手挡住了。

对方衬衫领口微乱,一边将手机塞回兜里,一边吊儿郎当地走进电梯间,看着她的眼神颇为鄙夷,想必是把自己当成这里的工作人员了。

萍水相逢,沈蔓懒得理他,盯着楼层字数的变化,目不转睛。

“咔哒”声响,那人竟掏出包烟,抽出一根塞到嘴里,也不管电梯间里能否通风,直接用打火机引燃后,眯着眼睛吸了一口。

见女孩回头斜睨,男子竟不觉得有任何不妥,反而轻启薄唇,冲她脸上吐了口烟气,呛得沈蔓一通咳嗽。

她突然无比怀念多年后帝都政府出台的“史上最严禁烟令”,尽管明知在这种地方,任何政府法规都无异于一纸空文。

电梯铃响,沈蔓几乎是夺门而出,根本注意身后那人恶作剧得逞的奸诈笑容。

夜总会一楼是迪厅,二楼是水吧,专供大众消费,尽管这里的大众消费也是几千元起跳,依然挡不住好色之徒们慕名而来。

与大门口故作高洁的排场不同,只有真正深入其中,你才有机会了解这里为什么会成为横亘帝都社交圈几十年的圣地。

这年头还不流行低调奢华,所有装修都往金光闪闪的方向去,在作为后来人的沈蔓眼中,多多少少有些俗气。但包房楼道中那些姿容出众的员工,无疑为这里稍显逊色的环境添上了一抹亮色。

高挑的身材,姣好的面容,长期职业化的训练让人很难从她们脸上看出风尘味,相反倒更像高级公关或者正规涉外酒店的服务员。

就连她们身上的衣服都用料精良、制式规范,一个个趾高气昂,宛若出入写字楼的职业女性,而非人尽可夫的妓女。

如果一定要说这些人与一般人有什么差别,那就是眼睛。

无论燕瘦环肥,她们的眼光里无不透露出精明的打量之意,看着往来的客人如同猎手在挑选猎物。尽管只是不经意地垂眸、浅笑,却能让有心人读出极致丰富的含义,而后趋之若鹜。

此刻,这里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三楼、四楼的包房里,提前预约的客人们纷纷报到,时不时洞开的大门后,偶有音乐声传出来,显然小姐们才刚刚开始暖场。

沈蔓暗自庆幸来得还早,没有在最尴尬的时间出现。

事实上,她的出现本身就已经很尴尬了。来往的服务员一眼便看出她不是这里的人,甚至有几个驻足停下,试图拦下她问个究竟。

若非前世常年出入娱乐场所,对此类地方的布局颇为熟悉,而且勇于昂首挺胸迎接各式打量,恐怕还没等她摸到最里面那间包房的大门,早已经被保安架出去了。

对于大部分娱乐场所而言,最大、最赚钱的包房往往都安排在最里面,接近安全通道。一方面是可以不受其他客人打扰,另一方面有什么特殊情况也可以提前疏散。在这种地方找乐子,永远是一分钱一分货。

沈蔓深吸了口气,正想推开那金灿灿的大门,却见身后伸出一只手来,似曾相识的烟味笼上她的鼻翼。带着南方口音的男声轻佻笑道:“原来大家殊途同归。”

回头一看,正是刚才在电梯间里遇见的恶劣男人。

挑空的复式包厢里,灯光昏暗,五六个男人围坐着,除了张羽外,每人身边都有一个女孩,或清纯或娇媚,千姿百态地陪在周围。不过这些人大部分都是陪客,尽管笑容挂在脸上,动作姿态依然有些拘谨,注意力不自觉地都落在今天的主角身上。

专业的音响师配合着点唱公主播放一首时下热门的舞曲,场子里气氛热络。

张羽坐在最中间的位置,左右各有一女,其中之一高眉阔目,发色很浅,居然还是个洋妞。他表情很放松,靠坐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听对面人说着什么,唇角微微勾起。

是了,这才是最适合张公子的地方。

如果不是身后有人挡着,沈蔓几乎当时就夺门而出。她不是没想过,张羽这么长时间把人晾着,多大的气也该消了,如果始终没有联络,只能说明心里的新鲜劲儿已经过去,此生的自己,恐怕再也不能像前世一样希求他的庇护。

然而,真真正正看到这纸醉金迷的场景,和从前道听途说、暗自揣测的感觉还是完全不一样。无论再怎么合情合理,在沈蔓眼中依然是无法接受的存在。

身后人感知到她的迟疑,伸手推了一把,扯着嗓门喊:“谁叫的‘外卖’?怎么,也嫌我哥这里‘品种’不够齐全?”

包房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顿时都转移到门口来,张羽慵懒的目光扫过来,看到沈蔓时顿了顿,随即又转向她身后的人:“二少,迟到了啊。”

“见谅见谅,帝都的路况你们又不是不清楚,”那人从沈蔓身后绕过去,就手将西装外套丢给她,俨然把女孩当成了“服务人员”,漫不经心的语气很是随意,跟其他人稍显收敛的样子大为不同,“我先自罚三杯。”

众人爆发出一阵叫好声,站在吧台随时听命的酒保麻利地端上来三个玻璃杯,被张羽叫做“二少”的男子仰头喝了个干净,而后回头冲呆在原地的沈蔓点点头:“傻愣着干嘛?进来啊!”

在酒精的刺激下,包房里的气氛很快热络起来,男人们搂着身边的女孩先后起身,纷纷向张羽敬酒。

他竟是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

大人物VS酒漏子

沈蔓很想走,腿却像长在别人身上一样,根本不听使唤。

摸到门后打开衣柜,将那男人的西装揉成一团塞了进去。她咬咬牙,将自己的外套和包也挂起来。随手捋了捋头发,换上一副属于“郑太太”的表情,款步走向沙发。

大腹便便的男子正站在张羽对面,一双油腻腻的大手揉在自己身边女人的翘臀上,动作放肆又下流:“张处长,我知道你不喝酒,可难得今天咱兄弟人这么齐,我先干为敬!”

回帝都后,张羽在叔父任职的部委里从头干起,挂了一个小小的处长。沈蔓前世听他说过,此后几年连续三级跳,最终官拜副部长,看上去将门虎子、顺理成章,其实无不拼尽全力。

如今他虽然级别不高,但今天在场的似乎全是外人,本身就处于下位。按理说,大腹男敬酒是应该的,讲什么“先干为敬”就有点强人所难的味道了。

看来,今天的局面远比外表看上去的还要复杂,沈蔓心中暗忖道。

张羽不说话,但显然没有端杯子的意思,沈蔓站在沙发后看不清他的表情。上辈子两人也曾一起出席过社交场合,沈蔓知道他喝酒的风格:遇上诚心结交的,舍命相陪在所不惜,遇上话不投机的,滴酒不沾也不为过。

如今这大腹男显然不在张羽眼中,可对方来势汹汹,似乎也容不得视若无睹。

眼见着大腹男一整杯白酒下肚,呼啦啦地嘴巴一抹,铜铃般的眼珠子瞪得溜圆。等不及对方挑衅刁难的话出口,沈蔓倾身越过沙发椅背,将张羽面前的酒杯端起,二话不说,仰头喝了个干净,而后甜甜一笑:“大哥,这杯酒我代他喝。”

大腹男平日常常在夜总会“看场”,负责帮自家老板交际应酬、暖场陪酒,在帝都玩乐圈里大大小小算个人物。张羽虽然出身了得,但毕竟走过弯路,在同龄的“红二代”中,算是起步慢的,官职也不高,难免被人看低。

因此,即便老板再三嘱咐好好招待,大腹男还是免不了心生怨念:小小处长而已,犯不上让这么多人围着吧?还有那糟心的“二世祖”,迟到不说,还喧宾夺主地喝了开席酒,典型的目中无人。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外卖”则更加荒唐,嫌自家场子里的姑娘不好看?不好看你别来啊!

尽管与对方老板相熟,但张羽平日里确实没来过这家夜总会。凭他的长相和身世,犯不着在女人身上花钱,说出去都是笑话。

考虑到正主临时有事,接到沈蔓电话那会儿,他正准备推掉这场应酬。

不知道为什么,电话响起的那一刻,心里就猛然悸动,冥冥之中预感到来电之人——那个早就应该忘掉的人。

兴许是触景生情,兴许是这大半年来莫名其妙的寡淡生活,张羽突然特别想她,想见她。

尽管明知道不该。

未知的旅程即将展开,他明白自己此次赌得有点大:为了争取C国矿产的独家开发权,部委里已经焦头烂额。无奈相关地区战火纷飞,C国政府根本没有能力实现有效管理,花大价钱签下的合作协议有可能沦为一纸空文。为避免损失,他主动请缨开赴战场,就开发事宜斡旋对矿区有实际控制力的交战各方。如果成功了,采矿收益不止可以覆盖前期成本,还可能创造350-400%的利润;如果失败,他这条命都有可能交代在C国,毕竟刀枪无情,谁也不知道那些军阀对于外来势力有何观感。

某人为了感谢这“舍命相助”,坚持一定要好好聚聚,既为践行,亦为感谢。只是临时家中有事,无法亲自出面,故而安排这么大一圈不相干的人,说是定要将他陪好。

张羽并非讲客气,只是真心觉得没必要:回到帝都后,他才发现自己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差不多年纪、差不多出身的人,大部分已经升到厅局级,在日益激烈的权力斗争中占据了有利地形。他所挂职的部委本身就不容易出成绩——干好了是应该的,干砸了则当然领罚,于是乎愈发谨小慎微,无人敢轻易越雷池一步。如今的状况是,如果他不想办法把握每次一出头的机会,在处长的位置上干个三五年都不是没可能,等叔父帮忙开口升职到司长,恐怕早已错过了青年干部选拔任命的年限。自古富贵险中求,想要弥补后发制人的劣势,必须有足够的底气,这场没人敢揭榜的战区斡旋,无疑是他最好的跳板。

是以,即便知道此行凶多吉少,张羽依然不觉得对方欠了自己多大人情,毕竟双方各取所需、互惠互利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挽回经济损失和争取仕途进步之间相辅相成,即便为其他利益相关方,他也会争取这次的任务。

隔着电话,沈蔓的声音就像一只无形的手,将他心底的柔软扒拉出来。原本想得清清楚楚的利弊权衡再次模糊,明明已经不以为意地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却在蓦然间发现自己还是有所记挂、有所羁绊的。

不该。

真的不该。

头脑里尚未分清楚是非对错,却已经不自觉地将聚会地点定在了这处烟花之所。某人似乎也对他的决定充满意外,却未置一词,随即叮嘱手下好好安排,并且为自己的缺席再三表示歉意,甚至还把亲弟弟叫过来帮忙招待。

张羽暗自惭愧,他其实是想借这么个地方,让沈蔓死心,也让自己能够走得了无牵挂。

自以为的勇敢,原来只是因为遗忘;自以为的遗忘,原来只是因为恐惧;自以为的恐惧,原来只是因为爱——而不得。

“你他妈什么东西?老子敬的酒,轮得到婊子来代?!”大腹男的怨念统统化为一声怒吼,不懂事的人一个接一个往眼前凑,正主却全然神游天外的模样,让他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想到自己安排一切的目的,张羽原本挺直的脊背彻底垮下来,愈发赖洋洋地向后靠倒在洋妞的臂弯里,等着看沈蔓作何反应。

“我他妈不是东西,谁敬的酒没人喝,就轮到我来代。”勾唇轻笑,沈蔓冲酒保打了个手势。

酒保愣了愣,但不愧是见惯场面的,很快反应过来,并用白酒、红酒和啤酒勾兑出一扎混合物,抖抖索索地端上桌来。

“难得大家都挺尊敬张处,可他这人天生酒精过敏,沾不得。今天有什么需要,就由我越厨代庖。为表诚意,以一挡三,不醉不归!”

说完,沈蔓干净利落地倒出三杯混酒,仰头喝了个干净,将在座的男人们吓得说不出话来。

喝过酒的人都知道,喝多不怕,最忌喝杂。不同种类、度数的酒混在一起,比单一地喝某种酒更容易喝醉。

小姑娘其貌不扬,上来就是搏命的架势,纵是见惯了各色人等的大腹男也有点发憷,不再计较她的冒失,随口嘟囔几句便是翻篇了。

喝过酒的人还知道,在席上的女人往往不端杯子,端起杯子来的,都是狠角色。

沈蔓不是狠角色,而是开了挂,否则上辈子赵宏斌的鸡尾酒怎会那么容易撂倒她?梁志又怎么得到机会去酒吧里英雄救美?

事实上,郑宇轩升到管理岗后,遇到的酒席越来越多。一届书生,哪里喝得过那些常年浸淫官场、商场的酒漏子?幸好经高人指点,得知某种中成药的解酒性很好,只要开席前预先服下,不说千杯不醉,撂倒一般人是不成问题的。

原本用于养胃的中成药在日后被慧眼识珠,专门开发出来作解酒之用,市场销量很是不错。今日却尚未为世人所知,沈蔓听到张羽报出的地址后,明白十有**躲不过一顿酒,于是便在来的路上顺路去了趟药店。刚躲在衣柜门后偷偷服下,估摸着很快便能起效,这才有恃无恐地摆开架势。

自杀式的喝法果然把所有人都震慑住了,被张羽叫做“二少”的男子见没人说话,歪嘴笑了笑,带头抚掌呼好:“痛快!”

他随即转头对酒保吩咐:“去,把我哥私藏的那些压箱货都搬来,今天趁他不在,咱们喝个尽兴!”

场子里的气氛彻底被引爆了。

音响师摇头晃脑地播放着让人热血沸腾的舞曲,踩着节奏鲜明的鼓点,沈蔓果真以一挡三、来者不拒。无论众人敬的是白是红是水,均以那扎混合物回敬,一圈下来,脸不变色心不跳,甚至主动出击,逮住大腹男捉对厮杀,根本不给对方推辞的余地。

喝酒很多时候也是在拼胆色。俗话说,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在酒桌上叫唤得厉害、说起祝酒词一串串的家伙,往往都只会投机取巧,真要喝起来,敌不过一心求醉。

沈蔓最开始就让调酒师上混酒,无非摆明态度:姐今天撂在这儿了,你们谁想死尽管放马过来。

是以,男人们心里带着怵,又是被主动敬酒、根本无从反抗,越喝越怕,越怕越喝,很快便醉倒了一片。

酒漏子VS立规矩

“人家不管,你刚才吃了她的,现在必须吃我的!”

娇滴滴的声音听在耳朵里都快滴出蜜来,原本坐在大腹男身边的陪酒女终于挤到张羽身边,叉着一块水果抵到男人面前,示意他再次张嘴。

突如其来的“外卖”以一当十,把众宾客喝得人仰马翻。除了果真滴酒不沾的主角,最开心的莫过于在场的陪酒女们。

如果男人们互相干架,她们少不得被拉出来当挡箭牌。而今一介女流主动出击,被敬者想挡都挡不住,只能硬着头皮自己喝,陪酒女们幸运地落个清闲。

酒是色媒人。

在这样的声色场子里待久了,很容易便能辨认出男人之间的差别:有的人气势汹汹、熊腰虎背,却目光涣散、皮肤松弛,不消说,肯定是外强中干的主;有的人文质彬彬、身材单薄,却眼神犀利、精神抖擞,必须的,十有**都很“能干”。

张羽显然是后者,又长了副好皮囊,女人们本能地趋之若鹜。

放眼整个席面,除了前期保存实力的“二少”神智清醒,大腹男尚在负隅顽抗,其他人歪歪倒倒,早已顾不上身旁的女人。张羽周围很快挤满了莺莺燕燕,身处于名副其实的“温柔乡”。

看着眼前一杯杯喝个不停的沈蔓,男人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故意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回答道:“吃,只要是你们喂的,我都吃。”

明明是无可奈何的语气,听在旁人耳朵里却充满了欲拒还迎的勾引。

话没说完,陪酒女便把水果塞进他嘴里,叉子抽回后,毫不介意地含在自己的红唇间,儒懦地问道:“甜不甜?”

张羽点点头,笑得愈发迷人。

女人们像被打了兴奋剂一般,更加拼了命地往他身边凑过去。

沈蔓觉得有口血卡在喉间,几次都差点咳出来。

我在这里替你挡酒,你在背后当众偷人,真当我是死的不成?

她不知道张羽为什么会消失这么久,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给他打电话,换来的却是冷淡疏离与视而不见。倘若没有上辈子那份求而不得的遗憾,沈蔓觉得真没必要这么作践自己。

你觉得我哪里不好?我改,可不可以?

我再也不干涉你了,我什么都不说了,就让我安安静静地陪着你,行不行?

你是怪我不肯把自己给你吗?我们现在就找个地方上床,好不好?

前世被迫分手时,她放弃了所有尊严与人格,跪在地上求他回心转意,最后还是被弃如敝履。其实对沈蔓这种功利性很强的人来说,跟谁结婚的差别都不大,只看如何能够获得更好的生活品质。张羽无疑是出身贫寒的她能遇到的最好选择,所以才会花那么多心思,但求钓得金龟婿。最终功亏一篑时,到底意难平也是很正常的。

无论如何,对于自视甚高的沈蔓来说,在张羽身上未能实现的想法太多,重活一世则愈发难以割舍,所以才会这么不计成本地付出。

此时此刻,上辈子惨痛的回忆混合着酒精的麻醉效果,升腾到不甚清明的大脑中,委屈的心情愈发真假难辨。

又是一口闷,大腹男终于瞪着眼睛倒了下去。然而,即便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他依然含糊地骂骂咧咧,显然很不服气。

“靠,有没有搞错啊?”“二少”眼见着最后一个“战友”倒下,禁不住再次用怀疑的目光打量沈蔓:“你真是干这行的?”

女孩表情放松,皮肤微微泛红,除了刻意假装看不见身后的香艳场景外,没有任何明显异常:“过奖了,酒逢知己千杯少,咱们走一轮?”

气质阴柔的男子挑眉笑笑:“可以啊,不过我喝酒的规矩和他们不大一样。”

他额发微乱,在昏暗的灯光照射下,几乎看不清眼睛。长期抽烟的嗓子在酒精的刺激下,显得格外沙哑,此刻故意压低声音的提议,听起来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沈蔓愣了愣,随着身后再次爆发出一阵娇笑,终于凝神看向对方:“什么‘规矩’?”

“酒嘛,喝得就是个信任。印第安人讲究吐唾沫握手,说明你不嫌弃我,我也不嫌弃你。所以呢,我不喝别人用杯子敬的酒……”他故意停顿几秒钟,而后用更加低哑的声音说道:“我只喝用嘴喂的。”

“男人的也是?”沈蔓很快反应过来对方是在编瞎话,马上一阵见血地讽刺道。

孰料对方脸不变色心不跳地摆摆手:“怎么会?我看起来像是那么随便的人吗?”

呵呵,沈蔓在心中冷笑出声。

想到身后那个恨不能醉死温柔乡的家伙,她感觉解酒药的效果正在消退,酒精渐渐上头,各种各样疯狂的想法在脑海里左右奔突。于是索性放下顾虑,勾着眼睛看向男子:“你,信我?”

“当然。”不愧是被人称作“二少”的家伙,一举手一投足,哪怕简简单单的两个字,竟然都流露出几分旧时代老派公子的味道。

如果不是在这样的场合下,如果不是身后那个没心没肺的人,沈蔓真指不定自己会不会动念头收下他。

浅浅地啜了酒,她越过案几把那人衬衫领子揪紧,狠狠拽到自己跟前。檀口轻启,将那薄如刀锋的唇齿含住,力道不大却不容反抗。

烈酒像带着滚汤温度的火焰,灼烧着她的口腔与咽喉,却敌不过那人比火更热的体温,以及动静间带着电的掠夺。

如疾风、如迅雷、如一夜之间长满荒原的草木。他的唇齿柔软而不乏力量,湿润却带着温度,一点点、一寸寸,强势又不霸道地将沈蔓完完全全地包裹住,攫取着少女无尽的甜美。

有种人,天生会接吻,他们善于利用身体的每一个维度,妥帖地照顾到对方的所有感受。与这种人接吻,跟做爱一样,有前戏后戏,有高氵朝迭起,有游移不定,有噬魂夺魄的一切瑰丽。

无论多挫的男人,在性事上总有莫名其妙的自信,永远试图扮演征服者的角色。与他们在情爱中的实际表现相比,女人除了假装高氵朝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沈蔓上辈子听贵妇们聊天时说过,与大多数男人可悲的落差相比,真有人是生来适合做这档子事儿的。就像亲水的船工、身轻如燕的飞贼,老天爷赏饭吃的命。她们那时在讨论某些针对女人的欢场,里面有特别受追捧的“少爷”,据说比眼前这种夜总会里最当红的“公主”还大牌,却依然挡不住金主们前仆后继。

明明是拿青春换钱的营生,偏偏要叫“少爷”、“公主”之类高人一等的名号,想来还真是讽刺。

一吻结束,沈蔓呆呆傻傻地愣在原地,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身后的娇笑声似乎变小了些,她却无暇留意,只有刚才那惊心动魄的肌肤之亲留下久久的震撼,反复回荡在身体里面。

真是,老天爷赏饭吃啊。

“怎么样?想不想像她们那样换个‘主顾’?”那人的唇齿不着急离开,逡巡在女孩的脸颊、颈边,像条吐信的蛇,嘶哑着最魅惑的欲望。

沈蔓不知道身后的张羽是否有留意,只晓得自己确实是在刚才那一吻中失了魂,几乎忘掉了眼前的一切。

你瞧,我也是可以的,并没有非你不可。

“‘二少’,我可是先干为敬了,你就不表示表示?”眨着眼,从下往上打量男人,沈蔓咬唇反问道。

男人不以为意地勾勾嘴角,似乎对她的反应很满意。仰头含了口酒水,便用手锢住女孩的脑袋,狠狠吻下来。

这次的感受与方才全然不同,带着酒精味道的柔软唇舌缓缓覆上来,犹如春夜里无声浸没的涌泉,于静默间汹涌澎湃,于黑暗中吞噬一切,带着无声无形的放浪,隐喻着无边无际的欲望。

沈蔓意识到自己再次被征服,被由内之外地妥妥照顾,不需要控制、不需要配合,只需要将身体完完全全地托付给他,凭由对方掌控头脑清明,放任身体发肤受治于人。

鼻息混乱彼此交缠,喘息间断不断往返。她不得不承认,接吻真如那人所说,是信任的体现,能够让两个刚刚认识的人卸下防备,用最赤裸、直接的方式彼此面对,坦陈灵与欲的一切。

她自认不是个善于接吻的人,兴许是因为当着张羽的面,动作才格外放肆。整个身子都攀附在男人身上,双手也死死插进了他的发底,将那一头凌乱的中长发弄得更乱,正如那对不复清明的晦暗双眸。

身后的调笑娇吟已经彻底安静下来,整个房间里只有酒醉男人们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以及音响师不知何时调小的音乐声。沈蔓感觉到目光射到自己身上,如芒在刺、如鲠在喉,却依旧与男人紧紧相贴,彼此都没有松开手脚的意思。

“别管我,你们继续。”张羽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沈蔓早已辨不清他是否在对自己说话。

立规矩VS窥淫癖

窥淫癖又叫观淫癖、窥视癖,专指通过窥视异性的裸体或性行为来达到性感满足的性心理。此症可能源于青少年性无知性好奇的畸形发展,也可能源自承认性无能或对性能力缺乏自信的一种替代补偿。

张氏一族家大业大,没有委屈长房嫡子的道理,张羽的青春期不存在跑偏的可能。沈蔓一直以为,这个看起来仪表堂堂、风度翩翩、心高气傲到不可一世的家伙,本心里是个彻头彻尾的可怜人。说他缺乏自信需要代偿,倒确有几分道理。

含着金汤勺出生,对于很多人来说也许是梦寐以求的,对于自视甚高的张羽来说,意味着受到无尽诅咒的命运。

沈蔓清楚记得,前世的他已经官拜副部级,在部委里也历练了近十年,却依然无法服众。科班出身、逐级晋升,干起工作来比谁都努力,却因为那非同寻常的身世,永远承受着显失公平的苛责。

那时候的他多累啊,白天是开不完的会、见不完的国际友人,夜里是签不完的报告、看不完的材料。每当工作上遇到什么麻烦,张羽总会赌咒发誓对她说,等着瞧,这次一定要让手下人知道厉害。结果过不了几天,他就会打电话来推掉两人约好的见面,原因无外乎活儿干不完,必须自己加班加点。

作为情人,张羽无疑是合格的;作为领导,他则阴柔有余、霸气欠缺,这是沈蔓心中的客观评价。

如此看法,她不是没有旁敲侧击地透露过,却换来对方的一声叹息:你以为我想这么累?你真以为我在张家的位子稳如泰山?我爸爸有三房太太,同父异母的弟弟七八个,但凡我妈有点头疼脑热,那帮老娘们儿就急着上位。为什么?为了给自己儿子一个嫡子的身份。小姑娘,你还太年轻,没见过大户人家吃人不吐骨头的场面。我不拼,拿什么跟长辈们叫板?拿什么给我妈撑腰?

可是……

每当她想再开口,张羽便会摆摆手示意打住,对话则无疾而终。

沈蔓想说的是,可是如果你真的不适合呢?不适合当领导、不适合拼命、不适合承受这些无欲则刚之后完全不需要面对的问题。

她没有把话说完,直到两人分手,都再没有把这些话说给他听的机会。

这样一个思想压力大、工作节奏紧张、出身成分复杂的家伙,有点什么怪癖似乎也不足为奇。

上辈子,沈蔓不惜利用郑宇轩对自己的爱慕,在张羽面前出演了一场欲拒还迎的活春宫。事后才彻底拿下张部长,从此一帆风顺,差点成为部长夫人。现在想来,他那时不一定是出于嫉妒,很可能是因为窥淫癖被变相满足了,这才意识到内心深处的情感需求。

啧啧,果然是个变态。

沈蔓一边回忆这些有的没的,一边迷蒙着双眼打量“二少”。男人与她再吻终了后,并没有像之前那样黏糊,而是退开了一点距离,似乎也在给自己打分。两人眼中都不甚清明,却都有类似狩猎者的暗光折射。

他生了一双极好看的眉,眉角微微上扬,自带天生的风情。狭长的风目幽远无际,仿佛吞噬一切的黑洞,将世间的光亮统统掩映。整张脸轮廓深刻、线条清晰,既邪气又豪情,难怪他会如此自信。

不一样,完全不一样,沈蔓在心中默默叹息。

如果说张羽是光、是电、是高洁纯白的雪,这人就是森林、是峡谷、是深不见底的浓雾。她想委屈求全,想让那个无视自己的男人嫉妒,却终究不能违背自己的心。

长腿轻抬,悠然地站起身,沈蔓将衣兜里的卡片拿出来,随手扔到案几上。不管面前男人明显而无法掩饰的生理反应,也不理会身后那人似不舍、似痴缠的纠结目光。径直走向衣柜,将外套穿好,书包背上,而后头也不回地关门走人。

房间里,莺莺燕燕们被骤冷的气氛惊到,不知该如何反应。有几个胆子大的,还想往张羽身旁凑,却被对面那个欲求不满的男人一通乱吼:“有没有眼色?会不会招待客人?我哥就这么教你们的?快!把这些不中用的家伙抬走,不许再烦张哥!”

陪酒小姐们不愧是女中豪杰,很快把醉成烂泥的陪客们架起来,三三两两地退出了包房,只留下张羽他们两个人。

“……谢谢你了。”端起沈蔓留下的酒杯,仰头将其中的残酒一饮而尽,张羽笑得有些落寞。

被人称为“二少”的周胤钦摆摆手,深吸了几口气,待身下的尴尬渐渐消失,这才抬起头来:“哥,你这哪儿找的妞儿啊?真他妈够劲。”

“喜欢?喜欢就送给你。”话音刚落,胸口便抽搐起来,其中的滋味着实不好受。

周胤钦认真打量了对方几眼,随即不屑道:“嘁,玩我是吧?之前叫我哥一起跟传媒大学老师吃饭,就是为了她吧?这么心水的妞儿,你舍得送人?”

张羽生得眉眼清淡,即便被人说中心思,面子上也看不出太多端倪,反而显得愈发随意:“我这趟外派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她不是盏省油的灯,便宜别人不如便宜自家兄弟。”

“别介,哥,算我求你。”周胤钦高举双手表示投降,“别挖坑给我跳,我这人最禁不得女色诱惑,回头咱兄弟阋墙,让外人看笑话多不好。”

被对方耍宝的表情逗得开心,张羽终于放松了表情,说出了原本想说却不敢说的话:“她叫沈蔓,如果,我这次回不来,麻烦你帮忙照应着。你哥事情多,对付女孩子没你心细……”

“等等,等等。”周胤钦瞪大了眼睛示意他止住,“什么叫你‘回不来’?这到底是搞外交还是打仗啊?”

“自古富贵险中求。”张羽仿佛在对他说,又仿佛在自言自语:“你哥这次的事闹得有点大,托中间人还不如亲自跑一趟,我刚到部里报道,也需要表现机会。”

大哥和张羽之间的交易属于家族事务,周胤钦一直很小心地避嫌,听他主动说起才挠挠头道:“一个矿而已,大不了换条线,没必要把你麻烦成这样吧?”

“臭小子,懂个屁!”张羽笑着摇摇头,“只管喝酒泡妞,什么时候不惹事就算帮大忙了。”

幽远无际的深眸里有暗光闪动,却被低掩的长睫所挡,没有让人发现。周胤钦很快恢复到“二少”的样子,颇为诚恳地劝道:“说真的,哥,太吓人咱就不去了,周家不差这几个钱。”

没有理会对方,张羽将桌上的黑色卡片捻起,端详片刻,复又收进西裤口袋,再次冲周胤廷点点头:“记着我拜托你的事。”

说完,他摆摆手示作告别,大步推门离去,好像再也无法忍受这里的环境。

空荡荡的包间里,终于只剩下一个人。

原本的喧嚣吵闹转变为寂静无声,原本的情色男女幻化成满屋子的黑暗。那女孩和她身上的淡淡香味,却依然融散在闭匿的空间中,久久不肯褪去。

周胤钦掏出手机,目光中不复任何犹豫慌张,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片笃定坚毅。

电话那头很快有人回应,态度毕恭毕敬地问他有何吩咐。气质阴郁的男子歪着脑袋,动作潇洒地点了根烟,眯着眼,不慌不忙地指示道:“帝都传媒大学旁边,帮我找个场子。”

沈蔓大步走出夜总会的停车场,只觉得气息越来越不平稳,她以为自己刚才喝多了,这会儿才上头,并没有太多意外。

街边有流莺揽客,出租车根本不敢停,她一边踉跄前行,一边努力保持清醒,生怕一个不小心便栽倒在地。

随着步伐前进,两腿反复摩擦,那处不可言说的隐秘之处也越来越燥热,沈蔓暗道不好,十有**是被下了药。

受人冷落的委屈,酒后难耐的头痛,身体异常的敏感,林林种种交错于心,直叫她郁卒难耐。

右肩的刺青又在隐隐作痛,林云卿清冷的声调仿佛在耳边回响:“愈合期内避免出汗,少吃刺激性食物……”

如果他知道自己这样不管不顾的行为,是否又会冷笑出声?然后告诉她,放弃吧,安安心心地在自己的现有人选里挑一个,然后老老实实地过日子。

天涯浮萍,何处归依。

如果可以安心,谁不愿意老实。前世不正是累了、倦了,被伤透了才选择退而求其次?结果,现实却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今生,无论遭遇多少不屑、质疑,只要有人愿意爱她,她都要认认真真地按照自己的心意来实现。

视线越来越模糊,混沌的心也越来越委屈。把NP作为毕生事业追求,对女人来说原来也不止是吃肉喝汤那么简单。

脚下一个踉跄,沈蔓猛然往前摔向马路,即将与地面亲密接触时,被一双大手及时扶起,男人低沉而优雅的声线在耳边响起:“小姐,你没事吧?”

窥淫癖VS梦中人

沈蔓做了个梦。

跟张羽重逢后,一切美好得不像真实。不得不承认,有些男人天生就是来满足女人的,满足她们的幻想,满足她们的虚荣心,满足她们的所欲所求。相貌出众、家境卓越、知情识趣,除了无法给人一个确定未来,他就是她心目中最理想的伴侣。

那时候的沈蔓很天真,她知道自己的出身不可能配得上他,但自己拥有最好的年纪,最旺盛的精力,以及最不甘寂寞的一颗心,假以时日总能让张羽开口作出承诺。

他是多么善于让人产生错觉啊。

出双入对、登堂入室,甚至连张家长辈都知道他交了个新女友,问什么时候带回去看看。他接电话的时候毫不避讳,一边顺着她的长发,一边温柔地笑,说不急,时候没到。

沈蔓想,怎样才叫时候到了呢?千依百顺、欲与欲求、嘘寒问暖、乖巧可人,一切可以做、不可以做,该做、不该做的事情,她都为他做,将其作为自己选择的唯一标准,凡事均以他为最先考虑——即便这样,对方也只是笑着点点头,说一声“真乖”。

认识周胤廷是在一次私人聚会上,张羽很热情地将他引荐给自己,说这是“发小”、“兄弟”、“最好的朋友”。沈蔓自然不敢怠慢,一口一个“周大哥”叫得亲切,生怕怠慢了对方。

因着这层关系,周胤廷对她也很是客气。一身唐衫、作风老派,翩翩君子般的儒雅男人,照顾起异性来不逊于张羽,甚至更加耐心细致,让沈蔓颇为受用。

作为聚会的主角,张羽被各色人等追捧,沈蔓坐在角落里看他长袖善舞,愈发得意于自己的眼光独到。周胤廷端着酒杯坐在她旁边,两人聊起张大公子的那些怪癖、秘辛,原本的陌生感荡然无存,倒颇有几分相见恨晚之意。

酒逢知己千杯少,那天晚上沈蔓喝了很多,以至于她不确定是什么时候失去的意识,直到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房间,旁边睡着的人是周胤廷。

发生什么没有她不知道,但自己肯定没有失身,毕竟连张羽都没舍得给的东西,即便醉死了也不可能轻易交付。

男人醒来,笑得很随意,问她感觉如何,需不需要喝水。

喝,还喝?喝你妹啊!

他让她别生气,说一切都是张羽安排好的,说自己身家不多,保她一世衣食无忧还是可以的。

沈蔓大怒,问他扯这些有的没的干嘛,他笑答,求婚啊。

阳光沙滩、白衣白裙,璀璨灯火、云鬓鬟影,想象过一切承诺终生的场景,偏偏没有这样,在一张完全不认识的床上,面对一个几乎不认识的人。

周胤廷果然冰雪聪明,很快读懂了她那目瞪口呆的表情,转而正色道:我老周虽不是什么正派人,但在婚姻大事上还是很慎重的。沈小姐,虽然咱们认识时间不长,但我对你的了解已经不少,相信我,这绝对是所有人最佳的选择。

沈小姐?!你他妈连我的名字都叫不全,还有脸让我跟你结婚?张羽人呢?我要见他,我没做对不起他的事情,他会相信我的。

当然,周胤廷了然地点点头,他当然相信你,如果不相信,就不会让你跟我结婚了。

你放屁,他是我男朋友,我男朋友会让我跟别人结婚?!

男人坐直身子,丝毫不介意展示那线条分明的肌肉,轮廓清晰的躯体,原来在唐衫掩饰下的身材也颇具魅力。一晃神的功夫,沈蔓的目光便被他捕捉到了,周胤廷笑得不失得意,却依然保持着原有的风度。随即语速平缓地向她解释起来龙去脉。

周氏是在华南乃至整个东南亚都颇具影响力的黑社会家族,毒品、军火、卖淫、走私,但凡上不得台面的生意,几乎全是他们的财富来源。

上一代家主生性风流,大陆、台湾、香港、泰国各有一房妻室,除此之外,还有数不清的情人,以及更加数不清的子嗣。周家家规甚严,嫡长子继承不可偏废,到了这一任继承人的选择上犯了难。四个妻室都是明媒正娶,并且都为周家诞下子女,她们背后有着各种盘根错节的地方势力,否定任何一个“嫡长子”的继承权都会引发可以预见的强烈反弹。

事实上,简单粗暴地以年龄大小排序,周胤廷是理所当然的继承人。无奈庶出的弟弟妹妹们心怀不轨,有心借此挑战家规,这才无风掀起三尺浪来。

周胤廷的外公外婆是规规矩矩的国家干部,在大天朝驻泰国大使馆一干就是十多年,亲生闺女也贡献给中泰人民的伟大友谊了。得知女婿的真实身份后,考虑到女儿的终身幸福与外孙的人身安全,两老毅然将周胤廷接回帝都抚养。

托尔斯泰说,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却各有各的不幸。具体到宅门大户里,其实争得也都是些可以想见的东西:嫡庶之分、亲疏远近、长辈偏宠、重男轻女、母凭子贵,如此种种不一而足,但最终的落脚点还是巨额财富与滔天权势的继承人。

或许正是因为彼此的烦恼相同,周胤廷与张羽才会走的这么近。

在部委大院里一起厮混几十年,周大少从小小华侨,成长为满嘴京片子的帝都土着。若非每年都要回泰国烧香拜祖,差点忘了自己也是有黑社会背景的。

人不风流枉少年,风流太多不年少。周家家主的身体终于在日复一日的“操劳”中垮掉,挑选继承人的计划被迫不及待地提上议事日程。既然嫡长子继承制已然成为一纸空文,那就凭实力说话吧,四个“嫡长子”各掌一片生意,干得好了自然有底气,日后继承家业时也能服众。

周胤廷那时候刚刚大学毕业,跟着张羽刚在美国闯下大祸,回国还得面对一大摊子的烂事,个中甘苦自是无需赘言。

亲生兄弟不靠谱,好歹还有异姓兄弟帮衬。权力与财富就像磁石,天生有着互相吸附的本能。在部委大院的成长经历是周胤廷最宝贵的财富,几十年帝都生活积累的人脉资源是他打通关节的致胜法宝。

有惊无险地渡过难关后,他在家族里渐渐站稳脚跟,事业重心也从传统的黄赌毒转向航运和走私。

你瞧,自古官商一家,我跟张羽割头换颈的交情,自然不会亏待你。

大哥,你这些年不容易我都知道了,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沈蔓把咳出来的血咽下去,思路清晰地问道。

傻丫头,我是中国籍,这辈子最多结一次婚,只要你能生育,孩子必然是周家理所当然的继承人,张羽也不用担心自己忙了一圈白费力。

这又关张羽什么事?!

周胤廷笑得颇为无奈,航运和走私,哪一项缺得了外交部帮忙?

所以,我成了你们联盟的信用保证?

当然,你看,张羽多爱你。沈小姐,放心,如果你不同意,我是不会碰你的,生育或者领养都不成问题。我在这个问题上看得很开,只要对家族有个交代,其他都好说。

既然这样,不如你跟张羽结婚算了。沈蔓不屑地嗤之以鼻。

周胤廷脸上的表情很微妙,叹了口气说,我也想啊。

草!泥!马!

沈蔓这才意识到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更没有无缘无故的结盟或者反目,这根本就是一个基情满满的世界对不对?!

穿上衣服夺门而逃,回家才发现张羽已经稳稳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泡好了一壶茶,笑眯眯地等着她:如何,胤廷人很好吧?你们决定什么时候办事?

从没想过偶像剧里的狗血情节会在现实中上演,却还是忍不住将水泼到他脸上:张羽,我爱你!我恨不能把心掏给你!瞧不瞧得上是你的事,但我不是东西,我不能由你们转来转去!我是个人!你看清楚,我是个活生生爱着你的人!

茶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那清冷淡漠的脸颊上凝结成串:我们俩不可能的,沈蔓,我以为你知道。

是的,我是知道,可我知道又有什么用……她一边哭一边跪到在地,说不清心头究竟愤怒更多还是沮丧更多。

胤廷是我兄弟,我以为会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事已至此,他居然还在劝自己接受这无尽的荒唐。

沈蔓突然意识到,这群权贵阶层的公子哥根本没有关怀人的恻隐之心,他们就是一群被惯坏了的孩子,凡事在自己的逻辑里打转。张羽让她跟周胤钦结婚,以此作为双方联盟的保证,甚至以为这也是爱情的保证。

这样想的人,根本就是个非常自私、欠缺常识的怪物。

右肩的灼痛将沈蔓从梦中惊醒。重生以来,她已经很久没有记起过这些。不知为何,今天的梦境格外清晰,连梦中人的相貌、气息都历历在目,好像……就在自己的身边一样。

梦中人VS好基友

周胤廷虽然与张羽同岁,但面相老成、气质中庸,常年一身唐装,看起来比实际年纪大了几岁。

事实上,这人五官生得细腻,又长着混血儿特有的高眉深目与魁梧身材,如果能忽略掉他眼神中狠戾之气,完全可以靠脸吃饭。

沈蔓此刻正被这双如鹰隼般的黑眸牢牢盯住,以至于保持着躺倒的姿势一动不动。

“感觉好些没?要不要喝水?”

即便是关照的话,从那双薄唇中轻吐出来,依然让人头皮发麻。上辈子噩梦般的回忆,似乎也是从这样一声问候开始的。

头热发胀的沈蔓提醒自己,这辈子对方根本不认识她,张羽也已经成为过去式,此刻完全无需慌张失措。完成心理建设后,才咬着唇开口道:“……我这是在哪里?”

周胤廷站直身子,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我家。你刚刚差点摔倒,我才把你扶起来就晕过去了。”

双腿间稠腻的感觉依旧,身上的燥热依然未退,沈蔓偷偷替自己捏了把汗,只得装成懵懂少女的模样,眨巴了两下眼睛问:“你是……?”

“哦,忘了自我介绍,我姓周,周胤廷,是你刚才去的那间夜总会的老板。”他简单地点点头,自我介绍中多出几分居高临下的味道。

沈蔓不确定正常小女孩遇到这种状况应该作何反应,只得回应说:“周大哥,谢谢你……”

周胤廷没有听她客气,继而直接问道:“举手之劳。如果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告诉我,你之前在那家夜总会里吃过些什么?是谁给你的?”

连夜从曼谷飞回帝都,知道张羽第二天就要出发,周胤廷出机场的第一件事,便是赶往夜总会。

跟对方割头换颈的交情,按理说不需要这么大张旗鼓地设宴酬谢,还特意把弟弟叫过来顶场子。可父亲突然病重,泰国那边人心动荡,他不得不亲自前往探视,避免继承权生变。张羽去战区斡旋,多多少少也是为周家搏命,事主若不亲自作出表示,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然而,就在夜总会门口,他看到了这个身穿白毛衫、呢子裙,步伐踉跄的小姑娘。她满脸绯红、呼吸不定,明显就是被人下了药,而且是店里常用的那种催情剂,这一点让周胤廷大为火光。

现实社会多得是笑贫不笑娼的漂亮姑娘,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是卖淫嫖娼这个行当长久以来存在的道德逻辑。

身为服务人员,吃点助兴药物,让客人载兴而来、满意而归是分内之事,也是行业里心照不宣的规矩。周胤廷虽然不管理夜总会的具体运作,对手下的这些小聪明还是略有所知的。他作出唯一的要求是谨慎,绝不能让非法药物外流,包括用在非本店员工的人身上。

如今,底下人趁自己不在,给不经事的小姑娘用药,传出去足够社会版记者写几个头版,还指不定拔出萝卜带出泥,牵涉多少台面下的交易。周胤廷不得不庆幸自己这趟回来得正是时候。

再退一步讲,一个姑娘事小,底下人敢背着他阳奉阴违不讲规矩,这就该动用家法了。

沈蔓哪里知道对方心里的这些弯弯绕绕,她想的是完全不同的另一个问题:周胤廷到底是不是Gay?

上辈子和张羽分手后,她心灰意冷地选择与郑宇轩结婚。随着郑的事业逐渐做大,沈蔓也重新回到了权力与财富的中心。

在一次帝都金融业的酒会中,她再次遇到了周胤廷。彼时双方都有配偶相陪,简单介绍之后便擦肩而过。

离开酒会时,周胤廷找人拖住郑宇轩,把她带到小房间里单独聊了两句。兴许是因为事过境迁的缘故,两人情绪都特别平静,似乎那场荒唐的求婚从未发生过。

他说她走后张羽也结婚了,不过很快又离了,现在的妻子是第三任,张家世交的女儿,对他当上一把手部长帮助很大。

沈蔓点点头,对此她早有耳闻,只是从未在意。无论跟郑宇轩过得怎么样,自己都不是吃回头草的性格,了解这些除了徒增伤感,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意义。

周胤廷似乎不意外她的反应,语气诚恳地说,当年少不经事,自以为是的安排完全没有顾忌他人,希望沈蔓别再记恨。

记恨?周大哥在开玩笑吧?沈蔓冷笑出声,郑宇轩如今的身家连福布斯榜都能排的上号,我应该谢谢你们给我指了条明路,既没有不要脸地给大官当小情儿,也没被卷进见不得光的行当里惶惶不可终日。

别这样说。周胤廷沉沉叹了口气,经过时间的历练,他身上那股咄咄逼人的傲气不见了,多了几分黑道大哥应有的稳重豁达。听到沈蔓语带讽刺的诘问,他没有反驳,而是莫名其妙地掏出一把钥匙递过来:这是你帝都公寓的钥匙,张羽这些年每月会去住几天,里里外外的清洁都是他自己做,房间的陈设从没变过。他这辈子十指不沾阳春水,生下来就没干过粗活,偏把一间公寓当成兴趣爱好来打理。我知道,他其实是放不下你。

沈蔓记得那房子,市中心小小的两居室,坐北朝南,冬日里会洒进一屋子金色暖阳。刚留校时,每次来帝都跑项目,张羽就会安排自己在那里落脚。久而久之,成了两人的安乐窝,埋下数不清的回忆。直到一杯茶水愤怒地泼洒,以及随之而来的彻底决裂。

她笑,笑得比之前更冷:周大哥,恕我直言,张羽这辈子放不下的事情太多,不差我这一个。我劝你也看开点,别在一棵树上吊死。

男人明显愣了愣,随即明白她的隐射,表情着实精彩地扭曲转换一番:如果我没弄错的话……你是不是以为我跟张羽……?

我没有任何别的意思,周大哥,你自己心里明白就好。沈蔓不以为意地摆摆手,示意自己对此中秘辛丝毫不感兴趣。

周胤廷轻声咳嗽了几声,轮廓清晰的五官皱成一团:误会了,你绝对是误会了……

沈蔓没有听他接下来的辩解,而是将钥匙塞进对方手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小房间。

翻了篇的男人,泼出去的水。

破镜重圆是世上最荒谬的童话,我们回头看时,何尝能够客观公正地评价一段感情?透过时光的棱镜,人人都只看到自己的青春年少,怀念的,不过是曾经的自己。

是以,沈蔓并未纠结于张羽,反倒偶尔怀疑自己当初的判断:难道那两人当真不是“好基友”?难道周胤廷确实观念开明,对生育没有要求?他有没有可能是在维护身为黑帮老大的形象?毕竟承认这种事情也没有任何好处……

如今,重生后再次面对这张一模一样的脸,沈蔓努力想从他的表情中探寻真相,却只感觉得到渐渐攀升的体温与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双腿间的黏液像被拧开了闸门的水龙头,完全没有干涸的迹象。

既然回忆和观察都无法言明事情的真相,就让身体作出判断吧。

想到这里,沈蔓干脆闭上眼睛,全然不顾身前那个正在等待答案的男子,喘息娇吟道:“……热。”

沉浸在自己思路中的周胤廷被吓了一跳,他太急于知道是哪个手下坏了规矩,根本忘记处理对方的身体状况。如今见到药效发作才回过神来,赶忙拿起床头的电话,按下通话键就要叫人。

纤纤玉手攀上男人的脊背,女孩像猫一样磨蹭在他颈项上。柔顺的秀发带着淡雅的香味,深夜里弥散出情欲的氛围:“别打电话,好不好?”

喉间突然出现干涩的感觉,周胤廷没有回头:“小姐……”

“你才小姐,你全家都小姐!”沈蔓拽着他的衣领,将男人狠狠掼倒在床上,身手敏捷地骑跨到他腰腹间:“会不会讲话?有你这么称呼人的吗?”

小姑娘一张巴掌大的脸绯红通透,在药物的作用下几乎能滴出血来。微微嘟起的双唇像朵娇艳欲滴的花,热烈地等待着被人采撷。

周胤廷明明知道对方是受药物作用,失去自我控制的能力,却依然在彻底妥协前,装模作样地问了句:“……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没有理会他的问题,沈蔓眯着眼,缓缓跪坐起来,随手掀开自己的毛衫,只剩下小巧精致的内衣罩在那傲人的双峰上。已然凌乱的裙摆下,是稠腻润滑的私密,她一边有节奏地磨蹭着男人的下身,一边有目的地寻找着最舒服的角度,口中轻轻地吟哦出声:“呃……”

正常男人没有谁能够在这时候喊停。

沈蔓眼前突然发黑,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被男人牢牢禁锢在身下,某处灼热滚烫的物什贴在她的下身,隔着衣裤也能感受到那里的硕大。

周胤廷失了清明的嗓音在耳边响起:“看来是得送佛送到西了。”

好基友VS真名器

男人脱掉唐衫,露出一身精壮的肌肉,看得出是个练家子,每一寸紧致的皮肤下,都蕴含着爆发力惊人的能量。

沈蔓不禁痴迷地伸手抚向他的胸膛,试图去感知这蓬勃的力量,却被指尖那灼人的热度所惊吓,猛然收了回来。

一双大手随即扣住她的皓腕,将女孩牢牢限制在自己身下。周胤廷侧头在那珠玉般的耳旁哑声问:“喜欢?”

顾不得矜持,放下了拘束,药物的作用使得沈蔓真诚面对自己的渴慕。男人低沉的嗓音、灼热的体温、完美的身材,无一不是催化剂,让她愈发迷乱地屈从于灵魂深处的欲望。

反弓起身体,将一对雪乳揉进对方的胸膛,试图用最直接的方式表述出自己的答案。周胤廷却不肯放过她。那处骇人的灼热贴上来,惊得沈蔓又是一阵战栗。他态度强硬,每次律动都贴在两人下身的交接处,恨不能将对方的灵魂烫出来。

咬着唇,身体热得几乎快要蒸发掉,她像小动物一样发出呜咽,无声地乞求着男人的怜惜。

即便隔着衣裤,依然不难想象出那骇人的尺寸,再加上足以噬魂销骨的热度,绝对是能够让女人欲仙欲死的存在。

如果说男人的身体也有“名器”与非“名器”之分,周胤廷无疑是前者。

情至浓时,因爱而性的女人们往往会说些自欺欺人的话来,以便照顾男人们那可怜的自尊。诸如大小不要紧,技巧更重要之类的言论,在沈蔓看来跟假装高氵朝没有本质的区别。

天晓得,男人的尺寸实在太重要了。

性,说到底就是人与人之间最直接的联系,只有足够的充盈、极致的深入才能换来灵欲相交时全然忘我的境界。没有女人会舍大逐小,就像没有男人会舍美逐丑,物竞天择的本能只可以让位于爱情。正因如此,人们才会歌颂爱情的伟大吧。

如果能够放下负担,将性仅仅局限于身体的感知,而非情感的表达,评价标准无疑会客观许多。

正如此刻,即便沈蔓今生与周胤廷尚无交集,却也能大方坦然地承认,此刻压在自己身上的这人,绝对有恃才傲物的资本。

何况他很善于利用自己的优势。

薄唇轻启,将精致的眉眼含濡,带着淡淡薄荷味道的吻游移在沈蔓的脸颊上,让她迷乱、恍然,心甘情愿地仰着头送上自己的甜美。

周胤廷毫不客气地噙住那对朱唇,如疾风般侵入进去,彻底而放肆地攫取着触而可及的一切。

自己上辈子怎么会以为这样一个人是Gay?她不无懊恼地想。这身体的每一寸、每一厘,几乎都是造物的恩赐。就连唇舌都通着电、夹带着魔法,足以让任何对手甘拜下风。

被动地应承着他的恩宠,沈蔓轻抬起长腿,将男人勾向自己,邀约对方共赴极乐。

时间短暂却层次丰富的前戏对周胤廷来说也是场折磨。明明知道对方受到药物的影响,根本不可能清醒地回应自己,却依然沉醉于那意乱情迷的互动,不愿意抽身喊停。尽管他习惯于自治自持,却依然心甘情愿地拜倒在女孩最真实的反应中,舍不得放手。

再贪婪、再需索的饕餮,都敌不过她用身体作出的表白。

原本还想延续挑逗的过程,将对方身体里的药物反应彻底激发出来的打算落空,周胤廷难得地向欲望作出妥协。

一双大手干净利落地将她的衣裙除去,抬起那圆臀狠狠按向自己。任由粗大的分身直直挺入,恨不能插到彼此灵肉的最深、最远处。

几乎就在他进入体内的一瞬间,沈蔓便到达了高氵朝。哑着嗓子皱着眉头,她将无边的呻吟强压下来,只顾着容纳、接受,仿佛不如此,连身体都会撕裂。

周胤廷显然也被那紧致湿濡的存在所愉悦,没有刻意压抑,进入后随即不疾不徐地律动起来。

最初的震撼过后,沈蔓咬着唇弱弱出声:“……好大。”

男人沉沉地笑起来:“不大怎么喂饱你?”

“唔。”含混不清的呢喃回应,听不出是承认还是撒娇,神智早就被灼热的体温融成了一滩水。想到自己今天是被下过药的,无论怎样淫荡的反应都能被解释,她的动作也彻底放开了。双手双脚都牢牢攀附在男人身上,随着下体交合的节奏前后摩擦,口中愈发妩媚地吟哦:“撑得好满……抵到最里面了啊……”

鹰隼般的黑眸皱成一条线,周胤廷低声骂了句脏话,随即开始大力抽插。一双大手在女孩赤裸的肌肤上游走,时不时留下绯红的指痕,如同烙印,彰显着独一无二地所有权。

刺青处尚未愈合的伤口被触碰到,沈蔓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下身的炙热与右肩的灼痛互相辉映,竟然激起又一波高氵朝。

周胤廷加快速度,被甬道内逐渐增强的负压所刺激,很快交出了第一份灼热的精华。他低着头,牢牢盯住女孩意乱情迷的表情,满脸不可置信,对自己如此轻松便缴械投降的表现很是不满。

然而,就在他从沈蔓身体里退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僵住了,迟迟不知自己该如何反应。

高氵朝后的神智尚在云端飘忽不定,大脑也没有足够的能力处理信息。沈蔓感觉自己的双腿被人架起来,整个私处都暴露在灯光下,受到室内微凉空气的侵袭,这才渐渐回过神来:“怎么了?”

周胤廷抹了把脸,盯着女孩的下身眼神发直,“你是……处女?”

沈蔓听清楚他的问话,差点笑出声来:她如果还是处女,之前那些男人们恐怕都会吐血而亡的。

对方没有留意她的反应,只是用纤长的手指在那私密处勾了一下,沾出红色的体液,表情严肃地问道:“你到底是不是第一次?”

沈蔓眨巴眨巴眼睛,这才意识到出了什么事。

重生后,她一直都有口服避孕药,月经周期受到激素影响不是太规律。这次军训劳神费力,之后又跟吴克胡天胡地了一把,想必也影响了排卵,以至于大姨妈迟迟没有来。刚才在夜总会门前感觉下体不适,很可能就是征兆。如今被周胤廷收拾妥帖了,直接“开闸”倒也正常。

问题是,要不要把实话告诉对方呢?

自然界中,雄性为了保证基因的延续,都会尽量阻止配偶与其他个体性交。想要保证子女确实是自己种,最保险的办法莫过于成为异性最初的配偶。在人类社会中,上述繁衍本能具体体现为处女情结。

这一点,无论古今中外都是一样一样的。嘴上再大度、再开放的家伙,如果没有得到心爱女人的第一次,终其一生都会是个遗憾。相反,即便感情没那么深,只要你肯把第一次给他,男人总不至于不高兴。

沈蔓上辈子就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会在历尽千帆后,死死守住那层膜,并于新婚之夜交给了郑宇轩。尽管夫妻关系后来不咋地,但不可否认的是,两人相处的最初,郑宇轩对自己还是颇为上心的,在房事中更是欲与欲求,一切以她的感受为重。

这辈子,赵宏斌是她名副其实的第一个男人,可惜短期内似乎无以得见。周胤廷既然瞎猫碰上死耗子,自己倒不妨顺水推舟。反正有处女情结的男人,活该被假处女骗;如果他没有处女情结,想必也不会在乎自己是真是假。

想到这里,沈蔓坏心地将嘴边的实话咽下,垂眸敛目以对。

“……对不起。”周胤廷将这沉默理解为承认,连忙搂她进怀,小心翼翼地安抚着,“我不知道……我以为……”

他自认不是个好人,寻欢作乐、逢场作戏的事情干多了,对于男女一事看得也很淡漠。可趁着小姑娘被下药的时候,夺了人家的清白,而且还是在这么随意的情况下,怎么想怎么不地道。

尽管不知道对方为何满身酒味地出现在夜总会门口,但从她的衣着打扮、周身气质来看,显然不是那种特别随便的女孩。如今药物反应尚未彻底消退,两人尚能平静以对,只是不晓得她清醒过来又会如何地懊悔。

周胤廷不自觉地将怀中的人儿搂得更紧,恨不能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去。

男人的体温氤氲周身,沈蔓脑子里绷了整整一夜的弦终于松了下来,再也敌不过酒精和药物的作用,缓缓闭上了双眼。

如果张羽发现自己睡了周胤廷,不知那清淡的脸上会是怎样表情?还像今晚那般波澜不兴?抑或干脆装作不认识自己?

不知为何,沈蔓心中竟隐隐有种痛快的情绪。

如果周胤廷真的不是个Gay,对张羽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感情,自己这样幼稚的欺骗和报复,会不会给他造成困扰?

她随即又嘲笑起自己的天真,对这帮吃人不吐骨头的公子哥来说,有什么是值得放在心上的。

卸下道德包袱,听着枕边人的呼吸声,她终于任由神智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真名器VS男朋友

“严老太的课你也敢翘?”大妞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沈蔓。

女孩一边收拾行李一边点点头,“校医院开的假条我放在抽屉里了,不行你就带去教室,老师应该会认。”

“蔓蔓,你这是要私奔啊……”若有所思的目光投射过来,大妞眯起眼睛,像极了一只嗅到猎物味道的猫。

正想说点什么打断对方的联想,衣兜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沈蔓低头看了看来电显示,只得压下嘴边的辩解,离开寝室躲到楼梯间里接电话。

等到寝室门关上,毒舌女冷不防掀开床帘,居高临下地讽刺道:“你可长点心吧,谁没事从帝都往凌海跑啊?往返5000多公里的,长途奔波很好玩吗?肯定是去看男朋友嘛。”

大妞正想针锋相对地开架,却被白莲花截下了话头:“不对吧,我上上个礼拜看到一辆宾利送她回寝室,挂的是本地牌啊。”

“啧啧,果然人不可貌相。难怪我之前问她‘奔驰男’的时候,人家嫌我没见过世面呢。”毒舌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你们别瞎说,蔓蔓没有男朋友,如果她‘脱光’,我肯定知道。”大妞试图替好朋友辩解,讲出的话却没有太多说服力。

“嘁,”毒舌女不屑的撇撇嘴,“每天晚上煲电话粥,一聊就个把小时,不是谈恋爱就见鬼了。”

这下轮到大妞无言以对,沈蔓最近半个月的反常确实有目共睹:背后多了块刺青不说,偶尔还会无缘由的夜不归宿,电话也日益频繁,有时候熄灯了都能听见她发短信的声音,显然是有了“情况”。偏偏这人口风紧,怎么问也不透露半句。如今,尽管大妞试图帮忙从旁辩解,却也不知该如何说起。即便是所谓”最好的朋友“,此刻也只能老老实实地闭上嘴巴。

不怪沈蔓口风紧,而是连她自己都没搞清楚状况。

楼梯间里,女孩动作随意地将手肘搁在窗台上,手机经过长时间通话,贴在脸旁已经能够感觉到微微的发烫。

宿舍外小树林周围的路灯散发出卵黄色的光晕,浸染在漆黑如墨的夜色中,显出沁人心脾的温暖。

隔着遥远的宫古海峡,周胤廷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清晰。本周出国办事,他的电话却依然按时响起,仿佛没有时差一样。

沈蔓不禁怀疑,这人哪有半点黑帮老大的样子,似乎除了谈情说爱之外,完全没有正经事做了。

她能想象出男人此刻的姿势——仰躺在酒店房间的大床上,整日挺直的肩膀耷耸下来,与他略显疲惫的眼神辉映。电话夹在颈项边,说起话来有一搭没一搭地慵懒。

“……日本人平时都挺正常,沾了酒就跟鬼上身一样,男男女女都发疯,真是招架不住。”

“你自己没喝高吧?”听出他言语告一段落,沈蔓适时搭话。

对方似乎轻声笑了笑:“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不会喝酒还敢来者不拒?要是碰上有心之人,几条命都不够赔。”

体察这言语里的嘲讽之意,沈蔓原本准备好的礼貌关怀也被卡在喉间,再也说不出口。

都怪她解释自己出现在夜总会门前的原因时太过随意,只说替室友送东西过去,没想进错包房,被一群不认识的人灌酒,差点出了事。周胤廷听到后颇为惊讶,连呼她运气好,之后更是常常提起,言谈间完全把自己当作少不经事的孩子。

想到这里,沈蔓心中莫名憋屈,干脆理所当然地作结道:“我明天还要赶火车,你那边也晚了,早点休息吧。”

周胤廷听她语气不对,心知自己十有**又说错话了。来不及承认错误,只得连忙正经颜色:“你确定不需要我派人送吗?一整天的火车坐下来铁定腰酸背痛,要不还是订机票吧?”

“都跟你说过是社团活动,要跟同学一起走的,怎么可能自己单独坐飞机。”沈蔓皱着眉头,不耐烦地用谎言将话顶了回去。

“那就都订机票,我来安排。”周胤廷理直气壮地答道,在他眼中,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此刻略显霸道的回答完全是本能反应,根本未曾察觉出任何的不妥——尽管沈蔓为了划清界限,已经不止一次为钱的事情教训过他。

果然,听到这里,女孩的眉头再次高高皱起,连敷衍都懒得继续,直截了当地说:“不要你管。就这样吧,宿舍马上熄灯,我还没洗漱呢。”紧接着,顺手按下挂机键。

“小花,等等……”男人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对,赶忙含着她的“名字”试图挽回,得到的却只是一阵断线的盲音。

周胤廷望着电话无奈摇头,原本儒雅英俊的脸上再次泛起苦笑。

沈蔓靠倒在楼梯间的墙壁上,表情同样轻松不到哪里去。

难得今天挂电话的时间早,手机也已经明显发烫,灼痛着她的神经,几乎将理智都焚烧殆尽。

事情怎么会变这样?究竟是从何时开始不对劲的?

顺着回忆慢慢梳理,沈蔓确定,打从对方揣测出自己是所谓的“第一次”之后,言行举止就跟鬼上身了一样,态度倨傲的黑帮老大,竟然改走起温柔路线。

亲切和蔼自不用说,第二天一大早甚至趁她没睁眼,笨手笨脚地打了盆水,试图为女孩清洗下体。直把沈蔓吓得再也不敢装睡,万般推辞地爬起来。

他问她叫什么,在哪里念书。

沈蔓心中有鬼,当然不敢说实话。于是信口开河地说自己叫白莲花,在传媒大学新闻系念书。受人之托去夜总会送东西,昨晚发生的其他事情,她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

说谎的最高境界在于一句假九句真。

既然打定主意挑拨张羽和周胤廷的关系,沈蔓自然不会提前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反正她跟白莲花是室友,即便对方有心调查,也不一定能找出纰漏。夜总会里男盗女娼的下三滥手段多了,那晚包房里的人,除了张羽确实一个也不认识,如今演出假亦真时真亦假的戏码倒也手到擒来。

只是没想到周胤廷会这么容易就相信自己。

更没有想到他会试图对自己负责。

保持着上辈子糟糕的第一印象,沈蔓以为对方跟那些公子哥一样,对于贞操什么的不会看重,所以才默认了关于她是处女的猜测。

哪里知道这表面上的黑帮老大,骨子里竟然传统得跟个老学究般:承认错误、惭愧反省,真诚表示会承担起毁人清白的责任,努力与自己“相处看看”,弄得沈蔓彻底傻了眼。

接下来这半个月,对方果真早请示晚汇报,跟正牌男朋友一样,电话短信不断。

偶尔夜里没有应酬,还会亲自开车带着她,满帝都大街小巷地转悠。恨不能将美味佳肴、奇珍异宝统统奉上,但求美人一笑。

真正让沈蔓意识到对方是在认真追求自己的事,发生在上周末约会结束后。

因为堵车,她无法在宿舍关门前赶回来,不得不再次借宿在周胤廷的家中。

原本以为会发生点什么的自己,却被对方安置在客房里,安逸地睡了一夜。第二天,被干干净净地送回学校。

这种纯走心不走肾的节奏,让沈蔓很是头疼。

如果周胤廷只是像正常的公子哥一样,试图通过玩弄女性的肉体得到精神满足,她恐怕还能想点办法应对。冰火九重天、毒龙、SM什么的,尽管只是听过没做过,倒也不妨陪着对方尝试探索,继而让其食髓知味、欲罢不能。

可他从第一天晚上,看到自己下身的血迹之后,似乎就认定女孩是“被侮辱与被损害的”,并且想尽办法弥补。生生地要将两人的关系从“始乱”的开端,拧到不是“终弃”的那条道上去。

眼见读者们裤子都脱了,结果却上演如此这般的纯情戏码,沈蔓作为POPO原创市集(这里无弹窗无广告,更新时间有保证,绝对是追更的不二之选。没错,我就是硬广,盗文网站的读者们请不介意地弃暗投明吧~)上的肉文女主,只能表示她也不想的。

和林云卿的半月之约即将到期,右肩的伤口也彻底愈合,铿锵的荆棘包裹着曾经的绯色伤痕,绽放出开到荼蘼的妖冶味道,在沈蔓身上、心头烙下无以言表的痕迹。

然而,按照她的脾气,即便已经与林某人尽释前嫌,自己也尚未解除同位素示踪的效果,却也绝不会老老实实地待在帝都束手就擒。

既然这外星黑科技号称“嵌在骨血中的GPS”,不妨看看,它能否跨过半个大天朝的距离,把自己给定位出来。

正巧周胤廷去日本办事,前两天刚走。卸下包袱的沈蔓便以社团活动为名,定好前往凌海的车票,准备出去避避风头。

上辈子念过一次大学的她,对于装病骗假条翘课什么的,早已经轻车熟路。比起大妞等真正的校园新鲜人来说,自然淡定不少。

不晓得某人去凌海音乐学院报到后,是不是真的被念艺术的小姑娘们勾走了魂魄,还记不记得自己的正主姓氏名谁。

男朋友VS晋级赛

周五晚上七点半,凌海音乐学院大学生活动中心里灯火通明。舞台上,道具细致摆放、音响专业精良;舞台下,师生们齐聚一堂,热情而躁动地等待着、期盼着。

随着评委的先后入座,第十二届校园歌手大赛总决赛终于拉开帷幕。

身着正装的男女主持人上台向观众致意,简单介绍完评委之后,开始宣布比赛规则:经过前期层层筛选出的十位选手,以抽签结果确定出场顺序。他们将会在第一轮演唱指定曲目,由评委打分,排名前六的进入下一轮。第二轮两两对唱,择排名前三者晋级。第三轮自由发挥,各人选择自己的擅长曲目演绎,最终决出本届比赛的一、二、三名。

随着主持人念出每一个选手的名字,舞台下都会爆发出阵阵热烈掌声、欢呼声。经过长达一个月的前期比赛,这场年度最重要的学生活动早已广为人知,几个有希望夺冠的选手更是颇具号召力。

沈蔓观察发现,台下不止有凌海音乐学院的学生,甚至还有凌海市其他高校的粉丝和拥趸。难怪,放眼整个大天朝南部,凌海是绝对的经济、文化中心。校园歌手大赛每年都会得到非常多的关注,其中的优胜者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在她的记忆里,有几个凌海背景的知名艺人,似乎都曾经参加过这项比赛。

听梁志之前介绍,声乐系的上上下下都对比赛颇为重视,连报名都得通过专门的评审委员会。作为大一新生,按照惯例连初选都没有资格参加。好在他入学面试的考官是委员会成员之一,对男孩的嗓音条件、演唱技巧印象深刻,故而力排众议地将其挑选进考察范围。事实上,梁志的表现确实也没有令人失望,几轮角逐下来,不止顺利地晋级成功,更为自己赢得了一大票支持者,俨然成为夺冠呼声最高的选手之一。

每次比赛结果出来后,他都会第一时间在后台拨通电话,向远在帝都的沈蔓报喜,而且总不忘炫耀自己又收到了多少礼物、赢得了多少掌声。

除了佯装吃醋地发发脾气,她其实打心眼里替对方高兴。

上辈子,梁志身为人民警察,却并非那么热爱自己的职业。平日里除了替朋友们解决各种各样的麻烦,在工作上完全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遑论什么积极进取、刻苦钻营。无怪乎念过三十依然只是个小小片警,而且丝毫没有高升的迹象。

郑宇轩当时曾经很刻薄地评价过梁志,说他提不起放不下,天生就不是干大事的料。偏偏性格又缺乏决断,活该一辈子碌碌无为。

沈蔓记得自己为此还与郑宇轩爆发过激烈的冲突,埋怨他不该如此瞧不起自己的老同学。然而,事后冷静下来后,她也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确有几分道理。梁志那时候总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除了望向她的目光专注,似乎不曾对任何事情上心。

看着舞台上闪亮登场的青春少年,她由衷感慨: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

上辈子的梁志并非没有能力平步青云,只是志不在此无意为之罢了。

重生后,他在高中最后一年挤时间参加补课、认真复习提高文化成绩,拼尽全力只为实现音乐追求。沈蔓眼中看到的,分明不再是一个坚持梦想的少年,而是曾经纠结于现实生活与兴趣爱好,沉沦于自欺欺人与不舍当下的中年片警,在终于得到机会重新选择后,珍惜而小心翼翼、渴望而奋进争取的执着表情。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都渴望藉由这意外的重生,实践自己上辈子未能得见的梦。

振奋人心的音乐声再次响起,十强选手悉数亮相完毕。沈蔓不确定是不是由于自己的心理作用,大方自信、台风稳健的梁志确实是最受欢迎、最有冠军相的那个人。

随着选手们共同演唱的校歌曲毕,现场气氛再次达到高氵朝。周围的观众已经纷纷起立,高呼着自己支持的选手的名字,大幅度地挥动着各种灯光板、霓虹棒。

听到熟悉的名字被这么多陌生的人大声喊出,她有几分不适,心理建设半天才把名字和人联系起来,意识到梁志在电话里果真的没吹牛,他夺冠确有一定的群众基础。

沈蔓下火车的时候还是中午,因为来之前并未知会对方,索性拖了行李直接赶到凌海音乐学院的大学生活动中心。

按理说,这种热门的大型活动,又是总决赛,外校学生没有票根本混不进来。负责现场组织的学生会干部见女孩到得早,身上又背着大包小包,动了恻隐之心,趁其他人没留意,偷偷让她从后门溜进来,沈蔓这才有机会亲临其境。

真好,能亲眼看着你一步步实现理想,曾经的遗憾被逐渐补全;真好,这辈子不再彼此错过的两个人,终于见证并陪伴彼此的成长。

几个月没见,他似乎又长高了些。头发也留长了,修剪成时下流行的样式。脸上早已不见之前的颓废,取而代之是满满的器宇轩昂,一举手一投足,尽是舍我其谁的万丈光芒。

演唱表演什么的专业知识沈蔓不懂,但她就喜欢看男孩自信卓然的样子,欣赏他这种舞台王者的霸气。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现场像她一样被梁志所吸引的观众绝对不在少数。

兴许是由于重生后承载了两世记忆的缘故,梁志身上同时具备了少年人的青涩懵懂,以及成年人的沉稳大度,各种矛盾而统一的特质在他的眼神、动作中完美交融,展现出不可言说的莫名魅力。

有的人果然天生属于舞台。

在尖叫声、欢呼声、鼓掌声的此起彼伏中,选手们第一轮表演很快结束,评委们开始紧张打分。沈蔓说不出太多专业理论,只是远远看见梁志脸上的笑容,确定他对结果很有把握。

果然,主持人念出晋级名单后,他竟排在第二,力压众位学长学姐,再次成为全场关注的焦点。

观众席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第二轮比赛对唱,更加激烈也更加残酷。按照早前宣布的比赛规则和抽签顺序,梁志与排名第四的学姐共同表演情歌对唱,排在最后一组出场。

主办方挑选的对唱曲目有张有弛,另外两组选手的一首快歌、一首慢歌先后演绎完毕,舞台上灯光变暗。

合着歌曲前奏,不同的登台方向分别走出两个人影,缓缓地相向而行。梁志一改之前霸气侧漏的表演风格,演绎起深情款款的角色,目光中尽是腻死人不偿命的温柔,配上那独特的磁性嗓音,将歌曲缠绵悱恻的意境表达得淋漓尽致。

看着他那双眼睛居然如此专注地望向别人,沈蔓喉头涌起阵阵酸涩,尽管知道这是舞台表演的需要,依然幼稚地替自己不平:妈蛋,都没听你给我唱过情歌,这样当众与他人“调情”果真大丈夫?!

其他观众倒是不介意,纷纷沉醉在男女声完美的对唱中,合着节奏摇摇摆摆。不消说,梁志此次的表现再次替他锁定了最终的晋级名额。

一曲终了,台下众人尚沉醉于优美的旋律不可自拔,台上的主持人已经拿着评分表,情绪激动地念出了参与角逐一、二、三等奖的选手名单:除了梁志之外,与他对唱的学姐、之前排名第一的那个男生,共同成为笑到最后的人。

比赛进行到最激动人心的时刻,选手们为了终极荣誉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那位学姐率先登场,一首节奏舒缓的抒情摇滚展现出绝佳的控制力,就连沈蔓这种不懂音乐的人也禁不住鼓掌叫好。之前排名第一、对唱环节后局面不利的男选手则破釜沉舟,挑了一首高音不断的曲目,唱得上气不接下气,显然已经与最终的冠军无缘。

轮到梁志登场时,观众们和沈蔓一样屏气凝神,期待着他用实际表现,为今晚这场高氵朝迭起的比赛划上完美的句号。

“比赛进行到现在,结果是好是坏已经不重要,能够站在这个舞台上歌唱,得到这么多的掌声,就已经足够值得庆幸。”男孩白衣款款,步伐稳健地走到聚光灯下,语调平静真挚,没有丝毫怯场,“大家可能无法理解,这一切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对于曾经的我来说,又是多么遥不可及。”

他停顿下来,目光远远地看向观众席,沈蔓知道这言辞里的真实含义,心中隐隐有丝抽痛。没有人比她更明白,梁志为了走到舞台上、灯光下,放弃了多少,又付出了多少。

“接下来的这首歌,是属于我和一个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很遗憾,她今天不在现场。但我相信,共同的回忆会带给我们共同的力量,共同的力量能够支持我们一起,走向最终的梦想。”

语毕,男孩从衣兜里掏出一柄口琴,轻轻地吹起歌曲的前奏。

沈蔓当时便流下了眼泪。

那旋律正是当年在空荡荡的旧教室里,他曾经为自己演绎过一遍又一遍的《海滩》。

晋级赛VS更衣室

说是寂寞的秋的清愁,说是辽远的海的相思。假如有人问我的烦忧,我不敢说出你的名字。

我不敢说出你的名字,假如有人问我的烦忧:说是辽远的海的相思,说是寂寞的秋的清愁。

由诗作改编的这首歌曲,伴随着蓝调口琴经典的旋律响起。简单的前奏过后,梁志手握话筒,清声演唱,嗓音干净而辽阔。仿佛真的徘徊在积满相思的海滩边,任由海浪拍打、海风侵袭,怀着无以遣散的情绪,辗转往复、缱绢不前。

沈蔓站在台下,就像第一次听到时一样,随着歌声进入了全然忘我的境界。

她记得自己问过梁志这首歌的来历,他说是自己父母的定情之物,是属于一段热血年代的记忆。

上辈子,梁志的父母在他高中时就已经离婚,未成年的男孩子带着农村出身、没有稳定工作的母亲讨生活,只求温饱,哪里还敢谈什么理想。

这辈子,他早早地防微杜渐,将父亲出轨离婚的念头消灭在萌芽状态,重新拥有了稳定家庭,继而才下定决心报考音乐学院。

听着这首充满纪念意义的歌曲,联想到他两次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沈蔓的情绪从最开始便起起落落,全由男孩清澈的声线所掌控,彻底迷失在歌声所营造出的怀旧氛围之中。

极简主义的音乐风格,举重若轻的纯人声演绎,全场观众和她一样,纷纷沉浸在歌声中。直到最后一段口琴伴奏结束,依然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男孩欠着身子鞠躬致意,留下空空的聚光灯打在台上,余音渺渺、绕梁不绝。

终于有人率先反应过来,带头用力鼓掌。随即,整个大学生活动中心里的掌声开始传染,渐渐形成铺天盖地的欢呼声、喝彩声,一浪高过一浪,几乎将头顶的天花板掀翻。

沈蔓夹杂在人群中,双手拍得几近红肿,却依然停不下来。

她不懂音乐,说不出那么多好或坏的理由。但正如所有艺术作品一样,情怀与感动永远是人们自由心证的绝对标准。

无可争议的结果,无可争议的冠军。

凌海音乐学院的校园歌手大赛第一次,由刚入学的新生夺冠。主持人情绪激动地宣布结果之后,现场再次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梁志夺冠既让人感觉意外,又是那么地理所当然。无法想见,这样一个外形优越、嗓音绝佳的男孩,等待他的将会是怎样光彩熠熠的未来。

台上,衣冠楚楚的主持人双双谢幕;台下,意犹未尽的观众们终于开始陆续离开。

“你有没有感觉,他刚才真的是在隔空表白对不对?”

“是啊是啊,我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如果有人给我唱首这样的歌,一辈子都足了……”

“哇,你可真好满足。”

“切,少在哪里装清高,你敢说你不是?”

情绪亢奋的观众们一边随着人群向大门口涌动,一边叽叽喳喳的议论着,显然还沉浸刚才歌曲所营造出的温柔氛围里,久久不能自拔。

沈蔓拖着行李逆人潮而动,耳边不断听到类似感慨,心中愈发焦急,恨不能干脆长出翅膀来,直接飞到后台去。

等她好不容易挤到舞台边上时,工作人员已经开始整理设备、回收道具。正好,之前偷偷放她从后门进场的那个学生会干部也在其中,沈蔓连忙笑眯眯地凑上前去,问清了更衣室的方向。

从纽约的百老汇,到社区的小剧场,无论多么光鲜亮丽的舞台,似乎都会有个凌乱嘈杂的后台。各种各样的电线绳索如陷阱般缠绕,行色匆匆的演职人员来去如风。沈蔓小心翼翼地沿着墙角挪动,终于找到了参赛选手们聚集的房间。

“来吧,学弟,在场的可都是声乐系风云人物,你以后发展少不得他们帮衬。”男高音清晰的声线在门后响起,正是最后一轮惜败的季军,听他讲话带着明显的北方口音,跟大妞倒有几分相似。

“你总不能得了冠军就跑吧?让我们这些手下败将作何感想?”低沉的女中音,恰是刚才与梁志对唱的亚军。

门后似乎还有其他人,都在七嘴八舌地劝说着,听起来像是借着比赛结束的契机,准备大肆庆祝一番,颇有几分不醉不归的阵势。

“哥哥姐姐们,我没说不去啊,只是想先打个电话。”梁志无可奈何的声音响起,似乎被围攻得颇为辛苦,“麻烦你们先走一步,小弟稍候就到,实在不行,我待会儿自罚三杯,如何?”

“痛快!”北方汉子一声吼,显然已经走出比赛失利的阴影,侠义地招呼众人道:“冠军都表态了,咱们就先去暖暖场。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最多半个小时,再迟了,就算一分钟一杯酒!”

“没问题。”沈蔓听到梁志笑着应承道。

女中音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刚开口便被其他选手劝住了,只好酸溜溜的抛下句:“……学弟果然是性情中人啊。”

接下来的话沈蔓没有留意,因为更衣室的大门随即被用力推开。她本能地拖着箱子躲到暗处,直到所有人相继走光,这才回到了之前所站的位置。

贴身的口袋里,手机轻微地震动着,像一只柔软的手,将长久的思念、旅途的疲惫统统抚抹干净,只剩下甜蜜、温暖,满满浸透心田。

三十秒后,未能接通的电话自动响起铃声,在人去楼空的后台走道里,显得格外清晰。

门后面的那个人似乎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随后起身靠近的动作颇有些犹豫。

手机持续震动、不断作响,沈蔓听到那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反倒彻底安下心来,扶着行李箱的拉杆,稳稳站好。

后台昏暗的灯光打在她脸上,氤氲出旧时代老照片一样的质感。女孩嘴角泛着微笑,隔着时间与距离,勾勒出此生最美好的回忆。

梁志拉开门的一瞬间,便看到这样一幅景象,随即呆在原地,满脸的不可置信。就像个圣诞节早晨得到礼物的孩子,哪里还有半点刚才在台上的稳健大方。

他揉了揉眼睛,确定面前出现的不是幻觉,随即将手机扔到脑后,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前来,把沈蔓整个人拦腰抱起,大笑着连转好几个圈,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慢点,慢点,头晕啊!”沈蔓被他突如其来的反应吓到,牢牢勾住男孩的脖子,闭着眼睛呼救。

下一秒,她感觉耳旁的风停了,自己的嘴唇被人噙住,既霸道又温柔,仿佛春夜里汹涌而至的海潮,根本无处可躲、无迹可寻。一切的思念、一切的语言,都化作身体发肤的纠缠,烙印在两人共同的灵魂中。

悄悄睁开眼,却被那对晶亮的眸子逮个正着,梁志保持住将她托举起来的姿势,从下往上望着,依然满脸孩子般的惊喜表情:“真的来了?”

“什么真的假的。”沈蔓娇嗔道,双手扶在他宽阔的肩膀上,感觉无比妥帖:“你今天跟人唱情歌我可是看见了啊,自己说吧,怎么惩罚?”

梁志不回答,抱着她回到更衣室里,随意地踢带上大门,转身将女孩抵进一间小小的更衣室。

晃晃神的功夫,沈蔓只觉得眼前忽明忽暗,还没有看清楚更衣室的格局,便被挟持进入三面封闭的隔间,眼前只有他和他身后的轻薄门帘。

大学生活动中心的后台也是因陋就简,一间大房被分割成两半。一边是靠在墙上的镜子与桌案,权作化妆区使用,另一边则是用复合板搭建的几个小隔间,每个外面再钉上布条,权作更衣室用,方便演员们同时准备。

此刻,沈蔓便被梁志推到了这样一个隔间里,头顶是公共的天花板,脚下则连布帘都遮不住,直接与外界相通。幸好之前其他人已经离开,否则她恐怕会立刻夺门而出。

太近了,这亲密莫名地距离;太热了,这噬魂销魄的体温。

两人在狭小的空间里面对面,呼吸与呼吸交织,情绪与情绪纠缠。眼神里都泛着野生动物一样的光芒,恨不能立刻将彼此分拆入腹。

男孩果真长高了些,已经整整比她超出一个头,此刻正紧紧贴过来,唇齿间尽是含混不清的呢喃:“你全都听到了,对不对?告诉我,听到没有?”

“听到什么?”沈蔓哑着嗓子,垂眸明知故问道。

梁志没理她,顺着女孩敞开的衣领渐渐往下,细致而急切地舔弄着。所经之处无不津润渍渍,像只不知满足的饕餮,贪婪的享受着面前的美食。

天晓得,不说与周胤廷的逢场作戏、王笑天的制服诱惑,即便是跟吴克的相爱相杀,乃至林云卿的虐恋情深,到头来都及不上此刻情之所至的甜蜜亲吻,思之所及的纠结缠绵,渴慕热望的揉捏抚触,以及灵肉交融时的一声叹息。

我想你,沈蔓用腿缠上他劲瘦的腰腹,双手勾住男孩的颈项,用无声的邀约告白道。

我也是,梁志向前狠狠推撞,肿胀不已的热物隔着衣裤抵过来,直接用身体作出了最真实的回应。

更衣室VS挡酒令

在通常语境下,“急色”二字往往被当成贬义词。

既然欲望本身已经是对人类动物性弱点的妥协,那么直奔主题的性爱则更加可鄙。因为缺乏铺垫和前奏,使得肉体纠缠纯粹沦了为发泄纵欲的代名词。

然而,真正的情爱推升至极,真正的渴慕抵达临界,又怎么可能不着急?

那种身体里每一滴血、每一寸神经、每一块骨肉都在嘶吼的欲望,那种恨不得将彼此生吞活剥、吃干抹净、随时随地干到下不了床的灭顶冲动,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懂。

空无一人的更衣室里,半遮半掩的隔间中,两人无声地达成某种默契。

梁志的双眼依然死死盯住她,随手扯掉了身上的衬衫,只留下漂亮的肌肉纹理与诱人的线条,诱惑着面前的沈蔓。

那处肿胀至极的身体部位,已然将裤子撑起,显出几分古怪的变形。

他丝毫不以为意,拉住女孩素白的柔荑,径直覆上自己的分身,并且引导她逐渐加大力道,一下又一下地揉弄着灼热炙人的所在。

舔舔嘴唇,沈蔓保持与对方的视线交织,伸出另一只手抚上那赤裸光滑的肌肤,任由零距离的接触偿慰自己长久以来的思念。

凌海地处南方,日照时间和强度都超过了Q市。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梁志就已经从文质彬彬的白净少年,被晒成健康的古铜肤色。

光滑的皮肤下,尽是青春特有的张力,满胀在沈蔓的指尖、掌心,晕染出诱人的情欲。

他不动声色,任由对方上下其手,眼神中尽是宠溺与纵容。将身体又往前抵了抵,更加彻底的将自己送给她享用。

同时,那双大手也没闲着,顺着女孩幼滑的膝盖抚弄、勾勒,每一下都触到沈蔓最敏感的神经上。

高中毕业的那个暑假里,他们无数次地拥抱、亲吻,早已熟知彼此身体的所有秘密。时隔多日,再次用最直接的方式面对面,根植在记忆与灵魂深处的本能替代了一切。没有曲意迎合,没有勉强迁就,即便是最简单的动作或反应,也能够将对方带入自己的节奏。

在梁志这里,沈蔓可以放心大胆地做回自己,无须担心或逃避,更没有必要营营算计。他了解她的一切渴望,甚至比她本人更加透彻清晰。

正如此刻,男孩的大手已经透过裙底的纤薄布料触及那敏感的顶端,若有似无的揉弄就足以让她分泌出羞人的液体,将那魔杖般的指头浸湿、染透,昭告出无法掩藏的喧天情欲。

南国特有的潮湿空气充斥在更衣室里,糅合在两人彼此氤氲的呼吸间,与这浊腻的粘稠相互交织,调和出最淫靡、诱惑的味道。

梁志没说话,直将裤链解开,释放出灼热的欲望,径行抵到那早已湿得一塌糊涂的穴口,半入半出地揉弄着,勾引出她喉间难耐的呻吟:“进……进来啊。”

“什么?”他坏笑着偏过脑袋,将耳朵凑到她唇边:“我没听清。”

沈蔓羞红了脸,恼怒地一口咬在男孩的耳垂上,一边啃噬一边咒骂道:“大坏蛋,下流胚!”

“我下流?”他终于将分身又抵进去了一点,却依然不是全部:“我上辈子这辈子就只跟一个人上床,你被那么多不同的人操过,告诉我,谁更下流?”

略带羞辱的言辞激发出沈蔓内心深处的隐秘。

不得不承认,跟这么多男人欢好所得到的体验,远比上辈子在郑宇轩那里得到的要多。尽管这确实是她执着于推翻一夫一妻制度的动因,却禁不住被人这样直白地说出口,身体和情绪顿时不约而同地紧张起来。

梁志感受到女孩肌肉的变化,眯着眼睛,毫无征兆地穿插进去,激得沈蔓猛然绷直了身体,甬道内更是充满了负压。

“知不知道你有多紧?”他好看的眉头皱成一团,努力掩饰住自己波动的情绪,语调低沉暗哑。

沈蔓摇着头,早已被下身充盈的感触夺取所有神智。

那几乎能够将灵魂烙印的热度,就像一块威力无边的磁石,牢牢吸附住她的所有清明、响应。被熨帖、被安抚的身体深处,再次涌现出爱与恨的嘶号:“……动……动一动。”

梁志笑出声来,被她羞愤难当的表情所取悦,缓缓款动起劲瘦的腰身,有节奏地占领着女孩最热切的欲望。于此同时,薄唇轻启,低哑说出更多不着六四的荤话。

她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在与Q市、帝都远隔万里的陌生城市,在混乱、芜杂的演出后台,在许久不见的情人臂弯里,一点点、一寸寸,逐渐积累着快感;一分分、一秒秒,缓慢攀爬向高氵朝。

这折磨心智的过程本身,就足以令身体与灵魂疯狂。

终于忍不住,猛然噙住梁志那四处点火的唇齿,封住尚未出口的放肆情话。应和着两人下体交融的节奏,湿濡濡、黏糊糊地吞咽下所有对他、对欲望的渴慕。

男孩的长睫微颤,眉头紧绞,用口舌间毫不客气的攻城略地回应她、占领她,誓要将女孩身体的里里外外,统统镌刻上属于自己的符号。

就在两人沉默而激烈地交合时,更衣室那扇破破烂烂的木门被人猛然推开,男高音清晰的大嗓门再次响起:“学弟?粱老弟?”

沈蔓被不速之客吓了个激灵,本能地双手双脚攀附到梁志身上,瞪大了眼睛,一副惊恐的表情。

她的连衣裙已经在刚才的纠缠中凌乱不堪,甚至有几颗扣子都被扯掉了,此刻如若被人发现,真是想死的心都有。

梁志显然也没有料到会有这么一出,保持着与她交合的姿势,定住身形,小心地侧耳倾听隔间外的情形。

“咦,人呢?”学长身材魁梧,心也生得大,放眼没见到预料中的人影,感觉颇为奇怪,“出去打电话了?”

大手拍在脑门上,男高音随即想起自己掉头回来的目的:“钱包,我的钱包,这个月的生活费可全在里面啊……”

门帘外响起窸窸窣窣的翻找声,沈蔓估摸着这人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寻找钱包上,不一定会发现小小隔间内的淫靡情事,刚想松口气,却被梁志接下来的举动吓呆了。

男孩眯着眼,双手托举起她的臀瓣,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抽插,动作幅度不大,却足以让沈蔓呼吸不能。

她瞪大了双眼,满脸不可置信地望向对方,显然无法理解这精虫上脑的放肆行径。

没理会女孩无声的抗议,梁志的身体反应说明了一切:那俨然灼热骇人的巨物,竟然在沉默的抽插间又胀大了几分。

要死了。

沈蔓狠狠盯着他,用眼神诉说自己强烈的不满,却敌不过下身越来越强烈的反应。被人抓奸的刺激与此刻亢奋的情绪相互叠加,直令身体向持续不断的高氵朝逼近。

“奇了怪了,上台前明明放在这里的。”男高音显然是个话多的人,就算只有他一个,也习惯于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语。

幸亏对方这话痨的性子,否则沈蔓不禁怀疑,她与梁志下体交合时发出的稠腻声响就足以令他们曝光。

男孩越玩越来劲,将她整个托起也不嫌累,若非发梢坠结的滴滴汗水,简直无法想象他此刻正在经受怎样的考验。

巨大的精神压力下,沈蔓直觉自己的身体热到快要融化。扶在对方肩头的手臂已然脱力,只剩下又细又直的一双腿就势盘在他的腰胯上,随着抽插的频率小幅度地来回颤动。

就在她以为考验已经到头的时候,现实再次证明了生活的残酷,或者说刺激。

呼呼啦啦地一干人等突然涌进更衣室,为首的女中音凌然发声:“喂,我说你想替学弟挡酒也不是这么干的啊!”

“干什么干什么?”男高音一边继续在化妆区的桌案上翻翻找找,一边不耐烦地回应道:“让你们先去暖场,怎么都回来了?”

“你的钱包!”女中音将什么东西扔到地上,砸得沈蔓心里猛然一跳。

老天,那黑色的男士钱包正好掉在梁志身后的地板上,门帘外的人只要俯身便能发现隔间里的蹊跷!

更可怕的是,他的分身亦在瞬间肿胀到难以想象的程度,似乎已经抵达忍耐的极限,破罐子破摔般地大力抽插起来。

“走吧,学长,钱包刚才掉在路上呢。我们回头追过来你已经跑没影了。”有人出声劝慰,给剑拔弩张的两个人搭梯子下台。

其他选手纷纷帮腔,终于将女中音的愤怒情绪缓和,没有说出更多难听的话来。

男高音则显然不太买账,嘴里嘟嘟囔囔地还想反驳什么,却也得先俯下身来,捡拾起自己的钱包。

沈蔓看得见他白白胖胖的手指,甚至能够隔着布帘感受到那陌生的体温。极度危险的预知显然也让梁志更加兴奋,扎进她身体的那处灼热更加放肆,几乎彻底放开了防备,不管不顾地顶弄起来。

让我死吧,她想,让我死在这无边无际的疯狂放浪里,永世不得超生。

挡酒令VS如果爱

一群人呼呼啦啦地结伴离开,如风而来又如风而去,更衣室里再度恢复之前的平静。

男高音带上门的时候皱了皱鼻子:“你们闻到什么味儿没有?”

“快走吧,小心学弟都已经到了,待会儿得咱们自罚三杯。”同行的选手中有人调侃道。

破破烂烂的木门被重新带上,只剩下隔间里大汗淋漓的两个人,依然抵死相拥。

刚才险些被窥见的瞬间,梁志的忍耐也终于到达极限。精液夹杂着汗水,狠狠糅进了沈蔓的身体里,两人再次同时达到高氵朝。

沈蔓任由他抱着,听到男高音不服输地争辩了两句,却根本没有听懂那话语中的意思。

她的整个大脑都被剧烈而持续的高氵朝所充斥,整个身体都被炙热灼烫的体温所煎熬,几乎丧失了生而为人的所有自持。仅仅记得咬在梁志肩头,把入骨的缠绵、焚心的相思,混同着汹涌而至的快感、铺天盖地的情潮,尽数深埋在自己的唇齿间、对方的血肉里。

梁志显然也没有好受到哪里去,待众人离开后,终于重重脱力地将她放下来,双手抵着隔间的墙壁,不断喘息。晶莹的汗水从轮廓分明的下颚滴落,溅在沈蔓的胸口、掌心,和他细碎的吻一起,镌刻成两人毕生难忘的回忆。

“……他们发现没?”长久而温暖的沉默过后,沈蔓终于鼓起勇气问。

高氵朝过的他,表情里有种说不出的慵懒,伸出手刮了刮女孩小巧的鼻尖,声音沙哑地答道:“放心吧,就算发现了也没事,这帮艺术家,什么乱七八糟的没见过。”

即便知道南方经济发达、民风开化,但女孩并不是傻子,超出社会基本论理规则的谎话还分辨得出来。翻了翻白眼,小手攥成拳头,无力地砸在对方汗津津的胸膛上:“你当我傻呀?”

梁志笑了,俯身捡起之前扯落的衬衫,颠来倒去地看了看,觉得还算干净,开始小心翼翼地替她擦拭掉满身的狼狈。

尽管灯光昏暗、环境糟乱,少年那一低头的温柔,依然让沈蔓错觉自己是在天堂。

一双手轻轻抚上男孩的发梢,她像是发问,又像是自言自语:“你说,咱俩上辈子怎么就错过了呢?”

男孩的动作有所迟疑,却没有抬头回顾,而是继续之前的动作,状似随意地答道:“是我太笨了,配不上你,也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

沈蔓听了并没有生气,而是将手指再次深深插入他的发间,强迫其抬头与自己对视:“你胡说,你明明知道我想要什么。”

梁志侧首吻了吻她的指尖,含在唇齿间如珠玉般吸允,含混不清地回说:“你想要很多很多爱,想要永远被人捧在手心里呵护,上辈子的我有太多要操心的事,就算想给也给不了。”

被对方一阵见血的说出真实想法,沈蔓既不意外也不惊讶。她那时没想过背叛郑宇轩,却也在潜意识里给了梁志足够多的机会。

如果不是仗着他的喜欢,怎么可能厚着脸皮一次又一次地添麻烦?如果看不懂他眼神中的怜惜关怀,又怎会以酒醉为名,反反复复地贪恋那个不属于自己的怀抱?

“这辈子呢?你给得了吗?”任由他掰开自己的双腿,将最隐秘的私处暴露在男孩眼前,沈蔓哑着嗓子低声发问。

衬衫被揉成一团,紧紧贴上她致密的甬道,前前后后地来回擦拭。梁志的声音听起来既无奈又甜蜜,像个初尝巧克力的孩子,明知道会坏牙齿、会被大人责骂,依然忍不住把它塞进嘴里:“我给,你想要的我都给。如果在我这里拿不够,还可以找其他人,只要你开心,怎么样都可以。”

“有没有你这种的家伙啊?居然怂恿自己的女人找‘情况’?”沈蔓抬脚轻轻踢了他一下,用故作娇嗔的不满,掩饰心头涌起的阵阵暖意。

“谁让我欠你的呢?”他回答得理直气壮,“上辈子我明明知道你跟郑宇轩在一起不幸福,却始终没有勇气去面对自己的内心。这辈子既然有机会再来一次,我不想让你有任何遗憾。”

是了,这就是梁志。

因为放不下母亲,可以生生地将毕生梦想扼杀在自己手中,宁愿一辈子碌碌无为;以为满足不了心上人的念欲,便坚持把牵肠挂肚化为无言守候,任由相思入骨入髓。

他像一汪清泉,倾尽所有滋润周身万物,又像缱绢溪流,因形就势地流淌蜿蜒。永远不会为了自己的坚持,要求他人作出任何改变。

沈蔓想起上辈子郑宇轩对他的评价:拿不起放不下,难成大事。

可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有所决断,都要功成名就呢?如果说某人的性格就是被动的、妥协的、缺乏意志的,为什么一定要让他去做那些积极、进取、充满挑战的事情呢?

默默地守着一份责任,或是一个念想,其实也是很伟大的。

郑宇轩何尝不是因为想要的太多——事业有成、婚姻幸福、家财万惯、名垂青史,却又没有能力面面俱到,最终才使得沈蔓失去了维系家庭的信心。

但还是要感恩,无论始作俑者出于怎样的目的,能够再遇梁志,携手重走人生路,对于沈蔓来说都是不可多得的体验。

只是这一次,绝不放手。

男孩替她收拾干净后,将自己随手糊弄了一下,又低头提起裤子,手指灵活地扣好拉链。

修长的颈项弯曲,勾勒美好的背部轮廓,半裸的身躯肌肉清晰、线条流畅,在头顶光线的照射下泛出明明暗暗的阴影。

多好的一副肉体啊,沈蔓心想,多好的年纪。

思及此,她不甘寂寞地撩腿,小巧而精致的脚趾在那诱人的腹肌上游走,咬着唇低哑道:“……再来一轮?”

梁志抖了抖裤子,表情中难掩得意:“我也想啊,不过学长学姐们还在等着,怎么着也得去应付一下。你要一起来吗?”

沈蔓犹豫片刻,随即推辞掉他的提议:“我坐了一整天火车,本身就蓬头垢面的,又被你……算了,还是先找个地方落脚吧。”

“也好。”梁志点点头,掀起门帘回走到化妆台边,干净利落地套上日常T恤,“学校门口有家经济型酒店,你可以住在那边。等明天我把事情都安排妥了,咱们在凌海市周边好好转转。”

简单的休整过后,除了连衣裙上的褶皱,沈蔓外表上并无太多不妥。她点头接受对方的提议,却在走出更衣室时,弱弱地补了一句:“你今晚……不回寝室吧?”

正在替她提行李的梁志,听到这话终于忍不住笑起来,回头附在女孩耳边说了句什么,直叫沈蔓满脸羞红,差点走不动路。

约定的聚会地点离校门口不远,梁志在酒店大堂办好手续,又牵着她找到房间,将一切安置妥当了,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用最快的速度冲过澡洗过头,沈蔓表情严肃地坐在床边,面前摆着一纸一笔。重生以来,她还未曾如此认真的搜索过属于上辈子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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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曾经”在大江南北掀起收视热潮、引领娱乐风向,并且造星成功的几个选秀节目被分门别类地列成表格。包括前世最终夺冠者的演唱风格、从艺经历等等参考信息,亦被仔仔细细地写出来,跟在节目名称后面以作参考。

梁志说他欠她的,所以不会让两人再留遗憾;沈蔓以为,自己也是欠着他的,合该让那没有实现的梦,在此生得以成真。

更何况,今天亲眼见到梁志在舞台上的表现后,她真心认为,这人确实适合音乐。那种藉由旋律感染观众、传递情绪的能力,是天赋更是恩赐,是不应该被埋没的才华。

既然重生给了他们一个机会,没理由不让梁志一尝夙愿,为梦想演奏出绝对完美的音符。

就算不借助外力,沈蔓相信凭着自己计划的步步为营,至少也能让梁志从渐渐式微华语乐坛中脱引而出,靠音乐吃上饭。

后半夜,被灌了不少酒的大男孩跌跌撞撞地敲开门,站都站不稳了还想对她动手动脚,美其名曰“言出必行”。

沈蔓像哄孩子一样把他架到床上,又是打水又是递毛巾,满心忙碌的甜蜜。

说来奇怪,上辈子郑宇轩也有伶仃大醉的时候,却从没让沈蔓见到过他狼狈的样子。无论酒劲多大、神智多不清醒,都能强撑着找到洗手间,将自己反锁在里面,吐完了、难受够了,才抹把脸出来,收拾好衣物再去洗漱。

如果,他能不那么要强,偶尔像别人一样展露出自己平凡的弱点,自己是否也不会有那么大的压力。

如果,他不把所有心事都藏起来,把她当成弱不经风的温室花朵,拒绝讨论所有可能的风险和困境,他们是不是也有可能像其他夫妻一样,苦难相伴、富贵相随。

如果,只是如果。

如果爱VS接车人

梁志对她的提议不置可否。

阳光透过窗帘射进陌生的房间,沈蔓躺在他臂弯中,兴奋地描绘着未来的图景:“你想啊,尽管国内的选秀节目不断泛滥,但还是能够吸引那么多受众,每年都有些人借此脱引而出。既然知道哪些节目、哪些人会火,踩着点去参加,就算不能复制他们的成功,也可以占得先机啊。”

男孩的大手抚着她的发顶,眼神专注而迷恋,仿佛那黑色瀑布一般的长发便是世间最珍贵的事物,对其他一切不再挂怀,就连声音也有些懒洋洋的:“出不出名无所谓,我只是单纯地喜欢唱歌罢了。”

看起来气质张扬的青春少年,谈及人生规划却像老年人般乏味,沈蔓对他这与世无争的性子没有办法,只得叹了口气道:“你就不能有点追求吗?在全国性的舞台上,跟最顶级的音乐人合作,拥有自己的代表作,靠音乐吃上饭——这些都只有出名了才能实现啊。”

梁志眼中有光亮闪现,随即又暗沉如灰:“我有你就够了。”

“我当然……”话没说完,眼前的事物便上下颠倒,彻底掉了个个儿。沈蔓随即知道自己被他压在了床上,离身体最近的地方尽是灼热的呼吸与躁动的抚触:“喂……你要干嘛?!”

男孩好看的侧脸凑过来,附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鼻息间潮湿儒懦的吐纳,言语中暧昧不明的沙哑,女孩洁白的面颊顿时羞得通红,双手抵在他胸口,半娇半嗔地抵抗道:“跟你说正经事儿呢,耍什么流氓?”

接下来的话语,全被对方贪婪的亲吻所吞噬,连带着原本清晰的思路也被捣成一滩浆糊,彻底没了计较。

尽管沈蔓今生尚未来过凌海,尽管梁志答应要带她在周边转转,但事实却是,小别重逢的两个人将接下来整整一个周末,毫无保留地浪费在了床上。

睁开眼便是无尽的亲吻与拥抱,双手像是被粘在彼此身上般。接触、抚摸、探索,仿佛没有节制,更不存在终点。

纵欲啊,真是要不得。看着洗手台镜子里面色虚白的自己,沈蔓一边摇头一边无声叹息。

近旁的淋浴间里,正雾气腾腾地喷着热水,男孩修长矫健的身形暴露在水汽中,镶嵌出一片美好的朦胧景致。隔着浴帘,梁志高调发问:“接下来几天,你想去哪里?”

“中洲市吧!”沈蔓盯着镜中的自己,大声回应道:“我记得这几年好多档热门节目都是中洲卫视做起来的,咱们一起去踩踩点。”

作为一个普通的省会城市,中洲在自然资源、地理位置上并无太多过人之处。因着辖内卫星频道优良的节目制作水平,于近几十年间成为大天朝的娱乐业之都。心怀明星梦的男男女女从全国各地涌来,形成除帝都“北漂”之后的又一股“中漂”新势力。

在前世的印象里,中洲卫视每年都会推出新的节目形式,带出一批个性鲜明、辨识度高、实力超群的新人,由其旗下专业的经济公司包装、打造、推向市场。经过多年积淀,这套流水线般的“造星模式”捧红了大天朝娱乐圈的一半明星,所谓“中洲系"也俨然成为业界大拿。

有资源自然就会有竞争。

牢牢占据收视榜单第一的背后,是残酷的淘汰机制。中洲卫视每年所推出的新节目不下十余档,均以观众反应为指标,效果好的继续播,效果差的说砍就砍。反正备选策划一大堆,不愁没有接棒的。

正因如此,即便是中洲卫视制作的选秀节目,也不一定能打开市场。更多的时候,一群人的明星梦随着一档节目的消亡而落空,只得埋下头从新开始。如此往复几次,坚持不住、另有出路的“中漂”们往往就提前退出了。

沈蔓记得,因为地缘相近,凌海音乐学院毕业的很多歌手,都是通过中洲卫视的节目打响知名度,继而才成为了全国知名的艺人。

梁志如今重生后,顺理成章地拥有了学院派背景,如果能够借助中洲卫视这一平台,为众人所知便只剩下时间问题。

尽管受众群体偏向低龄,粉丝也以幼稚狂热闻名于世,但这并不妨碍梁志在事业发展的前期培养人气、聚焦关注。

事实上,如果能够在接下来的几年中把握机会,沈蔓相信,凭他的条件一步登天,成为当红炸子鸡也不是没有可能。

制作表格时,她便为自己的想法激动不已,恨不能当即带上梁志奔赴中洲。如果不是因为记忆里最热门的那档选秀节目是在明年年底推出,沈蔓恐怕真的会沉不住气。

经过这几日的痴缠,她愈发体会到梁志的好,也愈发想帮助他实现梦想。特别是看到对方每每谈及事业便转移话题的样子,则更加担心那瞻前顾后的性格,害怕他因此错失掉难得的机会。

夜长梦多,沈蔓想,不如干脆趁这次请假,把他拖着一起去探探路,也好为日后的发展早作打算。

对于规划宏伟的壮丽蓝图,梁志并没有明确表示反对。留沈蔓一人在房间收拾行李后,独自买好了车票,两人当天下午便坐上从凌海去往中洲的火车。

路过Q市时,他说自己有身份材料放在家中,恐怕还得顺路回去一趟。

沈蔓无语。

尽管Q市离中洲已经很近,跑一趟也耽误不了太多时间,但她根本没想过下车。

近乡情怯,不问来人。

就算林云卿已经去了帝都医科大作报告,所谓的“同位素示踪剂”在她身上尚未体现出明显效果。在缺乏心理建设的前提下,Q市依然是个她不敢轻易涉足的地方。即便这里是家乡,是重生前后所有记忆的起点,并且很可能成为日后继续发展的终点。

一旦想到那眉目清秀、表情倔强的男孩,以及他杳无音讯背后的委屈与愤怒,沈蔓就觉得没有勇气回到这座生养过自己的城市。

只因有他。

重生以来,沈蔓做过很多道德败坏、毫无下限的事情。无论是利用张羽取得保送名额、胁迫赵宏斌接受自己的“人生理想”,还是对林云卿不告而别、借王笑天的肉体追求享乐,包括在吴克那里翻脸不认人、与周胤廷逢场作戏——这一切都抵不过她对陈逸鑫的亏欠。

明明知道他真心喜欢自己,却依然要与其他男人牵扯不清,把一个阳光上进的少年,扭曲成耽于情爱的傀儡。

明明知道他为了与自己在一起,放弃了所有追求之理想、独立之人格,却依然为了避免蝴蝶效应,诓骗对方、将真心与信任视作工具。

明明知道他想得到什么,偏偏要用最磨人的饲饵、最无妄的幻念诱惑他、欺骗他,最终离他而去。

这样说来,对方断绝来往真是再明智不过的选择,不回信、不接电话更是理所应当。

趋利避害是生物的本能,面对一个痛苦与伤害的来源,任何人都会选择远远逃开吧。

陈逸鑫和梁志不一样,从里到外都是个真真正正的孩子,因为好感单纯地恋上、爱上,欢欢喜喜地捧出一颗真心,而后毫无悬念地被弃如敝帚。

每个人情窦初开之时,是否都会爱上那个注定让我们伤痕累累的混蛋?

又或者,初恋的青涩与稚嫩教会我们在情感中保全自己,不再毫无防备、毫无保留。

除了无知而无畏的少年,谁还有勇气去拥抱一座城堡?

沈蔓给陈逸鑫写的信已经不下五十封,从开学到现在的几个月时间里,她已经养成了定期写信的习惯。

每隔两三日,准时将夹杂着歉意与期待的信函塞入邮筒;回到宿舍,又必定会在传达室门前流连往返,期待那从来未曾出现过的回复。

追逐张羽的过程中,她曾经因为疲惫,考虑放弃贪婪狂妄的追求。老老实实地嫁人,顺其自然地生子,祈祷命运这次能够仁慈一些,让自己求仁得仁地善终。

回忆促使她清醒,摒除了在郑宇轩那里都没能实现的奢望。

面对陈逸鑫,沈蔓却从未有过任何一丝妥协,仿佛任性的欲与欲求是种理所当然的天赋权利。

这兴许就是爱与被爱最大的差别。

我们永远只敢伤害真正爱自己的人,转头却向奴仆一样卑躬屈膝,企图讨好自己贪慕的对象。

她不以为自己对陈逸鑫没有感情,但恰是因为这份感情得到了毫无保留的回应,所以才胆敢肆无忌惮地挥霍、践踏。

我其实也只是个普通人罢了,沈蔓自嘲地想。

梁志一手牵着她,一手提起行李箱,随着出站的汹涌人流,终于通过了检票口。

男孩比她高,下车后始终在四处张望。此刻方才安定下来,捏了捏那柔嫩的掌心,目不斜视道:“有人来接我们了。”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沈蔓根本没有留意到对方的异样,此刻才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话没讲完,眼前便出现那绝对意外之人,以及他脸上说不清的晦暗表情。

接车人VS三人行

男子的肩线很挺,笔直而清晰,拨转方向盘的时候,手臂显得举重若轻,动作非常流畅。沈蔓此刻却完全无心欣赏,整个人在震惊和暴走的情绪交替中,彻底没了想法。

“一路顺利吗?”标志性的清冷嗓音响起,林云卿始终保持前视,没有任何回头看的意思,也不指名是在向谁发问。

沈蔓狠狠瞪了他背影一眼,随即调转目光,负气地望向窗外。

尴尬的沉默在车厢内弥散,坐在副驾驶座的梁志最先受不住,勉强开口道:“还行,挺快的。”

“人什么时候到凌海的?”尽管没说出名字,问题的指向也非常明显。

“周五傍晚,跟系统显示的活动轨迹完全吻合。”梁志实事求是答道。

“闭嘴!梁志你混蛋!我告诉你……”大力拍打前排靠垫,沈蔓忍无可忍地宣泄起自己的不满。

“嘘……”不待梁志开口,林云卿保持头也不回的姿势,情绪平静地劝慰道:“乖,别闹,你这是典型的应激性反应。要学会相信科学,无谓的尝试就到此为止吧。”

梁志皱着眉,来回看了看沈蔓和高冷的医生,满脸无可奈何:“林医生担心你,提前跟我打过招呼。我本来也是不信的,没想到……”

沈蔓一脚踢在副驾驶座上,声音之大响彻整个车厢。也亏得德系车质量好,除了留下一个脚印,并未造成其他损失。气鼓鼓地别过脑袋,她将目光定向车窗外,拒绝再次发言。

新款奥迪平稳地停在了Q市中心医院的地下车库里,林云卿干净利落地熄火、拔出钥匙:“你们先坐电梯上楼,行李我来拿。”

梁志点点头,小跑着赶去拉开后排车门,却见沈蔓保持扭头的姿势,早已无声地泪流满面。

“别,别哭,是我不好,都怨我。”心脏被无形的大手绞成一团,男孩当场就半跪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替她擦眼泪:“林大夫打电话来的时候,我以为他疯了。就算你出现在后台,我也以为是巧合。直到看见那个荆棘纹身才相信,这套同位素示踪的模拟定位程序确实可行。如果不把你带过来,他会亲自把你抓回去的,我不放心……”

甩开试图为自己拭泪的手,沈蔓气得浑身发抖:“你凭什么骗我?凭什么!”

男孩还跪在地上试图辩解,却被林云卿一把推开。

将行李和房间钥匙交给梁志,身材高大的外科大夫上前一步,猛然发力将女孩倒扛在肩头,用脚踢上了车门,不耐烦地抱怨:“上楼再说,你现在怎么解释她都听不进去的。”

沈蔓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只剩下林云卿干净的衬衫布料,鼻息里全是消毒水的味道,身体被钳制住,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尽管如此,她还是坚持不懈地又抓又推,恨不能在医生身上挖出个洞来。

内部人员专用的直达电梯很快将三人送到了顶楼的特护病房。林云卿单手从裤兜里掏出身份识别卡,从电子锁的读卡器上刷过。只听见“滴”的一声,做工精良的大门缓缓打开。

“先进去。”他示意提着行李的梁志道,随即很快带上门跟过去,没走多远便将女孩放倒在一张大床上,喘了几口气才说:“该减肥了啊。”

挣扎了一路,沈蔓也累了,正准备消停,听到这话又气不打一处来,抬脚便要踢他,却被男人一把擒住脚踝、沉声教训道:“够了。”

“够了?!”她尾音上扬地反问道,见面以来第一次主动与他讲话:“林云卿,我告诉你,这事儿没完!”

说不清对他的愤怒更多,还是对梁志的失望更多,沈蔓只觉得整个脑子都被汹涌莫名的情绪沾满,找不到缘由更找不到出口,除了身体力行的暴力反抗,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

“听我说!”大手准确地卡住一双皓腕,林云卿高大的身体整个覆了上来,淡色的眼眸直视着她,表情里难得出现几分隐忍:“我说过你可以尝试,但失败了不应该迁怒。我们爱你,就算你无法回报同等的感情,至少也应该有最起码的尊重!”

被他突如其来的情绪震慑,沈蔓彻底愣住,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说过半个月之后要去帝都,你就算不记得的承诺,也应该考虑到自己的身体。拎着箱子走南闯北很洒脱对吗?这次是梁志下次是谁?我定位你、侵犯你的隐私是很过分,但来去无踪、不留消息、无迹可寻是不是更过分?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给你刺青?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人?!”

林云卿语速不快,却字句清晰。这些话他无数次地问过自己,未曾想用此来质问对方。如果不是被沈蔓激烈的反应刺激到,恐怕一辈子都讲不出口。

涨红着一张脸,素来伶俐的唇齿难得犯了杵、露了怯,不知道是对方的问题让她气短,还是心中那歉疚的情绪让自己无言。

床的另一边陷下去,梁志悄悄伸手,试探着沈蔓的反应。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衍生出另一种潮湿的温度。

毕竟有之前连续几日的缠绵,沈蔓的身体早已熟悉梁志的耳鬓厮磨,此刻比理智更快地对抚触作出了反应。

看到怀中人儿像小猫似的贴向他人,林云卿眯了眯眼,缓缓低头,吻上了那对让自己又爱又恨的红唇。

年轻医生干净的气息在唇齿间侵袭,沈蔓同时感受一双大手在发间不甘寂寞的游走,那是梁志无言的需索。

一颗,两颗,三颗……连衣裙的前襟先后被不同的手指解开,任由光洁的躯体彻底暴露在空气中,以及意乱情迷的男人们眼前。

一左一右,一前一后,两双大手就像不知疲倦的探索者,试探她灵肉的一切可能。

是幻想,更是梦境,是被极致需索的点点滴滴。

林云卿持续而浓烈地吻着,舍不得放开女孩甘美的气息,直到另一个人忍无可忍地逼近,用唇舌掠夺她有限的注意力。

青春期男孩特有的高体温灼热炙烫,与气质清冷的医生形成鲜明对比。灵活轻巧的舌尖找到突破口,果断侵入到沈蔓的口腔里,比赛般地攫取着那所剩无几的理智清醒。

两个人,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却同时在她身上寻找着被爱的证明。充满了竞争与比较的求欢讨好,很快便在三人间形成狂热的氛围,直叫沈蔓彻底迷失。

就这样吧,去他妈的赌气和矜持。

伸出双手,同时揽住林云卿和梁志的颈项,她像一个至高无上的女王,将自己从他们唇舌的进攻中抽离开来,近距离打量着两个匍匐于脚下的奴仆。

无论是凌冽如霜还是热情似火,无论是文质彬彬还是温柔恭顺,客观存在的巨大反差也映衬出他们如出一辙的臣服,同样的渴慕眼神让上位者心襟荡漾。

脸上泪痕未干,心头余怒未消,却抵不过下身泛滥的本能。她轻轻用力,示意两人继续。反仰着脖子,倒弓起身体,颈项与胸口、小腹共同勾勒出一串流畅的弧度。如同彻底绽放的花朵,无声地邀约着热情的采撷。

男人们默默对望,用眼神达成默契,各自为营地在那幅几近完美的身体上作恶。

一冷一热的两副唇舌游弋下移,顺着蜿蜒的曲折往复烙印、侵润,或高或低、或快或慢地占领她、蛊惑她。

梁志率先含住左侧的乳尖,又吸又吞地咽嗞出声,像个永远吃不饱的孩子,贪婪地攫取着一切美好。

就在她企图向热源靠近的时候,林云卿也来到同样的高度,精准地咬住粉红色的茱萸,齿间轻微用力,成功夺回了沈蔓的部分注意力。

一边是津湿润泽的柔软,一边是略带痛感的尖锐,就像提前算计好了似的,将女孩的灵魂放在拉锯的正中,用均衡持续的力量彼此争夺。逼得她愈发向上挺送着胸脯,恨不能让男人们将自己分拆入腹。

好热,但又好冷。

热的是裸露在外的每一寸肌肤,冷的是体内最深处空虚的寂寞。

沈蔓像蛇一样扭曲起身体,皱着眉头闭上眼睛,终于煎熬不住的呻吟:“……呃。”

这声音就像一个暗号,示意男人们终于可以开始采取进一步的行动。

游走于肩颈脊背的两双手不约而同地向下,几乎同时来到了早已泥泞不堪的隐秘处。隔着薄薄的底裤,梁志与林云卿各伸出一只手指,先后插进了紧致柔韧的所在。

外科大夫的纤直,演奏家的灵活,他们用截然不同的方式侵犯、占领、逡巡领地,残忍地凌迟着沈蔓的所有欲念。

被两人指奸的快感在她的脑海里掀起一波喧天狂潮,吞噬掉所有既定的对峙与坚持。随着不同手指先后交替的抽插频率,下体像被打开阀门的水闸,毫无保留地淫靡四溢。

极乐,沈蔓喘不上气地想,这才是真正的极乐。

三人行VS鱼水欢

两人的唇齿游走在滑嫩乳肉上,手下却展开了一场无声的争夺。

医生仗着对身体的了解,尝试着占领那处敏感的软肉,不料却被熟能生巧的男孩抢先,抵住沈蔓快感的开关一阵揉弄。

林云卿只得转而用拇指揉弄起早已肿胀的顶端,或轻或重地攻城略地。

下身最敏感的两处弱点,被最爱她的两个男人陆续掌控,沈蔓只觉得自己坐上了云霄飞车,在急速冲陷中高高低低,完全得不到喘息的间隙。

一双长腿如麻绳般缠绕,脱力地试图夹紧,却不知是在让嵌入更加深刻,还是做着最后无谓的反抗。

男人们早已气息紊乱,如今也被这明显的情动吸引,愈发饥渴地贴近过来。

她能感受到属于这两人的热情,一左一右地贴在自己的胯骨上,若有似无地磨蹭。思及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一切,沈蔓禁不住憎恨在体内捣弄的那两根手指:怎么能这样坏?怎么能这样磨人?怎么能将她撩拨到欲望的最高处,再冷酷无情地离开?

甬道里的黏液汹涌分泌,几乎将她的整个下身沁湿,连带着床带也粘乎乎的。梁志抬起身来,看向那早已一塌糊涂的女体,目光逡巡到自己手指抽插的位置时,黢黑的眼睛里尽是晦暗不明的光。

退开距离,不理会尚在雪乳上疯狂噬咬的林云卿,梁志缓缓贴向了那湿热黏腻的所在。

柔软的舌尖刚刚靠拢,沈蔓和林云卿便都定住了。

前者震惊与上身与下身同时被攻陷的刺激,后者则心领神会于这暧昧的意图,颇为默契地将长指抽离,空出位置。而后再与之前揉弄顶端的拇指一起,撑开了女孩紧致的花径,无声地邀请梁志的靠近。

歌者的嘴唇凉薄,唇线清晰,覆盖在幽谧处时,没有留下任何间隙。舌尖突刺,卷成团地往内里抵进去。沈蔓本能地拒退收缩,却被林云卿钳制住,身体无法逃避,下身无法推挤,只能任由那幅口舌肆虐淫乱,勾出汹涌如潮的体液。

梁志的发梢扫在她的耻骨上,勾带出酥酥麻麻的感觉。沈蔓终于鼓起勇气,透过胸前同样努力的男人,看到他在自己下身舔舐吸允的样子。

他没有闭眼,除了唇齿鼻翼被遮盖,一双晶亮的眸子就那样由下而上地仰望着,眨也不眨,即便被体液呛到,依然坚持不懈地吞咽、抵弄。嫣红的顶端如今应该正摩擦在他的鼻翼,整个穴口都被温热的气息覆盖,那条灵蛇般的舌头则模仿性交的频率,一次比一次更加彻底地探进甬道内最深的地方。

这是男孩在用自己独特的方式祈求她的原谅。

沈蔓心中生出隐隐的征服感,眯起眼睛欣赏面前的一切。她能够感受到自己正一股股地沁出黏液,而对方则毫不介意地吞咽出声,似乎那并非人体的分泌物,而是来自至美至纯之地的甘露。

咬紧红唇,她拒绝发出声音,拒绝对他的匍匐作出任何奖赏。

咽喉中干涩的焦灼煎熬如砂纸般反复摩擦,脑海里临界的细线紧绷似弓弦般嘶咽呜鸣。男与女的对决是场从远古时传承下来的战争,没有章法缺乏定式,只有足够投入和无尽忍耐能够为彼此不屈的意志背书。

林云卿没有理会他们的对峙,只是撤回双手,捧起两侧的雪乳,将整张脸埋进嫩白的软肉里,不慌不忙地仔细评鉴,与另外那人越来越频繁的吸允形成鲜明对比。

身心被彻底盈充,灵肉被统统愉悦。如果说之前与赵宏斌、陈逸鑫的疯狂是激情作案,与陈逸鑫、梁志的淫乱是有意而为,如今就是情之所至的自然流露。

每一处骨节、每一寸肌肤、每一块肌肉、每一根神经,身体有多少层面,就被填充了多少层面,灵魂有多少维度,就被占据了多少维度。

跟传统一对一的性爱不同,这种绝对数量上的差异,第一时间就让沈蔓得到了比以往更甚的快感,并且还在贪婪地不断累积,征兆出神智的彻底崩溃。

多好啊,她想,这就是我要的。

款动腰肢,任由下体在梁志脸上磨蹭,男孩不躲不偏,反而还加大力道,感恩地迎接着这份恩泽。

挺送身躯,将胸口的茱萸直接送入林云卿的嘴里,任由他侵犯占领,继而愈发用力地啃噬亲咬。

沈蔓轻轻探出双手,抚上两副截然不同的身躯,又撕又扯地试图剥光那恼人的衣物。

他们很快心领神会,先后解开了自己的衣襟,将那不尽相同,却同样完美的身体祭献给情欲的女神。

一边是外科大夫常年室内工作养成的白滑如玉,一边是青春少年在南国日照下晕染的健康肤色,沈蔓享受着他们口舌的侍奉,愈发痴迷地感受这截然不同的触感。

“我跟你说过没有,”梁志满脸晶莹地抬头,重重吐息,尽数侵染在那泥泞不堪的私处,声音沙哑而暧昧。嘴里搭着话,目光却始终聚焦在她身上,丝毫没有看向另一个人的意思:“‘她最喜欢被几个人同时欺负。’”

沈蔓感觉下身又是一阵紧缩,回忆清楚地记得,这正是那次陈逸鑫告诉梁志的话。此刻,又被原封不动地转述给林云卿。

“哦。”清冷男子不置一词,俯首开始舔舐她的颈侧,在热烈勃发的主动脉上流连往返。他能够感受到那强于以往任何一次的脉搏跳动,正如女孩早已无法按耐的需索。

柔若无骨的娇躯反弓至极限的程度,她像个溺水的泳者,双手胡乱抓揉着任何可能的依附。两个男人的胸肌在这无意识地侵占下,或多或少地留下了印记,却依然不知疼痛地将自己挺送到离她近一点、更近一点的地方。

人说“情深不寿”,讲的是当我们对一段感情投入太深,往往会因之产生各种各样的情绪,而这些剧烈的波动是最伤身体的。所以,用情太深的人,往往活不长久。

而在感情里最耗磨人心智的,莫过于男欢女爱的鱼水之欢,因为它又比其他任何刺激来得更加剧烈。

从一潭死水到沸反盈天,从羞怯矜持到主动求欢,从安于现状到欲仙欲死,男女交合时的一切都与健康生活、修生养性毫不相干,偏偏是将人体从谷底向极限推送,把感官从麻木向全息转换的过程。

原始宗教里,常常有祭司将性作为与神灵沟通的途径。这项激发了身体、思维全向度感知的活动,恰恰是我们与死亡最接近、于凡尘最超脱的时刻。

沈蔓相信,即便在此刻的欢愉过后,需要面对的是真正的死亡,也不一定能够阻止这步步逼近的步伐。肢体的交缠,灵欲的共鸣,人世间美好至真的一切,都会随着最终高氵朝的到来,展现在他们的面前。

是以,当她彻底放下计较与防备,主动需索着男人们的疼爱时,梁志与林云卿也不约而同地采取更加激烈的方式去迎合、抚慰。在此过程中,三人的身体里滋生出如犹如高压电流般的强劲作用,将灵魂、血肉纷纷抽离到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地方。

一双玉腿被人向旁侧打开至极,由两个具不同的躯体压制。门户大开的下身,赤裸光洁的暴露在空气里、灯光下。沈蔓感觉一冷一热的唇舌正顺着左右两侧的大腿根,短短寸寸地攀爬上来,直到鼻息都晕染在交汇升腾的湿润源泉。然后,是长久的流连辗转,直叫她完全无法忍受这致命的煎熬,痛苦地呻吟:“……给我。”

梁志率先按耐不住,一点点吻上属于自己的私密一侧。林云卿似是叹了口气,却也很快跟进,将舌头探进已然被另一个男人占领了的甬道。

这是怎样疯狂的体验!

尽管他们都曾经在自己身下作出此等动作,尽管无数次被男人的口舌侍奉到高氵朝迭起,却绝对没有哪次能够比得上此刻,哪怕万一!

两个相貌气质与身材能力同样出色的男人,并排附在她最羞耻的所在,像喂不饱的孩子那样,彼此争抢着从下体里分泌出的淫液。

即便英俊的面容被侵染,即便好看的眉目被泥泞,却依然挡不住他们用唇舌吸允,用喉头吞咽的热情。

沈蔓的腿被彻底摊开,以便容纳那两颗同样高贵的头颅,任由他们作出最下贱不堪的事情。彼此激烈的争抢则显得两人更加没有保留,只求从她身体里攫取所有。

给你们,她一边耸动着柔嫩的腰肢,一边眯着眼睛冷酷地想,再没有任何保留地收缩、挤压,让交替甚至同时进出自己体内的两根舌头无处可逃,让紧贴着覆盖在微腥下体的两幅唇瓣交叠往复。

男人们一个闭上了清秀的眉眼,一个则始终从下往上望着自己,渴求最终的恩赐。

当那一刻终于到来时,她强支起身子,双肘向后撑住,勉强探起脑袋,确保目光径直。眼睁睁地看着男人们将汹涌而至的春潮争抢着咽下,用实际行动给予了自己无上尊贵的咏赞。

鱼水欢VS因为爱

男女之事或许是世间最不存在公平的交易,却也是人们最热衷的赌博:轮盘停下之前,没谁知道自己是赢是输。

第一次高氵朝便是潮吹,这种感受对沈蔓来说绝对是新奇而飨足的。即便自私如她,也不得不对两个全心全意服侍自己的男人报以感恩。

梁志看到她脸上满意的表情,顾不得抹把脸,便顺着女孩幼滑的脚踝一路向下吻去。素来有洁癖的林云卿,则依然沉浸在震撼中久久回不过神来,难得露出呆呆愣愣的表情,看在沈蔓眼里又是一阵莫名怜惜。

爱本无高低贵贱之分,但有的人似乎天生就不适合伏低做小,偶尔一两次屈就,便足以产生令人心旷神怡的效果。

任由梁志在高氵朝后酥软的身上四处游走,沈蔓像猫一样舒展着腰肢。伸手将肌肤白净的男子推倒在床铺上,顺着他纹理清晰的胸腹肌肉,一路蜿蜒地吻着。时不时被下体意外的刺激惊起战栗,却丝毫没有放过对方的意思。

林云卿不是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教科书上,包括之前无数次的身体力行里,他都曾将女孩送上过云霄的顶端。

只是,似乎没有哪次是由自己与他人共同制造,更没有哪次像刚才那般汹涌。

但如果是之前,恐怕他根本不会考虑分享如此私密的体验。

同位素示踪剂的定位效果很理想,若非记挂沈蔓伤口愈合的情况,林云卿根本没必要跑帝都一趟。

明知道她不会心甘情愿地受制于人,明知道她会想方设法地试图逃离掌控,却不曾料到一切发生得这么快。

其实,早在去传媒大学校医院之前,他就已经联系过梁志。思维模拟技术的开发已经到了最关键节点,脑海里反复浮现的,却是那曾经如天方夜谭一般的“前世今生”、“平行世界”。

可以预见,等到技术彻底成熟,远程定位姑且都只算牛刀小试,对于思维的人为干预、掌控复制才是最令世界疯狂的假想。就像沈蔓当初警告过他的一样,目前的理论仅受限于计算规模,突破制程极限后,想象的明日世界几乎触手可及。

素来冷静的林医生犹豫了,不顾导师的极力劝阻,无限期终止了实验进程。翻开尘封许久病员登记簿,他拨通了梁志家中的电话。

男孩的精神分裂症似乎已经痊愈,在凌海音乐学院过着积极健康的生活,还报名参加某个歌唱比赛,赢得了不少人的支持。

见到他的来访,梁志似乎并不觉得意外,而是情绪平静地将第一次见面、晕倒在CT扫描室后疯疯癫癫的剖白再次重复了一遍。

“人类对客观世界的认识是不断拓展的,从前我们不懂得医学病理,便以为因果报应是一切的根源;如今人们尚无法证实平行世界,便以为前世今生、六道轮回是迷信。我不指望现在你能够完全接受刚才那些说法,但如果我没记错,思维模拟技术正是由你和Q市医科大学的脑外科团队主持开发的。”

听到这里,林云卿将满腹的疑问全都压下,略微犹豫地确认道:“你和沈小姐,都是从那个平行世界被投影过来的?”

梁志点点头:“没错,只不过她是覆盖性的,我是重叠性的,主使者似乎只想保证她在这个世界的体验,我的思维副本若非意外,根本不应该被激活。”

“那……你到底是数据还是真实人格?”

男孩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如今我已经和这里的原生记忆彼此融合,虽然过程很痛苦,但那你不妨理解为,我们共同掌握着对身体的控制,因此,‘我’也不再是一段思维数据了。”

这一切与实验理论彼此印证,林云卿很自然地选择相信。随即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如果按照沈小姐的说法,随着生物计算机与量子计算的发展,高性能网格建立后,可以通过思维模拟锁定你们的原生世界,继而读取那边的时间轴和空间曲度,在两个世界之间建立双向联系,又会发生什么?你们会被映射回去吗?”

梁志的表情很淡,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引用了一句佛偈:“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林医生,据我所知,平行世界是无限存在的,很难说哪一个是为了某种目的而建立。但对于将我们弄到这里的人来说,发生的一切都必然具有明确的指向,沈蔓和我在这里可能存在,也可能消失,但最终恐怕都会‘被回到’自己原本应该待的地方。”

胸口重重往下一沉,林云卿字斟句酌地试探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封闭双向联系通道,甚至在这个世界里,根本就不存在思维模拟技术的话,你们是不是就不用回去了?”

“那郑宇轩估计得气死。”男孩像是想起了某个曾经发生过的画面,笑得很是开怀。

忽略掉那个不认识的名字,林云卿再次确认:“也就是说,只要没有思维模拟技术,你和沈蔓就能留在这个世界里?”

“首先,即便你不开发,思维模拟、生物计算作为科技发展的必然趋势,恐怕还是会出现,无非时间早晚罢了。”梁志的态度很认真,似乎已经明白了他的真实目的,“其次,即便我和她的思维在这个世界里延续,仍然不妨碍原生世界读取单向数据,继而影响那边的事情。而这时,如果缺乏双相联系通道,我们根本无法知晓会发生什么。倘若有人要对沈蔓不理,那她就只有被动挨打的份了。”

林云卿松了口气,这才恢复到习惯性的风轻云淡:“‘我死之后,哪怕洪水滔天’。当真没有思维模拟技术的话,平行世界都是不可能被证实的。梁同学,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对你来说是这样。”他耸了耸肩,“我上辈子活过一次,难免对那边有些牵挂。如果沈蔓也能想得开,不考虑那即将成为世界首富的夫妻共同财产——林医生,你的假设是成立的。前提是,没有其他人将思维模拟技术开发出来的话。”

人类科技的发展,其实就是无数巧合的堆积。

苯环、青霉素、DNA双螺旋结构,哪个不是火光一闪、灵机一动?林云卿想,只要自己不坚持当前的研究方向,再运用天赋在学术界推波助澜,生物计算的发展很可能就走上了另外的道路。

而她,也终于可以留下。

明确想法后,林云卿并无太多纠结,正如梁志也看出他对沈蔓的想法一样。两个性格、年龄、经历、知识背景完全不同的男人对视苦笑,目光中全是无可奈何的互相理解。

“谢谢你,林大夫。”梁志率先出声,表情很诚恳:“我原本以为自己终究是要回去的,所以在这里尽可以活得随意一点。你刚才的表态让我明白,即便是留下来,也要对她、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林云卿对他的说法不置可否,而是兔死狐悲地问了句:“很难熬,对吗?”

或许是因为相似的情感作祟,男孩的目光有些迷离:“人都是自私的,没谁愿意看着心上人跟别人眉来眼去。可如果你爱上的就是这样一个人,除了忍耐,好像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沉默片刻,他自嘲地笑笑:“其实想开了倒也没什么,比那些拘于伦理的关系多了不少刺激。你接下来是要去帝都找她吗?”

林云卿默认了。

“需要帮忙吗?她这个人,身体永远比脑子诚实。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之前也闹过不愉快。”既然统一了战线,梁志很自然就把对方当成自己人。

林云卿拒绝了,他还不习惯把最私密的情感体验与他人分享,更何况,是在这种要迈出关键一步的时候。然而,出于示好,或者其他什么目的,他还是把同位素追踪程序拷贝了一份给梁志:“我这次去,如果能够跟她尽释前嫌,恐怕会用些非常规手段。不然任由这妮子胡来,恐怕大家最终总有一天收不了场。”

“你是说,POPO原创网上连载的这篇小肉文眼见着就要奔200章去了?”梁志笑得颇为不怀好意,“其实,多一个多两个并没有太大区别,只要她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医生不置可否,而是叮嘱了一句“保持联系”,而后径行离开,

发现她坐标变化时,林云卿第一时间给梁志打了电话,只是后者显然对外星黑科技没有太多信任,以至于女孩出现在后台时,才相信程序没有出错,队友并不是猪。

沈蔓认真设计的职业规划,梁志也并非没有触动,只是想到跟林云卿的约定,不得不将心比心地照顾到人非草木的情绪。

所以,这一切还是因为爱,对吗?

低头看向卖力吞吐着自己分身的女孩,以及在她下体吸允吞噬仿若不知疲倦的梁志,林云卿终于彻底放松下来,任由神智和肉体一起,浮沉于无边无际的欲望之海。

(没错,这次是植入性广告,盗文网站上的读者们,请移步撕咬作者,正版读者请随意。)

因为爱VS无脚鸟

一场欲望的拉锯,一次灵魂的决斗,一回意志的较量,一段情爱的争抢。被夹在两个男人身体中间,前后左右尽是鲜活血肉、触手可及全都淫靡生烟。

沈蔓许久未曾经历这样折磨的体验,几乎快要忘记如何同时容纳两处硕大的存在。

“乖,放松,放松点。”梁志温柔而不失力道地捏搓着那圆翘的臀瓣,早已肿胀火热的分身贴着女孩股沟上下滑动,声音沙哑地焦急催促着,“让我进去,听话,放松点让我进去。”

男孩显然已经被勃发的欲望折磨得痛苦不堪。若非对她的爱占据了一切,早就不管不顾地挺身抽送个痛快了。

沈蔓像只小猫般攀附在林云卿宽大的肩膀上,精巧的眉头皱成一团,挺胸收腹缩腰,樱桃小口中不断发出推拒的轻咛,哪里有半点心疼男人奉献自己的意思。

真是个自私鬼。林云卿一边保持着频率在小穴中的来回抽插,一边挺着腰将她往梁志那边送了送,激起女孩阵阵不满的抱怨。

“不要……你们一个个都太大了,吃不下……”沈蔓沉醉于男人们讨好的交合,用撒娇地语气抱怨道。她记得上次陈逸鑫进入时的灼热胀痛,以及两个人同时进出不同地方、在体内错综交缠的煎熬。如今后穴根本不敢放松下来,生怕一不小心便被人占了先机。

就算躲不过,也不想让他们轻易得手,否则日后次次这样,吃亏的还是自己。

沈蔓打定主意,一心享受着林云卿越来越用力的推送,将身子愈发缠绵地绕上白净的男体,试图躲过后面那无穷的骚扰。

梁志看出她的逃避,无奈叹了口气。

经过刚才长久的前戏,三个人早已到了不得不发的境地。林云卿仗着初来乍到,直接不讲客气地占据了女孩的幽径,来回操弄地不亦乐乎。沈蔓也舍得配合,咿呀呻吟得骨头都要酥掉。

最爱的女人当着自己的面与他人欢好,即便这是默许和妥协的结果,作为正常男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此刻全身而退。

男孩倾着身子跪了下去,仰面舔舐起那紧皱难当的菊穴。

感受到湿濡温热的触感,原本全心全意被人操弄着的沈蔓,猛然向上窜了窜,两团圆润白滑的乳肉挤压在林云卿的胸口,成功激得体内的分身又胀大些许。

“阿志,脏……”言不由衷的劝慰只换来强势顶入的舌尖,以及报复性的吸允,让女体本能地靠近这绝对诱惑的所在。

紧张的肌肉在耐心的舔舐下一点点升温,逐渐舒展和放松,无声地邀约着对方更进一步的侵犯。

明明是灵蛇般的舌头,偏偏像长了倒钩的蒺藜,在勉强挤入的空间里突刺、甬进。

明明知道不可以让他得逞,却还是会沉迷于那酥痒难耐的感受,连人带魂地松散下来,企图引爆全新的体验。

林云卿眯着眼,打量她脸上愉悦难耐却又拼命隐忍的表情,联想到下身正在进行的极乐,联想到另一人正在面对的不堪。强烈的优越感、身为征服者的自觉,无不促使他更加大力的抽插,更加不留余地的操弄。

沈蔓觉得自己像片泥泞不堪的土地,被执着地拍打、修整,根本没有停下来的迹象。身后那如蛇如龙的慰藉,则成功勾起两处小穴最真实的反应。

热,燥热,渴望被狠狠对待的欲望在身体里奔突侵袭。

冷,极冷,灵魂深处的寂寞是此刻填不满的无边空虚。

这或许就是她执着于掠夺爱、争取尽可能多膜拜与眷恋的动因:贪婪、放不开、永远无法心甘情愿于已知的一切,所以注定了永远都无法安于现状。

无脚鸟,生来注定不知疲倦的飞翔。

荆棘丛,浓烈至极伤人伤己的一片蘼荼。

在一场永远不会势均力敌的战斗中,除了彼此妥协,没有其他可选的路径。

沈蔓终于勉强抬了抬身子,反勾着手将梁志牵引起来,温柔吻上他津液淋淋的面颊。那里面有她的味道,还有林云卿欲望的痕迹,却终归都是男孩无尽的膜拜与迷恋,是自己无法割舍的缱绢与流连。

为爱所作的付出,又有哪一件是低贱的?那都是呼应心中最伟大理想的祭献。

被彻底润滑过的下身,被彻底卸下的防备,一副亟待润泽、侵犯、蹂躏、占有的躯体。

梁志推身滑入的那一瞬,几乎立刻就被其中的紧致与温热所震撼,差点秒射。事实上,即便如沈蔓般天生丽质、注意保养的女孩子,后身制造的快感也与其他地方截然不同。特别是那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强推硬塞,特别能够制造心理上的满足。

渐渐适应前后不同的存在,沈蔓开始款动腰肢,贴着抱紧自己的两人来回磨蹭。各种魅惑不堪的呻吟,各种毫无底线的娇嗔,女孩终如撩开面纱的美杜莎,正视欲望的同时,也逼迫他人面对最真实的自己。

“好胀,真的好胀,要被你们弄坏掉了……对,就是那里,云卿,用力!啊……”

男人额头发梢滴落的汗珠滴滴砸在她的肩头、胸口,弥散出阵阵浓烈的麝香味道。

“呃……要到了,马上就要……到了……”皱着眉,仰着头,她将全身心的感知都用来体验此刻的极乐。那种主动争取、不断靠近的快感,与之前被动接受、推升至极的愉悦相比,隐藏着更多不可言说的堕落陷阱。

“阿志……”一声呼唤如同魔咒,牵引着男孩愈发用力地紧贴上来,盲目地搜寻她的眼耳口鼻,毫无章法的吸允舔舐,恨不能用更加直接的方式膜拜那属于神祗的一切。

“……干我,狠狠地干我……就想被你们弄坏掉,帮帮我,好不好?”

带着鼻音的言语与其说是请求不如说是勾引,驱使着男人们彻底放下怜惜与自持,挣脱理性和人格的羁绊,全心全意成为被欲望、热情、幻想支配的野兽。

“操,你怎么能骚成这样?”梁志托起那对圆臀,将分身彻底抽出去,又狠狠插进来。一边保持着整进整出,一边恶狠狠地质问道,“这几天没喂饱你吗?嗯?……还敢用力,放松!”

受到情绪的感染,原本阳光帅气的男孩也如魔兽般不管不顾,大掌拍向她的臀瓣,留下绯红色印记的同时,也成功激起了女体更加本能的收缩。

“嘶……”林云卿被突如其来的紧致刺激,差点直接缴械投降,清秀的眉头皱得死紧,口中倒吸一口凉气,有感而发道:“真他妈是个妖精。”

“讨厌,”刚刚徘徊在高氵朝边缘,那欲仙欲死的感觉令沈蔓痴迷。于是更加卖力地攀上男人的脖子,下身自觉地扭动着,差点将那分身推挤出去,“谁让你们这么坏,一起欺负人家……”

“你喜欢啊,你喜欢被我们这样夹着干,对不对?”梁志毫不客气的靠近,嘴唇贴在小巧的耳珠上,一边含允,一边吐词不清地低声魅惑。

沈蔓测过身,将男人们的颈项勾搂在自己怀中,左右吻着那两张截然不同、却又同样英俊的脸:“喜欢,喜欢你们,什么都喜欢……”

“这样呢?”林云卿向后退了点,不再前后抽插,而是将分身来回搅弄,有几次都差点与另一处勃发的灼热撞到一起。

“呃……”咬着唇,夺命的呻吟被压在喉间,生怕泄露后会引发更加不堪的对待。适应了半天,她这才迷蒙着眼回望对方,说不清几分故意几分伪装:“……好喜欢,还要……”

没有,世间没有男人能够容忍这样的勾引。

无论是林云卿还是梁志,终于都放下最后的束缚,彻底而凌虐地占领着女孩的肉体,口中不是喘息,便是咬牙切齿的骂骂咧咧。

“说!你怎么能这样欠干?!说啊!”男孩发了狂似地顶弄,将沈蔓抵得来回晃荡,勾紧了林云卿的脖子才勉强把持住平衡。

“天生的……天生的荡妇,天生就欠男人,活该被你们操,行不行?”嘴里是回答问题,眼睛却始终盯着男子寡淡的眼眸,将他最后的冷静清明瓦解得一干二净。

抿着薄唇,他贴近女孩的耳珠,低声探问:“射给你,让你受精,好不好?”

平静的语调、不堪的字句、猛力的抽插,三样绝对矛盾却绝对调和的存在集中到一起,几乎令沈蔓彻底疯狂:“给我……”

终究不再有人说话,前前后后同时如无情的机器般猛烈而频繁地抽插起来,任由她在狂风暴雨般的快感中惊声尖叫,直至喉咙沙哑,直至灵魂出窍。

隔着薄薄的一层膜,男人们同时感受到那一阵强似一阵的紧缩,如海浪连绵,如泉涌涟涟,女孩从里到外泄了个干干净净。

医生终于忍受不住煎熬,将所有精华射入欲望的深渊,而梁志也紧闭双眼,把自己完完全全地推送到极乐之中。

***作者有话说***

每次都在这样的情节下面发言,我也是为自己的节操醉了呢……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回,来,了~~~~(今天早上还在火车上赶着码肉章,完全不顾来往乘客感受的这种事我会乱讲?)

告诉大家一个坏消息:存,稿,木,有,了~~~~乃们都猜到了对不对?(疯狂抓头)

对于一个强迫症患者来说,裸奔是最不安全的,所以我会抓紧时间攒稿……攒不起来也尽量不耽误更新,如果有意外情况,会以更新章节的方式告诉大家~~~

感谢诸位亲在我失踪这段时间里的不离不弃,虽然由于网路信号不稳定,无法回复大家的留言,但赶在每次PO文上存稿箱的间隙,我都会珍惜地将大家的留言一字一句地读过,那些问题什么的,真是憋死话痨我了……

来,亲爱的们,抱抱~~~

无脚鸟VS执政党

尽管只需要检查背部伤口的恢复情况,林云卿却依然凭借职务之便,替她定下了特护病房,不仅有独立的门禁和卫生间,甚至连浴缸也一应俱全。

临近午夜,三人终于从疯狂的淫行中清醒过来。医生穿戴整齐,负责下楼觅食。梁志则抱起慵懒的女孩,放她进入温热的水池,小心地替对方清洗身上的一片狼藉。

黑发被善乐的长指捧在手中,寸寸搓揉按摩,令沈蔓禁不住舒服得呻吟出声。

“温度怎么样?需要再加点热水吗?”男孩小心地探问,半侧着身子坐在浴池边。尽管眼前清水芙蓉的景象令人很是向往,他依然克制地压抑住自己的欲望:上回跟陈逸鑫一起把她做晕过去的景象还历历在目,这次可千万不能再犯浑。

缓缓地摇头,沈蔓丝毫没有察觉到对方的隐忍,反而还将身子靠到他腿上,幽幽柔柔地说:“就这样,好舒服。”

理智与冲动的拉锯战在心中持续,终究敌不过满腔的柔情蜜意。梁志一双长指按压在女孩的发顶,尽管无甚章法,依旧表达出浓浓的怜惜:“对不起,一时没把持住……”

爱一个人的时候,我们总希望能够成为最好的自己,为他或她遮风挡雨、顶天立地。

爱一个人的时候,我们往往不可避免地成为最坏的自己,只因关心则乱、当局者迷。

“没事。”男孩的大腿肌肉紧致有力,沈蔓依附于上,感觉格外心安,“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想跟我去中洲?”

浴室内温热的水汽弥漫,将一切笼罩在薄薄的雾气中,连带着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缓和下来,不再势均力敌,不再针锋相对。

沈蔓其实并不介意梁志与林云卿的勾兑,反正都是自家男人,能够团结一心,说明将她看得很重。她在乎的是梁志似乎已经决定再一次放弃梦想,无论这重生的机会有多么难能可贵。

“……嗯。”沉默片刻,男孩终于闷闷地发声。

“为什么?”

长指游走在柔波里,如同一条灵动的鱼,轻盈而优美。他一边濯水替女孩清洗,一边沉着嗓子解释道:“我原本以为咱俩终究会回去,不是现在就是将来,等到这个世界的科技发展突破节点,与其他平行空间建立双相联系之后。你和郑宇轩的生活还得继续,我也有母亲需要赡养,有工作需要考虑。”

现实和悲观往往是同义词,因为生活中的好与坏通常二八分成,太过臣服于现实的结果,便是对一切不报希望。

沈蔓没有打断这前提错误的假设,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

“人在做梦的时候,终归不用考虑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尽可以不管不顾地随心所欲。我觉得或许可以试试音乐这条路,看看能走多远。这样,就算有一天真的回去了,好歹能闭上眼睛安慰自己,其实我也可以。”

伸手揽住他的腰,沈蔓将自己埋进男孩怀中,顾不得身上尚且水淋淋的,只想将他疼进心里去。

担心对方着凉,梁志弯着腰拧了条毛巾搭在幼滑的肩头,继续道:“可既然林云卿说要改变科技发展的轨迹,而从你身上同位素示踪的效果看,他也确实有这种潜力。我担心,我们会长久地留在这里。”

言及此,他的语速慢了下来,正如人们谈及自己最隐秘、柔软的想法时,不自觉地就会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这个无情又冷酷的世界。

“为什么要改变科技发展的轨迹?”沈蔓往他怀里又靠了靠,“咱们赖在这里不走就行啦。”

梁志的身体僵住了:“你……愿意?”

“干嘛不愿意?你们对我这么好,虽然讨厌起来也蛮烦人的,但总比期期艾艾地当个怨妇强多了啊。”沈蔓由衷地有感而发。

“可是……”梁志迟疑了,最终决定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口,“钱呢?即便我和林云卿,或者其他人加起来,恐怕都没有办法给你上辈子那样的生活。”

拜金,尽管绝对物化的标准令人鄙夷,却是商品社会里最客观的标准。无论沈蔓和郑宇轩的夫妻关系如何,梁志始终对前世的情敌心存敬意——不是所有人都能从出身贫寒、一穷二白走向成功,更何况,那成功背后还隐喻着对科技发展、时代进步的推动。

“时至今日,你还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沈蔓坐直身子,眯着眼睛看向男孩。

梁志挠挠头,表情颇为纠结:“知道,我都知道,可还是会……”

“没什么‘还是’。”沈蔓打断他道,“我很贪心,却也很知足,想要的东西我会坚持,不需要的那些根本没有意义。你唯一考虑的,就是如何好好做自己。”

“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仗着前世的记忆抢占先机,赢得比赛打响知名度,拥有粉丝和歌唱事业——我就不再是单纯的梁志,而是聚光灯下的明星,我们这样的关系,必然会受到千千万万双眼睛的关注,你以为在那样的情况下,自己真的能够承受得住舆论的压力?”

原来,他并不是胸无大志,只是因为对自己有绝对的把握,才会设身处地得那么瞻前顾后。

沈蔓为之前自以为是的简单假设而愧疚,继而愈发灿烂地笑了笑:“拜托,你以为我重活一世是为了什么?就为了拯救世人落后的婚姻观。”

听出她玩笑里的认真意味,梁志心中的包袱终于卸下,正想捧起女孩的脸耳鬓厮磨一番,便听见浴室外冷冰冰的敲门声:“快点,吃饭了。”

林云卿一旦下了床,就会变身翻脸无情的机器。亲眼看着荤素搭配、营养丰富的晚餐被吃干净,这才神情缓和道:“今晚不许熬夜,不许行房,不许到处跑。我明天上班时再借间手术室替你清创,现在熄灯、就寝。”

说完,不顾面面相觑地另外两个人,果真洗漱宽衣、关灯锁门,任凭先人后己的梁志摸黑去洗手间清理,自己则毫不客气地搂着沈蔓躺倒在床上。

“喂,”依偎在那清冷的怀抱中,女孩试探着开口问道:“你听见我们刚才说话了吧?”

“一部分。”黑暗中,林云卿的声音听起来既远且近,没有任何情绪。

“我对你也是一样的要求。云卿,做自己,别为我改变什么。”

“好了,睡觉。”对方不作回答,只是抚了抚她长发以示安慰。

沈蔓太累了,累得在梁志上床之前便已经沉沉睡去。睡梦中,只觉得身旁一冷一热两处闭匿将她裹紧,充盈而不失力度,丰裕而饱含甜蜜。这美好如仙境般的怀抱是最幸福的归宿,能够任由灵魂不受拘束地徜徉其中,看见那或虚或实、或真或幻的梦境。

事实上,直到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她才发现梁志那边的床铺空空如也,连他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面对女孩的诘问,林云卿很是淡定:“男人总得自己去面对一些事情,你以为什么都靠女人帮衬很有面子?”

“……”趴在手术台上,感觉背后的疤痕被一点点清除干净,倔强而纠缠的荆棘正在浓烈绽放,正如她此刻的人生,走向了全然未知,却又充满挑战与机遇的新天地。

“他去中洲了。”见沈蔓不说话,林云卿反倒心软了,一边消毒一边补充道:“你设计的方案很好,正好也有师兄在那边参加节目,梁志想去探探路。”

“为什么不叫醒我?”她有些委屈,明明昨晚那样推心置腹,原以为可以就此并肩作战,面对所有风雨。

干净利落地剪短绷带,林云卿开始收拾手术器具:“他比较谨慎,不想你跟着一起去当没头苍蝇,可以理解。”

“我……”沈蔓想说,我有那么没用吗?明明车票都买好了。

“更何况,”医生单手解开自己的口罩,一双清明的眼睛在无影灯的照射下格外透亮:“你在Q市就没什么想见的人?想做的事?”

胸口像被拳头重重砸到,沈蔓僵在手术台上,保持着侧身的姿势一动不动。咽了咽口水,方才言语道:“……你什么意思?”

薄唇微微勾起,他笑得事不关己:“陈逸鑫,是吧?我对这人有印象。听梁志说,你诓人家去念Q市国立大学,转身自己又跑去帝都?啧啧,真是要不得。”

沈蔓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察觉自己忽略了男人们之间联盟的牢固性,按照这样的趋势发展下去,以后很可能就不是女王与后宫,而是被统治者与联合执政的关系了。

“去吧,难得回来一趟。”林云卿伸手扶起自己的病人,“伤口恢复得很好,别再耍性子,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斜睨了他一眼,沈蔓用表情昭显不屑:“谢谢了啊,大夫。”

那人竟恬不知耻地点点头:“救死扶伤,本职工作。”

执政党VS其恕乎

Q市国立大学溯源于清末的洋务学堂,历经传承演变,成为天朝首批公办高等学府。

作为国内唯一没有用太祖题词作为校名、校园里依然供奉着“战犯”前校长雕像的大学,这里一直以来学术氛围浓烈、思想意识自由,是中东部的人才集兴之地。

沈蔓上辈子无数次从校门口的牌楼下走过,在这里度过了自己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结识了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人。

如今,再次走过青砖绿瓦的古风建筑,再次沐浴在母校的茵茵树影下,沈蔓心中感觉名副其实的“恍如隔世”。

图书馆的台阶,是她第一次遇见郑宇轩的地方。

贫困山区出来的男孩,高高瘦瘦得像根竹竿,满身抖抖就能掉出渣来的土气。却有双星辰般灿烂的眼睛,看向你的时候,仿若一整片银河。

多迷人啊,她想,如果能溺死在这一汪泓眸中。

那时候的沈蔓,还是外国语学院的高材生,整天踮着脚走来走去,根本不把这帮凡夫俗子看在眼里。即便瞧得起他们的容貌才学,却不觉得有谁配得上自己。

说起来,当年陈逸鑫曾也借着同学会的名头约过她几次,都被沈蔓籍由功课紧张推掉了。

回头想想,如果当时没有自持矜贵,命运是否就会走向截然不同的地方?

可惜,人生若只如初见。

如她记忆中一样,化学系男生宿舍也在图书馆背后的山坡上,与其他理科院系一起,占据着一栋破破烂烂的筒子楼。

无论轮回多少次,Q市国立大学照顾女生的传统依旧没变,坚持男孩子天生就该多吃点苦、受点折磨,否则便当不起这男权社会的主流地位。

周日的傍晚,正是不会有课也不可能外出的时间,沈蔓径行走向了宿舍楼下的门卫室。

看门人居然还是前世那个醉醺醺的老大爷,通红的酒糟鼻、昏黄的死鱼眼,说起话来有气无力,看上去像个摆设。

但如果仔细观察,你会发现他眼角的精光与不自觉抿起的嘴唇,好像最善于伪装的猎手,将一切紧张隐藏在表面的慵懒之下。

上辈子沈蔓就听说过,无数自作聪明的女生欺负老大爷耳背眼瞎,根本不把他当回事,出入男生宿舍如入无人之境。最惨的结果是被辅导员、保卫处、校医院组成的“联合执法组”抓奸在床,男生记大过,女生直接开除,闻之者无不唏嘘感慨。

所以说,别拿豆包不当干粮,别把村长不当干部。

犹记得郑宇轩那时候指点她,再小的人物也有脾性,再不起眼的岗位也有可能起到关键作用,凡事谨小慎微,除了自己累点,没有坏处。

是啊,自己累点,可连带着身边人也疲惫、厌倦,又算哪般?

放下思绪,她换上一副小女生的天真表情,礼貌地敲响了门卫室的窗户:“大爷?”

寿星眉抖了抖,老人依旧迷迷瞪瞪,眼皮很是用力地挑了挑,复又垂了下去。

沈蔓知道,对方这是在考验自己。如果此时偷懒,不登记直接溜进男生宿舍,等待着她的恐怕会是大麻烦。思及此,赶忙装作关心地补了句:“大爷,您又喝了几口啊?”

“三,三口。”老人颤颤巍巍地摆摆手,演技爆棚,好像真的醉了一样,咿咿呀呀地说道:“桃李春风一杯酒……”

“江湖夜雨十年灯。”沈蔓笑眯眯地接过话茬,“人生得意须尽欢,能喝是福气,对不对?”

上辈子和郑宇轩约会时,她无数次跟这位大爷打过照面,是故连口头禅也能信手拈来,一应一对得不亦乐乎。

原本昏暗无光的死鱼眼翻了翻,老人好像受到了什么刺激,终于卸下伪装、定睛望向素不相识的小姑娘,略带疑惑地问:“……你是?”

暗自吐了吐舌头,沈蔓连忙收起玩笑的心情正色道:“我是帝都传媒大学新闻系的学生,叫沈蔓,这是我的学生证。”

她一边说,一边主动将早已备好的证件递进门卫室。

老大爷一生坎坷,年轻时因为政治问题毁了前程,老来受亲眷照顾,勉强在Q市国立大学谋得生计,所以对待本职工作才会认真得过分。

这些都是沈蔓听郑宇轩讲的。其实,与其说她与老大爷有交情,不如说郑宇轩与老大爷是忘年之交。否则,老人怎么会把自己的生平典故告诉个不相干的学生?

家境贫寒的男孩子,除了有双令人过目难忘的眼睛,更有一种神奇的魅力。每个跟他有交集的人,都会本能地信任他、依赖他。就像不起眼的磁铁,能够轻易降服所有丁丁碎碎的铁器。

沈蔓一直以为这种是类似于狗屎运的能力。

直到和他相处时间长了,才渐渐明白过来:人都是习惯以自我为中心的,遇上处心积虑迎合、呼应的家伙,当然只有举手投降的份儿。

一笔一划地将个人信息誊抄到登记簿上,又抬眼仔细打量了女孩几眼,大爷这才大手一挥道:“化学系在3楼,你找的那个陈逸鑫在317,直接进去吧。学生证押这儿,出门时我再还给你。”

点头致谢,沈蔓深吸一口气,终于提足踏进了昏暗的楼道里。

男生寝室特有的糟糕气味,似乎在哪里都一样;走道尽头的水房里,有人在哗啦啦地冲澡;薄薄的门板背后,隐隐传出岛国片女主角做作的呻吟。

沈蔓觉得自己的五感被极限放大,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心尖上。

“砰砰”、“砰砰”,那里跳动的不再是一颗心脏,分明是对未知命运的恐惧。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她带着这样明显的目的前来,哪里还敢奢谈刚强?只能在心中一遍遍地追问:陈逸鑫会原谅自己吗?

317寝室的门没有关,上床下桌的四个铺位上都有人。两个在床上玩电脑,一个在洗衣服,那个坐在桌前端正看书的,正是许久未见的少年。

茫然地敲响门扉,嘴角扯起一抹尴尬的笑意,沈蔓觉得自己此刻肯定难看极了。

房间内四个人的注意力都调转过来,有惊讶,有淡漠,有惊艳,更有冷到心里去的那一抹光。

“……”张着嘴,却不知作何言语,只能像花痴般咧着笑,自说自话地招呼道:“逸鑫。”

晒衣服的继续晒衣服,玩电脑的那两人低头看向室友,其中之一吹了声口哨,言下之意溢于言表。

继续回看桌上的书本,还用笔补了个重点记号,陈逸鑫好像没听见室友的口哨声,更没有看见门口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孩。

沈蔓从未感到如此尴尬。她想象过暴跳如雷,想象过厉声指责,却从未想象过这样直白的视而不见,还是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

为了见你,我走过千山外水,走过黄沙漫道,走过心中那个最高傲的自己,只想把一切最真诚地放在这里。

而你,却连看也不看。

似乎察觉到两人之间气氛不对,寝室里其他人都不出声了,目光却在门口的沈蔓与书桌前的陈逸鑫身上来来回回,颇有几分看好戏的样子。

“陈,逸鑫……”她望着对方,那么远,那么近。一道半开着的木门,仿佛隔绝了天与地的距离,让人无法靠近、无法逾越,“逸鑫,逸鑫啊……”

除了呼唤他的名字,沈蔓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随着声音的起伏,眼前视线逐渐模糊。脸颊上有温润的痕迹,却统统敌不过心头纠疼的触感,那么明确、清晰。

男孩依然没有抬头,砖头般厚重的课本里好像有无穷的吸引力,让他无从分心。

呼吸急促,上气不接下气,尝试几次后,她终于确定自己再也发不出声音。喉头汹涌的哽咽早已将一切夺去,即便那魂牵梦萦的名字也被彻底封印。

无论前世今生,沈蔓都不曾感觉这样乏力,彻底全然的无视和忽略已经不再是一种惩罚,而是对她人格的根本否定。

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当她把对方当成棋子、当成可有可无的工具时,何尝考虑过他的感受?当她满心期待开赴帝都时,又哪怕曾经想起过这个颗被自己抛下的心?

林云卿说得对,她就是个自私又任性的混蛋。但凡男人们对她好一点,就想着怎么仗势欺人、怎么图谋后续,这样的女人根本不配拥有真爱。把感情当成玩具,不负责任、不报尊重,当然活该被抛弃被冷落。

房间里其他的人,包括之前晒衣服的那个家伙,如今都被她不顾形象的嚎啕大哭吓到。甚至连隔壁寝室都有人探出头来,围观317这边究竟出了什么状况。

只有那个坐在书桌前,脊背笔直的少年,还在目不转睛地看着书、做着笔记。时不时的翻页声,如同割在沈蔓心中的利刃,每一刀都是触目惊心的鲜血淋漓。

“看什么看?散了,散了!”楼道里突然传出一声清吼,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其恕乎VS我的路

“女孩子家,为了谁,为了什么事,都不该在人前哭成这样啊。”男生带着明显的口音,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劝道。

上辈子相遇时,沈蔓刚刚本科毕业,对方也考上了计算机学院,转专业攻读博士。

因为勤工助学挣奖学金的缘故,他需要常年替导师代课,一口普通话已经说得十分标准,外人很难从口音分辨别其出身。

除了和偶尔到访的老乡喝醉了侃大山,沈蔓几乎没听过丈夫的乡音。

此时的郑宇轩,还只是Q市国立大学数学系的普通学生。穿着身看不出颜色的旧夹克,满头稻草一样的乱发。脸上也黑乎乎的,活像颗从土里扒拉出来的煤球。如果不是那双过目难忘的眸子,沈蔓恐怕也无法一眼认出自己上辈子的丈夫。

记得那时候她常常嘲笑对方土老帽,惊奇天下恐怕没有比他更加不入流、不讲究的人了。郑宇轩只是嘿嘿一笑,说,那是你没见过刚进城的我,现在已经强很多了。

此时此刻,看着这颗几乎陌生的“煤球”,沈蔓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很对。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气质也不是生来就有的。如果说学识是照亮前程的光,钱财就是铺在脚下的路。

确定关系之后,沈蔓不甘心正牌男友比前任对象差太多档次,连自己买衣服的钱都省下来,替他添置行头。尽管品牌质量依然和张羽没得比,但至少款式及格。直到郑宇轩参加工作、有了稳定的薪水后,依然常年保证一笔专门的置装费用。

在两人请不起家政的那些年里,他的衬衫西装,全都由沈蔓亲自熨烫,一手操办,这才渐渐人模狗样,再也没被怀疑过不入流的出身。

眼下,自己哭得涕泗横流、眼睛肿的像桃子,被一颗“煤球”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推搡走上这寒风戚戚的天台,感觉只有两个字——般配。

命运的墨菲定律在平行世界依然奏效,应验得令人无可奈何。

似乎,她总能在最倒霉的时候被郑宇轩捡到。所以,大哥,你就是专程来点炮的,对吧?

讽刺的滑稽感涌上心头,冲散了被陈逸鑫冷落的委屈。沈蔓吸吸鼻子,大咧咧的用袖子擦擦脸,颇为江湖气地抱了抱拳:“多谢。”

开玩笑,上辈子就是被他给坑了,这辈子绝对有多远躲多远。如无意外,她连名字都不想让对方晓得。

见女孩平静下来不再哭泣,郑宇轩明显松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这才对嘛,天涯何处无芳草,别为了一时一事想不开,让外人看笑话。”

沈蔓捋捋头发,不置可否,考虑着如何绕开他下楼。

“煤球”砸了砸嘴,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好牙,在昏黄的夕阳下,显得格外耀眼。而后,颇为犹犹犹豫豫地问:“他……他是你男朋友啊?”

晶亮的大眼睛斜睨着看过来,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按我说啊,男女交往讲求你情我愿。你瞧他,根本就不想开口,咱何苦凑上去讨不痛快?等过段时间,那边的气消了,你再说点好听的,问题不就解决啦!”

每当紧张或是不知所措的时候,郑宇轩的话就显得特别多。沈蔓早已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男人的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能让她明白对方的意图。这番欲盖弥彰的解释,无非是他对内心情绪的拙劣掩饰。

上辈子沈蔓也很少在人前流泪,难得的几次都被郑宇轩撞上了。而后的穷追猛打让她不禁怀疑,对方恐怕是个天生的大男子主义者,喜欢在梨花带雨的娇美人身上找存在感。

冷着脸扯了扯嘴角,作出一个虚伪无比的假笑,她冲他点点头:“我有我自己的想法,就不麻烦您操这份心了。”

说完,按照之前观察好的路线,绕过愣在原地的郑宇轩,蹬蹬蹬便冲下三楼。

刚刚看热闹的人们还未散尽,正三五成群地窃窃私语。见事件女主角一阵风似的又杀回来,顿时跟打了鸡血一般,伸长脖子围在317寝室门口探望。

这回沈蔓没心思讲礼貌,也顾不得敲门,一脚踹开了挡在她跟陈逸鑫之间的隔断。大咧咧的走进男生寝室,“啪”地一声拍在了他的桌上。

清俊少年依然保持着认真学习的姿势,手中攥着的还是那支笔,一双眼睛直盯着课本,根本没有任何抬头看的意思。

沈蔓心中有激雷、有战鼓,有奔腾如黄河入海的汹涌,满脑子全是被定罪者的自白:“陈逸鑫,我告诉你,别以为装聋作哑很牛逼。我缺德、我骗人、我把你当猴耍很要命,可我就是这么一号人!你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也不是不知道我的德性!我承认,我是喜欢你、放不下你,我可以从帝都回来找你,只要你说得出口,我都能想办法去弥补!”

“咔哒”声响,男孩手中的笔尖被生生按断,油墨滴溅在纸张上,一片狼藉。

见情况有变,沈蔓顾不得组织语言,将憋在胸口的话统统倒了出来:“我不无辜,可是我也没有罪!你纯真、你善良、你为爱情付出所有,可这并不是用来要挟的条件!咱们俩在一起的第一天,你就知道所有的事情,我也从来没有特意瞒过你。如果想不通、绕不开,你大可不必担心,实话实说告诉我,我沈蔓扛得住!”

一番剖白痛痛快快地当众出口,她也终于喘着气停了下来,一边构思接下来的台词,一边期待着陈逸鑫的反应。

“说完了?”男孩清冷的声音时隔数月,终于再次在耳边响起。沈蔓差点又不争气地流下泪来,却明白这不是自己伤春悲秋的契机,只得梗着脖子“嗯”了一声。

伴随着板凳在地面上的摩擦声,男孩欠着身子站起来,俨然已经高过她一个头,顿时在气势上占了优。

那双曾经包含爱意、情欲、宠溺、眷恋的眼睛,如今清淡得犹如一汪湖水:“说完了就走吧,我待会还要陪女朋友去自习。”

据说,侩子手行刑后,与身体分离的头颅还会运转。尽管时间很短,依然有思考的能力。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将死未死的魂灵寄宿在大脑中,以超越时空维度的方式思考、回忆。

又据说,所谓“濒死效应”,就是人类在弥留之际,对自己短暂生命的梳理。从最初始离开母亲,到独自站立、长大成人、垂垂老矣。所有曾经经历过的点点滴滴,都会像放电影一样,一帧帧滑过意识的流体。

陈逸鑫的话音刚落,沈蔓便觉得眼前出现了一片黑暗,而后是笑声、交谈声、呻吟声、哭泣声,有男孩的,也有自己的。

她奇怪脑海中的记忆怎么跟别人不一样,并没有充满画面或光线。而后才渐渐意识到,那恐怕是因为她不愿正视的回避。

鼻腔中似乎不再有空气,正如整个身体都虚浮在这莫名的世界里。

她觉得自己是在笑,笑着冲他点点头、摆摆手。绕过那磕磕绊绊的桌椅,推开那唏嘘感慨的人群。左脚、右脚,左手、右手,保持着前后交替,维持着身体平衡。就这样一步步,一点点,离开了317,离开了楼梯,离开了男生宿舍。

再然后,听到有似曾相识的声音从头顶唤她的名字。

回首,漫天纸片如飞雪坠落,纷纷扬扬地从那扇三楼的窗户里飘落,有的掉在树枝上,有的落在水渠中,只有零星的几片散在她脚下。

落款都是“帝都传媒大学新闻系”,邮戳的日期先后不一。

原来,全是她寄来的信。原来,从未封启。

什么更可悲?

被不认识的男生围观嚎啕,追在曾经的恋人脚下祈求原谅?让上辈子的老公英雄救美,结果差点再次走进命运的陷阱?他告白原来已经另有所爱,拜托别再自作多情?

还是这一封封载满了思念与情绪的信,最终没有送到对方的心里,而是被当做废纸一样,飘散在这即将入夜的校园幽径?

有力量长久跟随我们的,是刺,不是花瓣。

指甲在掌心握出印、掐出血,沈蔓却没有丝毫知觉。她站在原地,安静地等待着最后一封信笺落定,而后抬头看了看那早已没有人影的317,以及其他挤满了看热闹脑袋的窗口。

就这样吧,她叹了口气,看着白雾在夜色中凝聚。

我从未幻想过一路繁花如锦、歌舞升平,作出了与众不同的选择,合该承受这样痛彻心扉的回忆。

爱上一两个变态,错过一两段感情,享受一两次欢愉,付出一两声歉意。

仔细想想,即便不奢望众星捧月、齐人之福,又何尝绕得开这每一次的蜕变与磨砺、升华与狰狞?

既然如此,又有什么理由不坚持自己的选择,自己的路?

任凭冰冷的眼泪在脸颊上流淌,沈蔓脚下的步伐越来越快,嘴角再次勾起线条清晰的轮廓。

我本不是圣女,没有必要对你们屈意承欢。

我的路VS家常面

帝都市中心的高级公寓安保森严,沈蔓拖着行李箱进来时,身着制服的门卫皱紧眉头,将她上下打量了许久。若非手中那张制作精良、附加了指纹识别信息的门禁卡,恐怕还真会被赶出去。

离开Q市时,林云卿很不放心,坚决要求送她回学校,或者干脆办理休学手续,好好养病。

沈蔓拒绝了。

一方面因为临近学期末,各科老师划范围、答疑已经陆续开始,大妞给她打了几次电话催问归期;另一方面则是不想再在伤心地逗留,这场注定于青春期发生的狗血剧,对于心境已老的她来说,实在劳神费力。

从国立大学出来后,或许是因为受了寒气,或许是因为怒极攻心,沈蔓一病不起,真真正正地在Q市中心医院里住起了院。

素来看淡生死的林医生,难得慌了神,关心则乱地把她当成病危来照顾,生怕一个不小心出岔子,对谁都无法交代。

好在林云卿再慌、再乱,也还是听话地没有声张,就连沈爸爸沈妈妈都不知道女儿已经回乡,跟梁志更是只字未提。

中洲卫视的前期筛选果然已经开始,明显是在为来年的大制作做准备。得到师兄的力挺,梁志顺利进入大名单。接下来,只要按部就班地层层晋级,凭借他的天资和努力,相信很快便会复制出一个造星神话。沈蔓不想因为一场小小风寒,让他的努力功亏一篑。毕竟,若非死死相逼,男孩根本懒得去掺和这些名利场里的事情。

一场爱,一场荼蘼。

人类永远在渴望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到手的一切都会不可避免地肤浅、乏味、疲倦,在使用之前就已经耗尽。

她不想再让爱自己的人受伤,不想再因为自己的任性,让原本珍贵无比的情感蒙尘受蔽。惟愿在能力所及的范围内,给每一份爱以呵护、给每一个爱她的人以尊严。

打针、吃药、做检查,只要能动,能配合,统统不需要林云卿操心。因为过敏的关系,大部分替代药物只能靠肌肉注射,双臂被扎成蜂窝,却依然不哭不闹,反倒还劝护士别着急,慢慢来。

冰山似的林大夫难得有了情绪,尽管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依然恨她不能发发脾气、耍耍性子,再不然好好哭一场也行。娇娇滴滴的小姑娘,哪里可以憋得住委屈。

沈蔓牵着他的手摆摆,语气轻柔却不失坚定:我真的没事,我觉得自己快好了呢。

结果一病就是大半个月。

孟子说,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经此一役,“执政理念”从杀伐果断转变为德化怀柔,沈蔓觉得未尝不是种收获。

周胤廷听说她和同学决定多转几个地方,自然是不放心的,千叮呤万嘱咐,一定注意安全。

末了,终于憋不住地问了句,钱够不够?要不就当是借的?

沈蔓忍着咳嗽轻笑出声,敢问您今年贵庚?怎么说话口气跟我爸似的。

那头的男人没吭声,恐怕也意识到不太合适,这才转而继续交代其他注意事项,拖拉半天才不舍地挂断电话。

再严重的病情都会缓解,再刻骨伤害都会过去,任何不能摧毁我们的东西,都只会让你我变得更加强大。

临出发回帝都的时候,林云卿手上一个病人突发急情需要抢救,年轻大夫的责任心与身为恋人的愧疚感再次发生冲突。

沈蔓只好反复保证自己会直接去机场、乖乖飞回帝都,下飞机直接打车回学校,绝对不出任何意外。男人这才紧紧皱着眉,勉强松手放她独自离开,转头冲进了手术室。

瞧,其实哄人是很容易的,只看你愿不愿意。

火车出发后五小时,她给林云卿发了条短信,说自己已经到寝室,一切顺利,请勿挂心。

那病人情况复杂,处理起来想必劳神费力,手术会持续很久。况且,只要他别心血来潮地开启劳什子的“定位系统”,真相应该不会暴露。

沈蔓知道林云卿不愿放自己走,所以才一直没定机票。可伸手向男人要钱买票这种事,自然也不是谁都做得出来的。

她不愿意像上辈子那样,在情爱中夹杂太多金钱关系,跟每一个男人都保持着严格的财务独立。无奈家境一般,父母按月给的生活费仅供维持基本开销,根本不允许自己飞来飞去。

今年寒假真得想办法挣点钱了。坐在晃晃荡荡的列车车厢里,沈蔓不无感慨地想到。

抵达帝都时,已经临近夜半,传媒大学的女生宿舍早就落锁。站在寒风瑟瑟的站前广场给大妞发了条短信,沈蔓终于决定去周胤廷的公寓借住一宿。

一个多月前那次借住,男人为她准备好了齐全的个人物品,第二天就将定制门禁卡塞进女孩的钱包,说是欢迎光临。

沈蔓一边看着电梯楼层数不断变化,一边在心里琢磨,不晓得这突如其来的造访,会带给人怎样的“惊喜”。

结果什么也没有。

空荡荡的屋子里一如她离开时那般整洁,想必尽职尽责的酒店式物业每天都认真打扫。入口的玄关处有男人随意换下的便鞋,看来走得十分匆忙,应该是生意上的事。联想到他今晚还没有打过来的例行电话,沈蔓倒也不觉得奇怪。

将行李拖到客房放好,走进浴室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整个人彻底清醒过来,连原本无甚体验的饥饿感也越来越明显。

趿上拖鞋走进厨房,还好,冰箱里的各式食材一应俱全,显然也是物业客服的贴心杰作。

点火、倒水、打鸡蛋、下面,沈蔓做饭的手艺不好不赖,上辈子当过几年糟糠之妻,终归饿不死一家人。

只是在这冬夜宁静的空寂房间里,突然多了几分人间烟火的味道,就算普普通通的家常挂面,也能将心肺滋润出别样的温暖。

酒过七旬的周胤廷刚推门,便闻到了这股陌生的香味。

不同于脂粉的丰裕,有异于花草的淡雅,满满的油盐酱醋,浓浓的家长里短。似乎只需要脱下外套、换双鞋,便该有孩子冲过来叫“爸爸”、妻子探出头来催他洗手了。

晃晃神,看清楚柜子里并排摆放的那双球鞋,习惯表情阴郁的脸上泛起笑意,还没进门便大声招呼:“小花,你回来了?”

听见动静,沈蔓停住将面条放回去的动作,大声回应道:“嗯,肚子饿了,下面呢。你吃过没?要不要宵夜?”

听到她的声音,原本翻江倒海的五脏六腑都安定下来,周胤廷感觉自己被柔软的气泡包裹住,妥妥帖帖、严丝合缝。无论是之前的头痛欲裂,还是晚归的身心俱疲,统统氤氲在厨房折射出的灯光下,得到最完美的救赎。

“净喝酒呢,没吃饱,多下几指吧。”说不清原因,或许是为了延续这幸福的错觉,或许是为了涤净那满身的浮华,周胤廷将外套挂好,冲房间里追加了一句:“我先去洗个澡,辛苦你啦。”

说完,便走进客卫,随手关门开灯。

女孩刚刚沐浴过的水汽还未散尽,洗手台上搭着她换下的脏衣服,显得有些凌乱。周胤廷不是变态,却被这景象迷惑,呆呆地看着那堆衣服,忘了自己要做什么。

浴池里,湿淋淋地淌着水渍,镜子上,有之前随手划出雾痕。房间里的一切都与通常的整洁干净格格不入,毫无保留地昭示着另一个人的存在与经历。

奢侈惯了也享受惯了,他以为自己早该忘记有凡尘气的生活。

早年住在部委大院里的时候,长身体的男孩子食量大,半夜被饿醒了,外公便会让他小声点,别吵醒外婆。然后穿起围裙去厨房里摸黑倒腾半天,端出一海碗面条,祖孙两一人一双筷子,蹲在客厅的地板上吸溜个痛快。

那会儿家里的卫生间也是这样,湿漉漉脏兮兮,很少有一干二净的时候。老人动作慢,他总是等外公外婆都忙完之后,再冲进早已凌乱不堪的浴室,从头到脚淋淋水,便算作洗好了。

再之后接手生意,自立门户,芬兰浴、泰国浴、鸳鸯浴,林林种种的澡越洗越花哨,却似乎再也冲不净心头那厚厚的尘埃。

“怎么还没听到水声?提前声明啊,我手艺有限,面条放久了可就更不好吃了。”

俏皮的“威胁”从门背后传来,将他从思绪中惊醒,连忙拧开花洒,顺便嚷嚷道:“我忘拿衣服了,麻烦……”

银铃般的笑声响起,门把转动半圈,一只洁白如玉的小手伸进来,手腕上搭着他常穿的睡衣:“快点!”

强压住将女孩从门背后拽进来的心思,周胤廷接过衣服锁好门,将水温调至极凉,闭上眼睛洗了个战斗澡。

冬夜冷水浴,冲得散浓浓的酒意,也冲得淡心头的回忆,却化不开酿成蜜的一汪柔情,以及喉间愈发灼烈的炙热、下身蠢蠢欲动的干渴。

家常面VS不上学

周胤廷其实是吃过饭的。

帝都最奢华的海鲜酒楼,变着方儿的珍馐佳肴。庆祝张羽升迁的一桌宴席,在主人公缺席的前提下,进行得觥筹交错、酣畅淋漓。

然而,想到身处战区命悬一线的兄弟,周胤廷只觉得食同嚼蜡。

亚非司的几位领导今晚兴致很高。毕竟C国的这场内战大天朝未出一兵一卒,瓜分战果时却谋得了一杯羹。尽管是替周氏这样的“民营企业”做嫁衣,但在年底的工作报告上,好歹又增添了一抹亮色。

至于那个意外升任驻C国大使的毛头小子,反正有张部长力挺,他们也乐得做顺水人情。

道上摸爬滚打这些年,身为部委子弟的周胤廷早已练就一身阿谀奉承、曲意逢迎的本领。即便没有胃口,依然能够一杯杯地敬酒、一圈圈地夹菜,至少让外人看不出他的情绪低落。

燕鲍翅参、煎炸煮蒸,任何食材经过烹饪,最后吃到嘴里的,归根到底还是那份心情。

沈蔓的手艺确实不咋地,跟外公不相上下。面条放时间久了有点酣结,看来她也确实没有谦虚。在这寒冷的冬夜里,捧着一碗暖暖的汤水,抬头看向那双略带期望的眼睛,周胤廷理智地选择了撒谎:“嗯,真不错。”

说完,仿佛要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又大口吃起了疙瘩汤式的面条。

上辈子郑宇轩也曾经这样夸赞过,在两人婚姻的最初,沈蔓还是Q市国立大学的老师。生性好强的她,即便失了依仗,仍然坚持独立科研,不信凭自己的能力闯不出一片天。作为妻子,尽管也将家里收拾得妥妥当当,却没有真正花多少心思。当时郑宇轩的事业刚刚起步,下班回家总是日复一日的面条,居然也能吃得津津有味,从未表达过任何不满。

那时候的沈蔓很单纯,以为自己当真厨艺了得。如今在周胤廷脸上看到类似的表情,以及同样捧场的吃相,她才恍惚记起白日里的感慨:其实哄人是很容易的,只看你愿不愿意。

“慢点吃,别噎着。”心里有事,原本饥肠辘辘的感觉也消散了,沈蔓起身倒了杯茶递给男人,在他身旁的椅子上坐下,将自己的碗也推过来:“都是你的。”

周胤廷嘴里塞得满满的,眉眼弯弯冲她一笑,复又低头狼吞虎咽了起来。

烹饪与进食其实是很亲密的行为,能够心甘情愿地付出劳动制作饮食,或者毫无防备地吃下对方经手的菜肴,需要两人之间有绝对的信任和依附。

与外出点餐不一样,支付金钱获得劳动与单纯藉由人身关系取得收益相比,后者显然更强调彼此不附条件的关心、照顾,体现着人际交往中最难得、最真挚的本质:我以唇齿接受你的馈赠,你以爱回报我所有的信赖。

思绪在前世今生的相似场景中来回飘荡,沈蔓有些好奇地问:“你们男人在外面一应酬就是一整晚,连肚子都不管饱的吗?”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消灭了自己的那份,周胤廷用筷子指指沈蔓的小碗:“真不吃了?”

得到对方的点头确认,他这才忙不迭地开始新一轮“鏖战”,嘴里嘟嘟囔囔地答道:“你也晓得是应酬,那就说明身不由己。战区那边风餐露宿,国内却歌舞升平?反正,我的心没这么大。”

听出是部委里的事情,沈蔓心跳没有来由地加快了几分,略微迟疑地试探道:“……你有认识的人在战区?”

周胤廷含着面条不便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含混道:“唔,你还没有见过他。”

呼噜噜地风卷残云完毕,趁沈蔓起身洗碗,男人一边喝茶,一边聊起了他和张羽的因缘际遇:从最初的不打不相识,到后来的臭味相投,从年少无知的莽撞冒失,到初入社会的人心险恶。毫不掩饰的感慨唏嘘中,点点透露出对往昔的追忆,对情谊的珍惜。人生前十几年的缘分,往往是一辈子最珍贵的财富,珍贵到后半辈子拿什么都换不回来。

尽管其中很多桥段上辈子也听张羽说过,而今换张嘴讲出来,却别有一番情趣。盘起腿陷坐进沙发的另一边,手中捧着沁人心脾的茶杯,沈蔓觉得这个夜晚虚幻得近乎完美。

一杯茶尽,故事也告一段落。周胤廷贪恋那温暖的体温,不愿意起身,就着沈蔓的杯子垂眸浅啜。

他睫毛很长,垂下来的时候会在眼睑上扫出一大片阴影,连带着那双鹰隼般的眼眸也失了锐利,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

上辈子最后一次见面时,周胤廷似乎也是这样的有感而发,谈张羽的失败婚姻,谈市中心的那间小房子,谈放得下放不下,谈她其实是误会了……沈蔓突然意识到,周胤廷也许真的没有什么城府,被出身、命运逼到了那样一个尴尬的位置,从其本心而言,恐怕也只是非常害怕寂寞而已。

怎么会不害怕呢?

小小少年背井离乡,拜别亲生父母,来到全然陌生的国度。好不容易结交到愿意接纳他的朋友,即便没什么共同语言,恐怕也要装出志同道合的样子,避免被小团体排除在外。经过漫长的青春期,这种依附很自然地就变成一种习惯和本能,将他与张羽捆绑成牢固的利益共同体,继而发展成共产共妻也不足为奇。

无论上辈子的周胤廷有没有骗她,面前这个周胤廷是无辜的,沈蔓在心中告诫自己,他不应该为尚未发生的事情承担责任。

至于张羽……

“张大哥当上驻C国大使不是件好事吗?你之前还说他着急自己进步慢,我记得大使都是副司级的吧?”

“哟,小丫头,懂的还不少。”男人四仰八叉地靠在沙发上,一双长腿无处安放,终于还是不讲客气地搁在了沈蔓的膝头,“C国这两年战后重建,各国政府都在趁机划分势利范围,他去那里当大使算是坐上了外交热板凳,确实是件好事。”

尽管两人曾经有过更加亲密的接触,却比不上此刻这般促膝长谈。周胤廷的脚很干净,清晰而分明的骨节,整齐光滑的指甲,隔着睡裙透过来的热量足以让沈蔓心辕马意。

“可是你别忘了,TN组织还在抵抗,他们信仰坚定,已经拖垮过一个超级大国,五个常任理事国的外交人员全在他们的黑名单上。张羽之前只搞私人斡旋,有风险,但可控。如今成为大使,就是彻底的生死由命了。”

一双小手攥得死紧,沈蔓想到夜总会那场混乱、沉默、尴尬、落寞的相遇。如果张羽已经做好了以命相搏的准备,显然不会与她再有瓜葛。更有可能,他根本就是想藉由冷落和无视,让自己知难而退。从此,无论生死、互不相干。

“想什么呢?”突然贴近的距离打断了沈蔓的思路,男人声音沙哑,已然在不知不觉中动情。她这才发现,自己竟握着他的脚,还掐出了好几个红色的指印。

“周……”沈蔓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引导这变质的氛围,却被男人逼得越来越低。

薄唇轻启,他贴在她耳边说:“叫胤廷。”

“胤,胤廷。”一边躲避那细碎的亲吻,一边考虑着怎么遣词造句。事实上,沈蔓的脑袋里全是浆糊。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究竟是先解释自己的身份,还是介绍她与张羽的关系,抑或从那该死的“处女血”讲起?

终于,在决定作出前,男人的唇齿游移到她的脸颊边,迅速而准确地擒住那对嫣红,含混道:“大半夜的,泡什么茶?还让不让人睡觉……”

但凡遇到这种事情,永远是不缺乏借口的。

在她触碰自己的那一瞬间,周胤廷便下定了决心:跟谁过不是过?跟谁结婚不是结婚?你敢说恋爱长跑之后就一定找得到更准确的答案?能识字、会做饭,这辈子遇到个可以随时随地聊天的对象不容易。

一双大手触及那款腰肢,激起男人心中阵阵柔软的情怀。将早已被吻得七晕八素的女孩打横抱起,鞋都来不及穿便大步朝主卧走去:“明天不上学吧?明天不上学吧!嗯,明天不上学。”

被他自说自话的自作主张逗笑,沈蔓将脑袋整个埋进那宽阔的胸膛,感觉脸上阵阵滚烫。她还记得对方身体里蕴含着怎样的力量,她还记得自己那一次又一次的高氵朝,即便药物反应是一部分的原因,却同样无法否定两人彼此配合、往复循环的蚀骨呼应。

柔软舒适的床褥在她陷落的瞬间便包裹过来,如同温暖洁白的云朵,允诺着冬夜里最甜美的梦境。

男人魁梧的身体很快靠近,制造出床榻另一侧的塌陷。沙哑的呼唤夹杂着急促的喘息,迫切需索的同时,充满了难以想象的克制。

沈蔓闭上眼睛默默祈祷,神啊,请赐给我恩典、眷恋,让我有面对爱的勇气。

不上学VS暴风雨

也许是因为入冬了、天气转冷,也许是因为喝了酒、欲火中烧,沈蔓觉得男人今夜格外炙热,就像一块烧得通红的烙铁,几乎将她烫到身体里去。

胸贴着胸、腹挨着腹,幼滑洁白的长腿与矫健劲瘦的腰身缠绕。

像藤蔓依附着大树,像浪花缱绢着海岸,男与女、情与欲,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深陷其中的人裹挟、推搡,走向莫名未知的黑暗森林。

周胤廷的唇齿间有茶香,混杂着他身上隐隐的薄荷味道,笼罩着沈蔓的所有鼻息,如空气般铺天盖地、避无可避。

睁开眼,是长睫如翦;闭上眼,是灵舌如电。男人的动作坚定且不容反抗,一件件、一层层,褪去了两人间最后的遮蔽。

沈蔓的睡裙下未着寸缕,如初生婴儿般赤裸。右肩的刺青恢复良好,在昏暗灯光的照射下,呈现出神秘的紫红色,让人看得两眼发直。

周胤廷舔舔嘴唇,声音沙哑着:“长好了?上次看到还全是疤……”

说完,俯身轻轻吻上她的肩头,每挪动一寸便会伸出舌头勾勒,很快将沈蔓舔得娇喘连连:“胤廷,不要……”

“不要什么?”他报复式地咬了一小口,感慨道,“真狠心哪,这么漂亮的身体,居然舍得去做刺青。”

“有,有疤。”一边尽量维持呼吸,一边因繁就简地回答问题,沈蔓察觉到下体泛滥的湿意,满脸通红。

好看的剑眉皱起,周胤廷就着光仔细观察片刻,这才发现与刺青浑然一体的疤痕,心立刻就揪起来,言语中也不自觉带上职业性的狠戾:“谁干的?”

“去年冬天来帝都,在学校里发生的小车祸,没什么大碍。”敏感地体察到对方情绪变化,沈蔓忙用手勾住他的脖子,阻止那拿电话的举动,“你干嘛?”

“找人问问,顺便出气。”

那糊一脸熊孩子的表情,看得沈蔓忍不住笑起来,压着他坐起身来,双手撑在肌肉结实的胸膛上,质问道:“发酒疯呢?大半夜的。”

周胤廷不服气,还想伸手去够电话,却因为女孩接下来的举动而凝固住。

长发散落,娇躯下潜,红唇轻启,媚眼如丝,她竟就这样含住了自己的分身。

温暖、潮湿、甜美、沁氲,周胤廷想用一切美好的词汇来描绘此刻的感受,却发现言语是这么苍白无力,根本无法将心中的想法表达万一。

他知道自己的本钱,却不曾料到那小小的檀口竟能将其整个容纳,而且惊人的处处妥帖。

这种被彻底接纳的完满,连带着灵魂深处被填充的渴慕,组成一整个新的天地,将世间万物颠倒过来,营造出致命的太虚幻境。

尽管明白不应该,周胤廷还是歉疚地想到,真是不同的呢。有感情和没感情,即便职业,即便顶级,都比不上此刻,和所爱的人在一起。

是啊,爱。

沈蔓从来没有如此认真地做过这件事。和其他人在一起的时候,口交更像是种程序。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为你做了你也要为我做,再不济,把我伺候舒服。以至于整个过程都像是在完成任务,值得期待的只有之后的回报。

兴许是因为刚刚的促膝长谈,让她难得动了愧疚之心,为自己的欺骗,也为之前没有道理迁怒。无论周胤廷事后能否接受自己的解释,沈蔓都希望通过某种方式补偿他,传达这份歉意。

吞含、允吸、舔舐,闭上眼上下逡巡,她能够听见津液在唇齿间滑动的声音,听见喉头受到刺激而哽咽的声音,听见他的呼喘越来越重,听见他的脉搏越来越急,听见这一切在冬夜里逐渐升温、缓慢失控的瞬息。

终于,男人揪着她的头发狠狠用力,将分身掼进女孩的嘴里、猛然抽离,而后再按着她的头压下去,直到整根没尽。

这近乎暴虐的做法,让沈蔓差点呛出眼泪,却依然坚定地追随着他的节奏,迎合着他的欲望,将腥稠浓腻的体液一点点挤到最敏感的铃口,绷在最细的那根弦上,保持引而不发,把快感延续在极端的边际,肆无忌惮地让欲望交替,不得纾解、不得排遣。

抬起眼帘,雾蒙蒙的视线向上飘去,看着他那双隐忍在黑暗里的鹰眸。彼此交缠、环绕,无声的焦灼、煎熬,印刻在两人相对的目光中,久久无法平息。

好想,好想弄坏你。

周胤廷心中天神交战,想将她捧在手里呵护,丝丝缕缕如珍宝般怜惜,又想不管不顾,做尽世间一切恶劣的事情。

人在爱里,似乎总是充满矛盾,充满犹豫。

骨子里的暴虐、所剩无几的清明交替出场,争夺着对身体的控制。

其中的煎熬、酥爽简直比快感更加直接,刺激着大脑皮层里的每一根末梢和凸触。

最终,男人下定了某种决心,伸手将那双白直的长腿揽起,让女孩掉了个个儿,趴在自己身上继续之前的工作。而那处神秘娇柔的所在,自此失去庇护,彻底地暴露在他的面前。

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沈蔓本能地紧张起来,却也不自觉地心怀期待。

据说,这种对生殖器原始的互相膜拜,是男女最理想的体式。两具身体最敏感纤细的神经交织在一起,带来的冲击也必定是呈几何级数增强的。

当他那对薄唇覆上来的时候,沈蔓差点又被呛住。

周胤廷明显不熟悉这套动作,甚至很可能是第一次服侍女人,谨慎而迟疑的试探完全不够给力。然而,愈发是这种认知,愈发让她感觉自己是被全心全意地讨好着——一个呼风唤雨的男人肯为你伏低做小,作出如此低贱不堪的事情,任何无意义的挑剔或考评,都可以直接归类为暴殄天物的不珍惜。

放松早已麻木的嘴唇,沈蔓一边吞吐着男人的分身,一边含混不清地催促:“……舔,舔啊……”

说完,像在示范动作似的,残酷地顶着铃口,将舌头挤成尖,用力探了进去。

周胤廷顿时凝滞住了,受到突如其来的刺激,差点直接射出来,却在反复几个深呼吸后,将一切转化为对女孩下体的挑衅。

黑暗中,她能感受到美好唇舌的肆虐,高挺鼻梁的刮擦。能够想象自己小小的褶皱被顶开,狭长的甬道被填充。下体分泌的淫液和男人的口水混杂在一起,顺着那轮廓清晰的下颚滴落,沁湿灼热滚烫的胸肌。

不自觉地蠕动身躯,她反复调整着角度,试图让身体的每一个维度都受到抚慰,却发现不够,远远不够。

无边寂寥的空虚呼唤着更加强硬、灼热的存在,渴望着被硕大的充盈彻底慰藉。

男人似乎也被这无限往复的折磨逼迫至极限,再也不愿意多忍受哪怕一分一秒,略显霸道地将沈蔓拉起来,不管不顾地封堵住她的嘴唇。

两人面上都有些奇怪的味道,却没有任何嫌弃的意思,相反,吻得比之前还要投入、彻底。只恨不能将彼此分拆入腹,直接化作同样的骨血、同样的灵肉。

他轻轻唤着她的“名字”,将人带往自己的怀里。

沈蔓难免有点出戏,却终是失了清明,任由腿被掰开,手被牵引,一点点悬坐在了男人硕大的存在上。

他气喘吁吁,她更是绷直身体、上气不接下气。

“乖,坐下去,不怕,这次没那么疼的……”周胤廷颤着声诱哄道,直说些自己都不相信的鬼话。

沈蔓当然晓得女上位是最深入的体式,原本就对他的“名器”记忆犹新,如今骑虎难下更是犹豫再犹豫。

男人以为她想到了其他问题,连忙做贼心虚地解释:“我没带女人回来过,家里一个套子也没有……要不,今天先让我进去……?我保证不射在里面。”

他额角淌着汗,在昏暗灯光的照射下,显得特别晶莹,就像漆黑夜空中最完美的星星,一点点闪烁着无以伦比的美丽。

沈蔓很想将这煎熬的过程延续,想看他为自己疯狂、拉锯,最终却还是没忍心。

双手撑在男人纹理清晰的腹肌上,她低下头含着胸,小心翼翼地将那柱状物体,一寸寸地含纳进早已湿热不堪的甬道里。

周胤廷的呼吸越来越重,几乎就要呻吟出声,却顽强地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任由女孩进一步退两步地来来去去。

多么痛苦的折磨,多么甜蜜的虐待,多么矛盾的思绪,多么纠结的心理——从没有哪一个人,让他这样恨、这样爱;从没有那一次体验,让他这样感恩、这样期待。

终于,仿佛听得见弦崩断的那声脆响,在她又一次定住身形的时候,男人挺腰将自己完完全全送入到最深的地方,成功激起女孩娇吟地惊呼:“胤廷!”

“嘘……”他一边顶弄一边含住她的耳垂,用恶魔般的声音引诱道:“别怕,我来教你。”

说完,再也没有任何克制,毫无顾及地掀起一场又一场狂风暴雨。

***作者有话说***

每次都挑到这样的章节下面留言,我也是为自己的节操醉了呢……

这篇文写到现在真的很感激各位亲的支持,虽然是我在执笔,但故事走向、人物性格很多时候都需要参照乃们的留言和意见,请允许我深深鞠个躬……

就像之前回复读者留言时说过的一样,我原本是晋江上一个默默无名的小写手(没错,这就是准备爆马甲的节奏)。尽管注册时间很早,但是由于三次元生活的影响,30万长篇写五年这种事情,真是不提也罢……(抚额)

因为严打的缘故,作者这种恶趣味的家伙在境内网站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专栏里的所有文章都被锁定这种事情,还是不提也罢……(跪地)

来到popo是意外,也是心中无法抑制的创(xiang)作(xie)冲(rou)动(wen)。因为担心坚持不下来,所以注册的是新账号,一开始也没敢公布我在晋江的ID,绝不是有意吊大家胃口,请相信!(认真脸)

不得不说,尽管popo的留言系统很坑爹,排名什么的也很不透明,但这里的读者真是最美好、甜蜜的,发文第一天就有留言,小天使们从来不吝惜对我的鼓励……这都是我把小肉章扩充成大长文的主要动力。

可能有亲也猜出来了,这次重披马甲、保证更新,一方面是练笔,一方面也是真的想把写作这项爱好作为事业来经营。既然说是事业,肯定就会涉及到比较敏感的问题——钱和入V。

不怕大家笑话,当年在晋江写文的时候,由于自己更新不给力,从来没有入过V,也没有因为写作赚过一分钱,我却依然乐此不疲,无他,喜欢。

事实上,我愿意相信大部分在网上写文的人都不是为了赚钱,只是想给梦想一个归宿,即便入V也只是换种方式证明自己。毕竟如今网络发达,各种盗文网站、TXT下载层出不穷,想看文总会有办法,读者充值买V其实也是出于对作者的爱和尊敬。

我也看盗文,也下载TXT,所以不会站在道德制高点对任何人作出评价。有时候是网站不好用,有时候是作者文笔太烂不值得。遇到我喜欢的作者,追在后面求他收钱的事情有过;不待见的,看盗文看得理直气壮也有过。

所以我不会强求所有的读者都支持正版,我只会孜孜不倦地打广告……(麻烦今晚“转帖”的亲把读者有话说也转过去吧,算我求你们了……就算不转长篇大论,转最后的专栏地址也行……)

上个月出发去旅行之前我觉得,如果这次路途颠簸之中也能够坚持写作,说明我还是可以为故事负责的,那么入V应该也能够考虑。事实上我也做到了,在陌生的宾馆房间里,每天晚上三四点趁着家人都睡了摸起来写文的感觉,真是毕生难忘。这些对于曾经一篇文章更五年的我来说,也是绝对的进步对不对?(没错,这就是准备把旧文搬过来的节奏)

回来之后看到亲们这么忠诚的等待、这么热情的鼓励,我再次犹豫了,一方面是文章现在的构架已经比较大(十、一、个男主),担心自己写不完、写不好,一方面是觉得收了钱好像就对不起大家的支持了。

POPO霸王比较容易,我最开始在这里看文的时候也没有ID,不知道除了收藏这篇文的那一千多位亲,还有多少人会看到这段话,等着我每晚的更新。

入V,从读者的角度讲有好处,完结有保证、更新有保证,坏处就是要花钱,即便找盗文也会比较麻烦。从作者的角度讲,好处是有收入也会有动力,说不定从此就走上了职业化的道路,坏处则是有压力,写文的激情有部分会成为任务,勉强而无奈。

虽然凭借我对自己的了解,这篇文不坑不烂尾是肯定的,但如果收钱,更新时间必须有保证,而这,对于存稿为零的强迫症来说,真是不敢打包票。好在我暂时不需要入V赚钱,但从长久来看,如果想要在写作这条路继续下去,收费肯定是必须的,至于是在POPO还是在晋江,是在这篇文、下篇文还是下下篇文,真的不一定。

说这么多,除了是对chaojigengen亲的回应,也是我对自己想法的梳理,给大家交个底,以免造成误解。

本文暂时不会入V,我渴望与更多欣赏我文字的亲们交流,让笔下的人物更加丰满、故事更加合情合理,这是任何金钱都无法代替的意义。

如果有亲愿意支持我在写作的这条路上继续下去,请(咳咳,终于到了这个时刻了……)点击下面的链接,用晋江ID收藏作者:

呃,POPO好像不能直接页面点选?那就直接上ID吧:Sable塞布尔

至于已经写完的那篇文,因为几轮严打下来,晋江上已经反复删改过文章,我不确定亲们能否在网上找到完整版本,所以干脆也发到POPO这边来。

嗯,有肉,走肾也走心,师生不伦,女老师……开篇文笔比较稚嫩,但整个故事我还是蛮喜欢的,希望也有亲能够接受。

以后发展是在晋江还是POPO我没有决定,尽管在这里写肉写得爽,但收益确实是可以预见的低,虽然我说自己不在乎钱,但也不想写作永远只是个爱好。两年后,三年后,我希望总有一天可以挺直腰杆靠写作养活自己。

如果大家喜欢我写的肉,请支持POPO正版,请多留言和我交流,这样我就能不怕寂寞、不嫌钱少地继续啦~~~

如果大家觉得听故事就很好,我会尽快和晋江编辑完成续约事宜,当一把市场经济里的弄潮儿~~~(呃,好土气的说话)

暴风雨VS去爱吧

一旦战场回到周胤廷熟悉的领域,他便果断把握住了节奏。

每一个挺身都那么彻底,宣泄着毫无保留的情绪,毅然决然地占领着她的点点滴滴。

“胤廷,胤廷……”他的喘息伴随着她的娇吟,经过漫长而热烈的前戏,此刻爆发出来的所有情绪都是那么恰到好处,都是那么让人意醉情迷。

沈蔓像一株水草般摇曳着,荡涤在那强壮的胸怀里,任由所有感知、清明被侵袭、吞没,身体的每一个层次、维度都充满了他的印记。

跨坐在男人身上,像个荡妇般来回款动,口中还不断发出求欢求怜的需索,女孩的释放与投入犹如最完美的催情剂,将他推举、再推举,死死徘徊在那临界的快感边际,舍不得走,舍不得离去。

“喜欢吗?是不是这里?”垂下头,抵住她来回晃动的身体,周胤廷试着动了动,如愿激起一阵惊呼。

“啊!”然后便是咬紧唇瓣,英雄志士般拒绝发出任何声音,一双大眼睛里满是薄薄的雾气,看着他,像在控诉,更像在勾引。

他看着看着便着了迷,如同一个疯狂的艺术家,贪婪地痴恋着自己眼前这幅美景。

堪堪被挠到痒处后便打住,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给甜头,沈蔓着恼于对方恶劣的行径,又恨没有反制的手段。

谁让他这般天赋异禀,偏生还学贯中西,轻而易举便能将自己揉捏在手里。

周胤廷哪里知道女孩脑海里千回百转的主意,只觉得那清眸中闪动的不是光,是融化的鎏金、淬炼的枪戟。每一眼都烫红了心,每一睨都浸满了毒,直教人乐此不疲,从此沉沦于欲望的深渊、淫靡的丛林。

沈蔓不服气,没头没脑地一阵需索,却始终不得要领,越来越急,越急越没用,心中顿生委屈,差点就要哭了出来:“胤,胤廷……”

接下来的话没有说出口,也不需要出口,男人恨不能一整晚、一整天、一辈子,都这样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怀里,口口声声都是他的名字,心心念念全是他的样子。

没有保留,也没有迟疑,那劲瘦有力的腰腹如马达般律动起来,他一边需索着她的吻,渴慕着无穷无尽的奖励,一边顺应着刚才的节奏和位置,每一次都精准地顶弄到那软软、糯糯的方寸之地:“我在。乖,别着急,都给你,全都给你。”

一双玉臂环上他的颈项,沈蔓这才长长喘息,小猫似的将头埋进他的肩窝。闻着男人湿热的汗气,感受着最原始的生命力,听到皮肤下、急促勃动的颈动脉里,那点点滴滴,都是充满爱意的希冀。

他就像个虔诚的信徒,用身体力行践行着对信仰的承诺,满心不安地期待着神迹的降临。

“好舒服,胤廷。真的好舒服……”

这轻轻的喟叹,是女孩发自心底的感慨,也是对他最好的鼓励。然而,人就是这么不知足,周胤廷顶弄得越来越卖力,抽插得也越来越深入,步步紧逼、寸寸侵袭,只想扎进她的身体里、灵魂里,永生永世,不得分离。

仰着头,任由墨色发丝垂落如瀑,沈蔓感知到那电流一点点从耻骨处开始累积。伴随着男人的每次进出,都会有新的电光闪烁、新的能量输入,在身体的四肢百骸里肆意游蹿,最后不稳定地停留在之前的积蓄上,等待着最终聚变成灾的那个瞬息。

要我怎么说?要我怎么做?你才能陪我死在这人间最远、天堂最近的距离。

大掌抚上她的腰肢,男人闭眼含住来回跳动的乳珠,大口地吞咽、吸允。舌尖作怪地舔弄、卷噬,伴随着牙齿偶尔的摩擦,逼她发出无法抑制的呻吟:“唔……”

低头,只见那双长睫抖动着,伴随高挺的鼻梁逡巡。一侧雪白的乳肉如同世间最美味的存在,被他完完全全、荤素不忌地含进嘴里。另一次的空虚则由大手填充,温柔却不失力道地揉弄、捏挤。

周胤廷就像个吃不饱的孩子,在她怀中需索、缱绢,不愿离去、不忍放手,贪心不足地拉拉扯扯,几乎想从她尚未生育的身体里挤出奶来。

这尖锐的痛楚和下身莹润的填充一起,带给沈蔓几乎疯狂的错觉,忍不住将胸口往他嘴里送去,角色错乱犹如母亲:“吃吧,都是你的……”

男人愈发卖力地逗弄、吸咬,心理上也乐得安逸,真像个孩子般吧嗒吧嗒地吃个不停。任由唾液蔓延,润湿了女孩胸片上的大片雪白,在月光下显得更加晶莹剔透。犹如神造之物,充满了至臻至美的恩宠。

像无边的海洋,像辽阔的星空,这场从一开始就主动了没有尽头的情欲之欢,早已升腾出一片迷人心智、夺魂索魄的氤氲,令身处其中的男女不知飨足、不问归期。

周胤廷从来没有这样认真地去放纵肉欲。如果说往常那些逢场作戏是身体本能的反应,如今这场欢愉则耗费尽他的所有心力,却依然乐此不疲。

欢喜,满满的欢喜充斥着灵与肉的点点滴滴。他爱她的娇喘呻吟,爱她的意乱情迷,爱她的欲拒还迎,爱她的眼底全是自己的倒影。

终于,在最后的最后,她咬着他的肩膀,大声地吸气,伴着甬道内一次又一次的收缩,攀上那远离尘世的巅峰,在云朵与狂风的幻象中,呼喊他的名字:“……胤廷!”

男人没有贪心,或是刻意降低抽插的频率,而是就着她高氵朝时体内至紧、至嫩的那一瞬,狠狠射出了的精华。

股股热浪由内而外,将她和他联通、顺畅起来,两人似乎融为一体,继而能够通过彼此的眼睛,看到自己此刻享受极乐的表情。

下降的过程缓慢而温暖,周胤廷将沈蔓牢牢禁锢在怀抱里,低头亲吻着她的发定,下身还牢牢堵住那稠腻不堪的隐秘,生怕有所偏移,口中喃喃说道:“对不起,乖,对不起……”

沈蔓全身的骨头都被抽走了,只剩下空空如也的皮囊,任由男人揉捏、抱紧。听到他的道歉,无声地笑笑,说话声沙哑得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男人靠得住,母猪能上树。”

周胤廷似乎颇为懊恼,言语间也夹带着自责:“……我以为自己可以忍住的。没想到……最后会,会是那样……”

听到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沈蔓唯恐天下不乱地反问了一句:“怪我咯?”

这声调侃让周胤廷回过神来,报复性地吻上她的红唇,略带几分怒己不争的埋怨,在噬咬的间隙咒道:“小丫头,反了你了。”

沈蔓笑着,躲避他湿濡濡的亲吻,终于靠倒在柔软的床铺上,任由男人四下点火,再也没力气作出任何反应:“不行不行,坐了一天车,实在是太困了……”

彻底失去神智之前,她听见周胤廷无可奈何的叹息,有遗憾,有甜蜜,有被迫妥协的自怨自艾。

明天吧,她想,明天再好好补偿你。

这一觉睡得十分安稳,大半个月来第一次,她没有梦见陈逸鑫,没有被那漫天飞舞的信笺蒙住眼睛。

在Q市的夜里,有时候因为药物反应睡不着,她会整夜整夜地坐着。想自己前世今生的点点滴滴,想郑宇轩,想他们曾经的婚姻。

沈蔓不觉得自己应该放弃梦想,她依然是那个渴望被爱,渴望温暖的女人。只是,被爱也需要付出代价,这一点,从前的她似乎根本没有意识。

多么自私的逻辑啊,你若爱我,便爱全部的我,无论这个我爱不爱你;如果有任何放弃或动摇,只说明你的爱不够深刻,而我的薄情则更加有理。

她怀疑前世与张羽分开之后,自己就丧失了爱人的能力。

对婚姻的选择是理性思考、反复比对之后的交易;郑宇轩事业稍有不顺会比本人还着急,生怕他不能出人头地,连带着自己身价贬低;好不容易熬出来了,又开始天雨要天晴、天晴要天雨,自以为爱情至上,无非是因为物质早已全面满仓。

这样的沈蔓,真的配被爱吗?

不可否认,她确实有过人之处,也值得优质的男人为之倾心,重生以来的境遇早已证明了这一点。

如果不是陈逸鑫毅然决然的拒绝,自己或许还会在虚无缥缈的女王梦中继续迷失下去。视爱情如狗娘,视男人如衣裳,表面上潇洒肆意为所欲为,本质里拒绝付出、害怕投入。

想要被爱,却又害怕被爱,想要依靠,却又害怕依靠——这悖论只会让她与幸福越走越远,连带着让身边的人越伤越深。

她质问自己:既然拥有了重回年轻、从头再来的机会,为什么不能试着勇敢一点呢?

去爱吧,像不曾受过一次伤一样;

跳舞吧,像没有人欣赏一样;

唱歌吧,像没有任何人聆听一样;

工作吧,像不需要钱一样;

生活吧,像今天是末日一样。

去爱吧VS抱大腿

高级公寓的地暖烧得很足,沈蔓陷在柔软如云朵般的床铺里,贪恋地不想睁开眼睛。

周胤廷起身后没多久她便醒了,只是全身都没有力气。即便知道时候不早,依然无法调动自己的身体。

男人似乎怕吵醒她,走前还特地用枕头垒成环形的堡垒,将小小的人儿整个包裹其中。

他的脚步声很轻,走到露台那边去了之后才接通电话,压着声音和脾气,不长不短地说了几句。

沈蔓只知道有人靠近,然后离开。门扉被轻轻带上,留下一屋子的安详宁静,任由自己沉浸。

经过昨晚一役,她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周胤廷如何反应,都要把前世今生、Q市和张羽,包括那些混乱的男女关系一五一十地告诉他。接受与否是对方的选择,她能做到的唯有坦诚。

这个男人不像她之前认识的任何一个,表面上一呼百应的黑道大哥,很容易被人标签化地识别,然后敬而远之。命运也罢,机缘巧合也好,既然有机会走进他,触碰到那颗柔软无比的内心,沈蔓想,我就要对他负责。

说得好像自己倒成了占便宜的那个人。

人和人之间的感情是很奇妙的,也许就是一碗面条、一场谈话,原本的逢场作戏都被赋予了不同的意义。你说沈蔓有多喜欢周胤廷?不一定。你说对方真能让她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从此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也不一定。

恰恰是在大病初愈的这个时间点,遇上了,心境、情怀统统刚好,那就不妨再做点好事吧。

冷酷的心在燃烧充分的暖气中渐渐融化,几乎都能听到冻层下种子破土发芽的声音。

在床上打了几个滚,想法也越来越清晰,沈蔓终于一鼓作气地坐起来,决定推门出去找周胤廷摊牌。

突如其来的凉意让她打了个哆嗦,这才意识自己还赤身裸体。俯身四望,昨晚的睡裙早已被糟踏得不成样子,整个房间里只剩下凌乱的床铺,隐隐散发出淫靡的味道。

周胤廷起床的时候应该是把他的睡衣穿走了,沈蔓琢磨着,第一次仔细打量这间主卧:银灰色调的装潢,纯白打底,既简洁又不失干练,很有主人的风格。墙角是一排顶天立地的衣柜,想必里面全是他的行头。

咬着指甲赤脚下床,轻轻推开柜门,内灯亮起。照在那整齐悬挂的各式唐衫、衬衣、西服上,说不出地震撼。

看得出,他对自己的生活不甚上心,就连这些衣物也全交由专业人士打理。很多吊牌都没撕,纯粹放在柜子里凑数。

挑了件崭新的白衬衫,沈蔓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头发。满脸纵欲过度的样子,看来也没什么挽救形象的必要了。

她的行李全在客房,就算洗漱也得先回客厅,必然少不得跟周胤廷打照面。然而,既然拿定了主意,一分一秒似乎都容不得耽误。

拧开门栓的时候,沈蔓暗暗给自己打气:管他呢,如果对方接受无能,这恐怕就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还有什么可讲究的?

客厅里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周胤廷,另一个剑眉风目、气质阴柔,如浓雾般妖冶神秘的男人,不是那晚遇到的“二少”又是谁?

周胤廷还坐在昨晚的主座上,早已换上一身唐装,眉头皱得很紧,显然正为什么事发着脾气。看到她突然开门,表情有些惊讶,却很快回过神来:“小花?”

人类进化三百万年,最显着的特征就是具有了羞耻心。所以,当某个人衣衫不整的时候,往往也是心灵最脆弱、战斗力最低的时候。沈蔓原本以为推心置腹的谈话无需防备,哪里料到会是这样的场景。如今套着一件男式衬衫不说,眼前还是那个见证过自己委曲求全卑微样子的人,让她如何反应得过来?

那人眼角有眼影,把狭长的眉眼勾勒出更加柔媚的样子,连带着原本阴柔的气质,显得有几分雌雄莫辩。若非嘴角那明显的淤青,简直可以直接登台唱戏了。

他见沈蔓看着自己发呆,意味深长地点头示意,勾着唇道:“‘小花’啊……”

冷不防牵动伤口,那人龇牙咧嘴地一通叫唤,原本刻意装逼的气质顿时大打折扣。

周胤廷懒得理那怪叫,随手脱下自己的长衫,大步过来罩在沈蔓身上,似乎不满女人被肆意打量。推着她往房间里走,亲昵地责备道:“怎么不多睡会儿?”

“我,我……”沈蔓大脑里突闪着各种念头,难得词穷。

“哥,就这么完了?不给介绍一下?”两人身后,那唯恐天下不乱的轻细男声响起,似好奇,更似挑衅。

周胤廷明显不想跟他废话,一边推门一边头也不回地说:“老子的事情,什么时候需要向你报备?”

在他怀里的沈蔓突然觉得有些冷,她牵牵那唐衫衣角,悄声说:“我的行李都在客房。”

被扰了清梦本来就已经很不爽,如今自己的女人还被那败家子用视线轻薄,周家老大将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恨不能当场发作。

躲在男人身后,一点点挪回到客房里,用最快的速度洗漱更衣。沈蔓梳头时手都在抖:天晓得那人会乱说些什么?如果事情在她解释以前败露,又该如何向周胤廷交代?

再开门时,两人依然保持着之前的坐姿,不同在于那人看向她的眼神更多了几分打趣:“嫂子?”

周胤廷伸手就是一巴掌拍到他的后脑勺上:“瞎叫个什么!”

沈蔓面色通红,偷偷瞟了瞟主座上的男人,他面色如常,应该还没有听到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正想松口气,却见那妖孽站起身来,围着自己转了几个圈,而后站定跟前:“初次见面……我是周胤钦,他弟弟。”

听到打头的那四个字,沈蔓悬着的心这才稍稍安定,尽管不知道对方的目的,但至少可以维持暂时的平静。

只见他用拇指比了比身后的哥哥,笑得犹如一只狐狸:“不过我俩同父异母,我这辈子都是给他打工的命。”

“小花,过来,别理他,他昨晚被人打坏了脑子。”周胤廷长臂一伸,绕过弟弟将女孩揽进自己怀里,丝毫不介意人前亲昵。

“我他妈哪晓得他是飞行员?这帮人平时出手大方,也没见多爱惜自己,怎么就动不得了?”说到烦心事,“二少”的翩翩风度也不见了,满脸抱怨和嫌弃的表情。

“开门做生意,来的都是客。你既然走货,就应该晓得对方是什么背景。谁能够糊弄,谁不能打马虎眼,这些都要做到心里有数……”闻到女孩身上的馨香,周胤廷的思绪终于沉静下来,也能够语重心长地说话了。

周胤钦摆摆手,显然不买他哥哥的帐:“得了得了,卖摇头丸而已,怎么敢跟您这种贩毒走私的相比。”

沈蔓听出话中涉及周家生意,意识到自己不方便在场。想要找个借口离开,却发现周胤廷将她牵得紧紧的,根本没有松手的意思。

“这次场子被砸算是交学费,以后不许再卖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周胤廷感觉到怀中人儿的紧张,说起话来有点刻意的轻描淡写,不想却激起了弟弟的反感。

“什么叫‘乱七八糟的东西’?现在帝都哪个酒吧不是靠卖这些赚钱?让我退出就直说,反正老家伙们早就看我不顺眼,还不如送大哥你一个人情!”散漫惯了的浪荡子突然有了脾气,不管不顾地捡最难听的话说起。

“胤钦!”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骤起,沈蔓被这声断喝吓得一个激灵。

周胤廷深吸了两口气,好不容易稳下情绪:“各家堂口的位子向来都是任人唯贤,不走货赚钱反而更显本事。如今大天朝的风声越来越紧,投机取巧是走不长远的。泰国台湾那几房都在谈‘转型’,我们再不调整航向就来不及了。”

“转个屁。”当弟弟的显然对这幅论调很是不屑,“还不是一样的生意,抱上大腿就以为洗白了?做梦。”

周胤廷显然没料到谈话会进行到如此境地,揉着眉间,勉强扭过头来冲她笑笑:“你肚子饿了没有?要不要出去吃点东西?”

另一个人仿佛想到了什么,打断了沈蔓就梯子下台的话:“不过,咱们这儿大腿也越来越粗嘛,听说张羽哥已经升大使了?”顿了顿补充道:“C国的货源应该可以保证吧?”

头皮一阵阵发麻,昨晚温馨无比的名字和回忆,如今听来就像颗拔掉了引信的手榴弹,晃晃悠悠地吊在她面前,随时随地有可能爆炸。

“关你屁事。”周胤廷觉得弟弟今天表现有些奇怪,不过他平时就不怎么老实,说起话来高高低低的才是常态。

“怎么不关我的事?”兄弟俩随父亲,都有一双大长腿。如今,周胤钦毫不见外地将脚搁上茶几,直指沈蔓的方向:“他走之前说,有个姑娘让你帮忙照顾,帝都传媒大学的,叫什么来着?”

抱大腿VS我确定

周胤廷脸上的表情明显僵住了,似是想起什么麻烦,打断了弟弟接下来的话:“你管人家叫什么。”

“哦,对了,我记起来了,叫‘沈蔓’。”那微挑的眼角闪着光,斜看向她,每个字都说得别有深意,“难怪张哥说你粗心,白帝城托孤呀,有去无回的事情,居然连面都没见过。”

“你又晓得?”将女孩往自己怀里拢了拢,周胤廷回答得理直气壮,仿佛彰显着某种节操,“朋友妻不可欺,张羽脑子进了水,这种事哪能随便接盘。”

如同听到了天下最讽刺的笑话,周胤钦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看在哥哥眼里,无异于真的发起了神经:“亏你,哈哈哈哈,亏你说得出口。‘不可欺’……哈哈哈哈。”

沈蔓心里重重一沉,正想开口说话,却见那神经病抹了把脸,断断续续地问:“哥,我可听说了,这丫头不是省油的灯。张哥交代过,‘肥水不流外人田’。”

听到这里,她的心仿佛被无形地手揪起,酸胀紧涩却没有反抗的能力。明知接下来的对话与万丈深渊无异,依然麻木地向着死亡前行。

“切,”周胤廷鼻息间的一声冷笑令沈蔓凉了个彻底,“什么东西!”

“张哥临走前那天,你不是回曼谷了吗?让我去顶场子?”他狭促地眨了眨眼睛,显然已经注意到了沈蔓的情绪,却依然如最冷酷的侩子手般,把对话引向残忍的境地,“那女的也来了,啧啧,酒量了得,一人干翻了我们所有弟兄。”

“唔。”周胤廷显得兴趣缺缺,低头替沈蔓整了整衣襟。惯常拉拢手下时,他早已习惯于运用平衡之术,因此不介意在她面前提到这些——让女孩明白自己对别的女人没有兴趣,也是释放善意的有效途径。

“张哥说你知道这人,去年冬天还陪他应酬过传媒大学的老师?”

想起苦等在招待所的那几日,沈蔓的心愈发僵硬,似乎连跳动都需要耗费尽所有力气。

“是有这么回事。”见弟弟一句追一句,没有打住的意思,周胤廷只好接腔,“你别学张羽,这辈子瞎了眼,净在女人身上吃亏。”

说完,他还妥帖地照顾到沈蔓的理解能力,表现出丝毫没有把她当外人的态度:“就我昨晚跟你说过的那个兄弟,记得吗?”

她不知道自己笑得如何,只觉得脸上肌肉都是僵硬的,恐怕跟哭没有两样。

周胤廷没有在意,扭头向在场者说起美国游学时发生的事情。

洋妞、华裔、怀孕、地方势力、被逼联姻、流产。只不过隐去了自己在其中充当的暴虐角色,将女孩失去生育能力归因于单纯的没有福份。

长吁一口气,他作出最后的结论:“所以,张羽对人上心不是好事情,还不如听家里人的话来得安逸。”

周胤钦没有答话,只是看着沈蔓脸上的表情,目光里尽是幸灾乐祸的得意。

“……你怎么知道所有人的想法?这位‘张大哥’,就活该得不到真爱?”上辈子的伤疤再次被揭开,沈蔓不知道是为谁辩护,却觉得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张羽的出身相貌在那里放着,女人如果没有瞎,都会像飞蛾扑火一样冲上去,但其中有多少虚情假意,多少爱慕虚荣,恐怕当事人才清楚。”周胤廷对自己的观点很有自信。

她想出言反驳,想挑明身份,甚至不惧于跟他们讲些前世今生的高科技。

而后,随即意识到——如果没有对张羽身份的了解,如果不是因为功利的目的——自己可能真的和他没有任何交集。

就像上辈子,就像这辈子。

树欲静而风不止,吊儿郎当的声音再次不合时宜地响起:“‘嫂子’,听说你也在传媒大学念书?认不认识这么一号人?”

如果是刚才,沈蔓肯定立刻上去糊他一脸。

然而,经过这番插曲,她觉得自己没有资格质疑任何人,也没有必要:立场决定观点,对于这些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来说,永远不可能存在平等对话。无尽的爱也填不满与生俱来的阶级差距。周胤廷和前世那个提议共产共妻的混蛋没有任何区别,只不过这次是他先遇到自己。

我得用多少个18年,才能和你一起喝咖啡?

答案是不可能。

昨晚的促膝长谈,还有之前的种种决心,如今看来都像个拙劣的笑话。

她无比痛恨自己的软弱,竟然因为一场骗局而满怀歉意,一夜欢愉而妄图怜惜。大病初愈的身体和精神一起偏移、妥协,差点让人忘掉了身份、一直以来种种努力的动机。

真爱才会犯贱。

她重生一场活的漂漂亮亮,不是让人糟踏的,是来糟踏别人的。

如一朵莲花绽放在周胤廷怀中,女孩笑得璀璨生姿:“认识啊,她男女关系是蛮混乱的。”

“哦?”煽风点火的那个家伙显然没料会是这种反应,愈发来了劲,“怎么个混乱法?”

沈蔓正想破罐子破摔,干脆撕破脸皮表明身份拉倒,却被周胤廷截去了话头:“好了,胤钦!酒吧重新装修的事情联系过没有?航空公司那边还等着要答复。你真打算一整天都耗在这里?”

一双长腿重新翘到茶几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回答也格外漫不经心:“答复?见一次打一次就是答复。反正我这人没本事,堂口就交给老头子们定下的人打理,还乐得安逸。”

尽管早已习惯对方忽冷忽热的性子,周胤廷还是被气得够呛,不善言语的他也只有在面对至亲时会如此憋屈——其他人早该动刑了。

“……你也不要自暴自弃,难得这次眼光好,场子的客流量大,做什么生意都容易些。只要坚持下去,‘叔父’们那边,我会去替你争取。”

这个弟弟出身复杂,却跟他一样是中泰混血。周胤廷有意在继位后转移事业重心,所以才会不遗余力地打通各种关系,同时任由其他几房“正室”在当地坐大。

东南亚,乃至整个世界的发展如今都以大天朝为引擎,他宁愿留个不中用、但熟悉国内环境的血亲在身边,也好过被一帮猴子指手画脚。

“这倒没必要。”事出反常必有妖,令人脊背发寒的笑意呈现在那张妖孽脸上,说不出的吊诡,“哥,给我支个帮手呗?”

想到弟弟的玩性重,在酒吧里恐怕还难免惹麻烦,周胤廷也觉得有必要派人看住他,沉吟片刻点头道:“你要谁?”

“她。”细长的手指伸出来,直指向沈蔓的面庞。

在场的另外两个人都惊呆了,周胤廷是愤怒,她则是莫名:“我?”

“小花,你先进房,这人被打傻了,我给他‘校’回来。”

沈蔓听得见男人骨节用力发出的“咔嚓”声响,晓得他是真的动了怒。正想起身回避,却被一团高高瘦瘦的阴影挡住了去路:“别走啊,‘嫂子’。”

随后,那妖媚的视线越过她,看向提拳待战的周胤廷:“嫂子在传媒大学念书,离酒吧够近,平时方便往来照顾;她是女的,说起话来没那么直接,也能中和一下我的暴脾气;最重要的是,哥哥,放眼整个帝都,有谁敢动你周大少的女人?”

然并卵。

周胤廷一边催促沈蔓回房,一边撩起袖子,紧实的肌肉纠结有力,看来是准备好好练练身手了。

负隅顽抗的某人不肯死心,跳着脚大声叫唤:“‘小花’,‘小花’嫂子,你可说句公道话啊!”

那一声声的呼唤就像扎在沈蔓背上的箭,刺穿了她自我保护的膜,挤出厚厚的脓液,令那生于贫寒却不甘贫寒的姑娘原形毕现。

她听得懂那小人的潜台词,她不惧怕威胁,但她同样满心好奇:如果可以证明自己,周胤廷还会坚持这居高临下的观点、保持那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吗?张羽是否仍然如前世一样,以为婚姻是利益联盟最好的保障?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自持高贵者,用低贱的出身打脸;薄情寡义者,用被抛弃的感情作践。

越是重大的决定,往往作出得越是干脆。因为非黑即白、非对即错,没有中间路线可选。

“胤廷。”牵住他唐衫的衣角,沈蔓故意将姿态放得很低,“你过来,我有事情说。”

正准备施展家庭暴力的某人愣了愣,撂下狠话,随她走进主卧。

新闻系总少不了各种实习,纪实报道、长篇通讯都是最体现功底的。身为校报的实习记者,正好有定期报选题的任务,如果能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接触社会,肯定比在校园里闭门造车强得多。

听完她的一番话,周胤廷的拳头提起又放下,放下又提起,皱着眉头问:“你确定?”

沈蔓知道男人们最喜欢她小鸟依人的样子,越是以柔克刚,越是攻无不克。顺势牵起那双大手,知恩图报地点点头:“我确定。”

我确定VS败家子

周胤廷一开始就调查过她的身份。

传媒大学新闻系,小树林边的女生宿舍,帝都生源,入学时间,统统对得上号。普通职员的父母在办公桌前坐了一辈子,身家清白,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

上辈子学语言,沈蔓说话向来没有什么口音;跟着张羽的那几年,对帝都的风土人情也十分了解。是以,在两人感情火速升温,周胤廷无甚防备的前提下,根本毫无纰漏。

一年多以前,她主动提出帮忙照看生意,而后果真在酒吧里管货、盘账、上下疏通,替那败家子收拾各种烂摊子。偶尔提出不错的改进意见,都恰好踩在娱乐业的风口,次次引领帝都夜店的潮流风向标。

去年年底,华东堂口挑选主事人的香会上,“叔父”们对弟弟交出的答卷很满意,原本嫡庶有别的偏见也不再坚持,同意让周胤钦正式入籍。

这一切都让周家少主十分欣慰。

另一方面,小姑娘本身的表现也令人刮目相看:化名刊载于校报的纪实报道被杂志社看中,已经在邀请她就夜店生态进行跟踪采访。

周胤廷看过那些文章,文字冷静而克制,避免敏感信息的同时,还不忘替自家酒吧打广告,处处充满了小机灵,看得人很感兴趣。

纸醉金迷、灯红酒绿,对他这种人来说原本就是生活的常态,也不觉得让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孩子出入声色场所有何失当。

事实上,沈蔓把一切都维系得刚刚好:平日里在学校认真念书,周末最忙那两天过来帮手;白天歇业的时候盘点库存,夜晚场子里的事就留给名义上的老板自己。

除了按照预算开出工资,她居然一分钱都不要,这才是让兄弟俩最吃惊的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周胤廷总觉得这种绝对的经济独立是在刻意保持距离。

没错,他们俩在床上合拍,平日里也出双入对,没有任何不和谐的地方。但越是如此,女孩身上那种淡淡的疏离感就越是让人抓心挠肝,恨不能摇着她的肩膀,问问状况到底出在哪里?

可他问不出口。

温柔如水、聪慧如兰,人前如玉、人后如火。这样集淑女气质、女神风范于一身的妙人儿,心甘情愿帮衬着自己,不问前途不计收益,连他提结婚都以年纪小为由推拒——身为凡夫俗子,怎么还敢有异议。

他怀疑,是不是女孩本身的家境贫寒,所以才会对金钱问题格外敏感。

惯常于玩弄人心的上位者,很快坐实了自己的猜测:传媒大学的熟人说,她居然还在连年申请助学金,而且与某个编导系的男生走的很近。

对于后者,他也曾经派人盯梢,却没有发现任何端倪。弟弟劝他别自讨没趣,女人不会喜欢这些道上的做法,到头来得惹得佳人不悦,恐怕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甚至怀疑过女孩和周胤钦,毕竟她天生丽质,趋之若鹜者应该不计其数才对。

然而,周二少这一年多来始终都在哭天抢地,抱怨引狼入室,控诉欺人太甚,那点吊儿郎当的脾性几乎被她的坚持、隐忍、小聪明磨灭殆尽。

周胤廷很庆幸,搬石头的是弟弟。

又是周末,又是酒吧人流量最大的时候。国内某档真人秀节目从去年开始造势,于今掀起收视狂潮。酒吧早早布局,以节目中的人气选手为主题,每到比赛日便会举办不同的聚众观影活动,搭着顺风车赚了个盆满钵满。

人都是喜欢热闹的,即便自持潮男潮女的夜店生物,也会热衷于最新的流行话题。

周胤廷带沈蔓出去吃了个饭,将车停到酒吧门口。

临走前,忍不住把她按在副驾驶座上一通热吻,险些动了邪念。

直到女孩轻轻推开他,温柔却不失坚定地说:“胤廷,再不走就该晚了。”

他很想说晚了算了,反正老头子悬着一口气,见到人也认不出来。

似是猜出这沉默背后的潜台词,沈蔓轻笑着低头补妆:“今晚人多,酒水销量大,客人们喝上头指不定出什么事。我可不放心让‘二愣子’一个人看店。”

言下之意,他不走她也要走了。

“胤钦还是那样?”周胤廷叹了口气,闭上眼靠倒在椅背上,尽量舒缓着情绪。

“唔,”沈蔓将口红塞进手包,对着镜子检查妆容,“人来疯、酒来疯,除了一张脸,我真不知道那群女的喜欢他什么。”

想起弟弟近几年愈发混乱的男女关系,周家大少笑得很无奈:“有张脸就足够了。”

“不够……”沈蔓侧过身,用上妆后几近完美的面容对着他,眼波里流转的尽是风情。芊芊玉手抚上男人渐趋平静的下半身,“……反正对我来说不够。”

周胤廷瞬时被撩拨得发了狂,不管不顾地扑过去,恨不能将她当场擒住、就地正法。

却见女孩推开早已解锁的车门,动作灵巧地跳到路边站好,嘟着嘴送出飞吻:“路上小心,回国的时候我去接你。”

操,他在心中暗咒,老子怎么养出这样一个妖精?

转过身,沈蔓步伐轻盈地从员工通道进入库房。随意几眼瞟过去,数算着柜架上的剩余,估摸着差不多又该进货了。

临出门时,她拍了拍货管员的肩膀:“二少今天来要酒,除非拿单子,否则一瓶都不许给他。”

货管员是堂口派过来的,却也晓得该听谁的话,毕恭毕敬地点点头。

场地里,零零散散的客人已经在聚集,随着节目直播时间的临近,这里只会越来越热闹。

沈蔓掏出钥匙,打开阁楼上的经理办公室大门。昏暗的室内,尽是烟草燃烧过后的酸臭气味。偶尔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淫靡,想必那“二愣子”昨晚又是留宿在这里。

今年下学期的课程特别紧张,多数时候她都是白天来查账。夜晚只要周胤钦不发神经、没人来砸场子,基本都会留在学校上课或自习。

酒吧这种地方,前世当消费者来得挺大劲儿,今生当老板,感觉和其他产业也没有多少区别。

算账、成本管理、人事关系,都是一样的麻烦头疼,一样的烫手山芋。难怪周胤钦当时想要放弃,估计也是头脑发热地冲进来,等到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跟今晚预定的DJ、舞群分别打过电话确定,又让供货商明天准时送货,坐在大班椅上的沈蔓这才松了口气。听到门外的音乐越来越吵,时不时有客人在高声笑闹传,估摸着场子里已经开始热起来了。

远在中洲的直播现场即将进入倒计时。

将办公室的大门反锁,她低头拨通了梁志的私人号码。

不长不短的等待后,男孩熟悉的声线在电话那头响起:“喂?”

“准备得怎么样?”不需要打招呼,不需要自报家门,不需要客套话题,她与他之间的默契,即便隔着千山万水,依然强烈如初。

后台的人似乎很多,说话声音又不能太大,梁志模棱两可地回答道:“嗯。”

沈蔓被牛头不对马嘴的话逗乐了,轻声笑起来:“还没得冠军就学会耍大牌了?能耐啊你。”

“再说吧,你可以先跟我的经纪人联系。”对方听到这里,也装模作样地配合起来,即将上台的紧张被忘得一干二净。

“加油,夺冠了我去中洲看你。”沈蔓轻声许出自己的承诺,恰如两人之前的约定。

“好的。”

这一年来,梁志从默默无闻的音乐院校学生,一跃成为炙手可热的选秀新星。尽管依托的仍然是中洲卫视这个平台,但受众范围早已遍布全国各地。在上周的最后淘汰环节,更是以超高人气直接晋级,冠军之相势不可挡。

其中,既有他自己的努力和实力,也有沈蔓当初预测的流行趋势:一档构思巧妙的节目,一个外形讨好的艺人,一款风格新颖的演绎——总之,天时地利人和占尽,不红不足以平民愤。

挂上电话,思路还沉浸在对梁志美好前景的想象中,身后门栓被剧烈拧动,那怒火中烧的声音隔着门板响起:“死三八!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

有时候真恨不得撕烂他这张嘴。沈蔓强压着脾气,慢条斯理地把门打开,果不其然地看见暴跳如雷的周胤钦。

“你怎么又给库房下禁令?!这是我的酒吧,我的!连喝酒的权力都没有,老子开酒吧干嘛?当摆设?”

同样的话讲上三百遍,谎言依然是谎言,真理永远是真理,他怎么就不明白其中的区别呢?沈蔓皱着眉头想。

“我跟你讲,别在这儿装聋作哑,我知道你听见了。”周胤钦见她不答话,愈发情绪激动,“老子帮你是有条件的,知恩图报做不到,至少别添堵啊!”

见她还不说话,男子一蹦三尺高的气焰终于冷下来,颇为委屈地摇尾乞怜:“嫂子,好嫂子,算我求求你了,行不行?”

败家子VS大猹子

这人生得一副好眉眼,做什么表情都显得十分自然。无论是倨傲不逊的二世祖,还是摇尾乞怜的小媳妇,只要能够达到目的,各种转换收放自如,堪称无缝对接。

一年多的时间,足够沈蔓了解他的脾性,故而更不可能上当:“库存不够了,您今晚将就点。”

“别,别介。”周胤钦拉着她的衣摆,小孩耍赖似的一通摇晃,“‘冠军之夜’呀,场子里这么多辣妹,我抠抠缩缩地像什么样子!”

“老板的样子。”沈蔓毫不留情地甩开他,转身回到办公桌前坐好,“开店是为了赚钱,不是为了泡妞。你哥这趟回来就要开香会了,不注意控制成本,叔父们看了账目脸色肯定不好看。”

“切,那帮老不死的。”周胤钦嗤之以鼻,半蹲在沈蔓腿边,像只大型犬在摇动尾巴,“我知道你早就安排好了,再说这边人气足,来来往往替堂口谈妥了多少生意?绝对不会因为几瓶酒要我的命。就算要命,也等我牡丹花下死……”

沈蔓顶见不得他这人形炮的论调,一脚踢在男人胸口:“有点出息行不行?你这辈子就靠女人过日子吗?不交配会死啊?”

“谁让我婊子生贱人养,就喜欢这一口,怎么办?”他荤素不忌,再次用双手搭住沈蔓的腿,一双眼睛由下而上,尽是顾盼生辉的风情。

男人身材单薄,穿着件低领T恤,清晰的锁骨犹如勾魂的锁链,掩映着胸口白皙的皮肤,再加上那张雌雄难辨的脸,一般人看了恐怕真的把持不住。

他显然也晓得自己的优势,精心挑选过最撩人的角度,妄图通过卖弄风情达到目的。

可惜,沈蔓早已不吃这一套:“周胤钦,你哥刚走,要不我打电话让他回来跟你聊聊?”

“切。”嘴上不屑,身体却乖乖地和她拉开了一段距离,男人挑衅地回复:“你打呀,正好让他一起看看你那小情儿今晚上夺冠的风采。”

此类威胁早已不能对沈蔓造成任何影响,她看都没看对方一眼,径行摊开账簿:“好啊,你车里那些货也给他验验,堂口什么规矩?三刀六洞对不对?”

周氏靠贩毒起家,社团成员却决不能沾染毒品,否则按照家规可以当场处决。然而,随着科技的发展,各式软性毒品层出不穷,包括春药在内的非致瘾性药物都能带给人非正常的欢愉。

是以,家法如何实行就全靠上位者的把握了。

周胤钦除了贩货时会检验之外,平时很少用这些东西。偏偏几次上头的时候都让沈蔓给抓住,自此留下把柄。

他丝毫不怀疑自家大哥的狠戾,却也不愿意就此服软,只好转换战场,改挑另一个问题:“‘小花’嫂子,我哥上次可问过我了,你平时都在忙些什么?有没有必要派兄弟跟着?你说,如果我道出你的真实身份,他会不会砍人?”

“会啊。”沈蔓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不过要砍也是先砍死你。反正我不怕实话实说,把你跟张羽沆瀣一气,给我下药的事情全告诉他。吃了春药人的脑子会乱嘛,说些鬼话也挺正常的。大不了一拍两散,到时候倒霉的还是你。——哦,对不起,我忘记你已经被砍死了。”

男人被她气得不能言语,狠狠啐了一口,而后摔门离去。

“啧啧,真不讲卫生。”沈蔓推开做样子的账簿,靠坐在椅子上,习惯性地借用林云卿的口头禅。

然后,心中就像突然发生了莫名的塌陷,铺天盖地,无处躲避。黑漆漆的一大团空洞从灵魂深处涌起,迅速地弥漫、扩撒,近乎浩瀚的空虚瞬间占据了所有领域。

食指因为寂寞而微微颤抖着,迅速滑向手机上另一个快捷号码,却听到他冷冰冰的声音:“我是林云卿,现在不方便接电话,有事请留言。”

紧接着,是更加冷冰冰的提示音。

沈蔓忍住砸电话的冲动,在按下按钮后抱怨道:“你就不能换个语气吗?每次打电话没人接就算了,还感觉特别不受待见,神烦!”想了想,她又补充说:“算了,还是就这个声音吧,省得别人以为你转了性,到时候苍蝇一样地扑上来。天高皇帝远的,我也拿你没办法。”

“今晚梁志决赛呢,这边刚把大爷送走,二世祖又来给我找麻烦,真是想死的心都有。”站起身来,想象他听到这里的表情,沈蔓的情绪也柔和了不少,“我晓得你不喜欢帝都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可谁让你不接电话?活该我说什么听什么。”

放完狠话,想到对方还在手术台上忙碌,晚饭十有**也没有着落,心里又是阵阵不忍:“记得吃东西……粥啊,汤汤水水的,暖好胃再进食。你那作息太不规律了,迟早要出问题。”

还想说点什么,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犹豫间,提示音响,她连忙添了句:“想你了,记得回电话。”

说完,按下确认键,靠在椅背上半天回不过神来。

什么时候开始的?帝都的一切都让她疲惫、厌倦。

原本就不甚和谐的寝室关系,如今更是形同路人、视若空气。除了她和大妞的关系一如最初般密切,其他人已经不惮于直接表达自己的恶意。

周胤廷坐实了“男朋友”的头衔,多金、帅气、风度翩翩,令无数人羡慕不已。连自持矜贵的白莲花都不自觉地攀比,嫌李桢太幼稚,成天只知道打球,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诸如此类。

沈蔓很想说,别以为老周是好人,他混黑社会的好不好?跟这种人谈恋爱就像在刀尖上跳舞,随时随地都有伴君如伴虎的错觉。

没错,他是爱你,甜蜜起来恨不能腻到骨子里。可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大男人也会小肚鸡肠,也会斤斤计较?装出一副大度的样子,其实什么都要牢牢捏在手里。

这两年,如果不是周家在泰国也要团圆过年,而她又对提前结婚的意见抵死不依,沈蔓真怀疑自己寒假也不能回Q市见父母了。

林云卿不说,每次来帝都便会发了狂似地要她。沈蔓乐得配合,她越来越喜欢毫无忌惮地表达自己。

梁志就稍微可怜一点,因为制作节目的关系,基本上很难离开凌海、中洲的地域。沈蔓只能趁周胤廷出差的机会,赶火车、打飞的去见见他。时间久了,连长袖善舞的“二世祖”都不一定能打掩护。

她以为自己拿捏得很好,对于周胤廷的感情,收放自如、张弛有道,却发现他越来越紧张,越来越小心翼翼。

考虑到对方的身份背景,至少在张羽回国前,沈蔓一点也不想暴露自己。她无比期待那两人当面对质的表情,只要想想,就感觉前世今生的大仇终有得报。

说起来,的确不能把那败家子逼急了,毕竟,还得靠他配合唱戏。

如果说周胤廷这人有什么弱点,那就是太过依赖血缘和亲属关系,以为自家人就能够毫无保留、完全相信。

也难怪,周家祖上出走南洋,靠的就是至亲血脉间毫不见外的传帮带,否则绝无可能在异国他乡打出一片天地。

只是,时代不一样了呀。

即便迟钝如沈蔓,也能大概知道周胤钦在背后搞什么把戏。吃喝玩乐的二世祖,装疯卖傻起来绝对是把好手,遮遮掩掩的无非是那不可告人的真实目的。这一点,她清楚,他也知道她清楚。

两个人就像互相拿枪指着彼此的杀手,都知道对方想要置己于死地,却又不得不装出一副情真意切的样子:你看呀,我是好人,千万别开枪!

有时候她又觉得,和周胤钦之间不稳定的结盟关系,在于他们的枪口其实是一致对外的——那个目标,叫做“周胤廷”。

真无聊,这些豪门大阀里的恩恩怨怨。如果不是憋着那口气,她早就摔牌不玩了。

还不如去读读郑宇轩的信。

没错,就是曾经的丈夫,如今的东北大猹子郑宇轩。

大一上学期的那次情伤让沈蔓大病一场。原本准备靠着和周胤廷的新恋情重振旗鼓、好好做人,孰料又被劈头盖脸泼了盆凉水,自此心灰意冷。

回到寝室后,更加荒谬绝伦的事情发生了:她居然收到来自Q市国立大学的信。

心中有着隐隐的期待,尽管知道可能性不大,她还是颤抖着手撕开了那厚厚的包裹。然后发现,落款竟然是郑宇轩。

从帝都寄出的一封封思念,在某人冰冷的书桌上放了半年,化作漫天雪片纷飞,以为自此永不相见。

谁晓得竟被这厮给捡起来了!

唉哟我去,沈蔓心中啧啧称奇,上辈子连短信都懒得发的家伙,情书长啥样都不知道。如今虽然抬头“沈同学”,却依然有一颗路人皆知的司马昭之心。

也不知道,日后的郑总裁记起这样的折本倒追,又会是怎样的心境。

大猹子VS飞行员

最开始寄过来的,是一捆包裹整齐的信,有的沾染了污渍,已经被小心翼翼地擦拭干净,有的打湿了,则被熨烫、晾晒得十分妥帖,全都保持原状,根本没有任何拆封过的痕迹。

沈蔓能够想象,在众人散去的夜晚,在男女主角的狗血剧落幕之后,东北大猹子气喘吁吁、爬高上低,从男生宿舍楼下将这些信笺一一捡起。待到第二天太阳出来了,再一封封地晒干、封存,打成捆包好,寄到曾经的落款地址。

随信附上的,是他语重心长的劝慰之辞:妹子,别作践自己,抑或自己的感情。

第二封信,用牛皮纸信封包好,里面夹着她的学生证。他说他本不想打扰,可舍管员老大爷办事认真,必须物归原主。想来她没了证件也会不方便,所以还请原谅这冒昧与唐突。

第三封、第四封……郑宇轩的琐碎就像天上的星星,数不尽、道不清,仿佛要用这延绵不绝的书信,填满她早已空空如也的内心。

果然是老了呢,沈蔓自嘲,竟然会喜欢看这些东西。

时至今日,她始终没有给出过任何回应。那人却像写上了瘾、写出了病,一开始是月报,再来是半月谈,接着是周刊,现在则成了妥妥的日记。

对于捉襟见肘的贫困生来说,似乎也只能承受这样廉价的思念了。

沈蔓越来越怀疑,仅仅见过一面的两人,还是在她那样狼狈的时候,怎么就成了白月光、红玫瑰,以至于情根深种、自拔不能了呢?

然后她想起科学家做过的那个实验:猴群的首领更迭,追随旧主的猴子往往更受重用,因为新首领会代入性地认为,这些忠诚可以被复制到自己身上。

她的那场歇斯底里,恐怕让郑宇轩印象深刻,以至于相信痴情是忠贞的证明,而这忠贞就是陌生女孩的全部魅力。

对人类来说,习惯比感情可靠,感情比理性重要。进化三百万年,我们和自然界的远亲仍然没有太大的区别。

越飘越远的思绪被门外热闹的起哄声打断,她知道直播已经开始,却不敢出去围观。手心攥紧的,全是满满的薄汗。

尽管前世看过中洲卫视的这场选秀,也对梁志的表现有十足把握,还是免不了关心则乱,害怕在通往夺冠的路上出现任何意外。

她宁愿就这么躲着,等待众望所归的结果最终实现。

起哄的声音越来越大,伴随玻璃破碎、家具被砸的异响,沈蔓很想自欺欺人地说是幻觉,却敌不过周胤钦那怒火中烧的吼叫:“孙子诶,有种你别走,咱俩单挑!”

对方似乎回了句什么,令矛盾更加升级。陡然几声脆响,众人发出阵阵惊呼。

熬不过呀,沈蔓心想,这晚上注定熬不过。

站起身,整理好大方却不失线条的紧身裙,她挂上和善地笑容推开办公室的大门。

楼下的舞池里,周胤钦面对着自己,正和一个高大的男子厮打。

别看他身材单薄,动起手来却狠得下心,处处往致命的地方招呼。对方有心避让,依然免不了吃亏,渐渐也来了火气。

伙计们知道周胤钦的脾气,围在旁边不敢插手,正急着派人去找她。

沈蔓皱着眉点点头,几个身强力壮的保安立刻上前把发了疯的二少架起。任由他又扑又咬,最终还是两拳难敌四手,被牢牢实实地捆成了粽子。

“嫂子?”伙计们征求她的意思。

沈蔓一边安抚客人,一边扭头低声说:“老规矩,扔库房里,酒醒了再松绑。”

祸头子果断从舞池中“被消失”。

“对不起,各位受惊了。今晚第一轮酒水免费。”她冲酒保使了个眼色,随即走到那高大男子身前,换上小女人怯生生的表情:“这位大哥……”

那双眼睛亮得不寻常。

黑色玻璃珠一样晶亮的眸子里,交替闪烁着怀疑、惊喜、狡黠、兴奋的光芒,连带着似曾相识声音也有些激动:“是你?!”

等等,沈蔓心头转了七十二个圈,终于在最后一刻想起了飞行员的名字:“……王笑天?”

他穿着一身衬衣,干净利落。宽肩窄臀,肌肉紧致,依然如两年前那般充满魅力。眼角有轻微的淤青,显然是周胤钦的杰作,好在双方互有往来,倒也不算吃亏。

男人受了伤,愈发透出一股原始、野蛮的美。

沈蔓咽了咽口水,心中不无得意地想,我就说吧,脱了那身皮,果然还是块好肉。

年轻的飞行员笑着,眼睛弯成一牙新月:“沈蔓……沈阳的沈,枝蔓的蔓……”

原本怯生生的表情不需要了,有过最亲密关系的两个人即便阔别经年,依然能够在第一时间找准节拍、彼此互动。

她不自觉地就走近了些,压着已然响起的音乐声,比划眼角的位置问道:“你没事吧?”

警报被解除后,DJ和群舞很快闹起了气氛,场子里渐渐又站满了人,迎合着大屏幕上紧张的唱票环节,又跳又叫地为冠军倒数。

男人摇摇头,示意自己没有听清,弯下腰,将轮廓好看的侧脸凑过来,耳垂贴在她的唇边。

“我说,你……”

下一秒,沈蔓所有的话语全被那薄唇噙住,伴随着撕咬般的亲吻,丝丝缕缕、字字句句,全被吞噬进野兽般的唇齿里。

喧嚣的背景,人们在笑,在唱,在为最终的冠军欢呼、鼓掌。她却统统听不清、看不见,眼前只有他如蝶翼般的长睫,如热火般的身躯,以及如光、如电、如不可知事物般强大到的令人着迷的一切。

早就安排好的场地里,从天而落的彩带、气球将庆祝的气氛推至顶峰。舞池中的陌生男女纷纷拥抱、亲吻——谁赢不是赢?哪个夺冠不是夺冠?旁观者需要的,往往只是一个理由、一个契机,让他们能够聚成团结的整体,体验这份众志成城的归属感——如果能顺便约个炮,那就再好不过了。

混杂在以疯装邪的人群中,沈蔓和王笑天的亲吻也显得不那么突兀。难舍难分的间隙,当事人交互喘息,一番热吻无异于天雷地火,毫无保留、彻彻底底。

他就像片干涸已久的沙漠,绝对而不容反抗地攫取着女孩口中的所有。

氧气、津液、唇舌,点点滴滴、滴滴点点,全都应和着那份热情,被掠夺殆尽得一干二净。沈蔓恍然觉得自己被从里到外榨干、抽空、绞碎,只剩下被动依附在男人身体上的本能,避无可避。

一吻终了,两人之间再无任何距离,他喘着气贴在她的耳边,沙哑道:“去哪里?”

人群依然喧嚣,她牵着男人往暗处去,脚下像装了弹簧,每一步都走得颤颤巍巍。手心里尽是潮热,既有从刚才就开始积攒的薄汗,也有他身上散发出的滚烫,那种近似灼烧的触感,烙在皮肤上,直抵灵魂深处。

紧身裙设计简单,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妥帖地勾勒出女孩的每一处曲线。不动声色地撩起裙摆,从丝袜里摸出钥匙,她的目光始终与对方死死纠缠。

王笑天不说话,身体贴过来,让她感受那已然无法掩饰的欲望。粗重的喘息声吐纳在她耳边,晕染出铺天盖地的情欲氛围。

暗室里没有开灯,两人动作迅速地溜进去。门扉尚未合好,沈蔓便被一股突然而来的力量托举,整个儿架到了男人身上。

脱口而出的惊呼被火热的唇齿吞噬,撑在臀上的大手发着狠力,揉捏、挤压,似有使不完的劲,似有泄不尽的欲。

那处滚烫的存在紧贴着她的下体,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无法忽略地存在着、证明着、征服着,尚未开始,便叫嚣注定无法善终的结局。

两个人都不说话,胡乱地拉扯,试图脱去彼此的衣物,动作近乎粗鲁,如同烦躁的马群在初春的草场上蹂躏。

王笑天找不到她的拉链扣,明显有些着急,动作一大,差点就要直接动手撕碎布料。

沈蔓虽然也是欲火中烧,但好歹还留有一丝清明,知道待会儿还得出门从人前经过,故而阻止了他的莽撞。

一双素手握在飞行员的腕上,如同箍在他的心头,只感觉被牵引着来到那双柔软的团肉上,隔着薄薄的布料感知着温润。

被充盈的享受溢满他的心头,一边揉弄,一边低头噙住她的唇瓣,舒缓却不失霸道地吸允着,下体则开始有节奏地撞击那处隐秘。

女孩坐在高处,身下似乎是装货的纸箱,又或者其他什么东西。一双长腿向外舒展,将男人整个圈了进去。

门户大开的姿势,容忍着他的长驱直入,即便尚隔层层衣物,却依然影响不了男与女、情与欲彼此交缠、热烈直击的快感。随着磨人的动作加剧、娇媚的喘息渐起,两人间的温度也越升越高,俨然即将突破最后忍耐的限极。

正当男人一手掌着她的腰,一手解开裤链的时候,沉沉的震动声响起——电话来了。

飞行员VS接线员

男人低着头在她赤裸的颈项上亲吻,时不时用牙齿轻轻啮咬,四处点火。

沈蔓深吸了两口气,越过他的肩头,按下接听键。

“喂,”梁志的招呼打得很别扭,明显压抑着某种激动的情绪,“你看到没?”

“嗯,”从鼻子里挤出一点声音,她憋着气回应道:“恭喜。”

对方那边有些奇怪的平静,跟他通常的讲话习惯不同,沈蔓忍住去不注意王笑天在干什么,决定先集中精力应付这通电话:“接下来要更加努力啊。”

听筒里传出“噗嗤”的笑声,有人在调侃,“冠军女朋友的要求就是严格。”

她脑子里乱乱的,只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过了片刻才记起,说话者分明是选秀节目的主持人,中洲卫视的当家花旦。

靠,莫非节目还在直播?!

她想推开王笑天,却被对方直接压住双腿,黑暗中,男人的鼻息在一点点靠近,直逼最危险的距离。

“阿志,你那,那边是不是还有别人?”沈蔓吊着一口气问道,只觉得湿湿软软的条状物体滑进了自己的甬道,一点点入侵,一点点填充,几乎将所有的魂魄都挤出去。

电话那头,男孩腼腆地笑着,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刻意:“……我想和全国的观众朋友们分享这一刻的喜悦。”

重音咬在“全国”二字上,沈蔓知道他是在提醒自己。

中洲卫视净喜欢搞些贩卖真情的把戏,不骗点眼泪就觉得亏本,经常哄着旗下艺人痛说革命家史,好像不如此就不值得粉丝怜惜。

沈蔓和梁志都对这种做法不甚感冒,上辈子见惯了电视节目的那些噱头,不想此生被别人消遣。是以,选秀节目的最初,导演特意安排的抢镜机会全被推得一干二净,晋级全靠实力上位。如今成功问鼎,看来还是逃不开宿命。

“谢谢……”身下最敏感处突然传来一阵允吸,沈蔓死咬着唇才没有惊叫出声,还好停顿的地方不算突兀,旁人听起来只以为她不善表达,需要时间组织语言。

大腿用力,死死夹住王笑天那作乱的脑袋,沈蔓尽量控制着语速,没有让挂断电话的急切心情太过明显:“谢谢大家对阿志的支持,非常感谢……”

“哇,阿志,你女朋友的要求真的好严格,会不会压力山大?”音调夸张的女主持人还在煽风点火,沈蔓恨不能穿过电话线去封住那张呱噪的嘴。

梁志温柔的声音在另一头响起:“没有啊,我觉得她挺好的,一直以来都是她支持我、鼓励我,才能走到现在。只是我女朋友比较害羞,不习惯在外人面前表达感情,希望大家也能够给我们一点空间,保存自己的隐私。”

沈蔓还想说点什么,然而王笑天已经逃离了她的钳制,报复式地又吸又舔,直令女孩皱着眉头咬住手背,根本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就这样吧,我先挂电话了。”说完,手机果然响起断线的声音,沈蔓这才瘫软在身后的纸箱上,化成一滩毫无力气的春水,任由男人上下轻薄,没有反抗的能力。

第一波高氵朝很快来临,身子泄得像开了闸的水箱,淅淅沥沥,全无止息。王笑天果然是个中高人,荤素不忌地连亲吻带允吸,用唇齿伺候着她的全部感知,将女孩送上了至高至美的云端。

而后,他抹了把脸,在黑暗中缓缓扶起身子,晶亮的眼眸泛着光,戏谑道:“后不后悔?”

冥冥中她就明白,男人这是在问她,经历如此美好的高氵朝后,是否后悔当年的不辞而别。

没有回答,她伸手勾住那颀长有力的颈项,将王笑天带到自己的怀中,用小鸟啄食般的亲吻,传达自己此刻最真实的情绪。

男人一边应和,一边伸手解开了腰带,用那处炙热直击致密的甬道,却堪堪停在入口处,不进不退,点点勾勒出湿滑的轮廓。

沈蔓启唇轻吟,像只猫似的贴附在他身上,扭动得寸寸酥软,搜寻着、需索着,试图将那物直接纳入体腔,满足灵魂里最深、最强烈的空虚。

王笑天很有耐心,偶尔轻刺,偶尔平滑,让身体的接触保持在令人疯狂的极限。直到沈蔓带着哭腔开始呻吟,这才满意地点点挺进,却依然不肯一次到底,而是辗转往复,贪婪地压榨更多直白的表达。

她咬他,在男人的唇齿间尝到血腥的锈味,死不松口,只想用这极端的行为报复他非人的克制。

王笑天任由她噬咬,下身愈发残酷地定住。他固执地要听,听到她认错,听到她屈服,听到她承认悔不当初。

然后,电话又响了。

两人都没有理,依然在沉默地角斗、抵死地相拼,直到那频繁的震动声停下、响起,再停下、再响起。

周胤廷的头像在屏幕上闪烁,那双鹰隼般的眼眸即便带着笑意,依然难以直达心底。沈蔓知道按照他的脾气会一直打下去,只好松开唇,平复着气息,将手机夹到颈窝里:“喂,胤廷。”

“我下飞机了……”电话里传来他的脚步声,很快、很坚定,“……怎么这么半天才接?”

“哦。”沈蔓看着王笑天,将他揽进自己怀里,对方也不再抵抗,任由那处火热直直插入致密的身体,“这边有点事,胤钦,胤钦他又打架了……”

飞行员终于不再保留,精壮的身体如打桩般,直进直出、彻彻底底。每一次抽插,几乎都能将那软肉翻来覆去。沈蔓皱着眉,屏着气,在偷情与被发现的刺激间交替,任由快感肆无忌惮地叠加、累积。

“这个臭小子……你别生气,等我回去好好收拾他。”周胤廷在磨牙。他知道弟弟的臭脾气,每次离家都会闹出点什么事情,只是没想到这次前脚走,后脚就惹麻烦,心里愈发怜惜自己的女人:“辛苦你了,小花。这次回去给你带礼物。想要什么?”

那刺耳的名字像是提醒和释义,昭告出一切坚持的原因:她不爱他,也不属于他,就连在身体里放肆的男人也不是他,而是红杏出墙的对象。她将灵与欲统统掌握在自己手里,像个女王,睥睨着天下。

荒谬不论的认知、火热灼烫的撞击令沈蔓越来越兴奋,声音里带上几分情色的味道:“什么都不要……就要你……”

沉重的摔门声响起,周胤廷似乎坐到了车上。用泰语向随邑交代几句,终于压低声音回应道:“要我的什么?”

“要,要你……”黑暗中,她一边侧头讲着讲电话,一边直勾勾地望向王笑天的眼睛。沉沦于纵欲的男女,此刻只剩下最真实的需索、最亲密的交集。精巧的舌尖勾勒着唇瓣,沈蔓哑着嗓子说:“……要你的‘大东西’。”

“什么‘大东西’?”周胤廷享受她难得的主动,升起轿车前排的隔断壁,明知故问地追了一句。

“就是,就是……”沈蔓皱着眉,顺应王笑天抽插的节奏喘息,好不容易才把话讲完:“就是又热、又烫的那个玩意儿。”

男人在低声浅笑,男人在重重喘息,不同的声音于耳畔交替,重叠成视听的双重刺激,连带着体内火热的感知,令沈蔓纠紧、再纠紧,生怕一不小心便会全部泄出去。

“真乖,好好在家呆着,等我回来收拾你。”车开得很快,周胤廷奇怪曼谷的交通怎会如此通畅。终究是来探望病人的,衣衫不整可说不过去,只得强压下心头的欲望,匆匆地挂断了电话。

尚未听到盲音,王笑天便不管不顾地抽插起来,激得沈蔓阵阵战栗:“啊……轻点!”

“不是要吗?”他一边送腰,一边咬着牙质问,“嫌我喂不饱你?”

啧啧,可怕的攀比心。

沈蔓索性不再反抗,任由他将自己翻来覆去地操弄,舒展着身心享受异性最真诚的恭维。

灵肉合一确实美妙,可是当身心无法兼顾时,她还是更愿意放纵自己的欲望。王笑天或许是个花花公子,但那又如何?男人能够将性作为享受、挑肥拣瘦,女人也可以。分清楚爱与欲的界限,反而更能够教会我们珍惜拥有,不对吗?

周胤廷和张羽这种人,就是因为一切都来得太过容易,以为权势和财富在感情的世界里也能够所向无敌,所以才错得如此离谱。

想到这里,她不禁本能地夹紧下身,试图证明自己对局势的掌控。王笑天随即打了个哆嗦,差点缴械投降,回过神之后抽插得更加卖力:“……你想死!”

一波波的快感累积,两个彻底放下包袱的男女互相攀附着,步步前行、步步紧逼,缓慢而坚定地朝向最后的高氵朝努力。

然后,电话又响了。

这次,沈蔓不用看屏幕也知道是谁。王笑天尝试保持了一下频率,却最终败下阵来。堪堪从她体内退出,又好气又好笑地问道:“你原来是个接线员啊?”

接线员VS同道中人

林云卿的声音依然冷冰冰的,沈蔓听到他说手术做了五个小时,心疼得不行,赶忙催着去吃饭、休息:“这么晚了,你总有一天饿出胃病,信不信?”

“唔。”医生伸了个懒腰,随便应承了一声,“你那边有人?”

沈蔓被他敏锐的直觉惊到,支支吾吾半天才问:“你怎么知道的?”

王笑天搂着她坐在地上,身体贴着身体,却没有任何动作,静匿的黑暗空间中,听得见电话里传出的一切声响。

“注意安全、注意避孕,别净叫那些登徒子占便宜。”林云卿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只是个尽忠职守的医生,根本事不关己。

好在沈蔓早已了解他的脾性,知道那张冰山脸下,有着怎样磅礴汹涌的内心。如果不是因为爱,因为忍耐,再淡漠的人也不可能容忍这样的事情。

“放心吧,我晓得的。”点点头,她倚在飞行员结实的肩膀上,感觉那虚无的空洞有了锚定,不再飘忽。

林云卿的话不多,除了在床上的时候像个疯子,其他情况下根本无从猜测他的情绪。

沈蔓决定在帝都周旋下去之后,年轻的医生并未明确表示反对。他给予自己绝对的信任与尊重,并非不嫉妒、不介怀,而是因为知道她上辈子的经历,明白女孩延绵两世的不甘。

试试看。

他说,试试看你重活一世,能否得偿所愿。

挂断电话后,王笑天的手又开始不老实,沈蔓低头调侃:“还来?”

“我倒是想啊……”尽管没有达到高氵朝,经过反反复复的体力劳动,特别是接连两次在极限喊停,他的声音听起来已经有气无力。

沈蔓心中有种微妙的征服感,与情欲无关,只是单纯地觉得爽利。愈发毫不留恋地站起身,整理着自己的衣襟:“你今天怎么和那二愣子打起来了?‘猛虎冯河,吾不予也’,这么简单的道理,不懂?”

培养一个合格的飞行员需要极高成本,说是黄金等身也不为过。正因如此,除了航空公司会投注高额人身保险外,他们自己也具有非常严格的安全意识。说白了,驾驶飞机也要靠身体吃饭,来不得半点马虎。

“新仇旧恨嘛。”王笑天不喜欢惹事,可也不怕事。若非听说换了老板,今晚再寂寞,都不会踏入这家全帝都最热门的酒吧。

当然,前提是不知道会遇到她——否则刀山火海都要闯一闯吧,他自嘲地想。

“那家伙是个神经病,你以后别跟他计较。”牵着男人站起来,替他扣上纽扣、掖好衣摆,沈蔓的言语娇弱,动作轻柔。看似琐碎的贴身事情,有时候比做爱更能够拉近距离,她已经深谙此道。

单身已久的王笑天感觉喉咙里又在冒火,却明白对方已经没有继续的意思,只好退而求其次:“你电话多少?”

沈蔓习惯性地想要胡诌,却见对方掏出了手机,晶亮的眸子盯着自己,做好了以防万一的准备。

老老实实地报出号码,王笑天随即拨打,直到听见那熟悉的嗡鸣声第四次在黑暗中响起,这才勾着笑挂断:“住哪里?”

“查户口的?”沈蔓试图转移话题。

“不啊,”他摇摇头,“追你。”

夜已微凉,门外的喧嚣声消失,DJ早已换上舒缓的旋律。随着梁志成功夺冠,酒吧里的男男女女求仁得仁,正在逐渐散尽。很快便会有保洁人员清场,堂口的兄弟们还在值班,沈蔓知道自己不该再拖延下去。

然而,那双像星星般明亮的眼睛就在面前闪烁,随着莫名地提议,直击她心底最柔软的角落。即便如此,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王笑天?”

“嗯?”

“你没病吧?”

男人愣了愣,随即自作聪明地答道:“我说自己洁身自好你肯定不信,但公司会定期体检,绝对没有任何传染性疾病。”

“不不不不……”沈蔓连声打断,“我是说你的脑子,没毛病?”

他眨巴眨巴眼睛,显然还没会过意。

“你没听见我刚才跟那么多人打电话?你不知道我是个什么德行?”重生后,她从未在任何人面前刻意伪装,这几年更是洒脱随性。除了跟周胤廷演戏,沈蔓从未考虑委屈自己。人生苦短、青春难再,为任何人守贞都是一种浪费。

王笑天松了口气,孩子气的眨眨眼睛:“你不知道我是个什么德行?”

沈蔓沉默了,两人第一次见面便在飞机上毫无底线。无可否认,这段回忆之于她是段难得的体验。话说回来,对飞行员来说,似乎更没节操一点?

“别看我们这行外表光鲜,飞多少班次拿多少钱,跟出租车司机差不多,还没有人家自由。”他毫不介意地剖白道,“因为工作原因,飞行员的个人时间都十分有限,除了空姐就是地勤,如果不吃窝边草,生理问题都没办法解决。”

木然地点点头,上辈子跟很多航空公司的不同班组相熟,这些情况她也有所耳闻,只是不清楚男人的用意。

“我没那么贪心,女人能找个顺眼的就行。广泛撒网、重点培养,谁知道最后是收东隅还是收桑榆呢?”

他语气认真,越说越不着边,气得沈蔓就手就是一巴掌:“你才顺眼!你全家都顺眼!”

身为POPO原创网()肉文女主角,沈蔓自持天生丽质,裙下之臣不计其数,居然只是“顺眼”?!还敢说自己不贪心?!人心不足蛇吞象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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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笑闹着,趁酒吧里人群尚未散尽,不打眼地摸出去。她送飞行员从后门的员工通道离开,在街角又是一阵痴缠。若非惦记着今晚的帐还没算,沈蔓差点就把持不住随他去了。

回到库房,却见管理员依然在打瞌睡,周胤钦惯常呆着的角落里没有他的影子。

“人呢?”心中莫名有些焦虑,她说不清这感觉从何而来。

“哦,嫂子。”管货员揉揉眼睛,“二少今晚折腾得厉害,兄弟们怕他撞坏东西,扔小黑房里去了。”

沈蔓感觉手脚冰凉,酒吧这两年生意越来越好,几次翻修之后扩大了营业场地,剩下堆杂物的地方本就不多。所谓的“小黑房”无非是舞池边搭在阁楼下的那间暗室——恰是她刚才和王笑天待过的地方。

因为是杂货间,这里根本没有安装照明设备。上上下下虽然都是堂口的弟兄,不直接受制于周胤廷,但为了避人耳目,她并没有在自家酒吧厮混的习惯。今天若非意外遇上王笑天,根本没可能行此等苟且之事,还是在这种地方!

打开门,在黑暗中摸索,夜盲症让她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只好像瞎子摸象般,一边匍匐前进,一边轻声唤着:“胤钦?神经病?二愣子?你在不在里面?”

终于,在墙角她摸到双大长腿,顺着上去是他清瘦的躯干。气质张扬的男人突然变身少年,轻飘飘地躺在哪里,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走。

疯癫惯了的家伙突然安静下来,令熟悉他的人愈发不安。沈蔓这才注意到,周胤钦身上根本没有酒气,否则在这么闭匿的空间里,她和王笑天恐怕早就发现了。

在她的轻触下,男人依然没有反应。沈蔓试探着他的鼻翼,有呼吸,然后是满手的湿意。

全是泪。

黑暗的角落里,素来吊儿郎当的周二少,竟然毫无声息地泪流满面,纵是沈蔓也被吓得不轻。手忙脚乱地将他揽进怀里,慌慌张张地问:“胤钦?胤钦?你没事吧?”

男人依然没有回应,像团冰冷的雪,化在沈蔓身上,凉得透心。

“别吓我,胤钦!你说说话,好不好?”她看过他小人得志,看过他卑躬屈膝,却从未见他在人前流泪。纵是在香会上被“叔父”们当众刁难得哑口无言,周胤钦也能够笑得风轻云淡,仿佛这世间的一切于他都无非儿戏,没什么打紧。

正因如此,沈蔓才敢于跟他针锋相对,反正打不破,无妨用来练练嘴劲。

这两年来,两人虽然没什么好言好语,但毕竟在一起共事,总有互相倚仗的时候。除了替他给周胤廷打掩护,沈蔓其实并不反感这么一个人。他的坏、他的嘴贱、他的不要脸似乎都是种伪装,卸下那重重的壳,没人知道内里长什么样子——但肯定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讨厌。

可如今,这贱兮兮又打不破的坏蛋竟然会躲在角落偷偷哭泣,叫沈蔓怎么过得去意?

在她怀里躺了很久,周胤钦才渐渐有了动静,薄唇蠕动着发出气若游丝的单音。

沈蔓低下头侧耳倾听,感觉不到他的气息,却渐渐弄明白了,男人是在叫妈妈。

周胤钦说自己“婊子生贱人养”,其实一点都没错;堂口里的“叔父”最开始不让他入籍,也并非有意刁难。毕竟,对于一个出身如此复杂的孩子,任何人想要接受,恐怕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想到这里,沈蔓禁不住长长叹了口气,再次将人抱紧。

同道中人VS农夫与蛇

周胤钦的生母原本出身书香门第,或许是因为家道中落,或许是因为贪慕虚荣,在最美好的年纪成了凌海市的一朵交际花。

攀上周家这棵大树之后,原本的皮肉生意不做了,安安心心地当起了金丝雀,不久便诞下了周胤钦。

没人知道这奇女子心里的想法,熬了五六年,母凭子贵的想法彻底落空后,突然有一天人间蒸发,临走前将孩子卖给了人贩。

沈蔓当初听到这段的时候,彻彻底底地瞠目结舌。

尽管自持不是良人,但对母性、亲情还有着最基本的理解。前世从未生育,她却一直笃定地认为,如果有了孩子,至少不会让他受委屈。

周胤廷讲到这里也很无奈。那时候大天朝尚未完全开放,周家表面上只是南洋华侨,尚无手眼通天的实力,跟如今不能同日而语。

更何况自古以来,人口贩卖就在这个古老的国度里连绵、延续,早已形成了一套独特的文化逻辑。很多牙子最后被判死刑,依然不会松口,冷眼看待血肉分离、人间悲喜。

一个无甚要紧的私生子,即便周家有心营救,最终还是扑空——好在,也没什么人心疼就是了。

大概过了**年,周胤廷在帝都已经开始接触家族事务,突然接到陌生来电,对方声称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那时候的他,大概这么高吧。”周家大少回忆起来,用手比划了一下胸口,满眼长兄的温馨。

周家当年丢孩子的事情,外界根本没什么人知晓。除了同样中泰混血的周胤廷,东南亚的本家更是几乎忘了这么一支可有可无的血脉。

然而,见到他的第一眼,周胤廷几乎就能确定这是自己的弟弟——除了那双肖似其母的风目,其他地方完全体现了周家强悍的基因。

查过血,验过DNA,确定身份无误,孩子的去留成了问题。

据男孩说,他记得自己在凌海的家,记得那个画片人一样的母亲,甚至记得口音怪异、很少出现的父亲。从人贩子手里逃脱后,独自在社会上讨饭吃,没念过什么书,如今实在是活不下去了,才想看看家族能否再次收留自己。

熟悉社会阴暗面的周胤廷自是不相信,派出得力手下去核实打探,结果却比预期的得更加残酷。

五六岁的小男孩,眉眼已经长开,看得出十分清秀的模子。人贩只知道他是被亲生母亲卖掉的,对背后的周家根本没有了解,于是见钱眼开地将人辗转贩到了金三角的妓院。

中泰缅边界的三不管地带,时至今日仍然有耸人听闻的惨案发生。在更迭频繁的各代毒枭治领下,这里难得平静安宁,说是人间地狱亦不为过。

毒贩、雇佣兵,都是在刀尖上舔血、活过今天没明天的命,跟他们做皮肉生意,残酷与血腥的程度常人完全无法想象。

如果不是老鸨贪心,指望着他长大一点后男女通吃,周胤钦恐怕早就死了。

没有人知道他那几年经历了什么,包括派去打探的手下也只是摇摇头,避而不谈。好在男孩回来时身体并无大碍,除了一些比较常见的性病、炎症。在专业医疗机构的照料下,很快恢复了健康。

只是那颗心,却永远的坏掉了。

周胤廷本质上是个好人,十分挂心这个经历坎坷的弟弟,也尽己所能地为其在家族中代言。可惜老头子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对名下众多子嗣本就感情淡漠,身为同父异母的哥哥,说什么都于事无补。

成年后,周胤钦得到家族信托的资助,生活得到基本保证,却始终难得像其他兄弟姐妹一样,为堂口的“叔父”们接受。来路不明是一个原因,更多的还是缺乏母系背景支持,没有争权夺利的本钱。

在这种放任下,周胤钦仿佛拿到了胡作非为的牌照,除了偶尔替哥哥跑跑腿、看看场子,平日里吃喝嫖赌、科插打诨,完全没有正形儿。如果不是头脑一热盘下酒吧,又有沈蔓帮忙打理,根本就可以直接混吃等死了。

前世今生,她接触的都是些正常人类,即便性格各有不同,但好歹生长在法治社会、和平年代。情场或事业上当然也有勾心斗角,但和地下世界的丛林法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面对这个神经病二世祖,沈蔓很难以通常标准去要求、考察,连带着他对周胤廷恩将仇报的图谋不轨,也只能归咎于脑子有问题。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此刻,他像片树叶一样飘在自己怀里,受到诅咒的妖孽脸上尽是泪水,任何女人恐怕都会母性爆棚,恨不能竭尽所能地呵护、爱护之。

沈蔓也不例外。

舞池中的人已散尽,空荡荡的繁华随夜幕离去,她躲在最阴暗的角落里,搂着一个支离破碎的魂灵,久久无法言语。只能缓慢而有节奏地晃动着自己的身体,轻轻哼唱起摇篮曲的旋律。

过了很长时间,周胤钦才不再呢喃,而是翻了个身,将脸埋进了女孩的怀里,像只仓鼠似的,有一下没一下地往里拱。

沈蔓伸手抚着他零碎的发梢,感觉自己突然变得辽阔,像大海,像星空,像无边的思绪,像悲天悯人的情怀。

当男人软弱的时候,女人就会变得坚强。

周胤钦虽然瘦削,身架子却有那么大,早已把沈蔓给压麻了。她没有动弹,仿若群山环绕的不冻港,宁静地包容着一切。过了许久才柔声问道:“好些没?”

男人发出无奈的呜咽声,似在抗议她打破这来之不易的平静。一颗脑袋用力地钻着、抵着,彻底埋进了她的身体。

距离亲密,却与情欲无关。女孩苦笑着求饶:“别动,胤钦,算我求你……脚好麻。”

恩将仇报的家伙全不在乎,报复式地磨磨蹭蹭,直到沈蔓无从反抗,彻底躺在地上,被他死死限在怀里。

黑暗中,微挑的风目闪着光,如同掠食的野兽:“给我。”

不是请求,不是商议,而是赤裸裸的命令。

就像第一次,两人混杂了酒精和药物作用的那个吻,沈蔓对周胤钦的判断没有错:这就是台赤裸裸地性爱机器。

他能够将身体的各项感知运用至极,深谙如何挑逗潜意识里的好奇心,将互动过程设计得充满兴味与志趣,直叫共赴极乐的人沉醉其中、不知归去。

这并非沈蔓的亲身体验,而是有意无意地多次撞见尴尬时刻后,发自内心的客观考评。

“……有的人喜欢做爱,有的人不喜欢。”连绵的吻浅尝辄止在她的颈项,略显沙哑的嗓音既平静却充满魅惑,“真心喜欢的才做得好……我是,你也是。”

他的舌尖很有分寸,顺着唇瓣蠕动,并未留下过于湿滑的痕迹。然而,也足够晕染此刻暧昧的空气,调动起彼此最深层的情欲。

“好了,别闹了。”这不是沈蔓第一次被他挑逗,她知道这是对方的强项,如果任由事态发展,接下来发生什么都无可预计。周胤廷如今对自己的态度有目共睹,除了借着一口气让张羽好看,她根本不想卷入黑帮或家族的任何麻烦。

双手撑在男人的胸前,她试着抬起逐渐恢复知觉的脚,想看看自己能否起身。

下一秒,猛然掼出的力量将沈蔓整个儿钉在地板上,只听见他咬牙切齿地问:“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可以,偏偏我不行?!”

一年多来,沈蔓从未刻意回避过他,跟梁志、林云卿的关系也原原本本地交代了出来。周胤钦也没有对此发表过任何看法,反而帮着在大哥那里打掩护。事实上,他勾搭那些小姑娘小媳妇的时候,也从未避讳过自己,偶尔还有几分炫耀的意味在里面。沈蔓以为,这就是双方的默契,哪里晓得会发这种脾气。

“你有病!”用力抽着自己的手,却发现完全不能动,她这才慌了神,意识到对方不止是个吊儿郎当的浪荡子,更是个真真正正的男人。

“婊子!人尽可夫!”周胤钦一边咒骂,一边用力撕扯着她的裙摆。挣扎了一夜的紧身裙终于还是在暴力下支离破碎,尸骨无存。

原本刻意表现的技巧和挑逗统统被置之脑后,单薄的身材里蕴含着不可忽视的力量,简直是对轻敌最好的惩罚。

“放开我!周胤钦,我让你放开我!”沈蔓意识到他没有开玩笑,凉薄的空气侵袭在光生生的皮肤上,令身体从内到外紧张起来。

不管不顾地压住两条长腿,男人单手解开裤链,黑暗中的侧脸冷漠如刀锋:“你们这些女人,天生就喜欢被操,根本不配得到尊重,只配伺候人。”

“不——”刚刚意识到他要干什么,便被那骤然的入侵惊到,沈蔓感觉身体被利刃划开,未经润滑的甬道绷得几近撕裂。

居高临下的目光盯着她的脸,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

农夫与蛇VS虚与委蛇

"嫂子,醒了没?"拎着保温袋进门,身材瘦削的男人轻声探问,俊俏的脸上挂着宠溺的微笑,“太阳晒屁股咯。”

阴暗的房间内,只有一张凌乱的大床,四肢被缚的女子受限于手链脚镣,根本无法动弹分毫。

“真可怜,腰都饿细了。”周胤钦的长指抚在那诱人的曲线上,连绵不舍,“听话,吃点东西,我让人在西城小吃街买的,Q市特产哦。”

说着,他将糕点递到伤痕累累的红唇边,几近讨好地说:“吃一点,就吃一点,我保证今天不在折腾你了。”

分不清日与夜,也算不清时间,沈蔓从那一夜起,彻底沦为这个疯子的禁脔。

共事两年,她不是不知道对方的意图,可仗着有人给自己撑腰,将那些若有似无的撩拨统统挡了回去。这二世祖尽管疯癫,但总还适可而止,从未做过出格的事情,更没有强行逼她就范。

没错,他有时候是会搞些小暧昧,或者当着自己的面与他人来来去去,挠得沈蔓心中痒痒。可考虑到周胤廷的脾气、身份,她也晓得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黑社会说白了也是人情社会,特别是像周氏这样的家族门阀,有效管理离不开长幼尊卑的阶级秩序。如果说她与张羽的关系是报复,是回击,是与外人之间争风吃醋的情趣。与同父异母的弟弟扯不清,则是彻底的挑衅,是逼着周胤廷对自己痛下杀手——沈蔓没那么傻。

当弟弟的不可能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如有奸淫兄弟妻女姊妹者,五雷诛灭;如兄弟寄托妻子儿女,或重要事件,不尽心竭力者,死在万刀之下。”当初入籍宣誓,沈蔓站在周胤廷身后,听到那清秀的嗓音背到这里,只觉得有束目光牢牢盯着自己,如芒在刺。

男人的唇舌又在游弋,带着不满的嘟囔:“不听话……真是太不听话了。”

“……”试着发声,却觉得喉咙如火烧火燎,这才记起之前无穷无尽的高氵朝中,自己是怎样的歇斯底里,无法抗拒。从没有哪个男人像他这样疯狂,即便热烈如吴克,也没有让她泄过一次又一次,完全不给停顿和喘息的间隙。

不行,这样下去不行,沈蔓在心中提醒自己,必须采取点措施,否则真有可能被这疯子做死在床上。

腿根处传来湿濡濡的鼻息,他又回到那处禁地,没有半点嫌弃地又亲又舔,甚至大口吞咽,“啧啧”出声,令淫靡的味道再次弥散房间。

体内本能地开始收缩,即便已经精疲力尽,对于快感的回应永远是真实而无法掩饰的。

“胤……钦。”干咳着发出声音,沈蔓终于将男人的注意力从下身吸引开来。

俊俏的眉目被淫水浸渍,在灯光下显出不一样的柔和,只有了解的人才知道,这幅天使面庞下,掩饰着怎样扭曲的内心。

“嫂子,你湿得好厉害,是不是想要?”他略微激动地急促发问,有掩饰不住的兴奋,“可我刚刚答应过今天不折腾你了,怎么办?”

自己被带来一处偏僻的别墅,荒郊野岭的,想必是处秘密据点。考虑到他在周胤廷背后那些不可告人的小动作,这次应该是终于下定决心了,否则没理由破釜沉舟。

只是,接连几日两人都在床上折腾得死去活来,哪有时间采取行动呢?还是说,周胤钦也并非真正的主事人?

想到这里,沈蔓愈发替远在泰国的男人捏了把汗,遣词造句也小心翼翼起来:“……手腕好疼,放开我好不好?”

他的脸皱成一团,显然不是太高兴:“你不乖,一放松就想跑。”

女孩连忙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表情诚恳到吓人:“不会的,再也不会了。再绑下去会留疤的……胤钦,你最心疼我了,帮帮我,好吗?”

曾经雪白的皓腕上尽是红痕,默默昭告着日夜沉沦的疯狂。纤细的脚踝亦未能幸免,绯色的伤口犹如奴隶主的烙印,证明她曾经怎样无辜又无奈地承受了一切。

微挑的风目再次变得幽暗,视线在她赤裸的身体上来回逡巡,像是带了粘性,根本分不开。

“胤钦,求你了……”沈蔓咬着唇,作出楚楚可怜的表情。她记得对方的小嗜好,即便最疯狂的时候,依然抵不住女人的祈求。

叹了口气,周胤钦终于放弃坚持、选择妥协:“要乖,要听话,不许耍小聪明!否则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听出他言语中的立场松动,沈蔓忙不迭地点头,像只被驯服的小动物,生怕主人一不高兴改变主意。

男人对她的反应很满意,长腿长手的伏在床上,用随身携带的钥匙解开了禁锢,而后笑眯眯地把餐盒端过来:“还是热的,要不要尝一点?”

开玩笑,就是毒药也得吃下去啊,沈蔓心中哀嚎,天晓得这位祖宗哪根筋不对,再发起病来恐怕就真要人命了。

就着纤长的手指,将甜腻腻的点心抿进嘴里,唇舌触碰在指尖,勾起莫名的情欲。周胤钦将她抱在腿上,幽深的眸子眯成一条缝,喉间发出阵阵喘息:“……好不好吃?”

他的长指依然留在女孩的嘴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抽动、勾勒,任由津液顺着唇角溢出,折射出说不清的淫靡。

沈蔓说不出话,只得微微点头,却见他得意地笑起来:“其实是他们坐飞机回Q市买的,很正宗吧?”

疯子。

以前便知道对方喜欢在周胤廷面前开玩笑,说些只有她能听懂的双关语,常常故意把话题往张羽、Q市上带。旁人越是莫名其妙,他越是看着自己笑得开怀,似是极为享受这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如今的沈蔓只想逃离。

将最后一点残渣从男人的指缝里舔干净,感受到灼热的烫意从下身传过来,她知道再不开口就晚了。于是主动地用双手绕住对方,由下往上的仰视道:“好饱,谢谢你,胤钦。”

得意的表情显得有些孩子气:“你平时吃太少了,哥哥也不管管,我要把你喂胖一点,捏起来舒服。”

将头埋到他的颈窝里,沈蔓娇声抱怨:“讨厌,穿衣服会不好看啦。”

“不穿衣服最好看。”一个翻身将女人压在身下,男人又开始四处点火:“让我再伺候伺候你吧,我保证不做坏事……就是想让你舒服……求你了,嫂子。”

毕竟是那样的出身,周胤钦的嘴上功夫确实了得,即便沈蔓有心抵抗,最终依然毫无悬念地一次次败落。此刻,他显然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沉沦情欲,主动求欢。

是以,将本能反应强压下心头,一边应和着男人的需索,一边犹犹豫豫道:“不……不想要你‘伺候’。”

他撑起身子,脸上尽是受伤的表情。

“你明明也很想要……”嘟起嘴,将视线引向那已然膨胀的下半身,沈蔓说的颇为委屈,“嫌弃我了?”

“怎么可能?”男人垮下来,覆在她赤裸的身体上一通磨蹭,声音里尽是柔情蜜意:“这两天太兴奋了,你又不耐操,下面都肿了,我不忍心……再说,已经讲好今天不折腾你了嘛。”

她听出对方实际上是想被否定,继而打蛇顺杆上地继续占便宜,可自己又不是真的欲求不满,怎么会让他如愿?

“……那我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干脆回趟学校吧。”

话音刚落,周胤钦便如机敏的猎豹般绷紧,声音里的慵懒也一扫而空:“你想跑!”

“瞎说什么呢?”沈蔓勾着脑袋啄了啄他的唇,哄孩子似的柔声道:“我这么久不回去,室友们会担心的嘛。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几个人好啰嗦的,到时候闹到辅导员那里去了,麻烦得很。”

“别念书了。”男人重新将头埋进那柔软的怀抱中,似建议,更似命令,“这次事成之后,我养你一辈子。”

沈蔓不敢刺激他,却也不敢放过信息量,小心翼翼地抚着他零碎的额发问道:“……什么‘事’啊?”

“好事。”周胤钦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再次恢复亢奋状态,笑得如同一朵花,“走吧,我亲自送你回去,谅你想跑也跑不掉。”

造型夸张的跑车停在女生宿舍边的主干道上,招来路人的纷纷围观。

尽管感觉度日如年,但事实上还未过完一个周末,星期天中午的传媒大学校园里,依旧平静、安宁,与沈蔓乱糟糟的心形成鲜明对比。

周胤钦熟悉这里的地形,知道进出通道只有一条,故而放心大胆地让她独自下车。在开门前拉住女孩又是连咬带吻:“嫂子,怎么办?我一分钟都舍不得你。”

扯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沈蔓默默问候神经病的八辈祖宗,表面上却依然只能安抚道:“几分钟,只要几分钟。谁让你把我电话扔了,否则发条短信就行。”

周胤钦孩子气地吐吐舌头:“以防万一嘛。”

俊秀的脸配上天真的表情,任谁也看不出这人是个疯子,沈蔓咬紧牙,强迫自己稳住脚步,方才没有飞奔离去。

虚与委蛇VS走投无路

朝宿舍楼去的路上,没有遇到任何人。

每走一步,沈蔓都能感受到那如芒在刺的目光,调动所有理智才强迫自己没有拔足狂奔。

裹紧身上的外套,她从未感到如此无助。

按照周胤廷的脾气,两天打不通电话,早就该着急上火了。如今没有半点消息,即便心中再不愿意承认,她也只能想到四个字:凶多吉少。

无论强调多少遍,重生意味着重获新生,对她,亦是对身边的人,不应该将上辈子的恩怨带入这辈子的轮回。

可是,看到一模一样的脸,用一模一样的声音,说着一模一样伤害人的话,恐怕任谁也无法轻易翻篇。

将近两年的时间,周胤廷顺着她、宠着她,尽己所能地对她好。要说沈蔓毫无触动,那是不可能的。

她拙劣的谎言、业余的演技,且不说对于靠人性黑暗面吃饭的地下丛林,即便是稍微有点脑筋的一般人,恐怕也是漏洞百出,为什么偏偏周胤廷会被骗?

二世祖的司马昭之心、暗度陈仓之举,即便当事人看不出来,堂口的“叔父”们、手下的兄弟们肯定也会旁敲侧击,为什么周胤廷会任由其坐大?

人类的一切非理性之举,归根到底只有一个理由:爱。

爱让我们盲目,相信心中期盼的希望,忽略带来伤害的可能;维护似是而非的假象,抵制残酷如铁的事实。

爱让我们勇敢,不受于褐宽博,亦不受于万乘之君,无惧之时,虽千万人吾往矣。

多少次睡在周胤廷怀中,沈蔓流泪惊醒,不敢出声,她梦见了张羽。

如果说,对于陈逸鑫的爱已经死心,对于张羽的恨则始终无法散去。上辈子欠的那句解释,这辈子她要他亲口还回来。

前世他不止抛弃了自己,还毁灭了她对婚姻的向往,对爱的信赖;今生他不留只言片语不告而别,把自己当成东西转来送去,任由她被人唾弃、被人瞧不起。沈蔓很想问问,她究竟做错了什么,值得这样的对待,他又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以为,自己会听从安排、照单全收?

明明知道这样的心态不对,享受着周胤廷毫无保留的爱与信任,却还在试图为自己被背叛的爱与信任找回公道。

可是怎么办?看到他理所当然的表情,听到那一声声名不副实的呼唤,都让沈蔓心生恨意: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和你的好兄弟,我又怎么会沦落到如今这样自己都讨厌自己的境地。

感动不是爱,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和周胤廷之间缺乏某种东西。就像有的人一辈子不喜欢吃香菜,有的人觉得榴莲很美味,男男女女之间,天生存在着吸引力有无的区别。

尽管她对男人的品味荤素不忌,可除开高中时期那几个有心培养感情的对象,无论是张羽、林云卿、王笑天,还是吴克,都有一种坏坏痞痞的气质,就连周胤钦都比他哥哥更加讨喜。

身为黑帮老大,周胤廷一开始就是以英雄救美的形式出场,而后又在价值观上与自己背道而驰,你让沈蔓怎么真心喜欢得起来?

她就这样告诉自己、说服自己、开脱自己。然后到了今天,突然失去依仗、被疯子挟持,才猛然意识到,少了周胤廷,世界原来并不会变得更好。

宿舍楼的门廊里站着一个人,高高的个子,干净利落的短发,运动外套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上,正在与舍管理论着什么。

“沈蔓?”李桢看到她笑起来,满脸如释重负的表情,“太好了,我正愁进不了门。”

她冲舍管阿姨点点头,示意自己领人进去,没有主动搭话。

“幸亏你回来了,阿毒和大妞上自习去了,小花让我替她拿点东西。我本想求求情让舍管放行,可你们女生宿舍的老师真不好讲话……”

沈蔓走在前面,没有搭理他。李桢这两年篮球打得越来越好,带队问鼎帝都高校联赛的冠军后,保送研究生的名额基本已经确定。于是乎,这人更加肆无忌惮地将精力投入到训练之中,他女朋友因此没少置过气。

为了将男朋友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白莲花巧立名目折腾人,小到打水、大到考试,能假李桢之手的,绝不费半点力气。有时候,连大妞和沈蔓都看不过去,觉得这哪像谈恋爱,根本就是在圈养奴隶。

谁料李桢自己却摆摆手,让她们别介意,说什么小姑娘总该有些脾气。

贱,真贱。

后来沈蔓干脆也懒得多管闲事,任由其自生自灭去了。

打开寝室门,李桢还在试图没话找话地掩饰尴尬,却见女孩扑在窗台上向下张望、考察地形,半个身子都探出去,看得人心中一惊。

“沈蔓,你干嘛?”咽咽口水,男孩小心翼翼地问。

回头看了对方一眼,没有回话,冷冷地散发出“少管闲事”的气场,她愈发用力地扶住窗棱,尝试着够到外墙上的消防梯。

李桢不再犹豫,大步上前将人逮进自己怀里,惊魂未定道:“别做傻事!”

外套下的擦伤被蹭剐到,沈蔓吸了一口冷气:“我不是要跳楼,你放开我!”

挣扎中,女孩领口被拉开,露出右肩紫红色的纹身,显得触目惊心。

“你……”男孩愣住了,不知从何问起。未经世事的他这才注意到沈蔓唇上的伤痕,还有那身外套下不着寸缕的怪异,这一切似乎都在昭示着某种隐私而晦暗的秘密。

女生寝室如果谁谈了恋爱,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便是由新晋男友出面,请全寝室的人及“家属”吃饭,美其名曰“认门”。跟白莲花刚确定关系那会儿,李桢没少挨宰。后来听说沈蔓也“脱光”了,他就一直很好奇,想看看能够收服这样一个尤物的究竟是何方神圣。可惜女孩似乎有什么顾虑,并未将传说中的优质大叔正式介绍给室友。于是他也只好劝自己少多管闲事,别像个八婆似的想东想西。

“……你男朋友干的?”李桢没有犹豫太久,听不出明显情绪地问道。

沈蔓再次用外套裹紧自己,没有说话,只是简单地摇了摇头。

对方将这沉默理解为回避和委屈,随即攥紧了拳头:“他人呢?”

“……死了。”心脏仿佛不再跳动,强逼着自己把最坏的结局说出来,也许就不会那么悲哀。

分不清这话是真是假,李桢瞠目结舌地望着她。男孩太年轻,年轻到难以理解世事的无常与残酷。

沈蔓做了个深呼吸,而后抹把脸,欠身坐在床沿上,顾不得宿舍外守着的神经病,断断续续地解释起前因后果。日子过得实在混乱,她亟需借由这段陈述,理清逻辑关系,以及自己的真实想法。

顾及到李桢的理解能力,沈蔓没有提重生转世之类的东西,只说自己和张羽之间单纯的师生恋,然后莫名其妙地“被分手”,遇到周胤廷。

原本以为该恨的人,其实是她最可靠的保护神;原本彼此联手的同盟,原来有着深不可测的内心。

如今周胤廷不知死活,帝都堂口指不定发生了怎样的血洗。梁志和林云卿远在外地,即便那两人有心,沈蔓也不愿意将他们牵涉进来。孤身一人的自己,除了束手就擒,似乎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把那疯子哄开心了,说不定还能放她一条生路。

在安乐窝里呆太久,哪里能想到人身安全也会脆弱得如此不堪一击。

尽管周胤钦之前就有很多图谋不轨的迹象,但沈蔓认为凭他的能力,掀不起多大的风浪,顶多给人心里添堵,哪能撼动周家大少固若金汤的地位?

更重要的是,她清清楚楚地记得,前世周胤廷一直活得十分滋润。时隔七八年后再见,生意越做越大,除了气质愈发沉稳外,根本没有任何变化……

她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了。

之前只以为情伤太重,上辈子分手后对帝都的人与事种种回避,所以才不了解周家的事务。

细想来,郑宇轩生意做得不算小,特别是涉及到政商界盘根错节的关系、争取国家政策支持的时候,必然需要打探各方面的背景。

但是,沈蔓在记忆里仔仔细细地搜寻了个遍——她后来未曾听说过关于周胤廷弟弟的任何情况,包括周胤钦这个名字,也是今生才知晓。

不,不止是周胤钦,就连南洋周家的其他血脉都如同人间蒸发一样。

处处与前世相差无几的平行世界,没理由在周胤廷这种关键人物上有出入。可据她了解,周家老头子去世后,权力更迭非常顺利,曾经给周胤廷制造过威胁的另外三房“嫡长子”都不再被人提起。

郑宇轩跟她说起这势力庞大的黑暗帝国掌门人时,只简单地下了定语:心狠手辣、笑面罗刹。

对于沈蔓来说,记忆始终停留在重逢时小房间里的那段谈话,其他的,统统为零。

走投无路VS暗度陈仓

“你说的这个‘组织’,”李桢小心翼翼地选择着措辞,确保自己的语气既不过分夸张,也不显得没见过世面,“真有那么大能量?”

沈蔓无力地垂下肩膀,“我也不知道,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了。”

除了昭告身份的公开场合,周胤廷并没有让自己过多地接触家族生意。就连酒吧里的兄弟,名也上也归那个疯子统辖。只是碍于周大少的身份,所有人都会买她的面子而已。

事实上,沈蔓对周氏的绝大部分了解,都来自于前世的记忆——而今这些记忆似乎都做不得准了。

她不由得怀疑,是否正是因为自己的出现,导致周胤廷在重大决策上出现偏差,以至于作出与前世不同的选择,最终造成了当下的被动局面。

如果真是如此,沈蔓找再多借口,恐怕也逃不开良心的谴责。

“要不,我们报警吧?”李桢打心眼里不愿意相信刚才听到的那番话,什么黑帮乱战、兄弟阋墙。对于生长于光明世界的他来说,遵纪守法便能长命百岁,超出常识的任何存在,都无异于挑战三观的异端,逃避是一种本能。

然而,女孩脸上惊魂未定的表情,以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又无声地提醒着他,这一切并非玩笑。

沈蔓没有指望对方,只是习惯性地咬着指甲,将稍稍理清的思路又过了一遍:周胤廷生死未卜,但只要他活着,迟早会出来初持大局;如果当真出了什么意外……

她做了个深呼吸,方才有勇气继续思考下去。

神经病的背景和精神状态不足以支持他篡位夺权,突然的变故背后一定有着其他未知势力。周氏作为有历史、有传统的大家族,肯定也有相应的应急机制,阻止大权旁落。只要能躲过最开始那波攻其不备的袭击,一切都会往好的方面发展。她身为周胤廷名义上的“遗孀”,即便无法主张权利、替他报仇,最少也可以确保人身安全,不至于沦为性奴,从此永无宁日。

所以,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拖延时间。

“……学长,你去门口看看,小树林边有辆跑车,车上还有没有人?”尽管希望渺茫,她还是必须明确自己的处境。

李桢点点头,二话不说跑到走廊上,去另外一头打探情况。

带上门,沈蔓用最快的速度换上牛仔裤和T恤。布料擦过伤口,激起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她却无暇顾及。

时间紧张刻不容缓,周胤钦的耐心就像炸药包的引线,耗尽之后会发生什么,谁都无法预测。

短暂而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李桢刻意压低嗓子冲房间内招呼:“快开门。”

扣上最后一颗扣子,她发现自己不再发抖,衣不蔽体果然能够降低人的防御和心理承受能力。既然思路已经理清,剩下的只是想出办法而已。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即便没有周家大少撑腰,自己也搞定了不少事情,应该更有信心些才是。

侧着身子挤进寝室,李桢很快锁好了门,惊魂未定道:“车上是空的……我听见楼下舍管员办公室里有人在闹事,好像是想强闯进来,被老师拦住了……”

女生宿舍总是学校里麻烦最多的地方,驻守在这里的舍管往往五大三粗,表面上是女人,实际战斗力却与男人无异。想必周胤钦等得不耐烦了,企图硬闯进来拿人,结果却被地头蛇打了个措手不及。

很好,沈蔓心想,等他回过神来还有一段时间,足够自己逃出去。

刚才进门时已经观察过,窗外只有直上直下的消防梯,凭自己的小身板,肯定爬不出去。扭头看看李桢1米89的身高,她心中叹了口气,如果像他这么身强力壮就好了……

思及此,沈蔓再次来回打量整间寝室,目光很快集中在正对着窗户的阁楼上。只见她穿着鞋就踩上了大妞的床铺,费力地将新生报到时用过的行李箱拖下来,激起层层灰尘飞扬,弥散在整个寝室里。

尽管不明所以,李桢还是快步上前,伸手接过从天而降的大号行李箱,疑惑地问道:“你要干嘛?”

确定男孩掌稳之后,沈蔓踮着脚跳下地来:“暗度陈仓。”

舍管办公室里,周胤钦已经临近暴走的边缘,他从来不知道,世界上居然有生物比帮派分子、警察还不好打发——那就是宿舍管理员,确切地说,是女生宿舍管理员。

“我说你们这些男同学,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讲不通道理?”后勤集团的年度标兵、传媒大学棒打鸳鸯第一好手、新闻系女生寝室舍管剔着牙,一边用硕大的身躯堵住楼道入口,一边不动声色地按下隐蔽的报警铃,“条例全贴在墙上,外来人员能不能进、怎么进,都有相应的规定。还以为是你家后院呢?想闯就闯?”

身材单薄的小青年扯起一抹假笑,尽管虚伪,却依然让中年大妈晃了晃神:“我女朋友进去半天了,她身体不好,我担心有什么意外,这也不行?出了事算谁的?”

后半句话的声音明显放低,带着些许威胁的意味。然而,配上那样秀气的一张脸,怎么也没法让人反感。

舍管清了清嗓子:“叫什么?哪间寝室的?我帮你去看看再说。”

“我自己进去找。”或许是因为太久没见人,周胤钦已经抑制不住心中慌乱的感觉,语气也越发急躁。

“女生寝室,男的不能随意进出。”舍管时刻谨记自己的职责,坚持底线。

这时,周胤钦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孩从楼道里出来,当即打脸:“那他呢?凭什么他能进去?”

舍管扭头看了看,回答得理直气壮:“你没看人家手里拎着那么大一个箱子啊?他是替女同学搬家的。”

高个儿男孩留意到这边的动静,冲他们点点头,脸上的笑容自然而阳光:“谢谢老师,我先走了。”

这清澈的表情令周胤钦本能地感觉到不适,掉过头来催促道:“需要什么手续?快点。”

“欸欸欸,我说你这个小同学,说话什么态度……”

舍管不耐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李桢相信凭借老练的对敌斗争经验,那个面相清秀、气质阴柔的男人还会被耽误不少时间。

然而,他脚下的步伐还是越来越快,仿佛手中的行李箱轻若鸿毛,根本不对行动构成影响。

直到走出很远,进了女生寝室对面的食堂,李桢才将行李箱放到地面上,小心翼翼地拖到避人耳目的角落里。手忙脚乱地拉开拉链,将沈蔓从箱子里扶出来,满脸掩饰不住的担忧:“你没事吧?”

女孩憋得满脸通红,但眼睛里明显多了几分神采,就连回答的声音也充满力量:“没事没事,今天多亏了你,谢谢学长!”

男孩习惯性地挠挠后脑勺,有些不自然的腼腆:“路见不平嘛……你接下来怎么办?”

蜷缩在小小的空间里,下巴抵着膝盖,耳畔聆听着自己急促的呼吸,短短几分钟的路程,反而让沈蔓更加清醒。

她不想把更多的人牵涉进整件事情里来,但必要的时候,抛下廉耻去求张羽都行。毕竟周胤廷与之相熟,如今遭遇不测,作为利益伙伴和曾经的兄弟,也该他出面斡旋关系。

考虑到周氏如今的业务重心离不开政府扶持,即便家主易人,仍然需要保留如今的C国大使、未来的外交部长这条线。沈蔓有理由相信,只要张羽点头,那疯子就不可能再动自己分毫。

可是,即便周胤钦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他名义上还是堂口主事,有办法调动街头力量和“保护伞”的荫蔽,在小小的帝都找一两个人,恐怕还是没有问题的。

有什么势力是凌驾于黑白两道之上,能够帮助她逃脱追捕的呢?

答案只有一个。

“你确定不需要我陪你进去?”李桢扶在车窗上,很是纠结地皱着眉头。

沈蔓冲他笑笑,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纸钞递给司机:“我把你的手机和现金全抢过来了,学长已经毫无利用价值啦。”

听出这言语中调侃的意味,男孩悬了半天的心也终于放下来,看着她身后门楼上高悬的金红色陆军军徽,迟疑道:“你进得去吗?”

顺着他的目光扭头看看,沈蔓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进不去,不过我会让他出来。”

目送出租车绝尘而去,她在心中复习着几经推敲的台词,换上小女生标志性的柔弱表情,步伐略显迟疑地走进戍卫区围墙外的信访办公室。

休息日,这里根本没几个人。

若非新任国家领导上台后强调密切联系群众,自持高傲的军区哪会吃饱了撑的设这种对外联系部门。由于军队历来的强势地位,很少有地方上的人会试图找他们讨公道,大部分信访者都是为些家长里短、儿女情长的事情投诉。

正因如此,这里历来是戍卫区的八卦集散之地。

此刻,看见一女孩怯生生地推开大门,值班人员的眼睛都直了。经验告诉他,又有好戏即将开演。

暗度陈仓VS屁大点事

“轰!”的一声巨响,大地在颤抖,熊熊烈火夹杂浓烟平地而起。

戍卫区特训基地里,全副武装的士兵钻进火中,透过黑烟先后射击,掩体上方的靶子应声粉碎。

战术队列保持行进,两米高的火窗被一跃而过,落地后持续枪响靶落。

脸上涂满迷彩的突击小组顺着雨漏管、避雷针爬上主训练楼,干净利落地将抛绳器的倒挂毛钩掷向对面的主席台。随后,在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前提下,果断地双脚离地,顺着绳子便荡了过去。

于此同时,从其他各个方向袭来的特战队员先后击中目标,迅速地穿越障碍区,径直袭向在场嘉宾。精确整齐地止步于列队线前,很快便排好阵型,迎接最后的检阅。被烟火熏黑的面庞下,一双双矍铄的眼睛闪现着出蓬勃的生机与野性。

看台上,联合**事考察团的官员瞠目结舌,被这支合成作战部队表现出的超高水准所震惊。回过神之后,开始争先恐后地向翻译官提问。

肩上扛着两杠三星,即便被逼换成正装,吴克依然没个正形儿。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被点到名才皮笑肉不笑地颔首示意,而后继续当他的甩手掌柜。

台下整齐的队列里,演习成功的兴奋心情渐渐消散。特别是在看到长官这幅样子后,担忧和不安又坐实为恐惧,纷纷反省刚才的表现,生怕犯下了什么错误。

作为现代战争的排头兵,特种部队总是肩负着最艰巨的任务,面临着逆境中的逆境。他们的训练量之大、考核标准之严苛,普通人根本难以想象——更何况指挥官还是个据说处于“更年期”的变态。

就在众人惶惶不可终日,连戍卫区司令讲话都没心思听的时候,黑脸大队长突然接过传令兵的专线电话,毫无组织纪律性地当众溜号。

只见那比锅底还黑的脸上渐渐泛起笑意,令听命于他的特战队员们不由得打起哆嗦:这笑容太熟悉,但凡有突击训练、特别任务或者临时演习的时候,吴队就会笑得人脊背生寒。

尽管不知道通话的内容,但至少一点能够确定的——有人要倒霉了。

演习结束后不久,一辆挂着戍卫区牌照的军车堪堪刹在信访办公室门口。

执勤宪兵准备过来让其开走,却见驾驶座上下来一位军官,再定睛一看,正是特战大队的指挥官。鉴于对方的臭脾气远近闻名,近两年更是惹得天怒人怨,宪兵决定选择性失明,不去触他的霉头,相反,还立定站好敬了个礼,大声喊号道:“首长好!”

“嗯。”将大檐帽夹在手臂下,吴克心不在焉地回了个礼,迈步朝办公室走去。

天气渐热,接待区已经开起了空调,他一边在心中暗骂官僚机构作风腐化,一边观察室内情况。

信访干部统统围坐在接待区,装模作样地端茶倒水、嘘寒问暖,好像真是想人所想、急人所急。只有那些脸上呈现的兴奋至扭曲的表情,出卖了他们因为八卦而热血沸腾的心。

正中间的,不是那妖精是谁?

沈蔓低着头,努力酝酿情绪,试图挤点眼泪配合表演效果。可惜独当一面时间太久,已经不太善于把握这种柔弱形象,只好勉强压低声音,装出努力压抑情绪的样子,叹了口气道:“我今天来没有别的意思,就想让组织出面,帮忙做做工作。毕竟,毕竟……”

“毕竟什么?”突然出现的男声将众人吓了一跳,连带着女主角自己也差点没回过神来。

他瘦了,却显得更加精干,一双鹰眸没变,依然如往昔般黝黑深远。今天似有正式活动,军装也并非普通的夏常服,而是双排扣礼服,金色条文袖饰和绶带勾勒出流畅的线条,将男人的一身英武之气衬托得更加轩昂。

“吴队长,你来了。”闻讯而至信访办公室主任站起身,试图与他握手。

吴克低着头,从兜里掏出烟来,自己叼了一根,递给主任一根,边低头点火,边含混不清地问:“什么情况?”

原本准备好的节奏被这拉近距离的举动打乱,主任只好尴尬地就过去,语焉不详道:“小姑娘说认识你,有事情要找你。”

他吐了口烟,隔着缭缭雾气看她,话却问向主任:“怎么说的啊?”

沈蔓咬紧嘴唇,感觉齿间泛起腥锈的味道,却始终绷直了脊背坐得端正,目光亦毫无躲闪地回望着对方。

“嘿嘿,嘿嘿。”已然见识过女孩演技的主任讪笑着,将刚才听到的内容高度浓缩、提炼:“小姑娘情绪比较激动,不然我们也不会着急给你打电话。她说……跟你处过。”

接待区的其他耳朵此刻都竖了起来,他们明白这场八卦事业已经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候,男主角的任何反应都可以作为日后的谈资,支撑着狗血剧情从无到有。

“哦。”男人应了一声,两指夹住唇间的烟杆,再次呼吸吐纳,未表现出任何明显情绪。

主任原本一心打算看热闹,如今脑门上却开始冒汗,谁能告诉他,“哦”到底是什么意思?究竟认还是不认哪?接下来是该语重心长还是义正词严?吴克你他妈不按常理出牌让别人怎么玩?

就在沈蔓被这沉默逼得走投无路,差一点就要夺门而出的时候,男人终于抽完了那只烟,继而眯起眼回味:“还有呢?”

“……啊?”主任猛然意识到对方是在问自己,连忙补全说:“人家没有你的联系方式,想让我们行个方便。这种家务事,组织上怎么能插手呢?当然还是本人来处理比较好嘛。”

吴克笑了,虽然怎么看怎么假,但好歹有了表情。沈蔓正想松口气,思考下一步如何行动,却听他懒洋洋道:“她说的?”

“是我说的,都是我说的。”神经被反复凌迟,她已经受够这没完没了地挑衅,硬着头皮插话道:“想认就认,不认拉倒,没谁逼你!”

他又笑了,这次是真笑,吊儿郎当的语气里有几分得意:“登记没?”

沈蔓和其他在场者都愣住了,只有值班的那个人忙不迭地点头:“登记了,跟谈话笔录一起准备存档的。”

只见吴克双手戴好军帽,用指尖扶正帽檐,随即一把将女孩搂进自己怀里。趁众人尚未回过神来,快步走向大门,头也不回地招呼道:“添麻烦了,回头我请客。”

门扉合上,打了一下午鸡血的信访办公室彻底沸腾起来。

沈蔓觉得自己被莫名的风暴裹挟,从室内刮到室外,从地面刮上汽车,从戍卫区家属大院一路刮到那曾经的空房间。

点滴回忆就像深藏在脑海里的珍宝箱,即便平时不怎么打开,当钥匙被发现时,依然会应声而响,将曾经的所有都清晰如昨地呈现出来。

房间的陈设没有变,还是一样的空空荡荡,还是一样的没有人烟。她怀疑吴克这几年根本没住在家里,否则可见之处怎会积满如此厚重的灰尘。

他一路走在前面,开门、脱鞋,将军装外套扔上沙发。冲进厨房里翻翻找找半天,拿出两瓶不知道生产日期的矿泉水。一边仰着头牛饮,一边递给她,半晌之后才抹嘴道:“家里只有这个了,将就点。”

从那粗粝的大掌中接过冰凉的水瓶,两只手握成拳,细细感知沁入骨血的清冷,她思索着如何开口解释发生的一切。

男人拉过板凳,扯了扯领口,转过视线来看着她,目光恢复沉静如水的淡定:“说吧,怎么回事。”

吴克也许算不上最好的倾听者,但他足够聪明,而且显然有着丰富的审讯经验。每一个问题都像手术刀般精准、直击要害。

与之对话的过程中,沈蔓觉得自己几乎没有动脑子,便将前因后果以最直截了当的方式表述出来,连带着混乱、矛盾的感情也得到梳理。

即便万般不愿承认,她还是得说,自己欠周胤廷一份情。

在帝都的这两年,尽管两人在经济上保持绝对的独立,但周胤廷还是给了她不少照顾。小到鲜花礼品,大到珠宝首饰,沈蔓收到之后总会第一时间还礼,或者直接退回去。可是,在周胤廷的家里,有间卧室专门用来替她收藏东西。

男人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自己:何必?我的就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想要自由,我给你;视而不见的爱,还是给你。

事实上,她与周胤廷之间早已不能用简单的爱与恨概括。重生以来,他是真正走近自己生活的第一个陌生人。

有恨、有不甘的,是那个被张羽抛弃后佯装坚强,丈夫发迹后顾影自怜的沈蔓;而不是被爱、被呵护,享受着三个男人死心塌地的追随,正值人生最美好年纪的沈蔓——或者“小花”。

闪闪发光的答案一直放在那里,只是她不愿意去看罢了。

听完一番叙述,吴克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斜睨道:“就这么点事?”

屁大点事VS养兵千日

线条笔挺的制式军装穿在吴克身上,反倒没有真正的作战服看起来顺眼。

这人似乎生来就具备某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气质,再大、再难、再严重的事,到了他眼中都会化为儿戏——脑袋掉了碗大的疤,什么都不过是个屁。

经历过记忆里最长的一个周末,又将面临的棘手情况和盘托出,沈蔓终于可以放松神经,叹息着回答道:“是啊,就这么点事儿。”

男人伸长腿,活动活动筋骨,颇有几分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瞧你那点出息。”

他说特战大队还有集训任务,不能请假太长时间。如果不嫌弃,倒是可以先住下来,待局势稳定后,再想办法解决那个疯子的问题。

房间里看起来空荡荡的,角落里却藏着不少军需补给。一一指点给她看过之后,吴克沉吟道:“先将就点,我回来再去买。军区里进出不便,但好歹安全能够保障。”

沈蔓如今身心俱疲,能够有一处安宁的地方供她休憩就很满足,哪有心思挑剔。

只是,在临出门时,吴克还是探了半边身子回来,略狭促地问:“钥匙要吗?”

说完,没等女孩作答,便将明晃晃的铜片抛过来,趁人不备,摔上门走掉了。

她握着那枚似曾相识的钥匙,心中五味杂陈。

接下来的半个月,吴克都没有回家,沈蔓享受了一段重生以来难得的孤独时光。

每天早上起床后,她会洗个澡,简单地弄点吃的。在阳台上练完瑜伽后,再顺手做做清洁。

尽管吴克的房子比仓库强不了多少,但胜在简洁宽敞,几经拾到后,也渐渐有了些生活气。

因为常年不住人,这里没有网络也没有电视,连电脑都陈旧得只能当打字机用。午睡起来后,沈蔓会用它写些日记、散文之类的东西,不涉及男人或感情,不为学科考试或采访任务,只是单纯地抒发胸臆。毫无目的的写作让文字变得纯粹,也让心彻底澄净下来。

入夜,她就翻翻书柜上为数不多的几本册子。页角泛黄的故纸堆,全是些关于作战理论、无线电通信的枯燥内容,有趣之处在于页眉页脚上零星的批注和笔记。

书的主人居然写得一手好字,背概念、看公式的时候,不忘自娱自乐地开开玩笑,涂画些不着六四的内容,美其名曰“联想记忆”。

指尖拂过那一行行跳脱的笔迹,沈蔓不禁想象曾经的军校生,在脸没有晒得这么黑时,究竟有怎样灿烂的笑容。

用李桢的电话给林云卿和梁志分别报过平安,她说自己的手机掉了,最近不方便联系,过段时间再好好补偿。男人们不疑有他,只叮嘱注意财产安全,顺便表达了对即将到来的暑假的期待之情。

戍卫区不愧是军方管辖的法外之地,周胤钦及其手下彻底失了音讯。

听李桢讲,周日那天下午便有一帮社会人士包围了女生宿舍,不顾舍管、保安和校警的阻挠,将整栋楼翻了个底朝天,闹上了第二天报纸的头版。事后,更有不明身份的人长期蹲守宿舍门口,校领导们成天如临大敌,生怕再发生什么意外。

为避免室友们被盯上,沈蔓转而托李桢替自己提交了休学申请,而且特别强调平信邮寄,这样即便有心人也查不到具体的来源。

事出突然,她的身份证件、现金储蓄全都没带。如今除了耐心等待和默默祈祷,根本别无选择。心底的那个人,和那段她不配拥有的回忆,是蛰伏隐忍、坚持守候的唯一动力。

吴克那天晚上回来时,沈蔓正准备熄灯就寝。听见门口有动静,她连忙抄起家伙躲到角落里。发现对方用钥匙开门,又听见那沉沉的脚步声,这才松了口气,拉开灯抱怨道:“装神弄鬼的,吓人一跳。”

男人风尘仆仆的,一身沙漠迷彩,看得出刚从训练场下来,连发梢都打着结沾着泥浆。然而,这狼狈丝毫没有影响他的气场,反而更显出几分野性。

只见他将军用背包扔在地上,大咧咧地笑了笑:“给你带了点好吃的,我先去洗个澡。”

哗啦啦的水声从洗手间里传出来,与之相伴的是隐约的歌声。沈蔓怀疑他这半个月都没沾过水,否则怎么会如此欢畅。

背包中除了生活用品、蔬菜干粮,还有个圆滚滚的大西瓜,从纹路和颜色看,是生长在戈壁的石头瓜。用手轻轻怕打,会发出瓷实的回声,想来必定又甜又脆,入口都带着清香。

别怪沈蔓馋,她在这屋子里关了半个月,除了压缩饼干就是脱水蔬菜。原本水灵灵的皮肤都快被拔干了,见到久违的新鲜水果,哪里还按耐得住。

没等吴克出来,便用刀剁吧剁吧,蹲在厨房门口,毫不顾忌形象地大吃起来。

甜啊,真甜,甜得让人想哭。

俗话说,不睡是没累着,不吃是没饿着。如果有心情挑剔,只说明需求不够强烈。再普通的欲望被压抑久了,都会成为乱人心智的魔法,凌驾于常识判断之上,沈蔓对此深以为然。

“怎么样?”清爽的肥皂味靠近,洗过澡的吴克恢复精神,套着件军绿色的T恤凑过来。

嘴里塞得满满的,沈蔓顾不得讲话,只晓得用力点头,示意他也尝尝。

女孩原本悬月挂霜的脸蛋,如今却缀满了西瓜汁,一双大眼睛里尽是感谢生活、知恩图报的光芒,吴克奇怪这违和的画面为什么会如此美妙。

“你说的那个人,在泰国边境被TN组织绑架了。”肩并肩蹲在地板上,男人吃完一块瓜后突然出声,叙述的内容令沈蔓猝不及防。

然而,她还是保持着咀嚼的频率,甚至连头都没有抬起。

“他持有我国护照,又是以投资考察的名义入境,外交部、商务部和泰方已经组成专案组,正在积极安排营救。”

像这种带有反恐性质的突发事件,在人质未得解救之前,都不会有正式报道。如果行动失败,则更不可能走漏消息——毕竟,政府也怕给自己难堪。

见女孩并无过激反应,吴克继续道:“队里已经接到通知,这两天就要选派人员参加行动……”

沈蔓终是按耐不住,目光凿凿地看向他。

“事先说好,不是为你。”男人这时反而调转了视线,含着口西瓜,嘟嘟囔囔地说,“我是队长,家里有兄弟,又参加过类似行动,肯定要报名的。”

看不清那黝黑深远的眼睛,辨不明这话里的真真假假。刚吃下去的西瓜突然变成沙砾,哽噎在喉间,令她不能言语。

“规模化的军事行动,单枪匹马可不行,队里估计还得挑七八个人出来。”停下动作,吴克凝视着前方说:“TN组织的势力范围遍布整个西亚,实战经验丰富,不想送死必须带上最好的兵。”

咬了咬唇,女孩试探道:“太危险的话,还是算了吧……”

暗淡的光线下,他勾着唇笑起来:“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职业军人都怕死,这国家就没救了。”

一边是自己欠下的良心账,一边是旁观者无私奉献,沈蔓感觉胸口压了块巨大的石头,辗转逃不开那沉重的负担。

“吴克,我……”想说点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出口。

他仿佛什么都了然,伸手在案板上又拿了两块瓜,递给她一块,另一块则放进自己嘴里。然后,像突然想起来似的,孩子气地邀功讨赏道:“怎么样?瓜不错吧?我从宁夏一路背回来的。”

勉强笑笑,沈蔓努力装出轻松的语气:“那可老值钱了。”

男人冲她挤挤眼睛,抹掉下巴上的西瓜汁:“贵倒不贵,在地里摘的。”

“子弟兵不拿人民一针一线,原来净是在憋着搞大的啊?”

“什么话。”吴克吃西瓜的风格和他带兵打仗一样,荤素不忌,呼啦啦地连籽都不吐,很快又消灭了一块,随手将瓜皮扔进垃圾桶,“我想,怎么着给你带点手信吧。这次是野外生存训练,净往鸟不拉屎的地方去。亏得最后一站降落伞开早了,落在瓜田里。三更半夜的,钱就压在石头下面啦。”

她说不出话,胸口沉沉的负担全化作眼眶里的酸酸胀胀,用尽全身力气才憋着没有爆发。

男人没留意,又拿了块瓜递过来,也不说话,就那样擎着手。

眨眨眼睛,尽量笑得自然一点,沈蔓扭过头去望着他:“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深深的视线对过来,眼神里尽是幽暗辽远的宁静。

她沉默着,用不偏不移的目光佐证自己的决心。

半分钟后,吴克终于叹了口气:“如果你坚持……”

“我坚持!”不待对方说完,女孩便态度坚定地打断道。

“其实……”昏暗的光线下,那笑容很是无奈。少见的犹豫出现在雷厉风行的他身上,显得有些不太自然:“……我们俩最好能先结个婚。”

养兵千日VS娘家亲戚

部队里带兵,除了军纪和命令,更多的还是靠人与人之间紧密的联系。

试想,同一战壕中的兄弟,如果没有绝对的信任和笃定,怎么可能背靠背,将生命和希望交给别人来守护?

说起来挺讽刺的,战争在穷兵黩武、制造人间惨剧的同时,却也彰显着人性中最美、最珍贵的存在。

特种大队里集中了各个连队的兵王,吴克把他们从基层选拔出来,经过长期残酷的训练,成为可以应对现代战争的职业军人。

狙击手,是用一盒盒子弹喂出来的;爆破手不仅熟悉炸药,更是排爆专家;负责无线电和医疗救护的,至少拥有硕士学历,格斗技巧则保证五六个一般人无法近身。

这样的兵,捏在手里揉成团,形成有效战力,你说得花多少心思?

吴克笑笑,反正我半辈子都耗这事儿上了。

境外的军事行动不比国内,通讯、补给全是问题,还得跟穷凶极恶的TN组织对抗,没有靠得住的帮手,纵是他也无法确定最后的结局。

但也正因如此,组织上不能强迫任何人参加行动,必须自愿报名——除非真心实意帮忙,否则去了也是累赘。

可这也就意味着行动小组的水平不确定,更无法与他平时用顺手的那帮干将相提并论。

怎么办呢?沈蔓急得快要哭出来,有什么办法能够请得动他们呢?

吴克叹了口气,这种事儿,只能走心。

他说自己看得上的那几个人,单兵作战能力在全军都排的上号,一个个心高气傲。当初为了收服他们,花费精力不少。为救一个商人,还只是有一半血统的华裔,开口让兄弟们陪自己卖命——这种话他说不出口。

“所以……”沈蔓不明白其中的逻辑。

“只有咱们结婚,那姓周的算是你娘家亲戚。有了这层关系,我才好开口求人情啊。”

见她不搭腔,吴克也没显得太在意,而是自嘲地摆摆手:“没事儿,就算你不同意,我也会试着和那几个弟兄聊聊,尽量争取。”

“不……”她沉吟着,“我不是不同意。只是,这样真的好吗?”

女孩清亮的眼神望过来,满满全是疑虑:“你帮了这么大忙,还把自己的终身大事搭进来,我觉得……”

男人摇头道:“没关系,真没关系。反正我一辈子打光棍的命。”

诡异的沉默在房间里蔓延,沈蔓说不出原因,只觉得刚才这番逻辑有什么问题。但碍于自己确实对部队里的情况不甚了解,而欠下吴克这么大人情,再质疑似乎也不够厚道,因此只能将剩余的话憋回去。满腹顾虑、亏欠,统统化作心甘情愿的配合、感恩戴德的谢意。

黑暗中,吴克似乎松了口气。沈蔓这才发现,一桌案的西瓜竟在不知不觉中被吃光了。

那天晚上,男人自觉地睡在沙发上,不久便打起了呼噜。她在卧室里辗转难眠,直到天蒙蒙亮才勉强合上了眼睛。

第二天上午,她还没睡够,便被匆匆唤醒。吴克清早去了趟军区参谋部,回来时扔给她一大叠证件。

坐在床上,头脑和眼神全都晕乎乎的,却见他把身份证、介绍信、居住证明一样样拿出来,耐心介绍各式文件的内容。

“等等,”打断对方的喋喋不休,沈蔓皱着眉头:“干嘛给我办张新身份证?这些介绍信、证明是用来干嘛的?”

他换上了夏常服,来回奔波半天,衬衫领口早被汗水浸透:“你之前不是说担心被追踪到吗?我让战友帮忙,从特勤部门给你做了套新身份。放心,这些证件完全按照国家标准制作,上飞机、银行开户统统没问题。”

沈蔓点点头,好奇地翻翻“以真乱假”的身份证:名字和编号都没变,跟她留在寝室里的那张一模一样,肉眼完全看不出任何区别。

果然够专业啊。

刚要开口致谢,她又想起什么来:“……介绍信这些的有什么用?”

吴克摘下军帽,挠了挠头道:“哦,用来领证。”

“领什么证?”眨巴眨巴眼睛,沈蔓的脑海里一片茫然。

然后,那张黑脸竟破天荒地变红了——尽管色泽不甚清晰,但从扭曲的五官、抽搐的嘴角,她断定对方绝对是在不好意思。

只见吴克舔了舔嘴唇,支支吾吾的回答:“……结婚证。”

热血在瞬间冲涌上头,连同昨晚厨房门口的谈话,将沈蔓脑子里正在渐渐恢复的理智再次冲刷得一干而净。

没得到任何思考时间,在绝对军事化的催促下,她不得不以最快的速度洗漱、更衣。被男人塞进车厢,没一会儿便来到距离戍卫区最近的一家民政局。亦步亦趋地跟在几对新人后面拍照取片、排队拿号。

午饭前的松散时间,领证队伍很快就要到他们了。沈蔓终于从一路急行军中喘过气来,试探地牵了牵他的军装衣角:“喂!你……你真的想好了?”

男人斜睨了她一眼,撇撇嘴道:“待会儿归队就要统计报名情况,再想就来不及了。”

核对完双方身份,工作人员面色和蔼地问她愿不愿意。然后没等回答便递了纸笔过来让她签字——沈蔓这才意识到自己真的要结婚了。

扭头望见那双意味不明的深邃眼眸,原本的推辞和犹豫全都让位给内疚、歉意。想到周胤廷此刻还异国他乡受制于人,心中最后的迟疑也不见了,沈蔓抖着手在申请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等到吴克也签完字,工作人员冲他们说了声“恭喜”,很快递过来两本小小的暗红色册子。

表情茫然的新娘和军装笔挺的新郎,并肩对着镜头的样子被捕捉下来,贴在册子内页,无声地证明着双方当事人关系。

“走吧,中午去连队吃个饭。”

被他指使得团团转,连终身大事都这么简单地交代出去,再去推辞一顿饭就显得矫情了。

去到特战大队的食堂,沈蔓才发现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这里张灯结彩、披红挂绿,俨然过节般的热闹。

跟吴克往里走的时候,士兵们挤站在通道旁用力鼓掌——两辈子加起来她都没被这么多不认识的男人打量过,只觉得脸颊热得都快烧起来了。如果不是被人牵着,直接腿软趴在地上都有可能。

食堂里香气四溢,成箱的啤酒垒成墙,俨然已经准备充分,只待大干一场。主桌上候着好好先生指导员,还有一干带星带杠的军官——包括之前见过的信访办公室主任。见吴克牵着人走进来,纷纷下位迎接。

众人全都喜气洋洋,一边大力地与他们握手,一边满腔热情地说着恭喜。敬了一圈酒,吃了几口菜,吴克很快被人拉到士兵们坐的桌子上去巡场,沈蔓推说头晕,躲在相熟的指导员身旁避风头。

隔壁桌传来大声叫好,吴克已然成为众矢之的,还没走出多远便显得有些脚步踉跄。手下这些个战士显然不准备放过他,等着敬酒的人已经排成了一队。

“被吓到了吧?”面善的指导员喝了几杯酒,脸上泛着红晕,显得更加慈祥。

刚才介绍时,沈蔓便认出了对方。指导员显然也对传媒大学的女神枪手记忆犹新,待她比其他人更加亲切。

听到问话后,女孩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他只说来吃个饭,我不晓得会是这样。”

指导员笑起来:“吴克这人啊,带兵打仗喜欢攻其不备,平时做事也总是出其不意,搞突然袭击结婚再正常不过了。他说要带老婆上连队吃饭,其他人没一个相信,都以为他吹牛——老光棍从哪里变出来老婆啊。只有我,晓得他这脾气,让炊事班趁早准备。瞧瞧,果然把你给带来了。”

听到这里,沈蔓满脸通红,却不忘问了句:“可我们也是今天上午才领证啊,怎么……”

指导员摆摆手,打断她的质疑:“他半个月前就给政治部打过结婚报告,估计很早就志在必得了。”

沈蔓清清楚楚地记得,两人半个月前才见面,而且他第二天就参加集训去了,哪有时间干这些事情?

“你别想多了。”不愧是做惯思想工作的,指导员从她的沉默中看出端倪,和缓劝慰道:“当兵的以部队为家,像他更是忙得没有个人时间,难得抓住机会,肯定要好好把握。昨天刚回连队就接到新任务,他却坚持请假半天,说来说去还是为了你啊。”

听到这里,沈蔓留了个心眼,表现得格外担心道:“新任务是什么,您知道吗?”

指导员再次笑起来:“小沈哪,军属不好当,只要上级一声令下,抛妻弃子是家常便饭,你要习惯……”

“是去泰国解救人质吗?”听不得那些大道理,沈蔓干脆直截了当地问道。

指导员表情僵住,颇为意外地问:“他连这个都跟你讲了?怎么了,你是不是有意见?有意见的话我帮你跟组织反应。你们刚结婚,政策上是可以照顾的……”

听到这里,沈蔓终是摇了摇头:“谢谢您,指导员。”

娘家亲戚VS翻天覆地

那天中午,吴克直接喝进了医务室。

坐在病床旁,看着那张黑得发紫的脸,沈蔓再次感叹命运的无常。

她明白,自己十有**是被算计了。换做两年前,就算不拼命,也得从对方身上咬下块肉来方能解恨。然而,经历过陈逸鑫和周胤廷的痛与快,沈蔓终于能够冷静地看待有过交集的这些男人。

吴克坏吗?肯定坏,借由自己急于救出周胤廷的心情,骗她如此轻易地许诺婚姻。但若一定要分个对错,她骗人、骗感情,是不是更没有理由得到宽恕?

吴克好吗?无论是出于职业荣誉,还是仅仅想卖个顺水人情,毕竟都要拿命去拼,有求于人的自己,根本没有立场去指责、去质疑。

如果说,一切都必须分清是非、讲明道理,她更愿意相信对方给出的理由,放弃追问那些无谓真假的原因。

入夜,男人呛咳着,试图翻身。

沈蔓从浅眠中惊醒,上前替他扶着身子。皮肤下,滚烫的血液在奔涌,烧热了烙铁般的身体,也焚尽了原本的犹豫。

“要不要喝水?”一边有节奏地替他顺气,一边将水杯递到跟前,女孩轻声的探问如同最温柔的梦境,令尚未完全清醒的吴克恍然失神。

在他背后垫好枕头,沈蔓小心地将男人放倒在床上,转身去浸湿毛巾。

月悬中空,值班军医在外间休息,勤务兵也被打发回去,空荡荡的病房里只有他俩。

这几年周胤廷偶尔也会在应酬上喝醉,她照顾起来已经得心应手。晓得酒醒了容易口渴,特意准备好温度适中的白开水,放在近旁的位置。毛巾拧干后还带着薄薄的雾气,敷在脸上格外熨帖,吴克不禁发出舒服的呻吟,哼哼唧唧的格外孩子气。

一通忙活下来,回头只见男人醉眼朦胧,靠在枕头上默默打量自己。

沈蔓将毛巾搭好,欠着身坐在床沿上,用手抚过他的额头:“还晕吗?”

“有点。”吴克沙哑出声,他已经很久没有喝醉,尽管不太适应,但越过最难受的那个点,便只剩下酒精制造的氤氲与慵懒,舒适得令人惬意。眼睛里、脑海里,尽是女孩聘婷的身影。

柔荑按在两侧的太阳穴上,力道适中地替他纾解隐隐的头痛。再坚强的意志于此时也无法抵抗,百炼钢成绕指柔,男人化成一滩泥似地倒在她膝头,满脸享受的表情。

“你这次过分了啊。”月光如水般倾泻下来,洒在男人的脸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沈蔓一边有节奏地按压,一边柔声训斥道。

不需要过多的解释,吴克已然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没有睁眼,牵起嘴角:“非常时期,非常办法。”

尽管没指望他道歉,可也没想到会这样理直气壮,沈蔓觉得自己败给了这个无赖:“吴克,我跟你说,别后悔!”

那双眼睛突然睁开,仿佛探照灯般打过来:“我什么时候后悔过?”

说完,他再次疲惫地瘫软,口中不忘发出指令:“……往下,对,往下用点力。”

沈蔓哭笑不得:“还大爷了是吧?”

男人闭着眼睛笑的得意:“叫‘老公’。”

这次,沈蔓没有理,而是用手抚过他的头皮,感知那如铜丝般根根直立的发梢。就像这人本身,顽强、不屈,绝无妥协的余地:“吴克,我不是好人。”

“正巧,我也不是。”他调整了一下姿势,睡得更加舒服,整颗脑袋都枕在沈蔓腿上。

“周胤廷和我谈了两年,这次遇险跟我逃不开关系,我要对他有交代。”见对方没有反应,沈蔓继续道,“另外,我还有两个固定的男朋友,一个在Q市当医生,一个刚刚参加选秀节目夺冠。总之,这辈子都不可能分开。”

“嗯。”吴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示意自己在听。

“接下来的话,你可能不一定相信,但说出来了心里有底。你觉得我疯了也好,不正常也罢——反正我认为有必要告诉你。”

月光下,沈蔓轻声说起遥远的曾经,恍然如梦的记忆,蓦然回首的重逢,年少无知的冲动,不计后果的离去。这个在法律上与自己有着最亲密关系的男人,如今终于知晓她的秘密,正如他们曾经彼此赤诚的身体。

因爱而性还是因性而爱,对于女人来说,可能是永远也无法解开的谜题。她知道自己与吴克之间存在着彼此作用强烈的吸引力,这种天然而绝对的情感动因驱使两人彼此靠近,又因为不够了解、不够熟悉而分离。

过去这两年,她也会时不时地想起:烈日下的对抗、毋宁死的缠绵。男与女、情与欲很多时候都是合二为一、不可分割的整体。

承认吧,即便没什么坎迈不过去,终归还是有人不可代替。

忘记、忘记,意味着忘一次,记一次。越是命令大脑不要去做什么,贪婪的本性越会与我们对着干。在这个荒凉而残酷的世界中,她想要的太多,能够付出的又太少,所以才会怀疑、会犹豫,会做出与本心相反的选择。

不需要怀疑,她相信对于吴克来说,自己的存在也是不可磨灭的感应。两人之间的羁绊如此强烈,以至于无需任何考证,就能确定彼此在对方心中的地位。

正因如此,她才会在遇险后的第一时间向他求援,丝毫不担心对方的立场或动机。

男与女之间,原本就没有什么其他的动机。

只是没想到,他会趁人不备,用婚姻这老套的办法捆住自己。

沈蔓原本不打算结婚的,这辈子欠了太多债,一笔笔还不完。若男人们愿意等待,她当然可以坚持。但若有谁试图放弃,她也没打算勉强。婚姻的背后意味着太多的责任与负担,上辈子她早已明了。

如果不是周胤廷身处危难亟需营救,如果不是吴克口口声声说麻烦,她怎会像没头苍蝇似的病急乱投医。

关心则乱,人这辈子总要犯下一两次致命的错误。

又或许,致命而甜蜜。

话音落定,很久,久到她以为男人已经睡着,却见他勾着唇角笑起来:“这些……你听谁说的?”

沈蔓愣了愣,不知道对方的意思:“什么听谁说的?”

“‘平行世界’、‘前世今生’这些的,你听谁说的?”他睁开眼,一双眸子晶亮如星。

“不是听谁说的,是我自己记得的。”她疑惑而本能地实话实说。

吴克又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哦。”

那张黑脸终于忍俊不已,扭曲着表情大笑起来。

沈蔓意识到他是在嘲笑自己,当即又羞又恼地一阵敲打:“有什么好笑的?!”

他身上尽是肌肉,打上去砰砰作响,也不躲不闪,就趴在哪里闷笑出声。若非担心动静太大招来医生,沈蔓恨不能抄上凶器,好好惩治一下这个自以为是混蛋。

又羞又恼的女孩站在床边,看着眼前的男人笑得打摆,咬碎一口银牙。

借着酒劲发了会儿疯,吴克终于缓过劲来,喘着气靠在床头,冲她伸出手:“来,你这个平行世界的家伙。”

沈蔓很想跺跺脚走掉,最终还是委屈地蜷缩在对方怀里,愤恨道:“有必要笑成这样吗?”

享受着软玉温香的惬意,吴克依然难掩笑意:“你真相信自己是重生转世什么的?”

尽管已经对他的反应有了预期,沈蔓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你不信就算了,我也没指望……”

“不不不,”身后的男人打断她,“我只是好奇,你因为脑子里不知真假的记忆,就决定了自己这辈子怎么活下去?”

沈蔓回头看着他,似是不明白这段话的意思。

“我们每个人都有记忆,都会对自己从何而来有界定。没错,这个概念会影响我们的自我认知,但真能重要到决定人生的地步吗?我不觉得。”

他的气息中还有酒味,言语却吐词清晰、逻辑严密:“你说‘上辈子’遗憾太多,所以‘这辈子’不想再亏待自己。我不反对你的结论,但理由太多牵强。做一件事情的原因,尽管大多数人不肯承认,但我认为有、也应该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我想’。”

见女孩并未出言反驳,他说得愈发理直气壮:“国仇家恨、悲惨童年、前世今生,所谓的‘理由’往往只是我们说服自己的借口。既然有勇气作选择,就不需要这些粉饰太平的东西。那些‘因为所以’,不过是弱者自欺欺人的道具。想,就去做。没人能拦你,除了你自己。”

“……真他妈流氓逻辑。”却也不乏强盗般的说服力。

吴克没有理会她的论断:“别再讲这些。无论是真是假,你就是你,做你想做的事情。别的人要么接受,要么滚蛋,管他去死。”

回过头,她挑衅地看着对方:“你是接受还是滚蛋?”

男人盯着她,深邃的眸目中闪烁着无穷的光亮:“我既然敢娶你,就不怕翻天覆地。”

翻天覆地VS自投罗网

窗外有月,有月光掩映下不明不暗的星。军营里的深夜,充满了近乎饱和的宁静。

沈蔓枕在吴克的胸口,明明很累,明明闭上了眼睛,却始终无法睡着。医务室的病床太小,两人彼此紧贴着,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

男人手臂坚强有力,把她锢得牢牢的,连同那宽阔的胸膛,构成一个与外界隔离的小小空间。烦恼、忧虑、不安统统化作妥帖的呼吸,将两人之间的距离填得满满当当。

她听得到那骨肉之下重如擂鼓的心跳,每一下都彰显着男人蓬勃的精力、无穷的能量。

不迷信、不盲从,自始至终只依靠自己的双手,对所有事情都有独立而清晰的判断。蔑视一切价值,不给警告、不虚张声势、不留余地,他就是自己的上帝。

沈蔓终于意识到,灵魂的强大与否,跟身体强壮从来都不相干,跟性别更是没有关系。

第一次,与人亲密相偎却没有任何肉欲,只有满心彻底的臣服与爱。

清晨,武装直升机巨大的轰鸣声打破了营地的沉静。沈蔓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男人已经不知在何时离去,病床上只剩下她和孤单的被褥。

床头柜上,家中钥匙和“狗牌”一起,用铝制链条串好,静静躺在那里。

特种大队仿照美军建制,士兵军官都配发了专门的身份识别牌。牌子上冲压了姓名、所属连队番号、血型等个人信息,既方便军医及时救治,也有助于战后统计伤亡人数。

吴克违规把牌子和钥匙一起留下来,是要告诉她,自己一定会回来。

将那串链子牢牢攥在手中,沈蔓从医务室的窗口向下眺望。从操场到停机坪,特种大队的全部人马一扫昨日的欢愉,早已成排成列地站在道路的两侧。军装笔挺,英姿飒爽,帽檐下的一双双眼睛里,尽是肃穆。

无论吴克如何轻描淡写,沈蔓都明白这次军事行动绝非救人那么简单。

大天朝素来奉行所谓“独立自主”的外交政策,说白了就是明哲保身,别人不打到家门口来,基本上没有动武的可能。这次招募特种部队跨境救援,除了证明周胤廷身份特殊,更意味着行动的危险系数极高。一旦失败,政府绝无可能对作战小组进行支援,更不会承认他们的身份。

想到这里,女孩无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努力从正在走出营房的那一队人里,找到她的心之所向。

作战小组人数不多,个个全副武装,背负军需物资,身着作战迷彩,透出一股凌然的肃杀之意。吴克领头走在前面,带着墨镜,遮住了大半边脸。只有嘴角那抹习惯性的浅笑,将他和别人区分开来。

道路两侧的士兵们沉默着,一个挨一个地举起右手,向即将出征的战友敬礼。队伍的尽头,还有人在大力擂鼓。

据说这是部队最传统,也是最朴素、最隆重的欢送方式。

眼眶中有热意涌动,她强迫自己笔直站立,向和平年代的无名英雄、向真正纯粹的勇气、向自己的丈夫致敬。

停机坪旁站着指导员和戍卫区的高级将领。

与作战小组的成员分别握过手,领导们纷纷语重心长地交代着什么。吴克依然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见到上司也无太多敬意。只是随手抬抬帽檐,撇嘴说了句什么,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将背包扔上直升机,他终于扭头看向医务室的窗口。

沈蔓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隔着玻璃大力挥舞着手臂,任由泪水从眼眶中滑落。

男人似乎敬了个礼,然后便干净利落地钻进机舱。整个作战小组的人都上去之后,武装直升机很快升空,消失在蓝天白云之间。

沈蔓和送行的队伍一样,站在原地久久,久久不肯离去。

指导员回到医务室时脸上堆满了歉意:“对不住啊,小沈。吴克跟你刚结婚就要出任务。这次回来,我替他打休假报告……”

她早已擦干了泪洗净了脸,此刻笑容甚是自然:“没事,真的不打紧。”

“老吴说你学校那边有麻烦?需不需要我派几个战士去看看?”沈蔓明白这是指导员在释放善意,吴克从来就不会把所谓的“地痞流氓”放在眼里。确切地说,他根本不把任何事放在眼里。

摇摇头,女孩仿佛一夜之间长大成人,脸上的表情柔和而坚定:“谢谢您,不需要。”

独自回到位于家属院的房间里,没有他的存在,此处更显冷清。沈蔓重新做了一遍卫生,将所有东西归位、放好,往家具上搭好防尘布。从门口往里看,尽管依然空空如也,却不再寂寥,只待一切重新被开启,被释放,被张扬。

只待,那个人。

将钥匙和链子、身份识别牌一起戴好,沈蔓锁上大门,迈着果断的步伐,离开了家属院,离开了戍卫区。

新闻系女生宿舍楼外的小树林里,果然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牌很熟悉,应该归属于帝都堂口。

走上前敲了敲车窗玻璃,从里面探出个面熟小弟的脑袋,满脸惊讶和无措:“嫂……嫂子……”

“跟他打电话吧,我回趟寝室,过几分钟下来。”

推开门,宿舍里的三个人都愣住了。大妞最先反应过来,飞扑着撞进沈蔓怀里:“蔓蔓!你可吓死我了蔓蔓!”

正在看书的白莲花放下笔,满脸惊诧:“……他们不是说你休学了吗?”

毒舌女冷哼了一声,“人家就喜欢玩‘闪亮登场’呗。”

沈蔓没有理会挑衅,拍了拍大妞的背以示安慰。扭头将李桢的手机递给白莲花:“我待会要出去一趟,上次多亏学长帮忙,替我谢谢他。”

白莲花整个人僵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

大妞扯了扯沈蔓的衣角,想要说点什么,却被对方严肃的表情吓到:“如果我二十四小时后还没消息,给他打电话。让他联系‘另外一个人’,公开身份。”

“什么另外一个人?什么公开身份?你说的话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大妞接住她递过来的小纸条,低头看了看其上的电话号码,满脸担忧和莫名,“蔓蔓,别出去。最近学校可乱了,前段时间有人来寝室闹事,现在还……”

“大记者,校报的金牌写手,这种时候正好抢风头,你就别替她操心了。”毒舌女唯恐天下不乱地酸了一句。

白莲花盯着桌上的手机,始终没有动弹,也没有给毒舌女帮腔,整个人安静得有些异常。沈蔓懒得理会,扳正大妞的肩膀,目光直视着她说:“记住我刚才的话:二十四小时,让他联系另外一个人,公开身份。”

尽管不明所以,大妞还是用力点点头:“好的。但是……”

“没什么但是,放心,我只是以防万一。”说完,她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转身离开了宿舍。

黑色轿车尚未驶出传媒大学校园,便被周胤钦的跑车截住。身材瘦削的男人从驾驶座出来,在愤怒的驱使下,狂躁而大力地拉开沈蔓身侧的车门。

微挑的风目幽深,透出几分阴蛰与狠戾,只见他咬牙切齿道:“好,很好。”

沈蔓从未见过对方这幅样子,尽管早就有了心理准备,还是忍不住本能的恐惧。

同坐在黑色轿车上的其他人见状纷纷噤声,只剩下与她相熟的那个小弟怯生生地劝了句:“二……二少……”

然而,不待小弟把话说完,周胤钦如刀锋般的眼光便扫过来:“有没有规矩?!都被我哥惯坏了是吧?”

沈蔓听出言下之意,不再畏缩,伸手将男人挡开,干净利落地下了车:“我跟你走。”

他根本懒得理会,扯住女孩的手腕,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向自己的车。

沈蔓没料到对方会突然发力,跟得踉踉跄跄,差点就摔在地上。

就在这时,她感觉面前突然出现一道阴影,挡住两人去路。

“放开她!”

车辆堵在传媒大学的主干道上,又是毫不避嫌的拉拉扯扯,早有人远远地驻足围观。李桢身着校篮球队的队服,气喘吁吁地站在周胤钦和跑车之间,满脸通红。

堂口小弟们跟着下车后围在三人周围,也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

周胤钦显然不把比自己高半个头的李桢放在眼里,只是转身问了她一句:“认识?”

沈蔓忙不迭地摇头,看都不敢看高个男孩一眼,惟求息事宁人。

“架起来。”这次周胤钦是冲手下发话。

不愧是街头混战的行家,几个小弟原本就形成包围圈,纵使李桢人高马大,依然很快被制住了。

扯着沈蔓前进,周胤钦不顾身后打斗挣扎的声音,从车里摸出一副手铐,动作迅速地将她拷在了副驾驶座的扶手上。

冰冷的触感令人脊背生寒,沈蔓却顾不得害怕,用仅剩的另一只手牢牢拉住他:“胤钦,你要干嘛?别生气,我跟你走,我跟你走还不行吗?”

男人笑着摇摇头,极致妖冶的五官绽放出别样的光华,缓缓脱下被她扯住的西装外套。

自投罗网VS吃里扒外

“‘帝都传媒大学篮球队’,4号……队长是吧?”周胤钦缓缓踱步,绕着被架起的李桢,动作优雅地挽起袖口。

李桢用力挣了挣,却未能摆脱其他帮凶的钳制,大声吼道:“有种跟我一对一,只知道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

那一脚出的很快,像道黑色的疾风,直接踹进腿弯处,疼得李桢当场跪在了地上。

“胤钦,不要!”沈蔓试图摆脱手铐的禁锢,却始终不得力,只好大声呼喊起来。

男人围着面色惨白的李桢又转了一圈,头也不回地斥道:“认不认识?!”

沈蔓知道他认出了李桢,否则绝不会以这样的口吻质问。

半个月的潜逃似乎让周胤钦受到刺激,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也不再稳定,在亢奋与狂躁之间飘忽,越来越难以控制。

眼见李桢跪在地上无法动弹,她忙不迭地拼命点头犹如捣蒜:“认识,认识!求求你,胤钦……”

男人长长舒了口气,仿佛终于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只见他点点头,示意手下将李桢的脚踝垫起来。然后,在其他人尚未反应过来之时,用尽全身力气踩了下去。

纵使李桢再坚强,也忍不住呼喊出声,仿若受伤的野兽,从胸口嘶吼真正彻骨的剧痛。

“不!”

沈蔓脱力地跪坐在原地,男孩的小腿已然弯折成不自然的形状,并且迅速肿胀起来,如同没有生命的物体,颓然垂落在马路上,再无法动弹分毫。

见被害者没有了反抗能力,堂口的小弟们也放开钳制,任由他滑落地面。

沈蔓瘫软在车门边,望向青灰色的俊秀脸庞,死死咬住嘴唇——她怕自己稍一放松便会忍不住哭出来。

周胤钦看看她,已经走过来的步伐又转回去,对着李桢的头狠狠踢了一脚。这次,男孩再也没有任何声音。

围观人群发出惊呼,远远的有警笛声传来。周胤钦不紧不慢地走近,轻手轻脚地将她抱上车、系好安全带。而后回到驾驶座上,将油门一踩到底,跑车随即轰隆隆地绝尘而去。

他开车快得像自杀,每次沈蔓都不喜欢与之同乘,宁愿坐周胤廷的老气奔驰。如今却别无选择,只能闭上眼睛,任由其发疯似地穿梭于帝都的车水马龙之中。

就在忍耐到达极限,分分钟都有可能吐出来的时候,周胤钦终于将车刹住。

眼前尽是李桢断腿的样子,耳边充斥着男孩倒地时的嘶吼,沈蔓觉得整个脑袋都晕晕的,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旧债未偿,又添新债。

纤长的手指抚上她的颈项,男人的情绪似乎终于得到部分宣泄,吐气如兰的声音颤在耳畔:“嫂子。”

蓦然抬首,沈蔓这才发现自己又被带回了那处荒凉的别墅。

周胤钦小心翼翼地解开她的手铐,捧着已然红肿的手腕,紧皱眉头,心疼地叹息:“哎,怎么弄成这样。”

言语间,有诉不尽的懊恼与怜惜,他低下头,一点点舔舐着沈蔓的伤口,糯糯地责备道:“太不小心了……”

冰凉的舌尖,像只冷血动物在逡巡自己的猎物。沈蔓忍住甩开他的冲动,闭上双眼、默默忍耐。

似曾相识的房间经过重大改造,变成密不透风的牢笼。窗户全被粗硕的钢条封死,大门装了三层防盗,拓宽的室内有全景监控,随时看得到别墅周围的风吹草动。

周胤钦牵着她,一层层地打开门锁,又一层层地锁好,末了不忘拉拉门栓,确保没有任何意外。

他的笑容柔和而轻妙,仿佛悲天悯人的佛陀,看着女孩满脸不舍:“好了,你终于回来了。”

时而暴躁如狂,时而温柔如水。尽管并非专业出身,沈蔓依然能够确定对方患有某种程度的心境障碍,如果再不加以治疗干预,恐怕迟早会发展成为精神分裂症。

然而,目前周胤廷命悬一线,帝都堂口又完全由这疯子所把持。沈蔓在心中暗暗给自己打气,治住他,必须治住。

男人身形单薄,手长脚长,走起路来几乎不发出声音。如今打量她的目光犹如一只猫,享受地欣赏着被自己抓住的猎物。

长腿交替,频率舒缓,周胤钦一步步地靠近,轻启的薄唇中尽是叹息。

终于,在两人距离还有半米的时候,沈蔓果断从后腰掏出一把92式手枪,乌黑的枪口直指他的面门:“站住。”

精致的面庞似惊讶、似不解,然而那表情至多维持了两秒钟,随即化作放肆大笑:“哈哈哈哈……你还会玩这个……敢开吗?嗯?要不要我教你?”

他一边说一边往前走,丝毫不在意这致命的威胁。

沈蔓没料到对方会如此反应,倒退着靠到墙角。在他即将上前夺枪之时,将枪口调转对准自己的太阳穴:“周胤钦,你给我站住!”

他这次连惊讶的表情都没有,满脸的柔情蜜意:“死啊……也不错呢。嫂子,我陪你,你去哪儿我都陪着你,好不好?”

沈蔓急得手心冒汗,只觉得有股力量迎面而来。拼死抓住枪柄,她咬牙对抗着。撕扯间,扳机被扣动,巨大的声音回响在房间里,震得耳膜隐隐发疼。

她懵了,愣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直到对方贴着墙滑下去,跪坐在地上,仿若不敢相信般,捂住小腹,仰头望着自己,眼里尽是晶莹的委屈。

沈蔓扔掉枪,赶忙将人搂紧怀里,一声声地唤着他的名字:“胤钦,胤钦你坚持住……”

一双风目清澈如水地看过来,薄唇微微蠕动,口中有模糊的呢喃。

迅速失血令他面色苍白,阴柔的五官更显妖冶。沈蔓手忙脚乱地试图堵住那枪眼,却感觉掌中的热流如泉水般汩汩而出,仿佛永远也不得停歇。

微挑的眼角有泪滴滑落,直到她清楚地听到了那一声声呼唤:“救我……救救我……”

没有缘由地,沈蔓却冥冥之中明白,他说的,绝不仅仅指的是身体。

茫然间突闻警铃大作,她抬头四望,见监控视频墙上红灯闪烁,似乎有车强行闯入了别墅花园。

用手抹了把脸,不顾房间里越来越重的血腥味,沈蔓爬上窗户对着院子里大叫:“救命!快来人救命!”

那道清瘦的身影抬起头,淡淡的眸光中有了难得的慌张情绪。隔着一道道栅栏,女孩终于痛哭失声:“云卿!”

***

堂口小弟们赶到时,周胤钦已经被救护车接走,但医生把情况说得很严重,失血过多、内脏受损什么的。都是念不好书出来混社会的家伙,听到这些专有名词早就被吓傻了。只剩下心理素质较好的,还知道问一句:“会死吗?”

气质清雅的医生表明淡漠:“让家属做好准备,安排后事吧。”

说完,任由一群人慌乱地如热锅上的蚂蚁,医生便随救护车离开了。

堂口的干事闻讯赶到,见沈蔓已经从血泊中站起身来,纷纷围拢过去探问情况。

女孩手中拿着一串钥匙,指尖还有些微颤抖,却依然指示众人道:“搜,楼上楼下统统搜一遍。”

“……嫂子,搜什么?”相熟的那个小弟开口问。

沈蔓咬着嘴唇,表情冷如寒冰:“所有东西,看看有什么是跟TN组织相关的。”

听闻此言,负责堂口的干事们个个脸色苍白。

西亚连年战乱不断,TN组织是活跃于该地区的极端恐怖组织之一,制造了无数暴力活动,通过贩毒和走私军火牟取暴利,并且时不时发表杀害被绑架人质的视频,在全球范围内制造恐慌。

周胤廷失踪后,随行人员的尸体很快在曼谷机场旁被发现。周氏获取的情报显示,主使者正是TN组织。从干净利落的作案手法上看,一切早有预谋,而且少不得里应外合。如果在周胤钦的别墅里查出什么东西,帝都堂口肯定无法撇清楚干系。

沈蔓不是没看见他们的犹豫,却也只能出此下策。若让其他堂口的先找到线索,帝都这帮人才真是彻底完蛋了。

就在这紧张而焦灼的气氛中,有人从二楼翻出一台海事卫星电话。却被上了保密锁,查不出联系人和通话记录。

沈蔓低头看看手中的钥匙串,一片沾满周胤钦鲜血的密钥芯片正反射着暗淡的哑光。

没多久,卫星电话便被解锁。

和事先预料的一样,号码几乎全都指向西亚,C国,TN组织的大本营。

事实上,张羽出使C国并替周氏争取到矿产经营权后,TN组织便向天朝的外交人员和相关企业主发出过死亡威胁。

只是没料到对方真能把触角伸到东南亚来,还是在周氏的大本营泰国,将人给劫了去。

“不得庇护外人,欺压周家兄弟,如有违背,五雷诛灭!”得知事情真相,刑堂上性子刚烈的“叔父”大声喊出周氏三十六誓的条文,要求惩治这吃里扒外的败类。

沈蔓站在台阶下,笑容冰冷惨白:“他已经死了。”

吃里扒外VS舆论风暴

如果不是大妞机警,第一时间打通了林云卿的电话;如果林云卿没有恰好在帝都开会,当即用示踪系统定位到沈蔓在哪里;如果不是防盗门的钥匙还带在周胤钦身上,而且很快被找到,他可能就真的死了。

事实证明,男人在遇到麻烦时,确实比女人更加冷静。

初步止血完毕,林云卿又将枪柄上的指纹擦拭干净,这才不慌不忙地拨通了急救中心的电话。

看看房间里的陈设,女孩此前的遭遇已经被猜出**分,一双清秀的眉拧得死紧,他冷声问道:“要这人死还是活?”

攥着刚才开门的钥匙,沈蔓愣了半天才明白他在说周胤钦。

流血过多的伤员面色苍白,躺在地板上昏迷不醒,长睫微颤着,如同害怕梦魇的孩童。

上辈子爱得再多,恨得再多,终归未曾想要夺谁性命。这辈子她也不觉得自己就有权掌控生死,更何况是一个已然失去正常心智的病人。

咬着唇摇摇头,女孩目光终于坚定:“我要他活着。”

就近赶来的救护车正好属于附近一家私立医院,林云卿当即与对方脑外科的熟人联系,借口是亲属发生意外,取得了参与治疗的授权。

趁此时机,沈蔓藉由监控视频仔细观察着别墅的里里外外:周胤钦将这里作为秘密据点,并未安排其他的人手,但一个人住偌大一间别墅似乎也不合常理……除非这里还有其他什么用处。

无论最终查出来什么结果,肯定都是周胤钦承受不起的。

想到这里,她牵起林云卿的手,态度严肃道:“帮我一个忙。”

***

被周胤钦甩掉后,堂口小弟们兜兜转转半天,好不容易才在交警的帮助下找到了别墅的所在位置。而此时,救护车已经停在院子里,林云卿也换上白大褂,正在与护工交接伤员。

面对帮派分子的追问,医生显得异常淡定,按照之前准备好的台词,将伤情说得很严重。

只要回到医院,回到他的领地,自然有的是办法让病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找到海事卫星电话后,沈蔓又跟着堂口的干事们去了趟医院,“意外”得知周胤钦因伤势过重而死。

院方一方面收取了高额的治疗费,另一方面并未追究死者身上的枪伤从何而来,只是问家属需不需要尽快火化。

周氏经营军火贸易,但在天朝私藏枪支依然是犯法的。尽管二少死于枪伤,但持枪的事实绝不能为外界或警方知晓,这一点很快在堂口兄弟间达成共识。

剩下的路只有一条:毁尸灭迹。

沈蔓亲笔签下了火化同意书,从太平间到殡仪馆的事宜则全权交给医院处理。肩负帝都堂口众人的希望,她和几个高级干事带着涉案枪支、卫星电话、死亡证明,去周氏天朝分舵的舵口拜了帖子。

上次来的时候,还是周胤钦的入籍仪式;这次来的时候,却是为了将他除名。

帝都堂口的干事们,为了撇清自己与变节堂主之间的关系,赌咒发誓证明沈蔓所言非虚。本来就没有太多人在意的庶子,又是犯下如此罪无可赦的大错,最终凭一句“畏罪自杀、死有余辜”而彻底盖棺定论。

事后,周胤钦的“死讯”被严格保密,以此防备TN组织的反扑。

按照沈蔓的推测,周胤钦当年流落金三角,很可能背负着某种使命回到天朝。被家族接受后,成为安插进周氏内部的一根暗桩。TN组织崛起并控制亚洲、乃至整个世界的毒品交易后,也间接控制了他这枚棋子。

TN组织的大本营位于C国北部,原本只是一支不起眼的极端宗教势力,靠着种植罂粟发展壮大后,在当地渐渐站稳了脚跟。

这也是西亚大多数军阀的发家方式:以毒养军、武装贩毒。除了丰富的矿产资源,C国已然成为全球毒品的主要产地。

周氏作为东南亚老牌帮会,与迅速扩张的极端组织之间,呈现出此消彼长的竞争态势。

周胤廷掌权后,仗着在天朝的合法身份,凭借与政府高层的良好互动,将组织的发展重点调整为军火贸易,避开了与TN组织的正面对抗。

表面上赚了个盆满钵满,到头来还是要花钱买军火,拼命换来的一切都是为他人做嫁衣。新生代毒枭早已将食物链顶端的周氏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只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周家二少放出的确切消息,恐怕才是导致周胤廷受制于人的祸因。

看着卫星电话上的最后通话时间,沈蔓终于意识到,周胤钦那个晚上没喝酒就发疯、躲在漆黑的房间里哭得泪流满面,其实统统是为了自己的哥哥。

这两年因为沈蔓的关系,周胤廷与周胤钦走得很近。尽管不放心将帮派事务交给弟弟,当大哥的也没有扶持其他外姓人,而是独自承担起组织运作,凡事亲力亲为。现在他一失踪,整个大天朝分舵当即陷入瘫痪状态。

绑架案发生后,香港、台湾、泰国的三房“嫡长子”也趁乱夺权,掌握了周氏在各地的主要资产和人员,并且借口情况紧急,拒绝与天朝方面配合,俨然占山为王的态势。

面对此种内外交困的情形,沈蔓的坚持尽快公开消息,通过争取公众关注向政府间接施压。“叔父”们虽然不甚赞同她的意见,却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周氏很快向各大媒体通报了负责人被恐怖组织绑架的消息。

第二天的外交部例行新闻发布会上,面对记者的追问,发言人承认有关部门正核实情况,并表示坚决反对任何针对无辜平民的暴力行径。

另一方面,国内数家军事网站上有人爆料,我军正在采取二十年来首次海外行动,辗转西亚多国边境,全力营救被劫持的人质。

上辈子帮郑宇轩应对了多次公关危机,这辈子又念了两年新闻,熟稔天朝传媒潜规则的沈蔓清楚,如果没有形成更大的舆论压力,天朝政府绝无可能公开卷入这种“黑吃黑”的争端。即便私下里有所动作,也会因为顾及国际形象,避免与事件直接相关。

周胤廷,包括吴克的性命,如今都取决于暧昧不明的国家意志。

半天之后,中洲卫视的直播间里,该频道的金牌访谈节目正在紧张录制。

刚刚选秀夺冠、获得全国关注的实力唱将梁志,在众多观众的环绕中,表情自然地接受直播采访。

回顾完成长经历,介绍过即将开票的大型演唱会,主持人突然话风一转:“比赛结束时,你那个电话是打给谁的?”

“我女朋友啊。”男孩回答得理直气壮,丝毫没有需要隐瞒的意思。

尽管粉丝们对偶像直来直去的性格早已有所了解,听到他如此大方承认在交往,台下还是难免爆发出一阵哀叹。

“听听看,”幽默的主持人逗趣道,“这都是姑娘们心碎的声音啊。”

梁志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跟她是同班同学,交往很久了。本来不想曝光,但既然大家都知道,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台下爆发出羡慕、嫉妒加惋惜的声音,却也同时有人鼓掌,为他毫不扭捏造作的率真态度。

“同班同学啊……”主持人夸张地拖长了语调,“也是凌海音乐学院的?”

男孩摇摇头:“不,我们是高中同学。她现在在帝都传媒大学念新闻。”

“能告诉我们,你喜欢她什么吗?”主持人追问道。

“勇敢、执着,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梁志毫不犹豫地回答道,继而像想起什么似的,“还有很强的社会责任感。所以我相信不久的将来,她会成为一名非常优秀的媒体人。到时候还麻烦老师您多多照顾。”

说完,男孩红着脸向这位老牌主持人鞠了个躬。

“唉呀妈呀,这以后妥妥的‘妻管严’哪,大家说是不是?”

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欢呼声。直播访谈随即在欢乐的气氛中结束。

作为当红炸子鸡,对于“梁志女友”的猜测很快演变为流行话题。在这个眼球经济的时代,但凡能够吸引人们注意力的事情,都能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

沈蔓主动去见周胤钦,除了有从吴克房里翻出的手枪壮胆,就是靠着一句“公开身份”——成为公众人物,除了牺牲隐私,更能让危险在近身前消弭于无形——如果她没能治住周胤钦,或是出现其他什么意外情况,仅凭梁志如今的人气,就足以逼警方使出全身解数,给全国热衷于八卦事业的人民群众一个交代。

在低调恋情与救人性命之间,不难做出选择。

当天傍晚,新闻系女生宿舍外的小树林里便架满了长枪短炮。来自全国各地的娱记狗仔们纷纷云集。尽管尚不清楚女主角姓氏名谁,但在最激动人心的时刻来临之前,谁都不愿意被落在后面。

***作者有话说***

终于不再是在尴尬的章节下面发言了,我的节操捡起来了一点点,有木有?

这段时间写得不是很顺,各方面情节和人物都聚头了,我心里憋了好久的梗也急着往外冒。一方面想尽早把老周救回来有肉吃,一方面也是写到了麻烦的“权谋”(天知道小黄文要权谋是干嘛啊,还是个智商欠费的作者来写,摔!),潜意识里想尽快翻篇。

不瞒大家说,手上存着的这点存稿,我每天都要改几遍,却怎么写都觉得不满意,二少的戏份结束后,生生卡在了那里。昨天为了凑字数,硬着头皮贴上去了。果然不少亲反应跳跃太大,看不懂……

确实是我的节奏没把握好,给大家添堵了,实在抱歉……(跪地)

desperado亲的长留言我睡觉前就看到了,然后做梦都在想怎么改,早上起来不知所谓地回复了一长篇,还是没理清自己的想法。下午干脆把存稿全部推翻,重新写了一章——腰不酸了腿不疼了,什么都好了!

所以,我觉得还是要专门感谢亲们,是你们的留言让我不断纠正一些不好的写作习惯——比如说太绕,比如说梗一多就没有先后顺序,比如说为了爆点而爆点,不顾行文的逻辑顺序。

如果我有什么可以作为回报的,就是在大家的支持下,更努力地把文写下去,给这个故事一个完整的结尾。

现在重点来了——因为全部存稿都被推翻重来,我又成了一个裸奔的作者君,坏处是强迫症的我再也不能抱着存稿甜蜜地睡觉了,好处是大家提的意见可以随时反映在留言里,我尽量通过行文圆回来,不行的话就在回复中给亲们一个交待。

PS:作为一篇立志兼顾剧情的小黄文,我觉得按照目前的进度,200章估计打不住,这意味着大家还会跟我一起度过半年的连载时光,是不是想起来就很激动人心啊?(泪流满面)

PPS:在我持续不断的广告植入影响下,长期盗文的那个网站——被攻击啦!打不开啦!我再也不能去盗文网站看留言啦!乃们快把我这颗寂寞的心包养起来啊~~~

不多说了,我攒稿去了,裸奔终归是不好哒……

再次感谢留言提意见的亲们,没有乃们就没有这篇文,也没有能够坚持的我,我爱你们!(最后这句话我改了好久,觉得除了这四个字实在没有其他更贴切的表达了。)

舆论风暴VS国家意志

自从那天离开寝室,沈蔓便再也没有回来。

事后,她用神秘男子的手机给大妞打过电话,说自己一切都好,说谢谢帮忙照应。

大妞按耐不住好奇,终于还是在假装客气后,贼兮兮地问了句:“蔓蔓,他是你什么人啊?刚才接我电话的时候,担心的不得了,跟房子着火似的。”

沈蔓望着身旁低头写病历的大夫,心中满溢着亏欠和甜蜜:“……男朋友。”

“啊?那他知道老周吗?”大妞一直觉得她和周胤廷之间有点不对劲,却说不清具体的原因,如今仿若遭人点拨,终于回过神来。

“知道。”

这下子,大妞彻底哑口无言:“你够狠,不愧为女中豪杰。”

“等有机会我再告诉你具体的情况吧。”经此一役,沈蔓发现大妞并不止是表面上的大大咧咧,也有着粗中带细的一面。更重要的是,她确确实实地关心自己,而这,比什么都重要。如果有可能,两人应该成为真正的朋友。

机会很快便来到了。

中洲卫视的节目播出前,大妞便收到底稿,要求她作为知情者接受采访,确认梁志绯闻女友的身份。

沈蔓的想法很简单,这种时候自己亲口承认反而有博上位的嫌疑,若是借大妞引导视线,一方面显得不那么突兀,另一方面梁志事后也能够摘清关系——知情者看走眼,小姑娘爱慕虚荣趁势上位,事主拨乱反正捡起节操——当然,这必须发生在绑架案被炒热、形成舆论压力、周胤廷得救之后。

整个过程中,唯一受损的只有她的名节。

Q市的父母常年不谙世事,无须担心他们的看法;尽管周氏晓得她叫“白莲花”,会对其人品进行评价的也只有周胤廷;吴克连骗婚这种事都做得出来,想必也不会介意自己被卷入似是而非的绯闻。

她唯一担心的是,梁志还要在娱乐圈发展,与黑社会扯上关系后,无论真假,恐怕都会被人打上标签。可沈蔓刚说出顾虑,对方在电话里便笑起来:“拜托,蔓蔓,亏你还是搞新闻的。现在艺人就是怕没标签、没个性、没辨识度,哪里还会嫌爆点多?”

即便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迫于形势,她也只能选择相信。

如果可以,沈蔓也不愿意出此下策。周胤钦“畏罪自杀”后,周氏分舵已经完全由“叔父”们把持,根本不会听任一个来历不明的外来人左右,即便她是周胤廷的女友。如今除了香港、台湾、泰国方面虎视眈眈,天朝的组织内部也暗潮汹涌,人人都在考虑如何于局势明朗之前占据有利地形,根本没谁真正关心周胤廷的死活。

能够说服分舵公开绑架案的消息,已经是她作为“家眷”的最大权利。

时穷节乃现,话事人不在,替他话事的人也就不在了。

随着宿舍楼下的记者越聚越多,大妞也越来越紧张,生平第一次当公众人物,放谁身上都需要适应。

毒舌女难得没有开启嘲讽模式,甚至没有注意到室友的异样,而是趴在窗台上,盯着忽明忽暗的闪光灯出神,而后突然一拍脑袋道:“沈蔓大一上学期是不是去了趟凌海市?”

口水呛在喉咙里,大妞借由咳嗽隐藏自己最真实的反应。

自从李桢受伤后,一次都没有去看过,反而在寝室准备托福考试的白莲花抬起头,悠悠然地搭腔:“好像真有这么回事儿。”

十分钟后,就在大妞手忙脚乱地给沈蔓发短信汇报情况时,宿舍楼下出现了一位头戴兜帽、紧捂大口罩的女生。只见她突然冲进记者堆里,声称自己是梁志女友的同学。

久候的媒体如同闻到血腥味道的鲨鱼,迅速地聚拢起来,长枪短炮都对准了这位自称“D小姐”的受访者。

当记者问到梁志女友姓氏名谁时,D小姐表示为避免名誉权纠纷,不能透露其真实姓名,只能以S同学代称。

娱记们最烦这种遮遮掩掩的做法,有本事爆料你有本事说完啊!又是S又是D的,谁想玩拼字游戏啊。

看出众人的反感,D小姐连忙补充道:“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是因为她的人品实在太差了。S同学在帝都交了好多男朋友,经常夜不归宿。前段时间还带社会上的人来学校闹事,我也害怕被报复。如果大家只是对她的身份好奇,大可以去问梁志本人。不过,了解S同学的真实面目后,任谁也不会愿意跟她继续交往下去吧。”

没有确定对象的指控,故意隐瞒身份的爆料,众媒体已经对D小姐不甚耐烦,以为这只是一场无聊的恶作剧,纷纷准备收摊子走人。

D小姐见势不妙,慌忙掏出手机,向记者们展示了数张照片:“这都是她从男人们车上下来的样子,你们看,每辆车都不一样!”

手机像素很差,但还是可以看清楚同一个女孩,分别从GLK、奔驰轿车和限量版超跑上下来,车里隐约坐着别人。

无论D小姐所说的究竟是不是梁志的正牌女友——有图有真相的爆料、女大学生的糜烂生活、校园霸凌的黑暗现状,种种事实结合起来,已经足以撑起第二天的整个娱乐版。

守候已久的媒体如同被打了鸡血,连夜疏通关节、挖掘素材,很快查清了照片里的车牌号。

爆出来的结果无疑为整个事件火上浇油:除了GLK登记在某会务公司名下,另外两辆车的所有者均为南洋周氏的关联企业。

作为历史悠久的黑道家族,南洋周氏在不少天朝人心目中仍然是传奇一般的存在。

更具话题性的是,该组织的负责人刚刚被极端组织绑架——当娱乐新闻牵涉到国际政治,继而再与黑道帮派扯上关系后,“周胤廷”三个字终于被制造成连锁反应,彻底占据了国内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

得知毒舌女跳出来,抢在大妞之前接受采访时,沈蔓着实捏了把汗,生怕一着不慎将新闻重点引到周胤钦身上。如果TN组织发现内桩已经被拔除,指不定还将采取怎样的过激行动。

谁知道对方唯恐天下不乱的添油加醋,直接将绑架事件推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甚至不需要自己出面,就完美地解决了问题——简直比大妞还堪称“POPO神助攻”。

与此同时,外交部、商务部、公安部连同教育部,纷纷成为记者们追逐的对象,官方例行新闻发布会俨然与娱乐访谈别无二致。

面对媒体的围追堵截,有关部门再也不能采取四平八稳的外交辞令,或者因为绑架事件发生在国外而装成事不关己。

《黑恶势力渗透娱乐圈,女大学生甘愿被包养》、《外交=抗议不满?天朝还要软弱到何时》、《看不见的风险:资本全球化时代的境外投资》、《利剑出鞘——二十年来首次军事行动引人侧目》、《从面相到八字命理:哪几种女人不能碰》……

各种夺人眼球的标题、形形色色的卖点,黑社会背景的人质绑架案经过娱乐爆炒、媒体追踪、官方回应,俨然成为这年个夏天的现象级事件,让大天朝全社会为之津津乐道。

此前组成的专案组终于浮出水面,主动向公众介绍案件的侦查进展。

泰国警方公布了案件主要嫌疑人的画像,并表示将把画像递交法院,寻求逮捕符合描述者的逮捕令。

专案组认为,相关嫌犯是极端恐怖组织的成员,该组织涉嫌制毒贩毒、走私军火;实施绑架是为了勒索赎金,“报复政府当局对毒品犯罪的打压”。而泰**方高官则指出,目前此案疑点颇多,但可以确定属于有组织的犯罪行为。

天朝方面,热衷于塑造公众形象的政府总理终于出场,声称将不惜一切代价维护天朝公民在海外的生命安全和合法权益;外交部长则表示,为人民服务是天朝外交的宗旨,其内涵之一就是维护在海外同胞的合法权益。

政府高官先后发话,天朝的态度也日趋强硬,沈蔓至此终于松了一口气,满心期待着好消息的来临。

为了安置那昏迷不醒的病人,林云卿向Q市中心医院申请了短期交流项目,这一个月都在帝都某家安保严密的私人疗养院常驻。平日里,除了参加联合教学任务,便是作为住院医生随时监控周胤钦的情况,确保不会发生意外。

刚刚查完房回到办公室,他看见女孩守在电视机前满脸兴奋的样子,原本的疲倦也一扫而空,忍不住调侃道:“终于放心了?”

沈蔓这才发现他的存在,吐了吐舌头道:“我差点把节操名誉都搭上了,就为求这么个结果。只是不晓得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

“要对党和国家有信心,但凡他们想干的事情,就没有不成的。”

难得林云卿也会对时事发表个人意见,沈蔓感觉颇有几分惊讶:“你还挺关心政治啊?”

“我哪是关心政治,我是关心你。”男人收好病历,洗干净手,上前将女孩紧紧搂进怀中。

国家意志VS一意孤行

这些男人是死是活,林云卿真的一点都不介意。

都说医者父母心,可当你面对的是伤害过爱人的凶手,又怎能以一样的责任感去面对?

周胤钦失血昏迷后,一直没有醒来,沈蔓每日都来看望,陪他说几句话。林云卿说不清自己的想法——命是他救的,地方是他找的,治疗是他负责的,偏偏还整日想着对方若是死了就好。这种矛盾纠结的心情,真是令人无所适从。

梁志来帝都筹备演唱会,他陪沈蔓去探班。两人一副情侣粉丝的样子,成功摆脱了狗仔们的跟踪。

三个人在酒店房间里甜蜜温存,几乎让林云卿以为一切都回归了正常,以为一觉醒来,女孩依然会是那个依偎在他们怀中巧笑嫣然的天使。

然而她还是半夜爬了起来,在网上搜索资讯,及时跟踪绑架案的舆情变化。

“一直这样?”黑暗中,另一个男人悠然问道。

林云卿望向隔壁漏过来的光亮,压抑地“嗯”了一声。

“不好受吧?”梁志窸窸窣窣的穿起衣服,头也不抬地打趣。

他不习惯与别人分享自己的感受,却再也没有其他办法排遣心中抑郁:“……你是没看到医院里的那厮,我天天都恨不得杀人。”

“唔,不难想象。”梁志光着脚走出房间,站在门口补了一句,“但终归都是为了她。”

林云卿倒回床上,反复深呼吸了几次才平复情绪,继而起身洗了个澡才彻底冷静下来。回到套房客厅,看到梁志跪坐在沈蔓身后,陪她盯着屏幕,时不时地分析一两句,提供参考意见。

见人出来,女孩咬咬嘴唇,满脸歉疚的表情:“对不起,把你们俩都吵醒了。”

上前揉了揉她的发顶,林云卿笑得尽量自然:“反正也睡不着。”

梁志抬头,和他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

就在演唱会召开的前夕,绑架事件迎来了最新进展:TN组织在网络上公开了一段视频。

镜头前,高眉深目的男子双手交握,十分镇定的讲述了自己遭到绑架的经过。

之后,TN组织的成员出现,声称如果在规定的时间内未收到赎金,将会撕票。

一时间,舆论哗然,既为恐怖分子的嚣张,也为政府部门的效率低下。更有部分花痴表示:人质好帅,放着我来。

有反恐专家接受采访认为,事件持续发酵后,绑匪迫于压力,很可能已经将人质由最初的藏匿地点转移。从视频拍摄的背景和地貌特征看,应该在是TN组织位于C国的大本营。

沈蔓听到赎金数额的时候就懵了——即便周氏尚未分崩离析,也不可能一口气拿出这么大一笔钱,更何况现在内忧外困。TN组织恐怕根本没想过活着放人,只是要制造一个名正言顺的杀戮理由罢了。

从画面中,她一眼就看出了周胤廷的变化:略显消瘦的脸上,尽是疲惫与神伤,肩甲深深地垂落着,再无往日的意气风发。只有那双鹰隼一般的眼睛,依然闪烁着不甘的光芒。他就像只落入陷阱的猛兽,徒劳地嘶吼着自己的愤怒。

这次出发前往泰国的时间,只有沈蔓和周胤钦知道,他肯定已经猜到自己遭遇意外与至亲者之间的关系。再加上被绑架后受到的非人待遇,一切的一切却只化为复仇的执念,支撑着男人不肯屈服的意志。

如果说上辈子周胤廷也经历过这样的背叛,最终成为手刃血亲的罗刹真是一点也不奇怪。

沈蔓甚至没有试图与天朝分舵联系:周父身在泰国,而且早已病入膏肓,组织里连个说话算话的人都没有,根本做不得指望。

然而,当她提出亲赴C国的想法时,林云卿和梁志无一例外地坚决反对。

“不可能。”医生冷着脸,“C国是战区,你一个女人过去就是送死。”

“但是……”

梁志上前将她搂紧:“蔓蔓听话,周胤廷的事情自然有他的家族势力帮忙处理,轮不到你这个没名没分的插手。”

听到这话,沈蔓心中仿佛被插入一根针,既疼又胀,酸楚苦涩种种陈杂:“他要给我名分的,是我拒绝了。”

林云卿皱着眉,叹了口气道:“……你已经嫁给那个当兵的了。”

一言既出,三人都陷入了沉默。

沈蔓曾经纯情过、天真过,也曾经向往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简单幸福。但这世间变化无常的概率太大,谁也无法为将来作保。如果说一开始她只想要很多很多爱,给自己不甘寂寞、不会被抛弃的承诺。那么如今,更多的还是对这些钟情于自己的人负责。

“对不起,云卿,这件事我会等吴克回来后再跟他谈。”尽管那边也不是省油的灯,但她总要表明自己的态度。

“不,蔓蔓,你误会了。”梁志伸手拍了拍林云卿的肩膀,尽量轻松地宽慰道,“我们对你的任何决定都不会有意见,这从一开始就说好了。但你也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否则才是真正伤害爱你的人。这一点,无论吴克,或是那个周胤廷本人,相信都会认同。”

听到这里,沈蔓眼神一亮:“如果我可以保证安全呢?”

未待两人反应过来,她继续补充道:“外交庇护,尽管一般只针对外国国民,但在紧急情况下对本国人一样适用。”

前世看张羽处理过不少棘手问题,沈蔓对一些冷门的外交知识记忆犹新,故而说起来头头是道:“恐怖分子给出的时间这么紧,C国的签证走正常程序肯定办不下来,必须向外交部申请特事特办。如今人质事件闹这么大,不如干脆逼他们给我个外交庇护——这样就相当于取得了临时外交人员的身份,去了国外会由天朝大使馆负责安保,说不定还能见到胤廷本人……”

“你以为自己是谁?女邦德?”医生的嘲讽技能全开,说话丝毫不留情面,“恐怖分子会那么傻,让你接近人质?”

“不,”梁志拖着手肘,若有所思道:“还真不一定,家眷或者女性提出的探视要求,往往会被行凶者考虑,因为不构成实质性的威胁。只要……”

“只要我们答应给钱。”沈蔓冲男孩点点头:“这些极端分子的信仰很坚定,不会做违背教义和承诺的事情。就算他们原本不打算放人,公开作出的承诺也必须得到遵守,否则日后再绑票就没得赚了。”

“你到哪里去弄这么大一笔钱?”林云卿一针见血道。

梁志摆摆手:“你还没弄明白,她根本就没打算花钱赎人,无非是仗着身上的示踪系统,给救援行动定向导航一把。”

听到这里,林云卿彻底无语,他后悔自己当初怎么会头脑发热,继而干出了这种助纣为虐的事情。

见到对方态度软化,沈蔓连忙趁热打铁:“我上辈子学的就是阿拉伯语,到了C国也能沟通,再加上外交庇护,肯定不会有问题的。”

林云卿和梁志跟周胤廷八竿子打不上关系,一时间也无法取得签证。如果沈蔓的计划实现,意味着只能眼睁睁地在国内看着她以身涉险,这对于男人们来说恐怕才是最难接受的。

“好吧,就算你说的都成立。”医生逻辑严密地退了一步,“你确定自己能够申请得到外交庇护?C国跟天朝刚刚建交,连直飞航线都没有,怎么过去?”

沈蔓显然早有准备,顺势拿出大字报和银行卡:“我想公开请愿,反正有记者天天守在外交部门口,不怕他们不帮忙煽风点火。这是酒吧的周转资金,虽然不多,但用来支付包机费用也足够了。”

梁志闻言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她什么都准备好了,说一声不过是给你我个面子而已。”

“最后一个问题。”林云卿依然皱着眉:“你确定要公开请愿?不怕暴露身份?”

“从来就没怕过,但我也确实有办法,总不能白瞎了‘D小姐’的一番苦心。”女孩故作神秘地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视频发布的第二天早上,外交部门口出现一请愿女子。

现场目击者称,该女子头戴黑纱面巾,身穿黑袍,作绿教教徒打扮,手持天朝护照,要求办理赴C国签证。至于为何不去C国大使馆,她表示自己是周胤廷的近亲属,希望获得外交庇护,以便在确认人质的生命安全后,另行筹措赎金。

据说,身材娇小的黑衣女子被从上到下遮得严严实实,只剩下一双晶亮的大眼睛闪闪动人。

这身黑袍除了隐瞒真实身份的考虑,沈蔓也想藉此伪装让恐怖分子放松警惕,不再把当做自己异教徒加以防备。

事实上,签发外交庇护申请进行得格外顺利,顺利到让她后悔写了大字报,摆出不成功便成仁的架势。

又或许,各方都只是在等待这么一个自投罗网的傻子:最终行动失败了可以怪她,人质被撕票可以怪她,死无对证的内鬼也可以怪她。

可这又有什么所谓?沈蔓心想,只要周胤廷不怪她。

一意孤行VS高山之国

跌宕起伏的剧情如同最狗血的电视连续剧,持续地刺激着观众们的神经,强度一波胜过一波。

就连京航公司的会议室里,也有人趁着间隙在讨论。对于具备多角度看点、掺杂了桃色暴力因素的流行话题,谁都不愿意被置身事外。

除了王笑天。

他这一整个夏天都在飞洲际航线,每趟出发往返二三十个小时,一周飞两趟便能把时间打发干净。

生性浪荡的飞行员自持也算见过世面,特别是正式值飞后,全球各地的各色人种都有过接触。靠着一身皮,在机场及其周边二十公里的范围内,王机长的魅力可谓锐不可当。

然而,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可以替代她。

若有似无的撩拨,处心积虑的回应,懵懂无知的眼神,豁然开朗的笑颜……如果一定要说她有多漂亮、多迷人,王笑天觉得自己恐怕会不善言辞。但情致浓时的舒服畅意、欲拒还迎的小小情趣始终像钩在心上的鱼线,令人欲罢不能、辗转反侧。

最关键的是,从来没有女人像她一样,肆无忌惮地涮耍自己——还是两次。

飞行,作为人类最冒险精神的自我挑战之一,要求参与者具有强壮的体魄与坚定的意志。能够从成千上万的候选人里脱颖而出,经历上千个小时的训练,最终翱翔于蓝天的,全是精英中的精英。

受限于国内航空公司的条件,这些人面临着巨大的职业压力,却无法取得与付出相等的职业荣誉,自然会想方设法寻求平衡——王笑天的办法很简单,那就是女人。

他喜欢看女人们崇拜的眼神,尽管明白其中很大一部分是投注给自己的职业。但这又如何?职业和他本就密不可分。

沈蔓不一样,她从一开始就表明了态度:我就是来玩职业扮演的。难得有女人主动提出邀约,并在整个过程中毫不扭捏,让王笑天体验了有史以来最难忘的一段经历。

当然,这些话他肯定不会亲口承认。

只是没想到,她吃干抹净就撂挑子走人了,从此任王笑天想尽办法,愣是没找到任何踪迹。

飞行员颇为郁闷,他觉得自己被嫖了。

男人的心态很奇怪,如果沈蔓那天下飞机后留下来,或者两人很快取得联系再续前缘,他兴许也不会这么念念不忘。

可至此以后,候机大厅里搭讪的笑容就不再自然,面对其他美女时的反应也略显僵硬,好像他一辈子的职业自信和引以为傲的身体素质全都分文不值——否则她怎么就没有半点留恋?

王笑天试图寻找过其他替代,包括药物,却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处女座的他一直知道自己有强迫症,但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如果不是那人亲口承认后悔,任何自欺欺人的麻痹都没有意义。

再次相遇后,他回家辗转难眠,不顾第二天要值飞航班,爬到网上搜了一堆:“怎么让女人死心塌地”、“爱情的真谛”、“恋爱学”……诸如此类的东西,却越看越晕,以前无往不利的经验如今统统成了狗屁。

终于,战术战略都放在一边,他忍不住就直接拨通了那个电话。

结果竟然是关机。

王笑天不相信,他以为只是巧合,或许女孩还没睡醒。难怪,自己刚下飞机就打电话,太心急,显得没有底气。

结果无论是当天下午,还是接下来半个月的早中晚,他都再没有打通过那个号码。

心塞。

他后来又去了几次那个酒吧,却都没有见到沈蔓,就连卖假药的浪荡子也不见了踪影。再后来,生意红火的酒吧关了门。

更心塞。

于是只好通过高强度的工作转移注意力,试图以此保持清醒。那些在社会上闹得沸沸扬扬的花边新闻,对他来说都是事不关己。

直到公司领导终于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话:“这次包机直飞的航线去往C国,高原气象条件极端复杂,你们有人自愿报名吗?”

见众人没有反应,领导故作神秘地添了一句:“申请人可的是绑架事件的相关亲属哦。”

京航会议室这才重新热闹起来。

第二天早上九点四十分,一个全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戴着头巾还用墨镜遮脸的女子,在一群记者的跟随下进入帝都机场航站楼。

VIP通道前,该女子接受了短暂的非正式采访。

“您是要去C国就人质问题进行交涉吗?”

颔首。

“人质真的是南洋周氏的继承人吗?”

女孩的声音很清亮,吐词标准,甚至比记者更有新闻范儿:“他叫周胤廷,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商人,为投资考察出境泰国遭到绑架。无论身份为何,都不应该被这样对待。”

她语气坚定、表情严肃,一身正气令原本兴奋的记者们不禁肃然。

“有消息称TN组织实施绑架是为了对抗南洋周氏的势力扩张,你对此有何看法?”

沈蔓沉默着,将视线转向刚才发问的记者,态度不卑不亢却掷地有声:“我再说一遍,胤廷及其名下的周氏为国家发展做出过巨大贡献,这一点政府已经有了判断,否则不会签发我外交庇护的申请。TN组织是公认的极端恐怖势力,其恶行必将受到全世界正义力量的惩罚。”

话音落定,她头也不回地走进通道,任由一众记者被保安拦在门外,徒劳地望洋兴叹。

九点五十五分,沈蔓进入机舱,趁着起飞前的几分钟打电话。

“嗯,我已经上飞机了……会有大使馆的人来接,别担心……演唱会的门票卖光了?……那就好。先挂了,拜拜。”

“情况怎么样?……你也别太辛苦……我知道,我没问题的……快起飞了,就这样吧。”

尽管是私人包机,空乘人员还是一个不少。沈蔓冲空姐笑笑,知趣的关上手机。

京航不是她联系的第一家航空公司,却是第一个给出反馈的。在不断碰壁,几乎走投无路的时候,难得的顺遂给人平添没有来由的信心。

C国地处内陆,与天朝和泰国都有接壤。高山之国地形复杂,气象条件不稳定,私人飞机的飞行员根本无法胜任。舷窗外闪过漫天雪花,伴着绵长的阿里兰山脉顶峰积雪,凌云呼啸,京航包机直指C国首都P城而去。

翻过丛山峻岭,飞行也越来越平稳。紧握成拳的双手终于放松,沈蔓试图闭上眼休息,却发现怎么都睡不着。

辗转片刻后,蓦然发现身边的座位上多了个人。

王笑天难得地板着一张脸,穿戴整齐的飞行员制服,肩章已然有了四条杠。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理作用,他看起来比两年前沉稳不少,比一个月前也沉稳不少。

“……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男人的声音中没有任何调侃的意味,只是简单而认真的发问,既没有质问她为何失联,也没有求证任何事实,仿佛对其他的一点也不关心。

沈蔓伸长脖子前后看了看,空姐早已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偌大的机舱里只有他和自己。揉了揉太阳穴,女孩尽量轻松地问道:“驾驶室都不需要有人的吗?”

“最复杂的航段已经过去了,再说还有副驾驶留在里面……”王笑天说完又有些后悔,不该这么容易被对方带跑话题。于是赶忙重新板起脸,正色道:“回答我的问题。”

沈蔓叹了口气:“我以为你该知道的时候就会知道的。”

说了等于没说的话,在王笑天听来却有着明显示弱的含义,原本费力憋出的严肃表情终于崩开。他没忍住心头那阵阵翻涌的柔情,暴躁却不失真诚地低声斥道:“这种事情,交给男人就好。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抛头露脸、风餐露宿的,算什么!”

“……你怎么知道是我?”

飞行员哽了哽,没有搭话,他无法告诉她京航的领导有多么八卦,更无法告诉她,自己看到外交部请愿女子的照片时,几乎瞬间就认出了她的眼睛。

“你知道我要去C国干嘛?”沈蔓追问道。

“……救人。”

抬起头,直视着那双星眸,她一字一顿道:“错,是救男人。”

王笑天面色忽白忽红,半晌后才“嗯”了一声,磕磕巴巴地问道:“……救回来之后呢?”

沈蔓躺倒在椅背上,表情很空灵:“不知道,只是想给他个交代。”

飞行员身体素质很好,心肺功能一直稳定,此刻却觉得胸口堵了块大石头,无比憋屈:“你就不给我个交代?”

清亮的大眼睛眨了眨,仿佛没有听明白这话里的含义,而她果然开口问道:“什么交代?”

王笑天很想吐血给她看,可被对方满脸无辜地望着,又觉得自己多说无益,只好红着一张脸站起身来:“你坐吧,我先走了。”

一只小手牵住他,既不过分用力,也没有任何妥协的余地,沈蔓仰着脸理直气壮道:“话都没说完,走什么走。”

高山之国VS死亡之路

如果说林云卿是雪纳瑞,聪明傲娇会看家;梁志就是比熊,乖巧听话脾气好;吴克比较像泰迪,活泼调皮爱捣乱;周胤廷类似萨摩耶,微笑的恶魔;他弟弟则活脱脱是只吉娃娃,脾气坏、性子躁、一不小心就兴奋爆表。

王笑天是金毛,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

沈蔓不太确定自己对他的感觉,毕竟只见过两次面,而且每次都是直奔主题。但不可否认,她对这个男人有兴趣。

尽管作为飞行员,他有超高的职业水准,穿起制服来也人模狗样,但这些都不能掩饰其蠢萌的属性。

又或许是因为那双眼睛,清亮,透明,仿佛一眼就能望到底,让人无从猜忌,也无需猜忌。

听着他喋喋不休的抱怨,说找人不易,说手机打不通,甚至连酒吧关门都成为罪状之一,沈蔓却觉得神经都放松下来:当你眼中的屁大点事,在他那里把天都压塌下来了,你就会想,自己眼中的大事,会不会其实也没有什么打紧的。

这么想着想着,思维就与机翼一同飘翔至了云端。半个月来的第一次,沉沉的困意自脑海深处袭来,她终于嘴角浅含着笑意,靠倒在男人胸口,无声睡去。

王笑天还在痛说革命家世,原本决意藏在心里的那点小九九,完全不受控制地往外冒。他觉得自己的委屈终于找到了发泄的途径,能够在罪魁祸首面前直抒胸臆,简直是对长久以来煎熬的最好补偿。

“……你说那个男的是不是很过分?不肯说实话就算了,居然直接挂线,太没礼貌了!”抱怨完两年前的失联,又对订票电话载明的联系人口诛笔伐了一通,王笑天耸了耸肩膀,试图争取听众回应。

耸了两下对方都没有动静,神经大条的某人这才发现女孩已经睡着了,长睫下有着浓浓的黑眼圈,想必最近都没有得到太好的休息。

飞行员叹了口气,将人往自己怀里搂紧了一点,终于感觉到身心完满的充盈。

沈蔓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飞机已经在C国首都上空盘旋。王笑天不知何时离去,她身上还披着机长制服外套,隐约留有一丝余温。

首都历经连年战乱,周围的山面全部都是灰突突的,没有一棵树。

“乘客您好,我是本次航班的机长。”王笑天的声音从喇叭中传来,和之前响在自己耳边的呱噪一样,有效地舒缓了沈蔓紧张的情绪,“飞机即将降落,请系好安全带,收起小桌板,并在安全带灯熄灭后再起身提取您的行李……”

尽管机舱内只有她一名乘客,整个播报依然完整且一丝不苟,显示出男人绝对的职业荣誉感。

低头扣好安全带,沈蔓侧首望向窗外。群山环绕之中,有一大片空地,想必就是P城国际机场。

飞机的高度渐渐降低,地面的景物越来越清晰。距离跑道还有几米时,突然有一支枪管从舷窗前一闪而过。

什么枪这么长?

沈蔓猛然意识到,这根本不是国际机场,而是军事机场!停机坪上有各种武装直升机、巨大的轰炸机、造型硬朗的歼击机,没有几架民用飞机。难怪当初她提出亲赴C国的提议会被林云卿和梁志否决——这里根本还是战区,人身安全都无法保障,贸然进入确实存在危险。

飞机终于停稳,跑道边站着几个国人,显然已经等候多时。

C国签证管理甚严,机组人员的公务护照都无法入境。王笑天刚才出舱时就特意嘱咐过,让她下飞机后再等等,大使馆的人或许能帮忙想点办法,再不行就闯关,反正他不会放任女孩独自以身试险。

沈蔓没有当面否决他的提议,只是望着那双星辰般闪亮的眼眸点点头。

舱门打开,她将机长制服留给空乘,再次独自走下了舷梯。

外交庇护人员享受大天朝的国家保护,使馆临时派出商务参赞等人,第一时间赶到机场迎接,沈蔓自始至终都表现得非常配合。

“绑匪的视频流出后,外交部非常重视,大使两天前已经出发去北部行省了。那边基础设施落后,通讯时断时续,您申请外交庇护的情况目前还没有通知到他。”年轻的参赞一边替沈蔓提行李,一边介绍当前情况,“但我们已经争取到当地氏族酋长的支持,人质在短期内不会有生命危险。”

临行前,沈蔓把能够找到的资料全部浏览了一遍,知道C国如今军阀割据,中央政府根本无法对各地实施有效管辖。事实上,TN组织的大本营就在北部行省。张羽身为大使,带上武官和所有警卫力量,亲赴前线斡旋,对周胤廷真的算是仁至义尽了。

因为TN组织的死亡威胁,使馆里留守的工作人员都不敢在没有安保的前提下出城。沈蔓急于情势,坚持尽快出发。参赞无奈,只好将她托付给当地人,并且千叮呤万嘱咐一路直奔行省省会K城,与大使会合后方可解除武装。

从首都出来,往北走尽是土路,破旧的老式越野车颠簸在崎岖的山崖间,沿途可见大大小小的弹坑。偶尔还有一两辆烧得只剩铁皮的坦克、装甲,如同无声的墓碑伫立道旁,默默昭告着这片土地正在经受怎样的劫难。

“害怕吗?”望着窗外不断变化的景象,她忍不住用阿语问坐在身旁的司机——上辈子把阿拉伯语当成二外来学,这辈子也几乎没有用过,说起来差点舌头打结。

司机是个满脸褶皱的中年人,只见他连视线都没有偏移,随意地单手比了比头顶:“不怕,命是安拉的,反正我早晚要去天堂。”

下飞机之后,沈蔓第一次真心地笑了出来。

经验丰富的司机果然很靠谱,当天傍晚便将车开到了K城外。

K城是一座依山而建的老城,有着古老而悠久的历史。此刻,星星点点的光线从沿山而建的土房子里漏出来,仿若银河从天而降。高原的寂寥与尘世的烟火交相辉映,勾勒出仿若仙境般的宁静。

酋长的宅邸位于城中心,司机熟悉当地的路况,七弯八绕便把沈蔓带进了一个小胡同,停在一栋三层楼门口。

全副武装的雇佣兵上前检查车辆,用内线通报完毕,黑乎乎的铁门这才缓缓打开。

院子的面积不大但很奢华,迎面便是几辆大排量的越野车,显然是准备随时逃命的。车道一边的墙体被完全掏空,平地建起带石阶的假山,其中有树有草有溪流。沈蔓一开始以为这是造景,后来多看了两眼才确定是个狗窝。

身着橄榄绿军装的使馆武官接到通传后,急匆匆地赶到车库,见沈蔓下车,大步迎上前来厉声道:“沈小姐,你这样独自出行是违反外交庇护协议的!”

女孩带着面纱,只剩一双光彩明亮的眼睛,灵动如世上最美的宝石:“是吗?”

简单两个字,却让武官感到低调迫人的气势,原本准备好的训斥只好转化为一甩手一顿足:“大使还在开会,他出来再决定你的去留吧!”

北方行省的氏族酋长是天朝人民的老朋友,张羽能在TN组织的眼皮底下撬走矿产资源开发权,仰仗的便是父辈与这位老人的交情。一年多的出使经历,让跨越国籍、信仰的友谊得以延续。年轻的大使早已成为酋长的座上宾,此次解救人质的行动更是得到了北方氏族的全力支持。

只可惜TN组织出了名的强硬,即便面对当地军阀的武力威胁,依然坚持见钱放人。甚至连这都是反复协商的结果,否则周胤廷恐怕早就被撕票了。

随着事件在国内媒体的炒作下持续发酵,张羽在C国也感受到了压力。不过对他而言,无论是周氏的金钱诱惑,抑或高层的政治影响,都不构成行动的理由。周胤廷是他的兄弟,如果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对方也一样会竭尽全力。

TN组织的视频让专案组确信人质在C国,他们一方面通知军事行动小组定向搜救,另一方面也要求大使馆想办法拖延时间。张羽得到消息后,果断带上使馆的全部武装力量,第一时间开赴北方行省斡旋。但是,除了通过谈判技巧拖延时间,他也只能寄希望于周氏尽早筹得赎金。

C国人作风散漫,一场磋商就是一天,往往漫天要价、就地还盘。尽管张羽已经极为不耐,却还是压着性子继续。他明白,时间对周胤廷来说更难熬。

今天来到酋长宅邸参与谈判的是TN组织的高级代表,也是个说话算话的江湖人物。他提出即便有了赎金,人质交接也存在风险,天朝有采取军事行动的可能,TN组织不希望把问题变复杂。

“你们说吧,究竟想要怎样?”张羽揉揉太阳穴,示意身边的阿语翻译直接发问。他今天特别疲惫,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却不知道这预感究竟从何而来。

死亡之路VS他乡故知

TN组织的代表长着一脸的大胡子,始终没有什么表情,又或者,即便他作出了表情也没人看得出来。

使馆翻译是个年轻人,字斟句酌地将张羽的问话转述完毕,便听见对方呼呼啦啦一通说道,眉头越拧越紧。

“大使,”翻译压低了声音,“对方发现在边境上有不明身份的武装力量,对我们的协商诚意提出了质疑。他还说……”

“还说什么?一口气讲完,别跟我卖关子。”面容清秀的男人难得冲部下发火,把年轻人吓了一跳。

咽了咽口水,翻译继续道:“他们说要跟人质的家属直接协商。”

按照国际上的通行惯例,发生恐怖性质的绑架案后,各国政府往往都会采取相对强硬的态度,拒绝与绑匪沟通或支付赎金。

个中理由不难理解:如果一味妥协,恐怖分子的目的会得逞,继而获得扩大规模的资本,而且相应地形成某种激励机制,让他们有动力绑架更多人质,从而使更多国民陷入危机。

美国的《爱国者法》就明确禁止向恐怖组织付款或提供支持,“不论被迫与否,向恐怖组织输送资金即为重罪”。

欧洲国家的政府曾经出于人道主义考虑,在一段时期内同意向恐怖分子支付赎金,以换取被俘的本国公民得以释放。

然而,随着欧盟成为恐怖组织的“金主”,几个主要西方大国已经于近年来签署了八国集团承诺书,共同承诺不向恐怖组织支付赎金。

联合国安理会甚至一致通过决议,促请所有会员国不让恐怖分子获取赎金或向其做政治让步。

大天朝的外交政策比较柔和,树敌很少,遇到人质事件往往斡旋为主,藉由所在国的当地势力进行协商。尽管人质所在的企业和保险公司私下里也会有经济支持,但官方是肯定不会承认的,而且态度还会愈发强硬,避免日后天朝人成为恐怖分子新的提款机。

TN组织此次实施的绑架行为,虽然有黑帮倾轧的动机,但既然政府已经参与进来,肯定也要坚持强硬立场。对方的谈判代表显然对天朝政策有所了解,故而提出与亲属协商的要求,想要直奔主题。

又或者,他们还有什么其他的打算。

张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只觉得今天的会谈特别漫长,漫长到难以忍受。

“我他妈到哪儿给他变亲属去!?”沉声骂了句脏话,引得在场的天朝人纷纷侧目,文质彬彬的大使终于忍无可忍地站起身来,冲手下人点头示意:“我先出去喘口气,你们继续谈。”

外交很多时候都是无力的。

试想,各个国家间除了利益便是对立,怎么可能有真正的友谊?出使的时间越长,张羽越能感受到职业的悲凉。原本想要大展宏图的雄心壮志渐渐被日常琐事代替,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只求早日熬出资历,回到国内去继续自己的仕途。

如果出事的不是周胤廷,换作其他任何人,张羽都不可能如此尽心尽力。这些年兄弟俩在各自的行当里越爬越高,却也越做越累。他一心想要回国,周胤廷则成天念叨着金盆洗手。据说黑帮老大交了个女朋友,英雄难过美人关地开始厌倦风雨。

不像你啊,张羽在电话里感叹。

周胤廷嘿嘿一笑,仿若少年人般腼腆。小花很好的,你见了面就知道。

啧啧,这么俗气的名字,估计也只有像你一样的南洋猴子瞧得上。张羽有意挑衅。

姓张的,你少来,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其实张羽打心眼里替兄弟高兴,终其一生找到心爱之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们经历过太多,享受过太多,必然也就不安于已经拥有的东西。

想到这里,他脑海中会不自觉地浮现出一张清澈如水的笑颜,而后赶忙强迫自己忘掉——过去了的就过去吧,既然已经放手,就没有必要再提起。

从酋长的会客室出来,负责随身安保的武官不见踪影,张羽叹了口气,望着远处的连绵雪山发呆。取下眼镜,压了压酸胀难耐的太阳穴,他上楼去到酋长宅邸里最大的那间客房,想要洗个澡换身衣服——C国人全身羊肉膻味,在一起呆久了差点被熏晕过去。

正值夕阳西下的落日时分,漫天余晖透过连拱窗棱的缝隙射进来,给整个房间镀上了一层金色。伊斯兰风格装修华丽,厚重的毡毯铺满地面,柔软的床垫堆放墙角,靠墙而立的写字台对面,端端正正地坐着一个人。

听到开门声,那人并未回头,一身飘逸的纱巾将她裹住,勾勒出聘婷的身影,宛若一千零一夜中走出的阿拉伯公主。

张羽不敢出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连日来的会议令人身心俱疲,神经始终绷在最紧的那根弦上,他怀疑眼前出现的是幻象。然而,这幻象又太过美妙,美妙到超越想象的极限。

和沈蔓分手后,只身来到这荒凉的山之国,面对着几近原始的自然环境,以及极端恶劣的生存条件,张羽无数次地质疑自己的选择:自古富贵险中求,没错。可放弃一切追逐而来的富贵又是为了什么呢?他从小便有家族荫蔽,含着金汤勺出生,却还要拼尽所有去铸造一柄金汤勺,究竟有何意义?

这一辈子似乎都在忙着跟自己打仗,做什么都不甘心,不甘心地做什么都了无生趣。

明明已经不甚在意地放下了国内的所有,家族背景、女人感情,以为到了C国就可以大展拳脚、实现生平抱负。结果还是依靠父辈打下的基础,靠着卖人情完成了斡旋任务,个中滋味真是百感交集——早知如此又何必走这一遭?在国内跑跑关系岂不更快些?

因着叔叔的帮衬,他荣升大使,成为天朝驻C国的全权代表。可除了替发小打通关节、谋取利益,再也没有其他可以左右的事情。战乱的C国有太多亟待分割的利益,各方都在桌面下进行着见不得人的交易。大使更像个橡皮图章,只负责认证,不负责协商。

要不然叔叔为什么让他来当这个大使?堂弟们把守着国内的实权部门,眼见着一个个都快要爬到自己头顶上去了。

于是张羽只能恨,恨自己优柔寡断,恨自己妇人之仁,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早下决心,为什么没胆量另立门户……然而,最终还是只能乖乖守在办公室里,敲下一个又一个橡皮图章。

听说周胤廷并没有接手他留下的女人,不知道为什么,张羽松了一口气。他想,终究还是有什么是属于自己的。

如果我回去……是的,等我回去。

不要再做任人摆布的棋子,也不要再仰仗父辈的鼻息。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即便采取最极端的手段,他也要把属于自己的一切夺回来。

正因如此,周胤廷才万万不可出事,他和他手中的力量,就是张羽回国后奋力一搏的本钱。

我们心中的欲望就像贝都因人的骆驼,永远逐水而居。看似目标明确,其实飘忽游弋,没有锚定,亦没有方向,有的只是无边无际的流浪。

此刻,面对着如梦似幻的人影,他再次迷失了,以为这就是自己期待的梦境。

“蔓蔓……”

沈蔓回眸,笑容一如往昔:“张老师。”

孤独的异乡,漂泊的心绪,连日的劳累,重逢的欣喜,一切的一切都令张羽感怀、期待,放下烦恼、压力,大步上前将女孩紧紧楼在怀里,生怕她消失般用力,再用力,直到沈蔓轻呼出声:“……轻点啊。”

呼痛声比身体本能更加直接地勾起了回忆,张羽顾不得礼貌和矜持,低头寻着女孩的唇吻下去。如果说一年多以前的分离是刻意为之,他已经为此付出了太多代价:夜不成寐的孤枕难眠,午夜梦回的辗转反侧,患得患失的忧心忡忡……

冲动也好、魔鬼也罢,他再不愿意回忆起对方时,记忆里却只剩下她在别人怀里的娇喘低吟。

胸口的两只小手在推拒,红唇在闪躲,张羽以为是错觉,又试了几次,这才确定女孩真的是在拒绝自己。

她红着一张小脸低着头:“张老师,别这样……”

果然还是会生气,张羽在心中叹息,搂着她倾诉衷肠:“蔓蔓,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别生气,老师再也不离开你了,好不好?”

她能独自穿越国境,长途颠簸来到这里,在最困难的时候支持自己,张羽想,这样的姑娘说什么也不能再放手,再让她受任何委屈。

“不,不,张老师,您误会了……”沈蔓满脸通红,难得地张口结舌,“……我是为了胤廷……”

熟悉的名字被从她的口中说出来,感觉无比怪异,张羽仍然的不敢相信:“……胤廷?”

沈蔓点点头,目光再次变得坚定:“是的,周胤廷。”

他乡故知VS活要见人

双手依然揽着她的肩,却僵直着不敢动弹,年轻的大使从未如此迷茫:“你跟他……怎么扯到一起去了?”

晶亮的眼里闪着光,却依旧清明:“他是我男朋友,我申请外交庇护来C国参加谈判的。”

张羽听到这里,彻彻底底地愣在了原地:“他不是有未婚妻吗?叫什么‘白’……”

“白莲花,”沈蔓点点头,表情不见任何犹豫,“我室友的名字,我借用过来骗人的。”

男人抹了把脸,四肢脱力地瘫软在椅子上,表情茫然:“……为什么要骗人?”

“为了你。”沈蔓跪坐在地毯上,仰面看着自己曾经的恋人、老师、心之所向,“你出国前把我‘转’给胤廷和他弟弟了,记得吗?”

张羽面色苍白,窗外的夕阳已经坠落进群山的怀抱,K城的夜裹挟着风雪的凉意笼罩,冰冷了整整一颗心。

见他无言,沈蔓简要地说起前因后果,曾经处心积虑的一柄利剑,在彻底放下后,原来也可以这般淡然。

“……胤钦他没事吧?”听到周胤钦的精神问题,张羽终于开口搭腔。他晓得这个弟弟对周胤廷来说意味着什么,一直也把他当做自己的亲人,没想到事情真相竟然会如此不堪。

沈蔓点点头:“我朋友是医生,处置很及时,他目前还在一家私立医院养病,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分舵的‘叔父’们铁了心要他偿命,伪造的死亡证明恐怕迟早会出问题,必须得等胤廷回去定夺。”

她没有讲自己与周胤钦之间的那些情欲纠葛,发生了这么多事,最终都是别人在替自己承担,沈蔓不想,也不愿意这样下去。

如果有机会,她要清清楚楚地向周胤廷讲出事情真相,向他道歉。不奢求原谅,惟愿心安理得。

上辈子,包括这辈子,沈蔓一直都只为自己而活。即便隐忍、即便委屈,也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她的不甘与勉强,到头来既没有给他人幸福,也没有创造任何效益。

从头再来,她要像吴克那样,做自己命运真正的主人。

“赎金准备好了吗?”男人清秀的眉头拧得死紧,终于问到最关键的问题。

沈蔓摇摇头:“周氏如今乱作一团,根本没人替胤廷说话,我这次申请外交庇护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否则连签证都拿不到。”

“你自己一个人来的?”张羽沉吟道。

沈蔓吐了吐舌头:“使馆参赞也不同意,但看我态度坚决,只好派本地司机送我过来……”

“胡闹!”他断喝一声,白净的面颊涨得通红:“你知不知道C国是战区?!杀人不犯法的!作为一个异教徒女人,在这里被抓住是什么下场,你想过没有!”

突然爆发的情绪如此激烈,激烈到让人不知所措——无论是前世今生,他永远高高在上,永远事不关己。除了欢爱时最本能的呻吟,张羽似乎总在演戏。演给自己看,演给别人看,演着演着就忘了原本的真实情绪。女孩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吓到,喏喏地扯着他的衣角:“张老师……”

“别叫我张老师!”

不明白他为何如此生气,沈蔓联想到刚才那个来势汹汹的武官,揣测自己的贸然行动确实有失稳妥,遂也愈发自责。耷拉着脑袋、垂下肩膀,怯生生地认错道:“对不起……我只想早点救出胤廷……”

张羽烦躁地抱住头,习惯风轻云淡的他也无法确定这突然的脾气究竟从何而来。

山城的夜晚气温很低,而且是骤降。尽管室内烧着壁炉,依然能够感受倒那彻骨的寒意。

两人在渐渐漆黑的房间里茫然对立,一边是自责的歉疚之情,一边是无言的酸涩、难舍的不甘、痛苦的懊恼与最终的压抑。

酋长的仆人打破了尴尬:为表协商诚意,宅邸里将举办晚宴,请各方代表务必出席。

作为女眷,沈蔓与当地人的妻子、孩子们一起坐在里间。

C国人的饮食习惯与东方人不一样,满桌全是肉食,他们认为只有牲口才吃草,对此沈蔓表示接受无能。即便是听起来不错的炒饭,堆上来之后竟然也浸满羊油,捏着鼻子吃了还得咬牙咽下去,很是费了一番功夫。

作为客人,她必须表现出对主人提供的餐点非常满意,一边食同嚼蜡,一边笑眯眯地点头发出赞叹声,着实考验演技。

在没有外男的时候,绿教的女性是可以不戴面纱的。没有遮掩的女人们围坐在一起饮食交流,其实与世界上的其他地方没有任何区别。她们也会聊些氏族八卦,谁家养了熊孩子,哪个男人特别能干,诸如此类。

上辈子的阿拉伯语全是天朝老师教的,说起来不是太溜,也就没有插嘴。但她始终集中精力去听众人的对话,否则想起嘴里含着的那些东西,恐怕随时都能吐出来。

小孩子们就没那么多讲究,一个个东爬西摸,时不时抬起大眼睛看着你,直叫人心都软化了。小家伙似乎都对她的肤色和头发特别感兴趣,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围着直转圈圈。面对这些长着浓密鬈发、睫毛扑闪如蝶翼的天使,根本令她无法拒绝。

一晚上下来,沈蔓早已精疲力尽、四肢乏力,最可悲的是还没吃饱。回想起这一整天,似乎只有在京航包机上吃的算是正经东西,愈发觉得自己可怜兮兮了。

回到属于自己的客房前,她隐约听见楼下的狗在叫。探出身子看了看,却见车库中轰然冲出一辆皮卡,划破月夜的宁静绝尘而去。

晚宴前后张羽都没有在她面前出现,使馆的其他人也对她爱答不理。沈蔓对此颇无所谓,既然已经破釜沉舟来到C国,她便是一条心找到周胤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二天早上传出消息,TN组织的代表对协商结果不抱希望,已经提前离开了K城。

宅邸的会客室里,酋长和宾客们围坐桌旁,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对策。沈蔓推门入内时,引发了众人侧目。

她穿着黑袍戴着面纱,只剩一双晶莹剔透的眼睛露在外面。冲酋长行了个礼,转而对坐在上首的张羽道:“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我想作为亲属与人质见面……”

男人已经被连日以来的压力和层出不穷的意外情况逼急,连语气也失了清明,赫然打断道:“怎么就?嗯?出了K城往北全是TN组织的势力范围,走不出一百米就能让火箭弹轰个对穿,你信不信?”

“让酋长的人带我们去。”沈蔓转目看向德高望重的老者,尽管知道对方听不懂中文,依然用求助的眼神表达自己的虔诚。时间耽误越久,周胤廷获救的可能性就越小,她赌不起。

张羽冷哼一声:“你以为C国北部为什么会是TN组织的大本营?酋长能够保证我们在K城、在这里的安全,不意味着他就无所不能。”

酋长看出两人的对话跟自己有关,抬手示意翻译转述。

值此之时,沈蔓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咬着牙道:“我知道怎么保证安全。”

“你什么都不知道!”

素来文质彬彬的大使突然发飙,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原本打算开口解围的也纷纷噤声,不敢主动去触霉头。

“大……大使。”翻译只好硬着头皮打破了沉默,“酋长说,他可以派人护送沈小姐出城……他说TN组织既然愿意跟家属协商,就意味着不会伤害其人身安全,这一点是可以放心的。”

张羽很勉强地冲老者挤出笑脸,转而瞪着沈蔓道:“你想都别想。”

沈蔓根本没理会他,反而满心期待地望向老者,用略显生硬的阿拉伯语道:“对方真提出这样的要求了?”

老者面色慈祥,缓缓说道:“安拉在上,协商者当互相忠诚信任。”

张羽愣住了,他从不知道沈蔓竟然会说阿拉伯语,比他这个靠走后门上位的大使还强些。

沈蔓没有留意他的反应,只是在心中默默盘算:TN组织所谓的亲属,应该指的是周胤钦。这说明他们并不知道其内桩的“死讯”,还指望着里应外合将周氏端个底朝天。但既然现在是她来到了C国,来到了K城,来到了离周胤廷最近的地方,对方肯定也不能自食其言。

“我有外交庇护,”抬起眼,目光凿凿地看向张羽,她态度坚决而强硬:“大使馆必须保护我的安全。就算你不送,我自己也会去,是生是死全凭老天的旨意。”

说完,趁众人尚未反应过来,女孩提起裙角猛然发力,转身便朝门口跑去。

张羽目瞪口呆,他从没想过温婉可人的姑娘会这般决绝——为了另一个男人。

就在沈蔓即将跨出门槛的瞬间,使馆武官果断一手刀劈了过去,任由她瘫倒在地。只见武官甩了甩手腕,有感而发地说:“这种事儿就不该让娘们掺和。”

活要见人VS死要见尸

再次转醒时,沈蔓只觉得肩背酸痛,根本动弹不得。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眉目清秀的男人侧坐在床边,满脸似曾相识的忧郁。

“张……老师。”

听到女孩熟悉的称呼,张羽笑得很勉强:“醒了?还难受吗?”

沈蔓摇摇头,却牵动了颈部肌肉,顿时疼得龇牙咧嘴:“……谁干的缺德事,下手真狠。”

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的额发,说不清的怜惜与亲昵:“使馆武官,我已经关他禁闭了。”

没有接话,一双清亮的眸子看向男人,在沉默里主张着自己的坚持。

“你爱他吗?”张羽问出这句话时,言语轻柔如波,眼神一半明亮一半灰。像个病入膏肓的垂死者,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向医生询问自己痊愈的可能。明明已经预料到结果,还是不肯放弃那脆弱的希冀。

沈蔓抿着唇,她试着揣测对方如今的想法:原本可有可无的玩具被别人抢走,似乎就变得不可或缺了。多么自然又多么势利的心态,偏偏真实到令人无法回避。

终于,她说出上辈子、这辈子都横亘于心的那个问题:“你爱我吗?”

他笑了,谪仙一般的公子,笑得宛如三月里的碎冰,十月里的秋水:“我不知道,我以为全都放下了。可是,蔓蔓,我这里难受。”

说完,他将女孩的手引到自己胸口,隔着衣物感受那一下又一下,支离破碎的心跳。

多可笑啊,爱我们的人用尽全身力气,到头来抵不过我们爱的人一句后悔,一声叹息。

揽过男人的颈项,将他轻轻拉近自己,沈蔓吻着那对薄唇。

清凉的薄荷香气,如前无异。

曾经无比熟悉的身体,再次靠近后勃发出惊人的默契。每一个细胞、每一缕呼吸都在要求他们合二为一。

不愧是历尽千帆依然念念不忘的那个人,沈蔓惊讶他对自己的影响依然能如此巨大。细碎而缠绵的唇印顺着颈项游弋,一点点勾开暧昧的衣襟,让氤氲的呼吸交织成网、叠加成浪,吞噬了他们最初、最后的理性。

张羽闭着眼,从回忆的最深处唤醒感知,他惊讶于自己的熟稔、亲昵,一如当初怎么会舍得忘记。

从不知道,即便是怀抱、亲吻,这些最简单不过的身体反应,也能激发如此复杂的情绪。恨不能将自己的所有拱手奉上,只愿获得她的爱怜,她的垂青。

一双手牢牢禁锢住女孩的身体,如桎梏,如锁链,如同不忍放开的执拗。

柔软、温暖的触感,是如此充盈,与记忆中的可爱圆润完全不同,但又分明是同一个人。陌生与熟悉相互交织的体验,诱惑他不断流连、缱绢神往,分不清虚实真假,只晓得不断索取,不断呻吟。

捧起那对酥胸,一边不间断地抽插,一边将脸埋进白白嫩嫩的乳肉里,张开嘴大力吸允,每次都激起女孩阵阵抽气的声音。

知道自己还能让对方如此反应,这些年的隔阂仿佛顿时就不见了踪影,男人的动作愈发坚定,试图这样证明自己的主权。

时值正午,窗外有明媚的阳光,她雪白酮体在光线的照射下完美得令人无法挪开视线,并且随着交合的频率越来越激烈,晕染出愈发绯红的情欲色彩。

沈蔓在整个过程中都没发出任何声音,却忍不住流泪的冲动。

她意识到自己没有资格来指责任何人,世间的定律对谁都一样残酷:没有付出不配谈交易,没有得到不配谈失去,正如没有重逢,就没有珍惜。

她其实一直都是个特别自卑的人,家境贫寒,除了傲人的天资和心境之外别无所长,却始终渴慕着不属于自己的一切。曾经试图藉由学业和婚姻改变命运,却又不满足于已经得到的一切,总是想要更多、掌控更多,到头来反而忘记了初心。

重生之后,无论情爱或是男人,她都像个生于饥荒年代的孩子,贪得无厌地攫取、掳获、占有。守在无数稀世珍宝旁,却依然不明白,自己需要的究竟是什么。

张羽毫无留恋的舍弃,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让她意识到即便重生,即便重来无数次,依然有力所不能逮、愿所不能及,有纵然耗尽心力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面对命运的残忍,除了俯首称臣,我们别无选择。

最近这一两年,沈蔓常常想起从Q市回来的那个夜晚,与周胤廷水乳交融,彼此坦诚,似乎只差那么一点,她就可以明白爱和生活的真谛。

是什么让她退缩回去?

不,周胤廷的无心之言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他不知道自己就是被张羽舍弃的女人,也不知道旁人的客观看法会将她的自尊、她的矜持凌迟到所剩无几。

她害怕的,其实是自己,最真实的自己。

和郑宇轩夫妻多年,沈蔓始终被温柔相待,即便男人没有多余的时间陪伴,却也给了她足够的物质保障,使其在人前不至于露怯。

这辈子,尽管也受到过伤害,始终有人会不离不弃地守在身边,让她无惧风雨,总有可以归去的港湾。

只有张羽,她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想要,却始终求而不得。

她不愿承认自己的无能,不愿承认周胤廷的评价其实非常公正——贪慕虚荣、攀权富贵,自以为是的菟丝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成长为顶天立地的木棉。

或许所有女性都会面对类似困惑:我们所说的独立、强大、能力,到头来都会成为匹配男人的筹码,原本信仰的平等和奋斗的动力,最终只能证明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男人将她托在身前,卖力地挺送着劲瘦的腰肢,每一下都格外认真,还时不时地询问她的感受:“舒服吗?是不是这里?”

毕竟是曾经无数次彼此抚慰过的欲望,又互相憧憬了这么多年,所有的节奏、轻重、技巧,都贴合得无比美妙,就像灵魂中的另外一半终得圆满。无论初衷为何,沈蔓都抵御不了这最本我的舒逸。

听到女孩压抑的呻吟,张羽想要抬头看看她的表情,却猛地发现对方在哭,无声地流泪。

他不知所措、手忙脚乱,自持于情事上早已炉火纯青,竟然也会有这种茫然的时候。

循着本能吻上去,一点点舔净她的面颊,身下的动作愈发轻柔,口中呢喃心碎的诱哄:“对不起……对不起……”

泪不停,就像他满心的后悔与疼惜,无边无尽。

身体终是诚实而熟悉的,男人反复的迎合得到了回报,第一波的高氵朝来临得柔软而喧嚣,如同铺天盖地的丝绒坠落,将所有感知、思绪包裹其中,令沈蔓忍不住轻呼出声。

“乖,叫出来,让我听。”张羽依然坚挺,毫不迟疑地继续攻城略地,并且试图让她承认真实的自己,“舒服对不对?别怕,都给你,想要多少都给你。”

一边说着,他一边将女孩压在身下,如同不知疲倦的机器,调整着微妙的角度,每次都几乎贯穿最深的欲望。

很快,那处记忆中的弱点暴露在男人的强势之下,毫无防备地任凭临幸。沈蔓感受到他恶意的碾磨,咬着唇,眉头皱得死死,拒绝任何妥协。

“哎……”张羽无奈地叹出一口气,不得不作出让步,“别咬,疼。”

说完,唇舌覆盖上她的,反复亲吻、细细研碎,只求女孩不再抗拒,任由自己将之取悦。

含混的喃呢伴随着体液抽插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交织出男女最真实的旋律。

第二次高氵朝时,甬道内绞得愈发紧,把男人逼上了彻底投降的绝境。他喘息着将自己彻彻底底释放,感觉到一股股暖流与之交相辉映,为一切划上最圆满的句号。

然而,还是舍不得,舍不得再让女孩有任何逃避。

张羽抵着她,在两人欲望的巅峰,始终保持着身体死死贴近,汗水与体液混合,正如呼吸与呻吟无法辨析,他的吐纳在她的胸口,她的泪水滴落他的眉宇。

伸出灵舌,男人叹息着舔舐她的眼角,无可奈何道:“傻孩子,怎么哭成这样……”

翻了个身,张羽覆盖在她娇小的身体上,不再说话,却用力地抵着、压着。恨不能将自己彻底埋进去,更深更深地埋进去,让她明白那彻骨的思念、难言的委屈。

他终于明白,自己其实一直在妒忌。

沈蔓不再闪避,一半是本能,一半是清醒。两世的记忆彼此叠加,在亘隔久远后轰然倒地。她已经分不清是上辈子的自己,还是这辈子的自己。

他是她初识情欲的伴侣,是她前世今生都未曾放下的唏嘘,能够再次与对方结合,无论身体或心灵,终归百感交集。

然后,等两人从彻骨高氵朝的余韵中缓慢恢复,逃离了那无限缱绢的相依,男人搂着她久久不能言语。

女孩终于轻声说出了最真实的目的:“现在,可以让我去见胤廷了吗?”

死要见尸VS张羽视角

她翻身下床,一点点穿戴起衣物,任由男人仰面躺在床榻上,表情空洞地无法言语。

“军方和你们有联系吗?”沈蔓没有回头,一边勾起鞋子,一边语气平静地问。

张羽感觉自己的心都被掏空了,飘飘荡荡的,不知如何锚定:“……你就这么爱他?”

“是不是之前在泰国活动过的那支部队?”女孩仿佛没有听到他的问话,继续确认道。

“周胤廷能够给你什么?金钱?地位?”事发以来,他从未以如此口吻提起过自己的兄弟,现在却忍不住最恶毒的语气:“你不是为了报复我才跟他在一起的吗?目的已经达到,可以不必演下去了。”

“嘘,张老师,别这样。”沈蔓回头看着他,表情淡定:“你现在是恼羞成怒,所以才感觉特别放不下。不是爱得有多深,只是你的习惯性自尊。我对胤廷的态度,和我跟你,这之间没有任何因果关系。”

他笑得令人心碎:“我前脚出国,你后脚就跟我兄弟睡在一起,还把他迷得神魂颠倒,发誓娶你为妻。却让我,像个傻子一样,在前线替他跑生意、争取利益。你告诉我,这里面没有因果关系?”

“是你不要我的。”沈蔓站起来,单薄而轻盈,背着光看不清表情:“你一开始就没打算要我,什么帝都、什么传媒大学,全是哄小姑娘的玩意。可是你连戏都不愿意演完……”

他张口结舌地试图解释,却发现不知该从何讲起,那通莫名其妙的电话?对自己的没信心?还是知道两人注定不会有的结局?

“张老师,我不怪你,真的。”女孩放下咄咄逼人的气势,再次跪坐在床边,真诚地看着他:“你有抱负、有家世,有放不下的很多东西,我都懂。只是不甘心,真的,但现在已经放下了。”

他不知道,两年的时间里,究竟发生了多少事情,才会让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成长为如此淡然的模样。而自己明明被这由内而外的成熟气质吸引,偏偏还不容靠近,任由思绪起伏难平:“……别说这些,蔓蔓。告诉我你要什么,周胤廷能够给你的,我都可以。”

沈蔓抿着唇,默默地摇了摇头。

“你如果担心他的想法,这次营救行动成功后,我来跟他谈。”张羽有把握,即便没有遇此劫难,周氏想要发展壮大也离不开自己和张家,周胤廷不会那么不识趣。是的,绝不会。

“张老师啊……”女孩伸手抚上他的面颊,如同看着一个淘气的孩子,“帮帮我,让我们先把胤廷救出来,好吗?”

听出她言语中的不舍与保留,张羽愈发焦躁不安:“你到底想要什么?!告诉我,就算死心,也得给个理由啊!”

“我要很多很多爱,要随时随地的安全感,要不会被背弃的承诺,要毫无保留的包容。这些东西你给不了,周胤廷也给不了……”只有自己能够给自己。

男人却没有听出她的言外之意,而是恍然大悟般反问道:“你想要结婚?”

家族里的婚姻大部分都有关政治,作为承载祖父最多期望的嫡长子,张羽深知自己不可能左右命运,但还是咬牙应承道:“我也可以给你。”

如果是上辈子听到这句话,沈蔓怀疑自己会当场高兴得跳起来,无论能否实现,让自视甚高的张公子许下关于婚姻的承诺,显然是麻雀变凤凰的终极梦想。

可现在她只觉得讽刺——求而不得的需索,在时过境迁之后,竟然再也掀不起一丝涟漪。

“张老师,我已经结婚了。”

接下来的几日,如同幻灯片般在张羽眼前掠过,却没能在脑海里留下任何痕迹。

他知道沈蔓在酋长的保护下深入北部行省腹地,而且居然真的见到了周胤廷。据她所说,人质除了变瘦些许,并没有太明显的外伤,但精神状态很不稳定,必须尽快采取措施。

军方通过无线电与他们取得了联系,表示已经掌握了人质的具体方位,但为确保其生命安全,尚不敢贸然采取行动。

沈蔓似乎已经拿定主意,每天都守在发报室与军方沟通信息。张羽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无能,既无法解决人质危机,也弄不明白自己所爱的女人想法为何。

只有洞悉世事的酋长偶尔会拍着他的肩,仿若什么都知道般说上一句:“如果安拉让你喜欢上一个女人,你可以耐心地观察她,它对两人长期相处不致后悔最相宜。”

他似乎从未了解过这个让人魂牵梦萦的女子,不知道她的胆大妄为,不知道她的意志坚定,甚至不知道她会说阿拉伯语。张羽不由得羡慕起身处囹圄的周胤廷,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在自己背井离乡的这段时间里,必然发生了些什么,让弱若无骨的娇俏萝莉,锻炼出这般独当一面的成熟干练。

可他错过的,又何止两年。

TN组织的代表再次来到K城主动要求谈判,不过是一周之后,张羽对局势的变化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若非多年外交工作锻炼出来的处变不惊,他差点就要露馅。一脸大胡子的阿拉伯男人不再满脸严肃,反而有些卑躬屈膝的刻意讨好,哪里还有半点当初漫天要价的神气。

“到底发生了什么?”送走代表,他将所有属下召集到一起,包括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女人,“我们在酋长家作客,随时都要考虑到给朋友带来的影响,决不允许擅自行动。”

众人面面相觑,显然不明白他所指为何,愣头青翻译依然是第一个沉不住气的:“TN组织同意放人,这不是挺好吗?现在只要酋长出面接收,我们等着向部里交差不就行了?”

沈蔓没有参加刚才的会谈,听到这里顿时瞪大了眼睛,满脸掩饰不住的欣喜:“真的?!”

张羽咳嗽一声,提醒她注意分寸,皱着眉头说:“他们费了这么大劲抓人,几天前还强硬得不得了,现在突然转向,其中必有玄妙。”

要酋长出面,说明TN组织不信任天朝政府;可既然不信任天朝政府,又为什么突然同意释放周胤廷?张羽很自然便怀疑到自己人身上去。

“翻译大哥说的没错,同意放人就好,管那么多干嘛?”女孩喜滋滋地岔开话题,“TN组织的代表说了具体时间没有?”

翻译看了看张羽,见他没有反对,便将会谈结果公布出来:“明天中午,K城北郊。”

“那我们岂不是下午就能回首都了?”沈蔓的兴奋之情无法掩饰,长久以来的努力终于看到了成功的希望,再也无法继续淡定。

“大使……?”使馆的其他工作人员全满怀期待地望向张羽。出来半个月,即便有酋长的热情招待,还是比不上首都的生活条件,他们也迫切地渴望尽早结束任务。

见此情景,张羽只好妥协,无奈地着手安排回程事宜。

第二天的交接异常顺利,酋长的人开车出去,不到半小时便回来。只是车上多了一个略显消瘦的人影。

张羽第一个大步迎了上去。两人从少年期时一起成长起来,又历经了各种风风雨雨,如今对方去鬼门关走了一遭,什么都比不上再次重逢的欣喜。

男人摘下头套,眼中竟有晶莹的泪光闪现。张羽揽着他的肩膀,大力拍击,却不敢出声,害怕一不小心也在众人面前落下泪来。

他们的默契始终无需言语,所有的宽慰、劝导都是客气,只有名为“兄弟”的感情,随着此刻的回忆一并,被永远铭记于心。

再下一秒,周胤廷看见人群旁站着的黑衣女子,立刻大步上前,顺势就要将之紧紧搂进怀里。

沈蔓躲开了,附在男人耳边说了句什么,才叫他堪堪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转而牵起女孩的手走向酋长。一对璧人儿在老者面前深深鞠躬,千言万语的都化作了无声的谢意。

周胤廷用中文承诺酋长,日后但有帮得上忙的地方,肝脑涂地在所不惜。沈蔓的阿语不甚流利,但依然坚持亲口转述。其间,两人的手始终紧紧相握,仿佛永远不会分离。

张羽回复到那种抽离的状态,若非如此,即便已经做好心理建设,即便早料到会有这样的场景,他恐怕自己一分一秒都坚持不下去。

使馆众人显然都很高兴,按照之前的安排,迅速将行李打包装好,同酋长依依惜别。在雇佣兵的武装护送下,车队很快地驶离了K城。

张羽是大使,在一行人里身份最高,依然由武官贴身保护。而他的思绪则飘到了另外一辆车里,总是不受控制地思考,那两个人在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武官是个耿直的中年汉子,受了罚也不往心里去,车行在山路间半个小时后,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大使,那个沈小姐,究竟什么来头?”

张羽视角VS贪婪的心

“什么‘什么来头’?”张羽表情略显僵硬,“小姑娘而已……”

武官显然不买账,挑了挑眉:“我觉得不像。”

见听众并无回应,武官压低了声音靠过来:“她可能是二部的。”

总参二部是军方的情报部门。张羽身为大使,掌握着C国境内全部特勤人员的信息,当然知道沈蔓绝没有这么神乎其神,却也忍不住好奇追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这次人质获释之前,她跟军方的行动小组联系过,给了他们不少情报。”见对方终于被勾起兴趣,武官愈发来劲,将自己知道和盘托出,“我和酋长那边的发报员聊过,沈小姐直接下达作战命令来着。”

“什么命令?”

武官挠了挠头,回答得颇没有底气,“具体的发报员也不懂,尽是些坐标和方位,前后好几次,军方那边也都回复说成功了。我猜TN组织最后同意放人是不是跟他们有关?”

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男人含混地“嗯”了一声,终止了谈话。

张羽宁愿让武官以为自己是在故作清高,也不愿意承认这可悲的一无所知。

即便沈蔓真的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张羽想,拼尽自己的全部能量,也会设法替她摆平的吧。只可惜,对方根本不给他这样的机会,根本不在意他的付出,甚至,根本看不到他这个人。

车队抵达首都时已是深夜,使馆的留守人员依然全都等在院子里。待张羽下车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与欢呼声。

他几乎被这群情激昂的情绪所感染,以为自己真的成就了什么了不起的丰功伟绩。习惯于橡皮图章被人漠视的地位,突然而来的成就即便是偷天之功,也让人忍不住沉溺于错觉之中。

周胤廷下车时,很快有医务工作者上前迎接,甚至抬来了担架。被拘禁月余的男人确实削瘦,但显然也不可能接受这样的待遇。他选择由沈蔓搀扶住自己,一步一挪的缓慢前进。

就在张羽强迫自己扭转视线,准备平复心情去办公室加班时,人群中突然冲出来一名男子,拦在周胤廷和沈蔓面前,情绪激动地说着什么。

女孩满脸歉意,一边扶着周胤廷往前走,一边向陌生男子解释,那人却并不买账,眼见着就要上前动手动脚。

张羽注意到周胤廷的身体僵硬,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凭借年少时一起打群架的经验,他自认了解这人的脾性:越是沉默,爆发的后果就越严重。

于是赶忙将行李交给随扈,张羽转身快步走向事发地点。

“……出了事怎么办?”王笑天还在喋喋不休,丝毫没有注意到情况有变。他那天下飞机便急着到处找人,果不其然又被放了鸽子。于是索性在机场海关撒泼耍赖,直接惊动了大使馆。

然而,等他好不容易追到大使馆,沈蔓早已独自出发去了北部行省。作为没有有效签证的“偷渡人员”,王笑天已经滞留在C国一个多礼拜了。

时间长短无所谓,反正食宿最后都让公司买单。他感到委屈的是沈蔓一而再再而三的不告而别,特别是在自己掏心掏肺、几乎把肚子里凉粉都掏出来之后,居然还得不到应有的回应。

幸亏女孩最终平安归来,否则就再也不能一起好好玩耍了。

可谁能告诉英明神武的飞行员,那个瘦猴子一样的男人是谁?怎么就敢明目张胆地让沈蔓扶着?这女人究竟有没有把自己当回事啊?

张羽刚一靠近便听出了王笑天的声音。尽管已经过去两年多,但这连珠炮一样的语速和说话完全不过脑子的逻辑,简直跟航空公司当初的奇葩客服一模一样。

他有点后悔走过来,就该让周胤廷把这混小子揍一顿。

有人靠近,王笑天愈发来劲,甚至试图争取支持:“评评理,大家都来评评理,有没有这样做事的?”

张羽上前挡住他,示意医护工作者带着伤病员及家属先行离开。周胤廷明显不愿意配合,耐不住沈蔓又拖又拽,只好犟着身子走进大使馆。

“啊喂,搞没搞错?别人正在讲话,你插进来干嘛?”王笑天眼看着人从自己眼皮底下溜走,登时调转矛头,冲着张羽发起了脾气。

“周先生身体很虚弱,需要休息。请你也稍微注意点影响。”

对方的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当场就把王笑天唬住了。可他很快回过神来:“你……你凭什么说我不注意影响?你算老几?”

张羽理了理袖口,漫不经心地站在原地。随行武官顿时从看热闹地状态中恢复过来,上前介绍道:“这位是天朝驻C国特命全权大使,享有保护本国公民及侨民的最高权限。”

“谁……谁怕你!”王笑天显然没想到大使会如此年轻,本来还想托关系办签证的,这下看来彻底没戏了,索性梗着脑袋赌气道。

此时已有领事部的参赞上前简述飞行员滞留的前因后果,张羽听完没有明显反应,只是淡淡说了句:“偷渡啊……”

使馆官员都是人精,很快听出上司话里的意思。参赞武官仗着人多势众,很快上前将王笑天拿下,任由他扑腾挣扎,依然被不管不顾地架走了。

在胸口挤压了几日的闷气稍稍纾解,张羽这才转身走向办公室。

周胤廷获释的消息很快传回国内,叔叔代表部委打电话使馆表示慰问,特别提醒张羽将报告写得详细些。

他晓得,经过此等大风大浪,回国后的资历已经足以与同龄人一较高下。不是谁出使时都能遇上这种全国关注的大事,特别是最终还能取得圆满的结果。只要接下来的日子里不犯大错,他在张氏一族的年轻辈儿里,绝对是重点培养的对象。

机关里就是这样,有时候做的事情不一定比别人多,能力也不一定比别人强,时机、运气掌握得好,才会显得出类拔萃。

当然,还得会吹。

且不说这次当真冒了生命危险,即便没有做什么实际的工作,也得把局势说得困难些,把问题说得严重些,再把办法编得巧妙些——最好能像好莱坞大片似的跌宕起伏。领导群众往往不在意真假,只会喜闻乐见。

所以,张羽琢磨着,还是要去见见沈蔓,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胤廷尚未恢复,医生认为他的身体状况还不适应长途飞行,只能留在大使馆休养。此前张羽一直回避着,却每天定时地向医务小组相询问病人情况。

据说他并无大碍,除了神经衰弱和睡眠问题,坚持补充营养就能很快恢复健康。

而且,医务人员补充道,他的未婚妻始终陪伴照料,对治疗帮助很大。

张羽对周胤廷并无芥蒂,他犹豫的是不知该如何面对沈蔓。自从那天的情难自禁之后,他确定自己是真的放不下这女孩了。纵横情场多年的张公子,居然也会生出如此执拗的想法,真是始料莫及。

她说她已经结婚,奇怪的是张羽并不觉得惊讶。毕竟是这样捉摸不透又充满魅力的女人,任何男人见到她,恐怕都会想要据为己有。

如果说多年前的师生恋,只是跨越禁忌营造出的唯美假象;那么两年前的那次别离,则让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动机。此次重逢后痛彻心扉的感觉,无非让事实真相跃然呈现:他爱她,无关禁忌,无关攀比,只是单纯地生出了那贪婪的心。

推开医务室大门时,午后的阳光正透过玻璃窗洒下来。男人躺卧在病床上,宠溺地看着女孩。而她正笨手笨脚地削苹果,看着就不甚熟练。

熟悉的纠痛感再次袭上心头,张羽觉得自己宁愿去做那只苹果,任人宰割;也不愿意站在这里,眼睁睁地目睹这甜蜜温馨的画面。

周胤廷最先发现他,疲惫的笑容中不乏亲切:“姓张的,你终于忙完了?”

沈蔓听到动静慌忙回头,一不留神割到手指,嫣红的血迹晕染在雪白的皮肤上,看得张羽喉头发紧。

她将手指含在嘴里,欠着身站起来,小鹿斑比一样的眼睛里,净是不明所以的神情。

张羽强迫自己不再去看她,而是将视线集中到病人身上,勉强扯了扯嘴角:“好些没?”

“死不了。”周胤廷似乎极度需要陪伴,即便沈蔓只是站起身来打个招呼,他依然牵着她的手,拧着眉头抱怨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随即,男人低头舔舐那血迹未干的指尖,不再招呼张羽。

女孩显得十分尴尬,试图推拒周胤廷不及,只得冲张羽点点头:“张老师。”

他随即明白,她已经将一切都告诉了自己的兄弟,否则不可能喊出这暗号一般的称呼。

张羽清了清喉咙:“军方的特别行动小组今天晚些时候会到,如果你们不反对,能不能让他们同机回国?”

“反对。”周胤廷低头含着沈蔓的手指,却依然皱眉回了他一句。

贪婪的心VS晴天霹雳

“胤廷!”将受伤的手指从他嘴里抽出来,沈蔓的语气中有责备之意,随即又揉了揉男人的发顶以示安慰,“别胡闹。”

周胤廷也不反驳,只是环上她的腰肢,将人搂近了一些。

张羽感觉房间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他似乎再也无法在这里待下去,慌乱地口不择言道:“那你休息吧,我先走了。”

推门而出,离开走廊,他越走越快,几乎跑起来。只想找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大喊大叫,狠狠宣泄自己的情绪。

直到天籁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张……张老师,等等我!”

沈蔓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净追着男人跑了。

最开始是被绑架的周胤廷,后来是游击作战的吴克,现在是突然傲娇的张羽,真是一个比一个难搞。

西装笔挺的男人站在路旁,逆着光,勾勒出清秀的轮廓。他脸上的表情很模糊,甚至有几分疏远。

“张老师。”

对方没有回话,沈蔓双手撑在膝盖上,深呼吸好几次,终于渐渐平复下来:“……胤廷,胤廷他情绪不太稳定,你别跟他计较。”

张羽笑得风轻云淡:“我不会跟他计较,你们俩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谁让我没眼力劲儿。”

女孩愣了愣,随即意识到对方分明是在吃醋。

如果张羽真是对周胤廷有什么间隙,她恐怕还会束手无策。但只是这种程度的问题,如今的沈蔓根本不放在眼里。

“喂,”她仰起头,笑着看向他:“你到底怎么了?”

那双眸子在阳光照耀下泛射出晶亮的光芒,令张羽感觉无比刺眼:“没什么。”

沈蔓又多看了他两眼,像是发现猎物的食肉动物,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

只见她站直身子,顺势靠近,却又不是那么靠近。男人本能地僵在原地,保持一动不动。

白玉般的手指试探地伸过来,见人没有躲闪,便状似随意地替他整了整领带。如兰的气息吐纳在张羽的耳垂上:“那天我说我结婚了,你干嘛掉头就走?”

他哪里掉头就走,根本就是落荒而逃好伐!

张羽死咬着唇不说话。他从来没想过,在C国,在大使馆,在自己有着绝对权威的地方,竟然也会如此束手无策。

“我丈夫知道我们的事。”沈蔓将手放在他胸口,随即撑直臂肘,往后退了退,拉开些许距离,仿佛只是在检查领带是否被整理妥帖了。眼睛也不看向他,自顾自地说道:“胤廷也知道,他们不会介意的。”

女孩的话音越来越轻,最后轻到了无痕迹。听在张羽耳朵里,就像被挠到最痒的那块肉,却又残忍地不肯给个痛快。

喉咙里干涩难耐,他轻咳一声才勉强说道:“什么意思?”

沈蔓笑了,勾住他的领口,将手指探入男人颈项,稍稍用力,扯动了几下,不负责任地跳转话题:“系得太紧了点,难怪整不好。”

医务室位于大使馆后院,尽管很避嫌,但办公室的窗口还是可以清楚观察到这里发生的一切。

两人表面上虽然站得近了一点,但女孩只是在替他整理着装,看起来并无任何不妥。张羽心里喧嚣的怪兽却早已将一切理智吞噬殆尽,只剩下表面僵硬的躯壳,完全不受控制。

她的指尖似乎通了电,触碰过的每一寸皮肤都焦灼、疼痛,并且直接传递给最敏感的神经,避无可避。

张羽意识到,即便如此简单的身体接触,自己也只剩下欲与欲求的份儿,又何必在那里苦苦支撑,假装道貌岸然、徒劳地欺骗自己?

于是,不再回应女孩的恶意调戏,他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的问题:“你想要我怎么样?”

“我不敢要你怎么样,我怎么能让你怎么样?”仿佛听到最好笑的笑话,沈蔓眼眸弯弯地看向他,“其实,我结婚了对你来说应该是好事,对不对?”

一颗心脏都被人揪起来,跳动、喷薄,鲜血淋漓却不得解脱,他怀疑世上还有没有比这更痛苦的折磨:“我……”

“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乱给承诺,张老师。”沈蔓拍拍手,终于抱臂站好,退到了离他半米远的距离。

周身的空气又开始流通,却无法滋润他已然干涸的肺部,张羽笑得勉强:“为什么这么说?”

“张家公子,长房嫡孙,你的婚姻根本就不可能自己做主。”沈蔓看着他,语气不轻不重,却也容不得反驳,“我不介意跟你玩玩,但别再用结婚或者谈恋爱那些虚伪的借口。”

“你又什么都知道了?”男人垂首,笑容破碎而悲悯,仿佛面对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

女孩巧笑倩兮,说出来的话轻巧而自信:“我就是什么都知道。”

张羽缓缓摇头,他已经放弃了证明自己的努力,只是不晓得何时才能放弃对她的痴迷。

“我住在哪里你知道,过两天就要走了,晚上不妨过来‘叙叙旧’吧。”

男人的意志在拉锯,却敌不过她明目张胆的勾引,终于还是不争气地问了句:“胤廷……”

“我说过,他不介意。”眨眨眼睛,沈蔓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那个飞行员,别把人家关着了。我认识他的,绝对不可能偷渡。”

张羽当然晓得王笑天不可能偷渡,事实上,他恨不能把这人滞留在C国永远回不去。即便沈蔓不主动开口求情,他也可以确定她和王笑天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可是,张羽随即意识到,自己又有什么立场来指责对方呢?

需要上交的报告、军方小组的行程……正经事统统被扔到一边,他满脑满目都是那恼人的倩影。短短两年时间里,不知有多少人见识过她的清纯如水、妖艳如火——而这些曾经都是属于自己的。

他奇怪,明知道女人如衣裳,为什么还会玩不起、舍不得、放不下?

做出决定的那一刻,却又明明白白地晓得了原因。

这就是爱。

真正的爱,会剥夺我们生之为人的所有权利、尊严、底线,也会给我们这世间所有的快乐、美好、欢愉。

如果还能思考,还有选择,只说明还不够爱。

在爱与被爱的关系里,没有因果、没有公平。我们爱的人眼中装得下星辰大海,我们眼中却容不下任何尘埃,卑微得没有自己。

张羽觉得沈蔓提供给他的不是选择,而是命运。

他无力、也无法反驳指责。对于婚姻,张家的子息从来就只有义务没有权利。如果沈蔓是为此拒绝他、继而转投别人怀抱,张羽不知道自己应该高兴还是难过。

毕竟,她对他还有着些许在乎。

又或者,放弃所有、心甘情愿地俯首称臣,就能求得一丝怜悯?

答案为何并不重要。终其一生,他都未曾对如此确信过——眼前尽是万丈深渊,想要好好活着,却也只能走下去。

那天下午,他让人把王笑天带到了办公室,听他说了许多与沈蔓相识的经历。

对方似乎更可怜些,见过几面,便被放过几次鸽子。他口中的沈蔓与自己印象中的截然不同:那个肆无忌惮、直面欲望的女人,跟高中校园里娇俏可爱的小姑娘,根本就是两个人。

然而,这差别就像一枚硬币的正反面,立体地丰满了她的形象。曾经的洛丽塔,完美得近乎不真实。王笑天口中的“坏蛋”让她从幻象中走出来,甜美了整个人间。

张羽发现,了解得越多,自己的渴望反而越强烈。她就像夺命的鸩酒,明知道有毒,却还是要以之止渴,只因为除此之外别无选择。即便匍匐在其脚下,做一只任由蹂躏的羔羊,恐怕也是幸福的吧。

王笑天自认为和沈蔓是朋友,想要帮忙却被拒之门外,无奈之下才闯关入境。可终归是好心吧,怎么能像她那样对待朋友呢?

“说好听点是不懂事,说难听点就是有点自私。”张羽起身替王笑天倒了杯水,“什么时候都只考虑自己。”

飞行员思维简单,也没什么城府,之前对张羽的敌意早已被化解。得知对方曾是沈蔓的高中老师,又像找到了一个难得的同盟军,还是特别有发言权的那种:“三岁看老,她上学时就这样?估计一辈子都改不了了。”

张羽解开西装外套的纽扣,靠在坐椅上,表情显得很放松:“现在也只有二十岁,还是个孩子呢。”

王笑天正准备说什么,突然回过神来:“等等,你说她多大?”

“二十啊。”

“靠。”王笑天骂了句脏话,抓抓头发,“三年前岂不是还未成年?”

张羽敏锐地把握到时间节点,将话题往自己想要的方向引导:“成不成年有什么关系?”

刚才还大咧咧的男人竟有些脸红:“……真没看出来,她表现得特别……我以为……”

“特别成熟?经验丰富?”文质彬彬的男人嘴角勾起弧度,“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第一次见面就做了吧?”

晴天霹雳VS舍身取义

王笑天的脸更红了,他显然没预料谈话会进行到这一步。尽管平日里浪荡惯了,但毕竟还是普通人,不适应将这种事情挂在嘴边念叨。

反观另一个不普通的人就自在多了。

只见张羽将手肘搁上办公桌,身体前倾着构成压迫态势:“你当时是不是冒充京航客服打过电话?”

飞在万里高空还能掌握航向,落在地上却只能被人牵着鼻子走。但即便已经落了下乘,王笑天依然咬牙反问道:“是你?”

张羽点点头,坐回到靠椅里:“这种女人,你确定还想要?”

大咧咧的飞行员终于不再慷慨激昂,也不再义愤填膺,而是难得地显出颓势:“怎么办呢?我也不愿意这样,可又能怎么办呢?”

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大使,一个是名义上的偷渡客,两人身份背景千差万别,却在此刻相顾无言,形成同样无奈并痛苦的共识。

办公室的大门被人敲响,秘书探进头来请示道:“大使,军方特别行动小组的人到了。”

张羽连忙站起身,整理了一下着装,礼节性地冲王笑天点点头:“不好意思,我得先去接待一下。晚点再聊。”

飞行员摆摆手,示意无所谓,他如今心乱如麻,即便这段谈话不被打断,恐怕也无法继续下去了。

知道沈蔓有别的男人是一码事,亲眼所见、促膝长谈、交流思想又是另一码事。

如果说周胤廷站在面前与她执手相握时,王笑天只觉得荒谬。那么,张羽这场参杂着敌意、共鸣以及坦诚的谈话,则让他清清楚楚地明白了,自己面对的究竟是怎样一个女人。

爱情本质都是自私的,如果可能,没谁愿意与他人分享。但命运往往就是这么残酷,给了你最美好的幻想,也陷你于最两难的境地。

王笑天很有把握,凭借飞遍世界各地的阅历,这世上恐怕再没有第二个人,比沈蔓更合他的胃口;王笑天同时也很担心,尽管自己也不是什么好鸟,但如此另类的两性关系,总还会有些接受无能。

他想起自己念航空大学的第二年,被安排到澳大利亚接受实飞训练。之前在国内模拟和低空操作时,王笑天都是班上表现最好、最早掌握技术要领的。因此,当教练员让他提升高度、往云层里去时,资优生并无任何犹豫。

然而,与乌云一起笼罩过来的,还有强烈的恶心和晕眩。理论学习的基础知识告诉他,这是典型的内耳前庭功能障碍,对飞行员来说是致命的。

由于镫骨底板和环韧带是封闭的,这个病在招飞体检中根本查不出来,只有上了高空才能见真章。学长们有的就是因此折翼,念了两三年飞行专业,最后却被转去做了地勤。

当天王笑天没敢声张,一边降低飞行高度,一边咬着牙挤出笑脸,向教练解释说视野太差,申请返航。对方以为他技术不熟练、没有把握,便点头同意了。

回到寝室后,王笑天对任何人都没有讲,只是默默查阅了课表,将剩下所有实飞的日子用记号笔标出来。然后,每次上机之前,他会提前一天禁水禁食,临起飞前还要躲到卫生间里,扣着喉咙催吐半小时,确保自己在天上就算恶心,也吐不出来任何东西。

如果校方或培训机构知道相关情况,按照章程是可以将他直接遣返的。王笑天甚至不敢去医院治病,害怕留下诊疗记录,影响日后的执飞。

他只能用这最笨的办法,避免自己从驾驶舱里被赶出来。

王笑天从小就向往当飞行员,考上航空大学后觉得整个人生都有了意义。如果在实飞阶段发现身体有问题、被退回去,真不如死了算了。

要么吐死在天上,要么直接去死,选择显而易见。

半年后,这上了五千米就发晕的毛病竟然不治而愈,王笑天愈发确信,自己生来就是当飞行员的料。

兴许是因为从事高风险行业的缘故,他的想法总是很宿命。愿意相信有某种超越自然的、冥冥之中的力量,左右着世间的一切。

最初相识,难忘的机舱云雨之后,王笑天就觉得这女人是老天派来收拾他的。否则怎么会始终占据在脑海里,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再次重逢,他以为这就是命中注定:偏偏是那天晚上,那间自己发誓不会再去酒吧,因为近乎莫名的原因彼此相遇。

如果他不是那么贱,如果她不是那么无情,王笑天怀疑,这一切是否还会继续。

看得出来,那个姓张的大使尚未下定决心,而自己,早已破釜沉舟、无路可退。

晚饭前,王笑天洗了把脸,向使馆工作人员问明方位,步伐坚定地朝沈蔓的房间走去。

推开门时,她正在换衣服。听到身后的动静并未迟疑,似乎对来者何人毫不介意,而是头也不回道:“过来帮把手。”

王笑天不知道沈蔓是否认出了自己,却还是像着了魔一般地靠近,低头吻在那裸露的颈项上,无声地膜拜。

送走张羽后,沈蔓喂周胤廷吃过水果,独自回到房间里小憩片刻。兴许是因为最近太累了,竟然一觉就睡了半天。醒来后晕晕沉沉的,索性洗个澡换身衣服。

连衣裙的拉链从腰部径直往上,她不想去隔壁叫周胤廷帮忙,正在自己想办法,就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

从镜像中看到那双过目难忘的眼睛,沈蔓丝毫不觉得意外。这注定是个漫长的夜晚,只是开始的稍微早了一点。

男人沉默的吻很有感染力,让人心头阵阵发软。

她觉得欠对方一个解释。然而,此刻亲密的静匿又不适合被理由或借口打破。

他终于抬首,透过镜子望向自己,清澈眼眸里闪耀着亮亮的光。

沈蔓叹了口气,反着伸直手臂,勾住男人的脖子,仰首将红唇凑近。感觉到那干净的气息一点点的占据、充盈。

王笑天的喉间发出低吟,就像最古老的大提琴,音色饱满而充满情绪。这喟叹如同乐章的序曲,让沈蔓彻底放松下来,投入到那温暖的怀抱里。

“再别这样了,多着急都不行。”王笑天将女孩托起,让两条细直的长腿盘上自己的腰身。

沈蔓低头看着他,却见对方满脸的委屈,满脸的不甘心,像孩子般撇着嘴说道:“你有多少男人都可以,但是不能不要我。”

眼里噙着泪,她拼命点头以示同意,抿着唇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生怕一不小心就哭出来。

“知不知道,”王笑天用力抱着她,只想将人整个地揉进自己身体里,愈发恨恨地说:“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多怕你出事?”

言语永远是无力的,既不能传递心的澎湃,也不能表达爱的渴饥。

沈蔓低头吻上他的唇,将尚未出口的埋怨、剖白、承诺统统封存。因为她根本不需要那些虚伪的词句,只渴慕最真实的索需。

如果我爱你……

是的,我爱你。

他托着她坐到床沿上,一点点褪去女孩的衣衫,目睹凝脂般的身体如花朵绽放,盛开在自己的怀抱里。

低头吻上那一抹茱萸,如愿听到她的惊呼声,王笑天终于再次有了翱翔天际的感觉,只有在这幅神造的身体里,才能够体验到那梦寐以求的回应与心惊。

就在他准备顺势攻城略地的时候,身后的门扉再次传出动静。脚步声停在走廊上,不退不进。

沈蔓正对着门口,似乎伸直了手臂,正在作出邀请。

王笑天没有迟疑,继续低头向下探去。

脚步声和门扉合上的声音同时响起,他听出来人似乎略有迟疑。最终还是选择坐在床边的座椅上,静静地观察眼前这淫乱的一幕。

他在心中冷笑,中看不中用,迟早被淘汰出局。

这种被窥视的感觉似乎格外刺激,沈蔓反弓着身子将自己送到男人嘴里,眼睛却始终盯着静静端坐的周胤廷。

在TN组织的车队带领下,酋长派人将她护送到周胤廷的囚禁地。一路上,她的双眼被蒙得严严实实。事实上,即便不这样,沈蔓也无法从漫天黄沙中辨明方位,只能彻底寄希望于示踪定位的外星黑科技。

好在出发前,她就已经跟国内取得了联系。特种大队的指导员没有问原因,却违规告诉她吴克所在作战小组的通讯频率。沈蔓觉得,对方应该是从连续曝光的新闻中认出了什么。

然而,此刻的紧迫局势已经容不得任何犹豫。按照她和吴克的约定,这一路去往TN组织大本营的路,就是他们解救周胤廷的关键。

经过多年经营,这个西亚最大的恐怖组织在C国北部实现了有效统治,势力范围内生活了上十万的常住人口。

既然他们已经在人质周围布下重兵,飞天遁地也无法潜入。那么不妨换个思路,从对方尚未察觉的角度入手,将谈判的优势转移到自己手中。

舍身取义VS以牙还牙

张羽第一眼就不喜欢这个军官。

他的目光太过精明,狡黠中带着几分天不怕地不怕的痞气。一身当地人的巴袍穿在身上,仍然无法遮掩那份阳刚与干练。

短暂的外交生涯中,张羽接触过很多不同背景、不同经历的人,练就了快速识人的眼睛。像对面这种无谓生死的家伙,要么放在战乱年代做个枭雄,要么在和平年代里当根唯恐天下不乱的搅屎棍,没有第三条道路可走。

“上校,”张羽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身份文件,扶扶眼镜道,“您和您的作战小组潜伏进入C国,并没有知会过大使馆,如今突然要我们为你安排回国行程,能说明具体原因吗?”

男人在沙漠里待了半个月,早已灰头土脸,笑起来却一如既往地无谓:“任务完成了呗,还用脚跑回去,傻呀?”

“既然是因为任务,我想我有权知道你们具体做了些什么。”

对方挑眼看了看他,故意压低了声音说:“机密。”

如果不是以多年来的教养和风度要求自己,张羽差点当时发飙。然后,深吸了两口气,用愈发严肃的态度说:“我是天朝驻C国的全权代表,国民在此的一切事务都应该向我汇报。如果因为你们的擅自行动,导致我国和C国关系紧张,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痞气的军官摆摆手,退靠到座椅上:“不敢不敢,我们哪敢给国家添麻烦……”

跟这种人争论永远不会有结果,张羽索性敞开天窗说亮话:“想要大使馆签发回国护照,就请明白告诉我,TN组织为什么突然同意释放人质?”

军官笑得愈发得意,仿佛看着别人失控就是成就感的来源:“您是全权代表,您要负责维护我国和C国的关系,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

“啪!”文质彬彬的大使终于一掌拍在办公桌上,白净的面颊涨得通红:“你信不信我让你们一个都回不去?!”

对方小人得志地嘿嘿一笑,翘起二郎腿,吊儿郎当地说:“瞧瞧,外交无小事,急脾气可要不得。我又没说不告诉您……”

张羽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恐怕会咳血而死,于是咬牙坚持,尽量缩短谈话时间:“你们对TN组织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啊。”他一双锐利的眼睛眨巴眨巴,满脸无辜。

血脉倒流、血压飙升,就大使即将再次爆发的时候,对方终于收起了玩笑的心思:“无非也请他们的家人来‘作作客’嘛。”

张羽吓了一跳,随即震怒:“你们绑架平民?!在别国境内?!这是战争法上的宣战行为,你懂不懂?!”

“我和我的士兵出境前销毁了一切识别物,使用的也都是美系装备,就为了确保死在外边也不可能泄露身份,你信不信?”男人的表情不再轻佻,目光如炬地盯着他,“大使,恕我直言,战争法我比你懂。”

张羽狠抓了几把头发,这才看向军官:“对方怎么知道你们绑架的目的?但凡有消息走漏……新闻舆论可不管TN组织是不是恐怖分子。”

对方点点头,示意了然:“我们什么消息也没传,反正语言不通。只需要挑出口齿伶俐的放回去,走之前再让他们看清楚咱的发色和肤色。家里大人听到了,自然明白个中缘由。可孩子说的话,又怎么做得了准呢?”

“居然对孩子下手……”张羽觉得自己实在是低估这个人的心理素质了。

“孩子怎么了?恐怖分子不都是孩子长成的?”男人显得很是无所谓,“绿教这帮人重男轻女,绑一个老婆人家还有三个,绑个儿子他才知道听话,才知道什么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再说了,只当我们是带童子军露营呢,又没渴着饿着谁。”

想象一帮特种兵在沙漠里押着小家伙东奔西跑,那场面倒也别开生面,张羽的情绪终于稍稍缓和下来:“你们怎么知道对方家住在哪儿?而且恰好是负责人质事件的?”

“之前恐怖分子不是允许家属探视吗?从K城出发去TN组织大本营?”

想起沈蔓那次在酋长的护送下深入北境腹地,张羽心中重重一沉:“按照惯例,家属全程都会被蒙住眼睛,身上也不可能携带任何定位装置。”

“她被植入了示踪剂,有效范围足以让我们确定方位。”

张羽记得沈蔓肩上那团妖冶的荆棘。之前两人至亲至密的时候,他尚来不及询问,事后又被对方的已婚事实吓得落荒而逃,心中的疑惑却在此刻得到了最佳解答。

这两年发生的事情,不止改变了她对自己的态度,也改变了她的身体。张羽苦涩地意识到,这段空白怕是永远也填不上了。

“C国物资匮乏,恐怖分子也有家眷,而且分散居住,疏于防备。他们的车队好不容易去趟K城,肯定会承担相应的运输任务。正好人质家属懂阿语,虽然看不见,但能听得到沿途经停的那些地方,老弱妇孺们如何称呼TN组织的人。实不相瞒,我们第一个下手的对象,就是那个所谓的‘谈判代表’。”

张羽想到大胡子的阿拉伯男人,卑躬屈膝、刻意讨好,若非自家孩子生死未卜,恐怕堂堂江湖人物也做不到这个地步吧。

弄明白前因后果,年轻的大使彻底放弃了据实报告的打算。外交部门是一国的脸面,这种违背道德、毫无底线的做法,无论如何不可能得到上峰的认同。还不如把一切都归功于酋长的伟大友谊呢。

想到这里,他不得不承认,幸亏自己之前不知道整个行动计划,否则绝对不会同意这冒险的方案——如果恐怖分子不买账,难道真的容许军人屠杀孩子?

他看了这位叫吴克的军官一眼,随即确定,倘若事情真发展到那一步,这人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同时,张羽意识到问题的关键:“专案组有外交部参与,不可能同意如此冒险的行动方案,你们是在擅作主张!”

吴克耸耸肩:“‘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嘛,再说了,这办法也不是我想出来的。”

“谁出的馊主意?”大使皱眉道。

对方显得更加得意: “我老婆。”

***

沈蔓的房间里,王笑天依然执着地在她身上四处点火,对于周胤廷的旁观毫不介意。

端坐在椅子上的男人一动不动,只是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尽管身体正在恢复,他的眼睛依然如最幽深的潭水一般,黑暗、静匿,仿佛凝结了这世上所有的阴霾。

在TN组织的山洞中见到对方时,沈蔓差点就没认出来:消瘦脱形的身体,纠结凌乱的发丝、面如枯槁的脸色、行尸走肉的反应,血迹斑驳的衣襟。

即便无数次告诫自己不许哭,那一刻的眼泪还是失控地汹涌而出,她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生怕一张嘴就是嚎啕。

周胤廷茫然地望着她,尚未恢复清明的意志,长期监禁的生活早已让他失了敏锐,只因不如此就无法忍受着生存下去。

征得看守同意后,她上前捧起那双骨瘦嶙峋的大手,拼尽力气握紧,而后轻轻呼喊男人的名字。

对方抖了抖,似乎想要抽回手,而后涣散的目光渐渐聚焦,最终停留在女孩遮了面纱的脸上,梦呓般地唤道:“小花啊,你怎么来了……”

沈蔓不知道这帮恐怖分子对他做了什么,但一定是非常可怕的事情,才会让意志坚定的周胤廷陷入此种状态:将神智深藏入麻痹之中,避免更多的精神摧残。

TN组织的代表已经在催促她离开,他们似乎害怕人质被进一步检查。

这帮畜生,沈蔓一边哭一边咬牙,她从未如此憎恨过谁,无论前世今生。

“胤廷,你听我说,我知道你听得见。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相信我。我还有好多话要告诉你,所以,必须坚持住。知道吗?必须坚持住!”

被人拉开时,她反反复复地承诺着,即便男人没有反应,即便这些话只是说给自己听。

如果人人都有底线和道德,这世上就不会有仇视和报复。在丛林法则起效的黑暗边界,需要的并非没完没了的斡旋、磋商,甚至金钱。

只有绝对的暴力才能压制暴力,只有绝对的残忍才能够战胜残忍。

所以,与吴克通过电台确认坐标时,自己的态度才会格外坚决。面对男人的迟疑,沈蔓表示,真到了最糟糕的境地,她甚至不介意亲自动手。

周胤廷被释放后,她悲哀地发现,最初的判断没有错。他看起来在渐渐恢复,也能平静接受了自己坦陈的一切前因后果,但并非是因为宽容或释怀,而是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

他像个孩子一样黏着自己,却又竖起层层心墙,将所有试探拒之门外。

直到沈蔓有天晚上脱光了衣服站在他面前,这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周胤廷竟然无法勃起。

以牙还牙VS以眼还眼

“怎么了?是不是很失望?”周胤廷笑得很无力,如同举手投降的败兵,颓丧地看了看俯在自己下身的女孩,叹息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在沈蔓眼里,他曾是一言九鼎的帮派老大,也曾经是天赋异禀的床上伴侣,甚至是沙文主义的霸道情人,却从来不曾如此落魄、沮丧、自怨自艾。

“多久了?”女孩没有抬头,只是颤抖着手替他整理着装。

“忘了。”男人仰面看着天花板,没有理她。

两人从此再未谈过这个问题,沈蔓也再也未主动挑逗过他。

她看过《阿拉伯的劳伦斯》,上辈子TN组织覆灭后,也有不少骇人听闻的恶行传出。这一切都让女孩做好了思想准备:周胤廷不可能毫发无伤地回来。

所以才会焦虑、慌乱,所以才会不择手段。

联想到前世,两人相遇时,他一身翩翩君子风度,软玉温香坐怀不乱;肩负家族延续的使命,却愿意与张羽共妻,甚至不在乎人工授精、借腹生子;听说他与后来的妻子也一直相敬如宾,多年始终未曾生育。

种种线索结合起来,令人不得不相信:TN组织的绑架及虐待确实两世都曾发生过,并且对周胤廷造成了严重的心理伤害,最终导致了功能性障碍。

周胤廷回来后变得非常沉默寡言,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也更愿意静静地聆听。

无论沈蔓说到经历丰富的情史,还是仿若妄言的重生,抑或惊心动魄的营救,他都不曾打断或评论,只是笑笑地看着她,似乎这样就已经满足。

当她讲起自己和张羽的过去,男人的表情有所松动,却很快恢复一如既往的笑容,柔声问道:“这样啊……那我到底该叫你什么?”

“沈蔓,沈阳的沈,枝蔓的蔓。”咬着唇,她设想过无数真相大白的场景——有可能暴跳如雷,有可能心碎如尘,还有可能恩断义绝、月缺花残,却从未预料到这样的平淡、平静到近乎无情。

女孩相信,对方并非完全无动于衷,否则双手不会攥得像石头一样紧。他只是被更大的苦难占据了思绪,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应付而已。

对于时值壮年的男人来说,功能的丧失甚至比身体的缺陷更加残酷,这是对个体尊严的凌迟、自我认知的否定。

说到自己已经和吴克领证结婚了,周胤廷脸上的笑容变成一根针,直直插进沈蔓的胸口,制造出鼓胀、肿痛、无能为力的酸涩伤感。以至于她差点就哭出声来:“对不起……胤廷,对不起……”

大手抚上女孩颤动的双肩,男人的喟叹诚恳而真挚:“傻丫头,我如今这副模样才是真的‘不对起’。你不是说自己重活一世需要很多爱吗?只要这个男人对你好,你也真心喜欢,别人的想法就不必介意。”

沉默片刻,他补充道:“但如果他敢对你不好,我一定会杀了他。”

那是周胤廷获救后第一次,沈蔓不能自已地哭倒在他怀里。

TN组织放人的消息传出后,帝都的“叔父”们、周氏的各个分舵,甚至泰国的老头子都亲自打电话过来探问,他一概不接。

于是,沈蔓也没有道出周胤钦还活着的事实。

她觉得对方还没有做好准备,也没有想好如何处置这次周氏内部的“政变”:是像前世那样痛下杀手、建立绝对的个人权威;还是怀柔为治、继续给弟弟妹妹们留一条生路。

如果是前者,她此刻道出实情,无异于将尚在昏迷中的周胤钦送上断头台。

京航的飞机调度安排确定后,返程的日期也越来越近。尽管男人还在抱怨休息不好,所谓的“头疼”也在持续,使馆医生却态度坚决地建议他尽快回国:C国的医疗条件有限,这种不明原因的神经衰弱,必须全面体检才能确定接下来的治疗方案。

除此之外的大部分时候,他都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任性的需索着沈蔓的陪伴,进食吃药均不假他人手。只有在她身边的时候,才有说有笑地装出正常的样子,其他时间全都沉默得可怕。

然而,无论陪伴的时间有多久,彼此有多亲昵,他们始终分房而居。每天晚上替男人关上灯离开房间的时候,沈蔓都觉得一整片黑暗也蔓延到自己的心里。

按照先前的计划,军方的特别行动小组一直留在北部行省善后。把小人质一个个送回家,算是无声地履行了对TN组织的承诺。沈蔓怀疑如果他们行动慢一点,自己会不会反悔,继而要求手刃这些恐怖分子的心头肉,让他们也尝到伤及至亲的滋味。

张羽引爆了周胤廷难得的脾气,让她意识到可以借用这种方式去刺激他。无论男人接受还是不接受,至少能够表达出自己的心境,而非行尸走肉般完全回避。

何况吴克今晚就会出现,联想到他那不按常理出牌的套路,沈蔓清楚自己必须做出选择:是任由周胤廷这样自暴自弃,还是帮他下定了断的决心。

毕竟回国之后,他不止要考虑周氏内部的问题,还要考虑梁志和林云卿,以及不可能永远被藏下去的周胤钦。

张羽的反应没有出乎沈蔓的预料,她设想过自己今晚需要面对的情形:第一个出现的,果然是永远不会令人失望的王笑天——尽管满腹怨气、不甘委屈,他还是将所有情绪化作无奈妥协,化作了身体力行的最真实反应。

随后到来的周胤廷坐在椅子上始终没有动,只是默默地注视着一切。鹰隼般的眼眸里似有无尽风暴,连带着那挺直的背脊、沉默的坚持,都透露出男人意志的拉锯。她一开始还能望向他,但很快就被王笑天的举动吸引了全部注意。

飞行员憋着一口气,发誓将终身绝学都招呼在女孩身上,彰显自己对旁观者的鄙夷,以及所有权的毋庸置疑。

那唇舌像通了电,又吸又咬地顺着玲珑的曲线一路蜿蜒。探到小腹时,沈蔓已然不着寸缕,只剩下毫无逻辑的呻吟、越来越重的呼吸,以及似求饶、似哀鸣的声声娇喘:“笑天……王笑天,你混蛋!”

男人似乎很满意这的反应,抬起头来,星辰般闪亮的目光直直看向她,如同锁定猎物的野兽。力道不大却不容反抗,径直掰开女孩的一双长腿,分架着抵上床沿。

而后,他用慢得令人心惊的速度弯下腰,并且刻意拉开一段距离。将那最娇弱的所在暴露在尚未散尽的夕阳余晖中,暴露在自己和旁观者眼前。

房间里的两个男人全都衣衫完整,王笑天除了衬衫前襟的褶皱,只剩口鼻下颚不明所以的暧昧湿润,并无任何不妥。

惯于操控大型飞行器的长指缓缓游弋,不舒不急,仿若最有耐心的调琴师,一点点试探着她的底线。从脚踝到膝盖,从小腿到隐秘,这漫长的过程被欲望拉扯得格外残忍,特别是在另外一个人的注视下。

沈蔓试图伸手遮掩自己的身体,口中又羞又燥地祈求道:“别看,胤廷……求求你,别看……啊!”

王笑天猛然将手指捅进甬道,好看的剑眉深深皱起:“还有心思求别人?”

说完,他低下头,用唇齿覆盖住自己长指上方的小小凸起,成功激发出女孩来自灵魂深处的惊颤:“不!”

谙于情事的男人当然不会被这言不由衷的表达所蒙蔽,反而将整张脸埋了进去,伴随着有节奏的抽插,越来越放肆地吸允出声。

沈蔓咬住手背,不敢放松,生怕下一秒便嘶号出声。此刻,耳旁除了王笑天唇齿作响的动静,便只有周胤廷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她试图看清那人的表情,却蓦然发现眼前尽是迷蒙的雾气,早已辨不清南北东西。

于是只好伸出手,再次邀约他来到怀抱里,给自己至真的柔密,一同随着情欲的节奏伏起。

模糊中,她看到周胤廷摇头微笑,继续端坐在座椅里,默默地注视着面前的淫靡。

终究是不行吗?沈蔓沮丧地想,即便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跟别的男人云雨,也无法改变那颗被残酷虐待所蚕食的心?

即便如此,还是会爱你。

女孩固执地不肯收回手臂,任由王笑天在下身肆虐无度,仍然咬牙拒绝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眨了眨眼睛,继而死死盯住周胤廷,不允许他回避,不允许他疏离。

男人终是叹了口气,上前将她揽在怀里,侧身坐在了床沿。

赤裸的娇躯下,是隔着单薄衣料、正在渐渐恢复健康的男性身体;覆盖在那最敏感之处的,却是另一个让她欲罢不能的男人。

随着舔舐的声音越来越大,沈蔓的体温也越来越高,像只猫似的在周胤廷身上不断扭动,如愿感受到男人越来越急促的呼吸。

即便那处地方依然没有反应,即便他只能这样抱着自己,沈蔓想,终归是一种幸福吧。

以眼还眼VS三人同行

兴许是因为惯常操作机械的缘故,王笑天的两只手特别有力。没有多余的动作,却每一下都不容反抗。只是在沈蔓的大腿内侧稍作揉捏,便留下暧昧的红痕,如同被情欲烙印出标记,与原本雪白的肤色交相辉映。

他的唇舌依然在肆虐,只有一双眼睛从下向上望过来,充满凌厉的光线。像只发了狠的狂兽,无需言语,仅用行动便足以表彰着自己的强硬。

沈蔓受不了这样的注视,偏着脑袋在周胤廷怀中寻找庇护,口里全是娇吟。

男人除了用身体托住她,没有任何逾矩。无论呼吸声再怎么急促,大手始终老老实实地搭在那纤细的腰侧,不上不下、不偏不移,似乎真的对一切毫无兴趣,只是单纯地配合着。

王笑天显然对她转移注意力的做法十分不买账,开始细细啮咬那敏感的凸起。小心翼翼地衔起,再用舌头一阵揉腻,任由女孩打着颤惊呼出声,也不肯退让半分——他要让她的心思回到自己这里。

沈蔓在欲望的顶峰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几乎快要哭出来,扭动着身体向周胤廷求救。然而,即便她如愿覆上了那双薄唇,依然得不到任何回应。

回忆里,男人对她主动求欢没有任何抵抗力,每每沈蔓稍一露出媚态,便会被他就地正法。周胤廷的温柔就是他的粗暴,正如他的粗暴,就是他的温柔。

然而,现在无论自己如何努力吸允,甚至撕咬,他始终不松牙关,连双眼也皱眉紧闭,似乎不愿再承受任何刺激。

明明呼吸急促,明明体温升高,却偏偏没有任何欲望抬头的迹象,甚至拒绝迎合自己。沈蔓不想让他勉为其难,但这深深地挫败感还是伤害了她的自尊。

无论前世今生,她在情事上总是所向披靡、未尝败绩。医生体检时并未提及周胤廷的不举,说明他的问题是功能性的,而非器质性的。沈蔓据此相信,只要刺激得当,男人绝对可以重振雄风。

既然主动求欢不成,那就换条路。

女孩喘息着放开他的唇,不再步步紧逼,却在那双鹰隼般的眼眸睁开时,突然发力咬住男人唇角,目光死死锁住对方。齿间陡然用力,用眼神告诉他,自己绝不会善罢甘休。

下身,另一个人的吸允愈发用力,他原本就是个中高手,如今打起十二分精神,不一会儿便将女体逼上绝境。

一边是求而不得的委屈,一边是身体本能的沦陷。沈蔓已然被割裂、分隔成无数碎片,随着夕阳的坠落一起,迷失在遮天盖地的黑暗里。

就在身体的失控与无望的需索间,她迎来了第一波高氵朝。

王笑天一边喘着气,一边站直了身子,将腰带大力扯开,任由西裤滑落。灼热而硕大的分身失去束缚,顿时弹了出来,如同一柄骇人的凶器,在傍晚渐冷的空气中狰狞跳跃。

没有留恋高氵朝的余韵,沈蔓最后咬了一口周胤廷,如愿尝到腥锈的甜腻。

舔了舔嘴唇,她站起身来,离开了那温暖的怀抱,留给身后人一个空荡荡的背影,转身一把推倒了王笑天。

飞行员倒退两步,靠坐在周胤廷之前的座位上,气息不定地看着沈蔓缓缓靠近自己。

她赤身裸体,却丝毫不以为意,高抬着下巴,唇瓣还有嫣红的血迹。美目微垂,漆黑长发铺散如瀑,犹如神话中的妖女,一举一动,无不具备敛人心智的魔力。

王笑天咽了咽口水,不经意地看到她身后那个男人,半仰在床榻上,掩着面没有露出任何表情。

这大概就是她为之奋不顾身的那个黑帮分子吧,王笑天意识到。正常人此刻恐怕早就欲火中烧、脱衣服上阵了,像他这样坐怀不乱,若非身体有问题、就是心理有问题。

想到这里,王笑天愈发心安理得,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到沈蔓身上——他可不愿成为被治疗的对象。

女孩小心翼翼地探下腰肢,跪坐在飞行员的胯骨两侧,试图用身体直接容纳那灼热的欲望。然而,从来都是在床上任由男人取悦的她,似乎并不熟练这种姿势,每一寸下探都显得十分犹豫。

进一步退两步的缓慢过程,把欲望撕扯得格外残忍。王笑天想要夺回主动权,却被她将双手按在两侧。不构成任何阻碍的力道,彰显着沈蔓对权威的绝对要求。如同那双被星光点亮的大眼睛,让人望着望着,便失去了一切反抗的动力。

她知道周胤廷还在看着自己,因此将整个过程控制得格外严谨,生怕那人错过任何精彩的细节。每一寸的容纳,必然伴有呼吸的加剧;每一次的往复,必然带有隐隐的呻吟。

即便曾经在情事里的主动已经是毫无保留,却都比不上这样刻意的迎合、表现。她不害怕让男人知道:自己对性爱是多么渴慕,对欲望的反应又是多么真实,如果不能坦然地接受这些,又将带来多大的遗憾。

终于,就在她彻底沉身坐在王笑天胯上时,那双散发着熟悉温度的大手探上了赤裸的背脊,带着试探和犹豫,一点点主动地摸索着柔嫩的肌理。

飞行员满足于被彻底容纳的快感,不曾注意另一个人的靠近,只是闭上眼睛默默喘息。沈蔓一边蠕动,一边扭头看向站直了身子的周胤廷,红唇微嘟,满脸的委屈和不高兴。

身材颀长的男子抚了抚她的发梢,弯腰送上同样晕染了血腥味道的亲吻。这是男人长久以来的第一次主动表达,轻而易举便赢得了她毫无保留的原谅。

皮带扣被解开,那蠢蠢欲动的分身在她眼前跳跃,周胤廷的反应确实不如从前,但比沈蔓想象的要强得多。

不带一丝犹豫,她闭着眼,扭头含住那失而复得的惊喜,下身也愈发动情地吸吐,尽心尽力地满足着两个男人的欲望。

都是爱情最忠实的信徒,都是受尽磨难不言放弃的坚持,无法给予他们一对一的忠诚,就只能用更多付出、更多努力来弥补这份遗憾。

为什么要建后宫?为什么不满足于简单的爱情?沈蔓已然问过自己无数次,答案并非是不信任这些已然奉献出一切的男人,而是她舍不下其中的任何一个。自私也好、无耻也罢,即便这份贪婪要遭到天打雷劈的惩罚,也让她独自承受就好。

从欲仙欲死的快感边缘回过神来,王笑天渐渐适应了落日后室内的黑暗。眼前,心爱的女人正舔舐着另一个男人的性器,这堕落的画面却出乎意料地并未让他不适。相反,更激发出男人攀比的心理。顺着女孩主动吸纳的节奏,飞行员有意识地挺送着腰胯,每一下都如愿顶到那最热、最深的甬道深处。

沈蔓如同一块浮木,在身下人的巧取豪夺间渐渐不能自已,若非口中含着周胤廷,险些就要叫出声来。这近乎凌虐的刺激,让她报复性地愈发用力,倒吸着那越来越膨大的分身,皱着眉舔舐搅弄。

一双大手在她发间游弋,那是周胤廷的抚触与安慰,他似乎在以这舒缓的节奏告诉自己:不着急,没关系,只要你高兴。

“蔓蔓,这人说他是你老公……”伴随着推门声响起,是张羽愤愤不平的求证。

房间里模糊的黑暗中,只有男女剧烈的喘息,以及早已弥散开来的淫靡味道。张羽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好像看到有人在墙角的椅子前站立,再揉揉眼,蓦然发现竟似周胤廷的背影。

他不知道自己脸红了没有,赶忙想要退出去,顺便将紧随而至的军官挡在身后,却听见女孩含含糊糊的呻吟,口中似乎还堵着什么东西。

再然后,他听到王笑天沙哑的嗓音:“操,怎么又泄了?”

就在张羽脑子里所有的弦悉数崩断的时刻,某位不识相的客人也进入了房间里,并且准确地按下电灯开关:“啧啧,这欢迎仪式会不会太盛大了一点?”

骤然亮起光线的室内,衣衫遍地、床铺凌乱,赤身裸体的沈蔓被两个男人夹在中间,上下两张小嘴全被堵得严严实实。顺着那细长的大白腿,有不明所以的体液四溢,愈发显得堕落。

突如其来的闯入者和光亮并未影响到另外两个人,半裸的王笑天和站立的周胤廷各自沉醉在感官的极致享受中,对发生的一切全然不予理会。

只见王笑天愈发用力的耸动了几下胯部,站起身将双手捏在女孩的臀瓣上,口中咒道:“你他妈什么时候连婚都结了?”

张羽年轻时玩过的花样很多,也设想过沈蔓与不同男人的关系,但当这一切真实发生在眼前,他还是彻底当机了。

“没礼貌。”站在原地观赏了片刻,吴克就手扯掉脏兮兮的巴袍,脚踩着硬底军靴,大步走向那三个人:“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先问问她老公的意见才对?”

三人同行VS五行缺日

一个赤身裸体的女孩,被三个欲火中烧的男人团团围住,会是什么下场?

张羽的脑子已经分析不了这么复杂的问题,只知道先把门锁好,背对着荒淫的场面,努力寻找自己的理智,却发现根本无能为力。

身处情欲漩涡中心的沈蔓,则愈发无能为力。

她从听到开门声那刻起,便已经被推下悬崖,除了无边无际的坠落,再也没有任何想法。

男女之事原本是非常私密的,正因如此,被人窥视时才会特别有落差、有快感。在心底最隐秘的角落,她知道自己一直期待着这样的场景,即便不是为了解决周胤廷的病,也希望被这些爱着自己的男人们彻底征服,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够证明他们的妥协与服从。

王笑天恐怕是最没有心理准备的那一个,正因如此,才显得格外受刺激。他的分身从刚才起,就胀大到无以复加的地步,每一次抽插,都制造出炙热的摩擦感,让女孩的下半身被灼烧、被烫伤,被彻彻底底地焚化殆尽。

男人的肉体撞击在女孩早已湿腻不堪的下身,制造出噼噼啪啪的声响,为他的怒气添油加醋:“年龄不说,电话不说,出事不说,连结婚了都不说,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沈蔓很想解释什么,但嘴被堵得严严实实,根本无暇他顾。

与他狂烈的节奏形成鲜明对比,周胤廷依然控制着情绪,任由自己的分身在舔舐中越来越强硬,口中发出如释重负的呻吟。

“你就是那个飞行员?”问话出口,却也没指望得到回答,痞气的军官走一路脱一路,很快便赤裸着下身来到她的身边。

久违的气息和体温凌乱了沈蔓的神志,她将周胤廷的分身退出一点,右手握住吴克的灼热,乖巧地一并含了下去。

如果说有什么比同时被两个男人占有更刺激,那就是被三个人环绕,鼻息里、口腔中、甬道内全被他们占据,所有的节奏都不由自己掌控。

如果说有什么比被三个男人同时占有更刺激,那就明知道不远处还站在第四个人。

沈蔓已经彻底沦陷在感官的愉悦中,与吴克许久未见的思念全都化作赤裸裸的欲望,她甚至不忘从凌乱的发丝间抬头望向张羽,媚着眼再次将两根分身同时咽进嘴里。

大使的衣裤已然变形,他终于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怎样的场景。

王笑天狠狠盯着吴克,大力抽插着,最终还是抵不过从尾椎涌上的一阵阵酥麻,彻底交代在那柔腻的湿滑里,一边射精一边咒骂道:“结婚?结了婚也一样被我操!”

男人的精液滚烫而炙热,沈蔓觉得身体里像是升起了一轮太阳,彻底的熨帖、舒适、惬意,随着这份温度,同时抵达了高氵朝。

周胤廷温柔依旧,缓缓将彻底恢复的分身从女孩口中抽出,替代了王笑天之前的位置,一点点的充盈,每次挺入都会刻意停顿,直到自己和对方完全适应。

所谓“名器”在回复状态之后,果然有着不同凡响的威力,沈蔓松开嘴,仰着头发出娇吟:“唔……不要啊……”

“不要什么?”吴克扶着她靠在自己肩头,粗粝的大手探向那敏感的凸起,就着两个男人腻出的淫液,一圈圈地打着转:“不想被轮奸?还是不想当着我的面?”

粗鄙的词语直接刺激得沈蔓无法自已,伴随着周胤廷的抽插与丈夫的挑逗,直接奔上了第三重高氵朝,咬着唇呜咽出声。

张羽已经分不清眼前的情境:女孩踮着脚,下半身与周胤廷致密相连,上半身则靠倒在不知天高地厚的军官怀里,任由其轻薄。在混乱的三个人身旁,靠坐着尚未从高氵朝中恢复过来的王笑天——这场景足以令任何一个身心正常的男人发狂。

于是他也像着了魔似的,脚步全然不受控制地靠近,试图参与这荒淫的游戏,无论代价何许。

周胤廷注意到他,无声地点点头,并将女孩的身侧让了出来。

张羽看到她身上深深浅浅的指印,想象之前已经发生过怎样的事情,下体不知不觉便充血、发硬。

那对莹润的乳房就势靠在军官的制服纽扣上,摩擦得像小石子一样,令人心生怜惜。张羽伸手覆住,顺势将女孩接到自己怀里。

只见她的发丝凌乱,粘在脸颊上勾勒出备受蹂躏的痕迹。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想要温柔相待的动机,立刻就被黑暗的想法所取代,惟愿让女孩沦陷在欲望里,随他一起浮沉。

因着张羽的承力,吴克就势把沈蔓翻了个身。长期军事训练铸就的手臂强壮有力,将女孩的两条腿直直架起,迎面承受着周胤廷的大力抽插。

“就是为了他?”两人肤色都很深,不同之处在于周胤廷的气质温润,吴克则全身上下都没有正形,就连问话都吊儿郎当的,丝毫不介意被提及的对象的在场。

沈蔓偏着头靠在张羽怀里,已然分不清东南西北,听到这里只晓得本能地点头。模糊的视线中,她似乎看到那军痞笑了笑,而后听到他说:“既然这样,我就退而求其次吧。”

粗粝的指尖顺着大腿由内而外滑动至臀肉,重重地掐了一把,而后又径直探向股缝,沾染着之前淫靡的痕迹,似有似无、或轻或重地开始试探。

对于即将到来的命运,女孩已然有了觉悟。

隔着西装,张羽能够感受到这份情动,幼滑的肩膀和她的小脑袋一起,不明所以地磨蹭着男人的胸膛,轻巧绛唇如桃花般绽放,吟哦出模糊的声音。

低头,将那双不知所措的纤纤玉手握于掌中,面容清秀的外交官终于放下所有束缚,低声问道:“……想要吗?”

随着吴克将分身探进另一个入口,沈蔓心中的喧嚣到达了极致,整个人反弓成绷紧的弧线,仰着头用嘴唇咬住张羽的耳垂,用近乎哀求的口吻说:“要……每一个我都要……”

“真贪心啊……”他叹了口气妥协地解开裤链,指引着女孩的手覆上那处灼热,“好好舔,都是你的。”

沈蔓的下身被两个男人贯穿,一前一后地来回耸动着。尽管凌乱的衣衫遮不住周胤廷尚未恢复的单薄身材,但他的力道却丝毫不受影响,仿佛斗气般每一下都可以顶到最深处。久旱甘霖的吴克则轻松多了,毕竟他身处的本就是最紧致的地方,抽插缓慢而留有余地,似乎只是在热身而已。

她能够感觉到四只大手在大腿、膝弯处分别用力,将自己架在欲望的云端,忽上忽下地漂移。但这还不是全部,口中灼热的分身正在彰显着另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分身的主人则掌着她的头,看似温柔、实则强势地控制着出入的频率。

“操!”王笑天标志性的咒骂声响起,沈蔓却无暇顾及,只能任由他夺过自己的手腕,强迫她交握着抚弄那再次挺立的昂然:“今晚就没完了!”

吴克在笑,周胤廷在沉默,张羽在叹息。沈蔓闭着眼睛想到一个更严肃的问题:回国后怎么办?林云卿和梁志如果也加入进来,自己只有去死了。

早知如此,还不如让周胤廷萎着,她恨恨地想。

然而,情绪归情绪,被层层环绕的感觉,也绝非一般性交能够比拟。

睁眼所视、触手可及,都是鲜活的肉体、蓬勃的欲望——这些欲望全都因她而起、因她而继。男人们放弃坚持与权利,所求的无非是来自于她的爱情,如此认知足以让人舒心称意,将身体的不适、体力的不支统统排除在考虑之外,只想倾尽所有,满足这些名副其实的“裙下之臣”。

隔着一道薄薄的膜,周胤廷的沉默和吴克的游弋仍在赌气,不同的力道和频率充分证明了两人不同的脾性和目的。前者是为了证明自己,后者是为了享受乐趣,唯一的共通点在于,他们都想方设法地取悦这副女体。

或许正因如此,况且之前已经多次高氵朝,沈蔓并未觉得不适,相反,前前后后全部被满满充盈,这份认知让她愈发投入,甚至配合着男人们蠕动腰肢,只想要占有发生得更彻底些。

口手间,另外两个男人的分身也越来越强势。张羽的敏感点她全都了解,再加上男人自己掌握着节奏,很快便让他舒服得呻吟起来。王笑天的提枪再战显然有备而来,热度和烫度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夜不尽,这沉沦与堕落也似乎无边无际,看不到终点的影。

终于,张羽确定她已经彻底放松下来,用试探的眼神望了望自己的好兄弟。原本皱着眉的周胤廷也点点头,示意可以。

吴克哪里会看不出他们的打算,一边就手将女孩往上提了提,一边半真半假道:“你们俩小心点啊,别把她撑坏了。”

不理会这份挑衅,张羽将自己从沈蔓口中释放出来,就着周胤廷撑开的缝隙,同时滑入了那处温暖湿润的甬道。

五行缺日VS新婚之夜

占据着女孩的一双小手,重新抬头的欲望稍稍得到抚慰,王笑天却被眼前正在发生的这一幕惊呆了,满脑子只剩一个念头:操,这样也行?!

第三个男人刚刚进入下身时,沈蔓同样被吓得不轻,绷直了身体僵在那里——这一切都超出了她的常规理解,也超出了她对身体极限的认知。原以为周胤廷的尺寸已经算是夸张,如今竟然还加上一个张羽——她以为自己会被撕裂。

然而,一切并没有发生。

吴克和另外两个人一起,掌住她,默契地亲吻着女孩赤裸的脊背、酥胸。三人将她架在中间,唇舌和下身同样发力,很快便让神经舒缓下来。

老天,沈蔓想,我他妈才叫天赋异禀。

意识到女孩正在渐渐适应,吴克率先恢复动作,缓缓地抽送着,将小人儿托在胸前,口齿贴在她的颈后挑逗道:“数数看,身子里有几个男人?”

周胤廷没有动,架着她的左腿静待甬道放松,空出的另一只手揉弄着女孩的乳肉。他垂着眼,仿若悲天悯人的佛陀,紧抿着唇不说话,只用视线死死锁住她,大掌粗粝地将两团雪白全捏在手里,又挤又压。

只有刚刚进入的张羽喘了口气,长指抚上了她的凸起,不经意地叹息道:“全被撑起来了呢,小可怜。”

而后,他便错开节奏,渐渐大力地开始抽插。

情事已经进行进行了太长时间,沈蔓的身体热得快要融化,下半身在反复的刺激中彻底瘫软,即便被男人们这样不堪地对待,也能够渐渐适应,甚至从中体验到快感。

手被王笑天扯住,上身靠在他的胸口,沈蔓只能低头看向那凌乱不堪的交合处:平坦的小腹隐约凸出周胤廷的硕大与张羽的耸动,身后还有那恶劣的吴克,正噙着笑看她被这般蹂躏。轻扯的唇角哪有半点身为丈夫的自觉,反而被眼前超乎想象的情景激发出额外的情绪,动作愈发夸张地占领着她的后穴。

要死啊,沈蔓在心中默默哀叹,这样下去真的会被玩坏吧。

早已失去反抗的可能,即便晓得三个人、六只手在不同的部位游弋,反复试探未被开发的禁区,她也只能通过不断容纳、吸吐,尝试着适应、迎合,再也挪不出任何多余的力气反抗。

王笑天却不甘于唱独角戏。受到眼前凌虐的画面刺激,他心中最后的一丝理性也崩塌了。罪恶的动机催促人放弃坚持,共赴沉沦——这种事永远是手快有手慢无。只见他将女孩的头被轻轻扶起,而后缓缓按向自己早已紧绷如弦的下体,口中喃喃道:“好蔓蔓,帮我也含含吧……”

明明是请求,明明是被施与,却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沾染着男女体液独特腥味的分身,就这样直直地掼了进去,深入喉咙。

“呃……”飞行员随即不再言笑,而是略显僵硬地挺送着自己的腰胯,无法抑制地呻吟出声。

“深喉啊……”吴克恶劣的声音再次响起,伴随着在她身后渐渐放肆的抽插频率。

“你……你真是跟她结婚了?”王笑天皱着眉享受极乐,依然不忘自己的耿耿于怀,略带质疑的发问带着溢于言表的含义:这样也行?当着丈夫的面胡来?地上的绿帽子要不要捡一捡啊老兄?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另外两个男人不约而同地发起狠来,此起彼伏地进出着沈蔓的身体,只把女孩顶得前后耸动。连带着身前那两团软肉也逃离出大手的掌控,上下跳跃着,犹如一双白兔。

她如今已经完全无法思考,所有理性都在不断的撞击中被消耗殆尽,只剩下纯粹而汹涌的欲念,裹狭着残存的感知,聚焦于男人们强势的侵入、炙热的体温和绝对的掌控里。除了被动地任人欲与欲求,根本别无选择。

原本掌在沈蔓身后的大手,轻轻抚上因包裹男根而被顶得凸起的面颊,替她将发丝撩开,吴克难得温柔的举动伴随着无奈的叹息:“是啊……说起来,今天还算是我们的新婚之夜呢。”

王笑天的三观再一次被刷新,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够玩得开,见识过所有的花花绿绿了。没想到,跟沈蔓在一起的男人竟一个比一个没底线:从喜欢发神经的假药贩子到善于做思想工作的年轻大使,从伪装阳痿的黑帮分子到荤素不忌的军官丈夫……

不是我不明白,是这世界变化太快。

与他们比起来,王笑天觉得自己纯洁得跟朵小白花似的。

尽管他也从不认为这世界上有什么颠扑不破的真理,凡事都逃不开“事在人为”四个字。当年飞行训练咬牙硬上,如果真追究起来,显然是违反安全规范、置乘客生死于不顾的冒险行为。可如果让他离开蓝天,抛弃理想,无异于要了他的命。

所谓“死贫道不如死道友”,生死关头,大部分人的选择都显而易见。

如今再次犯在沈蔓手里,事情的本质还是一样:要么坚守底线放弃她,任由思念抓心挠肝、不上不下;要么放弃底线坚持要她,从此道德节操是路人。

现在看来,沦丧的不仅仅是节操,还有人体解剖学常识……

即便如此,王笑天还是不得不承认,与他人分享的感觉并没有自己预想地那么糟,甚至……别有一番趣味。

既然做丈夫的都不介意,他这个捡便宜的还有什么话好说呢?

沈蔓不是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只是因为忙于应付四个男人汹涌的欲望,根本无暇他顾。无论是身下发了狂的张羽和周胤廷,还是口中越胀越大的王笑天,似乎都对凌虐某人的妻子一事颇为热衷。听到吴克回答后,动作和反应都上了一个层次,直教她无所适从。

如今全身上下都被堵得满满当当,即便知道这些男人爱着自己,即便知道这不过是他们最本能的反应,依然敌不过被虐待、被强迫的错觉。

可这错觉又是多么美妙。

身体越来越软,被翻折成难以想象的角度:一边是交错而动的三个男人,一边是强迫她口交的壮硕分身,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遍布指痕、牙印,以及不知所谓的体液,彰显着荒淫的无度。在情爱的世界里,情趣与虐待的界限原本就十分模糊,因此也就无需分辨得那么清楚。

好想,就这样沉沦下去……

好想,彻底被玩坏……

原本的担心、顾虑统统让位于越来越淫荡的本能,欲望喧嚣着排山倒海而来,铺天盖地不容置疑。她从不知道需求会如此强烈,强烈到吞噬恐惧,只想被更多、更强烈的刺激满足、征服。

吸允着王笑天的唇齿开始用力,不再仅仅只是被动地承受抽插,她恢复有意识地吸允、舔舐,憋着劲将舌尖抵入那细细的铃口,让对方也体会到几欲崩裂的膨胀。男人倒吸着凉气,大掌深深插入那凌乱的发丝,绕扯着她的发根欲罢不能,明明想要退避,却又舍不得这份刺激,只能不断地用言语宣泄情绪:“嘶……我操!……操!”

情绪是可以传染的,特别是在几个人如此逼近,又藉由沈蔓身体互相联通的微妙时刻。

她同时摆动起早已麻木的腰肢,如愿感受到三根灼热硕大的分身在下体里彼此压迫、交替抽离,稠腻的水渍声渐渐响起,如同那完全柔化的身体,直奔着最顶点的高氵朝而去。

吴克终于不再克制,任由自己享受这份主动,挺直了腰杆抵住她的臀,随即伸手从女孩腋下探出,握住不断颤动的一侧雪乳,冷着声音斥道:“尝着味儿了?”

而后,他的食指中指并紧,将那处茱萸掐在指缝间,用粗粝的大拇指狠狠揉弄,力道之大几乎将之搓下来。

沈蔓原本还在试图弯腰去舔舐王笑天的分身,却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扳正,只好用手继续未完成的工作,任由混杂了体液和涎水的银丝滑落嘴角,勾出一抹无所谓的笑:“是啊。”

娇弱的身体已经备受蹂躏,雪白的肌肤遍布红痕,乌黑的发丝缭乱如絮,却又给她增添了几分堕落的美感,并无任何可见的狼狈,连带着那嘶哑的回答也变成无上的春药,直接令在场的男人们发了狂。

“你想死。”吴克不再保留,双手回到她的臀瓣上,用力揉捏,随即挺送腰杆开始肆无忌惮地抽插。

张羽用手指死死揉弄那小小的花心,口中却在若有似无地叹息:“这么多男人都喂不饱啊……”

周胤廷依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分身退出,再一挺而进,与另外两个人的动作呼应,却带着更深的贯穿、更明显的占有欲。

他们突如其来的同时发力,直接将沈蔓的理智碾碎殆尽,握着王笑天的手也没轻没重地搓揉起来,恨不能将周身感知到的痛与欲、爱与情统统传导到睁眼可视、触手可及的一切事物里。

新婚之夜VS她不爱他

痛与欲、快与恨纠缠在最细的那根弦上,随着沈蔓在他分身上的力道,一点点撕扯着王笑天的理智。

他咬着牙不敢说话,只是单单将身体又往欲望风暴的中心送了送。

如果不是因为刚才已经射过一次,他真不想忍得如此辛苦。可另外那三个人一点放松的意思都没有,作为身体过硬的飞行员又怎么能在这种事情上认输?只好再次从欲望的峰顶退下来,继续和意志做着最艰苦的拉锯。

罪魁祸首也已经被撑到了极限,却还在承受他们疯狂的抽插。整个人就像吊在半空中的木偶,除了随着此起彼伏的挺送左摇右摆,完全丧失了反抗能力。幸亏无论她倒向何处,始终都有男人用身体、用胸膛提供依仗,否则腰恐怕早就折断了。

一只手握着王笑天,一只手抵在周胤廷的胸口,背后是抽插不停的吴克,沈蔓堪堪有力气张开着嘴,娇滴滴地求饶:“别……不要了啊……”

“说谎。”张羽见女孩单单避开自己,眉头拧得更紧了,伸手在那凸起处狠狠揉弄了一把,连带着分身的进出也格外用力:“明明吸得这么紧,还敢说不要?”

气质清秀的人说起无情的话来,显得格外残酷。因为带着怨气,所以动作也愈发没有顾忌。沈蔓被死死焊在几个男人之间,想躲都没有地方去,只有无奈承受。

周胤廷没怎么动,显然有心让女孩喘口气,否则仅凭他一个人就足以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指望这帮人主动示弱看来是不可能了,沈蔓意识到。让男人们碰到一起,战斗力绝对是呈几何级数的增长,要想活得长久一点,以后必须避免此类情况的发生。

可眼下还是得想办法尽快结束战斗,否则自己真得死在这几个人身上。既然求饶行不通,就只能试试以柔克刚了。

于是便顺势摆过头,转而向吴克寻求慰藉。一点点舔着轮廓分明的喉结,她的声音像沾了蜜般稠腻:“老公……”

不说则已,此称呼一出口,另外三个男人都像被打了鸡血般激动,恨不能直接将得了便宜卖乖的某人顶出去。

失策,沈蔓在心中咒骂自己,怎么能蠢到火上浇油?却也不得不一边咬牙承受,一边咬着军官丈夫的颈肉道:“快射出来,给我好不好?”

长着枪茧的大掌始终托在那方臀肉下,承受着女孩最多的体重,却一点也不显得吃力。男人撇着嘴半真半假地调笑道:“不是男人很多吗?不是都要吗?这样就受不了了?”

说完,仿佛想要证明自己的观点一样,猛然发力顶了几下,直令沈蔓颤抖得如风中落叶。

一只手被王笑天擒住,锢在他的分身上不得自由。女孩好不容易从前后夹击中缓过劲来,这才用空余的一只手搂上周胤廷的脖子,上半身也偎到身材高大的男子怀中,小猫似的娇吟:“胤廷……他们都是坏蛋……”

因为顾及到尚待恢复的身体,沈蔓在整个过程中都没有太依仗他,而是更多地靠在另外三个人身上。即便此刻,若非实在避无可避,她也不想加重对方的负担。

然而,直到那小小的人儿靠过来,顺着男人们顶弄的节奏一点点耸在自己的胸口,周胤廷这才感知到身心的完满。

那辐散着熟悉温度的娇躯不是“小花”、不是“蔓蔓”,只是一个占据了他全部理性的女人。她像个孩子般任性,毫无责任感地逃避所有责罚、后果。但是,作为信徒,他只能跟随着、盲从着,毫无底线地堕落。

这场狂乱的淫靡并非周胤廷的期许,也着实挑战着他身体与心理的极限。但面对已然左右自己一切的女神,除了迎合、除了屈服,根本别无选择。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突然出现的美好、几近完美的性爱、刻意迎合的讨巧、欲语还休的柔情。人在命运的垂青面前总会变得盲目自信,以为自己当真有资格与之相匹。

即便明明知道一切不会那么简单,幸福也不会那么轻易,却还是无所畏惧地卸下所有防备,像个单纯的少年般相信、迷恋、沉溺,最终失落在虚无荒诞的幻境里。

遭劫的第一刻,他甚至没想到怀疑,却是担心:会不会有人对她不利?

困在囚牢里暗无天日的日子,自始至终,周胤廷都不愿意为把这次事情的原因归咎到哪个人头上。他只恨自己不够狠、不够果断,没有及时斩草除根,竟然能让一帮放羊的把手伸得这么远。所有苦难、所有折磨,无非是给他的教训,让他明白以后该如何行事,如何对得起“周”这个姓。

就是不愿意去追问原因。

周胤廷害怕一切水落石出后注定需要面对、而他又确信自己无法承受的现实。

最开始,他以为凭借周氏的实力,在事情发生后,应该能够给TN组织开出一个无法拒绝的价码,把人换回去。毕竟对方没有在第一时间杀了自己,这至少说明他不是毫无用处的。

但是,这理想的一幕并没有发生。

南亚闷热的原始森林,人迹罕至的丛山峻岭,C国高原的黄沙戈壁,他一路被人像牲口般驱赶,在身体的极限悬着一口气,承受毫无道理和原因的暴力……生于贵胄、养尊处优了一辈子,到头来却被命运踩进尘埃里,周胤廷迫切地需要某种精神上的力量,说服自己不要放弃。

然后就想起了她。

想她的笑,想她的调皮,想她的不耐烦,想她的刻意逢迎。

两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掺杂了太多甜蜜、妒忌、狂热与焦虑。周胤廷一直怀疑父亲的薄情寡义会给自己造成心理阴影。从青春期开始,他便视爱情如游戏,视女人如蛇蝎,即便身体靠近了,心也隔得很远。

特别是看到像张羽这样的天之骄子,居然也会为情所困,周胤廷愈发觉得不值,男人自当顶天立地,怎能为这些幼稚的生理反应所左右?甚至连轻重缓急都拎不清?

事实证明,所谓“站着说话不腰疼”才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遇上她是意外中的意外,却带给自己欢喜中的欢喜。都说身体是最诚实的,即便用药物刺激作解释,那莫名早泄也显得缺乏道理。天晓得,当他发现对方是处女时,心中小小的期待被顺理成章地放大,以至于假戏真做深陷其中不可自拔,还忍不住真心实意地感谢命运。

周胤廷不觉得自己会讨女人喜欢,一没有经验,二没有兴趣。遇上她之后,男人只会用交朋友、过兄弟的方式表达感情:吃饭、聊天、多花钱。除此之外,他想不出用什么办法让对方爱上自己。

没错,她不爱他,周胤廷从一开始就知道。

接电话只是因为礼貌,吃饭也纯粹因为食欲,上床或许是个男人就可以。她不像他,听到声音就激动莫名,为了约会顺利要事先踩点,在床上更是欲与欲求,生怕一不小心就惹得对方不高兴。

她不介意他的背景,不是因为亲亲得相首匿,而是因为根本就不在乎;她不用他的钱,不是因为自尊自爱,而是因为要划清界限……

周胤廷还能说出很多理由,他有一千一万个道理,解释为什么如此确信自己是不被爱着的,却只需要一句抱歉、一声“想你”、一个若有似无的眼神,就会无怨无悔地坚持下去。

背景调查敷衍了事、和弟弟之间的暧昧互动被置之不理、时不时的人间蒸发如同儿戏,他对她的放任毫无原则,毫无道理。如果组织里也是这样管理,真是活该被人打埋伏。

可他就是不敢,不敢去问那原因,不敢去探究那道理,只求维系着表面的宁静,表面的甜蜜——是的,仅仅是表面也可以。

被押解、被暴打、被虐待,被命运踩进尘埃里。在身体承受抵达极限的瞬间,他当然会怀疑,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到底是谁出卖了自己?弟弟?或者父亲?

只求不要是她……看似简单的推理,几乎是周胤廷心中不可触碰的绝境。

他咬牙坚持,不是为了回国后,赤红着眼睛去面对众叛亲离的一片狼藉,只是想要好好活下去。

所以,是谁都可以,千万不要是她。

闭上眼睛,想象与黑暗命运抗争的短暂一生中,唯一带给自己慰藉与希望的,无非那段感情。周胤廷有时候也会自嘲,这样不公平的爱,竟然也值得坚持吗?

答案理所当然。

谁说能说得清,我们爱的究竟是彼此,还是彼此眼中的自己。

再次见到女孩的那一瞬,看到她眼泪的那一瞬,麻木的神经被悉数调动起来,周胤廷从幻象中清醒,而后无比确定:长久的坚持并非没有意义,他也不是在唱独角戏,在感情的世界里,没有永远的赢家,也没有永远的输家。

只要是你,怎样都可以。

她不爱他VS杠上开花

一双大掌在她的腰腹游移,抚慰着早已酸痛的身体。

张羽和吴克还在各自耕耘,粗重的喘息声弥散在房间空气里。王笑天闭上眼睛,享受着她或轻或重的抚弄。

只有周胤廷,一双鹰隼般的眼睛,就那样直直地看着她,直令血压上升、心跳加快,欲望也超升了几个等级。

“胤廷,射给我,好不好?”媚着眼,沈蔓一边舔着唇,一边若有似无地勾引。她看准了突破口,在几个男人中找到最无法拒绝自己的那个人,反复试探着朝对方靠过去。

这投怀送抱的举动惹恼了吴克,男人就手将她揽进怀里:“现在知道求饶了?嗯?今晚不把你操晕过去,在场的说出去都嫌丢人!”

他在沙漠里饥渴了半个月,还不算之前的禁欲,如今卯足一股劲连本带利地赚回来,甚至不接受对手投降。

下半身与张羽、周胤廷紧紧相连,上半身却被禁锢到那古铜色的怀抱里。沈蔓感觉身体和灵魂同样经受着撕扯,几乎将她碎尸万段。

反仰着头,一双红唇被男人粗暴地吻住,带着烟草味道的舌侵入进来,搅乱了她的感知与清明,甚至放开了握住王笑天的手,倒勾着挂在那有力的肩颈上。

飞行员被吊在半空中不上不下,再次后悔解剖知识没学好,错失了先机。只好无奈地站在外围,望着眼前的淫乱自渎,口中还呢喃着她的姓名。

被吴克吻得上气不接下气,沈蔓涨红着一张脸,娇滴滴地向最疼自己的那个人求救:“胤廷……胤廷……”

娇躯挣扎着,被高大男子夺过去,他一边吻着她的发顶,一边柔声安慰:“乖,不怕,快好了,马上就好了。”

说完,他猛然加快了速度,在被绷至极限的甬道内狠狠摩擦,与张羽交错而入,贯穿了沈蔓的整个下体。逼得她来回摆头,边哭边叫:“不……啊!太重了,会死掉的……真的会死掉的……”

这发自内心的嘶嚎将男人们的暴虐因子统统激发出来,仿佛真的想要把她做死在自己身上似的,一个比一个用力地操弄起来。

周胤廷猛然冲刺了一会儿,终于把那巨物从她身体里抽出,而后用力撸动着,反复几次后,将浓浓的精液全部射在了光洁的胸口、小腹,口中尽是重重的喘息:“好了,好了……”

而后,他像耗完身力气般,倒退着靠坐在之前的椅子上,目光却舍不得离开那副娇躯。

长发早已凌乱,下身还与另外两个男人紧紧交合,布满唇印指痕的雪肌上,沾染着男人的精液和汗水——这幅画面如何看如何令人狂乱——即便是已经射过一次,又反复被从高氵朝逼退的王笑天。

然而,就在他想补上周胤廷空开的位置时,却被人拍了拍肩膀。身材高大的男子默默摇头,示意飞行员克制自己。深沉的视线始终流连在女孩身上,浸满无尽的柔情。

于是王笑天也只能叹了口气,继续认命地自给自足。

张羽侧身填满空缺,毫不顾忌地将女孩接进自己怀里,下身耸动的频率并未受到任何影响。做工精良的西装上尽是她的汗渍、污秽的体液,却丝毫没有损害到男人的雍容气度。只见他垂着眉,透过半框镜片,眯着眼打量女孩的模样,口中感慨显得毫无诚意:“真的被玩坏了呢……”

耳垂上若有若无的气息倾吐,沈蔓感受到吴克灼热的体温靠近:“喜不喜欢?其实心里特别满足,对不对?”

最后落在这两个人手里,沈蔓怀疑自己让周胤廷先退出的决定是否正确。

气质清秀的大使除了裤链解开,将“凶器”插进她的身体,其他地方依然衣衫完整,甚至连发型都保持干净利落,与沈蔓的凌乱形成鲜明对比。如今他愈发显得不着急,似乎有意延长这折磨的过程:“这么快就又恢复弹性了?”

他一边说,一边左右摆动着自己的腰胯,换了一种抽插的方式,恨不能将女孩体内的东西统统搅乱,两只手更是像粘在她腿上一样,来回逡巡,不舍离去,口中的话语也充满了醋意:“被那几个小子玩熟了,对不对?”

沈蔓咬着唇,宁肯仰头靠在吴克怀里,也不想回答他这毫无廉耻的问题。

然而,现场清楚她秉性的男人们却决计不可能任由其蒙混过关。

“后面适应得挺好。”吴克将她向上托了托,换种方式问道:“我弄对地方没有?最痒的那个地方被操舒服了吗?”

男人刻意压低的嗓音显出独特的魅惑,勾引着女孩随他一同堕落。

禁不住那一下又一下的操弄,被故意刺激到的敏感点发热、发烫,取代原本的酸胀肿涩,几乎令人渐渐融化在那无尽的快感中。无论沈蔓如何有心抵抗,终究还是松开红唇吟哦出声:“啊……”

“小妖精。”男人咬住她的耳垂,舌尖顺着下身的节奏,若有若无地舔进耳廓,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嘶哑道:“再叫几声‘老公’就放过你。”

对刚才的遭遇记忆犹新,沈蔓拼命摇头以示拒绝,嘴里早已说不出成句的话。

张羽皱着眉上前一步,将女孩紧紧夹在自己和吴克之间,惩罚行地耸动起来,每一下都直直顶到最里面,连带着身体撞击出“啪啪”声,回荡在房间里,作响在每个人的心弦上。

突如其来的压迫感,令她恍然觉得自己被钳制、被强逼,无处可逃、避无可避。连带着下身不断进出的两根分身,将灵魂挤出身体的容纳。

“快呀,叫。”吴克松开她的耳朵,调整着交合的角度,愈发用力地反复插入、催促。

王笑天不明所以,只觉得终于有机会靠近了,惟恐再错过,连忙补上前去,将分身送进女孩的手里,自顾自地吟哦起来:“额……蔓蔓,好蔓蔓……”

手心里熟悉的灼烫感,面前熟悉的人,身后熟悉的频率,这一切都让她彻底放松,彻底沉浸其中,终于不管不顾地再次泄了出来。

一阵温暖的涌动传递到张羽的身体里,令他再也无法克制地奋力抽插起来,每一次顶弄都恨不能全身而入:“又到了,又到了对不对?”

被他的追问和动作逼到绝境,沈蔓缩着身子往吴克怀里躲,却躲不过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栗:“救命……救救我……啊!”

一股股滚烫的液体射进甬道,仿佛烫到她心尖上的位置,将之前的高氵朝延续,直令赤裸的身体再次抖如筛糠。

被这过于刺激的感知所迷乱,女孩手上动作也渐渐不知轻重,最后竟死死捏住那肿胀的顶端,将拇指抵进了铃口。

火辣辣的胀痛与射精的冲动一起,夺走了王笑天对身体的控制,飞行员被骤然的快感刺激到,惊呼:“嘶……蔓蔓,别!”

然而却为时已晚,射精的念头根本抑制不住,他只好猛地将那罪魁祸首的脑袋再次按下,统统喂进了她嘴里。

腥浓的精液喷射进沈蔓的口腔、咽喉,呛得她咳嗽不已。待气息平复下来,早已面色绯红,白腻腻的黏液顺着唇角滑落,沾染在胸口,连带着之前周胤廷留下的痕迹,以及尚未恢复的下体中滴落的白浊,整幅画面淫靡得令人心惊。

吴克这才放下逗弄的心思,把女孩前倾着压在床沿上,用力地挺送腰胯,将欲望毫无保留地宣泄在这具淫乱的身体上。呻吟声、拍击声、渍水声充斥在房间里,直接将整个温度烘托到沸点。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彻底脱力地滑落在床边,身上沾满了男人们的精液,却也不觉得脏。只因为欲望被从里到外地满足过之后,心中尽是充盈、愉悦与甜蜜。

周胤廷最早恢复,此刻已经整理好衣裤。待最后一人从她体内退出后,很快走上前来,半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用被单将女孩裹好,看也不看其他人道:“张羽,你带他们走吧,蔓蔓今晚需要休息。”

王笑天想要出言反驳,却被两次高氵朝掏得精疲力尽,没有任何底气。吴克则一边捡起衣服一边调笑道:“有人会不会太喧宾夺主了一点?”

只有始终衣冠笔挺的大使抹了把脸,拍拍两人的肩膀:“别杠了,她应该也是这个意思。”

吴克瞟了他一眼,转身推门进去卫生间,“咔哒”上锁不再理会。

张羽只好推着王笑天,冲周胤廷点点头,走出了房间。

男人将女孩抱上床躺好,用被单一点点擦净她身上的凌乱,动作温柔、小心翼翼:“想睡就睡会儿,我陪着你。”

沈蔓始终像漂浮在天际中,却被一双手牵着,不至于飘落于九霄云外。

她听得见窗外的夜风呼啸,听得见哗哗的流水,听得见男人低声的喟叹,却不明白其中的任何意义。这种虚空的感觉如此舒适,以至于整个人也渐渐放松下来,坠落进甜美的梦乡。

杠上开花VS李代桃僵

回国的航班由资深飞行员值飞,感觉比来时更加平稳。又或许是因为精神压力不再,沈蔓全程都有些昏昏欲睡,掀不开眼帘。

“累了就休息会儿吧,没事的。”周胤廷将肩膀向她凑了凑,视线却始终盯着报纸,没有任何偏移。

“这么大靠枕不用,当摆设啊?”坐在过道另一边的王笑天冷声打断,而后谄媚地拍拍自己身旁的空位置:“要不要过来跟我坐?我教你认云。”

因为擅离职守,京航暂时取消了王笑天的飞行资格,回程只能老老实实地当乘客。但这位“前任机长”显然不为所动,一心只想着怎么跟沈蔓套近乎,就算近旁的位置早就被别人占据,依然不厌其烦地往前凑。

真的很像一只金毛啊。隔着过道,沈蔓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柔声道:“算了,我睡一会儿就好。”

那双星辰般的眼眸顿时就灰暗下去,像关了灯的房间,连带着整张脸上的神采也消失不见:“哦。”

明明参加工作都很多年了,却比自己还像个孩子,长着娃娃脸的人就是比较占便宜。她一边想,一边侧首在周胤廷脸颊上轻啄一下,以示安慰,最终还是起身坐到了王笑天身边。

原本已经孤零零地望向舷窗外了,却忽然闻到一阵熟悉的馨香,王笑天瞪大了眼看向她,随即绽放出阳光般的笑容:“蔓蔓,好蔓蔓……”

抵开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女孩故意板着脸道:“不是说教我认云的吗?”

吴克和他的作战小组终究还是没挤上这趟航班,张羽的暗中使绊子还在其次,周胤廷死咬着不松口才真麻烦。无论她说多少好话,撒多少娇,男人统统不买账。他甚至可以接受和王笑天相同的地位,却无法原谅吴克的所作所为:“你一个小姑娘不懂事就算了,他个大老爷们也好拿这种事要挟人?寒碜不寒碜?”

“当时情况紧急……”

“就是因为情况紧急!”周胤廷难得情绪激动地说,“官员管理、商人赚钱、当兵卖命,自古以来都是这个道理,社会分工本来就清清楚楚的,他凭什么当个人情来卖?喜欢,就明明白白说出口,我还敬他是条汉子。装神弄鬼的骗人家跟他扯个结婚证?当逛超市呢?”

谈话进行到这个地步,沈蔓就只有噤声了。

有的人天生不对盘,即便救命之恩也无法消弭彼此之间的芥蒂。她没有说自己当时正好被周胤钦逼得走投无路,但就算说了,估计周胤廷也不会原谅吴克的落井下石。

她觉得经历这次的事情之后,周胤廷的行事风格也有所变化。原本的温文尔雅中多了几分狠戾,也愈发独断专行,认定的事情很难再有所改变。当被问起周胤钦和TN组织之间的关系时,男人浓密的眉头锁成一团,却还口口声声地说,没事,叫她别担心。

“中云一般在2500米到6000米的高空形成。它们由过度冷冻的小水点组成,有时候微带着蓝色,有时较均匀,偏灰白或灰色——就是我们看到的这样,是不是像隔了一层毛玻璃?”王笑天说的兴致勃勃,低头一看,却发现女孩竟然又睡着了,顿时瘪起嘴:“怎么搞的……”

“我说过,她累了。”周胤廷长指翻转,将报纸折了个面,头也不抬道。

王笑天感觉自己跟这帮怪胎比,根本毫无竞争力——好不容易把那斯文败类的大使和讨人嫌的兵痞扔在C国,以为对付病怏怏的大叔会稍微轻松点,没想到还是占不到便宜。

就在他拢了拢靠枕,给沈蔓披上薄毯时,那人却幽然出声:“你回国之后有什么安排?”

如果不是因为包机,整个客舱里只有他们三个人,沈蔓又睡着了,王笑天真不觉得对方是在跟自己讲话:哪有连问问题都不拿正眼看人的?!

可鉴于对方身上自带的凌然肃杀之意,而且明显是个练家子,即便尚在恢复期也不容小觑。飞行员出于保护自身安全的考虑,勉强鼓着腮帮子答道:“挨处分呗,还能有什么安排。”

男人长腿交叠,将报纸折好放在一旁,终于扭过头来正视道:“我听蔓蔓说,你之前是飞Q市到帝都航线的?”

谈到职业,王笑天的自信心又膨胀起来,忙不迭地点点头:“那时候刚升第一副驾,需要积累飞行时间。国内航段的气象条件没那么复杂,航空管制也少,容易拼成长时段。我一般是从Q市飞帝都,再匹配往北的航线,一天往返8个小时,也不需要调休。”

周胤廷点点头,示意了然:“现在呢?”

“我现在是见习机长。”说完,他像想起什么似的,连忙补充道:“不过很快就会是责任机长了。”

气质儒雅的男人摆摆手:“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问你,还有没有可能飞国内航线,在Q市暂住?”

王笑天刚要说什么,却耷下了肩膀:“这次擅离职守,又背上偷渡的嫌疑,应该会被禁飞很久吧……”

周胤廷笑笑:“这些你都不必担心,还是直接说吧,如果让你回去之后继续执飞这条航线,继而在Q市多住段时间——方便吗?”

“也没什么不方便的吧……反正我单身汉一个,自己吃饱全家不饿。”腿长脚长地舒展四肢,王笑天伸了个懒腰,随即目光凌厉地看向对方:“你要干嘛?”

男人不说话,扭头再次摊开报纸抖了抖,冷声道:“清理门户。”

飞机抵达帝都,已经是半夜。航站楼里依然有熙熙攘攘的人群,大部分都是闻风而动的记者——毕竟是轰动数月的绑架案,如今终于落下帷幕,全国观众都翘首以盼一个最终的完美结局。

在闪光灯的反复曝光中,一个高大的身影搂着全身黑袍的女子渐渐走近。VIP通道外久候多时的黑衣男子们纷纷迎上前去,毕恭毕敬地站在通道两侧,生生地在众记者的包围中挤出一条道来,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好嘛,有记者默默感慨,这才是黑社会的范儿呀,跟那小姑娘当初一个人出国时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周先生,您身体好了吗?”

“周氏集团的业务和TN组织有竞争关系吗?”

“这次营救是否支付过赎金?”

“‘神救郎’女士是您的未婚妻吗?您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被挡在外围的记者们为了取得第一手资料,纷纷大声抛出问题,尽管不指望得到回答,依然将整个现场气氛渲染得热闹非凡。

虽然周胤廷尚显消瘦,但与一般人相比依然气质沉稳。只见他将黑衣女子搂在身前,步伐矫健而不露慌乱,仿佛根本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黑衣男子们动作整齐协调,一看便是经过训练的。不一会儿便将人送到了航站楼外,径直上了防弹奔驰。前前后后几辆车组成的车队很快发动,沿着机场高速迅速地绝尘而去。

“操,搞得跟国家元首似的,真当自己是个角儿啊!”等了一晚上却颗粒无收的记者们怨声载道,纷纷收拾家伙事准备打道回府——黑帮分子开起车来横冲直撞,没人敢不要命地追拍。

只有个别眼尖的站在原地,反复调看相机、摄影机里的影像,心中纳闷:黑衣女子怎么比去的时候显得长高了不少?

然而,这些怀疑很快被似是而非的图片、画面所打消。拜绿教教义所赐,从头黑到脚的女主角不仅看不清脸,戴上墨镜后连眼睛都看不见了,就算有心比较也没有参照物。

与热闹非凡的抵达大厅相比,工作人员通道则显得清静不少。半夜的红眼航班本就不多,更何况机组人员着急回家休息,手续办完后更是作鸟兽散。王笑天一手拖着行李,一手牵着沈蔓,步伐显得很轻松。

“空乘姐姐没事吧?”女孩扑闪着一双大眼睛,临上车前不忘再次确认。

王笑天将后备箱锁好,小跑着上前替她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放心吧,半路会把人送回家的,你跟我走就行了。”

沈蔓坐上车,低头扣好安全带,叹了口气道:“有没有必要弄成这样啊?跟演谍战片似的……”

“谨慎一点总是好的。”王笑天回到方向盘前,目光晶亮地直视前方:“坐稳了?”

“什么?”未待她得到答案,看似不起眼的越野车便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随即如离弦的箭一般,飞速驶入茫茫的黑夜之中。

先前酒吧送行,因为是市区道路,王笑天并没有用太大的力气踩油门。如今行驶在空旷的机场高速上,经过改装的小怪兽发挥出十成十的功力,果然将乘客吓得面色苍白:“王……王笑天!你开车开慢点!”

如果说周胤钦的限量超跑纯粹是靠左摇右晃将人甩晕,飞行员的驾驶水平则绝对称得上生死时速,单看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就足以令人耳晕目眩。

听到抱怨,男人嘴角滑出一抹笑:“不好意思,唯独这件事不能满足你。”

李代桃僵VS反咬一口

虽然是短期交流,林云卿在私立医院里依然承担着非常重要的科研任务,时不时还会有比较复杂的手术需要他操刀。

今天这台脑动脉瘤手术,因为病灶深、风险大,普通医生根本不敢下手。Q市中心医院的导师以擅长此类手术闻名全国,林云卿身在帝都,自然也不能让远在千里之外的师门蒙羞,是以担纲主刀医生,前前后后忙活了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

病患的动脉瘤直径超过25公分,是巨型动脉瘤,本来就很麻烦。手术中还出现了意外出血,夹闭后依然无法缓解。如果不是他凭借经验,采取快速分离的方法找到了远端破裂的小动脉瘤,病人很可能就下不了手术台了。

帝都早秋的深夜里,年轻的医生走出手术室后早已汗流浃背,面对病人亲属的诚挚感谢,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摆摆手示意了然。

抬头看看钟,蓦然发现已经错过了接机时间,林云卿原本疲惫的身心更是重重向下一沉。

连手术服都没有来得及换下,回到办公室取出手机,正想联系对方时,却听见敲门声响:“云卿?”

扭头,笑颜如花的女孩出现眼前,点亮了这一室的空寂:“我回来啦。”

在大脑有能力作出判断之前,他已经迈步迎了上去,伸出手臂将沈蔓紧紧搂在怀里。即便早已精疲力尽,即便根本无暇思考,却都抵不过那诚挚而火热的情绪,真真正正地有感而发:“回来就好。”

男人不善言辞,又是在体力耗尽之后,煎熬了这么久的思念与担心,牵挂与焦虑统统化为怀抱的温暖、唇齿的依恋,一点点晕染在沈蔓的发顶、脸颊,似乎想要用实际行动证明一颗为之跳动的心。

他的拥抱总有一种独特的清冷味道,却又让人无比安心。在外漂泊的这段时间,尽管沈蔓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却还是在此刻感受到久违的归属感,整个人也软化成泥,恨不能陷在他的胸前再也不离去。

“咳咳。”

某人不合时宜的咳嗽声响起,显然不满自己被忽略的地位。

林云卿这才抬头看到门外还站着一个人:昂然挺拔的身材,目光清亮如星辰,只有那张孩子气嘟起的嘴,显得与画风格外不合。

“上呼吸道感染?要吃药吗?”医生依然没有松手,捻眉讽刺道。

王笑天觉得从C国带回来的一口血呛在胸前,差点再次背过气去:“……蔓蔓,你认识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林云卿垂首替沈蔓捋了捋头发,看也不看对方道:“这就是那个飞行员?”

“嗯。”女孩点点头,表情略显得有些不自然:“王笑天,京航这次的包机就是由他执飞。”

医生这才站直了腰杆,不经意地伸出手:“幸会,我是林云卿。”

尽管两人早已通过沈蔓对彼此有所了解,真正面对面却是第一次。特别对王笑天来说,这些层出不穷的男人几乎占据了各行各业,气质相貌也不尽相同,却都清一色地出类拔萃,直叫人感觉压力山大。

当然,这种话死也不能承认就对了。

于是,他也尽量装出随意的样子,与对方握了握手:“幸会。”

不理会男人们之间的暗潮汹涌,沈蔓单刀直入地说出担心:“人还在昏迷吗?能不能移动?”

在C国的最后两天,因为纵欲过度的缘故,她临出发前只来得及告知林云卿返程时间,顾不得解释前因后果。如今深夜抵达,央着王笑天直奔医院,就是为了确定周胤钦的情况,以便作出下一步的计划。

梁志的全国巡演已经开始,帝都大小事宜全靠林云卿一人照应,男人原本的社会身份和责任也不轻,沈蔓每每念及此总觉得愧疚无比。

医生却丝毫不以为意,拿上门禁卡,示意两人跟随之:“我也正准备跟你说这件事,先过来看看吧。”

冰凉的日光灯在头顶散发出惨白的光线,医院的走道里空无一人,只有脚步声回荡其中,显得格外单调而冷清。林云卿的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用汇报病例的声音说:“他是36小时前苏醒的——这种心因性的昏迷,醒来的原因往往很随机,我们也没有为此耗费太多精力——因为病人现在的状况,根本无法进行任何检查。”

听到这里,沈蔓的一颗心再次悬了起来:“怎么讲?”

林云卿没有说话,而是站在病区一间病房的铁门外,拉开了窥视窗的隔栅:“你看看吧。”

时值深夜,其他病房里早已熄灯就寝,这里却灯火通明,显得格外不寻常。沈蔓疑惑地看了看林云卿,随即望向房间里。

原本整齐划一的陈设凌乱不堪,桌椅全被砸得稀烂,床铺更是被糟蹋得不成样子,地板上有污秽的排泄物和食物残渣,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打扫。

墙角处有个单薄的身影,如小兽般蜷着身子,听到动静立刻坐了起来,一双风目盯向窥视口,厉声道:“谁?谁在那里?”

然而,尽管他的语气十分狠戾,却不敢起身靠近大门,而是牢牢攥紧一柄椅子的断腿,如同自卫般扞在胸前。

连月的昏迷令周胤钦清减了不少,整个人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长久未修剪的头发、胡须也生的乱七八糟,因为没有清洁而结成一缕缕的,显得格外的脏。曾经人中龙凤的公子,竟然比街边最低贱的乞丐有过之而无不及,若非那双过目难忘的眼睛,根本认不出他是谁。

沈蔓顿时捂住了嘴,差点惊呼出声。背过身子来猛吸了几口气,这才噙着泪看向林云卿,颤抖道:“怎么会这样?”

明明知道应该恨他,应该唾弃这只恩将仇报的白眼狼,就算不为周胤廷,为了自己遭的罪,也不能原谅。然而,看到原本风度翩翩、英俊非凡的男人沦落成这幅模样,沈蔓还是难抑伤感——前世今生经历了太多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心也生得格外脆弱,她早已看不得美好的东西被毁坏,就像无法真正告别任何一段影响过自己的感情。

“药物依赖、认知障碍、解离性失忆。”林云卿的语调平静,既没有因为情况棘手而产生焦虑,也没有任何治疗建议或者康复预期,只是简简单单地陈述事实:“我推测因为大失血导致供氧不足,对他的脑功能有所影响,加上之前的心理创伤和用药史,这次醒来后有了攻击性的自我保护机制。别看这人身材单薄,力气却很大,应该还有格斗经验,一般的护工根本没办法近身。”

多余的话他并没有说出来,对于这样曾经威胁过沈蔓的存在,医生实在没有治疗的动机与兴趣。

“怎么办?”女孩望向王笑天,飞行员正凑着脑袋往病房里打探,却激起病人的剧烈反应,已经有叮叮梆梆的声音砸在门框上。

“滚开!你们都滚开!不要碰我!”歇斯底里的声音从病房里传出来,林云卿果断拉上隔栅,避免病区里其他人被惊扰到。

走道里的另外两人退开一段距离,四目相对愁容满面。

“不带他行不行?”王笑天皱着眉问。

沈蔓果断摇摇头:“胤廷这次回来会有大动作,帝都堂口少不了一番彻查,假死的事肯定瞒不住。”

“那你就早点跟他说啊!”飞行员抓了把头发,显得很纠结。

女孩咬着唇低下头,默不作声。

林云卿上前搂住了她的肩膀,给空荡荡的心注入了源源动力:“办法总比问题多,说吧,怎么回事?”

“这人,”王笑天用大拇指比了比病房的方向,“是那个周老大的弟弟吧?害他被恐怖分子劫持的?”

医生垂眸看看沈蔓,见她没有阻止,便点头道:“没错。”

“他哥哥这次回来准备大动干戈、清理门户,恐怕牵涉面会很广,已经让我带着蔓蔓回Q市避风头了。可这丫头担心殃及无辜,偏要把那神经病也带上,还得避开他哥哥的耳目,这不是找事儿吗?”

林云卿的表情终于有所松动,掩不住的忧虑浮上淡色眼眸:“整治帮派为什么要让蔓蔓避风头?”

“胤廷遇袭的幕后黑手另有其人。”沈蔓终于抬头,尽管依然因为刚才看到的画面而感到悲伤,却不再纠结,说起话来也掷地有声,“他担心对方会对我不利。”

“不是二世祖?”林云卿瞟了眼铁门,眉头拧得更紧了。

女孩摇摇头,双手环抱胸前,咬着唇沉吟片刻,方才理清思路:“胤廷没有明说,但真实情况应该和我猜测的**不离十。”

“拜托,”王笑天终于忍不住出言打断道:“他不‘明说’你就‘明说’吧,我们也好早点想办法应对。”

沈蔓叹了口气:“周胤钦只有他大哥撑腰,没道理做出反咬一口的事情来,除非授意人在周氏有着更高的权威和地位——”

看到林云卿的若有所思和王笑天的摸不着头脑,她终于沉声揭开谜底:“——他们的父亲。”

反咬一口VS冥顽不灵

周胤廷从未正式承认过什么,沈蔓只能依照常理分析。

毕竟是没有共同生活经历的亲生父子,周父又是那种处处留情的性格,两人之间有隔阂也是很正常的。

面对长子渐渐掌权,一直病怏怏躺在床上的老者会是怎样的心情没谁说得清,又或者,庶出弟妹原本的争权夺利也不过仗着有人撑腰。

按照她对周胤钦的了解,幼时经历的残酷对他的性格影响很大,不是那种特别有担当、主见的男子汉。相反更像随波逐流的浮萍,很容易为权势、态度所左右。看起来无拘无束,无法无天,本质上却缺乏自信,没有定力。

如果这份压力来自于他的父亲,则更容易说清楚背叛的动因了。

如今,面对一个疯子,沈蔓自然无法求证自己的猜测。但周胤廷的谨小慎微足以说服她,这样的想法并非毫无道理——对于呼风唤雨的周家大少来说,在建国后不能成精的天朝境内,还有什么势力能够威胁到他或是他身边的人呢?除非这份威胁就是来自身边。

最初的怀疑,是那传说中的周老太爷,在长子失踪、被曝绑架,乃至绑匪提出赎金要求后,始终没有出面或者表态,而是任由其他子女兴风作浪,分舵的“叔父”们各自为政。当时她以为,就像周胤廷说的,老人纯粹靠医疗设备吊着一口气,根本没有出面主持大局的能力,因此也就没有做周父的指望。

偏偏是在周胤廷平安获释后,偏偏是在所有风险尽数消除后,老人羸弱的身体居然可以支撑着打电话嘘寒问暖,反复追问长子何时归国,有什么打算。

而周胤廷连随口应付一下的态度都没有。

事出反常必有妖。

如果不是医疗技术突飞猛进起死回生,那么只能说明周老太爷根本就没有病得无药可医。无非装出命悬一线的样子,让人放松警惕而已。

让谁放松警惕?

除了周胤廷不作第二人想。

至于说当父亲的为什么不满长子,又如何控制周胤钦,并且间接地和TN组织搭上线,这些都不是沈蔓需要考虑的问题。

她只是单纯地为周胤廷感到悲哀:身为混血儿,原本就存在身份认同问题。抚养他长大的外祖父母去世后,靠早年间积累的人脉在天朝独当一面。亲生父亲却还要使绊子、下黑手,弟弟妹妹更是没一个信得过。

真不晓得他靠什么支撑自己。

上辈子的周氏在权力平稳过渡后,以行动效率高、组织纪律严明着称于世。她再见周胤廷的时候还纳闷,如此君子风度、气质温文的男人,为什么会和地下势力的残忍血腥扯上关系?

如今想来,手刃弟妹,或者还有弑父之后,想要在组织里推行个人权威,兴许并非难事——丛林法则向来就是物竞天择、弱肉强食。能够以强悍的心面对至亲的背叛,纵是黑帮分子,也万万不敢敷衍这样冷血无情的话事人吧。

“他跟你怎么说的?”听完沈蔓的推理,林云卿叹了口气,随即单刀直入。

“没怎么说,只问我还想不想继续念书。”女孩捋了捋头发,目光片刻迷离。

王笑天堪堪从比POPO原创网小说还精彩的黑帮情仇中缓过劲来,若有所思道:“老周问我能不能值飞Q市航线,其实也是怕有什么意外,可以随时带着你跑路吧。”

林云卿点点头表示赞同他的推理,而后继续刚才的话题:“你准备继续休学?”

“不,”沈蔓摇摇头,“我想退学。”

这下在场的另外两个人都不淡定了,异口同声道:“为什么?”

“念书于我原本就不是目的,无非混个文凭。”她没有说出当初来帝都的目的就是为了猎艳。如今经历了这么多,早已明白情爱不止是享乐,更是责任。愈发只想好好珍惜眼前人,哪里还有心思沾花惹草,“反正该念的书上辈子都念过,这辈子还是趁早出社会吧。”

“回Q市?”医生的淡色双瞳露出神采,明明充满期待,却不敢怀有希望,生怕之后会面临更大的失望——如此患得患失的心情对他来说绝对是少有的体验。

沈蔓点点头,直视着他再次确认道:“回Q市。”

长臂一揽,将女孩紧搂在怀中,林云卿的声音和胸腔的心跳一般激动:“好……”

最初的最初,男人便承诺不会干涉她的任何选择。

在名为“爱”的力量悬殊的角斗中,他从未奢望过什么——即便知道对方已经结婚,甚至为别的男人远走异国,林云卿始终秉持着这份尊重。

医学天才明白,上帝在赋予自己过人的智商、卓群的学识时,也剥夺了其作为普通人受情感左右的本能。

那种明明知道喜欢、知道爱,却不知该从何下手、怎样表达的无力与挫败感,是任何科学成就都无法弥补的遗憾。

沈蔓愿意接受他的感情,回应那原本已经绝望的追求,对林云卿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根本不敢贪图更多的幸运。

他以近乎卑微的姿态守护着、等待着,并非自甘堕落,亦非不知廉耻,只是出于对彼此的精确定位:无论基于前世今生的经历,还是本身的性格使然,沈蔓都不会满足于平平淡淡才是真的生活。如果舍不得放手,又满足不了她的需求,那么除了妥协、退让,显然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在这样的定位下,林云卿的每一分付出、坚持都不曾要求回报,他只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与他人、与对象无关。

正因如此,当付出得到回报,坚持终有成效时,收获的感动也非其他事情可以比拟。

《吉檀迦利》有诗云:“若是你不说话,我就含忍着,以你的沉默来填满我的心。我要沉静地等候,像黑夜在星光中无眠,忍耐地低首。清晨一定会来,黑暗也要消隐,你的声音将划破天空从金泉中下注。那时你的话语,要在我的每一鸟巢中生翼发声,你的音乐,要在我林丛繁花中盛开怒放。”

每一个沉默中的人,都像黑夜中无眠的星,即便忍耐,即便低首,却依然会为金泉下注而狂喜,为清晨的来临而欢欣。这与承诺本身并不矛盾,只是对命运的感恩,对希望的不尽。

沈蔓没想这么多,她只是确定前世周胤廷掌权的时间,是在张羽的升任部长之后。两人于权势、利益的交易上相辅相成,即便各自领域的发展也需要彼此的鼎力支持。这次周氏的内部清算想必也不会是一帆风顺。

与其东躲西藏,将命运交给别人而惶惶不可终日,倒不如趁此机会开启人生的新篇章。

“等等,回Q市什么的,还可以再商量。”面对眼前的郎情妾意,王笑天一边磨牙一边压着嗓子出声,脸上的表情显得很是狰狞,“有没有人跟我解释一下‘上辈子’、‘这辈子’是什么鬼?”

林云卿稍稍松开了怀抱,低头看向沈蔓:“你没跟他说过?”

女孩哪敢接茬儿,连忙歉意的牵起飞行员的大手:“……对不起,我本想晚点告诉你。”

“晚什么晚?!”王笑天终于忍无可忍地爆发:“生辰八字、家庭住址、政治面貌、父母成分,一五一十地统统交代出来!这次再讲不清楚,我跟你没完!”

如果不是林云卿在场,如果不是关于思维模拟、生物计算、平行空间的研究曾经初具规模,如果不是其中的某些专有名词恰好看得懂,王笑天一定以为沈蔓在跟自己开玩笑——而且是特别不好笑的那种。

然而,即便脑外科的专家坐镇讲解,即便有真实病例亲身示范,即便对方将接下来的重大时间节点捋出来,并且发誓一定会按照预言走向……王笑天还是选择不相信。

“蔓蔓,没事,你要是不想念书,我就养你一辈子。”男人收拾起碎一地的认知、观念和常识,语重心长道:“林大夫,这种事你也没必要惯着她,还搞出这么多……”

他抬手指了指电脑屏幕上的数据资料、科研文献,叹息着:“……虽然也蛮像那么回事的。”

“王笑天,你可以不相信蔓蔓,也可以不相信我,但是不能不相信科学。如果不是为了避免她的思维被原生世界提取,导致不可挽回的后果,这项技术早就发展并完善到实证阶段了。”林云卿难得动怒,他将对方的冥顽不灵视作对自己的侮辱。

沈蔓却上前拍了拍医生的肩膀,劝解道:“算了,云卿,没必要强迫他。”

说完,她转身面向王笑天,故意装出轻松调皮的语气:“那说好了,你要养我一辈子的啊。”

飞行员忙不迭地点头,松口气将女孩搂进怀里,感觉终于回到了地面:“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从哪儿来,只求以后别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真是吓死本宝宝了。”

冥顽不灵VS命运无常

Q市作为中部重镇,数年前直辖后的发展一直很快。

因为主要领导全部是帝都空降,因此形成了自身独特的政治生态,经济发展模式也明显有别于其他地市。

特别是某位太子党背景的领导履新后,Q市的军警部门来了个大换血,原有的利益链条和关系网全被打乱,暂时尚未形成新的“保护伞”。包括周氏在内的其他地下势力根本无从插手,社会秩序一时井然。

事实上,也正是因为如此,Q市的市场环境才格外活跃,涌现出了一批代表性的高科技企业,在日后几年取得了国际领先地位——这其中就包括了郑宇轩所在的公司。

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随着个人风格强烈的地方领导在政治斗争中失势,连带着Q市的经济发展也陷入停滞。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周胤廷安排沈蔓在大局未定前回到Q市,其实也是深思熟虑的结果——他插不进手的地方,对手同样也无计可施——王笑天的职业则是兜底,确保即便有人铤而走险,也不至于束手就擒。

“我不能抽调人手保护你,因为现在组织内部需要彻底清洗,我自己都不确定还能信任谁。”男人下飞机前的最后一番话言犹在耳,沈蔓回想起来,他肯定早已预料到局势的险峻,“你在周氏露面太多次,有太多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如今万万不能再留在帝都。如果你说的医生、歌手确实值得信赖,倒是可以与他们取得联系,包括张羽。”

“保护自己,别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占便宜。尘埃落定之后,我会给你应有的一切,我保证。”

尽管沈蔓那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却还是把形势设想的过于简单。

即便隐隐知道周家老太爷与一切脱不开干系,她却对黑帮倾轧的惨烈程度没有概念:亲生父子的血缘关系似乎并没有让斗争者手下留情,相反还激发了他们对权力的狂热。

周胤廷回国的当晚,帝都便发生了多起“意外”事故:火灾、车祸、瓦斯泄漏、电梯故障……

受害者从独居老人到上市公司总裁,从爱国华侨到高级知识分子,身份地位不尽相同,社会背景也千差万别,外人根本不会将这一系列的悲剧联系到一起。

与此同时,主流媒体上“人质获释”、“扬我国威”等各种赞歌高唱,逢迎拍马之作层出不穷,愈发将视线分散。以至于即便沈蔓曾经造访过周氏天朝分舵,知道部分“叔父”们的对外身份,依然不敢将上述事故联系到周胤廷身上,一厢情愿地试图说服自己:意外之所以是意外,就在于其不受控制,兴许当真只是凑巧?

然而,第二天下午航空公司便传来消息:随周胤廷一起离去的空乘无故旷工,同事找到她家里去的时候才发现,人已经死透了。

警方说是小偷入室行窃,见色起意,受害者临死前还遭到了强暴。

昨晚对空乘姐姐的担心,如今一语成鉴。即便心大如王笑天之流,也不得不承认,若要保证安全,最好能尽快离开帝都。

沈蔓却坚持带上周胤钦:她不相信这人真的疯了,也不相信他会认不出自己。

事实证明,谁都有失算的时候。

男人躺在污渍堆里,散发着阵阵恶臭,长睫闪动,时不时瑟缩成团,睡梦中依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当她的手抚上那纠结的发梢,轻声呼唤他名字的时候,微睁开的风目中闪现各种复杂难辨情绪,最终还是抖着声音问:“……你是谁?”

沈蔓想了想,随即笑着说:“我是你嫂子啊,不认识我了?”

“嫂子?”男人蹙紧了眉,犹豫地摇摇脑袋,表情很是痛苦,“头好疼……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眼见着他又要滚进污渍堆里,沈蔓连忙上前将人搂在怀里,口中轻声安慰道:“不记得就算了,没事的。别想了,乖,别想了……”

奇妙的是,在这样毫无意义的劝慰之下,周胤钦竟然真的渐渐安静下来,如伏兽般再次休憩。

病员情绪得到控制,各项检查随即进行。

若非精神科的同事第一时间确诊了病灶,林云卿几乎就要断定这人是在装病。

他不像沈蔓,先知道了周胤钦的经历,继而对其所作所为有了包容。林云卿只晓得这是个祸头子,有曾经干出过禽兽不如的勾当。童年经历再坎坷,也不能给任何人为非作歹的特权。

但这些话统统被藏在心里,让位于他对女孩的绝对尊重:祸头子也好,神经病也罢,既然沈蔓已经做出决定,意味着对她来说,周胤钦有着特别的意义——以至于违逆周胤廷、忘掉曾经遭过的罪,也要将这人带在身边。

很多时候,想要获得宁静,只能闭上眼睛。

林云卿在帝都本身就是短期逗留,没有什么行李,说走就能走。王笑天四海为家惯了,正好航空公司还没有决定如何处罚,便自作主张地给自己放了假。一切准备就绪后,沈蔓却说还要去个地方,让他们等等。

“去哪里?”王笑天还没有习惯她的行事作风,本能地质疑道。

女孩笑笑,嘴角却噙着无尽苦涩:“还债。”

林云卿知道拦不住,干脆把行李交给飞行员:“你先去办托运,我会陪着她的。最后再来医院接病人,大家在火车站碰头。”

因为周胤钦如今没有身份,根本无法乘坐飞机,而且按照他的精神状况,很可能连机场安检都过不了。三个人一商量,索性乘坐夕发朝至的火车前往Q市,并且当即定好了软卧包厢的车票。

想到离开帝都后,不需要再与那么多人分享沈蔓,王笑天勉强同意了医生的安排。

一小时后,车堪堪停在传媒大学校医院门前。

已过晚饭时分,华灯初上,初秋的夜里散下薄薄凉雾,晕染出几分难言的哀伤。

医院大楼不高,除了一些后期简单恢复的病人,即便学生也很少选择在校医院治病,因此更没有几扇窗户亮着灯。

沈蔓看着手机上大妞发来的短信发呆,始终没有勇气推门下车。

“要不要我陪你?”男人摇开车窗,修长的手臂撑在车棱上,望着窗外的风景淡淡出声。

她坐在副驾驶座上,体会着从心底涌出的无力感,一层又一层,几乎没顶:“……没事,我想我需要一点时间。”

“蔓蔓,记住,你不欠任何人的。”林云卿若有似无地说道:“人生的任何时刻,都是我们自己选择的结果,怪不得谁。既不怨人,也不要忍受他人的怨恨,这才是正确的态度。”

沈蔓转过头,认真端详起年轻的医生:依然是那双淡得几乎没有颜色的双眸,轮廓清晰的面颊,长指微点在嘴边,勾勒出纤薄的唇线。

感受到她的目光,林云卿笑了:“看什么看,我只是不喜欢说,不代表我蠢。你以为人人都是飞行员?”

她先入为主地将对方归类于高智商低情商的代表,却不知道去除肉欲吸引与彼此依赖的表象之后,谁都会渐渐成熟。特别是在自然科学的研究道路上,往往越接近真理,越容易产生哲学上的遐思。

叹了口气,沈蔓终是无奈地剖白心迹:“我只是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

林云卿知道李桢受伤的前因后果,也因此对周胤钦愈发厌恶。在医生看来,生老病死是人类无法避免的命运,人为制造伤痛则纯粹是浪费医疗资源,罪无可赦。

但既然无法,也不想改变她既已作出的决定,林云卿没有过多评论,而是着眼于当下的问题,就事论事道:“如果把他受伤当成你的责任,那确实没什么好说的。可如今的状况并非你的本意,把自己的遗憾和歉意传达出去,我想对方应该能够了解。”

多余的话,林云卿藏在心里没有讲出来。

他以为,危急关头挺身而出,需要的不仅仅是一腔热血,还有对受害者的同情、关注。又或者,原本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然而,这只是他身为男人的直觉,做不得准,因此也没有把话题往对应的方向上引导。

沈蔓再次抬头看了看校医院大楼,想起曾经在这里混过病号,重遇过林云卿,最终竟要在此告别半途而废的大学生涯,心中不由得感慨良多。

她明白,无论自己愿不愿意,生活都将继续。

在这似曾相识的世界里,根本没有一成不变的东西,凡事、人人都是全新而独立的存在。即便没有重生,即便没有蝴蝶效应,大家也都要面对各自的命运。其中或有波澜,或有坎坷,但终归会不可避免地发生。

当初郑宇轩带领团队开发思维模拟技术时,就曾经不止一次地感慨,在无限可能的平行空间,任何微小地变化都会造成截然不同的走向,真正告诉人们什么叫“世事无常”。

沈蔓关上车门,独自走向病房,心中揣测——不晓得这次命运又将把她带向何方。

命运无常VS人鱼公主

李桢受伤的事,家人并不清楚。

身为高级知识分子,李家父母在子女教育上观念开明,或者说放任自流。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问题,基本上都交给孩子自己处理,很少出面干预,给予了最大程度的信任。

正因如此,李桢也习惯凡事独自面对,不愿意让家人担心。

在急诊室醒来的当天,他还犹豫着要不要告诉父母,是队友的话提醒了他:“有个屁用。”

很多时候我们遵从本心作出的选择,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意义,只是单纯地情感需求。如果能够理性对待,想必世间能够减少很多麻烦。

可如果事事理性、只懂得趋利避害,人生又将丧失多少乐趣。

不告诉家人,省下了担心,却也意味着没有经济来源,不能去更好的医院救治,唯有作为学生接受校医院的统筹医保。

好在,伤势恢复得很快。

年轻人,喝水都能长个儿的时候,本身的底子也过硬。上了钢钉、打了夹板之后,便只剩下缓慢的恢复期。

漫长的暑假期间,他借口篮球队集训,没有回家,而是在校医院安营扎寨。拄着拐棍上楼下楼,渐渐形成一套新的生活节奏。同时蓦然发现:原来没有篮球,不谈恋爱,也可以过得很充实。

住在只有他一人的病房里,每天早上做做康复训练,中午定时午睡,下午再看看专业书。夜里不到10点便上床就寝,坚持几十天之后整个人反而比受伤前还精神不少。

探视者从开始的校警、老师、队友,到后来的师弟师妹,再到最后的无人问津。李桢并未觉得多大落差,原本就不是喜欢热闹的性格,如今有机会独自沉淀倒也是件好事。

生活中总是充满了无奈、失落与告别,这次体验只不过稍稍密集了一点。

所以,当沈蔓推开门走进病房时,李桢着实吃了一惊,手中的书册也掉落下来,砸到了床板下,伴随着不敢置信的疑问:“你怎么来了?”

“学长,”女孩表情犹豫,怯生生地开口,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对不起,路上比较急,什么都没买……”

“说什么呢。”男孩笑得非常自然,回复平日的温柔,“你能来就已经很好了。”

说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更重要的问题:“那帮流氓没把你怎么样吧?我一醒过来就让他们报警,可警察说我不是当事人,没资格立案。幸亏大妞来的时候说你没事了,不然真是做手术也不安心……”

听到这里,沈蔓心中愈发不是滋味,弯腰下去替他将书册拾起,蹲在地上良久不敢抬头:“对不起,学长,害你受伤了。”

之前她听大妞说,李桢的伤并不严重,只是伤筋动骨一百天,可能会耽误下学期的帝都高校篮球联赛。

想起当初他那垂落路面、以不可思议角度扭曲的脚踝,沈蔓鼓起勇气抬头直视,心里却愈发不是滋味,解释也显得格外无力:“那人就是个神经病,当天可能认出你在寝室出现过,所以才会情绪特别激动……总之还是怪我,不该把你牵扯进来。”

男孩不说话,只是牢牢地盯着她发呆,那眼神看得沈蔓有些发毛。仔细观察片刻,她摸着自己的脖子道:“怎么了,学长?我身上有什么不对劲吗?”

李桢这才将视线从她的后颈调开,略微迟疑道:“不,不好意思的是我——你后背上好像有道疤?”

沈蔓今天穿了件V领衬衫,前胸开得比较低,她习惯性地将领子往后扯了点,是以露出了右肩的纹身和疤痕。

上次两人在宿舍里急于躲避周胤钦,李桢隐约注意到纹身,却没有看清那一处疤痕。如今在病房的日光灯照射下,显得格外分明,他再也不能自欺欺人地坚持那是幻觉。

女孩反着手勾了勾自己的后背,终于发自内心地笑开了:“是啊,说起来,我真欠了你不少情,学长。”

李桢隐约预感到什么,颤着声音道:“怎么讲?”

沈蔓未觉异样,遂将当年被车撞、在校医院急救、擦肩而过的交错……统统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曾经,碍于对方是室友的男朋友,为了避嫌,救命之恩被当成情怀收藏,从来没有当面提及;如今,即将离开帝都、离开传媒大学,一而再的亏欠似乎容不得任何敷衍,坦白成为一场特殊的告别。

“我只想看看你什么时候能认出我,可惜学长似乎根本没有印象。”语毕,她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不过也没关系,反正我总在给你添麻烦。”

男孩脸色苍白,说话也前言不搭后语:“……不,不是……”

沈蔓以为他还在客气,连忙自嘲道:“我今晚的火车回Q市,以后可能就没有机会再见面了。所以想借着这次机会,一并向你说声谢谢。”

接二连三的打击将李桢整懵了,只能先抓住最重要的问题:“回Q市?什么叫以后都没机会再见面了?”

看着那张阳光少年的脸上满是震惊表情,沈蔓连忙解释:“我已经提交了退学申请,今晚的火车票就回家去了。”

“为什么?还是那帮流氓……”

“不不不,”沈蔓摆手道,“其实是我自己不想念下去了。这两年在帝都,能够认识你和大妞这样的朋友,是我最大的收获,真的。”

她的眼神清亮而透明,像盛满了星光的湖水,却刺痛了李桢的心:“其实你该早点告诉我。”

沈蔓吐了吐舌头:“刚刚作出的决定,实在没办法再早了。”

“不,”男孩苦涩地摇摇头,“我是说两年前的车祸。”

“这不能怪我啊,”沈蔓调皮地笑笑,“是你自己没认出来的。”

“也对……”李桢晃晃神,随即问到自己最关心的事情,“有后遗症吗?我是说那场车祸。”

“怎么可能?皮外伤罢了。”尽管这问题听起来有些怪,但鉴于对方的认真态度,她还是选择据实以告。

“哦。”李桢若有所思地颔首,却还是忍不住担心:“提重物呢?打水什么的,有困难吗?”

沈蔓终于忍不住打断道:“拜托,学长,这两年你不止在水房见过我一次吧?看起来那么弱不经风?”

“确实不像。”男孩笑了,笑得特别无奈,“对不起,我以为肩部肌肉比较复杂,会对肢体协调能力造成影响……”

“谁跟你说的?”沈蔓翻了翻白眼,再次打断道:“皮外伤不至于啦。”

“……白莲花。”

提及这个名字,两人之间原本的轻松气氛不再,沈蔓连忙调整了一下坐姿,离他远了一点,讪讪地转移话题:“她肩膀也受过伤?”

李桢叹了口气:“她说自己高三那年来传媒大学玩,被一辆黑面的撞了,受伤很重。如果不是及时获救,很可能就死了……”

“她还说那个好心人,是你?”沈蔓的声音冰冷,不再有任何温度。

男孩点点头,似是捡起了某段回忆:“我只记得你留了很多血,具体伤情医生也没说。白莲花军训结束便找到我,讲起来真的就跟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样……”

“你们俩谈恋爱不会是因为这个吧?”她听不下去这些,更看不下去对方的表情,干脆把最关键的问题抛出来,强逼着李桢作答。

“她只讲自己受了伤,留了疤,以后嫁人都不好嫁……”

“你呢?你就活该替她收场?”情绪激动处,沈蔓终于还是提高了声调。

李桢显然倍受打击,原本挺直的肩膀也耷拉下来:“我以为她是你。”

站起身,往返走了几个来回,依然无法平静情绪。沈蔓像连珠炮一样问道:“拎开水?上下课接送?占座?全都体力不济?她真的下血本也在背上弄了条疤?你跟她谈了两年,不会连裸体都没见过吧?”

被这样直接的问题逼急了,李桢白净的面颊上涌现阵阵绯红:“我们没有……我只是以为她是你,以为那场车祸真的会留下后遗症……”

“操,你是真蠢还是假蠢啊?!”沈蔓跳着脚叫骂起来,尽管知道对方也是受害者,依然无法控制情绪:“要挟别人跟自己谈恋爱,做得出这种事来的女人,无论如何也不值得相信啊!”

男孩笑得很勉强:“你别着急,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不着急,我着什么急?”沈蔓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讽刺道,“如果没猜错的话,你是被甩的?”

他点点头:“她要出国了,异地恋比较耗精力。”

“行!李桢,你真行!”她从未直呼过对方的名字,却在此刻彻底爆发:“被人骗很好玩吗?被人甩很有面子吗?这种事情都能忍,活该你给她当了两年奴隶!”

良久的沉默弥散开,随着冰凉的夜雾浸透两人之间原本就疏离的寂然。

男孩终于打破这份沉默:“……我真的以为她是你。”

“不,”沈蔓冷笑道,“她不配。”

人鱼公主VS撕逼大战

林云卿看到沈蔓怒气冲冲地出来,上车后一言不发,直叫他开车往学校里面开。

两人认识这么久,他从没见过女孩气成这幅模样。天生一张笑脸,她对谁都是亲切热忱的,表面上很容易接近——想要真正走进心里却很难。

已经习惯不去阻止对方的任何决定,男人沉默地开着车,看着她像阵龙卷风似的刮进女生宿舍大门。

将驾驶座的靠椅向后调了调,林云卿找到最好的角度放松身体,淡薄的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跟沈蔓相处越久,越会感受她那份发自骨子里的凉薄。

明明是个没长熟的小姑娘,却敢扮猪吃老虎诬陷他耍流氓;明明对所有人都薄情寡义,偏偏要装出割舍不下的样子。林云卿最开始以为他们是同类,以抽离而超脱的姿态观察着混沌浊世的人情冷暖。

只是没想到,看着看着自己就被搅进去了;而她还是那样寡廉鲜耻,还是那样处处留情。眼见拜倒在石榴裙下的男人越来越多,林云卿也会自嘲:渔夫被勾住唇,就像猎枪抵住了猎手的脑袋,原本自持凉薄的人,竟然会为另一个凉薄者魂牵梦萦,至少说明他还不是无药可救。

跟王笑天不同,林云卿发自内心地相信所谓的“平行世界”理论,也据此进行了不少研究。尽管目前的技术水平尚不足以实证,但在一个科技发展与之近似的世界里,有心人对思维进行提取、复制,继而投射到这里,并非天方夜谭。

沈蔓的凉薄不仅仅是因为性格使然,而是无论她有多么努力,总与这个世界隔着一层——就像梁志给人的感觉一样。

他们的灵魂是格格不入的外来者,不像别人依靠血缘和社会关系就能确定自己的位置。或许正因如此,沈蔓才对感情有着近乎偏执的坚持,无论有多少良人在怀,永远都还是惴惴不安、如饥似渴。

这种迫切而贪婪的态度,类似人类的求生本能,是异世来客锚定灵魂的浮标。

梁志有音乐,有他爱了一辈子的人,所以灵魂融合后比较容易安定。沈蔓不一样,她上辈子似乎就没有真心爱过谁,这辈子更是被惯坏了,受不了没有男人、没有爱的日子,一分一秒都不行。

林云卿知道自己满足不了她,便坏心地希望没人能够满足她。因为这样就没人能够独占这份美好。

纯粹本能的自私想法,和约定俗成的婚姻忠诚、一夫一妻其实并没有太大不同。

看着她为周胤廷奔走相告,将那神经病揽进怀里,哄着飞行员开心,乃至于如今的怒发冲冠——随着喜怒哀乐越来越真实地反映在沈蔓脸上,林云卿也不由得发出“我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女孩不再盯着自以为是的目标埋头向前,却越来越投入地参与到这个世界里,为这些原本与之并非同一维度的人们牵肠挂肚。

漂泊的异世终于不再是她被迫逗留的港口,而成为了冥冥中的心之所向、神之所往。

与林云卿的有感而发不同,沈蔓如今只觉得胸有激雷,每一步踏出去都恨不能把楼板震碎。

熟悉的寝室门半掩着,依稀传出笑闹声,似乎有不少人聚集其中。沿路走来的几扇寝室门都敞开着,同班女生全没见影儿,看来都挤到一块儿来了。

“……你可是代表咱学校去交流的,要经常打越洋电话回来汇报情况,让大家都长长见识啊。”

好事者正在兴奋地建议着什么,听见动静,和众人一起看向门口。

满面阴沉的沈蔓站在楼道里,和平素里笑脸相迎的模样判若两人。只见她压着性子说了句:“白莲花,出来。”

那声音里带有太明显的威胁意味,原本热络的室内气氛顿时下降到冰点。

“蔓蔓!你怎么回来了?”原本已经憋屈无比的大妞瞧见好朋友,眼泪都差点留下来:“你不是退学了吗?”

不怪大妞激动,当天下午刚刚接到消息说好朋友要离开帝都、不再回学校,晚上便听说最讨厌的白莲花确定将作为交换生出国——所谓“亲痛仇快”原来也有着这样直白的解释。

更可悲的是,全班女生如今都聚在寝室里为白莲花庆祝,大妞就算想冷嘲热讽也说不出口。若非沈蔓突然出现,她真不知道一整晚压抑在心头的郁结之气如何消散。

毒舌女发出一声冷哼:“别不是被金主甩了吧?还以为咱们学校是收容所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沈蔓深呼吸,试图平复着情绪,目不转睛地盯着最里面的白莲花,一字一顿:“我说了,出来。”

她身材原本不高,一直也没怎么长肉,看起来始终像个孩子似的。就这样一个小姑娘模样的女生,以不容拒绝的语气命令着自己曾经的室友,竟然也让众人感觉到不寒而栗。

“有事吗?”尽管白莲花确定来者不善,却也仗着人多势众,保持处变不惊地回问道。

给脸不要脸,沈蔓在心中暗骂,却还是最后留了一丝余地:“你出来。”

“算了吧,我马上要出国了,很多行李都还没收拾。”不愧是装样子的高手,白莲花冲众人点点头,“谢谢大家来给我践行。”

正当在场众人准备顺梯子下楼,缓和气氛的时候,沈蔓提高了些许音调:“你是不是还忘了点什么东西?”

听出她话里有话,房间里其他人都屏住呼吸,为即将发生的狗血事件捏了把汗。

“什么东西?”尽管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白莲花还是装着胆子问了一句。

“你的脸啊。”

侮辱的话甫一出口,善于装弱势的白莲花便涨红了面颊,泪珠子瞬时就要坠下来:“沈蔓,你被退学了心里不舒服我们都知道,但是……”

“打住,我是自己不想念了,少乱加字。”个头娇小的女孩推开人群,一步步逼近寝室最里面:“以前没觉得,你在撒谎扯淡方面真是有天赋,比假惺惺装纯强多了。但我还是要说,没演技就别学人家实力派,唬不下去就别信口开河,风大也能扇舌头的,你懂?”

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女孩站在面前,却令白莲花感觉到莫名的压抑,听到她越说越过分,蓄势待发的泪水终于理所当然地流淌:“你……你神经病!”

沈蔓不回答,只是像看陌生人一样打量着对方:“伪善、自私、虚荣——压抑本性,活成完全不同的样子,你累不累?”

抱着臂退缩倒墙角,刚刚还享受着众星捧月的女孩,此刻哭得梨花带雨,似乎真的被欺负得毫无还手之力,反衬得来者的咄咄逼人。

“喂!姓沈的,你别欺人太甚!”站在近旁的毒舌女果断出声。尽管她跟白莲花的关系也早已破裂,但苦于一直没找到过惩治沈蔓的机会,此刻终于得偿所愿。

然而,还没等她义愤填膺完毕,却被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扇晕了。

沈蔓甩着手腕,看都没看毒舌女一眼,继续盯着白莲花逼问道:“装成弱不经风的样子,靠谎言骗男人跟自己在一起,你还能更下作一点吗?”

周围有人在倒吸凉气,原本哼哼唧唧的毒舌女都噤了声,只有大妞捕捉到关键讯息:“蔓蔓,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有人不要脸,骗李桢学长说自己出车祸受了伤,强逼着对方跟自己交往。结果蠢得连恋爱都不会谈,只晓得把人家当成奴隶使唤,活该一辈子没人要!”

大妞瞪圆了双眼:“车祸……?”

余光瞟见对方若有所思的样子,沈蔓冷笑着补充道:“男朋友是骗来的,幸福是装出来的,想要的东西偏偏一样都得不到。忍受这样的生活整整两年,白莲花,真是难为你了。”

“你有什么资格来评价我?!”缩在墙角的女孩仰着头吼道,全然不复往日的虚与委蛇:“你怎么知道我对他不好?!是他自己不珍惜!”

“难看。”沈蔓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的俯视白莲花,目光中尽是轻蔑,“吃相难看。”

白莲花赤红着一双眼睛盯着她,熊熊的怒火几乎将理智焚尽:“别以为他当初救了你,你就应该和他有点什么!我不过借了个理由,可也是真心和他在一起!你这种只晓得玩弄男人感情的婊子,根本就不会了解!”

吵架时的口不择言,永远是人民群众最为热衷的八卦来源,听到这里,连原本捂着脸的毒舌女都竖起了耳朵。

“我不了解,我真不了解。像你这种不择手段跟人在一起,弄到手了又不珍惜的逻辑,我宁愿一辈子都不要了解。”沈蔓环起双臂,摇着头轻声回应道,情绪没有任何波澜,与白莲花的歇斯底里形成了鲜明对比。

蜷成一团的女孩站直身子,继而逼近沈蔓面前,不再退缩:“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没有资格来评价任何人!”

撕逼大战VS合纵连横

“你有真心爱过谁吗?你会为了一个人茶饭不思吗?你以为不择手段去争取一颗心很容易吗?我爸妈把我辛辛苦苦养大,不是让我去撩人轻视的。他如果不喜欢我,就应该早点拒绝,而不是让别人深陷其中,再不情不愿地跟人在一起!”

沈蔓笑得云淡风轻:“自己看不开,上赶着倒贴,这样就不撩人轻视了?就对得起你爸妈了?”

白莲花气得浑身直打哆嗦,咬着唇,似在反驳,也更像在说服自己:“我至少努力过了,给自己一个交待……”

“你这叫给自己交代吗?把人当奴隶使唤了两年,再弃如敝帚,自尊心满足了?面子拨回来了?混出国就觉得人上人了?在这个时候提分手就算赢了?瞧瞧你那点出息。”

虚荣的人其实最爱面子,白莲花被当着众人面揭底,又被这一句接一句的诘问戳中心窝。端得再像那么回事儿也不过二十岁的小姑娘,承受力还是有限。终于忍不住环抱住自己,将头埋在腿弯里,不管不顾地嚎啕起来。

白莲花是因为心里有鬼,沈蔓则是从李桢口中知道了前因后果,两人你来我往的针锋相对中,周围人等除了看热闹根本插不上嘴。

见“战斗”暂时告一段落,大妞连忙道出心中疑问:“蔓蔓,你说什么车祸?不会是军训时你跟我说过……”

“就是。”沈蔓得知事情真相的时候,心中便有了计较——虽然碍于白莲花的关系,寒假的一面之缘被深藏心底,也从未向李桢本人提起。但她从没有避讳过大妞——估计就是被这向来藏不住话的“小喇叭”给传出去,转身才让白莲花钻了空子。

虽然被人冒充很恶心,但这件事归根到底还是李桢自己耳根子软,怨不得其他。

沈蔓的一腔怒气在来来往往中渐渐消解,看向白莲花也不再尽是厌恶,带上了些许同情:“偷来的东西永远都不会是自己的,这两年你过得想必也不容易,何苦?”

蹲在地上的女孩早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沈蔓认为吵架输了恐怕还在其次,更多是为自己感到不甘吧。

环视身边相伴两年的同学,胸中压抑顿生——明明想干干净净地离开,最终还是被逼到这个地步:“我今晚就走了,跟大家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很开心,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做朋友。”

说完,她便被大妞狠狠抱在怀里,差点憋过气去。

除了蹲在地上的白莲花,以及还在哼哼唧唧的毒舌女,沈蔓与每个人握握手,说了些告别的话。把留在寝室里的东西全部交代给大妞,终于只身一人走出了宿舍楼。

林云卿还在车上等她,见人出来很快发动引擎,淡淡问道:“都处理好了?”

“好了。”与来时激烈澎湃的情绪不同,她终于明白人们为何热衷于送别:即便充满伤感、即便毫无意义——仪式化的行为却让人铭记过去,继而可以勇敢面对接下来的道路。

车行在帝都的苍茫夜色中,流转而逝的灯光如同星河,衍射在玻璃上,晕染出秋凉特有的寂寞。

脑袋枕在窗棱上,沈蔓忍不住幽幽发声:“云卿,我真的很自私吗?”

男人一边开车一边轻笑:“怎么突然问这个?”

女孩摇摇头:“没事,随口而已。”

林云卿流畅地换挡,而后将掌心覆上她的手背,什么都没说,只是用无言的行动,给了对方无穷的支撑。

靠近市郊的私立医院时,隐隐有蓝红色灯光闪烁。走近了才发现,整幢大楼已经被荷枪实弹的军警层层包围了起来。

就在林云卿犹豫着要不要将车开走的时候,沈蔓眼尖地看清远处白底红字的戍卫区车牌号,心脏猛然漏跳了几个节拍。

她让林云卿先把车开去停车场,两人直接在病房碰头。

“蔓蔓,”临下车时,林云卿忍不住还是伸手拉住了她,“确定不要我陪着你?”

女孩摇摇头,目光坚定:“没事的。”

林云卿牵着她的手,什么也不说。

感受到他的不安,沈蔓抚慰地笑笑:“放心吧,明早咱们就回Q市了。”

得到女孩的再次承诺,年轻的医生终于不复纠结,松开了大掌:“快去吧。”

特战大队的士兵们天生有股肃杀之气,即便简装出行也令人不寒而栗。幸好此时是夜晚,住院大楼的位置也比较偏僻,没什么人经过,否则很有可能制造出恐慌情绪。

沈蔓心中有底,自然径直走了过去,路过哨位的时候,眼皮都没抬一下。

宽敞的门厅里,来来往往的军绿色身影更多,正一层楼一层楼、一间房一间房地展开地毯式搜索。

排在前面的人推开门,很快就有后来者进入室内,说明来意并出示照片询问,没有结果再迅速退出来。整个过程简洁迅速,显示了极高的团队协同性,行动高效、训练有素。

一个熟悉的背影伫立在窗口,一边抽烟,一边打电话:“嗯,病人已经找到了,她还没有消息……”

站在男人身边的副官留意到沈蔓,连忙伸手示意。

那双黢黑的眸子调转过来,表情瞬间放松:“……我先挂了。”

将手机扔给副官,吴克快步上前,顾不得前后左右的部下,大咧咧地将女孩搂在怀里:“跑哪里去了?”

明明责备的话语,从他口中说出来就带有些许调笑的意味。沈蔓放任自己陷落在这方怀抱中,甜蜜地含混道:“我没事。”

吴克未曾放松钳制,却扭头对部下说:“跟参谋部打电话,告诉指导员人找到了。”

沈蔓连忙伸出双手抵开他:“你什么时候回国的?怎么……”

“那姓张的大使听说帝都的事情,着急得不得了,临时联系好C国的航空公司,让我带人先回来。他申请到调令也会尽快赶到。”男人按灭烟蒂,示意副官准备收队,揽着她就往门外走:“先跟我回戍卫区,其他的等局势稳定下来再说。”

方此时,林云卿停好车,气喘吁吁地跑向大楼,却被哨兵拦在了警戒线外,正出示证件介绍自己的身份。

沈蔓远远看见他,连忙牵起吴克的军装下摆:“那是云卿,你快放人进来。”

男人单手扶扶帽檐,漫不经心道:“Q市认识的医生?”

女孩点点头:“我们已经买好车票,今晚就离开帝都。”

吴克抬起视线看向林云卿,嘴角撇着嘲讽的笑意:“就你们俩?”

“还有王笑天……和周胤钦。”

揽着她的长臂松开,男人双手插进裤兜,声音终于低沉下来:“坐火车去Q市?还回来吗?”

沈蔓这才略显犹豫地回答:“不了。”

“姓周的意思?”

“帝都这边情况复杂,他怕出意外。你不知道,京航的空乘……”

吴克眯起眼看向远方,打断道:“我知道。”

岗哨处的林云卿已经在发脾气,激动地试图争论什么,就差动起手来。

沈蔓看到了很是着急,却也还想跟吴克解释两句。苦于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用贝齿紧紧咬住双唇,几乎尝得到腥甜锈味。

“也行。”过了半天,男人突然习惯性地吊儿郎当起来,手臂用力将她夹紧,“我送你们去火车站。”

尽管听起来语气轻松,沈蔓还是从那张熟悉的面庞上看出几分陌生的情绪,愈发不安道:“你别生气,这真的只是权宜之计。胤廷他……”

“他是不是觉得我占了你的便宜?”吴克向部下打了个手势,已经集结完毕的一队人马立刻在门厅里站立,悄无声息地与他们拉开距离。

女孩看看自己的脚尖,又看向岗哨处的林云卿,难得词穷。

“你呢?也这样想?”

沈蔓猛然抬头:“当然不是!”

吴克终于发自内心地笑起来,点头表示满意:“行了。这边的事情就交给男人们吧,你在Q市乖乖等着听消息。”

记忆里,上辈子的黑帮火拼至少持续了两年,直到她大学毕业,张羽升任副部长,一切才尘埃落定。

这辈子,因为蝴蝶效应,情势已然发生变化,张羽的提前归国、吴克的介入,让局势不再明朗。

然而,沈蔓想,事情终归是朝着好的方向在发展吧。

周胤钦被提前注射了镇定剂,除了必须由沈蔓牵着外,去火车站的路上乖巧得简直不像话。林云卿坚持和他们同坐在后排,一开始打过招呼后,便再也不肯正眼看吴克。

军车直接开上了月台,堪堪停在软卧车厢旁边,将站在那儿的王笑天吓了一大跳。

“操!怎么开车的……操!怎么是你?!”

看清从驾驶座下来的人,飞行员眼睛瞪得溜圆,哆哆嗦嗦地指着对方道:“你来干什么?啊?你来干什么?”

吴克无所谓地瞥了他一眼,转身从后排扶出沈蔓,随即将女孩的手交给飞行员的:“她在这儿,且小心点照应着,否则找你麻烦的肯定不止我一个。”

合纵连横VS为情所困

毕业两年后,陈逸鑫做过很多事。

一开始是投简历找工作,可这几年国内高校扩招,本科生、研究生跟韭菜似的一茬茬地往外冒,品学兼优、勤学善问的年轻人多了去了。像他这样延期毕业,成绩单上还尽是尴尬分数的,往往连面试都进不了。

化学这种纯理科专业,如果一门心思走学术倒好。最怕半路出家,高不成低不就——科研院校进不去,实用化工凭关系。

大学四年过得闲散自在,毕业时才发现两门专业课没过,连毕业证都拿不到。无奈之下,陈逸鑫只好借口考研,在学校多呆了一年。再出来的时候,又赶上金融危机,就业形势愈发严峻。

去年毕业的同学要么和他一样还在找工作,要么刚刚被炒鱿鱼,原本因为迟毕一年而感觉焦虑的心也不那么着急了。

几场招聘会跑下来,陈逸鑫就明白“术业有专攻”的想法有多么不现实:Q市的化工企业原本就不多,两三家国字号的老厂生存都成问题,招人更是不可能。

于是只能选择那些专业不限的岗位:销售、保险、客服……统统是靠压榨人际关系和体力、尊严获得利润的工种。

接受完洗脑式的培训后,陈逸鑫也曾硬着头皮找过亲朋好友,尝试着去完成那些遥不可及的业务量,却最终一无所获。

他太腼腆、太害羞,大学四年的碌碌无为击垮了男孩最后的自信心。无论多么激动人心的传销理论、比例多高的提成工资,都无法改变本性,让他说出自己都不相信的广告词和分红承诺。

每项工作都是还没到试用期满便自动离职。换了四个岗位后,连底薪都没拿到,成了彻彻底底的无业游民。

曾经的天之骄子如今一事无成,做父母的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也不敢多加催促。遇到旁人的询问,老人只好推说儿子还想深造,暂时不着急就业。

习惯了日夜颠倒的作息,下午才起床洗漱,继而在网上熬到天亮——就算不做什么,盯着泛白光的屏幕发呆,也显得自己不是那么寂寞——陈逸鑫再次回到了大学四年碌碌无为的状态。

直到有一天,曾经身强体壮的父亲突然倒地不起,他被母亲从床上叫醒,再手忙脚乱地合力将人送去医院。急诊室的医生说,晚来几分钟,血管就堵死了,还说他们怎么这么不小心,病成这样还干体力活,迟早要命。

陈逸鑫这才知道,为了养活没用的儿子,给他多留些家底,早已退休的父母根本没有参加社区活动,而是轮流在一家物业公司打工,靠给人做清洁、看门赚取微薄的补差。

男孩突然觉得自己应该长大了。

替父母辞掉工作,在网上查好最新的招聘信息,陪伴他六年的台式电脑被当成废品卖掉。Q市国立大学化学系毕业的本科生,正式成为顺通快递的一名收派员。

刚毕业那会儿眼界太局限,总以为大学生就该找个坐办公室的正经工作,结果高不成低不就总也没法安顿。如今趁着物联网东风骤起,手脚勤快的收派员一个月下来能挣小一万,强过大部分的同龄人,这是陈逸鑫着实没想到的。

至于奔波劳累、风吹日晒什么的,习惯了倒也还好。甚至比之前的其他工作轻松些,毕竟不用再点头哈腰、勉为其难地跟人打交道。只要看好货、算清账,就能用汗水换来真金白银,很符合他的性格。

更重要的是,这份工作非常忙碌,一整天东奔西走,晚上回到家倒头就睡。第二天起来又是同样的辛苦,根本没有空闲、没有精力去琢磨那些乱七八糟的,省却无穷烦恼。

尽管父母担心日后的发展,总劝他早作打算,考研或者考公务员,钱少一点没关系,至少稳定。陈逸鑫照例推脱,却说不出更实在的理由——总不能告诉老人家:你儿子别的都干过,干不成,还不如早点认命。

跑了一年快递,他的肤色不再苍白,而是带上了古铜色的光泽。因为常在路上奔波,体力消耗大,身材倒是更显单薄,没有赘肉却也不显羸弱。只有那双略带忧郁的眼眸,依稀能够辨出当时青葱少年的模样。

差不多时间入职的,要么吃不了苦撂挑子,要么干一段时间后顺利转岗,像他这样坚持做下来的真没几个。

分公司的领导见他工作踏实,又是重点大学毕业,也曾流露过提拔的意思,却被陈逸鑫推得干干净净。

他觉得现在这样的生活很好,收入支付父亲的药费绰绰有余,偶尔还能带家人出去吃顿好的,足矣。

Q市这几年发展很快,旧城区一片片地拆,新大楼一幢幢地建,眼见着就要拆到家门口了。父母合计着添点钱,拆迁时弄两套小房子,一套自住,一套留给儿子结婚。陈逸鑫只能笑着说工作太忙,没有时间考虑个人问题,便推着电动车去上班了,根本不接话茬。

他负责的派送点在开发区,尽管从家里出发有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却位于Q市最南边的新城,离外国语学校和国立大学都很远。大部分时候,陈逸鑫不会摘下机车头盔,只消把快递单和笔交给客户,对方就能明白过来,多余的话完全不需要讲。

开发区的中心位置有一幢写字楼,毗邻Q市前年新建的政务中心。很多高科技企业都在此设点,方便办理各类行政审批手续。

负责这幢楼收派件业务的快递公司很多,即便顺通的快递员也不止陈逸鑫一个。他通常在底层跑上跑下,今天如果不是同事请假,根本没机会来顶楼。

名叫“联高科技”的公司似乎还在创业期,因此租用的也只是顶楼加盖的几间板房。陈逸鑫敲门进去时,为数不多的几位员工正开着会,站在中间的那名男子看着竟有几分眼熟。

陈逸鑫将头盔的卡扣扣紧,而后冲屋里喊了一声:“快递!”

原本慷慨激昂的讲话被打断,主持人却没有任何不悦,而是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并且很快从那丰富的大脑数据库中找到了对应的名字:“……陈逸鑫?”

快递员深埋着脑袋,仿佛没有听见召唤。自顾自地扯开快递单,连签字确认都不需要,转身就要离开这间所谓的“会议室”。

“陈逸鑫,学弟,是我啊!”男子大步走过来,挡住了他的去路,满脸故知重逢的兴奋:“数学系的郑宇轩,你不认识啦?”

北方人特有的高大体格将出口堵得严严实实,再加上对方已经用双手掌住他的肩膀,陈逸鑫只好无奈地脱下头盔,勉强挤出客套的微笑:“学长。”

“果然是你!”郑宇轩博士毕业,又开始独立创业,满脸挡都挡不住的春风得意,和陈逸鑫的干瘦形成鲜明对比,“我一听就认出你的声音了,咱有好几年没见吧?怎么样,学长是不是真心把你当兄弟?”

有人身上具备某种特殊的气质,无论初次见面,还是久别重逢,总能保持一副自来熟的状态,永远没有冷场和尴尬。

郑宇轩就是这种人。

手心紧握,脊背紧绷,陈逸鑫控制住夺门而逃的冲动,故作随意道:“谢谢学长抬举。你们是在开会吧?不好意思,打扰了。我还有几个包裹……”

“不许走!”还没当上总裁,郑宇轩便已经有了些领导派头,毋庸置疑地打消了对方的图谋,“咱哥俩好久没见了,今天必须好好唠唠。”

只见他回头冲员工们招呼一声:“散会!”转身便推着陈逸鑫走到了天台上。

从裤兜里掏出一盒烟,郑宇轩自己叼了一根,又递过来一根。见对方摆手拒绝,他不死心,又往前送了送。

陈逸鑫叹口气,终于还是接了过来。

几间板房属于违章建筑,想必是大楼业主充分利用资源、乱搭乱盖的产物。冬冷夏热、风吹日晒,没暖气没空调,也就只有刚起步、因陋就简的创业公司会图便宜租下。

好在板房外的天台上风景独好,就连耳边呼啸的风声也有了些许情怀。两人就着一只打火机点燃了烟,迎风抽起来。

“老弟,你当年毕业之后就音讯全无,半点线索都没留下,有点不厚道啊。”郑宇轩半笑不笑地看向他,眼神中多了几分探究。

陈逸鑫猛吸口烟,含在嘴里半天没舍得吐——一包上百块钱的高档货,他已经很久没有抽过。

“得了吧!”高个男人用肩膀撞了撞他,大咧咧地笑出声来:“跟我还玩深沉,咱不知道谁是谁啊?”

在Q市待了这么多年,郑宇轩始终有一点口音,特别是话说快了,一股东北大猹子味儿就会扑面而来。陈逸鑫听起来感觉亲切,连带着神经也放松不少:“没有,学长误会了。”

“啧啧,”郑宇轩一边咂嘴一边调侃道:“你小子不会还在‘为情所困’吧?”

为情所困VS永坠地狱

那天晚上,陈逸鑫回到书桌前,每根手指都在颤抖。

窗外起哄的声音,室友们的窃窃私语全部沦为背景,只剩下胸腔中如激雷、如响鼓般的心跳。

他其实不擅长做这种事情,也没什么机会演练。可如果不当时把那叠信扔下去,恐怕自己就会奋不顾身地跳下去了。

从沈蔓寄来第一封信起,陈逸鑫的煎熬就拉开了序幕。

想她想得最难受的时候,男孩往自己的手腕上划过口子,不深,也不疼,至少没有胸口的疼那么厉害。

躲在卫生间里,看着鲜红的血液一点点渗出来,而后流淌。仿佛看着那求不得、舍不掉的情感也被释放,不再没完没了地纠缠一颗早已干涸的心。

人说没有爱就没有恨,爱有多深恨有多深。

陈逸鑫以为,如果真的如此,他恐怕早已爱沈蔓入骨,否则不会这样恨她至极。

顶着一张少女的面皮,做尽妖娆妇人的事情。用诱惑和欲望,教会他情爱、堕落,再看着猎物一步步沦陷——其中的过程想必比结果更精彩。

自以为的卑躬屈膝、逆来顺受,在她眼中竟不比犯贱耍宝强些许,陈逸鑫凌迟着自己的回忆——那曾经的甜蜜蜜恐怕都只是假惺惺。

每每有自怜自艾的想法浮现,试图证明两人之间并非简单的一厢情愿,手腕内侧的疤痕就开始提醒他:真正的爱不是欺骗,不是侮辱,更不是随便替代的可有可无;尊重、信赖、忠诚,才是构建男女关系的基础。沈蔓所谓的“需要很多很多爱”,不过是为她的自私找借口……

观点很正确,理由很充分,经验教训历历在目,心却完全不受控制,明明疼得打颤,却还要一次又一次地割开伤口,看看长好没有。

怎么可能长得好?原本盛满了另一个人的地方,如今被彻彻底底的绝望掏空,除了血与脓,再也剩不下任何其他。

来信像雪片般一封接着一封,越来越频繁。

从最开始的一周一次,到后来的两三天一封,偶尔甚至天天都有。陈逸鑫手腕的伤口还没长好,心里又被这信笺捅得千疮百孔。

回头想想,他有什么是不可替代的呢?既没有梁志的共同回忆,也没有赵宏斌的富贵出身,甚至比不得变态医生的霸道强势。原本就是在夹缝里求生存的可怜虫,被抛弃也是理所当然的。

被痛苦凌迟太多次,人自然就学会换个角度想问题:他不觉得沈蔓是在挽回什么,只是舍不得曾经属于过自己的玩具。

无关爱情,唯有贪婪,仅此而已。

室友们是些很单纯的小孩子,从他们澄清的目光中看不到太多悲欢离合,这才是少年人该有的模样。不像他,过早经历了情爱世界的光怪陆离,耗尽了最后一丝心力,眼里尽是空虚。

陈逸鑫怀疑自己是否也变成了异世孤魂,守着曾经的记忆,枯老在这无边的宇宙里。

信越攒越多,每每抬头看到那一叠雪片,他都有放弃坚持一探究竟的冲动,甚至有亲赴帝都,揪着对方衣领讨个说法的冲动。

他不能。

曾经匍匐在尘土里,却依然没有得到那颗心;如今的任何动摇,都只会将其陷入更加万劫不复之地。

然而,每次邮递员来的时候,陈逸鑫都会第一时间守在收发室。

有信的日子,心中便会升腾起无限希望,同时也会涌现出无限怨念;没信的日子里,整个人仿佛乌云罩顶,仿佛生无可恋。

手腕上的疤痕统统成了笑话——简单信笺都能将他的情绪撩动至如斯地步,沦为裙下之臣简直天经地义。

在收发室勤工俭学的学长姓郑,见他每天来报道,偶尔会开玩笑打趣:“小同学,你这女朋友可够痴情的,为邮政事业作出了巨大贡献啊!”

陈逸鑫除了沉默,根本无言以对。

那呼唤出现在耳边的时候,他差点就哭出来了。忍了太久,想象了太多,以至于当事情真实发生时,根本分辨不清自己是否还在梦中。

可越是这样,越不能让她知道,知道自己放不下,知道自己想不开。这女人太精明,会利用一切优势地位,争取主动权——绝不能在一条河里淹死两次。

结果她竟先哭起来。

在陈逸鑫的记忆里,除了为梁志的事情流过泪,沈蔓很少如此直白地表露感情。他一边压抑着跪地求饶的冲动,一边提醒自己,这只是惯常用来争取男人的手段,千万不能上当。

一声声呼唤如同锋利地匕首,反复切割着男孩不甚坚强的内心,刀锋的每一面,都是他无法逾越的界限。

质问与剖白、认罪与坚持,证明了他的爱,也证明了他的恨。

在爱恨中煎熬的情绪,跟抽烟、喝酒的瘾头一样,总想着“最后一次”,然后或生或死。最终却舍不得那烟蒂、杯盏,败给了另一个叫“懦弱”的家伙。

沈蔓的每一声呼唤,每一句质问,都是陈逸鑫的求而不得,他像刚刚从沙漠中走出的旅人,忽见自己祈盼了无数次的甘泉,只念着曾经的奢望:喝一口,再喝一口,我应该就可以放下;说一句,再说一句,我应该就会选择相信。

然而,他低估了自己的饥渴,同时也高估了自己的忍耐。

真正从爱的荒漠中走出的人,无论多少承诺、无论多少誓言都无法取悦。

尽着口胃,他们会得着滋味,也就咽不满馋涎了。

当她说喜欢,说愿意回来的时候,陈逸鑫差点破功:他设想过无数次如何报复,扒皮抽筋、吃肉饮血尚不足平恨,只有将那小小的人儿囚住、锁起,一辈子见不到别人的面,心心念念都是自己,似乎才能够勉强弥补些许。

可她下一秒就又开始狡辩、抵赖,再次变回那幅贪得无厌的样子,直叫刚刚生起的希望被撕扯、碾碎,不复曾经。

所谓的“女朋友”纯属灵机一动,他倒是很想看看,被“玩具”拒绝后,自持高高在上的女王是否还会骄傲如初。

果然,她就那样走了——裙下之臣无数的骄傲,却不允许任何人拥有和她一样的权利,这所谓的“爱”简直自私得可怕。

可就算明明知道是这样,还期盼着对方能够回头,能够再看一眼的想法,究竟算怎么回事?!

他那次割脉自杀最终被父母发现,被送去了医院。

医生缝合前,用针刺了刺的伤口,问如果用从一到十的数字衡量疼痛,那么他现在的感受是多少?

当时陈逸鑫已经神志不清,不知道对方是为了测试麻醉剂的药效,只晓得终于有人明白他的苦楚。用剩下的那只手捂住碎裂无尽的胸口,他说“九”——剩下的那分保留,是让自己苟且偷生的借口。

沈蔓寄来的一叠信是他留给自己的最后一条退路,想着哪天坚持不住了,疼到极致,或许能用这个救命。

她背过身离去的瞬间,陈逸鑫明白,“十”到了。

可这时候的退路,又有什么意义?

信笺纷纷扬扬而下前,他最后喊了一声她的名字,而后仿佛过了几秒钟,又好像过了千百年,看见女孩扭头,满脸模糊的表情。

雪花般的纸片,飘洒的是她的挽回,更是自己的苟延残喘。

你可知道,这一跃而下的,还有我那颗早已碎成残渣的心。

其实上帝造人的时候,就很不公平。有的人天生滥情,一颗花萝卜似的心眼里,装的下男男女女、来者不拒;另一些人则比较可怜,即便只是青春期的一段误入歧途的爱恋,也可能耗尽一辈子的坚持、信仰和勇气。

大学期间,不是没有人投怀送抱,甚至梁志说的另一个世界里的“母夜叉”,也果真成了他的同班同学。

陈逸鑫不觉得自己是在祭奠,更没有想过为谁守贞。只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没有兴趣去坚持那些对他来说毫无用处的事情。

男孩生命中所有的光亮,都随着沈蔓的离去消失殆尽。

只剩下手腕上的那道疤,成为曾经记忆的证明。

后来听说梁志比赛夺冠,继而公开女朋友身份,即便陈逸鑫有心回避,依然被铺天盖地的新闻堵得无路可逃。

他不会蠢到自欺欺地说已经忘记——毕竟是重如生命的一段感情,即便过去了,依然占据着本能和希望,还有全部的注意力。但是这次,留恋过去、止步不前的,只有自己。

陈逸鑫记得自己那时候天天上网,各种论坛刷遍,伪装成小歌迷求“大腿”八内幕的事情也做过,无非是想多得到一点关于她的消息。

可也只能这样而已。

我已经过去,你已经过去,我们的回忆都是过去。

为你选择的专业,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就像我这满腔柔情,失去你也不再有任何意义。

你快乐所以我快乐的逻辑都是狗屁,我希望你像我这样,没有希望,没有快乐,只有永坠地狱的轮回,才能让你明白我有多爱你。

是的,我爱你,就像我恨你。

永坠地狱VS再见317

郑宇轩坚持要请他吃饭。

除了最开始那句调侃,对方再也没有问过关于感情生活的问题。或许是从他尴尬的表情看出了端倪。

大一那档子事儿之后,他在同学们之间混了个“情圣”的称号。毕竟理工系的男女比例严重倒挂,很少有人被上赶着倒追的。

天晓得,事实真相比外人想象的悲惨太多。

陈逸鑫第二天下楼的时候,连脚步都是飘的。他不确定自己想要看到怎样的场景,信笺遍地抑或空荡如旧。

然而,当天光重新照耀在头顶上,看见仿若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地面,陈逸鑫晓得,自己再也好不起来了。

这时才确定,最期待的场景其实是对方还站在原地,让他看清曾经模糊的表情,让他问一句:你说爱我,你说回来,究竟是否儿戏?

只是他也晓得,这一切不过想象而已。当两人真正面对面,恐怕还是会撕扯得鲜血淋漓。

一段太过投入的感情,会耗尽人的所有精力,从此只能像行尸走肉那般混迹。

吃饭地点选在开发区一间不知名的烤肉店,郑宇轩开车带着他摸进胡同,冲老板招呼了一声便寻着桌椅坐下,一副熟客的样子。

“你可不知道,整个Q市只有这家的东北烤肉有点味道。所有调料都是从老家背过来的,吃起来带劲儿。”

男人撸起袖子,一边给锅刷油,一边热情地介绍,全然不顾陈逸鑫的沉默。

他已经不太习惯与外人交际,除了陪笑与应承,根本不知道该怎样做出有礼貌的回应。把电脑卖掉后,除了跑单所用的键盘手机,陈逸鑫连网都不再上了,他不想看到任何与曾经有关的消息,就连梁志和他的音乐事业也是扎眼。

郑宇轩不以为意,给两人添茶倒水,从男生舍当年的趣事,说到如今创业的艰难。轻轻松松地便让陈逸鑫卸下防备,不再纠结于自己的沉默和落魄——还是那句话,郑宇轩这人就有这样的天分。

“小老弟,你如今有什么打算?”酒过三巡,两人都有些飘。不知道是否因为坐近了些的缘故,郑宇轩讲起话来也更加无所顾忌:“我知道我那公司太小,你不一定瞧得上,但创业这种事,凭的就是口意气,怎么样?要不要当个合伙人?”

快递员脸色泛红,视线也有些模糊,却依然摆手道:“……不,不了。学长,我不是那块料。”

大掌拍在他的背上,险些把刚吃进去的东西拍出来,东北人的大嗓门咋咋呼呼:“什么叫不是那块料?!咱们堂堂Q市国立大学出来的,就算不为自己,也得为母校争口气啊!”

“不不不,”陈逸鑫难得坚持,这些鼓舞士气的话,他在各种入职培训里听过太多,早已免疫:“我现在这样真的很好。”

郑宇轩没有搭腔,而是盯着他看了几秒钟,最后叹息道:“这样吧,就当是帮我个忙。公司现在刚起步,条件有限——你也看到了。说句话不怕笑话的,那些员工根本没谁信得过,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光杆司令’。”

说完,他有意沉默片刻,仿佛真的陷入了某种巨大的困境。

陈逸鑫不懂,只晓得对方剖白了的难处,两人的落差也不再天渊地别,而自己兴许并非那么一无是处,遂磕磕巴巴道:“学长,你别这么说,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只管讲。”

蒲扇般的大掌再次拍上来,终于成功地将陈逸鑫拍呛着了。

又是灌水又是顺气,等两人终于手忙脚乱地忙活下地,郑宇轩才目光凿凿地说:“哥绝不让你为难。是这样,公司有批专利需要申请,因为都是保密技术,来来回回的过程中很可能会出问题。我想找个信得过的人,帮忙在实验室和公司,以及专利局那边传递消息——你们顺通的发货点就在政务中心附近,偶尔帮我捎带着,不晓得方不方便?”

没等他搭话,对方连忙补充道:“放心,每一趟都会给你算钱,亏谁也不能亏自家兄弟对不对?”

“学长,不是为钱的事情,我只是……”陈逸鑫有些犹豫,“我只是怕耽误事情。”

郑宇轩摇摇头,表情神秘,说话也压低了声音:“知道我为什么找你不?”

陈逸鑫略带疑惑地看着他。

“我们现在开发的这套算法涉及思维模拟技术。近几年IT业都在转型,你也晓得,软件是最没有成本的,算法就是我们的命。正是因为盯着的人太多,我才不敢在Q市国立大学的实验室里继续待下去。现在公司里的那些员工,也都是分模块开发,在专利申请下来之前,最终的成果只有我一个人——还有你知道。”

说完,郑宇轩意有所指地点点头,仰头闷了一口酒,不再解释。

这些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商场上的尔虞我诈对陈逸鑫来说太遥远,他只晓得老老实实地干自己的份内事:“学长,保密条款有规定,包括顺通在内的快递公司都明确……”

“小子,你不明白。”男人扣下酒杯,摇了摇头:“你不明白思维模拟技术的市场意义,这比以往任何一次科技革命都更有冲击性。”

陈逸鑫虽然不上网,但对近几年的科技热点还是有所耳闻,可听对方这么一说,又有些不敢开口了。

“哎,瞧这臭嘴。”郑宇轩敏感地发现他的异样,连忙作势扇了自己一个耳光,讪笑道:“我的意思是,这套算法会被很多人盯上。这次创业找风投借了不少钱,如果在专利申请成功之前泄密,真就可以直接去死了,所以才冒不得半点风险。”

陈逸鑫点点头,不再说话,举起杯子向对方示意,而后仰头一饮而尽,算作翻篇:“我也没其他意思,只是怕耽误事情。不过这种业务,真的每家快递公司都能做,没有必要……”

“学弟,再讲这样的话就见外了。”郑宇轩压低嗓子,故意板起脸给两人斟满酒,“你学长我就指着靠这套算法咸鱼翻身,哪敢打什么马虎眼。今天如果不是咱俩有缘相聚,跑专利里里外外的手续肯定都是我亲自去,但这样一来开发进度就慢了。你是个老实人,靠得住,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与社会隔阂太久,已经不太适应这样的热情。但人终归是社会性的,对方的谈话技巧让陈逸鑫感觉到亲切无比,更何况都是些份内事,即便陌生客户的托付也值得认真对待。于是他也不再纠结,而是真诚地点点头:“好吧,有什么事,该怎么做,学长您直接交代给我就行。”

郑宇轩这才开怀大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来,再走一个!”

那天吃到很晚,喝了很多,直到烤肉店老板连摊都收了,他们才离开座位。陈逸鑫的电动车之前停在政务中心了,郑宇轩的车则干脆留在小巷里。两人摇摇晃晃,勾肩搭背地走在开发区寂静的道路上,唱起了曾经的国立大学校歌,记起了同住理科楼那些年的趣事,双双笑得直不起腰。

随后陈逸鑫便接下了联高科技的同城快递业务,利用每天午休的时间在开发区与专利局之间来回,偶尔去到Q市国立大学的重点实验室,替郑宇轩拿些实验数据。进了国立大学,他都是将头盔牢牢扣在自己的脑袋上,生怕一不小心便被熟人认出来。

事实上,这份担心纯属多余。毕业那么多年了,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Q市国立大学里的学生不知道换过多少茬,认识他这个延毕生的寥寥可数。但陈逸鑫就是不敢,他更习惯生活在阴影和角落里,不再眷恋任何曾经。

去专利局的路则轻松多了。近几年随着国内知识产权意识的普及,各种各样的专利、实用新型、外观设计层出不穷。专利局的办证大厅里永远人头攒动:有专门的代理公司,有像他一样跑腿的,更有守株待兔的专利贩子,靠转买转卖赚差价,眼光好的日进斗金不成问题。

来的次数多了,陈逸鑫也有了经验:绿色通道人最少,方便完残障人群后也能接受一般申请,瞅准机会钻个空子能够节省不少时间。

今天的人特别多,各个窗口都挤得满满当当。他习惯性地拿了个绿色通道的号,而后下意识地朝窗口看了看,当即被定住身形,再也不能动弹半分。

“谢谢,我今天确实是赶时间,不然哪敢给您添麻烦。”沈蔓一边低头核对材料,一边甜甜地向工作人员致谢。

对方摆摆手示意不客气,按响了叫号机。

“请317号到0号窗口。”电子客服的声音在大厅中响起,回荡在每个人的耳畔。陈逸鑫被吓了一跳,这才清醒过来。

猛然将手中的排号单扔在地上,他起身就要离开办证大厅。

动作太急,身上又是大包小包的快递,原本就清瘦的男人差点摔倒在地。踉跄两步,发现一双精致秀气的高跟鞋立在面前的地板上,纤纤玉手捡起他先前丢下的排号单:“317……你跟这个号码还真有缘,逸鑫。”

再见317VS故地重游

等陈逸鑫办完手续,大厅里的人已经少了很多。

女人坐在后排的椅子上,侧着脑袋打电话。瞧见他的目光,微微点头示意,嘴角噙着一抹笑。

“嗯,好的,就这样。”走近时,陈逸鑫再次听到那魂牵梦萦的声音。明明身着职业套装,画着淡淡的妆容,一副干练的样子,说起话来却柔中带媚,即便简单的应答也能听出一股子调情的味道。

挂上电话,她仰头望着他,目光由下而上,却不见任何卑微:“六七年没见了吧?一见面就掉头跑,你什么意思啊?我丑得吓人?”

六年零九十七天,陈逸鑫在心中默默补充。

她其实不仅没有变丑,浑身上下反而散发出一股成熟魅力,比当初的小姑娘更添几分风韵,一般男人见了恐怕根本挪不开眼。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逃跑只是趋利避害的本能。

简单的寒暄用娇嗔的语气说出来,轻描淡写得有几分戏谑。虽不过分亲密,却隐隐勾着遐思。久未与异性打交道的陈逸鑫面红耳赤,根本不知该如何作答。

似是瞧出了他的尴尬,女人眉眼弯弯地自作主张道:“算我真的不堪入目,你今天也休想逃掉——上次分手的阵仗太过分了,必须好好补偿一下我受伤的心。”

说完,她拍拍胸脯,长嘘一口气,仿佛真的余怒未消。

数年未见,沈蔓不仅出落得更加标致,接人待物也显得更加游刃有余。明明痛彻心扉的一段回忆,被这样随意地说出口,好像真的就没有那么难堪和尴尬了。

陈逸鑫想,她果然比自己更坚强。

女人欠身站直,动作优雅地整理好裙装下摆,手臂很自然地插到他的臂弯里,步伐果断地朝办证大厅的门口走去:“吃什么好呢?”

陈逸鑫穿着工装,身上还扛着装满快递的背包,整个人灰头土脸的,完全不成样子。倒是她,一袭酒红色的及膝连衣裙,勾勒出凸凹有致的身材,白皙的颈项上戴着一串设计感十足的珍珠项链,是为点睛之笔。手里提的、脚下穿的全是高档货。即便对奢侈品没什么研究的普通人,也能够从材质辨认出这通身行头的价值不菲。

从前他只觉得对方青涩的身体里住了一个成熟女人的灵魂,格格不入却意外和谐,矛盾而复杂的多面体吸引着注意力不自觉地随之而动;如今的沈蔓已经完全长大,妖娆的风姿和清澈的目光交杂在一起,构成更加立体丰满的画面,比记忆中的尤物更胜一筹,直叫人没有招架的余地。

走出办证大厅的门廊,早秋凉风拂面,陈逸鑫终于回过神来,磕磕巴巴道:“你……你想吃什么?”

沈蔓“噗嗤”一声笑出来:“陈逸鑫啊,陈逸鑫,隔了六年,你终于还是肯跟我讲话了。走吧,你车在哪里?”

看她如今的打扮,恐怕早已非富即贵。陈逸鑫麻木地自我安慰,反正也不会再见,即便被人瞧不起,从此也再跟自己没有半点关系,无所谓了。

他已经决定回去就向郑宇轩请辞。

站在小电驴跟前,沈蔓没有任何意外,而是熟练地将头盔扣上脑袋,顺手脱下了高跟鞋,侧坐在车后座上,满脸期待地看着他:“走吧,回学校去。”

陈逸鑫麻木地捆扎好包裹,像以前重复过无数遍的那样跨坐上破旧的电瓶车,拧动开关,踩上踏板,没有回头,大声叮嘱道:“坐好!”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眼前是如幻灯片般飞速略过的街景。顾不得交通规则、安全驾驶,电瓶车的档位被拧至极限。他眼眶中的泪干了又湿,湿了又干,差点连路都看不清。

送快递这么久,再忙、再急的件压在手里,陈逸鑫都不曾把车骑成这样。

两人偶尔与汽车交错而过,左摇右晃地惊起一阵怒骂,他却只觉得遗憾。恨自己没有勇气,直接骑到车轮子底下去,这样或许就再也不会分离。

那双揽在他腰际的手忽明忽暗地用着力,一点点揉捏着瘦出肌肉的人鱼线,暧昧不清却又理直气壮。

女人柔软的身体靠倒在僵直的脊背上,微热的体温一点点透过衣物传导,氤氲了他的整个灵魂。

专利局在市中心,离外国语学校并不远,陈逸鑫却挑了条最绕的路走。他说不清自己的想法,明明是要夺门而出的恐惧,被逼迫至墙角后,竟然变成了向死而生的勇气。

反正也不会再见面,是吧?他用同样的理由自欺欺人,继而在这场如梦似幻的重逢里放纵情绪,毫无保留地沉浸在熟悉的体温、亲密的触碰和怀念的本能里。

校门口有条“好吃街”,是当年住校时打牙祭的老去处。陈逸鑫跟着赵宏斌等人经常混迹其中,后来和沈蔓在一起了,偶尔来不及去食堂吃饭,也会为她打包些餐点。

那时候多好啊,陈逸鑫想,一杯奶茶就能换来一个微笑,一个微笑就能换来一场好梦,一场好梦过后又是一天的满怀期待。

这两年风传外国语学校也要拆迁,“好吃街”不复往日热闹,已经关张了许多老店。好在她爱的甜品屋依然开着,老板换人了,味道却没变。两人坐在狭小的店面里,啜吸着各自的杯饮,一时无言。

她就像只被放出笼子的小鸟,隔着玻璃打量对面的新校门,大大的眼睛里尽闪着光。

男人则沉默如常,一口口地咬碎着奶茶里的珍珠。

尽管沈蔓的发丝有些凌乱,却并未影响整体的形象。只是看起来毫不相干的两个人并排而坐,这幅画面在旁人眼中恐怕会很奇怪吧:高中校园外的奶茶店里,风尘仆仆的快递员和优雅干练的职业女性,一切都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她却丝毫不以为意,捋了丝头发在指尖缠绕,忽上忽下的,直叫人看了心烦意乱。

陈逸鑫只好低下头,继续看那双做工精良的高跟鞋。浅浅的脚背上,丝袜像第二层皮肤般紧贴着,女人的小腿细滑笔直,仿佛稍稍用力就能折断。

记得念书那会儿她就对裙子情有独钟。可惜校服设计保守,只能趁每次放假约会时,变着花样地打扮。其实无论穿什么,都没有太大的区别。青春期的欲望太过浓烈,不懂得怎么掩藏情绪,更不懂得怎么压抑欲望。但凡逮着机会都要吃个饱,将那细长腿盘在自己腰上,狠狠收拾一番才肯让人下地……

已经许久未曾经历过情事的陈逸鑫不敢抬头,他甚至不敢动,唯恐被这绮念引发的生理反应暴露。

于是就眼睁睁地看着那小脚绕着圈靠过来,一点点侵在他的腿侧,顺着男人结实有力的肌肉,缓慢游弋。像条吐着信子的蛇,似有意似无意地贴近。

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甜品店里,伴随着浓稠的香甜味道,将陈逸鑫的所有理智搅成了浆糊。

“喂,”她依然看向窗外,目光澄清如旧,桌下进行着小动作的,仿佛是另一个人,“你那‘女朋友’后来怎么样了?”

清了清喉咙,男人依然被自己沙哑的嗓音吓到,却只得硬着头皮作答:“没有,我当时故意气你的。”

“幼稚。”尽管脸上一副“我早就知道”的表情,沈蔓嘴角还是不自觉地微扬:“现在呢?”

“……没有。”

“老婆?孩子?前妻?未婚妻?”

陈逸鑫咬咬牙,懊恼道:“没有,都没有。”

恶作剧成功的某人笑起来,终于将视线从外国语学校的大门处调转过来,偏着脑袋问:“喂,待会儿忙不忙?”

陈逸鑫皱着眉头,哑哑地回了句:“干嘛?”

沈蔓轻舔嘴唇,不再看他。

喝完奶茶,两人把电瓶车留在马路对面,走过了斑马线。

女人像只狡黠的兔子,轻轻推开门卫室的大门,巧笑焉兮地解释自己是校友,路过母校有些怀念,问能否行个方便,让他们去校园里转转。

进退有礼的尺度,气质不凡的装束,本身就有了足够的说服力。眼见着学校大门在眼前缓缓打开,陈逸鑫恍惚又回到了多年前,两人都还是同学的时候,似乎也总是这样的场景,女孩独当一面地走在前头,他只能望着那背影渐行渐远,没有任何挽留、牵绊的能力,除了奋力追逐、迎合,根本别无他法。

“傻愣着干什么?进来啊。”她站在校门里招手,笑起来依稀还是当年那副摸样。

陈逸鑫叹了口气,抬腿跨过了门槛。

尽管衣着外形不甚般配,走在曾经共同经历过的校园里,感觉还是亲近了不少。事实上,高中毕业后陈逸鑫再也没有回过伤心地。没想到,如今故地重游,身边还是同样的人。只是他也晓得,这样的机会,以后怕是再也不会有了。

想起刚才桌下的一番撩拨,他又开始心辕马意,尽管没有期待,还是禁不住猜测,对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如果可以,如果一定要,他想,也不是不行。反正理由都已经找好了,最后一次见面,不是吗?

故地重游VS命中注定

很多话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承认,无论对人还是对己。

那天和沈蔓在曾经的高中校园里转了转,熟悉的风景勾起共同的回忆,两人有说有笑地聊了很久。陈逸鑫甚至忘记了之前的绮念,单纯地沉浸在感怀的情绪中。

这些年太寂寞,寂寞到已经忘记有人陪伴的滋味。

她不止是脑海中滤不掉的人、成长道路上过不去的坎,更是曾与自己分享过喜怒哀乐,经历过高中三年的朋友。

说起各科老师的怪癖、诸多同学的糗事,分别的六年零九十七天似乎隔阂不再,剩下的只是对青春过往的眷恋与不舍。

若论交际手腕和让人舒服的沟通方法,如今的她比郑宇轩都更胜一筹。

“你怎么干上这一行的?”大笑过后,两人并肩坐在操场的单杠上,沈蔓用膝盖抵了抵他,语气颇为随意地问道。

陈逸鑫望着远处的校舍,最终选择实话实说:“大学四年浑浑噩噩的,没怎么好好念书,毕业时高不成低不就,只能靠出卖体力吃饭了。”

她没有说些冠冕堂皇的劝慰之语,反而轻蔑地撇撇嘴:“什么逻辑……不念书就不能找好工作了?我大学都没毕业,如今还不是好好的?”

这下轮到陈逸鑫吃惊了:“没毕业?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说完,他不禁再次打量着沈蔓的衣着,确定自己没有看走眼——这一套下来,至少五位数,如果算上皮包配件,六位数都有可能。

“四年前吧。”涂着丹寇的指甲细长光滑,扶在单杠上稍稍有些不得力,沈蔓就手撑住了他的肩膀,人也坐近了些,“学校那边出了点事,干脆就回Q市了。”

顾不得肩头的灼热,陈逸鑫在心底算了算:四年前正是梁志一炮而红的时候。想来她作为神秘女友的身份曝光后,也受到了不少困扰。

这么想着,他的手心攥得更紧了:梁志这两年踩在娱乐圈的风口浪尖,每一步发展都如有神助,一线地位牢不可撼。前几天报纸上还说,与其合作密切的娱乐公司即将上市,身为大股东的梁志身家过亿指日可待。

久未上网,陈逸鑫不确定如今的舆论风向。当年的绯闻越传越没谱,把黑帮仇杀、大学生被包养什么的统统揉成一团,还有不少知情人现身说法,彻底搅混了一潭水。他只记得梁志后来趁势上位,闭口不谈感情。好事者有各种猜测,却离事实真相越来越远。

随着经济形势的好转,中洲已然成为新兴娱乐产业基地,各路明星都开始以之为据点发展演艺事业,梁志也不例外。沈蔓说她四年前已经离开帝都、回到Q市,是不是可以认为……她已经和梁志分手了?

毕竟后来无人再提起那段绯闻,曾经甚嚣尘上的一段过去就这样被遗忘,怎么看怎么不正常。陈逸鑫没敢明说,只是就势把话题转移到沈蔓身上:“你现在在做什么?怎么也跑到专利局那边去了?”

她笑了,仿佛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目光狡黠:“我……在一家专利公司工作,就是靠收购和转卖专利赚钱的,经常往那边跑。”

思维模拟技术取得突破后,互联网企业纷纷转型。尽管该技术实际投入应用尚待时日,也没有太成熟的商业模式,但各家公司仍然像赌博似的,将有限的资源投入到各种项目开发中。以求日后技术成熟了,能够先人一步,积极参与竞争。

正因如此,这几年的专利转让市场也特别红火。稍微有点实用价值的技术都会受到追捧,转让价格也随之水涨船高。大量游资的涌入创造了繁荣的假象,倒买倒卖赚取差价反而比实际开发者所得的回报更多。在此背景下,各类专利公司应运而生,并趁机发展壮大。

替郑宇轩和联高科技跑腿的这段日子里,陈逸鑫不再与世隔绝,又加上他天资聪颖,很快便了解到诸多业内潜规则。只因为自己对赚钱不感兴趣,因此也就没有投入过多精力。

从沈蔓如今的打扮就能看出其高人一等的身份,很符合专利转让公司站在风口的行情。陈逸鑫点点头,追问道:“哪家公司?”

“信程。”

他愈发确认了自己的猜测:信程是一家国际专利管理公司,活跃在思维模拟技术的最前沿,以投资目光稳、准、狠着称业内。因为是私募股本,其资本结构和幕后控制人并不为外界所知。但信程的员工待遇出了名的高,如果沈蔓真是从四年前开始供职,确实负担得起优渥的生活。

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工装,男人突然很想抽根烟,但当着她的面,这些陋习自然会被小心地隐藏起来。

长腿一伸,陈逸鑫从单杠上跳下。正要回头扶对方,却感觉颈项被人揽住,沈蔓像条滑腻的鱼,缓慢地紧贴着男人僵直的背脊回到地面,末了不忘冲他耳后吹口气:“谢啦。”

下身涨得发疼,如果不是抱着快递包、遮着丑,陈逸鑫恐怕自己连路都走不动。

所以,这女人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受害者愤恨地想。

只见她退开两步,眼含笑意地打量着自己,像个眼睁睁看着猎物走进陷阱的猎人,目光中尽是奸计得逞的神情。

许久未经情事,陈逸鑫却依然产生了将其就地正法的冲动。

曾几何时,校园中初尝禁果的男女也曾在这避人耳目处,遮遮掩掩地互相抚慰。那时候的她,是一片无法逾越的天空,占据了少年的全部心智。

故地重游,对方包藏着参不透的动机,一点点地靠近,侵略他原本就所剩无几的理智。如今这明目张胆的勾引,根本就是对男人尊严的挑衅,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两两目光相对,激烈的电流在彼此间涌动,甚至能够听到那劈啪作响的声音。

就在节奏完全乱掉、情绪彻底失控前,陌生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陈逸鑫连忙背过身去,一边深呼吸一边平复自己的冲动。

亲切的校园里,绿树成荫,阳光明媚。正是下午上课的时间,除了远远的读书声,近旁平静安宁,以至于他能够听得清电话那头的女声,似乎有点东北口音,张嘴就问她人在哪,在干什么。

“碰到老同学了,坐顺风车出来转转。”沈蔓漫不经心地回应道,伸手理了理陈逸鑫的工装衣领,指尖拂过男人的颈项,再次勾起一阵脉搏狂跳。

对方讲话就像机关枪,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堆事情,陈逸鑫却没有心思再听。他全身上下的血液如今都涌到了两处地方,而且彼此还在拉锯,简直要将人扯成两段。

所以,无论等多久,无论隔多远,都只有束手就擒的命吗?

沈蔓那天终于还是走了,临走前留下他的电话号码,说有机会再聚。

一个是高知行业的女白领,一个是灰头土脸的快递员,哪里还有什么再聚的机会。扶住电瓶车,遥望载她离去的出租,陈逸鑫明白自己再次来到了人生的十字路口。

其实他从一开始就应该知道结局——逃不掉的结局。

对沈蔓的固执与怀念,之于陈逸鑫来说,更像是一段无法告别的过去。他为此投入了太多精力与情感,以至于难以抽身。再后来,受到堕落惯性的牵引,干脆彻底放弃了回归正常生活的努力。

事实上,回头想想,有什么是不可原谅的呢?

这些年的经历已经教会陈逸鑫,当对手太过强大、抵抗无力的时候,与其负隅顽抗,不如早些妥协。

本科时没心思念书,他也曾强逼着自己泡图书馆,每天去了却仍是埋头睡觉,再带着更加沮丧的心情回寝室;毕业后求职屡屡碰壁,只好找些不喜欢的岗位将就,结果钱没赚到一分,亲戚朋友还得罪了一大堆;像缩头乌龟一样躲在家里,以为不去面对就不会痛苦,到头来连累父母操碎了心。

承认自己的无能,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世界上有很多英雄,凭借精神和意志取得一个又一个的胜利,成为全人类的榜样。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都要随时准备去战斗——有的竞争输赢早已注定,就像有的人,天生只适合平庸。

父亲病倒的那一刻,陈逸鑫被逼到走投无路:要么承认自己的软弱,继续躲藏在父母的羽翅下苟且偷生;要么承认自己的无能,老老实实活成普通人的样子。

他选择了无能。

磐石和蒲苇都很伟大,前者用坚持拒绝妥协,后者用妥协证明坚持。生活总是善于用最残酷的逻辑告诉我们,自己是什么、适合做什么。

重逢之后不受控制的雀跃欣喜让陈逸鑫意识到,他对沈蔓曾经的怨恨和不满,归根到底还是种不甘心——经历时间长河的洗礼,这份不甘心如今脆弱得近乎可怜,只需要一个眼神、一声呼唤便会彻底分崩离析。

命中注定VS我的逸鑫

陈逸鑫最终还是没有向郑宇轩辞职。

相反,他向顺通申请减少了一半业务量,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给联高科技跑审批,成天守着专利局的办证大厅。

在家里,父母也发现有了儿子的微妙变化:蓬头垢面、不修边幅的样子一去不复返,即便工装也要每天换洗。清清爽爽的样子仿佛又到从前,那个笑容腼腆的少年。

陈家父母都是老实人,那年自杀的事情发生后,对陈逸鑫的从来不敢干涉太多,凡事尽着他高兴。眼见儿子沉沦这么多年,如今突然改头换面,老两口为之高兴倒在其次,更多的是预感倒自己抱孙有望了。

陈逸鑫不清楚长辈的想法,自己也没有太多的奢望,只是心中多了份默默的念想。

这份念想太过卑微,以至于大声说出口都不可能。

无论从前还是如今,凭陈逸鑫的性格都不可能主动联系沈蔓。即便这说不出口的等待,也是因为她那暧昧不明的态度,给男人凭空添出了些许自信。

几年未见,女人撩拨的功力早已炉火纯青,像陈逸鑫这种两性经验始终停留在高中阶段的弱鸡,根本无从抵抗:夜深人静时的电话,即便只是响一声后立刻挂断,也足以他整晚辗转难眠;词句寥寥的几条短信,明明无甚内容,却让人浮想联翩。

可她就是不说再见,说想念,说清楚自己的目的。任由人在这煎熬中挣扎,几欲放弃所剩无几的尊严。

短短两个礼拜,陈逸鑫觉得比之前六年加起来还长,除了在专利局大厅守株待兔,其他时候根本无法获得平静。

他当然不承认自己是在等待沈蔓,或者增加两人见面的契机。只是突然想明白,一直这样送快递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年纪大了总有一天干不动,难道当真承包个快递点,把跑腿当做毕生事业?

郑宇轩给了他一个选择的机会,即便不一定能够改变命运,也足以带来希望。

女人再次出现在大厅里的时候,全身行头都换了,却是一如既往的价值不菲、干练优雅,弯弯的眼眸中噙着氤氲不明的光:“老同学,又见面了。”

“是……是啊,好巧。”设想过无数次的台词被弃之不用,他本能地说出最虚伪的寒暄,“你过来办事?”

沈蔓似乎笑了笑,有那么一瞬间,陈逸鑫甚至以为对方看出了自己的心思。

就在男人犹豫着该怎么再次开口的时候,似曾相识的大嗓门在耳边响起:“哎呀我去,停车场早停满了,亏得我眼疾手快……”

一个身材略显壮硕的年轻女子提着包跟过来,东北口音明显地昭示了其籍贯。发现与沈蔓相对而立的他,女子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的表情:“蔓蔓,这是……?”

陈逸鑫不太能够确定沈蔓和对方的关系:如果是上下级,两人的年龄则太过相近;如果是同事,女子明显靠后的站位又显得过于卑微;如果并非工作关系,为什么会同时出现在专利局大厅?

犹豫间,沈蔓开口打破了沉默,并且非常自然的挽起了陈逸鑫的臂膀,丝毫不显扭捏道:“我同学,陈逸鑫。逸鑫,这是大妞。”

她没有介绍对方的身份,男人也只好略显生疏的伸出手臂:“你好。”

被称为“大妞”的女子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两遍,而后重重握手,话里有话道:“你就是陈逸鑫啊,久仰。”

“好了,大妞。”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劲,沈蔓拍了拍壮硕女子的肩膀,笑道:“你去拿号吧,我跟买家打个电话,等人到齐了正好办手续。”

陈逸鑫有些莫名地望着大妞的背影,反复回忆有没有得罪过对方,最后确定除了沈蔓的那通电话,自己对这人根本一点印象都没有,方才松了口气。

沈蔓已经端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态度既不过分随意,也不显得太认真地说:“今天谈了笔大单,待会儿手续办完了正好有空,怎么样,一起吃个饭?算我回请。”

延绵半个月的思念就这样烟消云散,陈逸鑫顿时升腾起无限希望,连那欲盖弥彰的绮念也死灰复燃,勾得心尖都在发痒。即便如此,嘴上还是非常克制地回了句:“好吧。”

女人起身时,手从他的腰际掠过,轻轻地掐了一把,惊得陈逸鑫差点跪到。

交易大厅门口出现了几个西装革履的男子,沈蔓大步上前相迎,与为首的老者亲切握手,态度不卑不亢、进退有度。

陈逸鑫只觉得老者面熟,想了一会儿才记起来,这是本地某家上市公司的总裁,最近正在谋划整个集团的产业转型,大手笔地收购了不少新技术。一般来说,专利持有人都是公司企业等法人机构,像这样需要老总亲自出面参与转让手续的,想必确实是笔“大单”。

一行人有说有笑地刚走进大厅,专利局的官员就已经出面接待,其间还有记者跟踪拍照,显然是要将今天这笔交易作为典型大肆宣传。

之前虽然想过沈蔓如今身价不菲,但总归没有直观印象。经过刚才那一幕,陈逸鑫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失落。但既然已经决定接受现实,他想,也没有必要纠结了。

或许是因为已经提前准备过的缘故,转让手续很快就办完了,专利局的领导也现身送行的人群,在大厅里引起一阵不大不小的骚乱。

陈逸鑫这才确定,那个叫“大妞”的女子确实是下属:整个过程中她始终保持落后半个身位,鞍前马后地负责打理琐事,只留沈蔓一个人与对方老总沟通。

再次低头瞧瞧自己身上的工装,陈逸鑫往角落里挪了挪,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送别客户,又专门上楼答谢了专利局的领导,沈蔓接过提包和车钥匙,让大妞先回公司。随即脚步轻盈地走到陈逸鑫身边:“走吧,你有口福了,今天我下厨。”

承受着壮硕女子一步三回头的凌厉眼刀,陈逸鑫除了点头表示同意,根本不敢多说一句话。

“你别介意,大妞就是这样的人,七情六欲都挂在脸上。”待两人坐上深色的豪华轿车,沈蔓一边挂档一边宽慰道:“她是我大学室友,毕业后就来Q市给我帮忙了。对你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

“只是什么?”陈逸鑫隐隐预感到大妞对自己敌意的来源。

沈蔓直直盯着前方路况,笑得风轻云淡:“她知道我们大一时候的事情,觉得我被你欺负了,有些抱不平。”

车厢的隔音效果很好,除了音响里传出来的轻音乐,车窗外的一切都与两人无关。没有被她的大眼睛注视着,陈逸鑫觉得开口似乎也没有那么困难的了:“……你真的不怪我?”

“怎么可能,”沈蔓干净利落地打着方向盘,“我恨死你了。”

这语气重得明显就是在开玩笑,陈逸鑫却依然沉默地捻起了眉。

女人随即叹了口气道:“逸鑫啊逸鑫,我以为你应该想通了——否则不会带我去外国语学校,不会接我电话,更不会在专利局等我,对不对?”

一句接一句,句句直击他心底最隐秘的角落,陈逸鑫被这毫不留情的揭穿逼至悬崖,向前一步是深渊,向后一步是沦陷,连呼吸都吊了起来:“我……”

不知道什么时候,车已经拐上了一条僻静的小路,堪堪停在路旁。

沈蔓拉上手刹,将座椅向后调整了些许,终于扭过头来看着他,目光清澈如水:“六年,如果可以放下,我相信你早就放下了。现在,明明白白地告诉我,陈逸鑫,你还爱我吗?”

一别经年,她的性格变得更加强势霸道,仅用言谈举止就能让人感受到莫名压力。无论是高中时代的书呆子,还是此刻手足无措的快递员,似乎都没有本事与之一较高低。男人苦涩地意识到,在对方面前,自己根本没有任何隐私可言:因为目的太过明确,所以才会被人抵住软肋、进退不能。

无欲则刚,欲壑难填者只得俯首臣称。

左手被她轻轻捧起,用作遮掩的护腕被取下,女人眼中浮现阵阵隐痛:“疼吗?”

眼角有潮潮的湿意,陈逸鑫咬着唇,将视线调转向窗外。

细碎而轻柔的吻如蝶翼般落下,沈蔓闭上眼,用嘴勾勒着伤痕的轮廓。见他没有反抗,继而伸出舌尖,一点点舔舐那凸凹不平的伤口,含混地呢喃着他的名字:“逸鑫啊,我的逸鑫……”

曾几何时,同样的呼唤响起,他却没有回头,最终错过了人生中最宝贵的六年。

如今,如魔咒般的声音在闭匿的空间内回荡,搅动起心底所有的爱恨情仇、悲欢离合,令陈逸鑫彻底崩溃,毫无保留地哭出声来。

无论他是否承认,沈蔓的存在都是一个奇迹,预示着命运无常的转捩。

又或许,一切在她出现之前就已经注定。

我的逸鑫VS车震什么鬼

她像只猫一样,轻巧而柔软地靠近,片刻后便越过格挡,跨坐在了男人身上。

乘用型的德系车,内部空间足够宽大,却也容不下两人叠坐的高度。女人只好委屈地趴下,缱倦着、磨蹭着,一点点舔弄他的耳垂,氤氲不明道:“哭什么?”

激动的情绪尚待平静,陈逸鑫咬着唇拒绝发出任何声音。

沈蔓退开一点距离,将手伸到两人交错的胯下,缓缓探下去,掀动了某个按钮。在此过程中,那双猫眼般的眸子始终盯着他,不偏不移。

感受到身后的椅背缓缓靠倒,陈逸鑫索性掉过头来直视对方,任由眼眶中残留的泪水滴落。

女人见他这样赌气,忍不住噙着唇笑起来:“傻孩子。”

一边是轻声细语,一边是双红唇紧贴,寸寸吻过他的眉眼,带着吐气如兰的芬芳:“想我吗?这些年,有没有想过我?”

顺着说话的节奏,那不堪盈握的腰肢也款动起来,两人最隐秘的私处彼此摩擦,直令车内温度陡然上升。

“呃……”即便有心抵抗,陈逸鑫依然为这样直白的挑逗所窘迫,嘶哑着嗓音发出低吟。

沈蔓显然将这本能的反应视作鼓励,一双手攀在男人颈后,愈加紧迫地将身体贴过来,任由酥胸被挤压、变形,却丝毫不以为意:“说话啊,想不想我?”

女人的尾音中带着一丝上扬,带着明显的撒娇味道。尽管此刻她才是位于上方的那个人,陈逸鑫依然有了些许掌控感,终于低头噙着那对红唇,不管不顾地撕咬起来。

略显粗粝的大掌顺着腿缝探索,撩开了她的裙摆下沿,隔着一层丝袜来回逡巡。动作缓慢而细密,就像在回应某种久未得偿的渴慕,既贪婪需索,又舍不得太快满足。

敏锐地体察到这份情动,沈蔓终于沉沉地坐了下去,压在男人那勃发的欲望之上,一点点碾磨着自己的稠腻,口中不断吟哦着他的名字:“逸鑫啊,我的逸鑫……”

帆布工装材质粗糙,与精致纤薄的蕾丝底裤形成鲜明对比,两人交错的下身很快便泛滥成灾,点点滴滴全是情欲的证明。

陈逸鑫几次想要坐起身来夺回主动,却被她用力推倒,不得不靠在椅背上,任由其欲与欲求。

闪着暗光的美目微闭,尽情享受着摩擦的快感,一双玉臂反环在颈后,轻轻松开绾发的髻,长发如黑色瀑布般倾泻而下,迷乱了男人的整个视野。

手肘撑在他的头侧,沈蔓俯身调整了一下坐姿,任由无法掩藏的欲望抵在自己的腿心,那灼烫的热度几乎将两人融化,却也紧紧粘合着彼此的身体。她声音沙哑得犹如风过树林,既轻柔又厚重,还带着几分得偿所愿的满意:“变大了。”

这分明是神话传说中的魔女,用身体做武器,征服着这世上一切清高、矜持,徒留俯首称臣的膜拜。

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亢奋得膨胀起来,陈逸鑫激动得不能自已,如小兽般发出呜咽,几乎就差跪地求饶。

时隔七年,依然被对方轻而易举地撩拨到如此地步,真是活该认命。

男人长睫微颤,牢牢掌住她的臀肉,隔着衣裤用力摩擦着自己的分身,如愿感受到越来越明显的湿意,将那薄薄的底裤侵染得一片狼藉。

他的指腹上全是茧,原本白净修长的一双手如今关节分明,充满力量。顺着股缝探过来时,直叫沈蔓忍不住地战栗、呻吟。

意识到女人已经完全准备好接纳自己,陈逸鑫反而不着急了,指尖在那潮热的穴口打折圈,缓慢而舒展,甚至带着几分节奏感,如同画家在创作前,精心地调配着颜料的比例。

就在沈蔓被逼至极限,忍不住为其宽衣解带的时候,男人突然将手指从她下体抽出来,沾染着暧昧不明的液体,缓缓送至唇边。

而后,他由下而上地望着自己,伸出舌头,一点点舔净了那淫靡。

曾经年少的清俊面庞,而今因为风吹日晒略显沧桑,却与眸光中的忧郁气质相得益彰,愈发惹人怜爱。做出这样不堪入目的事情,眼神却没有丝毫游移,仿佛天经地义,仿佛理直气壮,直叫沈蔓生出了更加残酷的心。

低下头,深深吻住那对薄唇,感受着些许腥腻的余味,用舌头攫取他的美好。另一方面,稍稍撑起自己的身体,不容拒绝地用手解开裤链,将那蓄势待发的性器彻底释放。

如烙铁般的烫度,放在掌心里惊得每寸肌肤都在战栗,每根汗毛都在颤抖。

她就那样直直地滑下去,用早已泛滥成灾的甬道,包裹住欲望的核心。

“啊……”终于还是放开了他的唇,沈蔓仰头感知着侵入的过程,身体也不受控制地款动起来。

一对好看的剑眉微微皱起,陈逸鑫龇着牙倒吸凉气,强力对抗秒射的冲动。

太久没有过经历,就连自渎的次数也屈指可数,无论主观上是否愿意承认,他都已经当了七年和尚。如今两人心意相通,彻底卸下思想包袱,顺理成章的水乳交融自然愉悦至极。一波波的电流刺激着头皮和尾椎骨,让人憋得脸色苍白。

最可怕的是,此刻沈蔓在上、他在下,连逐渐适应的机会都没有,除了咬牙坚持,根本无从抵抗。

冷静与冲动、理智与情感、坚持与放弃,种种复杂而矛盾的想法在脑海里奔袭,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将所有一切搅成烂泥,只剩下纯粹兽性的欲望,左右着身体本能的反应。

“逸鑫,啊,逸鑫……”女人一边唤着他的名字,一边上上下下地律动,将交合的节奏控制得刚刚好。衣衫半落、长发如瀑,随着每次震颤,那已然挺立的乳尖便会在眼前晃悠,让人挪不开视线。

男人也不讲客气,干脆张嘴叼住了她一侧的胸乳,隔着衣物用牙齿啮咬,成功激起甬道内的阵阵收缩。

伴随着热流涌动,沈蔓全身僵直地定在半空中,任由入髓的快感自内而外地释放出来。

陈逸鑫方才松了口气,终于重新夺回主动权,一下又一下地挺送着腰胯,像是某种带有怨念的报复,将她推倒高氵朝边缘的边缘。

“是这里吗?”男人终于暗哑出声,长指也抵在另一处穴口,试探着容纳的极限。

沈蔓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而是再次沉身坐了下去,将他的分身和食指统统容纳进自己的体内。

隔着薄薄的肠道壁,陈逸鑫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对方脸上浮现出既痛且快的表情,鼓励他继续毫无保留的尝试。

“欸,这里怎么有辆车啊?”窗外突然传来敲击声,身着制服的交通协管员将手搭成筒状,试图通过单面透视玻璃看清楚车厢内的状况。

副驾驶座上的两人顿时都被吓到,再也不敢动弹分毫。

刚才沈蔓已经将座椅完全放下来,外面的人只有站上引擎盖,才能看穿前挡风玻璃。正因如此,当交通协管员转头去打电话叫拖车时,她不怕死地再次律动起来,感知着比之前更甚的火热分身。

“嘶……”陈逸鑫咬着唇忍受煎熬,终于倒吸了一口凉气警告道:“还来?不怕被人发现啊?”

“发现什么?你在被女人上?”

挑衅的话音刚落,男人便掌住她的臀狠狠顶弄起来,沉默却充满力量,每次冲刺都毫无保留。

压抑的喟叹声响起,沈蔓享受着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唇齿渐渐贴合到对方的耳垂边,含混地舔舐着、嚅喏着:“就要让他们都知道你是我的,只有我一个人可以拥有你、享受你、欺负你。从此以后,只有我不要你,不许你不要我。除了取悦、顺从和依附,你没有别的选择,什么都没有!”

她的语气越来越重,上下款动的幅度也越来越大,甚至制造出“啪啪”水声,带得陈逸鑫也激动起来,顾不得车外有人,更顾不得寡廉鲜耻:“你的,全是你的,统统都给你!”

滚烫的精液随着交合的节奏,彻底射进了沈蔓的身体里,连带着激发出女体的第二波高氵朝,耗尽她最后一丝体力。完事后,只能脱力地趴在男人的胸膛上,长长短短地喘着气。

“……这车刚才是不是在动?”窗外,反应迅速的拖车已经来到路边,司机正在与之前的交通协管员说话,余光瞟见这边的动静,有些奇怪地问道。

交通协管员愣了愣,再次回身敲打车窗玻璃:“有人吗?”

驾驶座方向的车窗徐徐滑下,女司机头发凌乱、表情深沉。她平静地冲交通协管员点点头,声音毫无波澜地说:“车抛锚了。”

跟在协管员身后的拖车司机隐隐看见车里还有其他人,略微好奇地上前问道:“需要帮忙吗?”

沈蔓发动引擎,浅浅一笑:“好了。”

说完,她踩下油门,不顾路边目瞪口呆的两人,驾车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车震什么鬼VS依赖症病人

沈蔓将车停在一家精品超市门口,掀开遮阳板上的化妆镜,检查着自己的妆容,头也不回地征求意见:“没问题吧?”

沉浸在久违的高氵朝余韵中,陈逸鑫笑得有几分朦胧:“好得很。”

女人斜睨了一眼:“唇彩都花了,睁眼说瞎话呢你?”

“真的很好。”他探过身去,将人揽入自己怀中,忍不住又是一阵缱绢的温存,直到对方气喘吁吁方才罢手。看着那小脸上难掩的绯红情欲,由衷地感叹道:“不能比现在更好了。”

听出这话语里的飨足与甜蜜,沈蔓的表情也愈发甜美,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差不多行了啊,晚上还想不想吃饭?”

两人推着购物车在超市里漫步,陈逸鑫略微好奇地看着她挑选食材:3斤装的科尔沁鲜冷牛腩,澳洲老虎虾两打,胡萝卜、土豆、洋葱全都论麻袋买,连配料也都是大号家庭装。知道的人说是买菜,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准备逃荒。

眼见一箱口蘑又要上车,陈逸鑫连忙伸手接过来,哭笑不得地说:“蔓蔓,你买这么多东西干嘛?”

她没有抬头,继续研究奶酪的保质期,理直气壮地说:“做饭啊。”

“太多了,吃不完浪费。”男人不甚赞同地比划着早已堆满的车筐。

长指微曲地将一缕乱发捋至耳后,沈蔓轻描淡写道:“以防万一。”

从收银台出来,陈逸鑫拎着三大袋生鲜蔬果,抢不及买单,只好任由沈蔓递给收银员一张黑色卡片,眼睛都不眨地刷掉四位数。她显然已经很习惯这种采购规模,连购物小票都没看,随手便扔进了垃圾箱。

将三个沉沉的购物袋扔进后备箱,陈逸鑫喘着粗气坐回车上,抹了把脸道:“你家有别人?”

“没有。”沈蔓一边摇头一边倒车,脸上表情很真实:“我猜今天会遇到你,提前跟他们讲了不许过来。”

他“们”——陈逸鑫敏锐地把握到复数量词,想来凭借她如今的才貌气质,即便条件苛刻,自带“绿帽子”无数,也会有不少趋之若鹜的追随者吧——所以说,理想总是要有的,说不定哪天实现了呢?

车最终停在一幢高档公寓楼下,这里毗邻Q市中心医院的新门诊区,近旁便是城市公园,各类生活设施一应俱全,典型的闹中取静好去处。

刷过门禁卡,沈蔓领他走进电梯里,按下最高层的按钮,不经意地介绍道:“工作日我一般都在这边住,上下班方便些。周末要去各处转转,既是放假也是散心。”

陈逸鑫点点头,没有不识趣地开口问有哪几“处”?都是些什么人?他晓得,即便自己不想知道,相关人等迟早也会跳将出来的。

事实上,他确实一点也不想知道。

然而,电梯门刚打开,便有一张略带哀怨的脸出现在眼前,这感觉还是太惊悚了点。

“嫂子……”气质阴柔的男子甫一开口,顿时让陈逸鑫心里抽痛起来。毕竟,设想和推测终归是在脑海里的演练,相信事情真正发生,还是需要额外的勇气才能承受。

一双比女人还娇媚的风目瞟了他一眼,随即继续追着沈蔓走开了:“嫂子,嫂子,嫂子嫂子……”

“又犯病了?”沈蔓伸手赏了那男人一个爆栗,却也没有更多的推拒,任由其蹭进自己的怀中,像只大型犬似的卖萌讨巧。

打开大门,她回身冲陈逸鑫点点头:“进来吧。”

见他目光惊诧,沈蔓方才稍稍推开那男子,略显尴尬道:“逸鑫,这是周胤钦,我……我男朋友的弟弟。胤钦,这是我高中同学,陈逸鑫。”

如果是一般人,听到这里恐怕已经三观尽碎了吧。

陈逸鑫感慨,幸亏自己早就知道她的“人生理想”,对一切都有了心理准备,否则真有可能被吓得落荒而逃。

周胤钦站在门口,投过来的目光也颇为不客气,冷哼一声,扭头进了门。

沈蔓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啊,胤钦前几年受过伤,脑子有点毛病,现在得了依赖型人格障碍。长期在中心医院疗养,我住得近,也是方便照顾他。”

男人长得漂亮,做什么事情都理直气壮,对自己撒娇卖萌的举动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倒是对陈逸鑫有着本能的抵触情绪。就像一只画地为牢的狼,将所有外来事物视作威胁与挑衅。

来不及多想,陈逸鑫跨过门槛走进这间顶楼的复式公寓。

简洁、温馨,原木色调的装饰显得格外柔和。尽管对室内装潢一窍不通,他还是从点滴摆设中感受到沈蔓如今的气质:强势不强硬、随和不随便,内心强大却外表温润,兼容并蓄、收放自如。有时候他甚至无法确定,对方究竟是因为灵魂穿越、多出了那么多年的人生经历才这般练达,抑或本来就合该如此。

“放这边就好。”她引人进入开放式厨房,把食材搁在案板上,随即双手推抵着他,娇俏道:“快去休息一下,其他的事情交给我来。”

陈逸鑫原本想说他拿惯了东西,这点食材根本不算重。然而,坐在客厅里的另一个人正毫不客气地打量着自己,略带轻蔑地扫视一身顺通快递的工装。于是只好将那些原本的客气被统统憋进了心里,剩下稍显拘束的谨慎。

周胤钦身材依然单薄,穿着深蓝色上衣和浅色亚麻裤,看起来舒适随意,双脚也踩在沙发上,根本没有半点作客的姿态,对于陈逸鑫形成了鲜明对比。只听到他吊儿郎当地开口:“你在快递公司上班?”

微扬的尾音、不屑的神情,只怕对方听不懂自己的轻蔑,周胤钦一副欠扁的样子。好在陈逸鑫近年受够了冷眼,这种程度的对待于他来说根本算不得侮辱,遂点点头道:“是的,我在新城区那边……”

男子不耐烦地摆摆手,示意自己对此毫无兴趣:“怎么碰上的?”

陈逸鑫明白对方是在问自己和沈蔓的重逢,偏生就不愿意让这段回忆被其他人知晓,再加上周胤钦不讲理的态度实在很难让人对其生出好感,于是也就随口敷衍:“意外。”

“嘶,”容貌精致的二世祖龇着牙看向他,“你小子耍大牌是吧?我跟你讲,幸亏今天是我守在这里,换了他们其他任何一个,都有你受的……”

“胤钦!”沈蔓的声音突然从厨房里传出来,仿佛提前预知到这边二人不会相处融洽,掐准时间点地略带恩威并施道:“不许欺负人,过两天你哥来Q市,小心我让他收拾你。”

“不会呢,才不会呢。”刚刚还在狐假虎威的某人立刻换上乖乖牌嘴脸,声音甜得像在蜜糖里浸过一般:“我们聊得可开心了,嫂子你千万别瞎想。”

说完,他用脚踢了踢对面的陈逸鑫,嘴角笑得几乎抽搐:“你说是吧?”

震惊于人脸无缝对接的速度,寡见少闻的快递员言不由衷地应承:“没事,蔓蔓,你那边需要帮忙吗?”

得到当事人确认,沈蔓的担心终于放下,口中也哼起了歌,踌躇满志道:“那就让胤钦陪你坐坐吧,我一个人弄顺手了,今晚等着吃大餐。”

“欧耶!”周胤钦当场跳了起来,满脸掩饰不住的兴奋、期待,跟刚才虚伪的迎合形成鲜明对比:“上次那个菠菜蘑菇包好好吃,今天再做一点行吗?行吗行吗?”

沈蔓含笑的声音响起,听得陈逸鑫又是一阵心痒难耐:“你明明看到我买了口蘑,问这句话会不会太虚伪了?”

抛下客厅的战场和刚刚还在针锋相对的敌人,周胤钦连蹦带跳地冲进厨房,将身着围裙的沈蔓抱起来,猛地转了两个圈,任由她惊呼连连,依然不肯松手。略显凌乱的发梢蹭进那丰满的胸怀里,舍不得离开:“嫂子,我的好嫂子……”

即便没看到两人过于亲昵的动作,仅从周胤钦草木皆兵的态度,陈逸鑫也不难推断,所谓的“叔嫂”之间,有着某种违背伦常的感应。可沈蔓推开对方的举动,又明显代表着谨慎的拒绝,似乎不太符合她的三观与节操。

感受到陈逸鑫考究的目光,重新回到客厅坐下的周胤钦撇撇嘴:“怎么,没见过啊?”

他没有出声回答,而是笑着摇了摇头。

“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男生女相的阴郁男子,说起谎话来脸不变色心不跳:“我哥是个大傻子,这么危险的女人,单独放在Q市肯定要出事。如果不是我常年守门,你们一个个连肉汤都没得喝,信不信?”

这么说着,男人脸上居然还流露出自豪的表情,令陈逸鑫不服不行:“你喜欢她我明白,问题是,她喜欢你什么?”

仿佛听到某种逆天的言论,周胤钦一双风目瞪的溜圆:“哎哟,人不可貌相啊。陈同学表面上老实本分,没想到说起损话来也这么酸爽!”

***作者有话说***(文案同步更新)

之前在文里有说过,担心有的亲从别站过来,不一定看得到,也因为有亲问起,所以恬不知耻地在这里多添一句:本文纯属作者一时冲动开坑,最初只想写肉过瘾,结果一发不可收拾地写到现在。如果亲们看得开心,也想跟我继续互动下去(做彼此的天使这种话我是不会说出口哒~),欢迎收藏我在晋江的作者专栏:

另外,本文写到这个程度,我觉得V的可能性不大,大家尽可以放心大胆地入坑了……(抚额)

如果我的文字曾经带给你快乐或感慨,请将想法毫无保留地告诉我,这是对写作者最大的支持……(鞠躬)

依赖症病人VS三人行不行

一顿饭吃下来,陈逸鑫只有一个感慨:人怎么能无耻到这种程度?

从他的观感来看,周胤钦没有半点毛病:呛声、挑衅、飞扬跋扈、狐假虎威,各种招数玩得熟能生巧,想必不是第一次与人过招。

然而,但凡有沈蔓在场,他则立刻变身乖乖牌,就差连筷子都不会拿,要求对方一口口喂自己吃饭了。

果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我来洗碗吧。”卷起袖子,陈逸鑫压了压沈蔓的肩膀,“忙活出这么大一桌菜,辛苦了。”

原本有所期待的一餐饭,因为不请自来的客人而食欲全无。沈蔓下厨之后没什么胃口,周胤钦更是原本就没打算好好吃东西,三个人此时都已经放下碗筷。

桌上还有咖喱牛肉、柠檬虾、清炒时蔬基本上没有动过,陈逸鑫有些好奇如今多少人能够出入这套公寓。

但是,此时此刻,光看着那个像牛皮糖一样黏在沈蔓身上的所谓“依赖型人格障碍症”患者,他就觉得自己无法再继续呆在餐厅里了。

“胤钦,你怎么又这样?”走进厨房,陈逸鑫将水龙头开得很小,侧耳听着餐厅里的动静。沈蔓果然有些无奈地责备道。

“我怎么了?我怎么了?我今天好好吃药,乖乖做复健,提前跟医生请了假才来看你,你都没有表扬我!”男人似乎很不委屈,连声反问道,“倒是你,又把陌生人往家里引,出了事怎么办?”

沈蔓对他似乎有着无限的耐心,语气颇为温柔地解释道:“逸鑫不是陌生人,是我的高中同学。”

“什么高中同学……梁志是你的高中同学,那个姓赵的也是你的高中同学,张大哥还是你高中老师呢!你们高中就没一个正经人!”

她似乎叹了口气,而后继续解释着什么,陈逸鑫却根本没有心思继续听下去:不仅梁志没有分手,赵宏斌原来也回国了,就连张老师都成为了她的裙下之臣……

大脑就像过载的卡车,吱吱呀呀地在路上晃悠,却根本没有向前推进的动力。

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人很幸福:第一种人,是看到大海,掉头就跑,根本不让任何危险近身;第二种人,是看到大海,欣喜若狂,跳进去直接淹死在里面。可惜大部分人都是第三种,看到大海,徘徊于岸边,既舍不得离开,也没胆量投入,最后蹉跎一生。

陈逸鑫觉得自己的悲剧在于——差点淹死的时候,居然挣扎着爬了出来,而后躲到远远的地方,假装世界上没有大海这种东西——可惜生来是条鱼,根本无法在岸上生存,即便离开再久,最终还是要回到海里,任由浮沉。

这次既然选择回来,就不要再离开,他想,那种脱水窒息的痛苦,在飨足知味后,恐怕再也无法承受。

低头研究洗碗机的使用方法时,一双长臂揽上了他的腰际,伴随幽幽暗香靠近的,是女人柔软的体温:“辛苦了。”

陈逸鑫没有回头,而是拍了拍对方的手背以示宽慰:“那神经病呢?”

沈蔓衬在男人肩头,无声地笑了出来:“吃太多,去洗手间了。别介意,护工已经到楼下了,马上把人接走。”

“他……真的有病?”听到这里,陈逸鑫忍不住直白地问道。周胤钦情绪转换得太过流畅,敏锐如沈蔓,早就该发现了其中的不对劲。

伸手替他整了整衣摆,女人稍稍隔开一点距离,略显无奈地叹息道:“CT显示了脑部的明显病灶,虽然不一定是百分之百的致病,但本身的成长经历确实比较坎坷,造成心理问题的可能性很大。失忆和人格障碍也是有诊断证明的,这些年应该有恢复吧,只是他自己不愿意好起来,也没人能够逼他……”

“你跟他的事,他哥哥知道吗?”陈逸鑫不想纠缠于细节。

“知道。”伸手替他拉开洗碗机的门,沈蔓反手撑着跳坐到案台上,表情有些模糊,“但他不知道他哥知道。”

陈逸鑫一边将餐具转移到柜机里,一边轻声应道:“哦?”

“他哥这两年比较辛苦,哎,也怪我。”似是想起来什么麻烦的事情,她的声音也低落了下来:“我太过相信自己‘以前’的记忆,总以为最迟今年麻烦就该解决了。胤廷也按照这个时间节点在安排运作,结果可能是张羽太早站队,再加上吴克那个家伙净添乱,逼得老头子走投无路,竟然说服‘叔父’们都站在了他那边……”

“张老师认识这些人?”他掩饰住自己的情绪,问了个相对安全的问题。

沈蔓察觉到对方的不悦,用指尖抬起男人轮廓清晰的下颚,俯身轻吻了一下,尽量轻描淡写道:“马上就是‘张书记’了。”

陈逸鑫对政治不甚敏感,张羽这两年的晋升得也比较低调,是以并未立刻明白变换称谓的意义:“什么‘书记’?”

“市委书记。”沈蔓狡黠地眨眨眼睛,心情也好了些,“他知道Q市政坛即将有大变动,想方设法过来卡位的,等着立头功表忠心呢。”

“等等,你说的是我们高中那个张老师,张羽?”

女人吐了吐舌头,又流露出一副娇俏小女儿的模样,让人看了心头一阵阵发紧:“他是太子党,之前在咱们学校教书只是为了避风头。前几年一直在外交部熬资历,如今好不容易要上副部……”

终于搞定洗碗机的按钮,陈逸鑫松了口气打断道:“好吧,这些人的事情我其实不太想知道,刚才那神经病说赵宏斌回国了?”

沈蔓很明智地没有纠结他前半句话,而是简单地就事论事:“……还没有,但快了。”

如果说前世赵家只算小富即安,今生的赵氏集团则绝对不容小觑。

天晓得,连刚刚接触专利市场的陈逸鑫都知道,赵氏集团在近年的技术转让中赚了个盆满钵满。他们首先凭借资本优势杀入仿生计算领域参与基础研发,再以专利所有人的身份,依靠关联公司的倒买倒卖炒高转让价格,最终从接盘者手中大赚一笔——如果说股市的风险还有政府管控、法律规范,刚刚红火起来的专利转让领域则毫无章法可言,是人性贪婪与投机的最好体现。赵氏集团不仅是游戏的参与者,更是规则的制定者。

正因如此,当他确定赵宏斌即将回国的消息,心里愈发不是滋味:在娱乐圈呼风唤雨的梁志,只能算是凭借重生BUG占尽先机;赵宏斌家境显贵,与沈蔓之间原本郎情妾意,两人分开也并非感情出现问题,纯粹因为那个医生……

想到这里,突然听见客厅大门被打开,恶魔般冷淡的声音响起:“我回来了。”

陈逸鑫瞪圆了双眼,几乎不敢置信地看着沈蔓。

她抱歉地笑笑,跳下案台,朗声回答道:“云卿,回来得正好,饭菜还是热的。”

方此时,洗手间里的某个神经病也推门出来,见到医生竟显得有些瑟缩:“……我,我马上就回病房去了。”

说完,周胤钦也不等护工来接,果断穿上鞋,冲进电梯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陈逸鑫再次叹服于人类的生理机能,为方才所见的变脸绝技所叹服不已。

医生还穿着白大褂,满脸疲惫的神情,相貌依然如七年前那般清冷,却在看向沈蔓时平添几分柔和:“家里有客人?”

“逸鑫,你还记得云卿吧?”伸手接过他的办公包,沈蔓冲厨房这边点点头,继而向对方介绍道:“我的逸鑫。”

纵是心中哀怨,纵是不甘人后,听到这短短四个字,陈逸鑫终是放下了所有顾虑,主动上前伸出了手:“好久不见,林医生。”

淡漠的眼眸中折射出几丝光亮,随即恢复平静,也没有回握他的手,而是直接走到餐桌前看了一眼:“他们今天恐怕都要回来,你这饭菜没备足啊。”

沈蔓上前牵起陈逸鑫,语气中也有了些许脾气:“我打过招呼了啊,今天有事,不许回家的。”

“吴克那人你又不是不晓得,天生反骨。没这声招呼或许还能捡个漏,专门强调不许回家,他肯定要来凑热闹了。”

陈逸鑫确定她脸上出现了无可奈何的表情,心也不由得随之提起来:“吴克是谁,蔓蔓?”

正在厨房里洗手的林云卿抬头,略显意外的看向沈蔓:“你还没告诉他?”

贝齿咬着红唇,女人默默地摆首,似是在思忖如何开口。

陈逸鑫以为破釜沉舟后,没什么再能影响自己的决心,沈蔓如今的表情却为一切平添变数,让人怎能不着急?

感受他探究的目光,林云卿淡漠地勾了勾唇:“别着急,如果我猜得没错,吴克几分钟内就会出现在你面前。”

屋顶传来巨大的轰响,连带着窗户玻璃都在震颤。

沈蔓猛然抬头,目光里带有明显的杀气:“他又把那玩意儿给我开回来了?!”

三人行不行VS武装直升机

沈蔓的公寓位于顶楼,越过两层楼梯便是天台。

因为只有一户,这天台也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复式楼的组成部分,被装修成入户花园的样式,种植了不少花花草草。

从陈设和配套来看,屋主显然对这片小花园十分上心,处处都是精巧的器具和杯皿。

只可惜,这里的植物如今在强风作用下,全都东倒西歪,一片狼藉,旁人看着都不禁心疼。陈逸鑫瞟瞟身旁的沈蔓,只觉得她眼睛都在喷火。

医生不紧不慢地跟着他们爬上楼来,唯恐天下不乱地捻起一株被风刮断的兰花,无声地摇了摇头。

天台上依然狂风大作,刚刚降落的直升机发出巨大的轰鸣声,仿若暴怒的野兽般,膨胀着占据了天地间的一切。

直到螺旋桨的转动变缓,陈逸鑫才听清沈蔓的咒骂声,与她娇柔的外貌毫不相符,完全破坏了其精心装扮出的淑女形象。

方此时,直升机的机舱终于打开,从里面跳出三个人。

前两个有说有笑,比划着直升机的功能部件讨论着什么,根本还没注意到这一头的风雨欲来;最后一个尽管带着墨镜风帽,陈逸鑫依然一眼就认了出来:不是如今的一线歌手梁志是谁?

见到沈蔓身边的他,对方显然也愣了愣,取下墨镜,仿若不可置信地看过来:“逸鑫?!”

陈逸鑫点点头,不再做多的反应,只是略显关切地看向沈蔓。站在近旁,他已经感受到那股无法抑制的怒气。

罪魁祸首身着制式军装,肩上简单地缀着一颗星,举手投足干练有力,显出特别的男子气概。那双野生动物一样的眼睛仿佛带着钩子,即便只是被余光扫到,也会让人不自觉地战栗。

但他似乎对此刻的紧张局面丝毫没有察觉,还在有说有笑地冲驾驶座下来的同行者介绍道:“怎么样,加了短翼平行性确实强不少吧?这种轻型直升机稍稍改装一下,提升就会很明显。”

飞行员是个长着娃娃脸的年轻人,正无比兴奋地回应道:“是的是的,刚才降落的时候我特意把倾斜角弄大了一点,就是为了测试它和‘直9’的区别。不知道是不是磨合期还没过,感觉操控起来比较硬……”

还没等对方答话,沈蔓摆脱陈逸鑫的抚慰,大步上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怒不可遏道:“吴克,你上次把这玩意儿开回来就毁了我一半花园,这次又来?!”

被称为“吴克”的军装男子大笑起来,仿佛刚才听到的并非指责,而是热情洋溢的欢迎,伸开双臂强行将沈蔓揽进怀中,丝毫不以为意道:“好老婆,饿死我了,有什么吃的?”

“王笑天,你不是答应我明天要值飞,今晚睡公司宿舍的吗?”沈蔓显然已经对这装聋作哑的本事习以为常,动作敏捷、态度坚决地摆脱禁锢,调转火力瞄准另一个帮凶。

娃娃脸男人显然还没有练就那么强大的承受力,赶忙将梁志推到身前:“是他,吴大哥说要去中洲接他,坐车太慢了,正好军区的陆航大队要试飞……”

“试飞?试飞轮得到你这个民航飞行员?!”沈蔓毫不留情地揭穿对方的谎言。

“好了好了。”梁志颇为仗义地挡下张牙舞爪的女人,动作略显夸张地靠倒在她身上,变相将之圈进自己怀里,放松的语气中有些许难掩的疲惫,“我可是刚打直播间出来就上了直升机,从早到晚颗粒未进,你就当是可怜可怜我,先开饭吧。有脾气待会儿在发,好不好?”

陈逸鑫终于明白那一大桌菜是为何准备的,自从大学毕业后,他还没有见过如此壮观的进餐场面。

“牛肉,蔓蔓,这个牛肉好吃!”肩负将衔、目光深邃的军装男子端着碗站在餐桌边,顾不得女主人浑身的低气压,也顾不得吃没吃相,一边扒拉盘子里的咖喱牛肉,一边由衷赞叹道。

气质清冷的林云卿显然对这套军痞的作风不甚感冒,随便吃了两口便放下碗筷,起身到厨房里泡茶去了。

那个叫王笑天的飞行员则明显顾忌多些,一双星眸时不时扫向沈蔓,观察着她的脸色,连大气都不敢出。

只有梁志明显见惯风浪,刻意融洽气氛地搭着话:“……你已经见过周胤钦了?也觉得他是在装病,对不对?”

若非对方是老同学,彼此比较熟悉,陈逸鑫恐怕自己身处在这一群陌生人中间,连口都开不了。同时,也因着沈蔓始终在桌子下握住他的手,原本有些怯场的气势也受到鼓舞,终于就事论事道:“心理问题一般人分析起来难免主观,还是交给专业人士比较好。”

“怎么样,‘专业人士’?”听到这里,梁志挑挑眉,看向端着茶盅从厨房里走出来的林云卿。

抿了一口极品冻顶乌龙,医生的情绪也明显缓和,慢条斯理地回应道:“我早说过这人没病,不信就让他哥来接手。像对付周家其他那些个庶出弟妹一样,刑堂的家伙事摆出来,失忆症、人格障碍什么的,保证统统不治而愈。”

陈逸鑫明显感觉到握着自己的小手僵了一下,而后便听沈蔓不自然地出声打断:“烤箱里还有点炖菜,你们想吃的话我去端出来。”

“我去我去。”低眉顺目的王笑天连忙起身,自告奋勇地戴上隔热手套,充当临时服务生。

某个被刻意忽略掉的军官终于舔着脸坐下来,毫不理亏地霸占了沈蔓旁边刚刚空出的座位:“还生气呢?”

沈蔓嘟着嘴,别过脸不理他,反而问向陈逸鑫:“你还饿吗?刚才没吃多少,要不要再添点?”

未待他作答,火速解决完整盘牛肉的吴克带着一身咖喱味,恬不知耻地将脑袋凑近:“别不理人啊……老婆?沈总?蔓蔓?小妖精?”

眼见着女人脸上表情抽搐,勉强伪装的平静终于绷不下去,彻底爆发了出来:“净添乱!净添乱!就你净添乱!说好了别回来别回来,结果却带上一帮人,开武装直升机回来!你跟我那堆花草有仇啊?有仇是不是?从种子发芽到修枝剪叶,我费了多少心思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包括陈逸鑫在内,桌上的一干人等统统噤声,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就连端着炖菜的王笑天也缩回厨房里,根本不敢探头。

只有那罪魁祸首,反倒笑成了一朵花,不顾沈蔓的极力抗拒,硬将人揽进自己怀里:“集团军演习半个月了,好不容易逮着空出来放风,谁有工夫跟你聊花花草草?!”

“你一个军区副参谋长,跑去凑热闹参加什么实战演习……”

剩下的话没说完,沈蔓就被突如其来的天旋地转弄懵了,经过几秒钟才反应过来,手脚扑腾着怒斥道:“吴克,你放我下来!不许来这套!”

掌中小手猛然抽离,陈逸鑫感觉心也空空荡荡的,却见那兵痞子冲自己眨了眨眼睛,顺手拍拍肩头女人的翘臀:“乖哈,别闹了,保证用最快的速度解决‘战斗’。”

说完,他竟就这样扛着沈蔓大步离开客厅,一脚踢开了主卧的大门,而后又重重摔上。

剩下的人表情各种精彩:梁志是明显的无可奈何,林云卿则一脸鄙夷,王笑天终于松了口气从厨房里挪出来,陈逸鑫不太确定自己应该作何反应,看起来应该颇为茫然。

这套公寓在设计时恐怕就预料到了此种状况,隔音效果特别好,根本听不见卧室里的动静——尽管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如今隔壁正在发生怎样不堪的事情。

眼见餐桌上的气氛越来越尴尬,长袖善舞的梁志终于开口打破沉默:“还没跟你介绍吧?这位是京航的责任机长,王笑天。”

顺着指引,陈逸鑫看向刚从厨房出来的娃娃脸:纯白POLO衫搭配深蓝色牛仔裤,脚蹬一双板鞋显得整个人青春洋溢,再加上干净利落的短发和一双过目难忘的眼睛,根本不像资深飞行员,倒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与此同时,王笑天也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砸吧了一下嘴,而后意味深长道:“陈逸鑫,是吧?”

得到点头确认后,王机长眯了眯眼睛,话里有话地品评:“别看老周搞黑恶势力,杀人都不带眨眼的;吴大哥能统帅半个集团军;张老师也算是人中龙凤,马上升任地方大员;林医生,学术精英,是吧?小梁兄弟,好歹天朝娱乐圈的一号人物……”

点到名时,他顺势冲在场的两个人点点头,目光最终回到陈逸鑫身上:“这么多人里面,我顶佩服的还是你。”

“哦,承让。”陈逸鑫点点头,拒绝作出任何多余的回应,冷淡得仿佛不是在谈论自己。

一小时前,曾经出现在周胤钦脸上的表情,而今“穿越”到王笑天脸上,就连说出的话都一字不漏:“哎哟,人不可貌相啊。陈同学看上去老实本分,没想到说起损话来也这么酸爽!”

武装直升机VS爱的另一面

斗完嘴、吃完饭、喝完茶,卧室里的两个人还没有出来。

其他人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状况,林云卿收拾东西回医院继续做实验,王笑天则连滚带爬地摸去补觉,梁志不知从哪里翻出一包烟,推着陈逸鑫上了天台。

据说这栋公寓原本是中心医院新院区的急诊大楼,设计时就有起降直升机的功能。后来因为规划原因转作商用,方才被沈蔓购置下来,改成了入户式花园。

夜幕下,武装直升机像只蛰伏的猛禽,隐忍着、沉默着,静静地待在一片狼藉中,与之前发出巨大轰鸣的怪兽截然不同。

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陈逸鑫莫名想起这句话,却也暗自感慨:化龙之前,有谁能够分辨金鳞与鱼目?世上永远不乏马后炮,所以才显得先见之明是多么珍贵。

“我看你指节泛黄,抽这玩意儿有时日了吧?”梁志将打火机递过来,就手替他点着了烟。

深吸一口那浓烈的氤氲,陈逸鑫眯着眼睛看向脚下的灯火辉煌,缓缓用鼻腔吐纳,半晌后方才回应道:“大学开始的。”

对方笑笑,示意了然:“我靠嗓子吃饭,沾不得烟酒,也不懂里头的行道。但这烟是部队特供,应该差不到哪儿去……”

Q市位处战略要地,是天朝为数不多的几个大军区之一。眼前偌大一架军用直升机,普通人恐怕很难弄出来。然而,即便刚才已经看清金光闪闪的肩章,还是不太敢相信那人年纪轻轻,就能爬到如此重要的位置上去。

“‘吴克’,是叫这名吧?”回忆起野兽般的凌厉目光,就连说话也变得谨慎,陈逸鑫试探道:“他在军区服役?”

“嗯。”梁志点点头,“之前在帝都戍卫区的特种大队当队长,是蔓蔓大学军训时的教官。因为Q市这几年的政局不太稳定,组织人事上调整比较大,后面应该还会有好位子空出来,所以他晋升时主动申请过来军区了——现在是集团军副参谋长。”

集团军的正职是军级,副参谋长挂少将军衔并不僭越。可看吴克的相貌,最多三十几岁,进步得这么快,简直堪称“火箭速度”。陈逸鑫皱着眉头,随手弹了弹烟灰:“他也是太子党?”

梁志模糊地笑道:“父母都是泉城的平头老百姓,上面还有个哥哥,在当地做小本买卖。我最开始也觉得难以置信,不过蔓蔓讲他十八岁就念军校了,海军陆战队、戍卫区、集团军转遍,执行过各类保密任务,是个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亡命之徒。这种人在部队里混得开很正常,上峰估计也是有心培养,所以才让他先来Q市挂文职,以后肯定还会大有发展。”

浓烈的烟味呛进喉咙,刺得人眼眶发涩,陈逸鑫垂下眸子,不再说话。

“你怎么……突然想通了?”斟酌着用词,梁志终于还是发问。

用力按灭剩下的半截烟蒂,他略显颓丧地答道:“原本就没什么想不通的,不甘心而已。前段时间机缘巧合碰上了,她现在的能耐想必你也清楚,哪里还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

寥寥数语带过,闻者因为感同身受,却不会简单理解成字面上的含义。梁志伸手拍了拍老同学的肩膀,语气中尽是感叹,如同宽慰着前世的自己:“都有这个过程,经历了就好了。”

两人望着市中心的璀璨夜景,半天没有说话。似是想起了各自的曾经,任由思绪沉浸在无限的感怀中。直到梁志再次开口:“不过,你六年前也真够狠得下心啊。”

“你去凌海了,可能感觉不明显。”面对满屋子的陌生人,经受了一晚上的冷嘲热讽,陈逸鑫选择在此时敞开心扉:“报考国立大学、念化学系什么的是她出的主意,暑假里还跟我商量着入学后怎么上课、怎么自习——转身这人就自己跑去了帝都。我那时候根本就不敢相信,去查了录取通知书才确定……”

说着说着,胸中又那股熟悉的郁卒之气又在升腾,他赶忙止住了话头,避免一发不可收拾。

“年轻的时候是这样,眼睛里容不得一点沙子。”同一件事,听不同的当事者讲起来,自然会有不同的观感,梁志喟叹道:“但她那时候去国立大学找你,确实是真心认错。我后来听林大夫说才知道,蔓蔓一回来就病了,住了大半个月的院,连家里人都没告诉,痊愈后才独自回去帝都。”

无论是上辈子的小片警,还是这辈子的天皇巨星,梁志始终没有太大的企图心,他对沈蔓的爱是习惯,更是本能。无论在中洲卫视参加遴选,抑或发唱片、出专辑,对于重生过一次的人来说,都像做梦一样——更类似于某种模拟经营游戏,只不过更逼真、更投入些。

沈蔓的鼓励、支持和期待,是一切坚持的源动力。

是以,当年得知女孩无人照顾、独自疗伤一事,他心中的自责与愧疚可想而知。

这样说或许并不准确,毕竟还有林云卿这个贴身的私人医生。但在梁志的理解里,沈蔓前世养尊处优、今生众星捧月,合该了被呵护、被怜惜,说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也一点不为过。

那延续半月的孤苦,乃至连绵数年的念念不忘,是任何一个爱她的人都无法认同的伤害。

尽管梁志没有像大妞那样横眉冷对,也没有像周胤钦、王笑天那样冷嘲热讽,但他还是选择将事实真相告诉陈逸鑫。如果对方不上心,这种事情听来也无甚打紧;如果对方真像沈蔓以为的那样重情重义,应该会想要知道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被烧至灼热滚烫的一颗心,猛然浸没进冰水中,那种既膨胀又酸楚的心情,令陈逸鑫几乎站立不住,扶着天台栏杆方才稳定身形:“……她病了?”

“风寒、气急攻心,病因不明。但林大夫说人是从国立大学哭着走回中心医院的,夜风吹了一路,四肢都没有知觉了。”即便只是复述着当时的情景,梁志依然觉得心悸不已,他再次佩服医生的理智与清醒,换做其他任何人,恐怕当场都要崩溃。

黑暗中,陈逸鑫站成一道深色的阴影,不动、不说话,甚至不再呼吸。

“蔓蔓是过敏体质,治疗时全靠注射用药,两只手都差点肌肉坏死……”喘了口气,终于缓过劲来,讲述者方才有勇气继续,“……你记得她以前是跳古典舞的吧?还有钢琴十级,从那以后都不行了。”

回忆到这里,梁志仍然需要努力稳定情绪,才勉强没有失控:“林云卿当时只是住院医,副教授还没评上,查房、值班、写病历都要亲历其为,根本抽不出空照顾人。我那年在中洲参加封闭选拔,半点消息不知道,否则无论如何都会回来陪着她。”

感情是非常奇妙的东西,彼此缺乏理解的情况下,难免沦为笑话;在有共鸣的人之间,则往往不言自明。

歌手此刻嗓音低沉,发出的喟叹也格外真实:“圈子里都说我选秀歌手出道,如果不是中洲卫视那档节目,肯定没有今时今日的梁志。但你相信吗?即便用这一切换来‘早知道’三个字,我也绝不会皱皱眉头。”

陈逸鑫依然保持着绝对压抑的沉默,就像滴入清水的墨汁,一边在膨胀,一边在稀释。梁志明白,他并没有自说自话,刚才那段剖白恐怕早已在对方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我其实挺没出息的,上辈子当个片警就挺满足,这辈子功成名就,也没觉得有多幸福。”他无奈地摇摇头,似是自嘲:“但能够得到她,哪怕只是一部分,就算真让我死一次也值当。”

临下楼前,他拍拍陈逸鑫的肩膀,语气故作轻松道:“王笑天那人比较直,说错了什么不要往心里去。可他刚才那番话倒是真心的——别看蔓蔓活得张牙舞爪,本质上还是很脆弱,对待感情就像只缩头乌龟——如果对方没有表明了喜欢她,她绝对不可能主动放下身段。你能让她回头两次,说实话,我们都挺羡慕的。”

说完,梁志绕过遍地狼藉的花盆和植物,缓步离开了天台。

楼道门关上的瞬间,男人绷直的背脊瞬时垮塌,两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牢牢抓住围栏,方才没有跪倒在地。

高中毕业的那个暑假,他曾以为泪水已经彻底流干,直到沈蔓出现在317寝室门口;

女孩模糊的表情消淡在回忆里,他曾以为从此不会伤感,直到父亲积劳成疾;

甘心沦落于命运浮沉中,他曾以为生活合该如此继续,直到办证大厅那次偶遇;

屈从于软弱、贪婪和情欲,他曾以为这就是天意。

直到刚才,了解到事情的另一面,方才真正明白:

爱,从来都不是哪一个人的事情。

爱的另一面VS偷窥四人行

在凉风中站到失去知觉,陈逸鑫方才缓缓捡起神智,一步步走下楼去。

深夜,公寓里只剩下几盏灯,为迷途的人指明方向。

他之前跟父母打过电话,说自己遇到老同学,不回家吃饭了,如果有其他的安排,当晚可能就在外面留宿。

有所期待的两老听到这消息,感天谢地尚来不及,自然满口答应,只让儿子跟“同学”好好玩,别忘记上班就行。

那时候沈蔓还在超市里采购,他站在一旁挂断电话,望着女人妖娆的侧影,心中绮念丛生。

从周胤钦到林云卿,再到梁志、吴克、王笑天,以及尚未露面的张老师和“老周”。这一晚上的遭遇,足以让人怀疑,在不知名的暗处,是否还会有其他眼睛,守着她、盯着她,仿佛潜伏的猎手,贪婪地企图占有这鲜美的猎物。

只是,自己都不再有资格质疑。

主卧的门洞开,像黑暗中的怪兽,无声地张着吞噬一切的嘴。

陈逸鑫像着了魔一般,步伐小心地靠近,轻手轻脚、没有发出半点声响。他隐隐预感到会看见难以想象的场景,颠覆既有的三观、操守,同时也明白自己无从抗拒。

卧室里黑洞洞的,双眼一时难以适应,却能够清楚嗅到那浓烈的淫靡,铺天盖地,提醒他这里发生了什么。

跟下午轿车里温习过的幽香不同,房间里的气息更加浓烈,并且掺杂着某种绝对强势的味道,与似曾相识的霸道蛮横如出一辙,无法忽略,也不容忽略。两者细细密密地交织在一起,充斥着整个鼻腔,几许氤氲,几许迷醉,直叫人上气不接下气。

黑暗中,似乎还有淡淡的清爽味道,以及和天台夜风一样冷冽的空气,轻轻浅浅的,不注意根本察觉不到。

隐约的水声从洗手间里传出来,伴随着门缝间透出的光亮,终于让他渐渐看清了卧室里的一切:凌乱的衣物散落在地,足以想象出当时的“战况”有多激烈;床铺上更是乱七八糟,大片湿濡的痕迹,暗示着所谓的“水乳交融”。

男人的军装和女人的裙子,冰冷的佩枪和扯烂的丝袜,纯白的POLO衫和带风帽的卫衣……统统堆积在洗手间门口,即便看着就足以令人血脉膨胀。

身体不受控制地靠近,陈逸鑫悄悄推开那扇没有关严的门。

三个男人围成圈站在一起,低头鉴赏、品评,仿佛领主在逡巡自己的领地:赤身裸体的沈蔓跪在地砖上,双手分别握着两根性器上下撸动,同时将脸凑在王笑天的下身,一口一口地舔舐着另一处勃发的欲望。

他们挤得太近,陈逸鑫从门缝里很难看清楚女人的具体表情,只能听到那腌渍的吞咽节奏、男人们深沉的压抑呻吟,以及浴池里不断往外溢出的流水声音。

这件主卧洗手间似是经过特别设计,竟有二三十平米见宽,简直与卧室本身的面积不相上下。居于中间的是一台巨大的冲浪式浴缸,几乎容得下四个成年人同时沐浴。靠另外两个墙角的地方,是单独区分出来的淋浴房和洗手台。除此之外,在门的正对面,安装了整整一面墙的落地镜。

因为正在放热水的缘故,此刻的镜面上被晕染得全是雾气。包括整个卫生间里,也满满充盈着湿润的蒸气,像桑拿房般云雾缭绕,根本看不清镜子里的场景,否则陈逸鑫恐怕早就被发现了。

浴池里龙头打开,热水如泉涌奔腾,流入池中,再沿着池壁倾泻,最终渗进地漏。水泵和喷嘴还在不断吐着气泡,似乎在提醒、证明着自己的功用。

然而,却没有任何人留意。

女人被抵在最里面,三个男人背对着门扉,一边享受一边撩拨。升腾的水汽和渐高的体温同步,将所有空间挤占得满满当当。

站在最右边的吴克首先沉不住气,揪着那长发强迫她面向自己,生生地将粗长性器挤进去,让已经塞满的小嘴再次膨胀,连那小巧的脸颊都被撑变了形。与其激烈的动作相反,他沙哑的声音听起来冷静而克制,形成特别的反差:“喜欢吗?就得这样才能喂饱你,对不对?”

梁志撑着腰,闭上眼睛享受着小手的抚慰,被她的顺从所取悦,自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叹息。

小憩片刻后,王笑天的精力明显强于其他人,早已迫不及待地提胯送臀,将樱桃小嘴当成肉穴般操弄。每次撞击都格外深入,即便呛得对方咳嗽连连,依然舍不得放慢频率,还颤着声自欺欺人道:“快了哈,马上,我保证。别怪我说话不算话,谁让你这么欠操……嘶……”

似曾相识的背德沦陷,比最刺激的记忆还多出一人的画面,这一切都使陈逸鑫无法克制,当场便硬了起来。数小时刚刚得到的纾解此刻全不作数,彻底让位于欲火焚身的体验。火热滚烫的冲动几乎瞬间席卷身心,连试图冷静的念头都被视为异端,覆灭在最深的潜意识里。

即便隔着缭缭雾气,依然能够看得清吴克身上遍布的疤痕,如同男人最得意的勋章,彰显着古铜肤色下,勃发而旺盛的力量。与之相比,稍显稚嫩的飞行员则胜在认真,两人一进一出,彼此配合得非常熟练,显然不是初次合作了。他们完全不让那小嘴有片刻清闲,很快便有晶亮的津液自她唇角溢出,点点滴落在不断晃动的胸脯上,白花花的,几乎亮瞎了偷窥者的眼睛。

沈蔓似乎皱着眉,双手牢牢握住梁志的分身,甚至条件反射似的拉近了一些,任由那沁着体液的顶端磨蹭在自己脸上。

男人们最粗鄙的部位竟然就这样占领了她的一切,尽管反差巨大,却也极度和谐,直叫人生出更加残忍的心。

经过半晚上毫无间歇的性事,她的体力似乎早已耗尽,全身上下更是布满汗水。乌黑的长发披散着,丝丝缕缕粘黏在裸背和酥胸上,与雪白的肤色相互映衬,显得出格外凌乱的美感。

檀口里,是交错进出、不断穿刺的两根肉棒;面颊上,是勃发至极、几欲炸裂的滚烫欲望。所有执着、所有凌虐,都是他们爱的证明——即便忍耐着辛苦、分享着极乐,依然只愿意用同一具女体来满足自己的需索。

正因如此,沈蔓侍弄的也格外卖力。顾不得小脸被憋通红,动作越来越大,连带胸前已然发育成熟的一对丰满乳房跳脱、晃荡,像白兔般来回刺激着感官。

不知不觉间,陈逸鑫的手早已握住灼热的分身,很是用力地攥着、搓动着,想象自己身处几步之遥外,不管不顾地加入进这场肉欲的盛宴。

宽敞的大浴室里,雾气朦胧、烟水渺渺,女人赤裸的身体是一切的焦点,持续承受惨无人道的考验。

吴克赤着脚,抵开她原本并跪在地上的双腿,缓缓探向那门户大开的下体,毫无诚意地嗟叹道:“是不是特别想要?这么多人都满足不了你,居然还敢从外面带小白脸回来……”

只见他一边说,一边用脚趾揉腻着隐秘处的凸起,惊得雪白娇躯顿时绷得死紧,就连梁志也忍不住嘶哑出声:“慢点!别用力!”

王笑天则反仰着头,彻底将分身捅进了她的嘴里,拼命地往复抽插。

男人们全都站着、战栗着,只有那脂玉般的身体,仿若蒙尘的珍宝,被碾压、被占领。对比强烈的画面令陈逸鑫头脑里的每一根血管都膨胀起来,生怕一个不小心便要悉数炸裂。

分身如今烫如烙铁,即便是从门缝间漏出来的水蒸气,也只能反衬出其惊人的热度。他甚至不敢太过用力地触碰,害怕一不小心便彻底交代在了这里。

只见吴克站直了身子,揪着她的头发掌控节奏,趁着王笑天出入的间隙,将粗黑骇人的凶器见缝插针地塞进去。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在另一处:他的脚趾正有一下没一下地侵犯那娇嫩的敏感核心。男人最粗糙的地方,女人最私密的所在,彼此交错成最强烈的欲念,恨不能毁灭一切、彻彻底底。

王笑天捧起沈蔓的脸颊,根根指节发力,试图将自己埋进去,再也顾不得与另一人配合的节奏,只顾得阵阵喘息:“好的,就是这样,用舌头……”

梁志则于朦胧的雾气中睁开眼睛,目光如炬,带着不容分辨的决心。他用手掌住那双柔荑,圈在自己的分身上狠狠撸动了几下,终于嘶吼着喷射出来。丝丝白浊沾染着男人的体温,弄脏了女孩脸颊、发梢,令她连眼睛都无法睁开。

原本已经极限的场景,如今加上女人被颜射后委屈的表情,彻底令在场的另外两个人把持不住。纷纷夺回主动权,沾染着他人的精液,反复润滑、摩擦、刺激、勃发,最后统统射到了她的脸上。

空气中迅速弥散出一股浓烈的麝香味道,比之前更甚。陈逸鑫咬着牙,将射精后依然僵硬的分身塞回裤子里,扭头离开了公寓。

偷窥四人行VS换间办公室

那天回到家里,陈逸鑫几乎彻夜未眠。

他无法控制住自己不去想象、思考、假设:沈蔓沾满精液的面庞,男人们低沉沙哑的嘶吼,统统交织成脑海里的狂风骤雨,让人无法辨清真假与方向。

浮浮沉沉这些年,心思不复学生时代那么单纯,明白世上并非只有黑白两种颜色。过去的六年里,他也曾问过自己,如果重来一次,是否还会那般决绝,不留余地。

拷问往往无疾而终,因为陈逸鑫知道,很多事情的发生,并不取决于个人意志:刚好是在那个敏感易怒的年纪,当着满屋子八卦室友的面,说了些斗气抖狠的话——即便重来无数次,他恐怕都会做出一样的决定——无论事后有多么后悔。

只是现在不一样了,这次上天当真给他第二次机会,让他明白自己错过了什么。

六年青春,一段感情,或许还包括学业精进、事业有成……尽管后两者已经不再打紧,但与围绕在沈蔓身边的那些行业精英相比,他确实是最卑微的。

也就比所谓“人格障碍”的神经病强一点。

那么,还有什么资格乞求原谅呢?

莫名想起高中入学后的迎新晚会,满脸劣质化妆品、依然无法掩饰其天生丽质的女孩在舞台上独奏;体育课上的艺术体操,男女生扭扭捏捏不肯牵手,是她主动揽住自己翩翩起舞,招致无数嫉恨……

说起来也奇怪,那时候明明只应顾着埋头学习,却还是有心思去打听:班长是个文艺骨干,初中时候就考过了钢琴十级,还曾荣获全国青少年舞蹈大赛的古典舞一等奖,典型的全面发展好学生。

他记得当时的恍然大悟:难怪那双素手纤长秀气,难怪身段妖娆弱柳扶风。他甚至记得心里甚不服气,还自欺欺人地宽慰自己,这种没有把全部心思用在学业上的人,成绩滑坡只是迟早的问题。

多可惜啊,陈逸鑫心想,没有来得及打开的情窦,就和羞赧、回避的目光一样,竟然未能早点意识到那不可言说的小小憧憬。

学业渐重、包括两人初尝禁果之后,音乐和艺术也从来不是彼此交流的内容——少年心性,大多数时候都直奔主题。

然而,随着时光渐逝、不复曾经,他发现长久留存于脑海里的,并非当初那些冲动、欲望,抑或突破伦理极限的探索。相反,楼道里错身而过的蓦然回首、私底下执手相看的清晰倒影、人群中四目相对的心有灵犀……这些细碎而单薄的回忆堆积起来,支撑着一颗不肯忘却的心。

陈逸鑫不敢想象那天夜里,自以为痛彻心扉的时候,沈蔓正经受着怎样的煎熬;即便有其他人相伴,终归还会有着深深的怨恨才是。

那时候太年轻,只顾着自己的痛与伤、爱与泪,却不曾想到对方需要承受什么。如果他是被拒绝、被伤害、被当众拂面的那个人,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勇气面对吧?

只有沈蔓,才会于多年后、重逢时,轻描淡写地说上一句:“吃什么好呢?”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洗手间里窥见的那一幕,彻底颠覆了陈逸鑫的既有观念。

他以为有这么多人宠着、呵护着,沈蔓合该要价拿乔、享受追捧才对——绝无可能以口舌侍奉,更不会允许颜射这么羞耻的对待。

想到这里,持续僵直的分身再次无法抑制地肿痛起来。

右手不自觉地探了下去,一边是自我厌恶的欲望,一边是急不可耐的抚慰,陈逸鑫在极端抗拒的高氵朝来临时,突然想起了那张小脸——似乎也是这么挣扎、矛盾、纠结,却同样无比坚定、愉悦、充盈。

爱何曾完美过?

谁又敢说自己没有罪?

那些围绕在沈蔓身边的男人们,难道就真的心甘情愿、自认低人一等?

我们的爱,与我们的痛一样,都是生命中最真实的体验。没有做好上刀山下火海的准备,怎么敢伸手要那至臻至美的奖赏?

陈逸鑫笑着哭出声来。

他终究学会了甘心。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沈蔓偶尔电话、时常短信,依然没有主动要求见面。她不曾问起那天的不告而别,令彼此少了些许尴尬。陈逸鑫不确定自己究竟有没有被发现,尽管当时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别处,但看见什么也至多只是一个眼神的事情。

如今,除了保证顺通快递的基本业务量,他大部分时间都用来替郑宇轩跑腿。创业初期的艰难已经过去,在老板兼技术总监亲力亲为的带领下,联高科技逐渐步入正轨,神经模拟算法初具规模,几乎每周都有新的申请需要报批。

在Q市国立大学念了四年化学,虽然专业知识没记住多少,但好歹也成就了他的理科背景。再加上本身谨小慎微的性格,与专利局官员协调时始终态度谦卑,时间久了,办起手续来也能得到一些照应。更关键的是,郑宇轩似乎很信任他,无论是原始模型还是全权代理,完全没有避讳或顾忌,统统交由陈逸鑫一手操办。

眼见着“联高科技”名下的专利技术越来越多,国内各家企业都向其投来了橄榄枝,有些开出的条件还颇为优渥,却被郑宇轩悉数拒绝:“我想做的事情他们不懂。”

陈逸鑫几次看到投行的人来了又走,对郑宇轩的定力颇为佩服。干大事就需要这样的人,也只有这样的人,才够资格成功。

直到赵氏集团出手。

不计利息、有条件稀释股权、不干预公司决策、保留创始人的永久董事席位……这完全不是在搞投资,根本是在做慈善。唯一的硬性要求,是必须在两年内完成仿生系统的开发。

即便是郑宇轩也无法对这样的条件说“不”。

签下合作协议后,他约着陈逸鑫又去了趟那家烤肉店。只是情绪有些低落,与上次的踌躇满志形成鲜明对比,压根儿不像刚刚接受上亿元投资的人。

“你不懂。”面对疑问,郑宇轩摆了摆手,仰头闷掉一整杯啤酒:“做企业就像养孩子,没有哪个父母舍得出卖自己的骨肉,我也不愿意让别人来对联高指手画脚。可是没办法啊,小老弟,真的没办法……”

虽然不知道对方所说的“没办法”指的是什么,陈逸鑫依然秉持着陪酒客的职业操守,发自内心地宽慰道:“学长,赵氏集团是业界大拿,既然主动提出了这些条件,肯定会执行到底,应该不会干涉你对企业的管理。”

“你说的很好,正是因为他们现在的地位,所以不介意跟我一家小公司谈条件。但我总有一天要发展,要成为新的业界大拿——到时候总有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面对面拼刺刀的时候。”

直到如今,联高科技的专职员工依然不过十来号人,陈逸鑫从不知道,在郑宇轩的心里竟然有着这么宏伟并坚定的志向。他很想说,你没有背景、没有资源、没有资金,你几乎一无所有,你的自信究竟从何而来?

但他却笑了,笑得一如多年前奥数比赛得奖,站在领奖台上、手持鲜花的那一刻。

自信原本就是毫无理由的,需要理由的人,从来称不得真正的自信。

“学长,无论联高科技面对的敌人是谁,最后都要拼命。即便赵氏不给我们注资,最终的结果也一样。”说完,他举起手中的玻璃杯,一饮而尽。

男人眸光晶亮地抬起眼来看他,仿佛打量陌生人般,而后饶有兴趣道:“小老弟,心挺大啊……”

陈逸鑫不说话,只是给自己和对方满上,主动碰了个杯:“业界大拿。”

“哈哈哈哈哈,”郑宇轩拍着腿大笑起来,惊得其他桌面上的客人纷纷回头,他却扯着嗓子吼道:“好!业界大拿!”

两人有来有往,很快消灭了一打啤酒。郑宇轩打了个响指,用家乡话让老板继续上酒,扭过头,仿若突发奇想道:“逸鑫,怎么样,下个决心吧?”

这句话没头没尾的,也没说明是什么“决心”,陈逸鑫却十分清楚对方的意思,酒也立刻醒了大半。

见他坐直了身子,郑宇轩随即收敛起微醺的表情,认真道:“负责人事和行政部门,工资跟我一样,再加10%的原始股权。”

说完,男人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答复。

即便赵氏集团投资上亿,也无非获得了联高科技25%的可稀释股权,郑宇轩开出的条件不可谓不优厚。

陈逸鑫喝干最后一口酒,将玻璃杯倒扣在桌面上:“换间办公室。”

对方愣了愣,而后再次拍着腿大笑起来:“是该换了,确实是该换了……”

联高科技作为神经模拟领域的生力军,却始终难得留住人才。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那上不得台面的办公环境——冬冷夏热,电梯还无法直达,正常人恐怕都受不了。

换间办公室VS电话里的爱

生活很快变得忙碌起来。

联高科技尚处创业期,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内部事务不见得比大企业少。公司在他正式入职的第二天便完成了交接:大到人事管理,小到清洁卫生,统统都由陈逸鑫一把罩,美其名曰“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至此时,他方才猛然发现,郑宇轩当初说自己是“光杆司令”果真没有夸张。

思维模拟涉及脑科学和计算机应用,是一门典型的交叉学科。因为起步晚、人才少,无论是理论基础还是实践经验,都有赖于开发者摸着石头过河,不断试错才能取得有限的推进。

从陈逸鑫这段时间耗在专利局获得的消息来看,大部分公司还在沿用软件开发的思路,指望靠代码打天下,因此设计出来的软件总与神经系统无法兼容,至多摆摆样子。

郑宇轩的出发点与其他人不同,完全以仿生计算机为基础,摆脱了二进制算法的僵化思维,用模糊拟态推进融合,最终取得的成果也有了明显的进步。

无怪乎赵氏集团愿意开出那样“丧权辱国”的合作条件——即便只是延缓与联高科技正面冲突的时间,对于传统的IT行业来说,也能挣得喘息的机会。

正因为算法在结构上取得了突破,郑宇轩对模块设计的思路才愈发紧张。公司里大部分人,只能够按照他的指示,完成一些简单的重复性劳动,最终的汇总、推演、试错,全部由创始人兼CEO兼财务的郑老板一人搞定。

了解到这些情况后,就连陈逸鑫都替他累了一身汗:天晓得,思维模拟的实质是将人脑电频讯号复制到计算机硬件上,即便不考虑系统冗余和容错比例,想要凭一己之力完成整个系统开发也无异于天方夜谭。

如今郑宇轩仗着算法先进,带上十来个人就杀进这片蓝海,却又因为软件的可复制性,不得不严防死守避免泄密,即便有朝一日成功了,自己也会先被累死吧?

听到这样的质疑,郑博士“嘿嘿”一笑,表情陶醉道:“人在从事自己热爱的事业时,是不会感觉到累的。”

陈逸鑫怀疑他已经魔怔了。

无论心中多少担忧,既然已经选择加入联高科技,便不再有回头路可走。选定新的办公楼、安排搬家、招募员工,包括从一周一次变为一周两次甚至三次的专利申请,陈逸鑫忙活着这里里外外,几乎比当快递员的时候更加脚不沾地。

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主动告诉沈蔓自己工作的变动,兴许是觉得还不到时候。

女人一开始尚且保持平静,依旧每天一通电话、几条短信,有一搭没一搭地联系。后来则直接上了脾气:“陈逸鑫,你最近到底在干什么?”

“跑腿啊,我还能干什么?”一整天的奔波下来,他躺在床上侧着身子,将脑袋凑近话筒旁边,连拿手机的力气都没有。

那边似乎重重地吐了两口气,方才勉强压抑住情绪:“今天我前脚交完申请,绿色通道的方科长后脚就说你来了,结果再下楼的时候,连人影都不见。他们说你现在办事都是跑着进、跑着出,连招呼都没时间打。昨晚讲电话讲到后来居然直接睡着了——我不管你怎么打算,但好歹保重自己的身体,年轻不是本钱,禁不起瞎折腾!”

男人闭上眼,想象着她此刻的表情,清淡的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心疼了?”

原本还在咋咋呼呼的沈蔓,听到这里突然呛住,难得地支吾起来:“……你臭美。”

“他们人呢?”

就在对方沉默不语,陈逸鑫差点以为等不到答案的时候,电话里传来夜风轻抚的声音:“老周过来了,云卿陪他去看胤钦。梁志跟王笑天在楼下打电动。吴克说是今晚不回家的,但他那个人你也晓得,想一出是一出。”

尽管只是简单的陈述,那磁糯的声音里依然透露出浓浓的情意,男人的整颗心也不禁变得柔软起来:“你在天台上?”

“嗯,吹吹风。”她撩了撩长发,听筒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令这一头原本疲惫的身体再度升温。

“……那几个家伙今天‘折腾’你没?”陈逸鑫翻了个身,将手机换到另一边,略微沙哑的问道。

沈蔓哽了哽,随即也沉着嗓子回答:“还没。”

“因为老周?”尽管尚未谋面,但听梁志和王笑天的说法,这人应该是不逊于吴克的强势存在。

电话里的嘈杂声减小,她似乎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来,声音也放松不少:“他难得过来Q市,平时不怎么和大家争,所以别人也都让着他。”

陈逸鑫“嗯”了声以作回应,继续问道:“你穿的什么?”

“睡裙。”沈蔓老老实实地答道,温婉的态度让男人颇为受用。

“裙底下是什么?”他尽量平静地问道,右手却不知不觉朝自己下身探去。

对方咽了咽口水,略微压低了声音:“内裤。”

“没有丝袜?”

她从喉咙深处发出呻吟:“没有,刚洗完澡……”

“洗澡的时候,摸到哪些地方了?”陈逸鑫一边问一边加大力道,上下搓揉着已然肿胀的分身。

沈蔓亦沙哑道:“脖子,胸口,腰,小腹……还有‘那里’。”

想象着女人站在天台上,顺着刚才提到的顺序,一点点抚过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陈逸鑫觉得自己的血液正在被加热,而且很快就会顺着血管,流遍四肢百骸:“洗干净没有?”

“嗯。”她的回答很模糊,听起来既无辜又可怜,类似于某种弱小的猫科动物。

“抠进去了吗?”

沈蔓娇斥着喘息,满满全是委屈:“没有,怎么可能……”

“现在,”陈逸鑫一只手拿起手机,俯趴于床上,另一只手则始终紧握着自己的欲望,在床板与身体形成的小小夹缝里,越来越用力地搓揉着,“伸进去摸摸看,看‘她’够不够湿?”

女人哼哼着,听不出是哭是笑,呼吸却也越来越急促:“唔,不……不够湿。”

“可我已经硬了,怎么办?”他反问,原本秀气的五官因为挣扎而皱成团。

“……有多硬?”沈蔓的喘息越来越急促,几乎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

“像铁,”牢牢握住分身,陈逸鑫怀疑自己的描述不够准确,又搓了两把才说,“烧红了的铁。”

听到他的回答,女人再次发出小猫似的声音:“好想……好想要你。”

大脑像被浸没在温水中,荡漾、膨胀,所有感官都集中在下身那处勃发之地,除了愉悦与舒畅,根本无法思考。陈逸鑫纵容着情绪,持续不断地刺激着,声音沙哑得不像话:“要我干嘛?”

“要你在我身边,要你抱着我,紧紧的。”沈蔓呜咽着,被无尽的虚空折磨,整个人都快瘫软在欲望里。

“我想你,逸鑫,想你手臂用力,想你胸口起伏喘息,还有,还有你的眉头,会皱起,像团乱麻。”她的言语断断续续,俨然也在承受着巨大的折磨,“我喜欢坐在你身上,把那又粗又长的‘大家伙’一点点吃进去,知道吗?那让我感觉你是我的。”

“……我本来就是你的。”他痛苦地仰躺过来,延续着与身体的拉锯,“所有,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

“唔,可我为什么还是想要绑着你,把你关起来,每天只能让我一个人看,一个人抱着,一个人蹂躏?”

“随便你,你想要怎样都可以。”

沈蔓不再说话,而是有节奏地喘着气,时不时呼唤他的名字:“逸鑫,我的逸鑫,逸鑫啊……”

死死咬住唇角,男人手上的力道越来越不知轻重,仿佛想要搓掉一层皮似的,发着狠折腾自己。那处膨大至极的分身,竟然在这样近乎凌辱的虐待下,一点点渗出体液,最终毫无保留地汹涌、宣泄、喷射至一滴不剩。

与此同时,电话那头也传来咿咿呀呀的声音,夹带着话语也不再清晰:“啊……”

而后,是长长久久的平静,两人隔着手机,听到彼此沉重的呼吸,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讨厌……”

情欲被满足后,沈蔓的埋怨显得格外言不由衷,他听着笑道:“讨厌什么?”

“讨厌你。”她或许正嘟着嘴,说起话来有几分孩子气,“衣服全弄脏了,又得下去洗澡。”

想象着复式楼里那些如狼似虎的男人们,陈逸鑫忍不住叹了口气,却依然很好地掩饰住了自己的情绪:“我送你一件新的吧?”

尽管对方如今的收入水平早已不是自己能够企及,身为男人的自尊却依然叫嚣着,试图证明什么。郑宇轩给他开出的第一个月工资已经到账,数额跟当快递员的收入差不多,但性质却完全不一样。

“可以呀,”沈蔓已然恢复了平静,言语也俏皮不少:“我把地址发给你,明天就要。”

电话里的爱VS实际控制人

仰望眼前高耸入云霄的摩天大楼,陈逸鑫缓缓叹了口气。

他今天终于没有再穿顺通的工装,而是挑了件学生时代的条纹衬衫,与深色的休闲裤搭配起来,显得身材特别修长,整个人的斯文气质也顿时被衬托出来。母亲早上看着儿子精心打扮的样子,欣慰得差点老泪纵横。陈逸鑫不禁怀疑,自己之前究竟活得有多么糟糕。

因为是周末,安排好联高科技的日常事务,他特地向郑宇轩请了半天假。对方准假时有些犹豫:“请假啊……今晚有个活动,本来还想让你去的。”

“我女朋友……”陈逸鑫有些气短,单身多年,突然说到这三个字,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原本趴在电脑后的某人瞪大了眼睛,立刻坐直:“啥?你什么时候谈恋爱啦?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也不跟大哥我说一声?好歹帮你参谋一下啊。”

陈逸鑫愈发脸红,恨不能把舌头咬掉:“……没,也没有……”

“什么有的没的,”郑宇轩大手一挥,显出几分豪爽:“去吧去吧,难得你能从阴影里走出来。今晚的活动我亲自参加就好——千万别惹女朋友生气,我还等着喝喜酒呢!”

从阴影里走出来?陈逸鑫苦笑着在心里摇摇头,这辈子恐怕都难。

先行去沈蔓指定的商场专柜拿包裹。高端定制的柜台,橱窗里放的都是些概念化陈设,精致小巧的物件摆在深色的展示柜上,连价牌都没有一个。

这里的销售员全都是俊男靓女,身材高挑、相貌出众,笑容亲和却不乏距离,显然没有将他纳入营销的范围。

直到说出沈蔓的名字。

柜台后有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眼神时不时地瞟向他这边,令陈逸鑫颇为尴尬。于是只好低头检视自己有无不妥之处,却从擦成镜面般的地板上,看到了青涩而内敛的一张脸。

“稍等,我这就替您取来。”接待他的销售员笑成了一朵花,转身去库房里拿出早就包装好的大号购物袋。

陈逸鑫抿了抿唇,掂量着沉沉的袋子,一方面好奇里面装着的东西,一方面也有些气弱:他每月的收入大部分都给父亲看病了,如今卡上只有小几万元的存款,也不晓得能否付得起。终于,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需要多少钱?”

对方笑容愈发亲切:“沈小姐有专门的置装账户,我们定期会跟她的会计师结账,您不必费心。”

陈逸鑫暗暗松了口气,却多少有点不是滋味。尽管一开始就没有过高的期待,但仍然试图证明点什么,最终却被现实打了个响亮的巴掌。

沈蔓发给他的地址位于市中心,金融区的地标建筑,就连房号也难免沾着几分暴发户的“贵气”:1888。

正是秋风送爽的傍晚时分,满街都是着急回家的人。

心情如过山车般上上下下了几次后,脑子里种种不切实际的小想法也随之烟消云散,只是单纯地渴望见到那人。

即便什么话都不说,什么事也不做,能够在这样的夜晚与之相伴,就是值得期盼的。

电梯门打开时,“信程知识产权管理有限公司”的牌匾金光闪闪,镶在入口的墙壁上,显出格外凌厉的气势。

就像她如今给人的感觉一样,陈逸鑫想。

虽然不再是快递员,数年来养成的习惯却根深蒂固。他没有选择径直走向房间,而是冲前台打了声招呼,说自己要找沈蔓。

听到那两个字从访客口中直白说出来,妆容靓丽、制服精致的前台小姐似乎愣了愣,而后低头接通内线:“我是前台……有人给沈总送东西……嗯,好的……”

他听不到对方回话的内容,只好保持距离,耐心地等待接下来的安排。

尽管加入联高的时间不长,陈逸鑫却是很认真地在了解经营管理方面的知识。

凭他有限的认知和理解,一家公司经营的好与坏,绝不能凭单纯的资金负债、账目流水来判断。有时候,办公室的整洁程度、交接事务时的回访效率,比宣传册和财务报表更有说服力。

信程表面上的规模也不大,相对于其在业内的威名来说,两层楼的办公面积简直算得上寒酸。

然而,从大门口到前台的短短几步距离,就摆放着近十盆绿植,还有装饰精巧的艺术品挂在墙上,点点滴滴都显示着设计和维护的心血,与一般公司、企业去繁就简的实用主义形成了鲜明对比。

不是说养花、购置艺术品就能证明什么,而是说,当一家公司肯费心思把花养好,并且颇具闲情逸致地去欣赏艺术,这本身便暗示着其在行业内游刃有余的能力和呼风唤雨的地位。

管中窥豹,见微知着,他寻思着,回去给联高科技的新办公室也添置点行头。

“陈先生?”前台小姐礼貌地打断了陈逸鑫的神游,姿势标准地鞠了个躬:“请跟我来。”

他点点头:“劳驾。”

沈蔓的办公室在最里面,抵着大楼的东南角,占据了视线和采光最好的位置。大门外还有专门的助理席位,这样的阵势让陈逸鑫不禁再次怀疑对方如今的身份。

然而,不待多余的时间思考,某位身材略显壮硕的熟人便冷笑着迎上前来:“陈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大妞小姐,你好。”他不卑不亢的伸出手,直面沈蔓的大学室友兼私人助理,“我来给她送东西。”

对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顺通快递和高端定制有合作?看来这家店以后是不能再去了。”

陈逸鑫咬着牙没说话,只是略微点点头,示意她带路。

大妞的冷嘲热讽没有得到预料中的回应,倒像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气得当场跺了跺脚。考虑到她的身材和吨位,这一脚动静着实惊人,尚未离去的前台小姐也不禁瑟缩。

只有陈逸鑫,依然含着笑看向对方,心中郁卒不再。

沈蔓的办公室门上没有任何铭牌,也无从知晓她的职务,但从整间房的格局与位置来看,已经不难猜出信程的老总是谁。

即便有人说她就是这家国际专利管理公司的实际控制人,陈逸鑫恐怕也一点都不会觉得惊讶。

大妞走在前面,小心翼翼地敲了三下门,听到回应后,扭头狠狠瞪了他一眼,方才步入办公室,态度略显勉强道:“你定的衣服送来了。”

陈逸鑫被那壮硕的身材挡住视线,看不到坐在办公桌前女子的样貌,却听见黄鹂出谷般的声音:“逸鑫?!”

高跟鞋敲击在地板上,发出清脆而干净的声音,女子欣喜的情绪难以掩饰:“你怎么没给我打电话?”

大妞不服气地撇撇嘴,留下冷冷的眼刀退出办公室。他这才看清沈蔓的样子:质地精良的丝质衬衫解开了两颗扣子,显出胸口洁白如玉的肌肤,同色系的铅笔裙包裹住细长的大腿,曲线毕露却也不乏庄重,比之前几次见面更显沉稳。

这才是她真正的样子,陈逸鑫提醒自己,年轻的躯体里,经历岁月风霜却依然不乏热情,看遍人生冷暖却始终满怀希望。

“大妞又给你下脸子了吧?”办公室的门甫一关上,沈蔓便冲他吐吐舌头,道出两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实。

男人摇了摇头,笑得很真诚:“没事……应该的。”

“什么叫‘应该的’?!”她瞪圆了眼睛,夸张的表情显出格外的孩子气,与周身气场截然不同,却也意外和谐,“来来来,先看看合不合适。”

手中的购物袋被她接了过去,直接铺摊在茶几上。一层层的包装纸掀开后,三件套的黑白色晚礼服赫然在目,因为装袋的时候有考虑,走了一路连褶皱都没有,愈发显示出材质的精良。

“怎么是男装?”陈逸鑫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处。

沈蔓挑眉看向他:“怎么不能是男装?你今晚要当我的男伴,自然由我负责打扮。”

说着,一双芊芊素手便抚上了男人的衣领,搭在陈逸鑫精心挑选的衬衫上,若有似无地摸索着扣眼:“……必须由我负责。”

轮廓清晰的喉结上下蠕动,他站在原地不敢反抗,任由对方解开一颗又一颗纽扣,任由自己的身体赤裸在陌生的空气中。

沈蔓的动作舒缓而放松,时不时贴上男人精壮的躯干,而后迅速地离开,仿佛真的只是在替他换衣服罢了。

办公室朝南的一整面墙壁都被掏空,装着单面透视玻璃,外面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即便知道没人能够看清这里发生的事情,被暴露在光天化日下的羞耻感依然无法避免,直令陈逸鑫身上的寒毛都树了起来,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互相摩擦:“你怎么负责?”

她的手已经彻底覆上了男人的小腹,在线条清晰的腹肌上来回逡巡、流连不已,视线也舍不得离开半分:“想怎么负责,就怎么负责。”

实际控制人VS情挑换装秀

他闭上眼睛,感觉到眼睑在轻微而急促地颤动,呼吸也随之起伏,再也找不回最初的节奏。

沈蔓的指尖正贴着腰腹处用力,点滴热度在两人之间互相传导,给彼此的身心平添煎熬。任何动作、接触都成为施过魔咒的暗号,随时带来噬魂销骨的感受,直令灵魂都忍不住沉沦其中,永远无法回头。

她如同作画般,轻妙勾勒出男人流畅的肌肉线条,随即就手扯开了那细条纹的衬衫,任由精瘦有力的肩胛、起伏不定的胸膛、平坦清晰的小腹统统暴露在空气里。

伴随着女人发出喟叹,陈逸鑫的喉结开始上下蠕动。他体内的鲜血混杂着欲望,正不管不顾的奔涌、咆哮。

灵与欲、情与爱试图从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里得到纾解,却偏偏适得其反,越努力,积攒的澎湃越宏大,最终形成铺天盖地的洪流,卷席了所有理智与清明。

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起,沈蔓将做工精良的衬衫抖落开来,贴着锁骨拢上肩膀,踮起脚尖靠近他的耳垂,仿若不经意地说道:“还好我记得你的尺寸,来,试试看。”

说着,袖口套住修长而结实的手臂,一点点、一寸寸,如游鱼、如蛇行般地卷上来,再扣好扣子,男人起伏不定的呼吸被统统封存在洁白的衣衫之下。

陈逸鑫睁开眼睛,视线中有氤氲不明的雾气。

然而,不待他出声,身着职业装的端庄女子便跪在了地板上,视线与男人的腰线持平。鼻息间倾吐的热气穿透薄薄衣料,笼罩着蠢蠢欲动的分身。

沈蔓稍稍研究了片刻,方才谨慎地伸手解开了他的裤链,双手顺着紧致的大腿肌肉缓缓下滑:“裤子可能做小了一点。”

言语间,温热的气息直接喷洒在男人最敏感的地方,某处赫然而至的勃动几乎顶上娇俏的脸庞。

她谨慎地避开有限的距离,既不让自己被蹭到,也有若有似无地顺应着那起伏,故意叹了口气道:“谁让你长这么‘大’的,活该。”

喉间似被绞绳勒住,理智与情感、冷静与冲动在陈逸鑫的大脑里彼此拉锯,根本无法做出任何的判断。就在决心尚未下定之际,沈蔓已经侧跪着将西裤替他穿上,还用腰封将衬衫下摆妥帖地规制好,再站起身来后退两步,托着下巴点了点头:“嗯,不错。”

扣好袖扣,打好领结,她像对待模特般有条不紊地替陈逸鑫穿戴完毕,终于心满意足地拍拍胸口:“真的挺适合你。”

那双素手牵着他,来到办公室的套间里。女人站在全身镜前,颇为得意地挑了挑眉:“怎么样?”

陈逸鑫亦被镜中的人影吓了一跳:单排扣的无尾半正式礼服,素黑的颜色显得格外雅致,面料挺括,良好的质感勾勒出流畅的线条,顿时就添了不少精神气;白色正装衬衫和黑领结相得益彰,尖角翻领的设计显得更加凌厉。这些年因为跑快递而风吹日晒的一张脸,在如此隆重的背景下竟也不显得沧桑,相反倒有了几分成熟男人的气度。

果真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

“这家店做男装比较好,全是老师傅亲自动手。我之前记得你的身材很标准,只跟他们说了个大概,没想到最终的成品能到这个程度。”沈蔓显然也对自己的成果非常满意,留他在镜前欣赏,转身走进步入式衣帽间,开始翻翻找找。

这间套房不大,分为洗浴区和休息区两部分。全部采用玻璃作隔断,在暗哑的光线下,带着明显的未来感。地砖壁纸,包括床铺都是深色,跟复式公寓里温馨自然的风格截然不同,或许是有意做出的区分吧。

她取出一件黑色塔夫绸包肩曳地晚礼服,顺手搭在了化妆镜前的椅背上。

而后,开始一点点脱下衬衫和铅笔裙。

如果说之前换装的过程对陈逸鑫来说是场煎熬,那么如今看着沈蔓宽衣解带,则无异于凌迟酷刑。

女人显然很明白自身的优势所在,年轻而充满韵味的身体缓缓展露在空气中,带着近乎炫耀的赤裸相待。

丝质衬衫底下是一件无肩带内衣,银色的镶边光泽细腻,包裹住浑源的曲线与细嫩的肌肤。胸前的两个半球间,成功挤出了一道令男人疯狂的阴影。顺着她俯腰的节奏,那两团莹润还在有节奏地跃动着,几乎随时都有可能脱离束缚,彻底暴露出来。

下身是同色系的底裤,低腰设计,腰线恰在那小巧的肚脐之下。平坦的小腹成功地绷起了比基尼桥,与紧致翘实的臀线构成完美的切面。

她缓缓坐下,取出一双丝袜,缓缓卷上细直的大长腿,末了还不忘扣好吊带,愈发显出复古禁欲的美感。

陈逸鑫不得不靠着墙站好,否则恐怕早已跌坐在地了。

沈蔓冲他笑笑,而后拉开礼服的拉链,踮着脚站进去,顺着腿线、腰肢和胸围,将贴身设计的礼服穿戴完毕。

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优雅,不慌不忙却也随性而至。明明没有音乐,却堪比最顶级的脱衣舞秀般,让人看得目不转睛——确切地说,是连眼睛都舍不得眨。

经过时间的洗礼,曾经青涩稚嫩的少女,如今正值盛放之年,身体的每一处轮廓无不恰到好处。青春容貌,以及与年龄不相称的财力,赋予了她足以令所有人羡慕的资本。

只见沈蔓从化妆镜前的抽屉里取出一只丝绒盒子,款步来到陈逸鑫面前,低下头略显羞涩:“本来准备上次给你的,但是……”

剩下的话她没有说出口,而是用行动代替了解释。

盒盖打开,是一只做工精致的机械手表,光滑表面,皮质腕带,伴随着滴答的秒针走动声,在静匿的空间里显得很真实。

陈逸鑫不了解手表的品牌和行情,但一看也知道这只表价值不菲。

“你先别着急拒绝,”沈蔓解下表环,揽过他的手腕,一边锁搭扣一边垂眸道:“男人当然应该有自己的追求和事业,这一点我从不质疑。但既然你是我的,就得有所证明,所属权证书什么的免了,基本的表示还是不能少。”

陈逸鑫抬腕看向刚刚戴好的表,思维有些迟钝:“多少钱?”

“真不知道,”她抬起头眨眨眼睛,“宝齐莱的设计很经典,他家的女表也不错。一般定期都是……”

“会计师结账,对吗?”男人出声打断。

沈蔓点点头,笑着将他推出更衣室:“好了,我要化妆了,这个过程任何人都不得在场。”

一个小时后,太阳已经沉入Q市遥远的天际线,容貌精致、衣衫显贵的一对璧人出现在外国语学校的大门口。

今晚的校园格外热闹,香车华盖云集,从车上下来的全是Q市各路权贵,而且个个盛装出席,直接将整个活动的档次又拉高了不少。

校园里,专业的会务公司已经提前布置好一切:红地毯一直铺到街边,入校的林荫道两侧挂满灯笼,与远处会场里的光影相互呼应,显得格外隆重。身着白色制服的侍应生忙前忙后,确保每一位客人都能得到最及时的服务。

看到这场景,陈逸鑫愣了愣:“真的只是校庆活动?”

沈蔓与司机交代好停车地点,转身挽起他的手臂:“建校50周年,好像还有校友的捐助仪式,乱七八糟的,请柬上也没写清楚。”

精心装扮后,女人的气质愈发出挑。轻柔的卷发绕着脸颊,从肩膀垂向胸前,她将一侧拢到耳后,露出与礼服同色系的黑珍珠耳环。完美的五官维持着淡淡的妆容,看起来高贵而典雅,明明与之前的职业白领是同一人,却又给观者截然不同的感受。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气场,或许才是她独特魅力的关键。

能够走在这样的女人身边,陈逸鑫想,即便乞丐也与国王无异。

经过长枪短炮包围的媒体区,任由不断曝光的闪光灯亮瞎双眼,两人方才顺着工作人员的指引走向主会场。

“你经常参加这种活动?”离人群稍微远了一点,陈逸鑫揉着眼睛低声问。

“偶尔,”沈蔓似乎在浅笑,挽着他的手臂稍稍用了点力:“家里那些个醋坛子你也知道,带谁出席都不好,我只能尽量少参与——今天是不来不行。”

“为什么不来不行?”他其实很想问,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不是梁志?如果不考虑到共同的求学经历,林云卿、王笑天、吴克,甚至周胤钦也可以成为选项,为什么偏偏是我?

“虽然是校庆,但外国语学校这么多年来培养出的毕业生都很优秀,早已成为Q市各行各业的领军人物。我们做知识产权管理,说白了就是掮客,跟各方面的关系都要维护好。所以像这种一年难得几次的社交盛事,最好是尽量参与。”沈蔓的声音很轻,听起来却不容置疑,“更何况,我今天还有必须要见的人。”

情挑换装秀VS大猹子CEO

听到沈蔓的解释,陈逸鑫点了点头,不再做多的言语。

尽管他从未介绍过自己的人生规划,但像这样日复一日地奔波于专利局,有心者也很容易猜到其中的用意。

毕竟,快递员算不上很好的职业终点。

或许正因如此,沈蔓才会不遗余力地倒贴行头、邀请他作为男伴参加校庆——这些对于试图在知识产权转让市场上,为联高科技争取更大利益的新股东来说,都是不可多得的机会与资源。

是时候告诉她跳槽的事情了,陈逸鑫默默地下定决心。

当晚活动的主会场位于教学楼边,是座临时搭建的大型棚架。其上罩着白色帆布,四周缀满地灯。在那之中,摆放着整齐的座椅,正前方则是挑高的主席台,被射灯映照成为全场焦点。

他们到达的时间比较晚,此时大部分宾客都已经落座,正耐心地等待着活动的开始。

沈蔓从手包里取出请柬交给侍应生,两人被引至靠近前排的位置。她两腿交叠款款坐下,侧首望向自己的男伴:“来吧,今晚应该会见到咱们的老熟人。”

陈逸鑫略显拘谨地坐到椅子上,目光投向主席台,这才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主桌上除了校领导的铭牌,另一个占据了中心位置的,赫然写着三个字:“赵宏斌”。

回忆中那个张扬跋扈的少年,自带领袖气场的男孩,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土匪头子……陈逸鑫的头脑中卷起风暴,却最终落定在男女纠缠的肢体、若有似无的呻吟、图书馆毫无底线的淫乱里,剩下苍茫的失落,无从回避。

从得知赵氏集团入股联高科技时起,萦绕在心头的不安全感终于坐实。

越是一别经年,越是怯于相见。

即便赵氏富可敌国,他依然可以不屑于“拼爹”;即便沈蔓最初爱上的另有其人,他也可以说自己笑到了最后;即便大学毕业却沦落为快递员,他还可以自欺欺人地感叹生不逢时……

然而,真正面对曾经的室友、情敌,亲眼看到两人之间巨大的阶级鸿沟,陈逸鑫却只能叹息。

并非自持高贵,而是命运往往过于残酷,以至于人们想当鸵鸟,都不一定能够找到沙子。

他的大脑一片茫然,就连主宾就座、庆典正式开始都无法让其清醒半分。

“……如果没有各位校友的鼎力支持、慷慨解囊,新校舍的建设不可能被提上议事日程。在此,我仅代表外国语学校的全体师生,向大家表示诚挚的谢意!”

校长的讲话告一段落,刻意停下来等待片刻,直到台下掌声响起,方才冲身旁男子点点头:“下面,有请校友代表、赵氏集团独立董事,赵宏斌先生发言。”

一身深色礼服,表情冷峻的青年男子站起来欠欠身子,方才接过话筒。

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与之前敷衍校长的零星回应形成鲜明对比。

事实上,从他刚刚登台,众人便在等待着这一刻——赵氏集团的总裁独子、相貌堂堂器宇轩昂,自留学归国后始终低调行事,直到今天方才露面参加社交活动,并且一出手便捐资上千万为母校筹建教学楼,无怪乎大家都对他异常感兴趣。

有的人生来就高人一等,陈逸鑫坐在台下,略微苦涩地意识到。

挺拔的身形、深刻的五官以及谦和低调的措辞,如今的赵宏斌已然不复年少轻狂,在岁月中沉淀出属于成熟男人的内敛,却也不乏职业投资人的凌厉姿态。只有那双黑曜石般晶莹的眼睛,依然散发着似曾相识的光芒。

陈逸鑫不确定对方是否认出了自己,但他讲话结束时落在沈蔓身上的那抹视线却亮如刀锋,即便旁观者也不由得为之一颤。

女人不以为意,只是略微勾起唇角,回了一抹最淡的浅笑。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陈逸鑫哑着嗓子,尽量轻描淡写地问道。

沈蔓随着众人鼓掌,侧首附在男伴耳边,吐气如兰:“半个月左右,请柬送到公司来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

半个月前,正是赵氏集团注资联高科技的时间。

顺着女子的动作,发言人的目光移转到他身上,瞳目微眯着,几乎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

陈逸鑫只觉得有股寒气从背后袭来,却也坚持绷直肩膀,一边用目光回应着挑衅,一边愈发凑近沈蔓道:“请柬上指明了被邀请人?”

“这次校庆全程由赵氏赞助,给信程发来的请柬是手写体,只注明邀请‘昔日同窗莅临’。”沈蔓的声音听起来很随意,却也不乏感怀,“他的笔迹,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陈逸鑫的心重重往下一沉,禁不住将问题挑明:“为什么不是梁志?”

女人的视线从主席台上掉转过来,略微惊讶地看向他:“我以为你会比较需要这个机会……”

即便我再无能,再渴望出人头地,也不会想要靠女人和曾经的情敌上位啊!陈逸鑫在心中咆哮,却不敢流露出半点情绪在表面,只好咬紧嘴唇,掉过头去不再看她。

简短的奠基仪式结束后,宾客们被引至学校礼堂,接下来的晚宴和舞会都将在室内举行。

高中时代无数次的早会、例会都发生在这间礼堂里,如今陈逸鑫却怀疑自己去错了地方:巨大的浅式吊灯高悬,象牙白的绸缎点缀着斑驳的墙壁和天花板,不仅没有显得违和,相反还愈发衬托出了厚重的历史感。开会的桌椅已经被提前撤走,只摆放了三十张桌子,布置得犹如高级酒店的私人包间——水晶酒杯、浆挺的亚麻桌布和椅套,每张桌子中央还饰有精致的插花,四周点亮银质烛台。典雅的陈设与古朴的环境相得益彰,直叫人舍不得落座。

就连见惯场面的沈蔓也轻轻嘘了口气:“赵氏集团可真舍得下血本啊。”

尽管刚刚还在不服气,陈逸鑫此刻却由衷感谢沈蔓:如果不是对方为自己添置行头,他恐怕连跨进大门的勇气都没有。

正式的西餐宴请,宾客全都得到了事先确认,因此席位也早就安排好。虽然没有明明白白地张贴席次卡,训练有素的侍应生却依然很快将达官显贵们安排妥当。

两人刚刚在中间的餐桌上落座,便听见一声略带东北口音地试探:“逸鑫……?”

陈逸鑫猛然抬头,这才看见敞着衬衣领口,胡乱套了件西装的郑宇轩,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和一旁的沈蔓:“大……大妹子?”

女人的目光中,瞬息万变了无数复杂的情绪,最终还是礼貌地点点头:“郑总。”

“嗐,什么‘总’不‘总’的!”身材高大的男人随意摆了摆手,令人感受到隐约的风动,“你……你们……”

清了清嗓子,陈逸鑫终于缓过神来,站起身介绍道:“学长,这是我女朋友,沈蔓。蔓蔓,这是郑宇轩学长,联高科技的创始人兼CEO,也是我现在的上司。”

沈蔓显然对后半句话更感兴趣,看向他的眼神带有几分惊喜,最终转化为面对郑宇轩的诚挚谢意:“学长,谢谢你。”

不知道是不是的错觉,陈逸鑫发现‘谢谢你’这三个字听起来格外别扭。

两人之间似有莫名的暗潮涌动,连带着负责带路的侍应生也无所适从,缓了半天才出声打断道:“郑先生,您的位置在那边……”

顺着指引看过去,是离他们十几米远的另一个角落。

无论算法如何先进,联高终究还是间小公司。在仿生模拟技术火速发展的今天,与信程这样的专利掮客相比,难免有些上不得台面。

就在陈逸鑫心中感慨的同时,郑宇轩不以为意地拍拍侍应生的肩膀:“好不容易碰到熟人,我就坐在这边了。小兄弟帮帮忙,让别人换换座儿。”

而后,他竟就这样大咧咧地赖到沈蔓身旁不走了。

陈逸鑫瞠目结舌,却见侍应生脸上的表情扭曲,简直快要哭出来:“不可以,郑先生,这里……”

“在哪儿坐不是坐?谢谢了啊,回头我请你吃饭。”郑宇轩说着,从裤兜里掏出一盒烟,硬塞了一支到哆哆嗦嗦的侍应生手里。

不得不佩服,有的人就是有这种天赋,跟谁都能称兄道弟,即便初次见面、点头之交,出说的话也理直气壮、天经地义。

然而,还没等陈逸鑫同情完侍应生,郑宇轩便调转矛头,朝向了自己:“逸鑫,太不厚道了,什么时候破镜重圆的?怎么也不通传通传?枉学长还怕你为情所困,这辈子走不出心理阴影来呢。”

沈蔓这才稍稍松动表情,若有似无地“哦”了一声。

“大妹子,你也不厚道,任由我写了这么多年情书,跟个二傻子似的,看着挺有趣啊?”

“还行。”女人眯着眼睛整了整裙摆,丝毫不以为意道。

陈逸鑫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彻底丧失了思考的能力:郑宇轩什么时候跟沈蔓扯上关系的?还写了情书?在自己不知道的这些年里,她究竟跟哪些人有过往来?

大猹子CEOVS腹黑高富帅

“郑……郑总……”侍应生还在三人背后站立,满脸纠结几欲抓狂,“您真的不能坐这里,你的位子在那边,请跟我来好不好?”

郑宇轩直接开启了免扰模式,只顾着对沈蔓笑脸相迎,还在絮絮叨叨地说:“……你可不知道,那一麻袋信当初被退回来的时候,我心碎得啊,一片一片的。还以为有啥话说错了,让你对我有意见,真恨不得马上去帝都,咱俩当面掰扯掰扯。后来看到退件栏上写的是‘查无此人’,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又想,哎呀,大妹子去哪儿了呢?可把我给急的……”

沈蔓挑了挑眉:“然后你就改给大妞写信了?”

“瞎说,那不是病急乱投医吗?”郑宇轩笑呵呵地摸摸脑袋,竟然难得地有几分脸红。

陈逸鑫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学长,你怎么认识蔓蔓的?还有大妞……”

蒲扇般的大掌拍到他背上,带着毫不留情的力道:“你小子还有脸说?当年大妹子来寝室找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信给撒得跟下雪似的……”

说着,郑宇轩仿佛回忆起当时的场景,颇不赞同地摇摇头:“我寻思着,这么多信,得花多少心思写啊!就给收整起来,再按照寄件人地址给退回去了。邮的时候不能只打个包吧?总得说点什么吧?一来二去的,不就产生感情了吗?可惜呀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听到这里,沈蔓终于绷不住笑出声来:“得了啊,郑宇轩。什么一来二去的?我可从来没搭理过你。”

“那是那是,”身材高大的男子抱拳致敬,“大妹子仙女似的人物,哪能看得上我啊?”

说着,他冲陈逸鑫挤挤眼,狭促的打趣意味跃然而起。

不得不承认,无论何种尴尬的气氛,只要有郑宇轩参与,总能逢凶化吉——这绝对是种天赋。

“学长,你怎么认识大妞的呢?”想起今天下午遭遇的那顿冷嘲热讽,陈逸鑫依然免不了有些郁卒,对于郑宇轩如何与这样的人沟通颇为好奇。

“那不是咱老乡吗?”东北汉子一拍大腿,再次显现出在小排档吃烤肉的气势来,引得众人纷纷侧目,“大妹子‘查无此人’之后,我琢磨着出了啥事,又没办法打听,只好继续给她之前的地址写信。不过这次我学聪明了,没写收件人,只写寝室号,想着总有人忍不住打开看。结果不就大妞好奇、没忍住、打开看了吗?嘿,你说巧不巧,我跟她正好是老乡!要是没这热心肠的老乡啊,我跟大妹子说不定就真的阴差阳错了……”

手足无措的侍应生面对着热络的谈话,想插嘴都不知该从何打断,只差找块豆腐一头撞死了。这种纠结痛苦的情绪,终于在看到晚宴主人走过来时,达到了巅峰。

对有些人来说,时间是把杀猪刀;对另一些人来说,时间是最好的良药。

赵宏斌无疑是后者。

褪去少年时代的青涩与稚嫩,曾经的高中校队篮球中锋如今愈发身材高大,正值一生中最美好的年纪。

如雕塑般深刻的脸庞上,剑眉入鬓、凤眼生辉。油光水滑的大背头梳起来,竟也不显得老气,反倒有几分精致优雅的风度。傲人的显赫家世与丰富的求学经历,则全部化为不怒而威的气势,令人过目难忘。

此刻,他仍然穿着那套深色礼服,近看更显出青果领罗缎材质的挺拔,竖纹门襟与珍珠饰扣也做工精致,显然不是大路货。黑领结和手卷边白色方巾全都整整齐齐,勾勒出特别的庄重气质。

侍应生迅速反应过来,用不大不小的声音招呼道:“赵董。”

原本相谈甚欢的三人,这才发现已然站在近旁的赵宏斌。

衣着随意的郑宇轩连忙扭过身子,笑得愈发开怀:“哎呀,这不是小赵总吗?来来来,一起坐一起坐。”

世上的尴尬与难堪,终究都逃不过自我认知的范畴。只要当事人没觉得有问题,即便冒天下之大不韪,也可以一笑了之。

郑宇轩显然属于个中高手。

如果不是礼堂里灯光柔和,陈逸鑫怀疑自己能够看清“小”赵总爆裂的血管。

毕竟还是在场面上的,顾忌也会多些。几番深呼吸后,作为今天晚宴的半个主人,赵宏斌终究是冷静下来,低头整了整袖口,不做任何多余的言语。

侍应生趁此机会连忙开腔:“郑先生,席位安排是固定的,这里是赵董的座位。您的在那边,麻烦请跟我来。”

郑宇轩的星眸眯了眯,似是闪现出几分精光,一瞬而逝,以至于陈逸鑫怀疑自己看走了眼,却听见他说:“也好,大妹子,我们回头再聊。”

说完,他执起沈蔓右手,低头烙下一个暧昧的吻。

陈逸鑫见对方冲自己眨了眨眼,俨然一副奸计得逞的表情:“逸鑫,照顾好你‘女朋友’,待会儿活动结束了,咱们再好好聚聚。”

重音落在“女朋友”三个字上,某人成功地转移完火力,潇洒地拍拍屁股,跟着如释重负的侍应生,去向了自己的座位。

经过一番折腾,大部分客人都已经就座,正在客套地彼此寒暄。侍应生穿梭席间添倒酒水,宾客们面前都摆好了精致的头菜。

陈逸鑫留意到,这一桌坐的大多是外宾,除了他、沈蔓和赵宏斌三人,根本没有一张亚洲面孔。正因如此,无需像其他桌那样虚与委蛇,点点头彼此就算招呼过了。

赵宏斌倒也算得上有风度,尽管黑着脸,依然欠身坐下。只见他的视线缓缓扫过陈逸鑫,最终回到光鲜亮丽的沈蔓脸上,沉声道:“沈小姐,好久不见。”

一别经年,除去刚才会场里音响设备的变调效果,曾经的青涩嗓音如今沉如醇酒,似乎连带着胸腔都在发出共鸣,陈逸鑫明显看到沈蔓的脊背僵了僵。

然而,不待她作出回应,赵宏斌很快转过头,冲陈逸鑫颔首:“陈先生,恭喜你,抱得美人归。”

“别这样说,宏斌。”喉间的领结似乎系紧了一点,令他颇为不适,就连呼吸也有些困难,“学长……我是说郑总他搞技术的,很少参加应酬,说错什么话别忘心里去。难得你回国了,怎么也不事先说一声?”

赵宏斌没有作答,而是端起面前的酒杯,轻轻啜饮了一口。

“逸鑫,你别会错意了。”沈蔓始终保持肩膀绷直,抬手捋捋微乱的发梢,“赵董今天来,恐怕不是跟我们叙旧的。”

面色阴沉的男子这才勾起一抹笑:“沈小姐何以见得?”

“赵氏集团眼光独到,最早投资仿生计算机,如今大多数基础专利都在他们名下。”沈蔓的目光平视前方,冷静而自持,波澜不兴地继续道:“再加上和国际医药行业的合作关系,如今国内但凡搞仿生模拟的企业,60%以上的开发成本都用来给赵氏交专利使用费,这样‘高瞻远瞩’的战略部署,真是让人不服不行啊。”

陈逸鑫愣住了,隐约明白联高科技接受注资时,郑宇轩口中的“没办法”指的是什么。

“资本总是逐利的,在商言商而已。”赵宏斌放下酒杯,抖开餐巾,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不过还是要多谢你,‘平行世界’、‘思维模拟’什么的……如果不是亲眼所见,8、9年前哪里有人敢想?”

说完,他低下头姿势标准地切割鲑鱼,清晰的眉目间带着几分得意。

当年也是在外国语学校,夏日午后燥热的图书馆,衣衫不整的沈蔓蜷在赵宏斌怀里,说她刚从医院回来,还说只是复习辛苦,做了个常规体检,不想便招惹上林云卿那个科学怪人。

那时候赵宏斌的神情也跟现在一样,得意且毫无掩饰,直叫人看了便怒向胆边生。

陈逸鑫恍然,沈蔓或许在那时便已经告诉对方所谓“重生”和“平行世界”的理论,比他从梁志口中知晓真相早了好几个月。

如果不是梁志突发异常,陈逸鑫怀疑她或许根本没有打算说实话。

正当心中醋海翻腾,恨不能掀桌子走人的时候,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握住他,或轻或重揉捏着。女人优雅发声道:“我们才是要多谢赵董的款待,有机会参加这么高规格的活动。”

说完,她自顾自地端起杯子,也不管赵宏斌是否领情,仰首便喝了一口。

尽管没有参加过西式晚宴,也不晓得其中的各种规矩,陈逸鑫还是依样学样地敬了敬。

赵宏斌却仿佛根本没看到似的,比划着手中的刀叉,示意桌上的其他客人:“这些都是国际医药行业的代表,赵氏很快会和他们签订框架协议,对手头的专利进行整合。再过几年,仿生计算机成熟了,就该神经模拟唱主角了。这两项技术融合后,突破‘奇点’指日可待,沈小姐难道就不想回原生世界去看看?”

腹黑高富帅VS平行世界论

仿生计算的最初,只是让计算机超越制程极限,能够更加高效的运转。

在赵氏集团等行业寡头的推动下,新的发展方向则是与神经模拟融合,将仿生科学应用到医疗、通讯、教育等多个领域。

另一方面,正是由于仿生计算机的诞生,包括量子力学在内的各门学科都取得了跨越式发展。从前局限于理论层面的“平行世界”假设,也通过计算推演证明了其存在的客观性。

陈逸鑫算是相关行业的半个门外汉,也听说过不少对科技发展方向的预测。和大多数人一样,他渴望藉由新技术改变当下的生活——就像多年以前互联网横空出世后,人类从此走上信息高速公路,天涯海角也不过弹指一挥间。

仿生模拟更加特殊,它在改变计算机运行规则的同时,也改变了人类认知客观世界的方法。

所谓“奇点”,不过是科学家对于技术发展瓶颈的指代。

在理想的情况下,神经模拟一旦实现,与仿生计算结合起来,相当于将人脑复制到硬件上。硬件便可以自我繁殖、进化,继而推动技术进步。科技发展从此不再是时间问题,而仅仅取决于设备的好与坏。

尽管沈蔓是以买卖相关专利为业,但陈逸鑫从未想过,这些节点会与她有何相干——确切地说,即便“平行世界”被证实,也只提供了全新理论基础、观察视角,不应该对现实中已经发生的事情造成影响。

就在陈逸鑫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女人的一席话道破迷津:“赵董,平行世界不是游戏副本,你不能带着个人好恶去寻找世界、投射自己指定的思维,这样只会搅乱那里原本的发展轨迹,最终让一切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既然平行世界无限存在,而我们凭借科技发展取得了竞争优势,搅乱一下、娱乐一下,又有什么不可以呢?你不是在这里玩得很愉快吗?”

赵宏斌的挑衅彻底激怒了沈蔓,她尽量维持着基本的仪态:“你以为我是在玩?即便是被投影的思维,也具有独立的人格、记忆和思维!如果是你的思维副本被提取,只要发生投影,他同样会觉得自己是人,而不是所谓的‘副本’!”

陈逸鑫倒吸一口气,如果不是因为席间的全是外宾,两人对话的语速又很快,刚才这番剖白恐怕会引发不必要的恐慌。

“别冲动,沈小姐。”对方并未着急回应质疑,而是装作没事人一样,用刀叉示意道:“鹅肝不错,米其林大厨的杰作,好好尝尝。”

“这种不人道的食物,请原谅,我确实没什么食欲。”

说完,一双柔荑握紧了陈逸鑫放在桌面下的手,轻微地颤抖着。

男人的一颗心顿时就揪痛起来:她在他眼中,是拥有成年人记忆的少女,是重活一世的成年人。从来不曾存在自我认知障碍,也不需要证明任何事情。她就是她,独一无二的沈蔓,在青春最美好的年纪被自己碰到,然后分离,最终重逢并厮守终生。

如果不是因为身处大庭广众之下,陈逸鑫很想抱住对方,用最真诚的言语、最直接的行动,证明自己的爱,证明彼此的存在。

此时,他却只能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握住那双不断颤抖的手,通过这毋庸置疑的力量,告诉她:我爱你,无论你从哪来,无论你终将去向何处,我爱你。

品尝完一整份鹅肝,赵宏斌简单地拭了拭嘴角,柔声道: “沈小姐,其实不用着急反驳我。你的担忧只是代表了学界的一种声音,但人类的哪次进步不需要付出代价呢?平行世界的任何变故都不会对现实造成影响,又何苦为它背负道德枷锁?加入我们吧,作为仿生模拟领域最大的专利持有人,你有义务为科技发展贡献力量。”

在陈逸鑫的理解里,信程只是一家知识产权管理公司,代客户持有专利,没有权利决定其使用。然而,听赵宏斌的说法,沈蔓俨然是在凭一己之力抵抗科技进步,阻止人类对平行世界的开发与利用。

“赵董,”女人恢复平静,回答得从容而优雅,根本看不出任何真实的情绪,“您太高估我和信程了。神经模拟的安全性尚未得到证实,我的客户们……只是观点相对保守一点,并非您或赵氏的敌人。”

“这话我可不敢当。”赵宏斌的笑容停留在脸上,丝毫没有到达眼底,“仿生模拟领域有谁敢跟信程对着干?岂不是要赔得连裤子都没得穿了?”

“那么Q市中心医院脑外科重点实验室呢?对实验室负责人提起的侵权诉讼呢?神通广大如您,恐怕不会不知道他们得到了信程的全额资助吧?”沈蔓干脆转过脸来,目光直视着对方道。

林云卿那双清冷的眸子闪现在脑海里,陈逸鑫的心再次重重往下一沉。

趁着侍应生上菜的间隙,赵宏斌干脆把餐巾往桌上一扔:“神经元抑制剂是GSK公司的专利,咱们再怎么追求技术创新,也不能以侵犯知识产权为代价啊。人家通过诉讼和财产保全的方式维权,合理合法。”

“谁不知道GSK在华最大的代理商就是赵氏?”沈蔓直接嗤之以鼻,“你们两家除了律师不一样,在天朝的办公地点都一模一样。”

“冤枉啊,沈小姐。”赵宏斌的叫屈毫无诚意,只有得意,“GSK的大中华区总裁就坐在对面,你问问他不就晓得了。”

沈蔓留下一个眼刀,态度谦和却不失矜持地与老者攀谈起来。

赵宏斌见状,忙不迭地加入到交谈中。两人一唱一和,逗得老者开怀大笑,很快忘掉了刚开席时被冷落的不适。

刚刚留学回来,赵宏斌的英语很是地道,一桌子宾客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纷纷加入谈话。

沈蔓的口语也很流畅,带着几分学院式的严谨。恭维与试探间,轻易便与GSK及在座的外企高管们打成一片。

他们两人都没有再提及刚才的争执,而是一唱一和地介绍Q市的风土人情,偶尔穿插着对客人们的迎合。

GSK大中华区总裁的表情很享受——能够被天朝仿生模拟领域的两个绝对话事人轮番吹捧,纵是身为全球排名前十的医药公司高管,也难免有些飘飘然。

面对沈蔓颇具技巧性的提问,老者笑得人畜无害:“不,沈小姐,神经元抑制剂的专利只是一个契机,我们是想让更多的有识之士参与到神经模拟的开发工作中来。”

陈逸鑫在大学毕业后就没说过英语,在刚才的对话中始终没有插嘴,而是默默聆听。事实上,如果不是这段时间替联高科技申请专利,很多专有名词很可能听都听不懂。

他长着一副典型的东方人脸孔,内敛而低调的神情又与赵宏斌这种海龟截然不同。宾客们很容易便读懂了这份沉默背后的态度,没有刻意与之搭话。

只有那双柔荑,始终在桌面下握着陈逸鑫的手,掌心中传导出的暖意沁然于心,直叫人在这完全陌生的社交场合,也不觉得有任何不自在。

“说吧,你想怎么样?”甜点时间结束,沈蔓打探完在座外宾们的想法——确切地说,是他们所代表的国际医药行业的态度——终于皱着眉转向赵宏斌。

每一次科技革命,都是个人、家庭,乃至国家改变命运的契机。

在即将成熟的仿生模拟领域,天朝发力早,所以才占得一定的先机,却敌不过其他国家同领域企业的知识积累。

尽管包括林云卿、郑宇轩在内的先行者们,已经取得了不少突破,并且也成功地申请到相关专利。但由于研究基础有赖于国际医药行业的前期开发,所以,只要对方愿意,完全可以靠恶意诉讼将这些小机构和小公司一家家拖死。

赵宏斌及其背后的赵氏集团,正是凭借着与外商的良好互动,逼迫诸如联高科技之流,乖乖接受注资、入股,再引导技术朝自己希望的方向发展。

沈蔓刚才那番义正词严,恐怕也是别无选择的被迫之举:在缺乏还盘对价的时候,只有占据道德制高点,才能为自己的主张谋取生存空间。

而她此时的示弱,显然比刚才的鹅肝更加让赵宏斌满意。

“别再自己单干了,沈小姐。”男人肘靠着椅背,态度悠然地发声道:“赵氏需要优秀的专利管理人,相信我,你在这里能够得到更广阔的发展空间。”

桌面下的那只手又紧了紧,沈蔓的表情却没有任何松动。赵宏斌的志得意满令人牙痒,但听罢刚才桌面上的来来往往,陈逸鑫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应对。

就在他准备出声解围的时候,女人态度坚定、不容妥协道:“撤销对林云卿和重点实验室的起诉,停止一切对信程名下专利技术的恶意诉讼……还有,从联高科技撤资。”

平行世界论VS透明的生活

赵宏斌还没回国的时候,公司法务便已经就相关情况向沈蔓做过汇报。

不止是林云卿的脑外科重点实验室,但凡与信程有合作关系的开发者,都收到了律师信——无一例外,全是国际医药厂商委托赵氏,基于原始专利所有权提出的恶意诉讼。

她也不想让赵宏斌得意,但眼前确实别无他法。

“没问题!”男人显然对谈判结果很满意,举起酒杯致敬道:“合作愉快。”

赵氏集团会缺一两个专利管理人吗?不,他只是不放心信程和沈蔓,想把一切牢牢控制在手中而已。

晚宴结束后,礼堂里很快被清理干净,临时搭建的舞台似乎是为大型乐队准备的。尽管目前只有一组弦乐四重奏在演奏着轻柔迷人、宛如天籁般的旋律。

陈逸鑫似乎很苦恼,脸上的表情揪成一团,令人看着便不禁心疼。沈蔓牵住他的手走到舞池边,声音轻柔道:“怎么了?”

“我不知道,蔓蔓。”他永远都如此谨慎,就连反对也只是用疑问的方式提出:“你妥协是因为赵宏斌会开发出仿生模拟系统,继而提取思维副本、投射到平行世界里?而你不想让平行世界受到干扰?且不说你们谁会成功,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沈蔓笑笑:“你知道去年全球电影业产值是多少吗?上千亿,美金。”

对方似乎还未明白她提及此的用意,于是女人只好继续:“这是仿生模拟可能颠覆的行业之一——即便只是看着命运在另一个世界里被改变,自己的现实生活却丝毫不受影响,依然可以制造出绝佳的精神愉悦——当然会有人愿意为之买单。”

“我的‘重生’就是例子。赵氏集团和赵宏斌恐怕一直瞄准着这块市场,下手比信程早的得多。当然,这是对平行世界开发的最直接的途径之一。正是因为各个世界之间的平行关系,没有突破‘奇点’的世界,只能任由我们欲与欲求,根本无从反抗,也不会对我们的现实生活造成任何影响。就像医学实验,如果代价只是小白鼠的生死,却能换来你我生命的延续,大部分人恐怕都会允许。平行世界的开发可谓一本万利,甚至连我们自己的小白鼠都不用死。”

她引着男人的手臂搭上自己肩头,顺着音乐滑入舞池,表情舒缓而自然,丝毫不像刚刚被胁迫过的人:“我知道自己无法阻止科技发展的方向,即便专利权也有失效期。我只是想在可能的情况下,尽量延缓这个过程。对方恶意诉讼,就是要阻止云卿或信程取得思维模拟技术的关键专利。如果赵氏集团的科学家率先完成开发,一切就会由赵宏斌说了算。”

舞台上,二十人的大乐队已经登场完毕,正演奏着悠扬的华尔兹。受到沈蔓的带动,陈逸鑫脚步渐渐流畅,两人如清风般,在舞池中轻轻游荡。

沈蔓有舞蹈基础,虽然不再专业,但对音乐和旋律的把握依然准确。即便是陈逸鑫这种彻彻底底的门外汉,也被带得十分自然。

经过一番解释,他终于不再质疑,而是抿着唇,略显心疼的望向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别用看烈士一样的眼神看我,瘆人。”沈蔓瘪瘪嘴,“商场上的事情就是这样,成王败寇,再正常不过了。”

“张老师……吴克,或者老周他们不能帮忙想想办法吗?”咽下喉间的苦涩,陈逸鑫试探道。

女人的笑容更深了:“我做信程就是个兴趣爱好,生意上的事情,从来不会让他们插手。对于这个世界里的人来说,其他的平行世界会如何改变,与现实生活是不相关的。”

一曲终了,舞池中的众人纷纷鼓掌,并向自己的舞伴点头致意。

舞台上,指挥转过身,开始介绍乐队成员。

“我可以抢舞伴吗?”郑宇轩贱兮兮的声音响起,两人都被吓了一跳。

兴许是之前晚宴上的钩心斗角已经耗尽精力,沈蔓没有拒绝,而是冲东北大猹子微微一笑,将手搭上他宽阔的肩膀。

第二首曲子明显轻快不少,连带着礼堂里的气氛也热烈起来。

与其粗狂的外表不相符,郑宇轩的舞步轻快,节奏感也不错,让人很容易跟上。他们就像彼此合作多年的舞伴,精确地预知到对方的下一个动作,每一次转身、跳跃,都如同事先排练过,配合默契、分毫不差。

在沈蔓的记忆中,上辈子的郑宇轩根本不会跳舞,只是在自己的指导下,才慢慢学会社交圈里的虚荣浮华。他生来聪明,学东西也快,后来但凡两人相携出场的时候,很容易便会成为最引人瞩目的焦点。

尽管知道眼前人并非自己曾经的丈夫,除了相同的容貌和成长背景,他们是截然不同的个体。然而,经历过难得的颓败与投降,沈蔓终究是感觉累了,忍不住卸下防备,轻轻靠在男人的肩头,叹息道:“宇轩啊……”

她感觉对方的身体紧绷住,而后迅速地舒展开,就连那标志性的东北口音也不再熟悉:“小蔓,你累了吗?要不要找个地方休息?”

赵宏斌与一帮洋人交谈甚欢,陈逸鑫还在舞池边沉思,热闹的音乐声调动起众多宾客的热情,似乎没有人在意此处卸下的心房,暗通的款曲。

从帝都传媒大学退学后,回到Q市创业并开始新生活,沈蔓与曾经的一切告别,包括那颗躁动不安的心。

她已经拥有足够的爱,再要求多余的补偿,未免太过贪婪。

只是郑宇轩不肯放弃。

通过大妞知道了她的新地址,男人却从没有主动找来。只是依旧不离不弃地写着信。包括因“查无此人”被退回去的那些,也打包成捆地再次寄过来。

在信里,他说学业繁重,说专业前景,说家庭环境不好,说想早点出去挣钱。

尽管内容不复前几年那么轻松,文字间的真诚一如曾经。沈蔓那时候也正值创业期,男人们虽不反对,但也有些奇怪她的坚持,以为生活至此应该满足,何苦自寻烦恼?

她笑而不答。

这种不甘于平静,总能给自己折腾点事儿出来的心情,似乎只能从郑宇轩的信里找到共鸣。

大妞本科毕业后找工作不顺,信程那时候已经初具规模,尽管如今看来都还只是小打小闹,但沈蔓却自我感觉良好,以至于恬不知耻地拍胸脯:来吧,到Q市来,有我一口干的,就有你一口稀的。

如果说在帝都的两三年间,有什么值得珍藏的纪念,除开周氏二人,便唯有大妞这好朋友了。

大妞来到Q市后,很快在同乡会里找到了男朋友,感情稳定羡煞一干旁人。郑宇轩跟老乡们见面时,会“不经意地”抱怨单身汉日子难熬。素来热心的大妞自然上套,憋着劲儿撮合沈蔓接受这位“实诚”的老乡。

“反正你又不是一夫一妻,多一个男朋友、少一个男朋友有什么区别?”大妞原话如是。

沈蔓心中郁卒难当,却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只好将责任推倒家里那些醋坛子身上。

这也是为什么陈逸鑫出现时,大妞会特别反感的另一个原因。

因着大妞这个“大喇叭”,郑宇轩和沈蔓虽然没有直接接触,各自的生活却在彼此眼中近乎透明。

她知道他上周看了哪部电影,还知道他对主角的演技评价很高。

他知道她的公司要开年会,选的酒店厨子很差,最好能自备饮食。

她知道他还住国立大学的学生宿舍,没事了会陪寿星眉的门房老大爷下棋喝酒,偶尔喝醉了就睡在走廊里。

他知道她家那几只醋坛子隔三差五找麻烦,还引用企业管理理论,劝她建立行之有效的规章制度,确保奖惩分明。

她知道他偶遇了陈逸鑫,请对方吃了顿烤肉,将专利申请的业务全权委托了出去——尽管大妞对此颇为不满。

他知道她刻意增加了去专利局的次数,摆明了制造“偶遇”、再续前缘——尽管大妞对此也颇为不满。

再之后,她与陈逸鑫破镜重圆,两人便从彼此的生活中彻底消失了。

沈蔓有些不习惯,打趣地问大妞:怎么不八卦了?你的那个“优质老乡”突然消停了?

这些年在商场上陪她打拼,性格刚烈、身材壮硕的东北姑娘竟然抹起了眼泪:蔓蔓,郑大哥真的很喜欢你,你就别欺负他了……我最近都没敢参加老乡会活动,怕见着面了说漏嘴……

回想起来,他最近的信突然消停了,沈蔓猛然意识到。

男人关怀的话语响在耳边,伴随着微醺的思念味道。舞池中已经奏起另一首曲子,众人还在自顾自地寒暄、律动、思考、忙碌着。

即便我偷偷卸下心防,也不会被谁发现吧?她想。

而后,那双手终于隔着前世今生,握住了另一双手:“走吧,我们去外面透透气。”

透明的生活VS天朝好备胎

“知道吗?很多时候你一开口,我就想让你闭嘴。”

今夜无月,满天星光缀满,如同一条黑蓝色的绒毯,点滴闪烁着神秘的光芒。外国语学校的校园中,除了远远礼堂里传来的乐曲声,静匿得仿若无人之境。

男人的步伐沉稳而充满力量。她在前,他在后,两人走出来的这一路,除了清风与星光,再也没有其他。

早冬略寒的夜里,沈蔓突然说出的这句话,却让彼此之间的气氛更加冷凝。

郑宇轩的脚步停顿住,沈蔓往前走了几步,也停了下来,回头看向男人。

脱离了古板僵化的社交环境,他的领口微微松开,西装既随意又不羁,外加脸上那潇洒无谓的神情,构成了一副意外和谐的画面。

男人手长脚长,抄着裤兜,背脊微微弯曲,像只脱水的大虾米,勾着头看她。盈盈的目光里,没有丝毫距离,反而噙着嘴角,漾出一抹笑。

沈蔓挑挑眉:“怎么不说话?哑了?”

“你刚才让我闭嘴的。”弯弯的眉眼,和头顶的星光融成一体,直令人身心都忍不住沉醉其中。

沈蔓却被吓出了一身冷汗:简单几个字,却不再有任何东北口音,标准得就像电视台的播音员,更像前世历经打磨的郑宇轩。

“你……”她张口结舌,手抖得不受控制,“你……什么时候?……怎么?为什么?……”

薄唇微抿,他俏皮地吹了声口哨:“咋了?大妹子,现在还想让我闭嘴吗?”

地道的大猹子味儿,就像走错了《乡村爱情》的片场,连带着那幅欠打的表情都堪比职业演员。

沈蔓抱着臂,一步两步地后退,看向男人的目光充满惊恐:“……你到底是谁?!”

他不说话,只是缓缓逼近,满脸模糊的表情。两人如同在沉默中跳着华尔兹,且进且退且转身。

终于,她背靠着教学楼的墙壁,无路可退。

男人一双长臂抵在她身体两旁,如雕像般清晰的侧脸凑近,带着如梦似幻的声音:“小蔓。”

这幅身体太过熟悉,正是记忆中、多年前初识那会儿郑宇轩的年纪。

他博士在读,她研究生毕业准备留校。

他高高瘦瘦,长着一双璀璨如星辰般的眼睛;她踮着脚走路,宛如骄傲的小天鹅。

图书馆门口,他拿着宣传册问:“同学,你东北人吗?要不要加入我们同乡会?”

她哑笑出声:“你凭什么说我是东北人?”

“我……我觉得你面善。”

为了留校,她奔波于Q市和帝都之间,辛辛苦苦搭上张羽这条线,却被洁身自好的年轻部长拒之门外。

趁着外交部巡讲的机会,她约郑宇轩去高档酒店的附属餐厅吃饭。席间虚寒温暖、巧笑倩兮,把男人逗得面红耳赤。

下榻在该处的张羽“巧遇”这情形,她便挽起大猹子的手说,张老师好,这是我男朋友。

到嘴的鸭子飞了,咽不下这口气的张部长终于放弃矜持。享受着女孩的唇舌侍弄,舒服得呻吟出声,给你,都给你,你要的项目,你要的留校指标,统统给你。

回到寝室,墙角站着个黑乎乎的人影,男孩冻得面颊通红却不知离去,哆哆嗦嗦地说,你,你跑哪儿去了?寝室没人,电话不通,我还以为出啥事了。

能出什么事?志得意满的沈蔓不屑道。

天太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家,以后千万别……

郑宇轩,拜托!你是我什么人?管我干什么去了?!

他瑟缩成团,喏喏地答道,你不是说,说我是你……男朋友吗?

原本的傲娇脾气被压制下来,沈蔓恍然大悟对方的逻辑,遂也不再发火。只是循循善诱道,就算你是我男朋友,也不能这样谈恋爱,来,我教你……

占座、打饭、打开水;搬运、代课、驾驶员。女方不召见不准出现,一旦有命令随时到岗。她按照二十四孝的标准调教出一个全新的郑宇轩。而他也成为沈蔓在Q市——确切地说,是Q市国立大学的“男朋友”。

她在帝都有个张羽,在学校外面还有其他的蓝颜知己,但郑宇轩都不知道。他只晓得,自己是沈蔓独一无二的另一半。

那时候的沈蔓刚参加工作,有很强的冲劲儿,凡事争强好胜。仗着张部长的那层关系,国家级项目拿了一个又一个,破格提了讲师、副教授,几乎成为外国语学院的传奇。

郑宇轩特别着急,着急做实验,着急发文章,着急找工作,着急买房子。他奋力追赶沈蔓的脚步,却似乎永远也追赶不上。

遵照她的意见,郑宇轩博士毕业后便进入了相关行业的大集团工作。从研究员到副总工,再到部门老总,每次晋升都与沈蔓脱不开关系。两人就像彼此依存的藤蔓,越缠越紧,越紧越分不开,以至于郑宇轩理所当然地认为,她就是为他而生的,结婚生子、相守终老是责任,更是命运。

期间沈蔓与张羽分手,情绪低落了很久,但郑宇轩并未察觉到什么,他只是简单地做好自己:你在,我照顾你,你不在,我就等着。

即便势利如沈蔓,也为这份守护所感动,如果真要说出她对郑宇轩的评价,那无疑是五个字:“天朝好备胎”。

可惜,“备胎”再好,也只能有备无患,与心头的白月关、红玫瑰相比,终究天差地别。

又或许,每个跟“备胎”结婚的女人,还是会不甘的吧?

新婚之夜,郑宇轩被那抹殷虹刺激到,不顾疲惫地提枪再战。只可惜,无甚经验的大猹子对于阅人无数的沈蔓来说,根本连塞牙缝都不够。

女人假装高氵朝的呻吟过后,男人重重地趴下,气喘如牛却也发自肺腑:小蔓,我发誓,这辈子都对你好;我发誓,要让你过上最幸福的生活。

沈蔓看着天花板,笑容苍白。

再之后,日子便如流水账般继续。只是在她已然当上教研室副主任,正冲刺最年轻的教授职称时,郑宇轩发话了:我工作比较忙,你如果也拼事业,恐怕对家庭关系有影响——要不然,就别干了吧。

那会儿,她与一个年轻学生的绯闻在学校里传得绘声绘色,连车震、工作时间开房都有人讲。沈蔓心想,天可怜见,如果真的占了学生便宜倒罢,只是为了将她从教授候选人名单里挤出来,好事者果然不遗余力。

两人结婚后一直没要孩子,郑宇轩从部门老总做到集团副总,整个人犹如脱胎换骨。与他的气质、外貌同步变化的,还有银行卡上呈几何级数跃迁的收入。

沈蔓只是高校老师,每个月固定工资,不说零头,恐怕勉强与对方的个人所得税相当。

而这时,他们的生活品质也早已提高到从前无法想象的程度。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彻底沦为菟丝花、笼中鸟的沈蔓,就连拒不辞职的底气都没有。

他果然实现了自己的承诺,用他的方式对她好,让她幸福。

只是,她要的好、她要的幸福,他不懂。

男人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有时候应酬多了,在客厅的沙发上倒头就睡。寥寥可数的夫妻生活,根本不足以抚慰一颗被宠坏了的心。

如今回想起来,沈蔓觉得自己实在是作得一逼——即便信程这样的小打小闹,需要处理的各方面关系就多如乱麻,银行、工商、税务、专利局每个月都要按时走动,这还不算那些正常的业务往来。郑宇轩掌管那么大一家集团公司,内部关系恐怕就够他协调了——具体请参加家中那些不省心的醋坛子。

即便在当初那些有限的亲密时光里,他们触碰着彼此的身体,用温习了千百遍的节奏给予对方满足,一切也无非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她早就不再需要假装高氵朝,但即便次次都能在郑宇轩熟练的抚慰下痉挛,这毫无悬念的性生活又怎么能让人满足?

到达女人心灵最近的途径是阴道,让女人贪心不足,最开始空虚的地方也是阴道。

所以才会撩拨梁志,才会对同学会上的三人念念不忘。

如果结婚纪念日那天,郑宇轩按时回来了,即便没有被投射到这从头再来的平行世界,沈蔓想,她和他的婚姻也注定是失败的。

仰起头,任由那熟悉的抚触划过脸颊、耳畔、颈窝,任由男人轻碎的呼吸晕染在胸口,她闭上眼沐浴于星空下。

“小蔓啊……”郑宇轩的呼唤仿佛发自灵魂肺腑,隔着长久的时间与整整一个世界的距离,“时至今日,你可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怎么?造物主当够了,改行当心理医生?”最初的震惊过后,她恢复从容自信——在平行世界里,原生世界不可能有任何直接作用。尽管不知道郑宇轩将自己的思维副本投射过来意欲为何,但沈蔓确信联高科技的CEO是不敢对她轻举妄动的。

“总是这么不听话。”他笑着叹息,用嘴覆盖住女人娇艳的红唇,深深浅浅地试探、开发、引诱、重温。终于得到了些许回应,方才继而儒懦道:“至少先说声‘谢谢’吧?”

天朝好备胎VS绿帽王自白

“我干嘛要谢你?”真正坐实了心中的猜测,反而没那么惊慌失措——无非就是拥有同样回忆的故人,身处同样的平行世界,遵守同样的社会规则,有什么可怕的呢?

他的唇齿温热,他的指掌轻抚,他就像一位技术娴熟的琴师,调弄失落已久的旧琴。

似曾相识,却也近乡情怯。

“瞧瞧,都瘦成什么样了。”郑宇轩一边揉捏着她的腰腹,一边有感而发地喟叹道。

那力道柔软而绵长,触碰的每一处都是身体最敏感的位置。沈蔓自尾椎骨涌起一阵酥麻,连带着声音都打起了颤:“你为什么把自己也……?”

男人似乎轻笑了两声,而后将头埋进她的颈窝,言语中也颇不正经:“我确实不想来。现在跟你保持关系的男人有几个?六个还是七个?会不会活得太嗨了一点?”

这么多年下来,沈蔓的道德观早已适应了全新的两性关系。更何况她上辈子就没怕过郑宇轩,即便对方出场的方式太过惊悚,也只是接受无能,并没有感到任何良心上的亏欠:“你把我投影过来,相当于逼着我重生一场,还有脸说我活得太嗨?!”

经济独立、人格自主、裙下之臣无数,此生的沈蔓再也不是心中有怨,却敢怒不敢言的郑太太。

“啧啧,瞧这伶牙俐齿的。”他用手指捻起女人的下巴,左右打量着精致的妆容,“公司开发的搜索程序算了几个月,好歹找出与原生世界重合度高,时间轴又不重叠的平行副本。第X代身份证信息采集刚完成,我就用来作思维投影,说出去还全是违规操作。这么精彩的结婚纪念日礼物,你居然不感动?太伤为夫的心了。”

“你神经病!”沈蔓一巴掌拍掉对方的手,感觉血气上涌,再也无法保持冷静。

尽管之前在这里活得风生水起、游刃有余,却全是凭着重来一次的勇气,以及未卜先知的侥幸。毕竟,即便几乎完全相同的平行世界,也会有各种各样的蝴蝶效应和意外。越活到后面,前世的记忆越做不得准,除了像科技发展轨迹之类的大方向可以参考,其他时候则犹如脱胎换骨,昨日种种无非黄粱一梦。

正因如此,她在面对确定重生的郑宇轩时,愈发地理直气壮、无所顾忌,说出来的话也带上了火药味:“对于每一个思维副本来说,记忆都是单线程累积的。除了复制、投影、叠加,根本无法改变!一个世界的思维被投影了,另一个世界的生活还会继续!你让我带着前世的记忆活在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呢?”重复着她的问题,背对星光,男人的眉眼笑得如幽昙绽放,“我以为你喜欢重生后的日子,更甚于咱们夫妻一场。”

抵着墙,沈蔓用尽力气推开他的钳制,大步走出几米远的距离。狠狠换了口气,方才扭过头来嗔目道:“原生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采取这样极端的手段?”

有那么一瞬,郑宇轩的目光凝滞了,望向她的时候不再像星辰,而像漆黑的夜空。男人叹息道:“小蔓啊,想一想,为我想一想,难道你真的没有察觉?”

察觉?关于你?我需要察觉什么?一连串的问题呛在口中,却被生生咽下。在沈蔓已然模糊的记忆中,两人夫唱妇随整整七年,对方事业平步青云,公司上市后股权套现,躺在家里数钱就足够衣食无忧,究竟有什么必要重生一场,从头再来?

真的是这样吗?她心底的声音问自己。

如果真的衣食无忧就可以无欲无求,为什么还会埋怨生活孤单寂寞冷?如果没有很多很多爱,就要很多很多钱,为什么重生后选择狩猎真心,而不是世界首富?

“如果你放弃坚持,这里的科技发展恐怕很快会突破‘奇点’。不仅赵氏,还有其他公司或者机构,会像我们从前那样,尽可能多得提取思维副本——它们可不是用来做慈善的——带着所有人的思维,投射到与原生世界相差无几的平行空间,这不是重生,这就是重写命运、改变现实。”见女人无言,郑宇轩缓步靠近,语气不急不躁,仿佛这些话已经在脑中被思考许久。

沈蔓抬头,略带疑惑地看向他:“你想改变什么?上辈子该有的你全都有了……”

“是吗?”男人的眼神里略带悲伤,与刚才吊儿郎当的样子截然不同,“我也以为上辈子该给你的、能给你的都给了,为什么你还是选择留在这里?”

这里有她的事业,有她的爱人,有她上辈子敢做却不敢说的梦,她当然不会选择回去当金丝雀。

“我病了,小蔓。”郑宇轩脱下西装外套,罩在沈蔓单薄的肩头,揽住她缓步往回走,“很严重的病。”

她猛然抬首,看向对方,满脸不可置信:“怎么回事?!”

男人摇了摇头,意味不明地勾起唇角:“不是在这里,在那边。”

沈蔓的脚步滞住,在脑海中拼命搜索上辈子的点滴回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郑宇轩的任何病症:“……不,不可能,咱们俩每年的体检报告都是我亲自拆封的……”

“傻丫头,”他习惯性地用食指刮了刮那娇俏的鼻尖,“诊疗系统全是我们公司开发的,就不能留个后门什么的?”

高端医疗机构胜在保密措施好,确保客户的隐私不被泄露。负责检查的医生输入结果后,若非本人同意,根本不会向第三方走漏任何风声。他们固定的体检中心确是由郑宇轩介绍,因为有合作关系,两人得到的服务体验也很好,一直没有动过转院的念头。

她眨了眨眼睛,方才缓过神来:“可我看你没有任何异常,究竟是什么大病,需要……”放弃一切,从头再来?

郑宇轩搂着她,抬头看向前方的道路,轮廓清晰的侧脸在星光映照下,多了几分寂寥:“胰腺癌,号称‘癌症之王’。当年乔布斯得的也是这个病,听起来是不是很高大上?”

沈蔓听到前三个字就愣住了,尽管男人的语气依然轻松,却无法阻止她眼角浸盈的湿意。

小说里常常形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坠落。她一直以为是夸张修辞,从没想过自己也会哭成这幅模样。

一滴一滴的眼泪顺着脸颊迅速滑落,即便步伐和呼吸都来不及改变频率,泪腺这个直接连通着人类情感的器官,就已经毫无征兆地运转起来,根本无法防备。

“虽然还是早期,可这个病的五年存活率低于1%,实在是来不及来。”尚未察觉到沈蔓的异样,郑宇轩继续目不斜视道:“我也想找个重合度更高的平行世界投影,但想要在无限中寻找有限,这个概率太低。时间轴能够符合要求的就已经很少,再等,我怕来不及……”

“来不及什么?”她沙哑着喉咙问道。

男人这才看见满脸泪痕,和发自心底的哀伤目光,浓浓的眉毛顿时揪成了一团。他双手掌住她的肩膀,低下头望着对方的眼睛,非常认真地说:“这个平行世界距离引力场更远,时间流逝得比我们的原生世界快。我不得不尽早投影,这样你才有足够的时间选择……”

“选择什么?选择活在这里?还是反投射回去看着你死?”她的声音尖锐,失了优雅与风度,只剩下赤红的双眼。

“嘘……”不愧是最了解彼此的夫妻,郑宇轩将人用力搂进自己怀里,口中轻声安慰,“我是怕你在这个世界里过不好,早点来能够多点先机。回去也不是不行,至少还算条退路。在那边,即便我死了,家里那点财产,足够……”

“你闭嘴!”尽管贪恋,尽管不舍,沈蔓还是拼命挣脱了怀抱,退后两步道:“郑宇轩,我告诉你!别以为你比谁聪明!你以为重新开始就是改变命运?你有没有想过,即便在这里改变了命运,原生世界的生活仍然会继续,我还是那个抱着红酒瓶、不懂世态炎凉、连丈夫得了癌症都不知道的蠢货!”

他的嘴角勾起熟悉的弧度:“要不然,怎么说我比你聪明呢?”

沈蔓咬着唇,气得直哆嗦,一半是为了刚刚得知的事情真相,一半是为了对方这幅欠打的表情。

大概忍耐了三秒钟,她终于抡起拳头,狠狠砸在了男人的脸上:“混蛋!”

如果两人能够有多些的相处机会,沈蔓想,她肯定很快就会认出郑宇轩,而不是等到今天。

他们有太多默契,有太多彼此才清楚的小秘密,以至于一个眼神、一声叹息,都如同暗号般,刺激着身体里最敏感的神经。

他擒住她的双手,将不断折腾的某人反锢着圈在自己怀里。尽管气喘吁吁,尽管筋疲力尽,依然如唱歌般吟诵着那个名字:“小蔓啊……小蔓……”

直到沈蔓再也忍不住,扭过脑袋,吻住了男人的双唇。

绿帽王自白VS春江花月夜

那是个温暖、湿润又熟悉的吻。

脸颊、眼睑、鼻梁、嘴唇,她像逡巡疆土的国王,一点点,一寸寸温习着记忆中的轮廓。他用手托住她的长发,引导着、需索着、回应着。

事实上,在他触碰到她皮肤的那个瞬间,沈蔓便毫无缘由地呻吟出声。她太熟悉这角度、力道,以至于只需要一个开始,便引发了排山倒海的回忆。

在礼堂外的林荫道,男人将她抵在近旁的行道树上,背着灯光,躲在阴影里。他们就像两只雌伏已久的野兽,渐渐疯狂、渐渐失控,渐渐将一切愧疚、不舍、歉意转化为行动。越来越急剧的喘息,伴随着越来越激烈的动作,将彼此的神志焚毁殆尽。

沈蔓一边吻一边哭,一边哭一边吻,唇舌里全是眼泪的味道。

苦涩如斯,思念如斯,忏悔如斯。

她想他的好,想自己的无理取闹,想他曾经的诺言,想自己生在福中不知福,想前世的鬼使神差,想今生的阴差阳错。想得肝胆俱裂,想得心急如焚,身体在迫切地需索,需要爱的证明与明证,索取被爱的明证与证明。

“小蔓……”熟悉的称呼如同魔咒,萦绕在耳畔,伴随着湿濡的呼吸,伴随着和潮水一样,汹涌侵袭而至的回忆。

顾不得矜持与小心,一双长腿攀上男人的腰肢,并被他顺势顶在树上。星辰般的眼眸仰视着,映照出头顶天空布满的星辰:“……还爱我吗?”

她噙着唇,拼命点头,顺着那颤抖的频率,有泪珠滴落在男人的脸颊上。他笑着侵上来,舔舐过眷恋已久的眉眼,每一轮往复、每一处辗转,都浸润着满满的甜蜜:“好了,乖,不哭……证明给我看。”

久经人事,对彼此身体的熟悉比自己更甚,她怎会不知他的用意。

如今的郑宇轩正值当年,体格强壮、身板厚实,再加上有行道树作为支撑,将沈蔓架起来一点也不费力。

只见女子轻轻撩开礼服裙的下摆,任由两条长腿盘到男人腰身上,便隔着丝袜底裤,将那处莹润的湿处暴露,彻底覆住勃发灼热的所在。

如同两块失踪已久的拼图,在亘古洪荒之后再次相遇,啮合得分毫不差,就连卡槽彼此摩擦的“咔嚓”声都能够听到:这样的结合与相容,是沈蔓前世今生都未曾想象过的。

她仰起头,缓缓蠕动起腰肢,颈部曲线流畅得如同音符,伴随着红唇中压抑的呻吟:“啊……”

当沈蔓又一次滑落时,男人狠狠抵了上去,将头埋在她丰满的胸口,像贪吃的孩子般大口吞咽、允吸、舔舐、触弄,即便隔着柔滑的礼服衣料,依然阻止不了那攻城略地的决心。

津液很快打湿了纤薄的布料,沈蔓低头看见自己那两处明显的凸起,燥得满脸通红:“宇轩,你干什么啊!”

含羞带怯的责备,愈发刺激了男人的兴致,他挺直了腰,视线却依然集中在刚才的“战场”上,颇为得意地说:“明知故问。”

他们已经距离礼堂很近,甚至能够听清那悠扬的旋律,众人的交谈声、欢笑声,也仿佛只隔着一条林荫道的距离。

淡淡的光线洒过来,他看得清她绯红的脸色,她听得见他紊乱的呼吸,两人的心跳快而急促,却始终保持在相同的频率。

“知不知道?”男人一只手托住她的臀,一只手探向自己的下身,刻意压低了声音道:“以前咱俩一起参加这种活动的时候,我总是怕你打扮得太漂亮……”

随着这刻意的停顿,滚烫灼热的分身被释放出来,顶在早已泛滥的入口处。

他长指微动,一点点拨开了最后的屏蔽:“……但你不明白,还偏要强调什么礼节、修养……”

说到这里,沈蔓的下身已经彻底暴露在空气中,几乎可以感受到那近在咫尺的硕大威胁。

“招人,懂吗?你这就是叫‘招人’!”男人一个挺身,深深扎进那朝思暮想的柔穴,快感瞬时冲进血脉,贯穿脊髓。

沈蔓被那骇人的尺寸撑起,哆嗦着化成水,软在他如铁桶般的怀抱里,几乎立刻达到了高氵朝。牙齿紧紧咬住嘴唇,只从喉咙深处发出丝丝呻吟:“太……大了……”

尽管对这幅身体早已适应,郑宇轩依然差点就把自己给交代了出去,定在那里好半天没敢动弹。小小的人儿乖顺地作出回应,伴随着最真实的反馈,令他不忍开始,亦不忍结束。

待最初的那一波冲击过去,两人慢慢恢复理智,在本能地驱使下,再次启动了熟悉的节奏。

重复了无数遍的旋律,相伴了无数次的舞蹈,他们彼此的眼中是无尽的温暖情愫、心心相映。紧贴的身体有怀念的温度,交织的呼吸有回忆的氛围,她的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他的唇舌流连她的颈项。

每一次抽离,都在酝酿更强烈的挺进;每一次挺进,都在预告更加彻底的占领。

男人不耐烦地解开衬衫下摆,结实的腹肌、强悍的凶器统统紧贴上她的身体,让那奔腾汹涌的热血和欲望,将女人融化。

沈蔓像一叶扁舟,在名为“郑宇轩”的大海上浮沉,每一次激荡、汹涌,都是对他的回应、憧憬。

渴望在身体里聚集,纠结成小小的一点,而后逐渐扩大,占领了她的小腹。随着越来越猛烈的冲击,这痛并快的空虚如飓风般吹枯拉朽,将所有矜持、犹豫、怀疑倾搅成单纯的欲念,除了祈求解脱,再也没有任何其他的念想。

“不……小蔓,别这样……”郑宇轩冷嗞着出声,双手掌住她的臀瓣,阻止女人情不自禁的蠕动。

她感觉到对方的分身在体内跳跃,充斥着磨人心智的温度与力量,根本无法控制自己不向之索取。

在被允许的有限幅度内,她依然坚定地蠕动着,以彼此交合之处为圆心,以男人手掌撑托的范围为半径,寸寸柔腻、死死相抵。望向对方的眼睛里,带着泪、带着雾气,带着未被满足的不甘心。

郑宇轩皱着眉头闭着眼睛,熟悉的五官不再清明,而是在冲动与克制间艰苦拉锯。

充实如天堂般的美好,堕落如地狱般的残忍。

他的分身是把钥匙,插入她最隐秘的锁槽里,机关转动、簧齿啮合,哪怕最微小的颤抖,也会制造出毁天灭地的效应。

此刻,她的挑逗不止是在玩火,更是将彼此引至万劫不复的境地,任由纯粹的欲望将一切吞噬殆尽。

“宇轩……宇轩……”一声声的轻吟如泣如诉,又或者她原本就如诉如泣。

男人深吸两口气,开始不管不顾地抽送,原本的微波涟漪变成了惊涛骇浪,几乎将沈蔓顶出去。她仿佛被突如其来的狂风卷入天际,直飞仙境,又仿佛被推下万丈深渊,任由坠落不停,永无止境。

大腿绷直、膝盖无力、小腿上下晃动不着力气;穴口泥泞、下腹坠胀、胸前的茱萸被摩擦得激凸挺立。沈蔓摇头俯在男人的肩膀,张口咬住他的肩胛,闭着眼睛不敢哭出声音。

他次次直插到顶,回回不留余力,像是要将人插穿、玩坏,要让她彻底臣服于自己。

快感再次累积,聚沙成塔、积少成多,性器摩擦处早已一片湿濡、一片狼藉,只待最后的时刻来临,看所有的所有轰然倒地。

像一片羽毛飞舞,如漫天白雪坠地,当终点到来的时候,她早已脆弱得不堪一击。那汹涌喷射的精液灼烧在身体内壁,又烫又惊,却再也激不起任何多余的反应。因为之前的征服与占领,已经榨干了她的所有精力。

如今,除了像具器皿般容纳、接受,沈蔓连哭或呻吟的力气都不再有余。

他不肯放手,持续地吻着、抚摸着,撩开衣摆、探入衣襟。顺着她的脚踝、膝盖,缓缓进入、缓缓离去,再换个地方继续。

揉弄、挤压、滑过、挺迎。

呻吟、融化、契合、呼应。

早冬的晚风不再冰冷,在逐渐散开的情欲中竟也显出几分温暖。

还没有来得及掉下枝头的树叶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如同叹息,如同唏嘘。

礼堂里的舞会还在继续,衣着鲜亮的男男女女们还在逢迎,还在交际。沈蔓却早已化作一团泥,瘫软在男人胸膛与身后树干禁锢而成的小小天地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喘气。

经过长久的静默,郑宇轩终于缓过劲来,有些疲惫却不乏兴致地笑言:“其实,我以前就想过要这么干……”

沈蔓无声地勾起唇角,终于鼓起勇气,踮着脚从他身上跳了下来,娇斥:“道貌岸然!”

男人长臂舒展,很快又将人揽进自己的怀中,抵着那小小的脑袋问:“所以呢?喜欢吗?”

用力撑开禁锢未果,女人又好气又好笑地索瑟成团:“流氓!色狼!变态!”

郑宇轩听出这指控背后的娇羞,心里满溢出甜蜜。于是也不再言语,转而将人抱紧,牢牢限制在自己的怀里。

如星如辰的目光中,闪现着某种决心。

春江花月夜VS华尔兹舞曲

两人彼此相望,确定从外表上看不出任何不妥,方才点点头,异口同声道:“好了。”

只有沈蔓知道,下体的稠腻依然没有散尽,但舞会显然已经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刻,就连音乐声也消失不见。若再两人不回去,事后怕是会遭到不少质疑。

她挽着郑宇轩的手臂,满脸春潮涌动,满脸甜蜜温馨。随着记忆中熟悉的步伐,走过林荫道,走过大厅,再次回到礼堂里。

宾客们都围在舞池中央,巨大的冰雕被注入红酒,并渐渐显露出“A-PPI”的英文缩写,引发了一阵照相机拍照的“咔嚓声”。

“知识产权保护协会成立、并将总部设在天朝,标志着我国从此加入到知识产权引进时代,并倒逼本土企业结束低水平恶性竞争,走向尊重知识、尊重权利、尊重原创的阳光地带。”

一席简单的讲话结束,西装革履的年轻官员作为当晚最重要的嘉宾,举起了手中的酒杯,冲身旁的赵宏斌点点头:“我谨代表Q市政府,感谢各位为此所付出的努力。”

言罢,张羽将香槟一饮而尽,留下仪容得体、风度翩翩的形象,任由各大媒体记者拍照。

沈蔓这才明白,今晚到场的媒体为何会出奇地多——大家不仅仅是对赵宏斌感兴趣。包括党报在内的其他官媒,不过是事先得到了消息,知道新任市委书记会在活动中亮相。

洋派背景的实干派新生力量,履历漂亮家境过人,一颗在政坛冉冉升起的新星,如今照耀在Q市上空。挑选这样一个破旧立新的场合亮相,真真再好不过。

她确定那双在无框镜片后微眯着的凤眸看到了自己,愈发柔弱无力地靠倒在郑宇轩身上。

男人巍然不动,一边随着众人鼓掌,一边语带笑意:“就为这么个人?”

“就为这么个人。”沈蔓听出他言语中的讽刺,却懒得反唇相讥,有些无奈,却又自暴自弃地回应道。

她还没有问郑宇轩是何时投影过来的,但从他的反应和态度看,自己在这里的一切男人都了如指掌。更何况,历经长久的分离、激烈的重聚,确实没什么精力刨根问底,她只想快点结束,回家休息。

“蔓蔓……”陈逸鑫端着两杯酒出现在身侧,满脸不可置信:“学长,你……你们……?”

她疲惫而慵懒地伸长手指,点了点对方的薄唇:“嘘……回去再告诉你。”

而后,接过酒杯轻轻啜饮。

“谢谢啦。”郑宇轩毫不客气,从陈逸鑫手中夺下另一只酒杯,大咧咧地喝干净。

两人这般毫无顾忌地勾肩搭背,又同样气喘细细,甚至连口干舌燥都如出一辙——稍稍有点两性常识的人,恐怕都能猜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那双小动物一般的眼眸里尽是难以置信、无法接受、冲动愤怒,乃至被撬了墙角的痛苦。

就在沈蔓耐不住心疼想要解释的时候,郑宇轩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得了啊,老子没找你们麻烦就够意思了,少自己跟自己较劲。”

陈逸鑫没有防备,向前踉跄了两步,再回首则是满脸惊恐——他显然也注意到郑宇轩口音的变化。

“瞅啥瞅?”标准的东北找茬儿问话一出口,郑宇轩又跳脱到大猹子画风里,没有任何时间差,再次上演变脸绝技。

不知内情的陈逸鑫愣住了,甚至揉揉眼睛,似乎是在怀疑看错或者听错了什么。

沈蔓松开挽住郑宇轩的手,转身牵起了陈逸鑫,满脸不赞同的表情,头也不回地责备道:“吓唬人上瘾是吧?”

说完,她由下而上看着陈逸鑫的眼睛:“别怕,他神经病。我晚点回去再告诉你……”

话音刚落,礼堂里的灯光调亮了几度,悠扬的华尔兹乐曲响起——之前的小打小闹只能算是暖场,如今舞台上的全制管弦乐队方才祭出看家本领,将整场活动推向高氵朝。

赵宏斌挽起身旁的一位白发苍苍的外籍女子,姿态优雅地滑入舞池。沈蔓认出,那人是另一家国际医药巨头在天朝的代理,刚才与他们同桌进餐。冰雕注酒仪式时,她和赵宏斌分站在张羽的一左一右。

如今看来,她和信程的坚持,在全行业的抵制下,确与螳臂当车无异。

人类之所以存在,究竟是因为物质,还是依附着物质的精神?

沈蔓之所以是沈蔓,究竟因为她的身体,还是她的思维、记忆?

在平行世界的幸福、圆满、冰释前嫌,究竟能不能代替原生世界的遗憾、无奈、不虞之隙?

如果开发出的反投射技术不止用来影响“前世”,还用来供人娱乐,在无数平行世界中撕裂、再造、改变命运,她还能不能说一切与自己无关?

“奇点”究竟是不是人类科技发展的必然目标?

站在暗潮汹涌的两个男人之间,沈蔓心中起伏不定,她明白,在自己看不到的平行世界里,有更多无法接受的事情在发生。但让她放任一切、任由资本逐利,却是万万不可能。

每一个思维副本,都是活生生的人,他们不会觉得自己是被投射的,他或她会在平行世界里奋力挣扎、向上求生。他们的精神和灵魂同样值得尊重,不应该沦为任何人的玩物。

正因如此,赵氏集团的野心才绝对不能实现。

眸光流转,三千世界明明灭灭,一念生慈悲,一念生佛陀。

生命的可贵,在于其短暂,若人人都得转世轮回,这世间怕是再无“珍惜”二字。

我们的生,是因为我们的死;我们的死,恰似我们的新生。

沈蔓打定主意,眼前的浮华世界,显然还没有做好接受思维投影技术的准备。

赵宏斌和他那尚未成熟的技术一样,根本不明白思维——或者说“灵魂”的意义。

就在她脑海中兜兜转转,终于想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后,一双纤细修长的大手伸到了面前:“赏个光吧,沈小姐。”

西装革履的张羽站在面前,身后跟随着Q市本地的媒体、赵氏集团的高管,以及兴奋雀跃的八卦人群。

女人抬起下巴,不顾郑宇轩和陈逸鑫的愕然,如清风般滑入对方怀中,满脸欲拒还迎的笑意:“张书记还真是会给人‘长脸’……”

顺势搂紧了那侧细腰,张羽笑得不露痕迹,脚步熟练变换,顺着旋律滑动、游弋:“我这是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己不受待见,没敢直接奔你那虎穴龙潭里去,先探探路再说。”

身材颀长的俊男靓女,在灯光下翩翩起舞,配合默契异常。如同一幅最美丽的画卷,很快便吸引到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有惊叹,有讶异,有人在窃窃私语,有人在指指点点。然而,这一切都与沈蔓无关,她早已习惯舆论对自己的猜测:交际花、高级妓女,甚至连“公交车”都有人骂——毕竟,对于一个事业成功的单身女性来说,还有什么比作风问题,更能够平复众人的嫉妒心理呢?

张羽这些年靠着“花花公子”的名声,主张自己玩心未定,与家中长辈拖延婚事、虚与委蛇,愈发不在乎旁人的目光。此刻享受着关注,反倒有些飘飘然起来:“胤廷应该知道我今晚会来,他没跟你说?”

“说了,但没说你要参加赵氏集团的活动。怎么样,学生们一个个出息了,你作为曾经的‘恩师’是不是很得意?”沈蔓在他的牵引下转了个圈,被男人锢在怀里,彼此紧贴得甚至有些失礼。

“我对赵宏斌没意见,但原本也没准备出席。”张羽手臂上用了点力,再次揽住那不堪盈握的腰肢,几分痴迷、几分不舍:“他手底下的人会做事,不晓得从哪里淘得个手把件,送到帝都我爷爷那里。老人家喜欢得不行,特地打电话让我记得捧场……”

沈蔓掩藏起心底的鄙夷,却仍然忍不住拿话刺他:“张书记真是一如既往地孝顺啊。感动天朝评选,我一定投你一票。”

他知道她对于自己一直以来仰仗父荫颇为不屑,也忍受过无数的冷嘲热讽,却还是无法在履新的当日接受这般羞辱,终于愤然地一甩手:“蔓蔓,够了!”

音乐声尚未终止,原本的一对璧人却支离破碎,站在舞池中央怒目而视,哪里还有半分情意绵绵的样子。

沈蔓憋了一晚上的气,至此时方才寻着爆发的借口,握紧了拳头,感觉每根血管都在爆胀:“你明明知道云卿的实验室被起诉,明明知道信程被恶意兼并,你还来给他和赵氏集团站台,你以为我真是面做的?!”

张羽的目光中有隐痛、有挣扎、有不忍直视的纠结:“你知道我不可以……”

背叛家族、放弃荫蔽,对于在政坛努力往上爬的张书记来说,无异于自断其臂。

悠扬的华尔兹终于到了尾声,下一曲旋律,俨然是热情如火的探戈。

华尔兹舞曲VS火热的探戈

如果说,华尔兹是水,那么探戈无疑是火——而且是能够将心智、灵魂统统焚毁的地狱之火。

流行于南美的舞蹈,最初是水手和妓女互相调情的方式,强调男人的掌控与力量。在身体紧贴、脚步相随的过程中,节奏与气氛越来越热烈,就像一场双方自愿投入其中的战争或搏斗,舞伴间强烈的目光和身体接触正是探戈的灵魂所在。

随着火热的节奏渐起,沈蔓还伫立在舞池中央与张羽怒目而视,丝毫不顾及周遭好奇的目光。因着她是钦点的女伴,所以即便冷场尴尬,也没有人敢轻易凑上前来讨不痛快。

赵宏斌向自己的舞伴行过礼,回头发现宾客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另一处,顺着望过去,原本就聚集着风暴的一双眼睛,如今更是阴云密布。

顿挫的节奏、奔放的旋律,作为第二首舞曲,探戈的激烈与热情渐渐感染到礼堂里的每一个人。大家却碍着在正中间赌气的男女,怯生生地不敢下场。

就在赵宏斌绷不住,想要上前去做点什么的时候,某只他万万没想到的生物出现在了舞池中。

男人身材高大,尽管身上的西服不合礼节,但也被撑得颇有架势。陈逸鑫在他身后试图阻止,却被对方果断的步伐远远抛下,只好留在原地,满脸无可奈何。

他还没走近,张羽便感受到了那股侵略者气场,本能地想要防御。

然而,郑宇轩并没有给情敌留下任何机会。

浅口吊灯洒落的光线仿若熔金,倾泻在舞池里,制造出暧昧并温暖的氛围。颤抖的大提琴隐隐作响,探戈的舞曲渐渐明晰,宛如六月榴花般的热情奔放,与室外的寒冷形成鲜明对比。

沈蔓看向自己前世的丈夫、今生的叹息,目光既甜蜜又悲伤,如浮云流水,如苍海白驹。

拜一场接一场的社交活动所致,她上辈子的舞蹈幼功没有荒废,反而把郑宇轩带上了路。酒过微醺、人过迷离,他俩最喜欢的舞便是探戈。在日益压抑的共同生活中,在渐行渐远的夫妻关系里,优雅洒脱、随性而至的铿锵舞步,似乎更能够代表真实的内心。

郑宇轩很有技巧地挤开张羽,侧着身子侵上前来,伸出右手,紧贴着环过纤细的腰肢。随着音乐节奏的起伏,一点点加大力道,直至最终将人彻底搂抱在自己怀里。

伸手搭上他的颈项,沈蔓将主动权完全交出去,随即看向自己的左侧。

下一个四拍开始,两人如同通上了电流的导体,开始时快时慢的滑步。前进、后退、左牵、右引,动作随着音乐强弱不断变化,欲拒还迎的气氛被渲染得淋漓尽致。

在不断地快速移动中,他们偶尔急停身体,重心转移,产生如画面般定格的效果。然后,再以缠绵的柔腻、温暖的拥依继续开启快慢有致的韵律。

因为沈蔓今晚穿着长裙,不方便做腿部动作,因此两人颇为默契地选择了英式探戈——没有太过花哨的踢腿或跳跃,更多的还是旋转及交叉步。激越缠绵却不失华丽优雅,比从前少了几分麻木不仁的熟练,多了几分有感而发的伤怀。

都说探戈是“舞中之王”,既为它刚劲挺拔的舞步,也为它潇洒豪放的风格。沉浸在节奏中的男女,即便素不相识,亦能在短则几分钟,长则十几分钟的时间里,配合制造出丰富的互动与默契。这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神交,或许才是相拥而舞的精髓所在。

他们今生几乎未曾谋面,前世日夜朝夕相伴,在彼此从未见过彼此的年纪,重拾起曾经未曾经历过的回忆。这种诡异而宿命的感觉,通过脚下不断变换的舞步、动静间反复缠绕的肢体,酝酿出历久弥新的激情。令消沉的意志散去,令哀怨的自怜褪尽,只留下最最纯粹的爱与欲。

郑宇轩的舞步浑重,显得很是沉稳大器。充当领舞的他如同暴风雨般旋转、牵引,直令自己的舞伴失去了独立判断的能力。

沈蔓一点都不奇怪自己为什么没能早点认出对方,之前的圆舞曲太细腻、太温情,根本不符合他的性格。除了熟练一点、默契一点,根本看不出任何特殊的地方。

探戈不一样,在这场男女对决里,他几乎是天生的王者、众望的归依。孤傲如沈蔓,都禁不住如枯叶般随波逐流,除了旋转便是旋转,除了跟随就是跟随。

既高贵,又野蛮;既优雅,又粗粝。

就像他的眼睛,既是漫天缀满的繁星,又是深不见底的汪洋,永远充满了爱的温暖与热情,永远充满了被爱的渴望与索取。

所以,放掉那些故作清高的借口吧,什么张羽,什么为情所困,什么乱七八糟的备胎理论……她只是个胆小鬼,怯懦地躲在硬壳中,不敢承认爱上了自己的丈夫,仅此而已。

想到这里,沈蔓彻底放开了身体,投入到男人的怀抱与舞蹈的激情里,就连最后一点矜持也没给自己留下。

她不确定郑宇轩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但从他越来越坚定的步伐,越来越强势的动作看来,男人心中的感慨应该也是如潮如汐。

感觉,总是相互的。

此刻的沈蔓,穿着贴身的长裙,在暖色灯光的映照下,焕发出如珠宝般的光彩,绚烂至极却毫不自知,愈发引人侧目。

事实上,从音乐刚刚响起时起,舞池里、在场所有人的眼中,便只剩下这一对男女。

他们的步伐或许不及专业舞者那么华丽,他们的动作也有些许生硬,但感觉骗不了人。东方人身上鲜有的热情奔放,在渐起的旋律中茁壮、成长、蓬勃、荼蘼。就像阳光雨露滋养下的植物,每一柄叶片都饱满莹润,每一根枝条都柔韧壮硕,即便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也能从中汲取无限的生命原力。

在盛放至极的绚烂里,她如莲花般缓缓坠落,点点飘散在千甸七宝池之上,由下而上地生出欢喜之心。

一曲终了,两人保持着结束时的动作,久久没有回过神来。直到沈蔓叫唤“腰疼”,郑宇轩这才将她勾起,毫不顾忌地吻了上去。

唇齿纠缠、津液滑腻,她听得到四周倒抽冷气的声音,明白大庭广众下的亲密行为会带来怎样的恶评,却依然只是笑笑,便投入到那失而复得的亲吻里。

耳边传来零星的掌声与叫好声,沈蔓感知到男人下身卷土重来的欲望,连忙移开了唇,把头埋进他的怀里,脸颊上一片燥热。

郑宇轩大口大口地喘气,将人固定在自己身前,遮着那处尴尬,却似乎适得其反,越来越失去控制。

沈蔓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推着他往门口走去:“说你是流氓还不服气,被抓现行了吧?”

男人不着痕迹地在她臀肉上掐了一把,恶狠狠道:“回去再收拾你!”

两人推推搡搡地刚走出礼堂,便听见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起。

“蔓蔓!蔓蔓!”陈逸鑫焦急地呼唤着,像只迷失了方向的雏鸟,盲目地寻找着同类。

沈蔓抬头看向郑宇轩,却见对方耸耸肩膀,松开了挽着自己的手,满脸无可奈何的表情:“去吧。”

她迟疑片刻,还是转身迎向自己原本的男伴,既亏欠又愧疚地说:“对不起,逸鑫……”

他们突然离场,又走得匆匆忙忙,陈逸鑫一路追来早已气喘吁吁。回忆起几个小时之前,陪在女人身边的还是自己,心中酸涩肿胀的苦楚顿时满溢:“到底是怎么回事?!”

重逢后,他未曾冲她发过脾气,就连大声说话都少有。这一方面是由于沈蔓早已熟稔男人心理,不再像年少时那般锋芒毕露;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陈逸鑫的小心翼翼、呵护至极,即便面对与众人分享的局面,他也未曾抱怨过些许。

如今,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与自己的学长、顶头上司勾勾搭搭,毫不考虑后果地相伴离去,对于陈逸鑫来说,早已彻底超过了接受和忍耐的极限,故而也不再委曲求全,而是选择大声质问。

“嘘……”沈蔓伸手拂过他清秀的脸颊,言语中带有明显的歉意:“别着急,对不起,是我欠考虑了。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说完,她一手执起陈逸鑫,一手执起郑宇轩,缓缓朝校门口的停车场走去。

较远处的礼堂门口,礼服正装的男人握紧了拳头站成一道黑影,肌肉绷直、神经紧张,哪怕稍有风吹草动,恐怕都会让他爆发。

偏偏有人不识趣——确切地说,是有胆子不识趣——上前故作大度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赵……”

在这一触即发的时刻,还是这样忌讳的称呼,赵宏斌瞪着眼睛扭过头来,却看见张羽那张风轻云淡的脸。只好将怒火转换为沉默,继续看向三人离去的方向。

早冬的夜风拂过,让一颗冰凉的心更加冷硬。

***作者有话说***

大家好啊~~~本栏目离开这么久,有没有人想念我啊?(笑眯眯)

就不开玩笑了,说正经的,大家知道我是话痨,虽然本文从人气榜前十掉出来,但始终保持在留言榜和珍珠榜上,对我来说是莫大地鼓励。

行文至此,各方面都开始收网了,我希望能够给大家一个圆满的交代,嗯。

只是因为年底,三次元工作越来越忙的关系,可能没有之前那么固定的时间写作,除了尽力保证更新,在回复留言的时候就不是太及时了,有时候做不到当天回复,请大家不要介意。

我一有空就会爬上来跟大家互动,还请各位亲不要抛弃我~~~~(尔康手)

无论如何,谢谢大家的支持和鼓励,我会加油哒~~~么么哒~~~

火热的探戈VS电梯里奸情

Q市中心医院经过多年发展,受到各方扶持资助,脑外科权威的江湖地位一时无二。随着前来看病问诊的人逐年增多,床位也越来越紧张。终于在前年开办了新院区,将重点实验室整体搬迁过来。

新院区里设有门诊部、住院部,各类后勤保障一应俱全,再加上医疗设施都是最先进的,条件比老院区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沈蔓让司机绕路,把郑宇轩先送到了Q市国立大学。两人下车时依依不舍,她被男人拉到路边亲亲我我了好半天,方才被放回来,已然满脸绯红、气喘吁吁。

陈逸鑫握着拳头不说话,面色苍白心如擂鼓,只觉得肺都气得快要炸开。

他终于明白自己出现的时候,为什么周胤钦会冷嘲热讽、王笑天会夹枪带棒、吴克会急匆匆地昭示主权,就连林医生的沉默寡言都不太正常——梁志那种老大哥似的促膝谈心绝逼bug无疑。

爱是嫉妒、是偏执、是把你藏起来只许我一个人看的独占。如果大度到可以与人分享,不是不够爱,就是有够傻。

少不经事时,也曾想过忍常人之不能忍、成常人之不能成,用委曲求全、伏低做小的姿态,将对方留在自己身边。

但这终究不是甘愿。

她说群婚群宿、她说大建后宫,他只以为这是年少轻狂的玩笑,想来没谁会陪着一起疯下去,却不知自己也深陷其中,最终全盘皆输。

你告诉我什么叫公平?你告诉我什么叫甘心?

爱就是不公平,就像爱从来都不会甘心。

有了还要,要了还想,想了还奢望,奢望被满足了却一直饥渴。我们对于爱人的贪婪是永远不可能被填平的欲壑。若有心如止水之时,便是分手的纪念日。

面对时刻存在的竞争,人类想了很多办法来保护自己:婚姻、承诺、仪式、生育……却统统敌不过贪得无厌的本性。

所以,面对爱人的背叛,我们究竟应该拿起鞭子还是苹果?究竟应该听之任之抑或奋起反抗?一千个人、一千年,恐怕都不会得出确定的答案。

陈逸鑫从来都不觉得自己聪明,也不认为他有什么过人之处,看到沈蔓那庞大的后宫阵容,说没有任何想法是不可能的。但作为曾经主动放弃优先权的后来者,他才是碗里夺食的那一个,又有什么资格提出异议呢?

孔夫子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如今,报应降临在自己身上,他才明白之前那些人的想法和感受——如鲠在喉、如芒在背,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即便对方是有知遇之恩的学长,即便他与她看起来两情相悦,却依然狠不能扒皮抽筋,恨不能棒打鸳鸯,这种强烈而极端的情绪对于素来温和的陈逸鑫来说,是绝对陌生的体验。

满脑子呼啸的念头,却无从发泄,怕引得沈蔓不悦,反而将之更加推向另一边。于是只好紧紧闭上双眼,将所有情绪封存、冷藏。

但陈逸鑫知道,这一切只是暂时的,就像那日在浴室偷窥到的凌虐画面——所有嫉妒与不甘,最终都会转化为狂热、痴迷、锋芒毕露。

沈蔓的住处原本就是由急诊大楼改建,因此地下车库也与医院内部联通。她让司机找了个靠里面的位置停车,牵着起陈逸鑫走到电梯口,按下按钮。

水磨石地面泛射着头顶的惨白灯光,陈逸鑫用力扯开衣领,仿佛再也忍受不了一分一秒的束缚。原本规整的黑色领结被捏变了形,成为压抑怒气的替罪羊。

“……逸鑫。”沈蔓终于还是犹豫了,弱弱地喊出他的名字。

清秀的面容上裂开一道缝,男人猛然睁开眼睛,却不敢看向对方,而是攥着拳,狠狠砸上了墙壁。

困惑、愤怒、委屈、不甘心,各种情绪如同打翻了的味碟,将他的心侵染混乱,根本无处可逃。只能将伤口撕开,束手无策地将之腌渍、刺激、反复折磨。

“为什么是他?!”如果是家财万贯的赵宏斌,或者平步青云的张羽,兴许还能够接受——偏偏是看来无害的学长,根本与凡人无异的郑宇轩——陈逸鑫无法说服自己,又或者,无论对方是谁,终究都会面对同样的质疑。

电梯铃声响起,轿门徐徐打开。沈蔓不作回应,而是率先走进去,而后一脸无辜地回望:“上楼吧。”

脑子里的某根弦崩断了,陈逸鑫大步上前,用唇齿封堵住那无情的眉眼,任由女人躲闪不及,却依然以强硬的态度钳制住对方,口中尽是反复逼问:“为什么?为什么?”

“唔……逸鑫!你冷静一点……”女人对他总是有些愧疚,因此挣扎得也不是特别用力,生怕引发更加猛烈的反弹。

陈逸鑫显然没想这么多,而是不管不顾地掠夺、肆虐,似是发泄,又似是放纵。随着电梯门缓缓合上,他头也不回地按下紧急制动钮,将两人封闭在狭小的空间里,自暴自弃地开始上下其手。

急促的警报一声接着一声,扎在人的心尖上,像锐利的匕首,更像催情的春药。

原本就急于寻求某种证明,却迟迟得不到回应。陈逸鑫感觉自己坠落在无尽的深渊中,向上向下全是虚无。除了抓住身前的人,占领她、征服她,没有任何别的出路。

手指是网,身体是栅栏,男人像遮天蔽日的屏障,将沈蔓挡在梯轿的角落里,一边亲吻一边撕扯。无论她如何抵抗,还是在两性天生的悬殊差距中,渐渐败下阵来。

“给我,蔓蔓,给我。”他带着几分绝望的语气祈求着,宽衣解带的动作却一点都不含糊,很快便撩开长裙的下摆,并将手指探入了那处隐秘。

先前男人的体液残留着尚未散尽,陈逸鑫几乎瞬时就确定发生了什么,再次抬眸看向她时,清秀的眉目间尽是苦涩:“果然……”

“别,逸鑫,别这样。你听我解释!”沈蔓一边徒劳无功地压下裙摆,一边略显苍白地声辩道。

他扯出一抹令人心碎的笑:“解释?解释什么?有什么好解释的?”

随着语气的顿挫,男人解开了自己的裤链,释放因愤怒而勃起的欲望,侵着腰便直直插了进去。

“啊……”沈蔓仰着头发出呻吟,在闭匿陌生的环境中绷直成一道绳索,紧紧绞住身子。从灵魂到肉体,从指尖到尾椎,全都战栗颤抖,彻底失去了控制。

警报还在作响,轿厢外已经有人群聚集的脚步声、拍击梯门的敲打声,包括大声询问的呼号:“有没有人?电梯里有没有人?”

时值深夜,医院大楼里只有这部货梯直通地下车库。好在因为平时不常用,并没有安装监控探头。

尽管明知道电梯里的狼狈无人可见,面对随时可能洞开的梯门,沈蔓的神经已然被逼至崩溃的极限。

她不敢再出声,只是咬紧了嘴唇,任由陈逸鑫发了狂地顶弄。就着之前的情欲残迹,这突如其来的抽插并未让她不适,反而催发了情欲与紧张,将人的感知推上最脆弱的一点。

“你在收缩,”他眉头微皱,表情隐忍,声音沙哑暗沉,仿佛只是在陈述某种显而易见的事实:“越来越紧,越来越人……快高氵朝了,对吗?”

被男人顶在轿厢的扶手上,勉强得到支撑的身体在不断的冲击中,摇摆不定、忽上忽下,就像随波逐浪的浮萍,根本没有可以归依的港湾,甚至连眼前的方向都无法辨明。

事实上,她眼前早已一片朦胧,分不清是泪是汗。耳边的警报声、墙壁外的呼唤声都像发生在异次元。只有男人,和他不容忽视的欲望,主宰着四体五感、筋肉血脉、心跳呼吸。

与郑宇轩的情事中,身体早已高氵朝数次,体能也耗至极限。此刻,精疲力被全然陌生的场合、全然陌生的陈逸鑫刺激成回光返照。一阵紧似一阵的收缩越来越猛烈,就连沈蔓都被这反应吓到,边哭边求饶:“不要了,真的不要了,会死,真的会死……啊!”

丝毫不理会对方的哀鸣,男人的动作坚定、毋庸置疑,反倒比之前更加猛烈,薄薄的唇角抿起,似乎也在经受残酷的考验。

仿若求死的频率,孤注一掷的力道,两人在这无尽的撞击中,越来越接近极限。直到听见金属被异物插入的声音——救援人员正在用撬棍抵开电梯轿门。

“里面有人,你们用点力啊。”司机师傅焦急地催促着,而那撬抵的力道似乎也变大了不少。

沈蔓睁大了眼睛,略微窘迫地看向陈逸鑫。对方正冲刺着最后的极限,目光凿凿如炬。令她不得不相信,即便此时就有人破门而入,男人恐怕也会坚持做到高氵朝为止。

已经有光线从门缝里透出来,甚至连那撬棍都已经露头。

“不……啊!”被发现的恐惧、被肆虐的身体,终于在此刻交织成潮,将两人彻底淹没。

电梯里奸情VS实验室禁欲

“林大夫,您真的认识这人?”医院保安队队长再次确认道。

林云卿有些不耐烦,“信程的老总、重点实验室的主要捐助者,头顶这栋楼都是她们公司出钱建的。再不信你就去找院长问问,看他认不认识!”

“不不不,”保安队长讪笑着摆摆手,“我不是说沈小姐,我是说那男的。”

办公室的角落里,眉目清秀的男子衣冠不整,靠墙坐在长凳上,闭着眼睛轻轻喘息,脸上尽是生无可恋的表情。

沈蔓肩上罩着男式礼服外套,担心地看向对方,根本没有留意到这边。

“……不熟。”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低下头,风轻云淡地答了句。

有所保留的回应和他刚才的据理力争形成鲜明对比,保安队长砸出味儿了,愈发理直气壮地说:“那就先留下配合调查。等警察给司机做完笔录,再仔细审审他——医院可是救死扶伤的重地,哪能随便按警铃?太不守规矩了!”

拍拍裤腿站起身来,林云卿颔首说:“实验室还有事,我带人先走。”

“您请,您请。”保安队长立马跟过来,快步冲到沈蔓跟前,点头哈腰道:“沈小姐,核实过了,您可以跟着林大夫先离开。”

尚未回过神,沈蔓被这突如其来的殷勤吓了一跳,赶忙单手抓紧衣襟:“多谢……”

另一只手拽着陈逸鑫,却被他狠狠甩开,原本就没站稳的女人微微摇晃,眼见就要摔倒在地。

带着消毒水味道的干净气息笼过来,将她搂在怀里,丝毫不介意这亲密的距离。他高她一个头,越过女子幼滑的肩膀,俯首看向坐在凳子上的陈逸鑫,淡色眼眸里没有丝毫波动,言语间却多了几分情绪:“小心。”

“你给我老实点!”保安队长猛踢一脚凳子腿,原本就不甚结实的长凳差点散架。陈逸鑫晃了晃,却也只是皱皱眉,依然不肯睁开眼睛。

沈蔓正在欲言又止,林云卿挽起了她的腰,柔声道:“没事的,警察还要给他做笔录。走个程序罢了,你先跟我上楼。”

保安队长瞬间换上一副自来熟的表情:“是的,沈小姐。我们这保卫部在地下室,本来潮气就重。更深夜露的,别把您冻出什么毛病。”

医院保卫部最近外包给安保公司,新来的保安队长尚未熟悉院内情况。但他对脑外科重点实验室林教授的大名已早有耳闻。

年纪轻轻的业内权威,家学渊源的杏林高手,仪表堂堂、风度翩翩却始终保持单身,把全医院的女医生小护士迷得神五神六——最传奇之处在于,听说这么个才子居然是被富婆包养的,对方一掷千金扩建院区,就是为了博蓝颜一笑——啧啧,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今晚接到警报后,保安队长带人很快赶到事发现场,敲了电梯门半天却无任何回应。他原本打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明早再让物业公司来维修就好。孰料地下车库的某辆礼宾车上出来位司机,坚称电梯里有人,必须撬开。

保安队长憋了满肚子火,指使手下弄开轿厢。确定警报设备没有任何问题,这才恼火地看向衣衫不整的一对男女,责问他们姓名单位。

那男的就是个赖皮,问啥啥不说,连眼睛都懒得睁开,让人怎能不讨厌?女的倒是聪明,说自己是林教授的朋友,过来谈事情。

三更半夜,孤男寡女,有什么事情好谈?林教授的朋友,保安队长心想,我还是院长呢。

鉴于他们身上衣着显贵,还有专职的礼宾车司机,尽管有嘀咕,保安队长还是拨通了重点实验室的值班电话。

结果不到五分钟,传说中的林教授便屈尊降贵地出现在了保卫部。喘着气、发型微乱,看上去是一路跑过来的。

亲眼见到林云卿,保安队长心中愈发不平衡:对方居然比传说中的更年轻、更仪表堂堂,只是没有那么风度翩翩,反而显出了几分关心则乱的焦虑。

经过刚才一番解释介绍,保安队长几乎确认电梯里女子的身份——恐怕就是那豪掷千金博蓝颜一笑的“富婆”无疑。

至于她与电梯内另一名男子的关系,就不是旁人应该考虑的问题了。

想起沈蔓那妖娆的身段和娇俏的五官,躬身相送的保安队长无比艳羡林云卿:能被这么个“富婆”包养,让他打一辈子光棍也愿意啊!

“赵氏集团的晚宴?”林云卿刷过门禁卡,将沈蔓领进实验室里,这才悠然问道。

整洁的操作台,排列成行的玻璃器皿,各种叫不上名字的检验设备。每次进入重点实验室,她都觉得束手束脚,特别紧张。生怕行差踏错,弄坏了东西事小,耽误了研究进展事大。

见对方没有回应,林云卿扭头看看,却见她又是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跟平日里张扬跋扈的状态判若两人,遂调侃道:“这会儿知道怕了?”

女人嘟起嘴,依然左右瞟视着操作台,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动着步子:“我哪有害怕?你们医院的保安这么凶,拎着棍子就冲进来,多少反应不过来好伐?”

“保安嘛,又没有执法权,不长得凶一点,怎么吓唬人?”

空空荡荡的实验室里没有其他人,离心机还在“嗡嗡”地运转着。林云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长腿交叉,翘着二郎腿坐下,看向她的眼神也有些挑衅。

身为教授和实验室主任,他却常年保持着亲自做试验的习惯,所有论文需要引用的数据,都必须出自第一手材料。但凡涉及到关键步骤,还会不厌其烦地反复,直到证实相关性为止。

沈蔓总觉得,这人对科研着了魔。

他却说,不,科研是种习惯,世界上值得着魔的事情只有一件。

想到这里,再看到那淡色眼眸中的氤氲,她感觉喉咙有些沙哑,连忙咳了咳。

“怎么,上呼吸道感染?”林云卿牵起那件男士礼服外套的下摆,不着痕迹地将之扯离女人的肩头,明知故问道。

沈蔓站在他身前,像个犯了错的学生,等待着导师的责骂:“没……没有。”

质地精良的贴身长裙,经过一晚上的蹂躏,只在细微处有些褶皱,却依然逃不过医生敏锐的视线:“刚才在电梯里干嘛了?”

“没……没干嘛。”她不自觉地脚尖相对,又羞又躁,满脸通红。

林云卿冷笑一声,不再追究,而是转向另一个让沈蔓无从回避的问题:“今天晚宴见到初恋情人了吧?”

今生的赵宏斌、前世的张羽,还有延绵两辈子的孽缘郑宇轩,陈曼不确定对方指的是哪一个。思及此,乱糟糟的想法愈发没有头绪,也愈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呃……”

男人却并不给她机会,微皱着眉头站起身来:“你这样这不配合的态度,让我很难办啊。”

颀长的身影在头顶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更加高大。林云卿未在她面前作过多停留,而是转身去向实验室的操作台,整理起各种器具。

因为诉讼保全的缘故,但凡涉及到外方知识产权的实验,如今都只能避人耳目地进行。身为实验室负责人,他也承受了比一般科研人员更大的压力。一方面要赶进度,另一方面还得忙着打官司,最近这几个月,林云卿每天晚上都在加班,除了按时回家吃饭,其他时候根本见不到人影。

穿着白大褂的背影寥落,甚至有些微微的佝偻,看得出很是疲惫。沈蔓心中顿时愧疚丛生,主动上前抱住了男人的劲腰,将脑袋贴在对方背上,呢喃道:“云卿……”

他似乎叹了口气,把人牵到自己面前,抵在操作台上。四目相对几秒钟,随即语调平静地作出判断:“你遇见谁了。”

不是尾音上扬的疑问,而是单纯的陈述;不是赵宏斌、张羽等早有预料的对象,而是影响到情绪波动的“谁”。

林云卿上次说出这种话,还是沈蔓在专利局办证大厅重遇陈逸鑫的时候。

仅仅一眨眼的功夫,她抛下司机和助理,跟着某位快递员扬长而去,电话也关机了。束手无策的大妞给男人们挨个儿联系,惊动了一干人马。好不容易打通手机,她却说自己只是散心,转身春风满面地从出租车上下来。

该有多倒霉啊,爱上这么个女人——偏偏还甘之若饴,即便与人分享也在所不惜。

“我其实就是为这件事情回来的。”沈蔓看向她,满脸焦急,只想把事情说清楚,丝毫没有留意男人手上的动作,“思维投影有可能大范围发生吗?就是将副本浅埋在意识感官下,到需要的时候再一并激发。”

林云卿没有打断,亦没有理会,而是转到操作台的对面,将另一只皓腕用束缚带绑好。

沈蔓这才发现不对劲: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间被固定在操作台上,仰面朝天,毫无反抗能力。

“云卿,你要干嘛?!”

他轻轻按下中控按钮:“体检。”

实验室禁欲VS羞耻PLAY

液压泵在操作台下“嗡嗡”作响,缓慢地调整着角度。

沈蔓双手被缚,只剩长腿叉开勉强保持着平衡。她努力偏过脑袋,半娇半羞地冲林云卿说道:“放开我……”

不知道为什么,每当进入这学术禁地,看到高冷医生端起学术范儿,沈蔓就会特别有感觉,特别想要将之扑到,欲与欲求。

尽管两人不止一次在实验室里欢好过,但像这样如待宰羔羊般,彻底限制自由的状态,对女人来说还是全新的体验。

今晚已经发生了太多事情,经历了太多人,她想用示弱求饶,让林云卿放过自己。

一如既往的清冷语调从中控台处传来:“放松。”

操作台下传出细微的流水声。这张不锈钢材质的实验面板经过改造,有独立的上下水通道,方便平日里的清洗作业。沈蔓曾经看到他在这里解剖组织结构,只是没想到自己也会成为被切割的对象,身体愈发紧张起来。

男人终于走近了一些:“我说放松。”

她眨眨眼,看到对方正俯视着自己,明白机不可失。于是愈发装出一副无辜无害的表情,呢喃道:“云卿……”

医生勾下腰,却始终与女体保持距离,从台面下的手术盘里拿出一柄医用剪刀,随即站好。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只留下通了电的视线在彼此眼眸中往复侵袭。那明晃晃的刀片在灯光照射下显得很是耀眼,令沈蔓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从头皮到指尖,从肌肤到心跳,此刻的身体完全不受她控制,却随着林云卿的一举一动,或紧张,或期待地战栗着。

衣料破碎的声音划破了平静,从下体袭来的冷空气直沁入怀,沈蔓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我不想伤到你。”林云卿的注意力集中在剪刀的走向上,目不斜视地提醒道。

咬紧嘴唇,她强压下挣扎的冲动。冰冷的医疗器械贴着皮肤游走,散发出金属特有的寒意,像条吐着信子的蛇,随时都有发动致命袭击的可能。

光滑的塔夫绸被锋利的刀锋剪碎,女人姣好的酮体失去庇佑,暴露在灯光下。

林云卿手持剪刀,来回检视着她的身体,表情并无波动,却让沈蔓羞得无地自容,只好扭捏着双腿,试图藏起自己最隐秘的所在。

他的目光随即集中在那处早已泥泞不堪的禁地,眉头微微皱起。

先后被两个男人强势占领,与黑色蕾丝内衣同色系的底裤上一片狼藉。还有在疯狂交欢中被撕碎的丝袜、扯断的吊带。失去长裙遮蔽,如今全都以最真实的面目展现出来。

沈蔓只觉得尴尬,却不知这备受蹂躏的画面对观者来说,意味着怎样的诱惑。

原本白皙的大长腿上,残留着斑驳的体液。连带被掐出的红痕,制造出略带残虐意味的官能美。黑色高跟鞋挂在脚尖,危险地摇摇欲坠。光滑的指甲涂着红色丹寇,既妖冶又魅惑。如葱根般的脚趾蜷缩着,毫无意义地坚持抵抗,却愈发勾起了人的兴致。

那双淡色的眼眸眯成一条缝,缓缓俯下身,顺着她双腿的曲线观察,直勾勾地看向再次泛滥的湿濡之处。

传说中的“视奸”也不过如此吧,沈蔓一边想,一边不由自主地再次夹紧身体,口中无意识地发出呻吟。

男人似乎在叹气,随着金属撞击的声响,再次从手术盘里取出一柄柳叶刀。

他的手指修长,轻轻捏住刀片,如同画家拿着画笔,滑到了丝袜和女人的皮肤之间。似乎只是轻轻一勾,便将残破不堪的尼龙布料彻底剥离了她的身体。

左腿完了是右腿,再然后是吊带,就连细缎带的高跟鞋都未能辛免,沦为手术刀下的替死鬼。

如今,沈蔓身上只剩内衣裤蔽体,对方却好像还不想放过她。

冰冷的刀片贴着丝绸底裤,时不时地调整角度,既没有划破衣料,也确保她感受到那锐利的触感。

刀锋无情,只要林云卿稍稍偏差,她恐怕就会血溅当场。这种濒临危险边界的感觉陌生而熟悉,不能够被预知的下一步将人的神经悬在半空中,任何风吹草动都将引发狂潮般的反应。

柳叶刀垂悬在那处入口,静止不动。

沈蔓咬紧了嘴唇,死死憋住呻吟,害怕自己一开口便是尖叫。

不知道过了多久,几秒钟,还是一个世纪,他终于将刀锋偏转,勾着蕾丝底裤的边缘,一点点割开了最后的屏蔽。

毫无来由地,沈蔓突然流出泪来,这种极致羞辱、极致刺激的场景超越了忍耐的极限,将她逼到了未曾想象过的绝境——抑或仙境。

脑外科手术讲究精密操作,林云卿的基本功毋庸置疑,对付蕾丝内裤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刀背顺着她的肚脐向上游弋,来到内衣勾连处,轻巧地翻转过来,便挑断了罩杯之间的联系。一对丰满的乳房跳脱出来,如备受压抑的活物般摆脱束缚、重获自由。

沈蔓双手被固定,只感觉肩带顺着身体的轮廓滑落,而自己终于彻底地暴露在男人面前。

柳叶刀不肯离开,缓慢逡巡在女人的皮肤上,割裂着情感与理智、脆弱与锋利、愉悦与残忍、快乐与痛楚,丝丝冰凉都是爱意,正如道道划痕都是痴迷。

他终于推开了她的双腿,任其呈现出“M”形,再就着温热的刀锋,一点点划过女人的下体。

那些茂密被手术刀剥离,洒落在实验室的操作台上,而后用水冲洗,不复任何痕迹。

在最接近敏感的核心,刀片滑动得格外仔细,来回折磨着已经支离破碎的神经。

沈蔓用尽全身力气控制自己,不敢收回双腿,不敢有任何反抗,只能一边流泪一边忍受,并在他刻意的缓慢动作下,被刀具调教出一波无法抗拒的高氵朝。

温热的流水冲洗着光洁一新的下体,她已经尝到腥甜的锈味,猜到自己许是将嘴唇咬破了。

林云卿自始至终不发一言,只是在最后的工作完成后,缓缓舒了口气,将柳叶刀放回手术盘里。

金属撞击的声音将沈蔓的神志唤醒,她迷蒙着眼睛看向男人,却见他平淡如初:“别怕,我给你洗干净。”

而后,那小小的软管竟然就突入了她的身体,顺着温热的水流,占据甬道、直通内里,令刚刚从高氵朝中恢复过来的神经再次绷成细线。

乳胶软管不粗,但也有一定的硬度,和着水流进出几次,很快洗净了被肆虐过的身体。她在这抽插中渐渐空虚,顾不得刚才经受过的羞辱,挣扎着唤起男人的名字:“云卿……云卿……”

“嘘,别着急。”他嘴唇微抿,视线依然集中在作业处不肯移开,“我待会儿就操死你。”

清冷的声音说出恶魔般的话语,再加上那不为所动的表情和一身禁欲的白大褂,沈蔓终于忍不住呻吟。伴随着软管进出的频率,一声声如融化蜜糖般的呼唤从红唇间溢出:“啊……求你……求求你,真的不行了……啊!”

接下来清洗工作终于没有那么仔细,又或者林云卿也早已忍耐到了极限。就着水流,他用纱布拭过长腿和下身的每一寸肌肤,既不过分用力,又确保符合外科标准的洁净。

来到上半身的时候,男人在两侧胸乳多停留了片刻,将茱萸刺激得凸起,这才满意地继续。

最后,他擦净她残留脸颊上的泪滴,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哭什么?”

沈蔓瞪着眼睛,却趁对方不备,一口咬住了那只作孽的手。用舌尖、唇齿密密包裹住他的中指、食指,又舔又吸,又吸又吮,直叫男人抽着凉气咒道:“妖精!”

他舍不得离开,仅剩的另一只手哆嗦着,解开了缚在那皓腕上的绳索。

终于恢复自由,沈蔓迈腿跳下来,一把将林云卿推倒在椅子上。

他对她的动作并不意外,反而勾出一抹浅笑,双手摊开示意放弃抵抗,饶有兴致地期待着。

女人经过彻底的清洗,如今光洁如初生的维纳斯,每一寸肌肤都散发出柔和的光芒,直叫人挪不开视线。

只见她跨坐在男人的长腿上,双手交叉,攀附着衬衫领口,扭动身子凑过来,红唇轻轻掠过那淡漠的眉眼,努力为之晕染出情欲的色彩。

林云卿不动,亦不反抗,即便被解开了裤链,也只是微微挑起嘴角,对一切乐见其成。

而后,那勃发的欲望伫立,散发着骇人的热度暴露在空气中,被女人欠着腰,渐渐吸纳进体内。

他的毛发浓密,摩擦着被刮净的下体,刺激出格外强烈的反应。沈蔓不管不顾地呻吟、蠕动,放纵着自己的欲望,把男人当成安抚、慰藉般,自顾自地享受、摩擦、辗转、挤压,很快便抵达了快感的边界。

冰山似的表情终于破碎,他从喉间发出诅咒,猛烈地挺送起自己的腰胯,几乎要将对方顶穿。

一切似乎才刚刚开始,一切却似乎永远都不会结束。

羞耻PLAYVS浴室诉衷肠

林云卿和其他男人不同,他的自制就像面具,只要卸下便会果断滑向另一个极端。

在他身上,高度的自制常常与彻底的放纵无缝对接,总能让人体会到从天堂到地狱,或者从地狱到天堂的落差。

正如此刻,经过一场酣畅淋漓的性事,男人很快从意乱情迷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将她打横抱进淋浴间、打开花洒、试好水温,每一步都如事先演练过般精确无误。

实验室里经常有人加班,因此休息室、淋浴间等等生活设施也很齐全。沈蔓从操作台上下来后始终赤身裸体,脱离林云卿的怀抱更是让她觉得寒冷——尽管室内暖气充足,而且热水散发出的蒸汽很快占领了一切。

踮着脚走进水幕中,冷热适中的流水如细雨般从头淋下,给渐渐冷却的身体注入活力,沈蔓长长地舒了口气。

男人站在淋浴间外,用最快的速度脱去衣物,接着走进来。

一双大手抚上她,顺着肩膀、手臂、胸乳一路向下,在腰间用力,将人狠狠揽向自己,而后彼此用身体互相摩擦,眼见着又要擦枪走火。

“他来了。”沈蔓望向那双因情欲而浑浊的淡色双眸,语焉不详道。

林云卿的动作迟滞,而后继续,语调平静得仿若另一个人:“谁?”

“我重生前的丈夫,郑宇轩,他也在这个世界里重生了。”沈蔓呼出一口气,缓缓靠近对方,将下巴搁在男人肩头,任由水流打在自己背上,“他说他前世得了癌症,想让我获得幸福,所以才安排了这一切。”

对于重活一世这件事,但凡跟她关系密切的男人,都曾听说过一二。有人难以接受,选择不予理睬,或者说自欺欺人,比如王笑天;有人哈哈一笑,无所谓之,比如吴克;有人将信将疑,却因为爱和信任,选择将疑问压在心底,比如陈逸鑫和周胤廷。只有林云卿,因为从事的是相关专业,对思维复制、投影技术本身就有研究,因此接受起来特别快,也特别彻底。

这两年,在她和梁志的配合下,林云卿又对两人的大脑进行了反复扫描、采样,并结合生物计算分析了平行时空间思维投影的可行性,取得了很大的突破,进一步奠定了Q市中心医院在脑外科领域的权威地位。

或许正因如此,赵氏集团及其外方合作者才会将中心医院及其下属的实验室列为首要牵制对象。

作为重点实验室的负责人,林云卿只强调实验进度必须加快,取得自主知识产权后才能和外方谈条件,否则永远都得受制于人。

“他说他……得了什么病?”林云卿一如既往地冷静,问出医生最关心的问题。

“胰腺癌。”原以为跟自己不相关的三个字,却因为爱人的不幸,成为绕不过去的坎,沈蔓难抑口中的苦涩。

林云卿双眉微蹙:“有病征吗?腹痛、黄疸、食欲不振?”

“早期的反应还没那么明显,”沈蔓苦着一张脸,自我批判道,“而且,我们夫妻感情不太好,我也确实不够关心他。”

他搂着那纤细的颈项,把她拉进怀中吻她的发顶,将人牢牢控制在自己身前,“虽然我不是搞心理学的,也不懂得怎么处理夫妻关系,但感情出问题绝不是单方面的责任,你没有必要自责。”

“不,我不是自责……我只是觉得难过。”沈蔓紧紧抱住林云卿,仿佛找到了某种依靠。他们就以这样的姿势站在水幕下良久,同样的赤裸、同样的湿濡、同样的真实、同样的诚恳。他对于两性关系中的经营算计没有任何概念,所有的全部便是彻底的信任与无尽的耐心,这一点,沈蔓从来都非常清楚。

“来,好好洗洗。”林云卿终于放开了她。

他向后退开,两人面对面站立在瀑布般的水流下,享受水花的洗礼。林云卿伸手从吸墙式的皂液器里挤出沐浴乳,揉上她的身体。他牵引着她转向,再拉她靠近,顺着身体的曲线一路向下探去:腰肢、小腹、鼠蹊,再到两腿交合处,最后是那方翘臀。医生的手法很轻,不带任何情欲,却又充满诱惑。直到他将她掰过来,重新对面对着彼此。

“该你了。”林云卿柔声道,将手上剩余的乳液刮擦到她的指尖。

沈蔓睁开眼睛,由下往上地看着他,看见男人全身湿透却依然清雅如故,淡漠明亮的眼眸中波澜不兴。

“好。”她点点头,就着泡沫抚上对方的肩膀,轻轻揉捏着肌肉线条,继而来到胸前,在两处茱萸上打折圈,反复流连不舍离去。他咽了咽口水,发出一声低吼,听起来粗哑而深沉。

她的手在他胸膛两侧的线条上往复,感受到男人一波波逐渐加重的喘息,听见对方极度压抑的呻吟:“呃……”

她爱他的冷静,更爱他的无法冷静。

将脸埋进对方颈间,沈蔓像小猫一样磨蹭,用唇齿回应他的冲动。透过水幕,男人执起她的双手,将其背到她身后,强迫女体反弓成一道曲线,而后低头吻向那对诱人的红唇。

“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他在她唇齿间呢喃,“你属于现在这个世界,属于我们,不属于回忆。”

“我明白,你知道我不可能放下你们任何一个。但他真的病了,以前不知道倒罢,现在让我继续若无其事……我做不到。”

外科大夫的拇指反复摸索着她的唇瓣,“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他为什么现在告诉你?”

“不,原生世界的时间流逝比这里慢,我在这里过了十年,在那边还只是弹指一挥间。”

“他跟你不是同时重生的?”

“……我不确定。但七年前,我在国立大学见过他一面,当时没发现他重生了……”

“现在是怎么发现的?”林云卿用拇指抵住她的唇,抛出问题,却没有寻求答案的意思,而是自问自答道,“只是他想让你发现,或者不想让你发现而已。蔓蔓,别把人想象得太单纯。”

“不,别这样说,我还没有来得及问他。更何况……”沈蔓眉头轻蹙,在商场浮沉这些年,见过太多尔虞我诈,连林云卿都想到的事情,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么做对宇轩来说并没有任何好处。”

他低头看她,被水汽打湿的眼眸中尽是温柔,表情很放松,什么话也不说,却仿佛什么都已经说过。

水柱持续地打在两人身上,制造出噼啪声响,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其他的声音。

“……我明白,我会再去问问他。”沈蔓咬着嘴唇,最终表态。

清淡的眼眸弯曲成美妙的弧线,林云卿薄唇轻启,笑得毫无声息。他看起来像个拆开圣诞节礼物的孩子——能够在沈蔓身上实现影响力,对男人来说有着特殊的成就感——远比实验成功,获得理想的分析数据更容易满足。

“记住,”他轻声道,“你不是一个人。”

被沾染着医院特有味道的大毛巾包裹住,男人将她像孩子一样抱起,回到自己单独的休息室里,一件件穿上常年准备的女装。

实验室离家近,沈蔓很少在这边过夜,但也有情之所至的时候。因此,林云卿坚持给她留了个柜子,准备好从内到外、春夏秋冬的全套衣服鞋袜。

尽管男人们不说,但爱情独占的本性始终如一。他们抗拒着分享,若非为了迁就她,往往更愿意在“家”以外的地方欢好——那些各自有着绝对话语权的地方。

他身材精干,只围着一条浴巾,弯腰替她穿戴时,小腹上没有任何赘肉。沈蔓看着看着便迷离了双眼,反应也迟钝下来。

“抬手。”林云卿好气又好笑地提醒道,虽然他很享受对方为自己失神的状态,但今晚并不适合继续放纵。

沈蔓羞红了脸,乖乖遵照指示穿好衬衣,僵硬地转换话题道:“……警察的笔录还没做完?逸鑫知道你实验室在哪里吗?”

即便她什么都不说,林云卿也能猜到两人之前在电梯里发生了怎样不堪的情事;即便陈逸鑫不说,林云卿也知道对方是为何突然发狂。面对新出现的威胁,沈蔓的身边人恐怕都会感受到不安。即便各人的表达方式各异,终归却不得不互相理解。

她不是一个人,他们也不是一个人——从这个角度上说,充满嫉妒的群婚关系确不一定全是坏事。

“我待会儿再去保安队问问。”扣上最后一颗纽扣,林云卿退开半步,满意地打量着最终成果,“王笑天今晚飞国际航线,梁志公司那边有事,吴克被赶回驻地去了,老周一个人在家。他可能有些话想单独告诉你,我正好也要等个实验数据,就让司机送你回去吧,路上小心点。”

女人挑挑眉,难怪林云卿今晚突然“动刀”——他知道争不过周胤廷,所以换了种方式证明存在感。

浴室诉衷肠VS清茗酬知音

她和林云卿一起下楼,得知陈逸鑫还在做笔录。

男人今晚受了委屈,沈蔓心中过意不去,只想让他尽快被放出来。林云卿却劝阻道:“最近暴力袭医的事件频发,警察想必也只是调查得仔细些,你找人施压反而把事情搞复杂了。”

“那……”难道就这样把他丢在这里,自己回家?沈蔓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然过了12点。

林云卿读懂她剩下的担忧,叹了口气:“我会让保安部的人想想办法,之后安排车送他。今天太晚了,你先回去……老周在等你。”

沈蔓的心重重往下一沉,终于不再争辩。

周胤廷不比吴克年长,社会身份也不如张羽,却在男人们之间拥有独特的号召力,也许真是天生领袖气质使然。

从C国回来后,周氏内斗的主要战场在帝都。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送沈蔓回到Q市。

然而,分隔两地并不意味着结束:周胤廷不仅安排了王笑天转岗,还在吴克出任军区副总参谋长的事情上,帮忙推波助澜,包括张羽此次履新,也果断插了一杠子。

毫不夸张地说,这辈子的周胤廷,除了忙着跟亲生父亲火拼,剩下的精力全用来照顾沈蔓了。

当年周胤钦的事情曝光后,身为哥哥和被撬墙角的那一个,他的反应出奇的平静。就连沈蔓都不禁奇怪:身为男人,还是这样一言九鼎的男人,如何忍受旁人的觊觎,甚至容忍分享?

周胤廷回答得很坦然。他说,身为周氏的话事人,注定了一辈子刀尖上舔血的命。即便最终洗白成功,在此过程中积攒下来的血海深仇,恐怕也不会容许他善终——尽管这么说有些悲观,但确是现实——他只想要心爱的人多些幸福的可能,无论这幸福里有没有自己。

按理说,听到这样深情的告白,女方应该当场痛哭流涕、发誓非君不嫁,或者宽慰对方想太多,表示即便糟糕的情况真的发生,自己也会坚持为之守贞等等,否则便显得画风不合。

只可惜,这幅画里的主角是沈蔓。

她明白周胤廷不是在开玩笑,更不是以退为进、通过表演苦情戏码争取地位——他不是周胤钦。

肩负着社团复兴的责任,站在血亲的对立面,男人坚持太久、看得太多,他已经不再习惯那些花里胡哨的表达方式,只懂得用直接的语言,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

这种坦率,就是他对她的爱。

作为回应,她只能坦率地做最真实的自己。

如果一开始遇到的不是张羽,如果回到所有事情发生之前,沈蔓不保证自己又会如何选择。或者,仅仅满足于这一个全身心爱着她的男人,不问从前,不惧将来。

只可惜,没有如果。

推开公寓大门,客厅还亮着灯,细腻的紫砂茶具在卵黄光线的照射下,显得格外温润。红泥小炉里燃着蓝色的火苗,正细细地煮热一壶茶水。

沈蔓换了鞋,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看见男人正襟危坐,闭目养神的样子很是悠哉。

他身材高大,穿着深蓝色唐衫,配上这满室的茶香,如同古画卷轴中走出来的文人雅士,哪还有半点江湖气。

周胤廷这几年喜欢上养花弄草和茶道,按照他弟弟的话来说——“提前过上了退休生活”。

在他的影响下,沈蔓也把天台开辟成了一方小园子,搭起花架和温室。尽管只是偶尔打理,而且还逃不开吴克等人的辣手摧花,却也给生活增添了很多情趣。

但喝茶这种爱好,急脾气的她实在接受无能——虽然看起来确实挺享受的。

“今天泡的是88青?”他每次过来,楼上楼下都会布满保镖,沈蔓相信自己进门前就已经有人通风报信了,因此一点也不担心吓到对方。

周胤廷果然没有意外,而是缓缓睁开眼睛,视线聚焦在座前七八尺远的地方:“难得一片港仓的存货,倒被你闻出来了。”

沈蔓笑笑,她其实是瞎蒙的。普洱茶的门道太多,各种号记、印记根本分不清楚。周胤廷爱上这口后,下面人投其所好地搜罗了不少珍品,大部分都送到Q市来。她只是觉得88青饼的名头响亮,吉利又好记,所以脑海里有个大概的印象。这款茶近年受到追捧,价格早已飙升过万,对于不热衷于此道的人来说,根本无法理解。

“晚会进行得顺利吗?和赵氏集团谈的怎么样?张羽没跟你一起回来?”缓缓站起身,周胤廷伸手接过她换下的外套,妥帖地搭在椅背上。

沈蔓笑容勉强,不太知道该从何说起,索性转换话题,“我刚去了趟实验室,云卿说你要有话要讲?”

从今晚家中独留二人的架势看,他确有重要事项宣布,否则没必要避人耳目。

事实上,如果不是周胤廷,其他人想要独享沈蔓,基本上都得凭运气。特别是最近,因为陈逸鑫出现的缘故,以吴克为首的醋坛子们看她看得很紧。军区演习刚结束,正是休整的时候,完全没办法支开这祸头子。

说起来好笑,周胤廷对所有人都能够容忍,偏偏跟吴克不对盘;大大咧咧的兵痞子跟所有人都能打成一片,偏偏与“老周”格格不入。

明明吴克才是年龄较大的那一个,却总是管周胤廷叫“老周”,在年龄问题上也要图个嘴巴快活;亏得周氏的军火生意越做越大,周胤廷与军方各个级别的实权派联系密切,偶尔给某人穿穿小鞋、找点不痛快,越来越得心应手。

于是乎,几回合斗下来,“老周”在一群男人中的地位渐渐稳如泰山。即便他来Q市的机会不多,却依然能够掌控全局,就连沈蔓也佩服得五体投地。

如今他把其他人全部支走,还让林云卿提前给自己打了预防针,恐怕兹事体大。

茶壶里传出“汩汩”声响,活水已然煮沸,周胤廷回身看了看,笑容温暖:“先喝茶吧。”

沈蔓只能点头。

孟臣沐霖,男人修长的手指捻住茶具烫洗,每一步翻转都如同艺术。薄薄的茶刀将茶饼撬开,青绿色的叶子像雪片般飘落,茶荷很快便装满了。

他取过茶壶,将量好的茶叶拨入其中,再耐心地用沸水冲汤完毕,茶香愈发浓烈地散发到空气之中。

就在沈蔓看得目不转睛,几欲迷醉时,男人幽幽开口道:“他死了。”

她定在原地,缓了缓神才会过意来:“你是说……?”

“我爸爸,今天早上,在泰国的家里。”茶汤往复倒入茶杯,周胤廷的动作流畅而熟练,语气也异常平静,“心肌梗塞,突然发作的,没有多少痛苦。”

经过长达数年的内耗,周氏早已分裂成南、北两大派系。南方以泰国为据点,在传统势力范围内继续经营毒品、走私生意;北方则以周胤廷为首,掌控着天朝的武器出口,并借用合法企业的掩护,插手欠发达地区的自然资源开发,越来越有后来者居上的势头。

尽管人们常说虎毒不食子、血浓于水,但在真正杀红了眼的对抗中,至亲往往比旁人更为残酷。沈蔓猜测,这与发生在C国的那场绑架案不无关系——对于周胤廷来说,经历的一切全是拜父亲所赐;对老人来说,反正已经撕破脸,更无所谓破罐子破摔了。

按照周胤钦后来的解释,周父对长子的芥蒂恐怕由来已久:老头子风流浪荡惯了,即便身体状况堪忧,也不觉得自己就该从家主的位置上退下来。周胤廷过早地插手帮派事务,令对方倍感不安——这种不安滋生在病床上,经过长年累月的积淀,最终形成了足以吞噬人心的怨气。

周胤廷听到这种说法,显得很是不屑一顾。他让沈蔓别再打听,反正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探究原因没有任何意义。

可从他身边越来越多的保镖数量上看,男人恐怕还是承受了某些不为人知的压力。

如今,最大的、宿命的对手,被时间给予了最公正的审判,他却在这里气定神闲地泡茶——就连沈蔓也弄不清对方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

但她还是握住了他的手,目光从下往上地望着,什么都没说,却又什么都说了。

周胤廷终于放下茶具,用大手揉了揉她的发顶,笑得很自然:“你应该恭喜我才对。”

她摇摇头,依然坚持地看向那双鹰隼般的眼眸。

浸染茶香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周胤廷的视线也顺着那一下又一下的揉捏而失焦,“或者,我恭喜你?”

沈蔓不说话,任由对方自顾自地继续。很多时候,爱人之间需要的并非理解,而是简简单单的倾听。

“既然如今内乱不再,我想搬到Q市来,跟你住在一起,可以吗?”

怎么可能说不?房子是周氏出钱买的,如今生活有一半建立在他的付出上——更何况,她爱他。

得到女人的点头应允,周胤廷似乎舒了口气,而后终于说到重点:“蔓蔓,我明年就三十三了,你也满二十五了。如果有可能,给我生个孩子吧。”

清茗酬知音VS无偿性服务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这些年沈蔓一直没有主动提过这件事,只是坚持服药,不给任何人留下可乘之机。

男人们嘴上没说,心里恐怕都憋着一口气。

为什么起点男频的种马文能够理所当然,POPO原创网女性向言情小说里NP就大逆不道?为什么人类历史上常有一夫多妻,摩梭族一妻多夫反倒成了特例?为什么中国出了个武则天就该口诛笔伐,历代帝王后宫无数却无人非议?

因为生育。

哺乳动物的繁衍特性决定了,无论生产力强弱,雄性就是靠广种薄收来延续基因,雌性只能靠擦亮眼睛来确保所托非人——生育的成本对于两性来说太不公平,所以女性活该从一而终、活该沦为配角。

沈蔓不这样想。

如果每个人的思维都能够被复制、投影,谁还需要靠生育来延续存在感?当长生不老能够在平行世界中得到证明,至亲子嗣还能不能成为生命的寄托?

除了同样被投影过来的梁志,以及选择相信她的林云卿,沈蔓没有办法向其他人证明所谓的“重生”,也没有办法据此证明生育纯属浪费时间精力。更何况,生在社会中、身为社会人,他们还有各自的父母、亲人、朋友。选择与众不同的婚姻关系,却不意味着生育权也要被剥夺,这对真正爱着她的男人们来说,实在太残忍。

所以,即便心中万般不愿,沈蔓还是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绕不开这一关。

无非时间早晚而已。

跟林云卿分析的一样,凭借她对郑宇轩的了解,浮沉商海这么多年,男人不可能做赔本买卖。即便他真的爱自己,也不会毫无私心地任由她在平行世界胡天胡地。

也就是说,总有一天,她或她的思维副本,还是会回到原生世界。

如果只是她一个人,赤条条来、赤条条去,倒也没什么;关于男人们的那些不舍,也能够通过思维投影解决——换了副身体而已,相爱的人依然无敌。

但生育之后呢?

在平行世界拥有的子女,在原生世界却连投影对象都没有,即便藉由思维投影技术借尸还魂,孩子尚未成熟的心智能否在另一个世界生存?他们又能否懂得“重生”的意义?这都是变数。

倘若今晚没有遇到郑宇轩,面对周胤廷的诚恳请求,沈蔓或许会点头答应。但现实的情况摆在面前:生物计算突破“奇点”之前,思维复制无法对原生世界进行反投影,改变或增加任何社会存在,恐怕都会给未来平添变数。

她已经想清楚了,可能给平行世界带来灾难的思维投影技术,作为科学发展的方向,已经是大势所趋。除了比对手更快取得突破、申请专利,将相关技术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根本别无选择。正因如此,她才必须放弃对信程的控制权,为林云卿争取时间,忍辱负重地加入赵氏集团。

周胤廷听完她的解释后,沉默了很久。

他思想老派,接受起关于思维模拟技术的相关知识来,比王笑天还要顽固。之前沈蔓做信程、收购专利技术,资助重点实验室,他都只当培养女人的兴趣爱好,没有较真。毕竟,如今社会上大多数人对于思维模拟技术可能带来的变革,都还不甚了解——这场变革与以往的技术革新相比,有着太多独特的地方,甚至对存在的本质提出了质疑——人类对于未知的事物总是本能排斥的,这种态度很容易理解。

“也就是说,思维模拟技术成熟之前,你都不会考虑生育的事情了?”男人最终一针见血地说道。

沈蔓咬紧嘴唇,点了点头:“我还没弄清楚郑宇轩的动机,赵氏集团的野心也不容小觑。云卿是因为我坚持才重启思维模拟实验的,如果外方恶意诉讼的策略得逞,他这几年都白忙活了……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蔓蔓,告诉我实话,你真的想生孩子吗?还是仅仅为了我们?”

“这没有区别。”她眉头轻蹙,一如既往地选择据实告知,“我不否认自己对小孩子确实没什么感觉,但就像你对思维模拟技术不感兴趣,却依然为我注资成立了信程一样,爱就是妥协和让步。你们这些年做的事情,足以让我放下坚持,回以尊重和理解。”

“啧啧,”周胤廷笑起来,“说得我孩子就是来替你还债似的。”

“什么……什么你孩子啊?!我根本还没答应好伐!”沈蔓羞得满脸通红,一双小手敲打在男人肩头,却被硬梆梆的肌肉弹回来,吃力不讨好。

已经煮到最佳时辰的普洱茶香弥漫在空气里,周胤廷凭借练家子出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人制在胸前,薄唇掠过她的耳垂:“你晓得,我一直对那些技术不感兴趣,但如果真的遇到什么麻烦,还是要告诉我,好吗?”

酥麻感从耳畔蔓延到全身,沈蔓怀疑自己的声音都在打颤:“你在帝都的事情还有得忙,就别担心我了。这样吧,胤廷,如果这次赵氏集团赢了,我干脆不再做信程,也不管原生世界的所有事情……”

“你那个前夫呢?”他已经含住精致的耳垂,开始若有似无的啃噬。

想起星辰般明亮的眼眸,女人瞬间恢复清醒,却很快被技巧娴熟的逗弄再次混沌:“呃……我……胤廷,别欺负他,好不好?”

周胤廷没有正面回应她的请求,而是将人抱上餐桌,转身褪下她的衣衫,动作优雅从容:“欺负人向来不都是你的特权吗?”

下身凉意渐起,沈蔓猛然想起之前林云卿做的好事,赶忙手足并用地爬下来,反而将周胤廷推得靠墙站好,一点点跪下去,抬眸道:“我哪有?”

说着,她用牙齿咬住男人的裤链,缓缓扯开。

“天赋异禀”的某人果然早已进入状态,硕大的存在不容忽视地伫立眼前,昭显着强烈的存在感。

沈蔓咽了咽口水,却听见对方在头顶出声:“你是不是还忘了谁?”

垂下眼眸,隔着仅存的内裤,张嘴含上男人的硕大,她按照自己的节奏开始了吸允——反正该说的话,对方终归会替她说完。

周胤廷声音明显沙哑,却坚持强调:“陈……什么‘逸鑫’对吧?我可听说了,高中同学、久别重逢、再续前缘,还带回来亮过相?”

沈蔓抬眼看看他,用牙齿咬住内裤边缘,将那勃发之处从束缚中释放出来,继续唇舌膜拜。

“他很喜欢你吧?”男人的大掌插进她的发底,顺着吸允的节奏用力,投过来的眼神终于不再锐利:“他看到你这样为我口交,会不会疯?”

周胤廷爱她至深,表面上最宽容大度,也颇能服人。然而,沈蔓心里清楚,他才是最自私、最有嫉妒心的那一个。

如果没有C国那场绑架案,身为黑帮老大的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接受一妻多夫的现实——遑论容忍弟弟的觊觎,或者与张羽共享爱人。

按照周胤廷的说法,从那之后,他依然存在勃起障碍,唯有跟沈蔓在一起的时候才能人道。所以,即便她离经叛道、冒天下之大不韪,自己也只能接受。

接受却不意味着享受。

毫无保留的付出、不计回报的投入,周胤廷是在用破釜沉舟的方式警告、劝诫:路边的野花不要采。

沈蔓向来吃软不吃硬,如果对方是跟自己讨价还价、约法三章,她倒会沾花惹草个够。可他偏偏要走心,将选择权交给她自己——原本不肯消停的荷尔蒙,竟然真的就这样安定下来了。

她可以想象,陈逸鑫的存在,或许比郑宇轩今晚的亮相更加令周胤廷不适:后者是自己蹦出来的,前者是她心心念念求来的。对于始终巴着她、念着她,在感情中处于下位的周胤廷来说,这其中必然会有强烈的落差感。

回想起电梯里的那段意乱情迷,沈蔓感觉愈发燥热,愈发愧疚,遂也愈发认真地投入到吸允之中,恨不能将那灼热整根咽下去。

她的发梢还在滴水,整个人都像被滋养过一般,由内而外地散发着光彩。卵黄灯光的照射下,晶莹剔透的皮肤仿若上好瓷器。

这样完美、这样圣洁,却俯在自己下身做着这样不堪的事情,周胤廷心中充满了征服感,连带之前被拒绝的郁卒也不再。

他开始有节奏地摆动身躯,配合着手掌用力,将女人的嘴当成小穴般操弄。随着沙哑的呻吟声溢出,摆动的幅度也越来越大。最终闭上眼睛沙哑低吼,抖着腰将精华射了出来。

腥浓的精液喷涌而至,狠狠灌进沈蔓的喉咙里,把她呛得咳嗽不已。眼见着白浊从唇边溢出,女人连忙伸出舌头舔舐,并抬头看向对方,将那满口的不堪缓缓吞咽。

纯洁的小脸被呛得通红,她却始终不忘仰视男人,满心满眼全是爱与信赖。

***作者有话说***

又在这么羞耻的章节下留言,感觉我的节操已经没有了呢~~~(捂脸)

最近忙的天翻地覆,都没有上来与亲们互动,对不起大家的爱啊~~~

可素大家的留言我都有看哦~~~并且是我每天坚持码字的唯一动力!(没错,我自己其实早就想偷懒了……)

因为本文不准备V,所以写作起来纯凭爱好,亲们一直以来送珍珠、留言什么的,都是对我的鼓励,也是这篇文继续更下去的原因。(同样的话说多少遍都不嫌累啊……)

然后,如果大家爱我,想要我更努力的话,支持的方式有以下几种:

1、留言互动——虽然我最近比较忙,没怎么回复留言,但是大部分亲们都知道我是话痨,嗯,所以只要闲下来,一定会不停地回复留言的。写这篇文是练笔,在大家的反馈中了解文章的不足和缺陷,给自己指明进步的方向是我最主要的目的。正因如此,才想让更多人看到这篇文,让更多的人给我提意见,才决心不收钱。没错,我要的只是你们的爱~~~(娇羞脸)

2、收藏晋江作者专栏——因为我后面还是想回晋江写正剧(肉肉什么的单独贴回来POPO),而作者专栏收藏对于文章冲榜算积分什么的很有帮助,所以麻烦亲们有晋江账号的,帮忙捧捧人场……专栏地址在本文书本页有显示,直接复制、点击收藏作者即可,虽然由于我的恶趣味,晋江的文全被封了……呃,但我还是想努力地做个好人……(鞠躬)

3、珍珠喂养——书本页文章标题下面,“我要评分”按键,点击即可弹出对话框,一个ID一天投喂一颗,能够帮助本文爬榜,让更多人看到,增加曝光,嗯……(这里需要提醒大家的是,“鱼叉”什么的不要啊~~~乃们手滑也不要啊~~~这是扣积分的啊~~~泪流满面……)

最近这几章涉及到文章设定,我写得比较卡,嗯,为了让赵总裁出场也是蛮拼的……

有什么话都可以留言告诉我哦~~~我尽量回复,不行就在文章末尾集中作答。

这里就回答一个大家最近比较关心的问题——本文结局是不是NP啊?

想必今天这一章的开头就已经摆明了我的态度……没错,又是硬广……(捂嘴笑)

必须NP啊!!!(握拳)

虽然郑BOSS亮明身份后,我也觉得他蛮可怜,各个男主都那么美好,跟谁1V1都说得过去……(荡漾脸)

但本文NP路线不能动摇哒,否则我前面一百多章全白忙活了……(摊手)

最后,双十一还没剁完手的各位亲们,抓紧最后两小时哦~~~(笑眯眯)

集体么么哒~~~

无偿性服务VS商务午餐会

也许是因为在唇舌中得到了满足,也许是知道这一晚对于沈蔓来说太过漫长,周胤廷没有再提出进一步的要求。

两人只是简单地换上睡衣,习惯性地彼此依偎,平静地相拥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沈蔓迷迷糊糊地接到陈逸鑫的电话,对方说在她公司楼下,想见个面。

从被褥中爬出来,早餐已经摆上餐桌。Q市特色的小点依次摆好,全是她爱吃的口味。

周胤廷在楼顶的天台练功,蹲着扎实的马步,肌肤散发出薄薄的热气,看起来赏心悦目。

沈蔓的吊带睡裙外罩着男式衬衫,香肩半露却不以为意。斜靠在门框上,就着这难得的光景,一口口吃完餐点、喝完牛奶,舌头在嘴唇上舔了一圈:“我上班去了。”

他缓缓收势,斜睨着眼睛看向衣衫不整的女人,假装唬着脸斥道:“还不快去穿衣服!”

沈蔓笑得花枝乱颤,比划着敬了个礼,转身拾阶下楼。

办公室外,陈逸鑫正襟危坐,丝毫不理会大妞翻到天上去的白眼。见正主进来,略略点头,表情不见一丝松动。

沈蔓接过日程安排,顺手推开办公室大门:“来吧。”

不知道昨晚他如何脱身,也不知道林云卿后来又说了什么,陈逸鑫此刻的情绪平静得有些反常。

前一晚两人还在同一间办公室里浓情蜜意,十几个小时后,便只剩下冷冰冰的空气,沈蔓感到有些沮丧:“逸鑫,昨天……”

“林医生跟我讲过了。”男人眉目清秀,穿着得体的衬衫长裤,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保持十分距离,说出的话也有些刻意,“郑……学长,和你思维投影、前世今生的那些事情,我都知道。”

原本准备好的一肚子话,被生生堵住,沈蔓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显得有些坐立不安:“你知道就好,我不是……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

陈逸鑫貌似有备而来,并未被她的磕磕巴巴打断节奏,却从背包里掏出一本企划案递过来:“联高科技的算法确实很独特,这是他们接下来最有可能取得的几项突破。中心医院重点实验室在神经模拟的研发进度如果能够跟上,信程就掌握了思维投影技术所有关键——只要你能够拖住赵氏集团。”

沈蔓双手接住企划案,无法掩饰自己目瞪口呆的表情:她要求赵宏斌放弃注资联高时,并不清楚郑宇轩的真实身份,纯粹只是顺手做善事,不想让所有基础研发都被赵氏集团垄断。陈逸鑫如今提供的资料,却给她和信程指了一条明路,制造出翻盘的可能。

“你给我的这些东西,”翻完一整本册子,她轻轻抚摸着书棱道:“是联高科技的内部信息吧?这样透露出来,会不会违反保密协议?”

男人笑得颇无所谓:“这是我找你的第二件事——给我一份工作。”

沈蔓本能地反应道:“宇轩那边……”

清淡的眉目中闪现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陈逸鑫的语气十分冷硬:“你已经看过我给你的东西了,涉及到联高的商业机密。在他们跟赵氏集团尚未解约的前提下,任何人以任何形式获得这些资料,都会涉嫌泄露商业秘密罪——除非我离职——反正我跟联高没有签过竞业禁止协议。现在,你究竟是想让我坐牢,还是给你前夫打个电话,聊聊人才自由流动的事?”

肘撑在办公桌的边沿,沈蔓用双手撑起下巴,脸上泛出耐人寻味的笑意。

他直直地看向她,既不躲闪也不妥协,所有的沉默全都化为坚持。

“如果你愿意……”

男人呛声道:“我愿意。”

沈蔓果断地点点头,示意了然,抬手拨通了桌上的内线电话:“大妞,帮我联系律师事务所……对,公司要设一个执行董事,章程和手续都要麻烦他办理……具体的等人来了再说,就这样。”

挂断电话,她靠倒在办公椅上,冲对方微微一笑:“薪资待遇你可以跟公司的法律顾问细谈,但不能低于联高开出的价码——否则这戏就演得不像了。”

原本绷得像弓弦一样紧张的脊背,如今突然垮下来,陈逸鑫喘了几口气,这才抬眸看向她:“你答应了?”

“这时候晓得问我意见了?”沈蔓表情夸张地感慨。随即站起身来,绕到办公桌前,居高临下地打量他:“刚才不挺会唬人的吗?还泄露商业秘密罪……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白净的脸颊涨得通红,陈逸鑫咬紧嘴唇,倔强地别开了视线。

看到男人这幅少年心性的模样,她又有些不忍,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好了,别生气了,你需要确定的只有一件事……”

他抬起头,仰望的神情既单纯又迷离,像只走失的小兽,等待着示明方向的答案。

“……我爱你。”沈蔓轻轻弯下腰,吻住那双薄唇,浅尝辄止地封缄誓言。

信程有专门的法律顾问,因为经常合作,开出的顾问费也很大方,基本上可谓有求必应。沈蔓挂掉电话后不到半个小时,对方已经带上草拟过的文书,以及相关需要签字的手续敲门了。

按照她和赵宏斌的口头协议,卸任信程总裁,去赵氏集团就职只是早晚的事。能够在那之前将公司交到陈逸鑫手中,沈蔓不觉得有任何不妥。如今生物计算和思维模拟的开发都已经进展到最关键的阶段,作为专利掮客,他们除了耐心等待、伺机而动,根本别无选择。

陈逸鑫签字的时候手都在抖。之后听取公司各部门中层领导汇报,问话的声音也有些不稳,显然还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

虽然大妞满脸的不服气,依然尽职地为他安排好办公室,并且将相关资料统统送进去,冷眼等着看好戏。

沈蔓原本还想留下来向他介绍情况,见此状况却转身回了自己的办公室——日后留在信程与大妞等人打交道的是陈逸鑫,解决问题也只能靠他自己。

此时已经临近中午,沈蔓抬腕看看表,决定出去吃个饭。

司机将车停在开发区的政务中心旁边,正是午休时间,周边已经没什么人。她走进隔壁写字楼的大厅,在铭牌板上找了半天,方才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发现“联高科技有限公司”八个字。

听陈逸鑫说,联高科技之前蜗居在顶楼的几间板房里,到他加入后方才多花了一点钱租下正经办公室。看着电梯层数持续变化,沈蔓心想,果然是只多花了“一点”钱啊。

顺着消防通道东拐西绕,她最后才在大楼西北角找到目的地。

与之前想象的不同,郑宇轩名下的这件创业公司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从前台到洗手间,从隔间倒会议室,明显都是花心思设计过。尽管由于条件有限,没什么高大上的装备,但该有的一样不少,简洁明了功能性强——让她想起曾经的信程。

“陈总呢?找你们陈总去!”郑宇轩着恼的声音从办公室里传出来,带有明显的情绪。

员工挨了骂,缩着脑袋、抱着文件,怯生生地退出来,与沈蔓擦身而过也没有留意。

看来今天是要撞枪口了,她自嘲地想到。

敲门声再次传来,男人猛地一拍桌子:“不是让你找陈总吗?怎么又……”

墨绿色的衬衫,千鸟格及膝裙,一双高跟鞋撑起端庄的身姿,女人俏丽的容颜在日光下看来更加明朗。原本的怒火瞬间熄灭,郑宇轩笑着叹了口气,长腿翘上办公桌,略显吊儿郎当地说:“稀客啊。”

毕竟是朝夕相处了七年的枕边人,从表情和身体动作就能读出潜台词。沈蔓晓得对方已经冷静下来,于是一边步伐放松地走进去,一边故意调侃道:“郑总今天似乎有点忙?”

合伙人人间蒸发,郑宇轩焦头烂额一早上,至此终于松了口气。

他不作回答,而是起身将门关好,又放下百叶窗。然后回过头来,猛地揽住女人,一阵发了狂的亲吻。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才勉强分开些许距离,喘息道:“怎么有空过来?”

他的唇瓣贴着她的,气息如潮,晕染在彼此之间,平添几分暧昧。

从飨足的亲昵中缓过神,沈蔓笑得像只狐狸,将包装精致的三明治提起来,在他眼前晃了晃:“找你吃饭啊。”

分享着简单的食物,她语速适中地侃侃而谈,将赵氏集团的开发计划、信程面临的恶意诉讼、重点实验室的研究进展、陈逸鑫的主动投诚统统和盘托出。

男人静静聆听,自始至终不发一言,视线中却闪着光。

最后,沈蔓直直看向对方,态度诚恳而坦然:“无论我和赵宏斌谁输谁赢,思维投影技术的发展已经不可逆转。即便你我的思维都能够投射回去,这辈子、在这里的生活还要继续。我现在过得很好,有我爱的人,也有爱我的人——从这一点上讲,宇轩,我欠你的。那么,现在能不能告诉我,你要的究竟是什么?”

商务午餐会VS郑总的谋划

他穿着白衬衫,背对着窗口的正午阳光,显得特别干净清爽。

衣领的扣子没有扣,露出清晰的锁骨与光滑的皮肤。长袖挽至手肘处,被结实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尽管这身衣服只是最普通的大众品牌,却依然被本人的气质撑起来,显得十分得体。

只见郑宇轩长腿交叉,抵着椅背靠倒,满脸放松的表情:“小蔓,昨天晚上我好像问过你同样的问题。”

沈蔓点点头,将吃了一半的三明治放到桌上,眼神清亮:“我说了,我现在过得很好,这就是我要的生活。”

男人打了个响指,继续追问:“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设立信程、阻止赵氏集团开发平行世界?”

眉头轻蹙,沈蔓像个困惑的学生,听不懂老师提问的目的,只好本能作答:“其他的平行世界我管不了,但在你我共同生活过的那个维度,是一切发生的原因,我不想它被改变……”

“所以——你还会回去吗?”郑宇轩打断了她的犹豫,直击问题的核心:“或者说,将你的思维副本拷贝回去?”

“不,宇轩,你先告诉我,什么要把我的思维投射到这个平行世界里来?对你有什么好处?”

他笑了,仿佛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眉眼间云淡风轻:“你还记不记得最开始,就是在Q市外国语学校的时候,你跟那个张羽搭上了,结果突然身陷空间间隙?”

沈蔓的记忆瞬时回到黑暗的闭匿房间、伸手不见五指的教室,强势霸道的男人与下流龌蹉的行径,喉间有些反胃:“我猜过——那人是不是你?”

经过这些年,冰冷潮湿的触感依然能够清晰地浮上脑海。她已然不是太介意失身一事,但对这种利用身体优势占便宜的行为,终归还是有着抵触情绪。

郑宇轩意味不明地笑笑:“还有之后在医院里,你接受CT扫描,有感觉吗?”

彼时她经历的男人还不多,却对不知面貌的神秘人记忆犹新,以至于听不见声音、看不清相貌,也能通过对方的性交习惯、动作辨认出依稀的熟悉感。其实,她从那个时候起,就应该意识到了郑宇轩在这场重生中所起的作用。

“我说过吧,咱们的原生世界时间流逝比这里慢,你上学上了半年,那边才刚刚把仪器都调试好。其实我原本没必要过来,只是单纯地想弄明白你的想法——我把自己能够得到的一切都给你了,可你似乎一点也不开心。我没别的意思,但人之将死,总有些放不下的事情。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够走得没有遗憾。”

沈蔓咬着嘴唇,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想起重生最初的放浪形骸,再联想到郑宇轩的抱病之躯,以及他隔着一个世界看到自己这幅模样的心情,顿时沉重了起来。

“不,小蔓,别用那种参加遗体告别仪式的表情看我。”男人摆了摆手,一脸淡然,“我在这里保持着良好的生活习惯,也做了基因排查,确保将疾病消灭在萌芽状态——应该难过的,是原生世界里的你我。”

她拼命眨眨眼睛,将酸涩感逼回去,方才清了清喉咙道:“那你为什么又过来了呢?”

“其实和你结婚之前我就怀疑过,你跟你那个‘张老师’之间的事情。”他的肩膀垂下来,似是背上无形的重担,“只是没想到在平行世界里,你最开始找的还是他。如果没猜错的话,你根本不想遇到我,甚至在尽量避开与我的交集,对吗?”

Q市国立大学男生寝室的那一夜,她只记得被陈逸鑫拒绝的痛苦,却丝毫没有在意与自己擦肩而过的丈夫。面对疑问,沈蔓缓缓点头表示承认。

他笑了,似是肯定这份坦诚,清澈的瞳仁在日光的照射下,像玻璃珠子一样透亮:“所以我才决定激发自己的思维副本,在这里重活一世。我相信,无论你身边有多少人,终究还是会有我的一席之地。”

沈蔓深吸了几口气,声音沙哑道:“宇轩,说实话,你突然变成这样,我有点接受不来。”

男人爽朗地大笑,隔着办公桌握住了她的手:“小蔓,事到如今,你还不相信我是爱你的?”

“我相信。”如果没有爱,他不会任由自己在平行世界里胡天胡地,更不会直到今天才说出这番话来,“可是,宇轩,这样对你不公平。”

他没有着急作答,而是执起那双柔荑,一点点摩擦着自己的薄唇:“所以呢?你想要弥补吗?”

年轻的身体与历久弥新的魂灵,对方的小小撩拨都足以让沈蔓心辕马意:“……你想我怎么弥补?”

“一生一世一双人,白首不相离地从一而终?”男人挑挑眉,停顿片刻后笑道:“你做不到吧?”

咽下苦涩,她眉头轻蹙:“我……”

“像你说过的一样,每一个思维副本都是独立人格,我、此刻,没有资格对你提任何要求。真正付出、守候,却始终得不到回应的,是上辈子那个郑宇轩。如果有可能,我希望你能带着这辈子的记忆回去,让他临终前多些解脱。”

见沈蔓没有反驳,对方继续道:“你在原生世界还只是沉睡状态,思维投影后无非多一段记忆,不会存在任何融合问题。回到我最开始问你的问题:设立信程、阻止赵氏集团,小蔓,你为什么做这些?仅仅是为了一个愿景?还是害怕自己在原生世界的命运被别人影响?”

无可否认,沈蔓借助周胤廷的支持设立信程,最初只是想把局面控制住,将关于生物模拟和思维投影的核心技术掌握在自己手中。未曾想,在赵氏集团和其他人的推波助澜下,如今这块蛋糕正飞速膨胀,即便她有心阻止,也早已无力回天。

“你去赵氏集团并非坏事,堡垒往往是从内部攻破的。”说到这里,郑宇轩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这个世界里,除了你我没人知道生物模拟和思维投影的关键步骤,赵宏斌应该很相信你的眼光。赵氏集团以为掌握基础专利就能左右全局,何不让他们聪明反被聪明误?”

“你是说……‘脏弹’?”沈蔓若有所思道。

知识产权转让中,如果涉及到某一方面的技术,往往需要进行系列并购。在其中设置有权属缺陷的专利,即所谓的“脏弹”。

将整套无形资产包装成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产业链,收购方会完整地将之实用化。这时再凭借当初留下的“脏弹”申请限制令、提起恶意诉讼,相当于釜底抽薪,能让所有前期投入瞬间化为乌有。

早先的专利转让市场上,“脏弹”频出,不少大企业都被这种恶意竞争拖垮了。在信程等专业知识产权管理公司出现后,针对技术链的收购需要经过全面评估,签订风险管理合同,引入金融保险机构进行监管、分担责任,因此存在瑕疵的空间也越来越小。

赵氏集团作为独立法人,内设专门的知识产权管理机构,除了自助研发外,所有收购都自行决定、自负其责。从他们这些年的表现看来,风险控制意识还是很强的,至少还没有出现过针对性的恶意诉讼。

如果她能主导赵氏集团收购含有“脏弹”的专利技术,待其重金投入后,必然积重难返。看中其垄断地位的外资也不会再继续合作,林云卿、联高科技等小机构、小企业必将获得更广阔的生存空间。

郑宇轩的提议并非毫无道理,但实现起来还是太难。

皱着眉,她缓缓说出自己的顾虑:“我供职赵氏集团只是表象,赵宏斌的主要目的是架空信程,确保赵氏在研发进度上的领先地位。”

“我赶在自己博士毕业前投影到这个世界,就是想阻止生物模拟、思维复制的核心技术旁落于他人之手。”男人慨然道,“现在赵氏已经占尽先机,如果不采取非常手段,你和我、信程和联高,包括林云卿和他那重点实验室,都是终身替人打工的命。平行世界的开发利用也不会由我们说了算——你确定要看到这一幕?”

她本能地摇头。

郑宇轩向来很有说服力,上辈子但凡见过他的人都不会否认这一点。正是因为清楚听众的恐惧,所以每个字都能敲到对方的心坎上。讲到这里,他技巧性地停顿片刻,垂眸示意沈蔓看向手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小赵总应该很快就会联系你了。”

话音刚落,纤薄的手机像被施了魔法般颤动起来,吓得沈蔓差点扔掉没吃完的三明治。

郑宇轩倒是丝毫没有意外,偏着脑袋瞧了瞧来电提示,笑容中有掩饰不住的得意:“说曹操曹操到。”

沈蔓像着魔似的看向他,怀疑对方有什么超能力。同时,不自觉地按下接听键,果然听到一阵明显暴怒的吼声:“沈蔓,你去哪儿了?!”

***作者有话说***

写到勾心斗角就是渣……

大家原谅逻辑不通处,原谅我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反正关键是女主要去对赵某人施美人计了,嗯,就酱。

郑总的谋划VS似是故人来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经过多年积累,赵氏如今的规模已经与郑宇轩前世所辖的集团公司不相上下。如果计划进展顺利,赵氏被“脏弹”拖入诉讼泥潭,反咬一口的联高科技和信程联手称霸仿生计算市场也不是不可能。但凭借一己之力左右整个赵氏,引导其收购有权利瑕疵的专利,并且将之投入生产运营又谈何容易?

更何况,她恐怕已经得罪了“小赵总”:前一天晚上答应入职赵氏集团,就意味着第二天到岗,个人工作交接、手续办理统统都是逃避责任的借口——“你以为上市公司的管理都跟你那小作坊一样随便吗?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第一个电话挂断后,沈蔓还来不及吐槽,第二个、第三个便接踵而至,分别是赵氏集团的人力资源部、法务部来催人到岗。虽然口气不像赵宏斌那么强硬,但显然也没什么好脾气,估摸着都受了一肚子委屈。

在此期间,郑宇轩早已吃完了自己那一份午餐,并且将她手中剩下的三明治也消灭干净。还将纤纤素手含在嘴里一通允吸,直逼得接电话的沈蔓心乱如麻。

见她终于挂线,男人将长腿翘上办公桌,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颇为自鸣得意道:“相信我,赵宏斌肯定听你的。”

沈蔓翻了翻白眼:“想得美,我跟他这些年半点联系都没有,你以为是POPO原创网的言情小说?”

“说实话,小蔓,我真没想到你会变成今天这幅样子。”郑宇轩感慨道。

听出这话语里的赞赏,她笑笑:“我也没想到。”

长腿收回桌面下,男人的目光真诚无垢:“在之前那个世界里,我们可能都错了——你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弱,我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强。”

眼眶中的酸涩感再也无法忍受,沈蔓意识到前世今生追求的,并非情爱,更不是简单的金钱,而是发自内心的尊重。

郑宇轩很自然地低头,假装收拾桌子,给了她几分钟的时间调整情绪。

他似乎永远都能够用最恰当的方式直击人心,又不至于让气氛尴尬。沈蔓想,前世的郑总终归比她所以为的更加老练。

清了清嗓子,她站身来离开椅子,正要告别,却突然回过神:“宇轩,你怎么知道赵宏斌会找我?”

星辰般的眸子闪亮如顽皮孩童,他从抽屉里掏出一份解约书晃了晃:“不得不承认,他办事很有效率。今天早上已经有律师来跟我谈过了,赵氏集团签约从联高科技撤资。”

沈蔓捂住嘴,想到陈逸鑫的破釜沉舟,愈发愧疚:“那保密协议也失效了?”

郑宇轩再次将腿翘上办公桌,双手枕在脑后靠倒:“就算你不来,其实我也猜到了陈逸鑫的选择。”

他的表情太过随意,根本不像遭人背叛的创业者,反倒更像神机妙算屡屡应验的军师,徒留沈蔓在原地张口结舌:“你……你怎么知道的?”

“搞垮小小的联高不算什么——昨晚在车上,若不是因为你,陈逸鑫恐怕杀人的心都有。”说完,他仿佛回忆起某个好笑的场景,自顾自地勾起唇角。

沈蔓不得不承认,她对郑宇轩的了解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多。

无论是原生世界里的郑老板,还是如今的大猹子,他似乎永远都那么胸有成竹、气定神闲。如果说之前撑起成功人士气场的,是无尽财富,那么现在的底气又是什么呢?

这个平行世界已经在潜移默化的影响中,变得与前世越来越不一样。尽管再过十多年才会回到她当初离开的时间节点,但彼时生活必然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无法确定变成什么样子,唯一能预见的是,她和她身边的人都会不一样。

在这种情况下,郑宇轩的存在就变得尤为关键,他搞垮赵氏的目的肯定不像嘴上说的那么单纯,可如今的沈蔓似乎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林云卿的实验进行到了关键步骤,周胤廷也老大不小地等着要孩子,陈逸鑫加入信程后需要面对的问题更多。除非将生物模拟技术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否则就像郑宇轩说的一样,能否保得住原生世界的安宁事小,这辈子都要受制于人才真正可怕。

再搏一把,她想,无论对方是不是赵氏、是不是赵宏斌,都无权利用平行世界牟利。只有重生过的人才明白,人之为人不在于身体或物质,而在于思维和记忆——或者说精神和灵魂。

尽管郑宇轩的“脏弹”计划剑走偏锋,却不失为牵制赵氏集团的方法。

打定主意后,沈蔓拍了拍前排的座椅,让司机尽量开快一点。

等她从轿车里钻出来,熟悉的电话铃声便再次响起,赵宏斌的忍耐似乎已经到达极限,言语中都能喷出火来:“不是在信程搞交接吗?从你那办公楼爬也该爬过来了吧?沈小姐,别怪我赵某人斤斤算计,你提出的条件已经全部履行,这是为了显示赵氏的诚意。如果你敢耍小聪明,我下午就让人再去法院立案,信不信?”

几年不见,赵宏斌的脾气似乎更加暴躁了,沈蔓怀疑自己的耳朵会被震聋。侧身走进电梯,她眉头微蹙:“我已经到你们公司了,正在上楼。”

来势汹汹的某人这才打住,喘了口气道:“直接去23楼人力资源部报到!”

电话被“啪”的一声挂断,听筒中传来阵阵盲音,沈蔓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按下楼层键。

负责接洽的HR专员是个小丫头,施着粉黛、一身西服套裙,脚蹬十公分的高跟鞋,几乎用鼻孔打量沈蔓:“你就是新来的法务?”

她进门时没有提赵宏斌的名字,只说自己是来就任专利经理人的,对方显然也不了解知识产权转让市场,对“沈蔓”和“信程”两个名字毫无概念。

“我们公司有严格的管理规定,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情全都安排好了。像你这样上班第一天就不准时,耽误了多少事、增加了多少工作量,你有没有概念?!”

沈蔓已经不太适应这种明目张胆的指责,还是当着人力资源部大多数职员的面。她怀疑赵宏斌特意安排了这么一只叫鸡公给自己办理入职手续,就是为了来个下马威。

好歹她表面上年纪不大,身份证登记年纪兴许还比HR专员小几岁,因此也没有多计较,而是抱歉地笑笑:“要不麻烦您先办手续?再耽误下去,我怕自己的到岗时间会更晚。”

表面上服输认软,实则指责对方不够专业,沈蔓怀疑专员根本没听懂自己的潜台词,否则定不会如此善罢甘休。

但人力资源部的其他职员显然听到了,甚至有人埋头在格子间里闷笑起来。

赵氏集团所在的写字楼也位于市中心,整整一栋楼直接以“赵氏国际金融中心”八字命名,土豪之气侧漏无疑。其与信程的办公地点只有一街之隔,这也是赵宏斌打第二通电话来骂人的原因——他哪里晓得沈蔓中午跑去了开发区。

跟大多数上市公司一样,赵氏的法务部毗邻总经理办公室,属于集团的枢纽部门之一。专利经理人负责收购、转让和管理公司名下的无形资产,大部分时候都是与法律文书打交道,因此被划归到法务部。

法务部杨总监是个胖胖的中年男子,看起来颇为和善,见到沈蔓后便伸出手来:“沈小姐,欢迎欢迎!”

她记得自己没有与对方打过交道,但出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考虑,还是装作热情地回应道:“杨总监,以后麻烦您多指点。”

“不敢当,你可是信程出来的,眼光绝对精准!我们法务部除了审合同,全靠专利口的同事们创造业绩了,不然年底连奖金都没得指望啊!”

说完,他似乎很得意于自己的幽默,拍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HR专员显然看不惯沈蔓受到的热情欢迎,跺了跺脚说:“杨Sir,人可给你带到了,迟到的原因也不在我们人力资源部,总办追究下来,您可记得解释。”

杨总监摆摆手,不以为意道:“没关系没关系,多谢帮忙,回头我肯定……”

不等他的话说完,HR专员早已离开了办公室。

沈蔓琢磨着,赵氏如今着力开展自主研发,同时也在经营其他实体产业。法务部远离核心业务链,在集团内部地位低下,就连人力资源部的小小专员都敢给总监甩脸子。她想通过自己在专利并购上的运作,促使赵氏收购“脏弹”、耗巨资打造生产线,再实现釜底抽薪的目的,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作为“总办介绍”的新人,报到后理应去拜拜码头。杨总监带路去总经理办公室的路上,顺便让她见过法务部众人,顺带也去隔壁其他部门转了转。在新闻及公共关系处,一张熟悉的面孔意外出现在眼前,惊得她说不出话来。

“沈蔓!”李桢的笑容依然如大男孩般,充满阳光与温暖。

似是故人来VS往事亦难猜

离开传媒大学后,沈蔓与大部分同学断了联系。除了大妞外,没人知道她回Q市做什么。

短暂的求学经历,如今回想起来,却依然留下美好的回忆。不止是为了其中收获的爱情,更是因为自己在那两年间的成长。

无论是白莲花,还是毒舌女,无论是军训上课,还是食堂水房,发生在人生最美好年纪的一切,回过头看,都闪现着青春特有的光华。尽管如今她还年轻,但毕竟闯荡社会四五年了,看待人、事、物的观点也有所变化,因此越发怀念当年不顾一切的勇气。

李桢见到她显然也很高兴。

他个头见长,穿着一身铁灰色西装,没有打领带。既不过分随意,也有些职场新鲜人的活力,站在新闻与公共关系处的办公室里,显得特别打眼。

杨总监摸着肚子笑呵呵:“哟,这是遇到老熟人了啊?”

沈蔓连忙冲自己的新上司解释道:“我在帝都传媒大学念过书,李桢学长当时是编导系的高材生。”

大男孩似的一张脸涨得通红,两只手在胸前来回摆动:“不不不,别这么说,我哪有……”

“好啦好啦,大家以后在一层楼上班,小李,就麻烦你多照顾我们小沈了。”杨总监打断了对方的自谦,冲沈蔓点点头:“总经理那边,你还是先去回个话吧?”

沈蔓心下“咯噔”一声,敛起了故人重逢的笑意:“也好。”

李桢刚刚研究生毕业,进入赵氏的时间不长。听到杨总监提起集团高层——还是学成归国便被直接被任命为总经理的“小赵董”,他也有些讶异:“沈蔓,你……”

“我去去就来。学长,晚上一起吃饭。”说完,她冲对方眨眨眼睛,便去向了走廊对面的总经理办公室。

杨总监还站在新闻与公共关系处,有感而发地叹了口气:“小李啊,你这个学妹……啧啧,是个人物。”

尽管入职时间不长,好脾气的李桢却与公司上上下下相处融洽。听到杨总监的评价,他并没有多想,只是惊讶于身体里突如其来、难以抑制的兴奋感。

这种心脏脉搏剧烈跳动,几乎能够感知到肾上腺素分泌的异样,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总经理办公室的大门紧闭,旁边的秘书处有人进进出出。沈蔓深呼吸两次后,终于鼓起勇气敲了敲门:“您好,我是法务处新来的沈蔓,赵总现在有空吗?”

秘书处里的三男一女纷纷抬头,看着她愣住了。从他们的打扮气质分析,应该都是负责为赵宏斌安排日常事务的助理。

为首的中年女子挽着发髻,表情严肃体态端庄,眼神如刀锋般锐利,正迅速地上下打量着沈蔓。片刻后,她清了清嗓子道:“赵总还在打电话,不过他说你可以先进去办公室。”

沈蔓点点头,顺着指引推开了大门。

沉重的门扉在她身后无声合拢,赵宏斌背对着办公桌站在落地窗前,手边拿着电话,正在用日语谈事情。

他这几年身材锻炼得很好,比一般东方人穿西装更显帅气。被窗外射入的冬日暖阳勾勒,如同从广告里走出来的模特。

在沈蔓的眼中,赵宏斌的形象终于与前世的老同学重叠,带着似曾相识的霸道、蛮横,以及一模一样的言不由衷。

如果不是因为上辈子的经历,纵是她阅人无数,也不敢厚着脸皮确认对方的想法。但男女之间的性吸引力就像无从破解的魔咒,很多时候不需要过多证明,一个眼神、一抹笑意便能成功对接,确认彼此是否来电。

赵宏斌对她的反感太过明显,针对信程的挑衅又太过刻意,失了生意人应有的精明。与少年时欲盖弥彰的情有独钟形成呼应,是他孩子气性格的最好证明。

不同于之前与郑宇轩谈话时的有所保留,沈蔓心中几乎可以确定赵宏斌还爱着自己——只是不晓得她什么时候、怎样得罪了这位少爷,以至于他会耿耿于怀至今,甚至不惜要搞垮信程。

“脏弹”计划确实精彩,但如果能让小赵董卸下心防、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最理想的上上策。

正因如此,沈蔓才决定顺毛摸,以怀柔的姿态让赵宏斌自己感悟。

男人转过身来,轮廓清晰的面庞背着光,投向她的视线如同野兽,闪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沈蔓从不委屈自己,进入办公室后便寻到位置坐下。一双长腿交叠、脊背挺直,既不过分张扬,也绝不像小媳妇似的等人教训。

她心态很好——既然你赵宏斌让我等,我且漂漂亮亮地等给你看——这场战役刚刚打响,谁胜谁负还不一定。

电话又讲了五分钟,赵宏斌期间在落地窗前来回踱步,像只优雅的猎豹,步幅适中、姿态矫健,有着年轻男人特别的魅力。

挂断线,他没有开口,而是走回办公桌前,双手撑在桌面上,显出迫人的气势。沈蔓亦不退拒,直视着那双野兽般的眼瞳,挺直了脊梁。

两人就这样互相对视着,仿若隔着八年时光,又仿若隔着前世今生。

直到赵宏斌终于绷不住,冷笑道:“半天时间完成撤诉和解约,应该足以表达赵氏的合作诚意了。结果您到这个点才露面,果然大牌就是不一样啊。”

沈蔓用手指将发梢挽至耳后,仿佛听不懂对方言语中的讽刺,淡然道:“确实没想到,赵氏这么有‘诚意’。”

男人猛地压向桌子,就势收回双手,抱臂站成一尊塔:“沈小姐,别以为我想跟你合作。政府对A-PPI项目的期望很高,你昨天离开后,市委领导明确提出由赵氏兼并信程,整合本地的资源、争取竞争优势——这才是我们目前待在同一条船上的原因。”

“哦?”她像是听到某个有趣的笑话,眉梢微微上挑,“小赵董,你什么时候这么听张老师的话了?”

明明想要怀柔感化,明明想要上兵伐谋,面对赵宏斌的咄咄逼人,却忍不住对抗、呛声、找不痛快,沈蔓在心中默默为自己点蜡。表面上,她还是犟着脖子,挑衅地看向男人。

他下颚紧绷,十有**是在磨牙,眼睛里几乎喷出火来,似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控制,没有当场发作。

“我劝你不要耍花招,用你对付男人的那一套来解决问题——生物模拟技术在国家战略层面都是挂了号的,任何人都无法阻止科技发展的必然趋势!”赵宏斌回坐到椅子上,声音低沉、态度严肃地警告道。

“小赵董,说话是要负责任的。”沈蔓愈发被激起兴致,干脆走到办公桌后,双手撑在男人的大班椅上,倾身向前:“我对男人怎么了?你怎么知道我会耍花招?嗯?”

一边说着,她一边将穿着高跟鞋的脚挪到对方双腿之间,若有似无地顺着裤缝,轻轻摩擦而过。

身形窈窕的女子,在男人面前缓缓站直,居高临下道:“我已经办好了入职手续,也签署了竞业禁止协议,信程如今由新的执行董事负责。双方合作的诚意都这么充分,相信‘市委领导’一定会满意的。”

俯视着男人涨红的面颊,体会着心中的成就感,沈蔓甚至有点舍不得离开。

来到门口,她不忘回头看看:“小赵董,要不要我跟秘书说一声?半个小时内不准人进来?”

“滚!”赵宏斌的手机飞过来,砸在地面上碎成片片残骸。

沈蔓勾起一抹得意的笑,走出办公室,冲秘书处的首席助理点点头:“麻烦您了。”

总办的装修质量很好,隔音效果尤佳,秘书处的一干人等还在忙碌,丝毫没有发现隔壁的风暴。见沈蔓出来,中年女子依旧表情严肃地点点头,没有任何多余的话。

整个赵氏集团,除了总经理是个偏执狂,其他方面倒还中规中矩。沈蔓不禁怀疑,老赵董如何这般果断,将整个上市公司都交给儿子运作,前提是他儿子高中时候就出国留学,对天朝的相关业内生态没有半点实务经验。

更难得的是,这么个缺乏市场经验的“小赵董”,怎么能将公司各部门揉在一起,确保权力交接的过程中不出现动荡呢?

想到这里,她一边整理分配给自己的隔间,一边对“潜伏”在赵氏集团的日子充满期待。

“小沈,走吧,离年底还有几个月,现在不需要加班的。”杨总监下班时,特意来她这里转了转。身为法务部的一把手,这个中年男人和蔼得近乎软弱,却也很难让人对其产生反感。兴许这就是他的职场之道?

面对着自己未来的顶头上司,沈蔓礼貌地笑笑:“谢谢您,我收拾完就走。”

对方挥手告别,转身离开。

约莫十几秒后,门扉再次被敲响,这次来的是李桢:“忙得怎么样了?几年不见,今晚学长请你吃大餐去!”

这一次,她发自心底地笑出来:“好啊,既然你主动请缨,我可就不客气啦。”

往事亦难猜VS漫长的一天

金融街上好吃的地方不少,沈蔓经常去的几家店各有特色。

考虑到李桢刚参加工作,经济条件有限,她提出吃火锅。丰俭由人、价格可控,既给了对方面子,也没有太奢侈。

听到提议,李桢愣了愣,却很快恢复笑容:“火锅能吃什么好的啊?”

沈蔓吐吐舌头:“减肥半个月了,给个理由让我开开荤。”

李桢爽快地拍拍口袋:“没问题,管饱。”

这家火锅店是连锁经营,靠优质服务与新鲜食材闻名于饕餮之间。此刻正值晚饭的客流高峰时段,店门口已经密密麻麻地排起了长队。

瑟瑟寒风中,看着屋内热气腾腾的锅盏,闻着空气里弥漫的香油味道,原本不甚特别的大众美食,突然就有了殿堂级的魅力。

李桢拿着手里的排号单,由衷道:“你可真会挑地方,刚才叫号员说了,至少要等一个小时。”

“这你就不懂了吧,”沈蔓挑着眉,找来两张板凳放在避风的墙角,“如果到店即食、随吃随走,大家没几天就不感兴趣了。你看这家店生意多好,偏偏挤在在犄角旮旯里,就是想故意吊人胃口的——相信我,等一个小时之后,你肯定能吃到这辈子最难忘的火锅。”

“歪理邪说。”与女孩并肩坐好,李桢笑着结论道。

两人穿着厚外套,和其他排队的人群一起,瑟缩着、等候着、期待着。

耳边是金融街不同于白天的市井喧嚣,眼前是华灯初上的薄暮夜景,离开帝都半年有余,李桢第一次发觉,Q市这座异乡之城在自己面前敞开了怀抱。

将手插进衣兜里,沈蔓偏过脑袋来看着他,好奇问道:“我记得学长是今年夏天毕业吧?怎么会加入赵氏集团呢?”

挂着大男孩式的腼腆微笑,李桢摸了摸后脑勺:“金融危机嘛,工作不好找,导师介绍的机会。这边虽然是民营企业,但好歹专业对口,而且福利待遇不错。我跟家里人商量了一下,想着先积累几年经验,后面再看有没有机会跳槽。”

沈蔓点点头,没作过多评价。

传媒大学每年的毕业生有四千人,国内的新闻界根本无力消化。像李桢这样读了研究生的,择业面无形中被限制得更死。赵氏如今风头正健,想来确是不错的选择。

“不过我今天看到你的时候,真的吓了一大跳。”他似是想起了当时的场景,眼睛瞪得老大,表情认真道:“之前只知道你是Q市人,但Q市这么大,哪想到能再见面……”

她眉眼弯弯,笑得俏皮:“要不怎么说我们俩有缘呢?”

言者无心的一句话,在听者耳中多了几分暧昧的含义。

李桢自持光明磊落,从未想过与女友或前女友的室友发生什么。自从对方四年前怒气冲冲地离去,两人再也没有过联系。

只是偶尔夜深人静,脑海中浮现出女孩那喜怒哀乐不断切换的表情,他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中将对方放在了心上。

这种放在心上,并非要有所图谋的觊觎。

两个原本毫不相干的人,因为机缘巧合、阴差阳错,介入到彼此的生命中。待一切风平浪静之后,回过头蓦然发现,有交集的那段记忆竟然绮丽如斯,以至于成为无法磨灭的印记。

对于性格温润、家教严谨,一辈子中规中矩惯了的大男孩来说,沈蔓和她所代表的生活,就像梵高的画,充满色彩、热情奔放,意味着世界的另一种可能。

但终归与自己无关。

他们混乱的相遇、莫名的错过,乃至最后的一塌糊涂,都是命运之神权威的证明:两条维度不同的直线,即便短暂相交,最终也会背道而驰,留下的只能是隽永的回忆与感怀,没有更多。

沈蔓之于李桢,是火焰之于飞蛾,是车轮之于螳臂,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冲动,是冲动之后必将沉沦的欲望。

所以,远远看着就好。如果不行,偶尔想想也挺好。

想起来的时候,他会记得自己的青春年少不识愁,会记得曾经的冲冠一怒为红颜。即便最终被人弃如敝帚,即便从此不能再打篮球,却也是生命长河中闪着光的美好。

如果说,选择来Q市工作时,没有想过重逢的可能,那是假话;但若说李桢要为沈蔓做什么,也未免太过夸张。

他和她就像普通的校友,因为曾经一段识人不清的感情,有了些许离奇的交集。

交集之后,有感怀,有记忆,却没有从此非君不嫁、非卿不娶的道理。

“什么?大妞也在Q市?还跟你当过同事?”李桢张大了嘴,满脸他乡遇故知的惊喜:“找机会一定出来好好聚聚!当年在学校里,每次球赛她都带人去加油。女孩子对篮球这么感兴趣,真的很难得。”

沈蔓憋着笑,没敢说出实情:醉翁之意不在酒,女生加油不在球。只有像他这样头脑简单的家伙,才会以为人家真对篮球感兴趣。

两人在寒风中追忆往昔,默契地避开了那个令人尴尬的名字,却依旧凭借共同的经历,将传媒大学的点滴重新唤醒,彼此都像回到了难忘的岁月里——无需面对离乡背井的愁苦孤寂,也没有必要考虑工作的巨大压力。

只有泛射着青春色彩的斑斓记忆,闪烁在Q市寒冷的冬夜里。

“李先生,李先生两位在吗?”叫号员的声音打断了墙角的谈话,店内终于空出台面,在街上等号的人却越来越多。

他长臂一伸,示意叫号员稍等,回头冲沈蔓感慨:“咱们俩来的居然还算早呢。”

“要不然你以为?”经过几十分钟的愉快交谈,多年未见的隔阂不再。两人仿佛回到了校园里,他还是她的学长,她依然是他的学妹。

“走吧走吧,我快饿死了,就算这家店卖的是生肉也能吃下去。”跺着脚,李桢绅士地等对方跟上。

他用略显夸张的反应,试图掩饰突然察觉到的异样:这场交谈竟如此愉快,以至于根本没有意识到时间的流逝。事实上,如果可能,他丝毫不介意在寒风中继续坐下去。

当然,也不反对边吃边聊。

热气腾腾的铜锅里,食材被煮得上下翻腾。狭小的店面被隔成十来张卡座,李桢长腿收在桌面下,稍不留神便会碰到对方的膝盖,连续说了好几声对不起。

沈蔓被辣得满头汗,红唇愈发鲜艳,却连舌头都不溜索,只是摆摆手示意没关系。

餐桌上的话题愈发集中——火锅店里的汤底、配料有着各种讲究。沈蔓作为老食客,几乎能说出每道食材的典故,原本就滋味出众的一顿饭,又添加了不少谈资。

李桢挂起外套、脱了西装,到最后连衬衫领口都解开两颗扣子。他是北方人,对于Q市的重口味还不适应,却也无法抵挡美食的诱惑。特别是在专业美食家的指导下,将五脏庙祭了个扎扎实实,只觉得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杯盏狼藉、风卷残云之后,两人懒洋洋地靠在座位上,脸上尽是满足的笑意。

“怎么样?学长,我说这会是你这辈子最难忘的火锅吧?”她显然很得意。

食过人间烟火之后,女性的精致妖娆不再,却由内而外地焕发出一种世俗的美感。就像卷轴中的仕女,从画里走出来,挽发盘髻、洗手作羹汤,换了形式,依然有着如旧的魅力。

李桢晃了晃神,提醒自己不要失态,方才低下头应承道:“确实不错,以后肯定会经常来这儿打牙祭。”

“别介,常来就没意思了。一年顶多三五回,勾着欠着才有意思。”她一边说,一边调皮地眨眨眼睛。

男人突然感觉一丝痛,这和当年看到对方右肩伤痕时的痛一模一样。只是这次更强烈、也更直接,他觉得心脏一阵难受,迫使他不得不略略驼了驼背。

沈蔓看着他,似是感应到了什么,一双清澈黢黑的大眼睛,仿若世上最珍贵的宝石,在头顶灯光的照射下,显出特别圣洁的华彩。:“……学长,你没事吧?”

抿着唇笑笑,李桢也无法解释这突如其来的异样,只好生硬地转移话题:“可能刚才有点着凉,不要紧。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家吧。”

他实在无法确定,继续与对方呆在一起,自己还会出现怎样的状况。

沈蔓当然不会让他送,推说还要去别的地方,坚持在公司楼下坐上了出租车。

与李桢的重逢,是这漫长一天中少许轻松的存在,也勾起了曾经的种种回忆。

此刻,家里应该不再只有周胤廷一人,沈蔓却难得感觉到疲惫。

司机询问时,她习惯性报出中心医院分院的地址,抵达目的地后,踌躇着不想上楼。

看到隔壁楼里亮起的灯光,某张阴柔的面孔浮现在脑海里。

还没有来得及想清楚,身体便提前替她作出了判断,脚步已然不受控制地向住院部迈去。

漫长的一天VS周胤钦的心

周胤钦的病房在住院部的疗养科,位于大楼东南面,需要专门的出入卡,管理十分严格。

不得不承认,中心医院分院的软硬件设施都很齐全,高端服务参照私立医院,为病员提供全面的照顾与看护。

因为林云卿的关系,周二少如今独享一间大套房,衣食住行统统有专人照料。平日里只需要配合治疗,待遇与珍稀动物无异——费用全由周氏承担就是了。

这些年组织内部血洗,周胤钦被看管得愈发严密。离开帝都后,他与之前的狐朋狗友断了联络,如今作为精神病患者,更是连人身自由都没有。尽管借着地下停车场,可以还偶尔跑到沈蔓的公寓里度日,却最终免不了被抓回去的命运。

没有父母关心,唯一的亲人常年在帝都料理帮派事务,而他的病起多多少少与自己脱不开干系,沈蔓觉得于情于理都放不下心。

即便知道周胤钦的想法一点也不单纯。

她有专门的出入卡,上到病房的一路以来,医生护士都是熟识,并未受到任何阻拦。

套房外,另有专门的护工和保镖——说是保镖,其实也不过用来监管他的行踪,避免周二少与泰国方面有所联系罢了。毕竟C国一事余波至今未平,整个周氏内部的管理有紧无松,对于罪魁祸首的看管,自然不敢马虎。

周胤钦不喜欢被人干涉,除了治疗时露个面,多数时候都大门紧锁,独自待在房间。就连沈蔓都不知道,他在这日复一日、与世隔绝的时间里,究竟做了些什么。

好在,无论何时,他都不会拒绝自己。

手指轻轻敲击在门扉上,打破了夜的宁静。男人戒备的声音响起:“谁?”

“胤钦,是我,开门。”头抵在墙上,沈蔓勾着笑答道。

趿拉拖鞋的声音零碎响起,锁被一道道打开,他满脸惊喜表情地出现在门缝后:“嫂子?!”

周胤钦常年待在室内,缺乏日照的皮肤十分苍白,原本就雌雄莫辩的五官,如今愈发透出一股柔弱病态的美感。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深邃如井,像无边的巨大黑洞,轻易便能吸尽一切。

“你去吃火锅了?”身着灰色亚麻睡衣的男人皱皱鼻子,显出几分孩子气的嫌恶。

也许夜醉人,也许心已醉,沈蔓此刻的心境柔软如一方绒毯,对他的不敬没有丝毫反感,却比平日里更加从善如流:“有味道?我去洗洗。”

低头闻闻身上的外套,真有些油烟味。她向来十分注意自己的仪表,容不得半点瑕疵。转身推门进入洗手间,打算简单地清洗一下。

套房里只住着周胤钦一人,储物柜上摆满了他的个人物品。不得不说,二少比他哥哥会保养多了,瓶瓶罐罐的护肤品比沈蔓的还复杂。

各式毛巾大大小小地搭着,墙角还有喜阴的绿色植物,被照顾得生机勃勃,这里的点点滴滴都显示出了主人精致的情趣。

想起周胤廷在帝都累死累活,忙着跟亲爹勾心斗角,同父异母的弟弟留在Q市享受软禁生活,沈蔓觉得,这一家子都是极品。

洗手间里有自带烘干功能的洗衣机,她简单冲了个澡,身上裹着浴巾,坐在浴池边发呆,等待衣裙被清洗干净。

门外,周胤钦的声音沙哑低沉:“冷不冷?要不要出来暖暖?”

洗衣机上的倒数计时还有十几分钟,尽管医院病房里的暖气充足,她还是站起身来,缓缓拉开了门:“怎么暖?”

男人明明比她高一个头,此刻却咽了咽口水,不敢搭话,整个人都像退缩了般,向后挪着步子:“……床铺好了,你先上去捂一下,衣服干了我给你拿过来。”

光着脚踩在长毛地毯上,沈蔓缓步走向病房里的单人床——说是病房,这里其实更类似于周胤钦的单身公寓,所有陈设都有着鲜明的个人特色:蓝色的被单、柔软的鸭绒枕,桌角还有袅袅香薰。靠墙的床铺正对着窗口,眼前尽是Q市繁华无边的夜景。

他在洗手间里磨蹭了几分钟,再出来时满脸通红,见沈蔓已经将手脚藏在被单下,方才松了口气。

俯身坐在床边的地毯上,男人轮廓鲜明的下巴搁在她枕边,幽然问道:“怎么突然来了?”

“吃饭晚了,有点累。想着好久没见你,过来看看。”她从被子里抽出光洁的手臂,指尖拂过对方的鬓角,触感轻柔而温润。

没有外人在的时候,周胤钦很少锋芒毕露。反倒更像个懦弱的孩子,蜷缩在精致的躯壳下,犹豫着、胆怯着,却也向往着、渴慕着。

他侧过头,薄唇含住沈蔓的手指,一点点舔舐、吸允。如同温顺的小狗,每次稍稍用力都不忘抬眸看向主人。

鼻息间尽是对方身上特有的甜馨气息,耳旁是他若有似无的呢喃:“嫂子……”

沈蔓眯着眼睛,将手指探进男人的口腔,缓缓搅动那唇齿津液,打断了声声呼唤。明知道气氛已经太稠腻,却像中了蛊似的,始终舍不得挪开视线。

“你爸爸去世了。”

尽管当哥哥的没有明说,但前晚他已经让林云卿领着来过病房,沈蔓相信不会是毫无缘由的。此刻突然出声,周胤钦心中恐怕已经有了充分的准备。

男人闭着眼睛,继续享受着唇齿间难得的亲昵,连表情都没有变化,反而将头凑得近了些,连吞咽、吸允的声音也更加清晰。

“胤廷说,”沈蔓吸了口气,方才稳住声音继续道,“他要搬到Q市来住。”

黑黢黢的眼睛突然睁开,锁在她脸上,看不出意味。

被这视线盯得发毛,沈蔓试图抽回自己的手指,却被咬了一口:“嘶……周胤钦,你干嘛?!”

男人迅速地爬起来,双手撑在她的枕边,将人死死制在自己身下:“不可以!”

明明是命令的语气,却说出了祈求的意味。沈蔓抚着那张精致面庞,目光中尽是疼惜:“胤钦,他是你哥。而且……你病了。”

秀气的眉头皱起,他的表情很是纠结:“你知道我得了什么病。”

一边说着,男人一边将整个身子都覆在她上方,隔着被单散发出不容忽视的热度与重量。

他开始缓慢而用力地磨蹭,唇齿间发出意味不明的沙哑呻吟。

沈蔓扭过头,试图平复自己的呼吸,而后终于鼓起勇气,将手伸出来勉强推拒:“别……别这样。”

周胤钦闭上眼睛,长睫如刷子般在白皙面颊上投下深色阴影。

碎发搭落在额角,为他平添几分凌乱的凄美,与气息间的脆弱语气形成呼应:“嫂子,我的好嫂子,你就可怜可怜我吧……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我是想你想得发疯……”

他的薄唇呈现半透明的粉红色,在头顶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清晰。沈蔓的记忆瞬时回到四年前,那几日彻底丧失自由的囚禁里。

当时男人也是如此,口里说着无助可怜的话,手上的力道却没有半点妥协余地。

如今,周胤钦的偏执与乖戾在精神药物的作用下,早已退化成病态的坚持。他不会采取极端的手段强迫,却依然不忘心灵深处的阴暗欲望。

沈蔓真的不知道是怪对方太痴情,还是怪医生失职。

偏着头躲过他唇瓣的摩挲,女人的气息也渐渐不稳,却依然坚持自己的态度:“……胤钦,你知道自己其实不爱我,只是把我当成了某种投影和符号,这种寄托不能解决问题……”

“不许这样讲!”他俯在她身上,却四肢用力,舍不得压坏了娇躯。面颊因为充血而绯红,狭长的风目睁开,亮晶晶地闪着光:“医生说的都是鬼话!他们凭什么分析我的感情!凭什么说我有权利爱谁、没有权利爱谁!他们不行,我哥也不行!”

情绪激动的辩白似乎影响到他原本就不甚强壮的身体,接下来的话讲得断断续续:“你……你还记不记得,是我最先遇到你?也是我最先吻你?那几年,看着你跟他出双入对,知不知道我心里有多苦?你知不知道,每次叫你一声‘嫂子’,我就跟死过一次没有两样?”

有温热的水珠滴落在沈蔓的脸颊上,她始终别着脑袋,不敢直视那双眼睛。

“他有了一切,一切!他还不知足,还要和爸爸争、和我争……”周胤钦的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哽咽,与他平日里的吊儿郎当全然不同,真实得令人心碎,“我知道我脏,不配被爱。可我知足,像这样待在你身边,我就很知足了……看看我,求求你,看看我……”

在这样的祈求下,沈蔓不可能不妥协,却见男人已经哭得满脸是泪,说出的话也越发不堪:“我那时候是真的想让他死,只有他死了,你才能属于我,我才能夺回一切……可是既然爸爸都拿他没办法……就让我死吧,求求你,让我死了好不好……”

周胤钦的心VS叔嫂迷情(上)

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周胤廷。

对父亲来说,他是血统存疑的继承者、以下犯上的不肖子孙;在属下看来,他是手段强硬的话事人、说一不二的帮派领袖。

身为曾经沧海的情人,沈蔓无奈于他的老成持重,却也将之视作值得依靠的终身伴侣;身为同父异母的弟弟,周胤钦记恨于他的名正言顺,却也不得不屈服在这与生俱来的尊卑贵贱。

如果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或许还能尝试让内心获得平静。但正是被诅咒过的命运,将周胤钦推上了注定无法获得解脱的穷途。

男女之事,食色性也,对于生长于特殊环境的他来说,早已不复任何魅力。纯粹生物交配的繁衍习性,在邪恶的人类本能作用下,开出各种奇葩创意,根本没有什么新鲜——成年后,周胤钦依然对从前在金三角的噩梦记忆犹新。不知道因为自己是继承了母亲的血统,抑或早已耳濡目染无药可救,性在他眼中并无任何神秘或圣洁之处,无外乎生殖器的勾兑,偶尔换换角度、变种方式,仅此而已。

可这偏偏还是他唯一的生存技能,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正如此刻,面对这辈子可能唯一真心爱过的女人,却无法用长情的告白,抑或无悔的付出证明自己。只能凭着无可救药的本能,试图靠身体挽留对方,周胤钦的每一个吻都带着泪,每一滴泪都烙着吻。

“嫂子,”仿佛自虐般,他呢喃着悖伦的称谓,在欲望与理智中反复煎熬,克制着最疯狂的念想,用唇齿逡巡在对方赤裸的颈项上:“你就杀了我吧,反正你不动手,他也会动手……我宁愿死在你手上……”

沈蔓身上的遮蔽物被一点点扯开,雪白的酮体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更加细腻,却也将这不堪的情事暴露无遗。

“胤钦,你听我说……”

柔中带媚的声音像加热融化的蜂蜜,刚从红唇中溢出,便将男人剩下的理智裹挟殆尽。他闭着眼,摩挲向下,一点点探索着未知的美好:“你什么都别说了。我已经错过一次,也不怕再当坏人。反正我哥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就让他把所有事情都怪在我头上吧。”

薄唇含着茱萸,用牙齿细细碾磨,周胤钦的技巧无懈可击,几乎瞬时便让那小小的乳珠挺立起来。

长指微碾,搓动另一处娇弱的所在,原本的沮丧被得意取代:“瞧瞧,你的身体总是这么敏感。”

这些年,两人来往频繁,他也会趁其不备占些便宜。天晓得,尽管沈蔓总会在最后一步前叫停,却从没赢过对方的恶意使坏。事实上,若非为周胤廷遭至亲背叛耿耿于怀,她早就可以享受齐人之福,接受这疯子病态的偏执。

只是她不想。

无论事前事后,周胤钦从未表达过他对哥哥的歉意,即便迫于形势认软服输,却也没有出自内心的忏悔。如今,他听到对方即将移居Q市的消息,方才意识到安逸日子到头,口不择言地说出真实动机,即便沈蔓也无法冷静处之。

她应该指着对方的鼻子骂个狗血淋头,应该斥责他恩将仇报、寡廉鲜耻,却偏偏如鲠在喉说不出口,还任由对方上下其手、尺度越来越大。

干柴烈火久旱甘霖?叔嫂畸恋变态快感?

沈蔓的理智在欲望火焰上炙烤,却清楚地意识到这些都不是真正原因。

无可否认,周胤钦的容貌在她见过所有人中数一数二,卖乖讨巧的性格也让人很难对他发脾气。越是如此,他越是油滑市侩,越是难见真心,仿佛把所有爱与包容都当成理所当然、唾手可及的玩物,丝毫不懂得珍惜。

沈蔓本能地想要与这种人保持距离。

因为她太过了解对方的心理——简直与前世的自己一模一样。

即便早已放不下他,即便明白两人之间的窗户纸一捅即破,却依然坚守着那道看不见的界限。

她明白,一旦逾越,很难不成为对方手中的玩物。像之前曾拜倒在其膝下的男男女女一样,周胤钦会用尽各种的手段,通过榨取别人对他的爱,达到各种自私的目的。

所以才拒绝,所以才坚持,所以才要让他明白,即便我爱你,依然不会属于你。

直到今天。

直到他哭成泪人、剖白心迹,承认那阴暗角落里不可告人的隐秘,将最真实的周胤钦呈现在彼此眼前。沈蔓方才有了一丝动容:原来,比爱更可怕的,是失去。

心思有松动,身体的反应往往更加直接。

男人虽然多年未近女色,却对此有着天生的敏感,很快便从欲拒还迎的力道中砸出味儿来。双手唇齿也更加卖力,嘴里嘟嘟囔囔地催促道:“嫂子,好嫂子,你就别犟了。给我吧,统统给我吧。保证让你舒服到天上去……”

他一边说,一边将被单裹着浴巾扯去,任由女体彻底暴露在灯光下,视线立刻就晦暗了。咽了咽口水,声音沙哑得像从刀片上刮出来:“全剃了?!”

突如其来的凉意让沈蔓身体紧绷,对方惊讶的话语更是羞红了一张脸。她伸手试图捂住对方的眼睛,娇赧得无处可藏:“别看!”

周胤钦侧过头,薄唇含住她的指尖,一点点顺着掌心、手肘、内臂向下滑动,舌头舔舐过皮肤表面,视线却始终锁在那光洁之处,像只饿极的狼,舍不得错过唾手可得的猎物。

他半跪在床上,略显瘦弱的身体前倾,仅凭单手支撑。另一只手哆哆嗦嗦地解着扣子,却发现越解越乱,越乱越解不开。

这种全无章法的慌张,对于自以为不殚情事、收放随心的周胤钦来说,简直是最可怕的预言。

亏他还以为可以用身体留住女人,亏他还想要靠技巧让对方欲罢不能——下身快要爆裂的肿胀,恐怕就是绝佳的讽刺。

去他妈的欲仙欲死,去他妈的欲拒还迎,周胤钦此刻的想法一如他最开始的浑话,就这样死了恐怕也是值得的吧?

顺着玲珑的轮廓,他一路吻到那光洁的所在,如小狗般磨蹭在重见天日的雪肌上,用鼻息晕染着潮意。深吸了两口气,随即便将她的长腿举过自己头顶,俯首含住了幽谧湿润的所在。

软软濡濡的触感、温暖亲密的紧贴,沈蔓感觉自己的灵魂都集中到下体去,任由唇舌吸允、碾磨,瞬间丧失了一切思考的能力。

他就像个吃不饱的婴孩,张着嘴渴求一切给予,舔舐吞咽全都不留余地,恨不能将她整个儿吃进去。

这样毫无保留的口交,若非亲身经历,简直想都不敢想。反弓着身子,将头向后仰起,沈蔓失控地将自己送上前去,甚至合着男人唇舌的节奏,缓缓蠕动起腰胯,恨不能在这水乳交融间迅速达到极乐。

周胤钦当然感受到了这份飨足,舔弄得也更加卖力。伸手按在女人平坦的小腹上,将头埋得更低,舌头整根探进穴口,模仿着性交的频率,开始有技巧的抽插。

像烧热的黄油刀切入乳脂,像善游的鱼儿滑向深海,他的舌尖抵进甬道的紧致细密。层层褶皱被推开,滴滴湿液被舔净,男人的热与女人的润天生就应该彼此属于。

湿滑柔嫩的所在开始泛滥,涌进口腔、浸没唇齿,甚至顺着下颚滑落,周胤钦却丝毫不以为意,相反还吸允得更加卖力。他明白,这都是沈蔓动情的证明。

高挺的鼻梁摩擦在最敏感的顶端,制造出过电般的快感。失去浓密的庇佑,她的身体几乎一点即燃。随着男人舔吸力道的加大,那摩擦也愈发明显,她甚至错觉自己正坐在这张俊俏的脸上,自私地满足着邪恶的欲望。

周胤钦还在深入、还在探底,甚至不介意将鼻翼埋进那深深的沟壑里。被抵进狭缝的凸起充着血,将沈蔓逼至崩溃的极限。

也许瑟缩了一下,也许没有,周胤钦只是将她又拉近了一点,整张脸被女人的下体覆盖。他却丝毫不介意身为男性的尊严,只想用自己全心的付出,带给对方无上的满足。

沈蔓倒吸着凉气,几乎控制不住地吟哦出声。她感觉自己正在收缩,却又无法确定。只因为那恶魔般的舌头,已经填充满细密褶皱的每一处缝隙。即便真有反应,恐怕也无从清楚分辨。

可这陌生的茫然又是多么令人疯狂、沉沦,甚至比高氵朝本身更加意乱情迷。

“胤钦……”尾音上扬的呼唤,无法控制的喷涌,双腿不自觉的夹紧。这抽搐如此明显,终于让男人悬着的一颗心放下来,气喘吁吁地从那泥泞之处爬起身来。

俊俏的脸上满是透明的液体,他的发梢也被打湿,结成一缕缕地搭在额角。微挑的风目里尽是期待,就连喘息也越来越不稳定。

沈蔓看着他,终于张开了自己的双臂。

叔嫂迷情(上)VS叔嫂迷情(中)

男人的胸膛赤裸,摩擦在那方柔软上,如轮毂碾过车辙,直接将理智压成齑粉。

沈蔓向上弓着腰,任由他的手掌穿过自己的背脊,死死缠绕。

两人最隐秘的所在紧密相贴,一个泛滥如潮、一个炙热如焚。就像阴与阳、冰与火,就像这世界上所有应该结合的的一切。

顾虑、焦灼、彷徨,在身体靠近的那一瞬,统统化为灰烬,不再左右行为或影响意识。

她只知道自己要他,而他,也必将带给自己满足。

红唇中溢出轻吟,似哀怨、似祈求。她从不习惯压抑欲望,因此表达得也特别直接。在男人听来,这声音几乎就能满足一切:“喜欢吗?喜欢小叔子这样弄你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款动起自己劲腰,任由那铁杵般的物什在入口处来回游弋。

沈蔓皱眉,手指掐在男人肩头,不断扭动身体。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推开他,还是干脆主动出击,终结这恶毒的考验。

“嘘,别急,别着急。”周胤钦勾着笑,推开一点距离,“今天保证让你爽,爽得再也不瞧不上我哥……”

她的手臂像失了依附的锁链,既无法伸直,也无法回撤。半高半低地耸在身前,与脸上的娇羞愤懑相映成趣:“周胤钦,你神经病!”

男人轻笑出声,那张精致至极的面庞也随之绽放光华,如散尽云雾的明月,既清亮又澄净:“我本来就是神经病啊,药物依赖、认知障碍、解离性失忆……你要不要看看医生的诊断证明?”

那分身的热度惊人,却始终保持着,只在泥泞的入口处不断碾磨。小小的幅度、强势的挤占、刁钻的角度,所有动作都只有一个目的:将人逼得像他一样疯狂。

咬着唇,沈蔓的身体绷成一道弧线,悬在最脆弱的那点,孤寂地绽放。她恨对方的逗弄,却也不甘心就这样离去。双手揪在床单上,骨节清晰发白。

终于,男人再次滑过充血的顶端,并用力顶弄刺激,如愿激起一阵战栗。沈蔓猛然翻了个身,撑着手臂便要爬起来,扭动得如同一条灵蛇,恼羞成怒道:“放手!让我回家!”

周胤钦这才长臂一伸,将人捞进自己怀里,调笑着说:“哟,还真生气啊?”

沈蔓挣扎推拒,四肢都用上力气,借着欲求不满的抑郁斥道:“别碰我!”

幽深的风目暗了暗,轻薄的笑意不再,男人的表情冷成寒冰:“这会儿知道要我放手了?”

长指探向女人的下身,他将灼热一点点塞进滑腻的甬道:“知道让我别碰你了?”

粗长的分身直直抵进去,顶在脆弱、敏感、致密的核心。而后猛地抽开,再狠狠插入,固定在最深的那一点上:“嫌我脏?”

沈蔓保持着受压制的状态,却被牢牢钉在床上。肩头的大手正在不容分说地用力,直将她限制在男人单薄却强硬的身体底下。

尼玛,又犯病了。

周胤钦的精神状况没有他表现出的那么差,却也没旁人以为的那么好。

这些年的朝夕相处间,沈蔓不止一次见过他瞬间翻脸的样子:前一秒嬉皮笑脸进退自如,后一秒冷若冰霜恨天怨地。虽然因为药物的控制,暴力倾向不再,但这种巨大落差的情绪波动显然也不正常。

阴蛰、狠戾、乖张,就像他灵魂的另一个侧面,稍不留神便会显露出来,成为其外在人格的表征。最可怕的是,触发条件完全随机,有时候即便只是发呆,也能呆出一个黑暗版的周胤钦。

她怀疑过,这种状况是否属于所谓“双重人格”?医生却给予了否定的答案。

理由在于周胤钦的各种状态之间不存在离解——黑化的他与正常的他分享同样的记忆,拥有同样的行为动机,思维也十分连贯,不存在任何断片——而双重人格障碍的典型特征就是记忆、人格不连贯,极端化的行为之间没有过度,跳跃性极强。

周胤钦的黑暗面其实更类似于某种情绪失控,只是来得比正常人更加夸张一点。

就像此刻,他的身体里仿佛释放出无穷的能量,每一次侵入都要抵进她柔密的核心,再彻底退出来。撑开的褶皱在一缩一放间往复,被迫温习着被占领的节奏。纵使沈蔓万般不愿,还是无法抑制地呻吟出声:“啊……”

男人的情绪好了些,轻笑着附在她耳边:“怎么样?我是不是比我哥强多了?听说他被那帮阿拉伯人给去势了,下面不怎么管用?”

联想到周胤廷的脸,沈蔓心中顿时一沉,猛地甩了甩头发,咬牙咒道:“混蛋!不要脸!”

“要脸干什么?”他侧首贴在她的耳畔,身体也紧紧地覆上她的脊背,将惊人的热度传导过来:“我只要你。”

最后那句话说得深沉沙哑,字字敲击在心坎。沈蔓明白,无论哪个版本的周胤钦,都不会拿承诺开玩笑——就像他的疯狂、无赖、善变,归根到底,其实都是脆弱的掩体。

大掌游弋,将一对酥胸揉进手里,轻重有序的用力,很快便再次恢复了浓烈的情欲。他含着她的耳垂,一边抽插,一边呢喃:“舒不舒服?是不是这里?还要我再用点力吗?”

沈蔓早已化成一滩春水,在名为“周胤钦”的容器里泛滥、四溢。她全身的血脉都膨胀至极,恨不能顺着交欢的节奏宣泄、流淌殆尽。

熟稔身体语言的周胤钦根本不需要对方作答,长指稍稍用力,搓着那小小的茱萸颤巍巍地站立:“还是它最乖,只要被我碰到就会这样,好可爱……哪像你,怎么说怎么不听。”

说完,他将女体翻转过来,分身却始终嵌在那方柔软里,保持着进出的频率。沈蔓四肢瘫软,失去反抗能力,任由对方低头含住胸前的蓓蕾,开始湿腻腻的舔弄。

乳肉融进嘴里,周胤钦的话语也渐渐含混不清,一会儿“嫂子”,一会儿“姐姐”,最后竟叫起“妈妈”来,吓得沈蔓一个劲地往后缩。

男人自然不会让她如意,只将那身体拉在跟前,下身愈发卖力地捣弄起来,言辞间彻底没了规矩:“躲什么躲?被小叔操和被弟弟操有区别吗?亲儿子能让你爽,不也得张开腿?来吧,叫出声听听,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理智和清明早已不复存在,她只剩下最后一点廉耻,挂在欲望的悬崖上摇摆不定。尽管知道在性事中百无禁忌,却依然无力迈出那有去无回的一步。

“别犟。”他将手指插入红唇中,掰开了紧咬的牙关,释放出压抑的呻吟,“来,让我亲亲你,我的好嫂子。”

长指抽出唇瓣,勾起亮晶晶的银丝。周胤钦低头将之含进嘴里,仿佛品尝着琼浆玉露,啧咂出声。随即,那双薄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压过来,含含糯糯地吸允、舔舐,誓要两人一并沉沦进入无尽深渊。

与此同时,下身的交合也变得更加猛烈、凶狠。

周胤钦十分善于把握节奏,唇齿的进出与另一处的抽插彼此呼应,把人颠来倒去、往复牵引。沈蔓只觉得自己变成了无尽汪洋中的一叶扁舟,顺着波浪起伏颠簸,失去了航向、放弃了掌控。

一个长吻终结,两人早已气喘吁吁,面颊上尽是稠腻。他笑得如同单纯的孩子,身体却持续着不堪的举动,直叫这场实力悬殊的对决继续僵持在临界的边缘:“越来越热了,是不是想泄?”

说完,那腰胯如同不知疲倦的打桩机,强势而坚定地攻城略地,每一下都直击心底。

突如其来的攻势,差点把沈蔓惊得弹起来。他却将人牢牢桎梏在自己怀里,双手交握地捧着,如同对待一方珍宝,下半身持续不管不顾的抽插:“来,把腿张开,我要好好地操你。”

在之前极致的口交中,沈蔓的身体早已彻底软化,如今更是毫无反抗的余地。只能任由对方将自己的双腿掰开,盘上那劲腰窄臀,并伴随着抽插节奏,有一下没一下地晃动、摇摆。

“嘶,越来越热了……”他沙哑呻吟,就像经过长久的探索,终于来到宝藏前的冒险者,动作越来越狂野:“低头看,看看你怎么被我操到高氵朝的。”

男人抽了个枕头垫在她胯下,强迫女人的视线朝向那一塌糊涂的交合地带。

光洁一新的下体如今布满水痕,被他毛发摩擦得有些红肿。那硕大而狰狞的分身,正就着潮潮的湿意进进出出,制造出稠腻声响的同时,也激起细细的白色水沫。一双长腿被压至极限,麻木地承受着冲击,沈蔓甚至怀疑自己再也无法将之合拢。

“呃……”他皱着眉,精致五官纠结成团,似是来到无法忍受的极限,喉间摩擦着发出呻吟。

灼热的温度泛滥在体内,沈蔓模糊地意识到,一切,终于,结束了。

叔嫂迷情(中)VS叔嫂迷情(下)

夜还长,情欲也远远没有终结。

沈蔓早已在一波接一波的高氵朝中崩溃,不剩丝毫反抗的余地。她四肢乏力,顺着被男人放开的角度瘫软,整个人窝进墙角,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周胤钦忍了几年终于开荤,哪里可能这样轻易地放过她。

沾染着男女情欲味道的大掌触摸在脸上,他将人死死禁锢在自己怀里。抽起被单将彼此盖好,继续覆上对方的身体,开始新一轮的磨蹭。

这一次,他的动作很舒缓,与之前的狂风骤雨形成鲜明对比。纤细如少年的双臂压在女人身侧,分身则以缓慢节奏轻轻蠕动,却绝然不是少年人应有的尺寸。

一进二退,九浅一深,原本软下去了物什就这样再次膨胀,贴在她身上,制造出新一轮的酥麻软腻。

周胤钦像个极富耐心的猎手,不着痕迹地铺设陷阱,勾引自己最心爱的猎物。

他悬停在女体之上,靠双手双脚撑起全身的重量,仅用那不容忽视的凸起,寸寸摩擦着沈蔓的肌肤。来来回回、往往复复,轻得像根羽毛,烫得像块烙铁,让人产生又痒又痛的错觉。

即便不用眼睛看,她也能够感知到某处越来越大的存在,正贴着自己的腹股沟滑动,渐渐硬如长枪。

耳边是男人沙哑粗重的呼吸声,像从破败的风箱中鼓出,带着火舌舔舐的温度。

两人彼此相贴,他始终不疾不徐,却任由那处勃然昂扬挺立。沈蔓依旧没有力气,只好保持彻底敞开的姿势,被动感知对方所有细枝末节的变化。

拜林云卿所赐,光洁一新的身体失去屏蔽,毛发和着体液摩擦在彼此之间,甚至比性器本身更加撩人。她没有勇气想象自己的下体如今是怎样光景,只知道越来越喘不上气。恍然间,沈蔓错觉自己变成了一张纸,那处灼热则是支笔,在画家充满技巧的操控下,涂满极致绚烂的绮丽。

似曾相识的煎熬再次浮上体表,她反弓着身子,仰头发出一声呻吟。破碎迷离、欲拒还迎,沙哑得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周胤钦缓缓低下头,衔住她的唇,细细小小地吸允。强势而不容拒绝的力道,令沈蔓像过了电一般激颤。就在她试图回应的时候,男人又偏过脑袋,舔上那纤细的颈项。顺着动脉剧烈的勃动,有计划、有耐心地一路蜿蜒。

手肘反撑着,女体如同一条脱水的鱼,本能地向上扭曲。迎合亲吻的角度,并且随着这颇具技巧性的挑逗,屡屡发出心满意足的喟叹。

这才是他真正的能耐,沈蔓想,将身体作为武器,凭借天生的容貌气质,直叫人沉溺在情欲的世界里不知归返。

很难想象男人能有如此的自制力——对于大多数雄性动物来说,征服、凌虐几乎是嵌入脊髓的本领。周胤钦的迎合讨巧有着明显刻意的痕迹,却无比令人欣喜。那种完全由女性主导节奏的性爱理念,将对方反应视作最高指示的进退尺度,不止在身体上,更在心灵上给予了人至高的享受。

意乱情迷中不乏小心谨慎,收放自如却依然噬魂夺魄。在他这里,性不止是一种欲望,更是一种表达,乃至生存方式。

老天,沈蔓想,如果真要让她为这场性爱花钱,想必倾家荡产也不足为惜吧。

周胤钦特有的温柔,是一条无形的锁链,将两人牢牢捆绑,再也不愿离舍分毫。像雪落,像风起,像天边的繁星,像连绵的浮云,缓缓酝酿的情欲,比之前迭起的高氵朝更加彻底,一点点占据了沈蔓的身心。

“干我。”红唇微启,她迷蒙着眼睛说出命令。

他像个孩子似的笑起来,支起单薄却不显瘦弱的身体,满脸得意:“你确定?”

沈蔓伸手,揽住那精壮的背脊,反勾着身体。恢复知觉的双腿用力盘上对方,整张脸埋进他的颈窝,沙哑道:“干死我。”

“乖。”他吻着她的发顶,分身开始不容抵抗的入侵,“你明天肯定下不了床。”

与之前半强迫的压制不同,两人如今面对着面,肌肤寸寸紧贴。她看得见对方眼中的光亮,既澄清又透明,美好得如同星辰。在极致淫乱的纵欲中,竟然也能焕发出近乎圣洁的美感,沈蔓只能长长地舒了口气。

既是承诺又是预言,精于此道耽于情欲的周胤钦,牟足了劲要给她极乐。

身体被揉捏,男人的大掌似乎无处不在,触及雪白肌肤的每一个角落;精致至极的五官埋在丰满的胸口,毫无保留地吸允舔舐,留下亮晶晶的痕迹让人脸红;下半身的抽插渐入佳境,似要将她榨干、掏空、碾碎,不复任何存在的意义。

性爱中的周胤钦,有着绝对而不容反抗的权威,他的经验和技巧无不令人叹为观止。

简简单单的翻转,那手便顺着身体的间隙滑了进来,压在她敏感充血的那一点,用力、再用力。就着早已泛滥的春水,男人的手指化作魔杖,伴随呻吟咒语,破解了关于欲望的谜题。

沈蔓趴在床上,胸乳被压成扁圆,双手摊在身体两侧。任由对方的大掌从腋下探进去,直直侵入到交合的地方,引导她向上贴去。男人耸动的腰胯在臀肉上拍击,制造出清脆的声响。他在那甬道里又戳又顶,同时含允住沈蔓的耳垂,用舌头搅进去舔舐。

所有可以感知的空间里,全是浓烈的气息;一切能够想象的距离间,充斥性感的呻吟。她觉得自己已经被对方彻彻底底地占领,再也没有保留或犹豫。

“胤钦……”迎合着这份爱与欲,沈蔓回过头唤他的名字,本能地说出心里话:“喜欢你,真的好喜欢你。”

对方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不过也只是短短一瞬,而后便将这表白视作鼓励,狂风骤雨般地操弄起来。亲吻不再有保留,而是近乎撕咬般用力;抽插不再有犹豫,而是全然忘我的占领。周胤钦用实际行动回应她的爱意,每一次进出几乎都绞在最深的那处软肉上。

沈蔓早已无法抑制地呼喊出来,每一声娇喘都是他的姓名。

而这,显然比任何身体的快感更加令男人激动莫名。他揽起女体,坐起身来,腰胯耸动着,依靠重力让她反复落到自己怀里。沈蔓很快便被颠得失了魂,只觉得全身血液都涌进小腹,喧嚣澎湃地激荡、沸腾。

长发被男人死死揪住,她不得不仰起头,呈出一双晶莹红润的朱唇。周胤钦准确地衔住、亲吻、深入,像被溺水者抓紧的稻草,明知无谓,偏偏无解。那酸胀的触感越来越明显,每次进入几乎都能让人失控。她死死压住欲死的狂潮,任由理智被点点侵袭、丝丝剥离。

周胤钦和她反着用力,手掌按在白皙的大腿上,配合挺身的动作往下压。他越来越凶猛,越来越强势,印出道道红痕,却丝毫没有就此打住的考虑。

一双玉臂换在男人的颈项上,沈蔓的声音里带了哭腔:“要死了,胤钦,不行了,真的要死了……”

胸膛与乳肉贴在一块,小腹与胯骨摩擦生热,他的强硬、坚持、汗水,回应着她的柔软、芬芳、稠腻。体液互相融合、身体交织叠加,层生的快感像崩塌的积雪,更像袭岸的狂潮,裹挟着两人一起,涌向最极致的峰顶。

她已然不再是她自己,手指抠在男人的后背,一点点用力,依附着、感觉着。周胤钦正在大口大口地喘气,抽出得越来越彻底、插进得越来越深入。他右手游弋在光洁的裸背上,左手则用力插进女人的发底,将对方按向自己饥渴的唇齿,近乎疯狂地亲吻、啃噬。

激烈的耸动、凶猛的冲刺、气喘吁吁的呼吸,这都是高氵朝失控的前奏,预示着最终结局的到来。

她自此刻才知道,之前那次所以为的结束,是多么的天真、幼稚。

下体不受控制地抽搐,甬道内的收缩一阵紧似一阵,周胤钦已经没有办法在控制射精的冲动。沈蔓对此显然也有预知,指甲深深抠进了男人的肩胛,留下道道血印。

最后关头,他用手牢牢捧住她的脸,几近窒息的深吻,伴随着两人同时到达的高氵朝。

明明烫在身体最里面,却像被热水浸没了每一寸皮肤,舒适而柔软。四肢百骸彻底酥松,似乎只要一阵风,便能将整个人吹进夜空中。

他们保持着女上男下的姿势,就连那处结合的地方,也依然湿濡濡地粘黏在一起。

周胤钦反反复复地喘息,每一根发梢都凝结着汗水,他的下巴搁在女人肩膀上,气若游丝地祈求道:“别走了,今晚……这里好冷。”

明明烧着暖气,明明养尊处优,明明应有尽有,沈蔓却无比真切地体会到,对方口中的”冷“所指为何。

四肢交叠,她被男人死死禁锢在身前,临近入睡时,听见他梦呓般的声音:“我爱你。”

叔嫂迷情(下)VS职场新鲜人

沈蔓那天晚上没有回家。

男人们从未干涉过她的自由,但沈蔓不觉得自己因此就有了更多选择。

毕竟,无论视若无睹,抑或故作大方,都不是爱情的本性。她只能用更加谨慎的言行、更加端庄的举止,尽量减少麻烦。

爱不是交易,更不是互相伤害。有多少人明火执仗,以爱之名凌迟着彼此的心——“直到失去了才追悔莫及”——道理人人都懂。但若非经历过切身之痛,老老实实安于现状又谈何容易?

不过,决定接受周胤钦,却是迟早的问题。

她当初带着他一起回Q市,就已经摆明了自己态度。众人对此早有预期,所以才会见怪不怪,一直容忍周胤钦的以疯装邪、胡言乱语。

从男人怀中醒来时,沈蔓有几秒钟的晃神,分不清自己身处何处,甚至记不起今夕何夕。那张如天使般的恶魔脸庞,突然放大了出现在眼前,直接将她的神智吓回到了四年以前。

当时也是这样,没日没夜、毫无节制的纵欲后,他总习惯双手双脚将自己圈禁起来,像对待一个大号抱枕。脸埋进颈窝,手揽上腰线,腿插入膝弯,攀附、缠绵、眷恋、纠结、缱绢,身体变成了彼此寄生的植物,不容分离。

这种睡姿并不舒服,但却意外地令人安心。

沈蔓记得,那时候被逼到欲望的悬崖,忍受着他近乎病态的需索,还要焦心周胤廷的安危,根本无暇自顾。只有在疲倦至极的睡梦中,两个针锋相对的人才能平静依偎,享受身与心的安宁。

其实她从那个时候就应该知道,周胤钦不正常。

抽出被压麻了的手,沈蔓缓缓抚上他的额角,似触未触,仿佛只是隔空勾勒那绝美的容颜。

男人长睫微弯,没有睁眼,绽放出堪比天使的笑容,声音暗哑地启唇:“醒了?”

阳光从他背后的窗户里透过来,泛射一圈金黄色的光晕,美得近乎不真实。夜里噬魂夺魄的妖精,到了白天却纯洁得犹如圣灵,叫人如何不对其如痴如醉。

她知道自己从来都很肤浅,从小就喜欢花裙子、漂亮衣服,长大了依然习惯以貌取人。如果是其他人作出周胤钦这样的事情,不说惩恶扬善吧,退避三舍是绝对有必要的。

可偏执如他、自卑如他、脆弱如他,沈蔓又怎么忍心置之不理?

赤裸的身体彼此摩擦,男人的下半身已然勃起,热度似乎比前晚更甚。她知道,如果正式上班第一天不想迟到的话,最好立刻起床。

然而,即便手臂只是稍稍用力,便被对方用更加强势的力道拉回到了怀里:“吃干抹净就想走?”

狭长的风目微挑,他笑得贱兮兮:“嫂子,你要对我负责啊。”

这下,连沈蔓都忍不住笑起来:“负责负责,负你个大头鬼!”

双手胡乱揉在男人发顶,将那微乱的中长发弄得乱糟糟一片。意外减少了对身体的防备,随即被直侵入怀,依稀红肿的蓓蕾敏感激痛。她伸腿胡乱踢向对方,却很快失掉平衡,最终功亏一篑,彻底沦为周胤钦的“肉垫”。

“服不服?”他压在她身上,屈膝而跪,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单薄的躯干虽然清秀,却不显羸弱,更像古希腊雕像里的少年英雄,透出青涩的美感。

那处勃然正耀武扬威地杵着,看起来跟主人一样欠收拾。

于是沈蔓低头,一边用视线锁住对方,一边缓缓含住了硕大的顶端,舌尖勾勒在那最敏感的沟回,故意发出稠腻声响。

他眯了眼睛,黢黑的眸子里不再有光,开始轻微款动自己的腰腹,嗓子哑得像被砂纸擦过:“呃……”

用舌尖从顶端的小孔抵进去,她如愿看到男人闭上眼睛,反仰着头发出呻吟。下一秒,光洁的女体滑过周胤钦的胯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赤着脚逃进洗手间,而后便传来“咔哒”锁门的声音。

身心沉溺在温热口腔的抚慰中不可自拔,空气里的凉意顿时变得无法忍受。意识到自己被调戏了之后,周胤钦挫败地低吼出声,而后重重地趴倒在床铺间。

从烘干机里取出衣物,沈蔓以最快速度洗漱完毕,对着镜子勉强整理了一下妆容。确定没有任何不妥,方才蹬着高跟鞋走出来:“胤钦?”

他依然在装死似的俯卧,对开门声及呼唤没有半点反应。往来过招早有经验,她保持安全距离,尽量温柔道:“我去上班了,你今天要好好吃药,乖乖听医生的话啊。”

周胤钦将脑袋埋进枕头堆里,一动不动。

“晚上我再来看你……”

话没说完,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扭转过来,他像孩子似的从身体缝隙里回望:“说话算话?”

手握在门把上,沈蔓于晨光中诞出发自内心的笑意:“一言既出。”

病房大门彻底合拢,原本温暖舒适的房间,再次变得空空荡荡。不管添置了多少绿植、摆放了多少摆件,都无法为其添加哪怕一丝一毫的色彩。周胤钦蜷在床脚,用凌乱不堪的被褥将自己裹紧。

沈蔓回家换了身衣服,顺便拿上车钥匙——她已经通知司机回信程帮忙,接下来在赵氏潜伏的日子,还是低调从简比较好。

美系小车皮实耐用,是她回Q市后买的第一辆车。那时候信程刚刚起步,业务量也不大,抽空报名驾校后,突击上了个把月的课,顺利拿到驾照的第二天便上路了。她还记得,当时男人们为她该开哪种车闹翻天——面红耳赤、针锋相对,在情事上都没有爆发过如此激烈的冲突。

周胤廷当然是一如既往的沉稳保守,力主技术成熟的德系车,丝毫不考虑价格因素。从帝都打了无数个电话过来,只让她别贪小便宜吃大亏,保证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吴克那时候还没晋衔,带着一帮特种兵在大西北吃沙子,军用卫星的电话打过来,只强调两个字:“皮卡。”

王笑天仗着近水楼台先得月,不断灌输越野车性能的各种参数,却想让沈蔓也跟他一样开上小怪兽满街跑。

梁志则建议保姆车——理由是他在各处赶场的时候,公司配的车很方便睡觉,舒适度也高,值得考虑。

林云卿没有明显意见,单让她多考虑日系品牌,既不超预算,又能获得最佳性价比,显然也是做过功课的。

只有张羽,回国述职时把中转机票定在Q市,下飞机直奔车行。他找了点门路,将车开去交管局转一圈,不到半小时便办好了所有手续。

“你刚创业,往来的都是些小公司,太招摇了恐怕引人怀疑。这车不大不小,给女孩子开再好不过,反正市区里面,性能什么的全都白搭。我这次行程紧,不能陪你练车了,自己路上小心点,不行就让他们多带带你。”

他一边交代着基本功能,一边将行李从车上取下来,而后拦了辆出租直奔机场,赶在最后通知前,搭上飞往帝都的航班。

沈蔓当时就很感动:不得不承认,张羽在他能够控制的范围内,已经竭尽所能地做了一切。

可能正因如此,才愈发令人感觉挫败。

无论自己改变了多少,依旧无法剥离张公子与原生家庭的联系;无论对方有多爱自己,依旧无法对抗其向往权力的欲望——这一点,前世今生都没有改变。

冥冥之中,延绵两世的记忆就像绝佳的讽刺,直令沈蔓不得不正视自己的无能:张羽为她买的第一辆车,居然从品牌到排量,乃至型号、颜色都与上辈子的那车一模一样。

彼时两人在帝都同居,养尊处优惯了的公子哥儿受不了压马路挤公交,偷偷从活动资金里划了一笔替她购车。他们趴在公寓床头,对着电脑挑了很久,最终选定了心仪的车型。

沈蔓已经记不得自己是如何作出的决定,又或许她只是本能地迎合了张羽的意思?

甩甩头,将乱七八糟的想法统统赶出脑袋,她将小车停在赵氏国际金融中心的地下停车场。跟众多普通上班族一起,踩着九点的钟声,挤进人头攒动的电梯里。

接下来的半个月过得飞快,熟悉业务、接手项目、参加讨论。从帝都传媒大学退学后,沈蔓就主动创业,自己给自己当了几年的老板。如今回到真正的职场,发现其中的门道并不比管理、运作一家企业少。

无为而治的上下级关系、各司其责的部门同事、针锋相对的办公室政治……不得承认,赵宏斌当初的说法确实没错:无论从哪个角度讲,大企业和小作坊都有着天渊地别。

近乎冗余的流程管理,实质上将企业内部所有人的行为规范在可以预见的范围内;各司其责的岗位分工,则是以明确权责为前提确保一个萝卜一个坑……短短十几天的时间,沈蔓觉得比自己花钱念MBA学到的东西还多。

直到消失半个月的赵总再次出现在公司里,并且点名要求她汇报工作。

***作者有话说***

艾玛,这一周真是忙得飞起。有可能是因为天气不好的缘故,整个人的状态都极不稳定,更新差点没续上……(扶额)

今天早上回复了一下大家的留言,感觉稍微补回了一点元气——所以,我果然是话唠属性,不聊不舒服斯基,不侃不舒服库娃吗?/(ㄒoㄒ)/~~

感谢大家在我怠于回复留言这段时间里坚持不懈地投喂珍珠、收藏专栏、留言鼓励,恩,接下来的日子里,让我们继续彼此相伴啊~~~做彼此的天使啊~~~(我果然还是把这句话说出来了)

那啥,我觉得自己还是不能放弃治疗,不能任由文章篇幅无限制拉长,恩,所以后面会尽量紧凑一点写,争取年前(阳历还是阴历不确定,摊手),给大家一个交代。

所以啦,乃们还想看哪些场景的,对哪些剧情感兴趣的,赶快留言告诉我啊~~~

目前我自己确定要写的还有游泳池、跑马场、办公室……(痴汉脸)

不聊了不聊了,我擦擦口水去……亲们晚安,么么哒哦~~~

职场新鲜人VS多面赵宏斌

听总办的人说,赵宏斌去日本访问了母校的物理实验室。

作为亚洲最大的高能粒子对撞机所在地,T大近年来在高能物理领域取得了长足的发展。关于量子力学的突破性试验已然被视为未来角逐诺奖的有力竞争者。

包括平行世界在内的诸多理论早已存在,如今需要的正是实验物理对其予以证明。赵氏集团与世界范围内的知名实验室都有协议,除了自主研发外,很大一部分资金都投入到相关项目中。可以这样讲,他们之所以能够走在神经模拟领域的大多数人之前,对新技术的敏感、推崇是最主要的原因。

对此说法,沈蔓之前还颇为不屑一顾。她觉得赵宏斌无非凭借投机取巧占尽先机、赢得竞争优势,根本不足为惧。

然而,参加过他回国后立刻召开的集团大会,沈蔓却不得不服气,慨叹一声“难怪”。

赵宏斌亲自登上主席台,为全体员工做专题发言:从业内形式到国际潮流,从基础理论到实际应用,旁征博引、参考文献,证明接下来行业发展的重点已经变化,集团内部的科研部门也必须做出相应调整。后期支持更要全力跟上,财务、法务则积极保障……

男人站在台上,没有一点就着的暴躁脾气,也没有不受控制的生理反应。对着满屋子靠自己吃饭的员工,他显得格外自信沉着,与沈蔓记忆中的赵宏斌截然不同。

从他的发言可以看出,赵氏这些年虽然由老一辈的人掌舵,但真正的核心业务却是掌握在“小赵总”手中——至少,他才是懂行的那个人。

生意人搞技术,常常被下面人忽悠得团团转,原因就在于隔行如隔山。管理经验丰富,不一定能打造出合格的科研团队;谈判桌上游刃有余,不意味着专业领域内也能说得上话。

身为专利掮客,沈蔓见过太多“人傻、钱多、素来”的笑话。这一行说白了,占的就是信息不对称的便宜。偏偏还有那么多冤大头,基础理论半点不懂,揣着满兜子钱就敢往里冲,真是活该被骗。

赵氏集团的优势在于,不仅有钱,还知道怎么花。

难怪老赵总敢放心大胆地退休,难怪公司上下不敢欺负赵宏斌初来乍到——这年头,碰到个懂业务的老板不容易,懂业务还肯砸钱的老板就更不容易了。

集团大会结束后,时间已近年关。各部门领导纷纷以身作则,手下也都全力以赴,以实际行动表明态度。公司上下很快掀起一波加班加点的热潮。

对于自由散漫惯了的沈蔓来说,加班什么的完全不在考虑范围内。

她在信程独当一面的时候,就从来不会要求自己的员工牺牲休息时间,更不会以加班与否影响对某个人的看法。可如今在信程当家的是陈逸鑫,她则沦为半个人质,受限于赵氏的企业文化和打卡制度。

“有没有人要去宵夜?”李桢从楼道对面探过身来,笑容亲和、言辞温暖。

“没时间啊,帮我带一碗吧。”格子间里有人举起手来,“云吞,这时候吃点热乎乎的云吞再舒服不过了……”

“我要牛肉面!”

“锅贴!”

报菜名的声音在法务部里此起彼伏,花样百出、要求各异。好脾气的李桢从沈蔓桌上抽了张纸,低头统统记下来,甚至不忘一一核对。

最后,他才喘了口气,回头望向自己的学妹:“怎么样?你想吃什么?”

十几个人的宵夜,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即便只是从楼下拎上来,也着实要费点力气。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李桢脾气好,被人当成冤大头似的也没有怨言,纵是有心避嫌的沈蔓也忍不住叹了口气,低声道:“学长,你哪买得了这么多?他们饿了让他们自己买去,凭什么……”

大男孩笑得一如既往:“举手之劳,不要紧,反正我自己也要下楼的。你还没说想吃什么呢?”

按照沈蔓的习惯,入夜后是绝对不进食的。可看到对方那真诚的目光,她又不忍心道出实情,只好含混地说:“我随便就好。”

“随便可不好。”李桢不赞同地皱皱眉,“你们女孩子要注意保养,熬夜加班已经很辛苦了,营养再不跟上……”

在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沈蔓勉强道:“要不,上次你推荐过的那家粥铺?来碗银耳汤就行。”

对方这才点头:“嗯,他家的银耳汤小火慢炖,是招牌。”

见他还想继续介绍,女孩连忙伸手将人推向电梯:“去吧去吧,这么大堆东西,够你跑半条街的。”

李桢故意用鞋底摩擦地面,走得勉勉强强,口中不忘装模作样地玩笑道:“不怕不怕,为人民服务嘛。”

两人打打闹闹来到电梯口,却见轿门徐徐打开,某张黑似锅底的脸出现在眼前。与此同时,整层楼里的轻松气氛顿时不再,原本喧嚣的背景音也瞬间消失。

“总经理。”李桢站在原地,不卑不亢地打了声招呼。

尽管赵宏斌年纪小,身处高位却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习惯性地点点头,很快将火力聚焦到另一个人身上:“沈小姐,可行性报告出了没有?你搞不定就早点说,还能及时换人。”

她原本躲在李桢身后,妄图躲过劫难,如今却不得不梗着脖子开口:“写完了,我刚传给杨总监……”

“不必了,日本方面明天就有人来进行初步磋商,你直接把报告送到我办公室来。”说完,赵宏斌迈着大步离开。没走出两步,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头也不回地补充道:“马上。”

自从上次被总办点名汇报工作,沈蔓的“好日子”便开始了:专利并购的风险分析、具体项目的操作方案、新兴领域的前景评估……即便是已经由专利处其他人负责的业务,也要求她从旁协作,但求人尽其用。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在于,但凡涉及到新技术的引进,赵宏斌都会亲自过问。各种要求层出不穷,挑剔麻烦自不用讲,冷嘲热讽更是家常便饭。如果不是沈蔓,换了其他任何一个人,恐怕都得告饶——她当过光杆司令,早年创业压力比这更大,却也只是勉强应付。

赵宏斌的心思,显然没有郑宇轩或她之前想象得那么简单。

报到第一天被恶意调戏后,他每次见她都不敢关门,并且尽量保证有外人在场。法务部的杨总监最近经常出入总办,集团公司上下已有传闻说他将不日高升。可惜沈蔓晓得,杨总监那胖胖的身材,只是用来当电灯泡的。

赵宏斌恨她、怕她,可能也是另一种爱的表现形式。但弄不清楚对方的心结为何,就缺乏对症下药的机会。于是只能自我安慰:相处时间久了,机会迟早能被制造出来。

将李桢送下楼,回头拿上早已准备好的文件夹,沈蔓快步去向赵宏斌的办公室。

杨总监早已坐在了沙发上,摸着肚子笑呵呵。只要没瞎,正常人恐怕早已看出了赵宏斌对她的态度不正常。杨总监却能始终保持同样的表情,日复一日地当电灯泡,就连沈蔓都佩服他沉得住气。

果不其然,一整本报告念下来,赵宏斌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到最后竟然讽刺地冷笑道:“这叫‘可行性报告’?沈小姐,按照你的做法,客户恐怕都会被得罪干净!”

杨总监勉强插嘴解释了两句,不再出声。

“我考虑到了风险,也提出了补救措施。您没听清楚的话,我再介绍一遍。”她对自己报告很自信,受不得半点嘲讽,随即两腿盘紧,态度倨傲地回应道。

赵宏斌哼了一声,靠倒在椅背上:“既然你这么有自信,明天客人来了,就请你去谈吧。”

“好。”谈就谈,多大个事?沈蔓心中腹诽,反正谈砸了,亏的也是你们赵氏,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杨总监见两位祖宗的针锋相对告一段落,立刻从呵呵笑的状态恢复过来,鞠着躬倒退走出了总经理办公室。

站在楼道上,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道:“小沈,你有没有把握啊?”

部门工作业绩实行领导负责制,若是真弄砸了,杨总监也不必干了。如果说之前应对赵宏斌只是赌气,如今回答好脾气的领导,沈蔓不再敷衍:“我没见过那帮日本人,不晓得他们的想法。但赵总的合作意向很明显,只是传达沟通的话,应该没有问题。”

干练的首席总助走过来,冷眼脸看向他们俩:“怎么回事?”

这个中年妇人有一身不容忽视的气场,没有表情也能够不怒而威,沈蔓面对她时总能感受到莫名的压力。皱了皱眉头,遂将刚才办公室里发生的一切如实告知。

只见总助沉吟片刻,抬头道:“沈小姐,这单业务涉及到公司接下来的发展重心,我想还是各部门协作比较好。”

多面赵宏斌VS可行性报告

沈蔓在信程的时候,习惯了单枪匹马做单子,像这样集团协同作战,确实是第一次经历。

首席总助给各个部门的中层领导打过电话,又让她联系市场部的经办人,说接下来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好,只管做自己的分内事就行。

市场部对于此次与T大的合作一直在跟进,之前陪着赵宏斌出差的就是他们。经办人早已准备好各式材料。接到沈蔓电话后,很快从内网上发给她,只叫记清楚,谈判时用得上。

沈蔓这才明白,赵宏斌说自己的《可行性报告》“不可行”并非挑剔,而是真的瞧不上。

和这些长期跟踪技术发展方向,了解谈判对手科研实力的业务人员来说,专利掮客至多只是一个传声筒,在技术转让时能够起到的作用非常有限。偏偏自己身为法务部员工,还满脑子风控、权责,把报告写得跟起诉状一样,设想的全是最糟糕的情况,也没有给对方留下任何协商空间——说好听点是有风险意识,说难听点,完全就没指望合作共赢,简直是把对方当敌人似的提防。

也难怪,在信程服务买卖双方,必须权责清楚、界限分明,目的只在于促成合作,又不惹任何麻烦。企业不一样,凡事以利益为导向,由不得束手束脚、裹足不前。毕竟,风险与收益成正比,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想起之前跟杨总监夸下的海口,她忍不住再次暗骂自己真是蠢蛋。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集团核心部门从上到下,加了整整一夜的班。

关上电脑屏幕,沈蔓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眼睛,伸伸懒腰站起身来。桌上还摆着半碗没喝完的银耳汤,李桢临走前特意去茶水间,用微波炉替她热过,如今已经透凉。

新闻与公共关系处平时主要负责处理突发事件。这次年底的大规模加班运动,他们只是陪着装装样子而已,熬夜通宵显然没有必要。李桢虽然有些不放心她,但看着法务部上上下下忙碌的样子,倒也没开口劝其回去休息。只是叮嘱沈蔓注意身体,别把自己逼太紧了,才一步三回头地不舍离去。

沈蔓原本也没打算这么拼。本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心想见了日本人再忽悠,即便谈不成,至少也不会有太多麻烦。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首席总助的雪中送炭,相当于把人逼上梁山——拖了半个公司的人陪她加班,偷懒都恐怕不太好意思。

在洗手间就着冷水拍拍脸,她对着镜子检查自己的仪容:除了没换衣服,满眼血丝外,到没有别的不妥,勉强可以见人。

正要推门出去,却见首席总助推门进来——中年女人跟小姑娘没得比,熬一晚整个人都跟拔干了似的,原本的精明干练不再,只剩下满脸掩饰不住的疲惫。

两人狭路相逢,大眼瞪小眼,沈蔓感觉喉咙干干的,绕不开心底的歉意,终于点头道:“谢谢您,如果不是……”

“行了行了,”首席总助摆摆手,神情越发憔悴,“我不是在帮你,分内事而已。”

对方越是谦让,沈蔓越是打心眼里过不去意,一张笑脸憋得通红:“我不该跟总经理抬杠,如果是他亲自出席谈判,就不需要大家这样忙前忙后了。”

中年妇人叹了口气,绷直的肩膀也塌了下来:“宏斌他爸爸退休前特别交代过,说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性格太冲动,拎不清重点。所以才要我们看着他,别让他干傻事。”

听到对方提起那位传说中的散打冠军,沈蔓身子僵了僵。首席总助在公司的资历很深,同事们都说她是老赵总留下辅佐的“托孤之臣”,看来所言非虚。

另一方面,对方卸下防备后,看起来与普通阿姨并无区别。沈蔓甚至体会到了一丝亲切,再也没有之前以为的那种距离感。

似是打开了话匣子,首席总助继续道:“我原以为这孩子学历高、肯吃苦,间接参与过公司的各项重要决策,应该不会在关键时刻上掉链子才对。哪晓得他横起来根本没有理智,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也会意气用事。”

沈蔓咽了咽口水,有些心虚地看向对方。

中年女子的视线从眼镜框上方挑起来,眼神中带了几分探究之意:“T大作为我们日后合作的主要对象,第一次接待和洽谈,居然临时交给你这样的新人负责,不是胡闹是什么?”

想起在总经理办公室一晚上都没有再开门,沈蔓心中重重一沉。终于不再追问,而是侧着身子,将对方让进了洗手间。

日本人十分准时,几乎是踩着点从电梯里走出来的。

表面上平淡无奇的会议室,实则经过精心布置:所有可见的台面都被仔细清理过,每一份放在桌面上的文件,则是用尺量出的整齐划一——没错,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文印室连夜排版装订,行政部统一整理安排。井井有条的桌椅、冷热适中的水温……都说“魔鬼总在细节里”,在赵氏的集团作战中,这句话有了更加直接的体现。

赵宏斌终于还是推开了办公室的门,发型一丝不乱,整个人精神抖擞。

他果然还是不放心把谈判交给沈蔓,在最后一刻绷不住,自己给自己搭梯子下台。出门后发现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并且没有明显疏漏,脸上的表情顿时放松了很多。

沈蔓再次由衷地感谢首席总助。

尽管心中不服气,赵氏集团与T大的此次合作却真的事关重大,说是影响行业发展方向也不为过。她对于实验物理的了解不多,前世郑宇轩搞计算机出身,研究方向侧重于程序应用、算法开发;这辈子认识的林云卿虽然也很厉害,但毕竟是学医的,主攻神经模拟技术,对于平行世界了解有限。

事实上,整个“重生”系统如果想要运转起来,仅靠仿生计算、思维投影还远远不够。只有通过人为制造的波函数坍塌,增强量子相干性的露出,方才能在不同世界中建立联系,继而通过思维模拟,“投影”成功。

上辈子郑宇轩及其所率领的团队正是整合了这三方面的资源,最终实现了“指哪儿打哪儿”的重生式思维投影。

她依稀记得当时依托的研究机构是中科院量子所,这辈子却让日本人走在了前列。究其原因,问题很可能出在自己身上:赵宏斌确认了思维投影的可行性,出国留学期间扶持母校的相关研究,最终能够取得突破……

蝴蝶效应在此过程中被体现得淋漓尽致。

即便沈蔓是POPO原创网的NP向肉文女主角,也不想把自己设定得太过玛丽苏。在这个世界的科技发展过程中,她更像挡车的螳螂、撼树的蚍蜉,孤身一人与时代进步的力量对抗。事到如今,小小蝴蝶翅膀终是敌不过历史潮流,简直是河流理论的最佳代言。

根据“河流理论”的观点,平行世界浩如烟海,我们只是其中的沧海一粟。这些世界同时存在,“相似”的世界彼此排斥,逐渐增加相互之间的差异。然而,当差异超过某个临界值的时候,它们又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发生交融。就像在广阔陆地上流淌的河流,有分叉有汇合,一方面渐行渐远,另一方面却是殊途同归。

河流理论的成立,意味着诸多平行世界彼此独立,却相互影响,最终甚至差别不大——区别仅限于观测点在哪里。

赵氏集团如今下手比任何人都早,将技术发展到前世那个水平,促使科技发展突破“奇点”,看起来指日可待。

到那时,就该轮到资本家剪羊毛了。

思路回到谈判桌上,双方已经跳过最开始彼此寒暄的情节,进入到实质性的讨价还价阶段。现场除了赵宏斌,懂日语的人不多,因此大部分与会者的表情都略显茫然。

沈蔓上辈子念的是英语专业,二外是阿拉伯语。辞职后在家当全职太太,凭借天生的语言天赋,靠看日剧练听力,也算是无心插柳。这会儿见赵宏斌与对方有来有往,心思越来越沉重。

T大方面显然也明白手头成果的划时代意义。前期开发的核心技术叫做“莫比乌斯桥”,用于在不同世界间建立联系——这也是日后开发平行世界的关键。正因如此,他们虽然同意高价转让,但不愿意放弃继续使用的权利,要求在合同中确认其发明人地位。

赵氏集团的如意算盘可不是这么打的。

他们在世界各地资助实验室,目的就在于借鸡下蛋,哪有把蛋留给别人孵小鸡的道理?如今T大死咬着不松口,纵是赵宏斌身为资助人,也没办法强逼着对方就范。

沈蔓很有自知之明,这次谈判干脆连桌子都没上,老老实实在墙角找了个地方坐下。听到双方你来我往争执半天,最终双双陷入沉默,她知道自己出场的时机到了。

可行性报告VS年会发福利

“贵国在知识产权保护上倾向于改良和防御,但在天朝这是行不通的。”翻译正在将T大代理人的话转述给其他集团高层,沈蔓趁此机会用日语插了句嘴。

她的发音并不标准,但专有名词吐字清楚,对方一听便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注意力也集中到这个坐在角落的小助理身上。

感受到赵宏斌灼热的视线,沈蔓调整了一下坐姿,继续直视着T大代理人说道:“天朝的知识产权法三十年前才颁布,大多数人并不尊重无形资产的归属,这里的专利转让市场适用的依然是丛林法则。想要发明人利益不受侵害,你们只能通过寻找合作方,确保其市场地位足够稳固,能够应对绝大部分的市场风险——想靠法律保护自己,在这里是不可行的——赵氏无疑是T大最好的选择。”

说来好笑,身为代理人,在仿生计算和思维模拟的蓝海领域,大多数谈判却是靠恐吓实现的。特别是对于不熟悉天朝市场的外国企业和机构来说,这里的人一方面肯砸钱购买专利,一方面却不尊重发明人地位,矛盾的行为简直匪夷所思。

他们不明白,让天朝商人感兴趣的,从来都不是技术进步或科技发展,而是这些东西背后潜藏着的商业机会。

T大代理人很快会过意来,这个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女孩,虽然用词谨慎、态度恭敬,本质上却是在威胁自己:如果不与赵氏合作,现有技术在天朝根本得不到保护,必将面对层出不穷的抄袭者。

他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一连串表明立场的话说得铿锵有力,震得人脑仁儿疼。

沈蔓挑眼看看赵宏斌,对方递过来一个了然的眼神,代表赵氏以更加诚恳地态度提出合作方案。

确认剧本按照自己的预想演下去,她暗地里松了口气。在谈判中,最理想的情况莫过于此,即队友比自己更了解对手。赵宏斌虽然脾气暴躁,但胜在懂行,也明白沈蔓突然跳出来并非搭错线,开始与她一唱一和地带动节奏,这场谈判已然被拿下一半。

其实从上次晚宴时她就发现,自己与赵宏斌之间存在某种难言的默契。即便两人当时的立场并不一致,但彼此身上的气质正好互补:一个外表冷艳、内心温和,一个气场强大、举重若轻。相同点在于,他们都思维缜密,并且对市场方向和技术趋势有充分了解。

正因如此,当晚同席的那帮洋鬼子才会开怀大笑,才会毫无芥蒂地告诉她A-PPI成立的真实目的。

她无法解释自己与赵宏斌之间的这种默契从何而来,或许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是天生注定,即便没有修成正果,也不妨碍他们彼此对接的频率。

有人唱红脸,有人唱白脸,赵氏集团很快掌握了主动权,T大代理人不久便交代出自己的权限范围。尽管离预期仍有一段差距,但已然达到了这次磋商的目的。

专利权转让,特别是跨国转让,总有一个相对漫长的过程,不可能当场拍板。送走日本人,会议室里接连发出长吁短叹的声音,连赵宏斌都忍不住笑起来:“行了,昨晚熬夜加班的各位,今天放假一天,回家休息。”

说完,他便带着一干助理回去了办公室。

和大多数被特许放假的人一样,沈蔓没有回家,而是继续加班加点,力求充分掌握T大的技术特点,确保下次磋商时更加胸有成竹——她可不想再被赵宏斌埋汰了。

接下来的时间过得很快,T大方面又派了几波人过来,赵宏斌前后出差两三次,终于在年前将整笔单子敲定。只待邀请市委领导出席签字仪式,便算是大功告成。

除了引进技术外,赵氏集团内部的研发工作也很给力。量子计算对平行世界的筛选已经初具规模,配套跟得上,思维投影就能顺利进行。在可预见的将来,打着”赵氏集团“金字LOGO的模拟器,即将成为每家每户的必备用品,各大高校、科研机构、咨询企业则会选择高端模拟器,成就各种实验性假设,通过投影平行世界,验证最疯狂的结论。

对赵宏斌和他的属下们来说,这意味着前期的巨大投入,终于进入收获阶段了。

事实上,确有不少客户通过渠道下定,急切地期待产品面市。沈蔓甚至看到市场部的同事,已经在就营销推广进行论证,迫不及待地准备往公司口袋里装钱了。

年终财报出来时,各项数据都很亮眼,包括董事会在内,集团高层对于“小赵总”第一年交出的成绩单非常满意,并对公司未来的赢利能力充满信心。会议最终通过的年度预算上,特别筹备的年会被大开绿灯,作为奖励,好好犒赏打拼了一年的员工们。

年会地点选在Q市近郊风景区的一处度假村里。

精致小巧的别墅鳞次栉比,掩映在青山绿水间显得格外雅致。说是度假村,其实更类似野奢客栈,房间内温暖又禅意融融。精编的草席铺地,厚重的硬木家具,古意盎然的格栅门,推开窗便能望见山、看见水,甚至记得起那一抹乡愁。

沈蔓放下行李,在心中默默感慨:果然是有钱任性好办事啊。

床头座机作响,接起来听到李桢亲切的问候:“收拾好没?节目要开始了,早点来能领到好奖品哦。”

新闻与公共关系处在此次年会中挑大梁,李桢参加筹备工作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听说沈蔓想请假,还特意劝阻,提醒说今年公司手笔很大,基本上人人有奖,而且还不是小数目,错过了就亏了。

被他一路电话追踪到目的地,沈蔓禁不住又好气又好笑。她确实是被年前那段没日没夜的加班折腾坏了,连家都没时间回,一屋子的大男人早已怨气冲天。

与创业时的成就感不同,在集团公司里和其他人通力合作,归属感和认同感是金钱无法衡量的。尽管自己潜伏在赵氏另有目的,但并不妨碍她从工作中获得乐趣。于是只好再次安抚家中一干人等的情绪,跟同事们一起坐车来到这里。

挂上电话,她走进洗手间冲了个澡,换上红色长裙,画了个简单的妆,再把头发盘好,时间已经过去一个钟头了。

下楼时,遇见杨总监,对方还是一身西装,打了条红领带,看起来也挺精神。只见他冲沈蔓点点头,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小沈,今天这身裙子真好看!”

她大方地上前挽住自己的上司:“您不嫌弃的话,就带我入场吧?”

“荣幸之至。”杨总监装模作样地行了个礼,逗得沈蔓大笑起来。

为保证私密性,别墅与别墅之间都隔得很远。步行到宴会厅大概花了二十分钟,两人相伴前往的路上,沈蔓大致谈了谈来年的工作计划。尽管没有指望在赵氏集团长待,但她对于包括杨总监、李桢在内的许多同事,却有着非常良好的印象。大公司的人事关系比信程那种规模的企业复杂了不少,却也有更多机会去接触不同的人。

从“沈小姐”到“沈蔓”再到“小沈”,杨总监对她的称谓越来越亲切,彼此之间的芥蒂也越来越少。如果不是因为赵宏斌关于“电灯泡”的使用方法不当,沈蔓与自己的顶头上司之间,恐怕会相处得更加融洽。

如今,杨总监也看出来沈蔓并不是惹是生非的性格,只把她当成工作勤勉的晚辈,有机会总要提点两句。往往一两句话便能直击要害,令人受益匪浅。

抵达宴会厅的时候,李桢正焦急地朝门外张望,看见他俩过来,将长手伸过头顶招呼道:“快来快来。”

杨总监的步伐迈开了些,引着沈蔓走过去,笑呵呵地说:“怎么了?有什么好事?难得让我也沾上了小沈的光。”

李桢对沈蔓的照顾,在整个楼层里几乎人尽皆知。他们一个是学长、一个是学妹,男未婚女未嫁,重重关照却发乎情止乎礼。是以,大家除了嘴上打趣之外,并未演绎出过多的联想。

倒是当事人有点做贼心虚,李桢摸着脑袋递出两只小盒子:“纪念品。之前的都被他们抢完了,我好不容易给你们留下来的。”

沈蔓接过来看了看,新款手机包装精良,一看便知价格不菲,想来今年年会真的是大手笔了。

杨总监掂量了两下,又将盒子退给李桢:“我要留点手气,待会儿拿大奖。这个就谢谢你啦。”

说完,他将沈蔓也交给对方,背着手走向了中层干部的席位。

来不及推脱的李桢尴尬地冲沈蔓解释道:“杨总监人真好……”

若非沈蔓来得晚,他身为筹备人员,原本犯不着“以权谋私”。两部手机,其实只有一部是给沈蔓的,另一部则是他自己的。

沈蔓自是明白他的初衷,觉得这人真是傻气得可爱,伸手便揽住对方的臂弯:“走吧,我们也进去吧。希望今晚都能有个好运气。”

年会发福利VS请赵君入瓮

像这种大公司的年会,不仅是派发内部福利的机会,更是年度公关大战。

娱乐圈的当红炸子鸡、令人咂舌的各式“壕”礼、超过50%的中奖概率……可以说,年会已然成为天朝市场的晴雨表。从一场比一场任性的盛会中,世人也许不难明白,为什么在全球经济持续疲软的今天,天朝依旧可以创造出奇迹般的增长率。

看到李桢拿过来的节目单,沈蔓略微有些奇怪:表单上的节目形式虽然多种多样,但从新晋小鲜肉到国民女神,却几乎囊括了中洲系的压轴班底。

这几年,因为制播分离的进一步深入,各省市的电视台都面临着改革压力。中洲卫视凭借先发制人的竞争优势,俨然成为了国内演艺圈的“明星制造机”。三不五时便以新鲜的节目形式、精良的制作水平,捧红一波又一波的明星。

随着中洲卫视荣登收视率冠军宝座,旗下的大小艺人纷纷成为娱乐圈的生力军,被作为嘉宾邀请出席赵氏集团年会,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地方。

只是这张节目单上明显缺少一位中洲系的实力唱将,就显得有些奇怪了。

梁志之前并没有提及相关事宜,更没说自己接到过邀约。年底正是走穴捞金的好时候,他这半个月都没回过Q市。两人打电话往往简单聊几句便挂断,沈蔓根本不曾想到过赵氏会邀请这么多中洲系的艺人。

“学长,这些嘉宾是谁定的啊?”放下节目单,她不经意地眨眨眼睛,附在男人耳边问。

氤氲的香气笼罩在耳垂上,立刻引发酥麻一片,李桢赶忙清了清喉咙,回神道:“总办交代下来的,应该是总经理的意思吧。”

沈蔓的心重重往下一沉,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继续道:“这么多中洲系的明星,怎么独独缺了梁志?”

他笑了:“没想到,你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居然有颗摇滚的心?”

梁志成名后的音乐风格比较固定,走的是民谣摇滚的路。以旋律取胜的同时,又有些执拗的坚持,在大众人群中享有比较高的认知度,被视为新摇滚风潮的标志性歌手。

事实上,选秀出身的明星爆红之后,很容易被观众“路人转黑”:这一方面是因为他们没有应对媒体的经验,细小的错处都会被无形放大;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盛名之下其难副实,短暂的新鲜感过去之后,人们倾向于用更加严苛的标准要求他们。

前世见过不少选秀明星由盛转衰的经历,梁志成名后的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除了对音乐风格的坚持,更耗费大量精力来维护媒体关系,建立良好的公众形象,与各家大型企业也有着积极合作。圈内地位不断提高的同时,个人财富也得到了爆发式的积累。此前其入股的中洲系娱乐公司IPO成功,身为大股东的他俨然成为圈内新贵。

正因如此,他缺席赵氏集团的这场“中洲春晚”才显得更加奇怪。

李桢没有指望沈蔓回答,而是自顾自地说道:“其实总办最开始点名的就是他,我们跟中洲那边接触的时候,也以梁志出席作为必要条件。只是没想到对方一开始答应得好好的,临近彩排的时候,经理人才临时通知说正主不愿意。”

说完,他似是莫名地耸了耸肩:“总办那边的意思是要打官司,被你们杨总监给拦了下来,说是过年过节的,为这么点事闹到法院去惹人笑话。中洲方面倒也懂事,晓得自己理亏,把最近当红的几个明星打包过来串场,还退了梁志的出场费,咱们算是赚到了。”

听到这里,沈蔓心中愈发堵得慌,她确定梁志有什么事刻意隐瞒自己。这是两人重生并再续前缘后,从没有出现过的情况。

如果不是年会已经开始,她当场便要出去打电话问个水落石出。

宽阔的宴会厅里,灯光渐渐转暗,中央搭高的舞台上,出现巨幅幕布。投影仪的光线打过去,配合着渐起的音乐,专业制作的影片开始回顾赵氏集团一年来的发展历程。

沈蔓第一次从屏幕上看到老赵总的样子,精神抖擞的老人,或许是因为年轻时锻炼较多的缘故,比大部分同龄人保养得要好。一双矍铄眼睛里闪着纯粹的光,跟他儿子一模一样——那种历经世事不改初心,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赤子之光。

音乐渐渐激昂,画面切换也更加频繁,影片里的时间已经推进到下半年,赵宏斌作为新任总经理接手公司业务。A-PPI成立的当晚,他站在市委领导和各界高朋之间,显得意气风发。

观众席里隐约有花痴般倒抽凉气的声音,而且绝不止一个人。

即便不忽略个人恩怨,沈蔓也得承认,赵宏斌身上有股实业家特有的干练气质。不同于前世的吊儿郎当,如今的小赵总说一不二、杀伐果断。尽管免不了冲动行事,却更类似于创业者天生的浪漫主义情节,而非首席总助当初担心的拎不清轻重缓急。

蓦然回首,沈蔓意识到,在这段时间的共事中,她已经不知不觉地对赵宏斌改观了。

也许郑宇轩说得对,前世的记忆只能证明他们从何处来,却不能预言他们最终将向何处去。与其为平行世界的死活提心吊胆,不如把握当下,在即将到来的科技革命中,为自己争取到一席之地。

影片结束,现场爆发出热烈欢呼。众人都在公司这一年的发展中,看到自己为之付出的汗水与努力,因此也格外感动。

游走的灯光锁定前排,落在一众高管中间,赵宏斌正襟危坐,显得格外精干挺拔。他冲同桌的人点点头,大方起身,跨步走上舞台,接过了主持人手中的话筒,开始讲话。

从回顾过去到期待未来,从自我检讨到感谢支持,赵宏斌的一席话博得阵阵掌声。就连沈蔓也跟打了鸡血似的,将自己完全设定为赵氏集团的忠实员工,被当家人的诚恳幽默感动到无以复加。

情绪平静下来之后,李桢好笑地用手肘拱供她:“你也太激动了吧?”

沈蔓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心想,幸亏这会儿坐在角落里,若是被其他人看到,恐怕也会以为她是花痴的吧?

辞旧迎新的讲话结束后,作为今晚最大的财主,小赵总示意手下搬了一个纸箱上台。沉甸甸的盒子被打开后,赫然都是捆绑成叠的现钞:“今晚除了事先准备的奖品,我个人也为大家助助兴,聊表心意——三等奖20人,一人一万,二等奖10人,一人两万,一等奖1人,10万!剩下50万,请各部门领导带给坚守岗位,留在公司加班的员工。”

早在纸箱打开之后,现场气氛就近乎沸腾。随着奖金数额水涨船高,众人的情绪也越来越激动。说到发完为止时,台下已经尖叫声一片。

尽管知道好运不一定会降临到自己头上,沈蔓和李桢还是相视一笑,毕竟这才是年会应该有的气氛啊。

赵宏斌讲完话便退场,由主持人开始介绍晚会流程。被随机抽中的员工与即将出场的明星组队,上台参加各种各样的小游戏。获胜者自动晋级,淘汰者领奖走人,皆大欢喜、其乐融融。期间,就连李桢都被抽中上台去抢了轮板凳,抱着一部平板电脑走回来,满脸喜气洋洋。

原本想要借花献佛,却见座位上的佳人早已不见踪影,他只好挠了挠脑袋坐下,继续观看台上的表演。

山里的冬夜,虽然抬头看得见满天繁星,那沁人心脾的寒意也格外凌冽。沈蔓穿着长裙,站在星空下,哆哆嗦嗦地拨出梁志的电话号码。

漫长的等待之后,电话那头再次响起机械的女声:“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她打的是梁志的私人号码,如果本人没空,助理就不会接通。想来他此刻也在某个地方赶场,或许正出席别家企业的年会也不一定。

发了条短信,又在凉风中站了几分钟,沈蔓终是耐不住寒意,转身走回宴会厅。

就在她伸手去拉门栓的时候,宴会厅通往露台的大门从内往外推开,赵宏斌的脸出现在另一边。

喧嚣的吵闹声从室内传出来,与露台上幕天席地的宁静形成鲜明对比。男人的表情从惊讶到厌恶,从厌恶到释然,再到最后的微笑,全都融进了一句清浅的感叹:“是你。”

逆着光,沈蔓看出他有些脸红,许是刚才喝了酒,身上也散发出纯酿的香气。

上辈子她被他灌醉过不知道多少次,却从没见过对方喝醉的样子,如今隔世再见,不由得感慨良多。正好想要问梁志的事情得不到答案,换个切入点也是一样。

拿定注意,沈蔓向后退了半步,将赵宏斌让到露台上来。再伸手越过他的腰线,将门“咔哒”一声锁好。

从彼此错身的怀抱中缓缓拉开距离,她抬眸望向面色绯红的男子,声音轻柔道:“阿斌,我想和你聊一聊。”

请赵君入瓮VS李仙人指路

喝过酒的赵宏斌像只煮熟的大虾,借着昏暗的灯光看来,皮肤红润、眸光带水。少了几分孤傲,多了几分鲜嫩,方才显出他这个年纪应有的稚气,沈蔓差点看晃了神。

对方似乎也有些反应不过来,望向她的视线里有孩童般的懵懂。

直到寒风渐起,两人都打了个哆嗦,这才勉强恢复清明。

“聊什么?”双手抄进裤兜,赵宏斌梗着脖子问道。

如果沈蔓仔细观察,会发现对方的面颊正氲出另一种绯红,与酒气上脸截然不同。

然而,星光太暗、夜风太凉,她身着长裙手脚冰凉,只想尽快得到答案。因此选择了单刀直入,态度诚恳地看向对方道:“相信我,这个问题没有半点别的意思。”

男人的眼神很迷蒙,却依然点了点头,仿佛恋恋不舍地望着她。

从这目光中得到鼓励,沈蔓咽了咽口水道:“我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你了?”

凤眸眨了一下,赵宏斌似是没有会过意,过了几秒钟方才大笑起来,然后前仰后合,再然后上气不接下气。

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吓到,沈蔓有些不知所措,却很快定下神来。抱臂退后一两步,皱着眉看向对方,她抿紧了嘴唇,保持沉默。

“得罪?”男人长臂撑住膝盖,扭头回望她,脸上的表情充满嘲讽:“你还会得罪人?你不是交际花吗?不是长袖善舞吗?只有别人得罪你的,怎么可能……”

“够了!”沈蔓背过身面向黢黑的山谷,大声呵斥道:“当年不告而别的是你!杳无音讯的也是你!七年,整整七年,你有什么资格冲我发脾气?!”

一双大掌袭上肩胛,她被一股强大的力道掰转身体,差点跌坐在地。却见那张因酒意微微泛红的脸颊,突然放大出现眼前:“这七年有我没我,对你来说存在区别吗?”

随着赵宏斌的突袭,浓烈的酒味弥散在空气中,沈蔓这才意识到对方喝醉了。原本的义愤填膺让位于惊讶,就连气势也短了不少,以至于未能及时作答。

男人只将这沉默解释为理亏,冷笑着继续质问:“不,确切的说,从一开始你就没有在乎过我吧?”

捏在肩膀上的手指越来越用力,沈蔓感觉到些许慌乱,甚至盖过了疼痛的刺激:“……你凭什么这么讲?!”

赵宏斌逼近了些,两人之间不再有任何距离。他身上散发出异乎寻常的热度,显然不仅仅来自于酒意:“沈小姐,你的厚颜无耻总能令人惊讶。你不是有很多裙下之臣吗?他们就没告诉过你,曾经有个傻子,因为早恋被打断了三根肋骨?被家人强逼着出国留学的时候,还想着怎么翻墙跳楼暗度陈仓?”

见沈蔓的表情越来越惊讶,赵宏斌似乎得到了某种满足,说话也更像是在自嘲:“哦,我忘了。这傻子住院的时候,你正忙着谈恋爱呢。最后还不忘派人来耀武扬威,嘱咐我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至于吗,沈蔓?我不就给你开了个苞吗?你也不是个什么贞洁烈妇,至于这样玩不起吗?啊?!”

借着酒劲,赵宏斌已然失去了理智,掐在女人肩头的手指几乎陷进肉里,每一声质问都歇斯底里。

宴会厅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与欢呼声,隔着厚厚的门窗也能传到露台上来。与此同时,沈蔓奋力挣脱钳制,甩手飞了一巴掌,正正打在赵宏斌轮廓清晰的俊脸上:“你胡说!”

趁着对方被打懵了,没有回过神来,沈蔓撸起袖子,反手又抽了一巴掌,将他的另外半边脸也掴红了:“XX花园XX号,对不对?马路对面有家麦当劳,对不对?你家当时还有个保姆,对不对?!”

她一边说,一边推搡着男人的胸口,力道越来越大,直将其逼退到墙角:“我等了你两个月!两个月你懂不懂?!你家电话不通,也没有任何消息,我就像个傻子一样,坐在街对面的麦当劳等了整整两个月!六十一杯汽水,知道吗?每天一杯汽水,我喝了六十一杯!每种口味喝了十多遍,我这辈子都没再喝过汽水,你信不信?!”

赵宏斌脾气臭,做事莽撞,身价比不上周胤廷、家世比不上张羽、性格更是比梁志等人差远了。可沈蔓偏偏对他念念不忘,即便过了这么多年,依然能够被对方轻易挑动情绪——就像上辈子,明明郑宇轩已经给了自己足够优渥的生活,却还要去撩拨彼此——很难讲清楚其中的道理。

如果说一开始重生,首先遇到的人是赵宏斌,纯粹只想拿他练手,所以才饥不择食;那么当她从张羽办公室出来,于天台上剖白心迹,连时空旅行、思维投影之类的鬼话都敢讲的时候,两人才算是真正的情意相通。

也许我们每个人年少时,都会遇到这样的恋人:他或她不是最漂亮的,也不是最聪明的,终其一生都不能变成我们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或白雪公主,但偏偏就是他或她,在人生最美好、最冲动、最不顾一切的年纪,牵起了我们的手,成为了胸口的朱砂痣、头顶的白月光。然后,寻寻顾顾、期期盼盼,我们再找不到比他或她更值得爱的人,即便是他们本人也无法替代。

谁叫当时年少。

听到厉声斥责,赵宏斌早已双目赤红。他的薄唇抿紧成一条线,任由沈蔓动手动脚,却如同木头人一般,没有半点反应。若非胸口起伏不定的呼吸,甚至让人以为他已经被扇傻了。

被赵氏集团围追堵截的抑郁,离开信程寄居他人之下的委屈,接连数月加班的压力,长期缺乏性生活的空虚,种种情绪在彻底的肢体动作中得到释放,沈蔓撑在对方胸口长长地呼了口气,顿觉身心舒畅。

猛抬头,意识到自己接连扇了集团公司总经理几个耳光,对方的脸颊还微微泛着红晕,正目光凿凿地盯着她看。

卧槽,玩大了。

她的第一反应是逃跑,随即意识到即便赵宏斌喝醉了,也不可能这么容易翻篇。与其事后被他穿小鞋,不如干脆赚个够本。

拿定主意,沈蔓再次抬头,恶狠狠道:“你混蛋!”

说完,她果断地又给了赵宏斌一耳光,趁对方侧着脸,提起裙子逃离了案发现场。

宴会厅里,各部门精心挑选的美女同事正在穿着时尚内衣大走猫步,引得众人阵阵欢呼叫好。

趁着没人注意,她拎起裙角转向出口,正要落荒而逃,却被一个黑影拦住了去路。

“沈蔓,你去哪儿了?”李桢满头大汗,说起话来气喘吁吁。只见他高大的身材堵在门口,似乎刚从外面进来,衬衫领口也解开了,露出紧致的肌肉线条。

惊魂未定的某人却根本来不及欣赏,只顾得将将松了口气,无心多做解释:“刚出去转了转,天太黑了,差点迷路……”

“不迷路才怪!”温润男子难得露出急色,声音也有些大,“这么冷的天,外面路灯都冻坏了,一点亮都没有,就不怕跌倒山脚下去?”

室内灯光太暗,她看不见他手上的伤,不知道刚才为了找人,李桢在荒山野岭里摸黑走了多远的路。她只知道自己必须尽快离开,一分一秒都容不得耽误:“学长,我,我有点不舒服,想回房间休息,有什么事我们改天再说。”

担忧、焦虑、压抑、酸涩,重重情绪涌动在李桢心头,却无法用言语表白。他好看的眉头揪成一团,只晓得将身体挡在出口,却不知如何继续。

“谢谢你了,谢谢你。”沈蔓将对方推开,侧身走下了楼梯。

一双小手的力道如此明显,以至于不需要太过仔细,便能体会到她的急切情绪。可越是知道情况紧急,越想要挡在她面前,阻止那匆匆离去的步伐,阻止其离自己越来越远,阻止那与之分隔的时间到来。

望着娉婷的背影模糊在黑夜里,李桢的心却变得无比清晰。活了二十六年,他第一次体会到如此纠结的情绪。它揭发了他不愿承认的懦弱,也提醒了他从不自知的坚强。

他想,自己或许一直都在刻意忽略着什么。

宴会厅里的欢呼声依旧此起彼伏,一切却与他再不相干。思绪从多年前的校园,到寒风中的街角;从擦肩而过的相遇,到阴差阳错的恋情。冥冥之中的兜兜转转,像诅咒更像考验,提醒着人们本不该被遗失的美好。

关于往昔的回忆尚未温暖心灵,又一道黑影冲向出口处。李桢恍然见到小赵总,刚才还一掷千金意气风发,如今却发型微乱脸色绯红,气喘吁吁地问自己:“人呢?!”

尽管对方没有说出名字,他却本能地意识到,沈蔓就是那个“人”。

敛起神智,李桢语气平静地回答道:“刚过去洗手间了。”

说完,他抬手指指宴会厅里面的方向。

李仙人指路VS命悬于一线

赵宏斌刚刚转身,随即定住了脚步。回过头来,他冲李桢投去一抹冷笑:“你怎么知道我要找谁?”

说完,男人大力推搡了自己的员工一把,反方向冲下楼梯。

身体撑在栏杆上,李桢的五官纠结成团。猛地跺了跺脚,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毅然走向宴会厅里。

星空下的山谷,显得格外深邃幽远。

时间已经是深冬,山区夜晚的寒意愈发侵入骨髓。路灯熄灭后,度假村里漆黑一片,完全看不清方向。

沈蔓从主楼冲出来,一路跌跌撞撞,只顾着埋头走,直到眼前的道路消失了,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开住宿区很远。四周的山峦全都影影倬倬的,看起来完全一样,根本分不出东南西北。

也好,她自嘲地想,现在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何况其他人。

掏出手机,因为风景区基站铺设不足的缘故,竟然一格信号都没有。地图定位什么的统统失灵,就连紧急联络电话都打不通。

她还穿着那身长裙,手足冻得冰凉。Q市地处山区,入冬之后总是又冷又潮,更何况此刻是在山谷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就算冻死了都不一定会被发现。

经过漫长的跋涉,原本激荡的情绪也渐渐平静下来。她在黑暗中呼着白气,想到刚才赵宏斌那张愕然的脸,依然觉得畅快无比。只是后悔出门前怎么不多穿件衣服,或者留心看路,至少别到了这个时候才进退维谷:往前怕越走越远,往后却找不到归路。

度假村所辖的范围很大,有山有水,有断崖有深谷。若是一不小心跌断脖子,恐怕就没有再次重生的幸运了。

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点点侵染上身,沈蔓意识到不能再站在原地,必须要动起来。无论前路后路,至少不能选择死路一条。为了搭配喜庆的红色长裙,她今晚穿了双缎带高跟鞋,走在崎岖不平的山地上,既膈脚又难受。可即便如此,依然不敢脱鞋,除非不想再要这双腿了。

此间尚未落雪,杂草丛生的荒谷里却早已结满露气,甚至凝出冰渣。踩在脚下发出吱呀作响的声音,似地狱开门,似鬼魅呻吟。

迈开步伐,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山谷里独自前行,沈蔓头脑中的思绪也越来越平静。

回忆起高二那年的暑假,赵宏斌说好去中心医院替她拿衣服,然后再送自己回家,结果却一去不复返。林云卿应该是在他们离开后,很快便联系了赵家父母,否则老赵总不会第一时间赶到中心医院,把儿子逮个正着。

也就是说,他从那个时候起便失去了人生自由。

但那之后呢?为什么直到伤好、出国、学成,依然与自己断绝联系呢?

与林云卿冰释前嫌后,他也曾坦陈过那段经历:犯浑的是赵家儿子,赵妈妈又是个爱面子的。除了登门拜访、赔礼道歉外,没有再向林母交代过相关后续。赵氏的生意越做越大,赵宏斌的父母很快买了大房子,搬离原来的小区。赵妈妈更是从原单位离职,一心当起阔太太。林母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不可能主动地攀权富贵,两家便渐渐断了联系。

事实上,即便重点实验室面临巨大的诉讼压力,林云卿却压根没想过要长辈出面转圜。他只觉得在商言商,赵氏集团试图统一仿生计算、思维模拟领域的计划很有野心,采取措施也是对事不对人。如果想要扭转败局,除了加快试验进度,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想不通,怎么都想不通。

沈蔓皱紧眉头,渐渐走不动路,终于跪倒在草甸上。

气温越来越低,她却没有知觉。头顶星空闪耀出钻石般的光芒,渐渐凝成一条璀璨的银河。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翻转身子,看向这片静匿的美好,沈蔓恍惚意识到,即便真的死在当下,也没什么值得后悔的吧?

有多少人能有机会重来一次,实现自己心中最放肆、最大胆的愿望?

如果有得选,谁会愿意为了一棵树木放弃一片森林?

人类的婚姻制度不过是私权与公权互相博弈和妥协的结果,对吧?

等你面对一样的选择、一样的诱惑,再来告诉我,我做的有什么错。

她笑着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郑宇轩的沉着、周胤廷的持重、张羽的温柔、吴克的嚣张、林云卿的冷静、陈逸鑫的固执、王笑天的洒脱、周胤钦的软弱以及梁志的守护……然后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却再也睁不开眼睛。

度假村位于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因为地理位置得天独厚,为了保护原始生态,并没有专门开辟停车场。接送客人的摆渡车白天工作,晚上都要停到山下去。入夜之后,山谷里不再有任何机动设施,任你是集团公司老总,也只能靠双腿迈进、抹黑找人。

赵宏斌满头大汗地绕着住宿区寻了半天,又去到客服中心,得知沈蔓并没有回房间。手上的电话已经快要被拨到没电,却始终显示无法接通。眼见天越来越冷,男人的心也不断地往下沉。

他冲酒店经理发了通脾气,耐不住越来越焦虑的情绪,再次抓起外套冲了出去。

这家度假村是赵氏名下的产业,在住宿区旁边还建有私人别墅和农庄。因为地势险要,往年也发生过客人迷途坠崖的事情。如今沈蔓电话不通,音讯全无,若真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赵宏斌想,他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

喉间似有火烧火燎,只觉得心脏都要跳出来。男人就手扯开领带,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向了农庄。

在山谷西南面,有片面积不大的草场。草场外是赵家的私人别墅,别墅的后院连着马厩和农庄。Q市周边没有宽广的空地,并不适合驯养马匹。无奈老赵总年轻时在内蒙养过军马,对这种通灵性的动物有感情。退休之后,坚持将自家的农庄开辟出来养马,引进的还都是些金贵品种。

赵宏斌跟管家打了声招呼,径直从马厩里牵出父亲最爱的那匹荷兰温血马。随即翻身跃上,大腿用力夹紧,冲进无边的冬夜里,徒留管家和马工在原地捶胸顿足。

温血马1958年才开始有血统登记簿,专门为马术竞赛培育,是世界上最成功、最流行、最受欢迎的骑乘用马。赵宏斌挑的这匹是老赵总花重金买回来配种的:肩膀强壮、后驱深厚有力,非常适合山地行走。

当儿子没想太多,他只晓得那些好看的阿拉伯马在这漆黑的山地里会摔断腿。身下的马儿性情温顺、秉性灵敏、擅长跳跃,被用来搜救再好不过。

他刚才是被打蒙了,也着实被那番告白惊到了,所以才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如今沈蔓既然没回房间,则肯定是在山谷里迷了路。这样漆黑寒冷的夜晚,身强力壮的男人都无法长时间呆在室外。若是再耽误下去,即便她不失足坠崖,也会被活活冻死。

赵宏斌驾驭着胯下的马匹,小心翼翼地往山谷更深处进发,心中默默祈祷,千万别让最糟糕的事情发生。

沈蔓觉得自己好像睡着了,还做了很多梦,前世今生、兜兜转转,经历的一切就像是部最不真实的电影,一帧帧地在脑海里放映——她没有于结婚纪念日那晚喝醉,而是坐在餐桌前静待郑宇轩归来,夫妻俩彻夜长谈,之后冰释前嫌,决心携手对抗病魔;她又回到重生后外国语学校的篮球场上,却没有选择回头,而是走向了办公楼,将正在自渎的张老师逮个正着,从此开始与之斗智斗勇;最后,她还是遇到了赵宏斌,同样是在天台上为其口交,最终将之驯服,只是这次,她没有让他一个人回家。

耳边有隐约的呼唤,男人的声音已然沙哑,却依旧声声贯透夜空:“沈蔓!姓沈的!神经病!你给我出来啊!”

撕心裂肺的呼喊声后,是他几近哽咽的抽泣:“你出来啊!算我求你,出来好不好……”

她觉得自己肯定还在做梦,不然怎么可能听见赵宏斌这犟骨头哭出声?她又觉得自己可能快死了,临死前的回光返照才会出现幻象。

有节奏的踏击声如同踩在头顶,沈蔓只觉得耳膜都要被震裂了,再加上男人那不甚悦耳的哭号,终于将她的神智从混沌中唤醒。

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伸出手臂,柔臂向星空探去,麻木的唇齿喃呢喃:“……这里,我在这里……”

赵宏斌揉揉眼睛,以为是自己看花了,却在拭去泪水后,确定草甸里真的有人,而且恰是一抹醒目的大红色。

顾不得下马动作是否标准,他几乎连滚带爬地冲向黑影,看到那手臂摇摇欲坠,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直到将人死死抱进自己怀中,赵宏斌这才敢眨眨眼睛,而后清清楚楚地意识到:是她,真的是她。

命悬于一线VS风雪夜归人

穿越山谷的风呼啸而过,白色的雪花终于从半空中缓缓落下。憋了半个冬天,如今纷纷扬扬,似要下个够本。

赵宏斌又折了两段柴火扔进壁炉,回头看向蜷缩在地毯上的女人,心中溢满柔情。

她早已被热水浸泡并洗剥干净,此刻包裹在柔软的兽皮里,宛如刚出生的婴孩般光滑、圣洁。

这是一座狩猎用的小木屋,供客人山间远足时歇脚用的。刚刚找到人后,他喊了沈蔓好几声都没有反应,生怕自己来晚了。颤抖着手探探鼻息,方才确定对方只是暂时失去知觉。这样的冬夜,即便一息尚存,也容不得马虎大意,必须尽快想办法取暖,否则那气息只会越来越弱。

更深露重,沈蔓的身体状况显然不再适合长途跋涉。赵宏斌仗着自己了解地形,摸黑将人带到了这处避风港,只待风停雪歇后再骑马回去。

在日本留学期间,赵宏斌没有从家里拿过一分钱。最夸张的时候,他一人兼了五份职:酒保、服务生、教学助理、搬运、导游。平时助教,周末酒吧,节假日则会充当外籍劳工和中文导游。这些年天朝发展越来越快,国内的有钱人也越来越多,不少人出国看世界,旅途中总会遇上各种各样的意外,他照顾人已经很有一套。

与此同时,赵宏斌还通过语言测试,考入T大,最终顺利毕业,取得理论物理的学位。回过头看,真不知道那段时间是怎么熬过来。

也许年轻吧,总有股不肯服输的倔劲。

每天从酒吧或实验室下班后,还得回到小小的阁楼公寓温习功课。有时候明明才开始看书,再一抬头,天已经透亮。整个城市都从晨曦中醒来,而他只能伸伸懒腰,然后便要继续新一天忙碌的生活。

老赵总见存入银行账户上的钱分文未动,终于忍不住打了电话。父子俩支支吾吾地无话可说,于是便聊到公司转型。那时候正好有人推销仿生计算和思维模拟的概念,老赵总只觉得异想天开,当笑话似的讲给儿子听,却触动了对方敏感的神经。

赵宏斌是理解父亲的。如果让他站到当时的位置,得知儿子不仅没有好好学习,还为了女人动手打架,恐怕也会怒火攻心、冲动行事吧。

但这份理解不能改变问题的本质。

他犹记得自己被打得住院,整整一个月卧床不起。父母亡羊补牢,毅然断绝他与外界的一切联系,用最快的速度找到留学中介、办理退学手续,就连机票都定好了。赵宏斌几乎二十四小时都受到严密监视——其实这并不必要,因为骨折的关系,他根本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

梁志敲门时,赵宏斌已经绝食三天,饿得两眼冒金星,却依然不肯吃一粒米。老赵总是军旅出身,性子倔得比儿子有过之而无不及。眼见着夫人一日日以泪洗面,他却说,饿,饿死算逑!这么个轻重不分的儿子,饿死了倒省心!

事实上又怎么可能省心?

赵妈妈见有人来找儿子,而且是和他一起做过作业的梁志,脑袋突然就开了窍。将访客拉进厨房嘱咐了很多话,方才放他进入赵宏斌的房间。

梁志看到昔日老大行尸走肉似的躺在床上,显然也被吓了一跳。

赵宏斌饿得没了力气,勉强笑笑就算是打招呼。

对方花了一段时间才反应过来,开始磕磕巴巴地背诵长辈教的那些话:不要早恋,身体重要,大丈夫何患无妻……

赵宏斌招呼他靠近,直到其将耳朵覆在自己唇边,才用门外母亲听不见的声音说:告诉她,我在飞机场等她,让她来,让她一定来。

简单一句话,被赵宏斌说的断断续续,却让梁志面露难色,他同样小声地回答:如果班长不愿意呢?

赵宏斌笑了,仿佛被抽掉最后一丝力气,格外风轻云淡:她一定会来。

也许还是因为年轻,对爱情、对女人依然存着最天真的幻想。

他记得自己当时强逼着梁志背下航班号、航站楼以及起飞时刻,这才松了口气。催促着让对方快走,快点把话带给那个让人心心念念的姑娘。

老大,其实……梁志临走时显得特别犹豫,却还是鼓足勇气,说出了最真实的想法:班长和陈逸鑫……

赵宏斌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些,表情有些愕然——他们当然都晓得自己如何肖想沈蔓,知道他如何在乎、如何介意,如何像个傻子似的围着女孩转。

但他又能怎么办?他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刚刚学会爱人,生涩懵懂、初尝人事,除了毫无底线地投其所好,根本没有别的办法让对方也爱上自己。

那可是沈蔓啊!花一样的容貌,谜一样的气质,就像一团五彩斑斓的浓雾,散发出甜腻诱人的香气。即便朦胧、即便危险,依然引诱着人奋不顾身地投入其中。纵是过了这么多年,赵宏斌依然对自己的沉沦毫不意外。

我只是觉得,梁志临走时回头说道,她对你,没有你对她那么认真。

双目赤红的少年咬着牙,发了狠地说,你告诉她,你只管告诉她!人不来,我自然会死心。

那是多么孤注一掷的情感,那是多么无可奈何的决定——终其一生,他都不再有勇气回忆自己彼时的惶恐与焦虑。

当天她果然没有来,坐实了赵宏斌的猜想。他赖在机场不肯走,直到错过航班,坚持要回去,去问个究竟。父亲虽然怒其不争,却也没办法,儿子伤痕累累的身体早已无法承受拳脚。母亲再次体现出女性的独特智慧,唤来医护人员为他打了针安定,而后趁其迷迷糊糊,果断将之架上下一班飞机。

赵宏斌记得自己像条狗一样被人拖着,视线依然死死盯着航站楼的入口,终于滑下一滴泪来。

他觉得梁志说得对,沈蔓只是没那么在乎而已。

留学期间的孤独,透明得像晨曦初露的天空,愈发映照出心中的空空荡荡。那时候网络已经很发达,各种各样的实名制网站层出不穷。多少次他以游客身份,试图寻找那刻骨铭心的名字,却始终一无所获。

赵宏斌不知道,这样的结果究竟是彻底解脱抑或进一步的陷落。

梁志成名后,他也曾发自心底地为兄弟高兴,甚至还发过一两封邮件,只可惜统统石沉大海。

然后,便爆出了那场引人关注的访谈。

赵宏斌当时正蹲在榻榻米上,吃着一整天下来唯一的一顿泡面。日本和国内有时差,忙于兼职也不可能守在电脑前看直播。所以,当视频网站上弹出“梁志恋情曝光,神秘女友惹人猜疑”的推送时,自己毫不犹豫地便点开了。

“女朋友”、“高中同学”、“交往很久”……一字一句如刀凿斧刻镌在心上,赵宏斌嘴里含着夹生的面条,如鲠在喉——他说她会不愿意,沈蔓就真的连面都没有露;他说她和陈逸鑫,其实无非换种方式暗示另有其人——种种蛛丝马迹最终连接成网,将一颗已经冰冷的心揉碎,磨成齑粉。

再之后,各种人物轮番登场,黑帮老大、C国大使、包养女大学生的神秘人……D小姐的烟雾弹能够蒙蔽外人,却糊弄不了认识他们的知情者。赵宏斌悲哀的发现,除了个别新面孔外,曾经的张老师、林大哥,统统成了沈蔓的裙下之臣。你方唱罢我登场,整出戏演得好不漂亮。

父亲那通电话,打破了父子间的隔膜,也给了他一个先下手为强的机会。

赵宏斌已经不相信沈蔓会真的在乎谁,那些男人们最后都逃不过被利用的下场。但人终归是自私的,她必然会对仿生计算、思维模拟感兴趣。尽管这个理由不能用来说服父亲,他心里却很清楚:跟进新技术显然有比赚钱更加直接的动力。

他依然没用家里的一分钱,毕业时单靠兼职还完了学生贷款。国内这几年的技术发展,赵宏斌早已了如指掌,若非父亲身体抱恙,他完全可以继续学业,遥控指挥赵氏的一系列收购行动。

阻击信程和林云卿,对于赵宏斌来说根本不需要理由。原本就是集团战略版图上的堡垒,当然攻略得理直气壮。可惜没想到张羽能用这么短的时间内爬到如此地位,以至于不得不与之联手,确保赵氏在Q市民营企业中稳坐第一把交椅。

但这又有什么所谓呢?赵宏斌安慰自己,反正我已不再是当初那个无能的少年,反正我再也不会被她玩弄于鼓掌。

直到对方轻易地撩拨起一片燎原烈火,直到两人在谈判中培养出强大默契,直到她说“阿斌,我想和你聊一聊。”

只有她,能够视感情如儿戏;只有她,即便恨入骨髓也无法抵御;只有她,会用扇耳光这种方式表达感情。

赵宏斌从不是个好说话的人,他的脾气随父亲,又倔又硬。若是别人敢对他动手,只怕早就没命了。想到这里,男人忍不住再次回头望向沈蔓,默默重复着那段关于汽水的歇斯底里。

没有任何原因,多少年的芥蒂就这样消失得不见踪影。

赵宏斌伸手,轻轻抚向女人的面颊,脸上映出发自心底的笑意。

风雪夜归人VS久旱逢甘霖

沈蔓从温暖中渐渐复苏,皮肤微微发麻,却不再刺痛。

眼前是一片跳跃的金色火焰,正散发着源源不断的热量,氤氲着四周的空气。

这就是天堂吗?她想,温暖、安全、静匿,如果死了就能长眠于此,倒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耳后有轻轻的抚触,不着痕迹、保持距离,却正在轻微地放电。

压抑不住的呻吟几欲从喉间溢出,沈蔓眉头轻蹙。缓缓扭头,却见赵宏斌半阖双眸,近乎宠溺地看过来:“醒了?”

身上覆盖着光滑的兽皮,被整个儿拥在男人怀里,她意识到自己正赤裸如婴孩。对方则似乎全不在意,一手撑着头,一手继续在那精巧的耳垂后挠动:“不舒服就再睡会儿,时间还早。”

他安静下来的时候,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特别是此刻,迎着光,连脸上的绒毛都清晰可见。原本强势霸道的气场,顿时让位于温柔体贴,变身彻底的忠犬。

沈蔓已经彻底清醒过来,发现正身处一间不认识的小木屋。除了赵宏斌和自己,再无其他人在场。她甚至怀疑,出门后的方圆几十里都兴许都没有人烟。

两人目光缱绢,尽管沉默,却并不平静。沈蔓好奇,在自己昏迷期间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赵宏斌此刻会表现得跟吃错药一样。

这种近乎不真实的美好,却令人舍不得打破。

他侧躺着,周身散发出醉人的情欲,因为女人的苏醒而蠢蠢欲动,毫无遮掩地抵在那处翘臀上。

赵宏斌还穿着那身出席年会的衣服,尽管有些皱巴巴,却丝毫无损他的魅力。相反,还为他增添了放荡不羁的气质。衬衫前襟被解开,赤裸灼热的胸膛贴着沈蔓的后背,带给她不逊于壁炉的温暖。

“你刚才冷得像块冰。”男人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带动胸腔震动,一下下敲击在沈蔓的心口。

她有点弄不清楚状况,不确定赵宏斌是不是在戏弄自己。但从对方这温柔的举动中,又似乎真的能够感受到某种情谊。

男人眸色已深,瞳孔如猫科动物般扩张,被燃烧的炉火映成金色,显出几许妖冶。

沈蔓觉得自己像是中了蛊,身体都不再受到控制。赵宏斌的长指抚着她的脸颊,滑过小巧的下巴,来到精致的颈窝、锁骨。如同对待一尊珍贵的瓷器,小心翼翼却爱不释手。这过于稠腻的抚触,已然熨烫了女人的身心。

“我看了你一整夜。”他低声呢喃,似自言自语、似掏心掏肺,与此间的干燥温暖一并,触碰着沈蔓的灵魂,“舍不得闭眼,舍不得睡。”

说着,赵宏斌俯下身,在她微分的唇上印下一吻。

沈蔓的呼吸顿时就失去了节奏,甚至连血液流淌的方向都发生了逆转。界于男孩与男人之间的魅力、原始而冲动的情欲、劫后余生的激动兴奋,连带着此刻闭匿狭小的房间组合在一起,勾兑成最强力的春药,将人撩拨得心痒难耐。

指尖的触碰停止在胸口,男人向后退了退,与她隔开一点距离:“我想要你。”

他声音很轻,却很清晰,穿着白衬衫说出本能的话语,却没有半点下流的意味。沈蔓想,自己一定是被冻坏了脑子,

那双凤眸中似乎也有火在燃烧,火光跳跃着,焚尽两人所剩无几的理智。

她直勾勾地看着对方,再也无暇确定这是不是另一场恶作剧。一双素手早已本能地抚上男人的胸口,缓缓挪动着感知那份勃然的心跳。

赵宏斌身上还有残留的酒精气息,与薄薄的汗味、房间里的木材芬芳混合,形成特别复杂的氛围。沈蔓觉得自己或许也会醉倒,在这片朦胧、氤氲、缭绕的幻象中。

顺着对方的肌肉线条,她为其褪去衣衫,却未做过多留恋,继而探向那神秘的下半身。

指尖刚刚触碰到勃起的时候,男人便伸手握住了她,紧紧捂在自己的分身上,而后缓缓地从地毯上爬起来。如同顶天立地的巨人般,半裸地站立在空气中。

沈蔓受到牵引,任由兽皮滑落,跪坐在地上。

“继续。”他低头指示道,视线渐渐变得浑浊。

尽管刚刚才从被冻死的状况中恢复,尽管两人之间的嫌隙尚未化解,沈蔓却没有任何犹豫。她只想好好取悦对方,只想让他变得疯狂,只想用灭顶的高氵朝证明自己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她一丝不挂,依然落落大方。男人始终保持沉默,视线不偏不移,表白着赤裸的欲望与渴慕,包括心底最真挚的爱与热情。

是的,沈蔓相信,正如她始终确信的一样,赵宏斌依然深深地爱着自己。

我们都在为爱改变,同时也改变着爱情本身的定义:年少时以为执手相看便能天长地久,长大了才晓得有情饮水饱只是传说;曾经的恋人眼中容不下任何沙子,渐渐地却学会为彼此容下千山万水。有多少爱恨情仇,便有多少执念眷恋——爱的反面不是恨,是冷漠。

她跪在男人膝下,用手探进那西裤裤腰,顺着腰线滑到扣眼处,撕扯着解开了纽扣。拉下拉链前,另一只手始终抚在灼热的勃起上,沿着骇人的轮廓来回抚弄。赵宏斌送着胯,将自己愈发揉进对方的掌心,彻底闭上了眼睛。

“呃……”男人沙哑的呻吟仿若最高奖励,鼓舞着沈蔓的斗志。抬头望去,却见那双凤眸幽暗如古井。他弯下腰,捧起她的脸深深吻下去,直到几乎令彼此窒息,方才勉强分开。

沈蔓低头,继续未完成的工作。她将手压在对方翘实紧致的臀肉上,用力按向自己,嘴衔着拉链细小的锁扣,一点点将之褪下。

带有男人分身处特殊味道的气息弥散在鼻尖,若非内裤包裹,她就会直接触碰到那骇人的灼热。事实上,内裤上已经有不明液体渗出,和檀口分泌的唾液一起,打湿了薄薄的布料。

阻碍很快消失,沈蔓以更快、更精准地动作咬住内裤边缘,一低头便将赵宏斌的欲望彻底释放出来。

硕大的分身如同某种活物,跳跃着、勃动着,直直打在女孩精巧的脸庞上,制造出些许红晕。她却毫不在意,伸出灵舌,由下而上地舔舐过整根分身。

舌尖离开顶端时,勾起一根银丝,挂在红唇边,逼得男人再也无法自制:“呃……”

似叹息似哀鸣,他猛地退开些许距离,将西裤与内裤一并脱下,完美的身形如矫健的野兽般赤裸,征服了沈蔓的最后一丝保留。

赵宏斌俯下身,用手指抚过她的肩脊,随即将人控制在自己身下。

沈蔓张开双腿,将对方容纳在进怀中,彼此相拥相吻,再也不剩任何间隙。

他揉扯着她的长发,唇舌纠缠、四肢交叠,同样灼热的体温在不同的身体间循环,告白着最真实的情欲。

赵宏斌微微撑起身子,用鼻翼摩挲着她的脸颊,似是舍不得开启最幻妙的节奏,恨不能将时间固定在此刻。

沈蔓伸手插进他的发底,用指尖颤抖的力量证明自己的需索。

“我爱你,你知道,对不对?”男人闭着眼,暗哑地说出心底的秘密,“七年前是这样,七年后还是这样,很可能一辈子都是这样。”

他的鼻尖滑过她的咽喉,经过她的胸口,同时寸寸吻着那凝脂般的肌肤。

呢喃着细碎呻吟,赵宏斌突然用嘴咬住她的右侧乳尖,轻轻吮咬起来。

大掌向下摸索至沈蔓的腰间,肌肤相亲的触感制造出阵阵战栗。男人的薄唇流连乳间,十指却拨动着身体最隐秘的琴弦,顺着股缝、大腿、膝盖一路延伸,最终将她的腿盘在自己身上。

而后,是深深的进入。

像洄游入海的鱼,像直击蓝天的鹰,像越过地平线的第一缕阳光,像吹进心底的那阵风。这种彻底而完全的契合,带给身心双重满足,逼得赵宏斌差点当场便射了出来。

在他身下的沈蔓也好不到哪儿去,经年未见,对方的“本钱”俨然长了几个型号,与当初发育良好的少年根本不可同日而语。尽管前戏已经很充分,她依然感觉酸酸胀胀的,眉头也揪成一团,若有似无地唤道:“阿斌……”

“嘘……”男人低头吻住那双红唇,气息不稳地哄劝道,“别怕,我在,我一直都在。”

而后,劲瘦的腰身款动,他开始循环往复的抽插。尽管技巧有限,尽管不甚熟练,却依然有着毋庸置疑的深入与力量。

沈蔓觉得自己被缚在一张网里,触手可及皆是他的身体。两人在进出间彼此追逐,肌肤相亲、呼吸交叠。汗水从他身上滴落,而后砸在她身上,凝结成闪亮的晶体。

赵宏斌终究是太久没有经历,很快便控制不住节奏,耸动得越来越快、越来越急,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

“阿斌,给我,我要你,我想要你……”沈蔓也被感染,挺着身子迎向对方,不一会儿便感觉到灼热的释放,如烟火般璀璨在身体最深的角落里。

久旱逢甘霖VS颠覆世界观

炉火仍然在炙热燃烧,房间里充满情欲后特有的味道。从高氵朝的余韵中渐渐清醒过来,沈蔓躺在赵宏斌的怀里,久久不愿意动弹。

他撑着手压在她头顶上傻笑,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沈蔓回了回神,仍然没有睁开眼睛,却也忍不住勾起唇角。

男人倾身吻了吻她的额角:“对不起……等我再恢复一下。”

记忆中,赵宏斌刚才的表现确实还没有达到平均水平——确切地说是差远了。不过沈蔓并不介意,经历过太多噬魂销魄的性爱,反而会对这种纯粹本能的冲动感到好奇。

“别勉强。”翻身将对方推倒,她弯曲腰肢,蜷进对方怀里,噙着笑道。

这句话果然收到了明显的回应,赵宏斌将身子贴上来磨蹭:“什么叫‘别勉强’?嗯?”

男女情事最奇妙之处在于,明明剑拔弩张的关系,到了床上便你侬我侬,连说话的腔调都凭空多出几分宠溺。数小时前,两人还声嘶力竭的互相指责,甚至不惜大打出手。如今却因为一场酣畅淋漓的性爱,瞬间拉短了距离,甚至连分隔七年的时间都不再遥远。

沈蔓将脑袋枕在男人的手臂上,感知着皮肤下跳动的脉搏,心情越来越平静:“喂……你这些年,都没做过吗?”

尽管身体成熟了,那笨拙且毫无保留的反应却依然青涩,以至于她会有此一问。

赵宏斌没有回答,而是随之侧躺下来,手指插入她漆黑柔顺的发底:“你做过很多?”

这话是典型的明知故问,浓浓的鼻音里有掩饰不住的酸楚。沈蔓当即心下了然,没有直接作答,而是将对方的手牵引至自己胸前,换成封闭的圆圈,整个人埋了进去:“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如果她说实话,赵宏斌不保准自己会不会当场暴走;如果她说假话,赵宏斌恐怕又会觉得受到了侮辱。可她偏偏选择用近乎戏谑的方式,应对自己的挑衅,让满满一腔怒火化为虚空,只剩下又好气有好笑的无奈:“能耐啊?”

意识到危机解除,沈蔓换了个姿势继续蜷缩:“还好……其实,有时候也蛮累的。”

她闭着眼睛,表情很放松,淡淡的笑意犹如火光般温暖。赵宏斌没有料到这突然的真诚,感觉喉间堵了点什么,嗓音也变得沙哑:“你的梦想实现了,应该高兴才对,为什么还会觉得累?”

“怎么可能不累?”女人叹了口气,“**个人的团队,即便是小公司,也算得上具有一定规模了。更何况人人都是刺头,一个比一个会找麻烦……”

压抑住心底的悸动,赵宏斌尽量平静的说:“谁找麻烦就把谁开了呗!”

沈蔓突然睁眼,挑着眉看他。男人被盯得脊背发寒,梗着脖子回应:“论功行赏本来就是团队建设的关键,我说的有错吗?”

女人没说话,而是噗嗤一声笑出来,用额头顶着对方的额头,目光接触着,娇嗔道:“第一个被开的就是你!”

赵宏斌愣了愣,张嘴便衔住那近在咫尺的红唇,略加力道地啮咬起来。

两人再次纠缠到一起,四肢如藤蔓般彼此环绕。身体契合得犹如钥匙与锁槽,甚至能够听到“咔哒”一声、重合启动的声音。

感受到那再次蠢蠢欲动的勃起,沈蔓缩着脖子退开一些距离,气喘吁吁地说:“阿斌,等等,我还有话问你。”

男人的体温灼烫,像块持续燃烧的木炭,由内而外地散发着惊人热量。他埋下头,在幼滑的颈窝往复逡巡,声音也变得含混不堪:“问。”

“你什么时候去的日本?”一边躲避着那无所不在的唇齿,一边尽量清楚地发问,沈蔓坚持在双方理智尚存时,尽快弄清楚事情的原委。

赵宏斌迟钝了片刻,而后继续攻城略地,口中模糊道:“高三开学前,我被我爸打得住了一个月的院……”

拧着眉,沈蔓估算出交错的时间点,目光渐渐变得清冷:“你走之前,有没有见过梁志?”

原本还覆在女体上忙碌的人顿时定住身形,抹了把脸撑起头来:“……见过。”

“他有没有跟你讲我在等你?”不经意间,沈蔓攥紧了拳头,指甲嵌进肉里也没有意识。

赵宏斌从她怀里爬出来,发型微微凌乱,却无法掩饰那份单纯的美好。他摇摇头,剑眉拧成一团:“没有,我妈让他当说客,讲了很多不许早恋之类的废话。但我有提到出国的事情,还让他告诉你,我在机场等你。”

伤痕累累的少年,卧于病榻苦苦哀求;初尝爱情甜蜜的自己,长久等待终化为空;两人原本彼此相爱,却不得不劳燕分飞。沈蔓的心中抽痛,不由得伸手抚上对方的面颊:“你等我了吗?”

侧首吻着她的指尖,赵宏斌目光酸楚地点点头:“等了。虽然你没有来,我可就是不愿意走。后来妈妈让医生给我打了针安定,是被架上飞机的。”

记忆再次跨越时光彼此重叠,尽管未曾亲见,一切却像发生在自己眼前一样真实,触动了心底最柔软的角落。她有些动容道:“所以你才恨我?才不愿意原谅我?才跟信程过不去?”

男人似少年般羞赧地笑了,之前的沉重被一扫而空:“差不多吧。但生意上的事,不归我一个人说了算,你和你的信程确实是个大麻烦。”

“云卿呢?”

赵宏斌愣了愣,而后脸色愈发泛红:“如果我说完全没有个人因素,你肯定不会相信吧?”

沈蔓看着他,眼神里透出了然:“郑宇轩和联高也是一样的原因?”

这下轮到赵宏斌傻眼了,他略微愣了愣,突然瞠目道:“什么?!你跟他真有一腿?!”

之前看到两人在晚宴上翩翩起舞,赵宏斌只以为女人生性放荡,未曾想过更深一层的关系。如今听她亲口说出来,方才意识到事情没自己想象得那么简单。

“不,你别会错意了……我是说,我跟他之间……。”沈蔓索性仰躺在他怀里,将郑宇轩与自己的前世今生统统讲出来,就连对方提议的“脏弹”计划也和盘托出。

她不觉得有任何保留的必要:上辈子委曲求全不得善终,这辈子坦坦荡荡惯了,反而受不了任何勾心斗角。更何况,在赵氏潜伏一段时间后,对于科技发展的走向、历史潮流的必然,已经有了全然不同的认识。

听完这番告白,赵宏斌没有说话,而是长长久久地舒了口气。下一秒,他更加用力地将人抱紧愤然道:“你怎么专挑些不省油的灯?!”

轻笑两声,沈蔓答道:“真正不省油的,你还没见到呢。”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跟赵宏斌是同一类人,直来直去、毫无遮掩,七情六欲统统挂在脸上。无论经历了多少坎坷、遭受了多少挫折,沈蔓始终学不会曲意逢迎、虚与委蛇。这也是他们彼此吸引的本质:两个同样单纯的灵魂,总能在对方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

“有件事,我想我还是得告诉你。”赵宏斌扒了扒头发,干脆坐起身来。经历此番畅谈,原本的蠢蠢欲动彻底偃旗息鼓,他已然失去状态,满脑子想的都是沈蔓刚才的那番告白: “平行世界,没有我们想象得那么简单。”

莫名打了个哆嗦,沈蔓直觉接下来的听闻,即将颠覆一切既有认知。

“我们原本以为,‘莫比乌斯桥’是在不同的平行世界之间建立联系。但随着实验进程的发展,T大那边又有新的结论。”他咽了咽口水,想起前两天在高能实验室看到的震惊画面,“‘莫比乌斯桥’并不是我们造出来的,这种勾连原本就存在。高能粒子对撞之后,产生的衍射波有析化效果,这才使桥链变得可观测。”

她上辈子对平行世界理论的涉猎不深,听到这里却联想到了一个可怕的猜测:“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世界与世界之间的隔离并没有理论上设想的那么绝对,在不同的平行世界之间,是可以相互转化的。”

给了对方几秒钟的反应时间,赵宏斌继续道:“你当初只告诉我了仿生计算和思维模拟的基本原理,因此赵氏在技术开发的时候,并没有往其他方面下工夫。如今T大实验证明了河流理论的真实性——在最极端的情况下,每一个思维就是一条连贯的‘河流’,在不同的时空中交错,形成自己的世界观认知。或者说,‘万物皆备于我’。”

沈蔓愣住了,木讷道:“这不是典型的主观唯心主义吗?物质因为被感知而存在……如果我重生了,所谓的原生世界就已经改变、不存在了?”

“如果一定要区分主、客观的话,可以说你重生后的思维在不同的维度间流淌,世界也因此发生改变,以至于超越时间,实现了因果的洄游与逆转。”

***作者有话说***

如果最后关于平行世界的理论大家觉得看不懂,相信我,十分正常,因为我自己也没想明白,哇哈哈哈哈哈哈……(恬不知耻笑)

但是赵总裁拜倒石榴裙下后,我突然意识到本文该完结了——十一个男主以不同形式收归后宫,虽然有的还不尽完美(比如张羽和李桢),但我想没必要以正文的形式写下去了。在接下来番外的包子篇中给这两位一个交待吧~(摊手)

这篇文连载至今已有大半年,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如果没有你们,我肯定坚持不下去。

接下来会回晋江写文,麻烦有晋江账号的亲们收藏作者,我会尽量坚持日更,然后有肉就贴到POPO来。但是真不想再写这么长的文了,太苦了,嘤嘤嘤……

本文还有两章正是完结,让我们相伴相守,有始有终~

正文之后有番外,关于小包子和蔓蔓生孩子的,会不会很好奇啊?(捂嘴笑)

颠覆世界观VS后宫大集合

牛顿、麦克斯韦、爱因斯坦……历史上数不清的科学家,最终都转向研究神学,虔诚地追寻存在与认知的极限。

达尔文、赫胥黎、马赫……唯心主义的信徒,同时也是成就卓越的科学家,笃信“存在即被感知”、“物是观念的集合”。

即便是马克思,将客观唯物作为主义大旗,也要从康德的“人为自然立法”出发——与量子力学“事物的特性与观察者有关”异曲同工。

“奇点”被突破,实质上改变了人类认知世界的方式。主、客观的界限被模糊掉,所以才允许思维“重生”,并进一步影响到客观真实的存在。

在沈蔓的原生世界,生物模拟和思维投影实现后,郑宇轩选择与中科院量子所合作,实现了对平行世界的搜索与排查。没有像T大这样,进一步研究平行世界无限存在的原因。如果他们不是那么急于将产品实用化并收回投资,应该也会取得同样的实证结果。

按照赵宏斌的说法,现下的事物、因果被改变后,所谓的“原生世界”也早已经分崩离析了。

想明白其中的前后关系,沈蔓几乎当场便坐不住。恨不能马上回到市区,向幕后黑手郑宇轩问个明白。赵宏斌一把拉住了她,将人死死限在自己怀里,厉声道:“外面在下雪!你才刚刚恢复,不想死就给我好好呆着!”

“但是……”

“没什么‘但是’!”男人手足并用,化作八爪章鱼:“该改变的早就变了,你去问清楚了又能怎样?”

反驳的话卡在喉咙里,却不能再说出口,心中的不安就像被越吹越大的气球,随时都有爆炸的可能——这种可能甚至比爆炸本身更加令人恐惧。

小木屋里安装了内线电话,尽管手机没有信号,赵宏斌仍然在第一时间跟度假村取得联系,天亮雪停后便会有人来接他们。沈蔓看着窗外的漫天鹅毛,终于不再坚持,叹了口气,垮在那温暖诱人的怀抱里。

“你相信吗?”重新平静下来后,沈蔓的思路也愈发清晰,忍不住问道:“主观唯心主义的这套东西。”

赵宏斌双眸微闭,似是无所谓:“其实,无论哪种理论是正确的,都不可能改变我们的生活。原始人图腾崇拜、中世纪神权统治、近代的‘德先生和赛先生’,人类认知的方式一直在改变。量子力学只不过让上帝掷筛子而已,不能说谁对谁错,思考一下权作娱乐,日子还要继续。”

沈蔓叹了口气:“你真像个哲学家。”

“我其实……”赵宏斌睁开眼睛看她:“更想当个性学家。”

常言道“久旱逢甘霖”、“小别胜新婚”。像赵宏斌这样,禁欲多年的洪水猛兽一旦出闸,带来的冲击则更加愈发难抑。如果不是因为她的身体还很虚弱,这一晚上恐怕都没办法消停。

第二天一大早,便有专门用于山地救援的救护车停在小木屋外。医护人员抬出担架,将推脱不成的沈蔓护送上车。

两辈子加起来,她都没有被这样的对待过,躺在担架上依然不断挣扎:“阿斌,让他们放我下来。我能走,没必要搞这么大的阵仗,真的。”

赵宏斌将马匹交给到随车赶来的马工手上,毫不理会她的请求,大步走到担架旁,冲医护人员点点头:“开车小心,直接送到医院,我跟在你们后面。”

“阿斌!”沈蔓忍不住提高了调门。

经过一夜温存,两人之间亲昵感陡然升级,男人将大掌抚上她的面颊,如同安慰一只小动物:“别闹,听话。全面体检一下更放心些。”

沈蔓无力躺倒在担架上,彻底地无可奈何: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时候不担心,天亮了却记得要体检了,真是典型的流氓逻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介意林云卿,赵宏斌特意嘱咐司机不许去中心医院,而是绕道去了Q市的另一家三甲——军区总医院。沈蔓很想提醒他别因小失大,奈何镇静剂药效已经发作,不一会儿便陷入了沉睡。

再次醒来时,她已经身处整洁干净的单人病房,加湿器在墙角吐着雾气,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声响。

备受蹂躏的长裙被换下,身上是医院病服,胸口还写着“集团军区Q市总医院”九个字。

按下紧急呼叫按钮,通话器另一头立刻回应:“沈小姐,您醒了?”

她沙哑出声:“是的。”

不到一分钟,病房门便被从外向内推开。某位戴着金色肩章的将官走进来,脸上带着一贯的痞气。无论军衔晋了多少级,面对自己时永远都没有正形,沈蔓对此已经习惯成自然:“吴克。”

从极寒到极热,经过一天一夜的折腾,嗓音粗粝得连自己都快认不出。

男人侧首取下军帽,端起桌上的杯子抿了口水,随即俯下身子压住她的唇,直接将水渡了过来。

唇齿边溢出的水滴被一舔而尽,吴克终于飨足地抬起头,露出大野狼般的笑容:“还渴吗?”

沈蔓小脸涨红,用手抵住那硬邦邦的胸口:“注意影响!”

他狡黠地眨眨眼睛:“高干特护病房、警卫连重兵把守,你以为谁都能进来?”

这段时间在赵氏没日没夜地加班,沈蔓难得回家也都是早出晚归,两人已经很久没有独处的机会。吴克又在她身上磨蹭了半晌儿,方才缓过劲来,长舒一口气道:“医生说你情况不稳定,需要静养。今天的先攒下来,咱们回头再慢慢清算。”

只见他整理好军装下摆,又拖了把椅子坐下来,长腿交叠,从不知哪里变出一盒烟。衔了一根在嘴里,眯上眼睛点着,含混道:“说吧,怎么回事?”

无论时间过去多久,沈蔓依然无法抗拒这种纯粹男性的魅力——说一不二、掷地有声、无从辩驳,绝对的统御和征服。除了顺从和信仰,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和郑宇轩摊牌后,沈蔓坚定了在赵氏集团潜伏的想法,工作格外投入,早已向男人们说明过部分原委。吴克一如既往地对任何事都嗤之以鼻,包括近乎超自然现象的“重生”。沈蔓记得,当年她掏心掏肺地痛陈革命家史时,对方就是这幅不买账的态度。

难得吴克和周胤廷能达成共识:想办法摸清所谓“前夫”的底细,确定不存在人身威胁后,他们便任由沈蔓以退为进了。如今听沈蔓结合科学理论、哲学沿革一通讲解,男人的表情依然很放松:“然后呢?你改变了客观世界,也改变了命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没有什么不满意的……”靠坐在枕头上,沈蔓眉头轻蹙:“我只是不明白郑宇轩为什么要骗我。”

“这种事,还是问本人比较清楚。”长指按灭烟蒂,他头也不抬道:“我让他进来。”

沈蔓目瞪口呆:“他怎么会在这儿?!”

狡黠的笑意再次浮现在对方脸上:“你应该问,还有谁不在这儿。”

按照吴克的说法,她离开宴会厅后,李桢担心赵宏斌找麻烦,找到杨总监想办法。作为老赵总留下的另一位“托孤之臣”,杨总监果断地以”失踪“为名,联系上沈蔓在员工手册上登记的紧急联系人——周胤廷。

事实上,如果周胤钦没有挑这个时候跟他哥哥摊牌、继而大闹病房,身为管床医生的林云卿也不会被牵涉进来。

如果林云卿不被牵涉进来,正代表市政府向重点实验室施压的张羽不一定会晓得这件事。

如果张羽不晓得这件事,他就没必要打电话向信程确认沈蔓跳槽的情况。

如果他不给信程打电话,陈逸鑫肯定也不会病急乱投医,继而找郑宇轩兴师问罪。

如果郑宇轩不被兴师问罪,他不会以为陈逸鑫是在瞎咋呼。

如果郑宇轩不心存疑虑,就不会向梁志——沈蔓唯一有公开联系方式的公众人物男友——探听消息。

如果郑宇轩向梁志探听消息,正在中洲电视台赶通告的梁志不会让王笑天帮忙订机票。

如果梁志没有让王笑天帮忙订票,飞行员也不会知道这件事,更不会向吴克求援。

如果王笑天没有求援,沈蔓户籍上登记的合法配偶、集团军副总参谋长、少将军衔的吴克,恐怕只有等军区医院的汇报了。

如今,无论跟沈蔓有关系没关系,另外十个人全都聚集在病房外,忧心于她的状况。可纵是强龙,也压不过吴克这条地头蛇,被“挟天子令诸侯”了一把。

“所以,你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吗?”军装笔挺的男人站直身子,手掌在门把上,回头确认道。

沈蔓眨了眨眼睛,不敢催他快点把郑宇轩放进来,只好装出一副虚心求教的表情。

“直系近亲属、法定继承人、紧急联系电话——所有表格上都应该是我的名字,明白了吗?”

她忍不住哑然失笑,随即点头如捣蒜。

后宫大集合VS正文大结局

“别告诉我你不懂。”

郑宇轩刚进门,沈蔓便将T大的研究结果和盘托出,掷地有声地质问道:“平行世界彼此之间根本不是独立的。仿生计算和思维投影技术集合后,一旦突破‘奇点’,时间轴会分裂、会融合,会洄游、会穿越。任何事都不再受到控制,就连先后顺序和因果定律都被打破——这样做的结果有多严重,你知道吗?”

身材高大的男人穿着牛仔裤白衬衫,外搭的休闲西装样式普通,却被肌肉撑得很饱满。由此看来,他这辈子真的在坚持好好锻炼,确保自己的健康不再出状况。无视女人的怒火,郑宇轩一脸无辜:“小赵总刚才已经说过同样的话了,你确定不换个问题?”

“郑、宇、轩!”若非尚且虚弱,沈蔓的声音一定更大。

他俯身侧坐床沿,长指探向女人的发梢,似叹息似无奈地说:“改变有这么可怕吗?”

不待对方回答,郑宇轩继续自言自语:“没错,所谓‘无限’的平行世界并非客观无限,而是指可能性无法被穷尽。对于存在于其中的意识流而言,经历、记忆、感知是绝对的,这一点T大的高能实验室有结论,中科院量子所同样有数据支撑,所有实证物理到最后的结论肯定都一样。”

“可他们……”

“他们并没有公开实验数据,T大不可能公开这个结论。即便赵氏集团,也只会采取我上辈子的做法:告诉人们,模拟器里发生的事情与现实毫不相干,只管放心买放心用,然后商家便能够放心数钱。”

沈蔓沉默了。

客观世界的存在有唯一性,无论模拟器中的场景有多么逼真,最终都会汇聚到同一条“河流”。换个角度讲:正是因为人类思维的无限性,才导致了平行世界的无限——大势所趋的成为历史,小众独门的被选择淘汰,沦为假设和虚妄,存在于所谓的“平行世界”里。

你怎么知道猩猩没有统治过地球?

你凭什么确定起点种马男的幻象不能成真?

谁说晋江言情小说里的少女心没有梦想照进现实的那一天?

存在于POPO原创网作者Again脑洞里的NP肉文何尝不是万物存在的另一种可能?

毕竟,在无限的循环中,凡事只能证有不能证无。

郑宇轩及其旗下的公司在原生世界中,选择将一切可能性化作平行世界里的客观存在,让人们丢掉道德包袱,尽情享受奇思妙想带来的快感。

事实上,这些天马行空的幻想,终将落实为客观真实,改变世界的命运——只是有的“莫比乌斯桥”概率太低,无法被量化析出,最终永远存在于可能性的层面,未能回归主流。从这个角度分析,既已存在的结果,决定了其他一切可能都是、并且只能是“平行世界”——即便曾经真实发生过,也不过留下午夜梦回时的一声叹息。

“我们的技术,确实改变了桥链的强度,使得时间可以洄游,因果律也被改变。但事后如何发展,仍然取决于被试者的主观意志,以及这个社会的既定规则。”

沈蔓愕然:“如果我没有选择改变,依然跟前世一样,好好读书、努力工作,最终跟你结婚呢?”

男人笑了,神色淡然:“我就负责好好锻炼身体,争取和你白头到老。”

“你一个人重生完全可以实现这个目的,为什么还要拉上我和梁志?”沈蔓眨巴眼睛,不是太跟得上对方的逻辑。

“傻丫头,”郑宇轩伸手抚了抚她的面颊,语气也变得格外温柔:“你以为你过得不好,我心里就会好受?重来一次,如果还是无法得到你的真心,对我来说,长命百岁又有什么意思?梁志被牵涉进来纯属意外,我原本没打算激活他的思维副本,这么做只是为了求个保险。”

他说他知道梁志前世的单恋一场,却无法确定自己罹患癌症的病因。如果重生仍然无法避免悲剧,至少还能在死前激活梁志的记忆,确保她能得到照顾。

“我没料到你根本不缺人照顾,你这辈子……真的很不一样。”男人说完,略显落寞地叹了口气。但仅仅过了几秒钟,他便重新振作精神,抬起星辰似的眼眸:“小蔓,看到你如今的样子,我很欣慰。”

被这番深情告白震慑,沈蔓完全愣住,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眼眶中的酸涩肿胀难耐,差点就要决堤而出:“有什么好高兴的?哪有人像你这样,戴绿帽子还戴上瘾了是吧?”

明明讽刺挖苦的话语,用浓浓的鼻音说出来,就再也无法掩饰最真实的本意:如果没有欠下一身的桃花债,如果一切还有得转圜,沈蔓想,她肯定愿意一生一世一双人,不管贫穷还是富有,不管健康还是疾病。

同床共枕七年有余,郑宇轩哪会不明白她?于是也选择了据实告知:“没人喜欢戴绿帽子。你跟这么多人搅和在一起,我当然也会不高兴。之前建议拖垮赵氏,只是想通过搅乱局势从中渔利——或许还能仗着对技术有了解,取得像上辈子那样的竞争优势。”

“然后呢?”

沈蔓放弃对抗科技进步的潮流,将“脏弹”计划告诉赵宏斌时,就想到过这个问题。在她的理解里,赵氏被拖垮后,得利的不可能是信程。毕竟,作为没有生产力的专利掮客,在行业动荡时能够做的事情很有限。郑宇轩的联高则不同,他们掌握了业内最先进的模拟算法,再加上林云卿的神经模拟技术,就有了六成以上的胜算。

只是她不晓得郑宇轩争取这一切的目的,也就不敢妄言自己是否被利用了。

“然后就用钱砸死你那几个姘头。”郑宇轩挑挑眉,语气很笃定。

沈蔓被这半真半假的玩笑逗乐了:“你觉得他们几个用钱就能砸死?”

前世有缘的夫妻两人相视而笑,笑声中颇有些无可奈何。

郑宇轩耸了耸肩:“我之前真这么打算来着。只是今天亲眼见到他们,想法又变了。”

“为什么?”她忍不住有些好奇。

“这些家伙各有各的特点。”提起情敌,男人心中难免有些芥蒂,因此也不愿详谈。只是,最重要的那句话仍要说出口:“他们终归比我想象的,更加爱你。”

无论沈蔓多么天赋异禀、个性独特,要求酷帅狂霸拽的众男都爱上她,并且为之容忍NP——说好听点是女主玛丽苏,说难听点就是男主犯贱。郑宇轩接受的是传统理科教育,无法理解这种情怀实属正常。

可她自己晓得,这一路走来,自己经历了多少、懂得了多少、付出了多少:我要的一切,都是我应得的;只有这样的一切,才值得我要。

郑宇轩的肯定,是认可,更是接受。

他俨然放弃了最初的坚持,容忍沈蔓对婚姻、对爱情的理解。

两人跨越前世今生、种种坎坷,紧紧拥抱在一起,无声胜有声地与自己、与彼此和解。

门外传来喧嚣的打闹声,拳头砸在肉体上的声音砰砰作响,冲突双方似乎都下了死手。

沈蔓被惊得弹坐起来,揪着郑宇轩的手急问:“怎么回事?”

男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与她的紧张兮兮形成鲜明对比:“没什么,你只管好好休息。”

撑着床沿坐起身来,沈蔓听出门外闷哼的声音来自梁志,心里顿时揪成一团:“扶我起来,让我出去看看!”

郑宇轩却将大掌抚上她的肩头,宽慰道:“那两人打一架倒好,省得心里有芥蒂,日后相处起来彼此尴尬。”

眨了两下眼睛,她随即回过神来——所谓“那两人”,指的是赵宏斌和梁志。

高二那年夏天,梁志的思维副本尚未被激活,带着对异性的朦胧好感,导演了一场劳燕分飞的狗血剧。如果不是因为最后的峰回路转,她与赵宏斌恐怕就错过了。事实上,如果真是如此,沈蔓很难保证自己会不会怪他。

人生能有几个七年?赵宏斌又是那样的火爆脾气。说实话,他们到现在才爆发肢体冲突,已经算是奇迹了。

“男人的事,就交给男人们来处理吧。”郑宇轩笑着回过头,对门外的打斗声置若罔闻,“你惹了这么多‘麻烦’,如果凡事还自己操心,到最后恐怕会累死。”

撑在床沿上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沈蔓终归还是叹了口气,放弃挣扎:正如郑宇轩所言,梁志跟赵宏斌干一架倒好,省得看日后相见心生怨念。

NP这条路,走上了就没法回头,就像自己挖的坑,跪着也要填完。

毫无征兆地,病房门口突然传来手枪上膛的声音,以及吴克的一声断喝:“谁他妈再往前一步,我崩了他信不信?”

“信个屁。”周胤廷难得有些脾气,听起来颇为不耐:“只是不想把她累到了而已,你当谁真的怕你?”

而后,门把手很快被再次转动。

***作者有话说***

啦啦啦,终于写完啦,我这几天睡觉都安稳了很多啊~~~(荡漾脸)

亲们是不是感觉意犹未尽?那就对了,因为小包子还没出场呢~~~

这两天看到文章下的留言,真的很感动。就像回复时说过的一样,写文很多时候都是很寂寞的。本文虽然是没节操的NP小黄文,但我好歹写了大半年,平均每天花三四个小时,渐渐的也有了感情。能够在亲们的陪伴下坚持,真的是非常难忘的一段回忆。

有亲担心回晋江(安利一下,我在晋江的笔名是“Sable塞布尔”,专栏地址在本文首页有放,还请大家方便的时候给捧个人场~)后吃素,这一点完全不必担心啊~~~乃们看看我欲求不满的脸……(太污了有木有)

答应大家的大小周会有,游泳池会有,办公室也会有,在女主大一大二留下的空档期,以及回到Q市后的初期职场篇,我也特意留下了空白,就是为了完结后肆无忌惮、不负责任地写肉啊~~~(荡漾脸)

感谢亲们的长评、礼物、一直以来的支持,大家山水有相逢,晋江再见!

呃,说得这么豪迈,其实明天还要继续回来把包子篇先贴出来,这种事我才不会乱讲呢~~~(傲娇脸)

Anyway,我爱你们~~~(°‵′)

【番外】】猜猜谁来当爸爸

五年后,Q市中心医院产房。

林云卿一辈子都没有如此焦虑过,他上了无数台手术,刀锋切开了无数肌体、血肉,却从未感受过像这样感同身受的触动。

“别转了,”吴克扯开军装上的风纪扣,踢了踢一旁的凳子腿,皱眉头道:“越转心越慌……这次是单胎,情况应该比上回好。”

放在平时,高冷医生一定会嘲讽值全开,回击这得了便宜卖乖的话。无奈他今天整个人都是乱的,脑子塞满浆糊,根本没有心思顾及其他。

“云卿,坐下。”周胤廷表情淡定,只有微颤的手指暴露了真实的内心。他表现出一副老大哥的做派,拍了拍对方肩膀:“吴克说的没错,上次那两个臭小子都没事,这次的小丫头应该会更加顺利。”

“现在着急上火有什么用?!”赵宏斌“腾”地一下站起身来,“蔓蔓第一次生孩子哭得那么惨,你们一个个只晓得找我麻烦。轮到自己传宗接代的时候,都不管女人死活了,就只顾争强好胜了——一群败类!”

梁志顾及公众形象,在外面很少大声说话。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脾气,上前揪住赵宏斌的衣领道:“当初如果不是你让蔓蔓意外怀孕,她怎么可能五年抱四?频繁生育对女人的身体伤害有多大,你到底知不知道?!”

尽管两人是老同学,但自从重逢后,总是说不过三句就要吵架,吵不过三句就要动手。沈蔓在场的时候还好,就算她不在场,也总会有人主持大局。如今各人的心思都在产房里,这两个果然就大眼瞪小眼的对上了。

陈逸鑫和梁志一样,自从见过沈蔓生孩子的惨状,便主动去医院做了手术。他自认没有能力改变女性受苦的命运,却决不允许自己成为这痛苦的来源。

如果不是担心沈蔓待会儿出了产房,还得拖着疲惫的身体做安抚工作,他根本懒得开口:“别吵了,这里可不是军区医院,走道里还有别人。梁志,你要是不想把记者招来,趁早撒手!”

这几年独自运作信程,陈逸鑫的能力得到不少锻炼,如今说起话来也颇具气魄,甚至有些不怒而威的派头。

郑宇轩出门去自动贩卖机里买了几罐饮料,甫一推门进来,便看见这剑拔弩张的阵势。他很快换上一副亲切和蔼的笑脸,伸手将易拉罐扔向赵宏斌等人,语气随和道:“大家都放松点,待会儿孩子们就放学了,别把他们吓到。”

话音刚落,等候室的大门便被推开了。

赵沈心一进门边觉得气氛不对。他刚刚四岁,长得浓眉大眼,跟爸爸几乎一个模子倒出来的。赵家父母对独孙喜欢得不得了,就连未婚生子、先斩后奏都来不及计较。如今更是只在意赵沈心有没有吃饱穿暖,至于他父母什么时候结婚、补办婚礼,统统不再提起。

如果不是沈蔓借口出国进修,要把赵沈心带在身边,两老对“准儿媳”一定更加满意——怀着别的男人的孩子、挺着大肚子,沈蔓哪敢在思想保守的老人面前出现。

出于保密的考虑,赵沈心和两个弟弟都在军区幼儿园上学,如今已经是中班的小朋友了。他身为长子,说话做事常常有副小大人的模样。见爸爸面红耳赤地撑在窗台上喘粗气,俨然就是动过怒的样子,他立刻迈开小短腿,上前戳了戳父亲:“爸,你又跟叔叔吵架了?”

他们家盛产叔叔伯伯,小小年纪的赵沈心有时候分不太清楚,却依然努力地瞪着眼睛,试图证明自己并非胡说。

赵宏斌原本还涨红着的一张脸,顿时就消了气,抱起包子似的小家伙,一同揉捏:“没没没,你小小年纪别操这么多心。”

赵沈心叹了口气,学着大人样说:“你以为我愿意啊?”

这句话从措辞到语气,统统与沈蔓平日的口头禅一致。原本吹胡子瞪眼的众人愣了愣,随即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房间里的气氛顿时舒缓不少。

身为编外人员,李桢刚才一直没敢开口,直到与他相熟的赵沈心出现,方才上前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周叔叔和两个弟弟呢?”

人小鬼大的赵沈心撇撇嘴:“张伯伯在楼下把我们拦住了,我担心妈妈,所以就先上来了。小克和周寅跑不动,跟叔叔一起呢。”

如果说李桢是编外人员,张羽就是编外的编外人员。

赵氏的模拟器面世后,市场反应强烈。与仿生计算、思维模拟相关的企业迎来爆发式增长,就连信程与联高都一跃成为上市公司,赚了个盆满钵满。

所谓“站在风口,猪都能飞起来。”

Q市作为天朝,乃至全球仿生模拟业的主要开发基地,得到了政府的高度重视。这样一座位于中部的山城,如今早已旧貌换新颜,与北上广等一线城市比肩,成为中央重点关照的地区。

身为地方大员,张羽的政绩其实很有说服力,早就应该官升一级,却依然留守Q市,外界早已众说纷纭。

沈蔓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对方是为情所困。

她当年一直逼张羽与家族决裂,并非作或矫情,而是知道张家会在日后的政治斗争中失势。

尽管前世经历已如过眼云烟,并在不断刷新的时间轴上被改变。但作为天朝政治博弈的重要一支,她模糊记得,以Q市政坛地震为标志,新一代领导人上位过程中清洗了一大批门阀世家,张羽的家族便是其中之一。

是的,在平行世界重生后,可能性与客观真实再次陷入不确定状态,没什么可以预知的绝对。但即便张家不在这次整治风暴中倒台,无法自立的张羽不仅仅无权自主婚姻,更没有站直腰杆的底气。

如果说之前只是出于意气、猜测,要求张羽摆明态度。那么,在与郑宇轩相认并确定张家会被风暴波及,沈蔓更是咬定了自己的观点:有我就没有张家,有张家就没有我,你挑一个吧。

张羽当然觉得委屈。他已经承诺不结婚,也答应不仰仗父荫,为什么还要被逼与家族决裂?量子物理的实验结果证明客观真实是不会改变的,用一段可能性的回忆,就要否定他与父母血脉相连?未免太不近人情。

无论沈蔓如何解释河流理论,无论周胤廷如何分析政治局势,他都难以接受最终的结论——又或许,在他三十多年的生命中,与家族的羁绊已经根深蒂固,无从剥离。

这也是沈蔓坚定立场的原因:只要张羽依然身处阵营之中,就必然是日后被打击的对象。政敌不会考虑你有没有结婚,有没有仰仗父荫,只要你是张家长子,代表了家族利益,就必然是需要铲除的异己。

预言在去年冬天成真。

吴克所辖的集团军接到命令,严控纪律保持战备状态,一切听命于中央的直接领导。太子党市长被软禁,警察和武警部队的主要负责人统统被撤。Q市政坛顿时风声鹤唳,各人自顾不暇,只想与之前的当权派划清界限。

张羽是市委书记,理应及时表态,立场鲜明地站在中央这边。但父亲、叔叔纷纷打电话来,叮嘱他为市长说话,争取保住既得利益,新任领导人也是世家出身,一切都还有的谈。

沈蔓那时候已经怀孕,见到他焦头烂额的样子,依然放不下心,再次警告形势危急、切莫因小失大后,她断言:“张羽,即便我这样劝你,你恐怕还是不会听。但你要相信,自己一定会后悔。”

最终,叔叔被革职,石油系的父亲也身陷囹圄,爷爷一病不起,躺在ICU病房里勉强维系。若非张羽从政后一直爱惜羽毛,没让对手抓住把柄,现在的张家已经彻底退出天朝政治舞台。

他这两个礼拜在帝都走访政法系的熟人,希望能为父亲争取从宽处理。周胤廷打过来的钱帮了大忙,已经有回话说最后只判缓刑,杀鸡儆猴而已。

打电话道谢时,周胤廷说自己在医院,沈蔓动了红,怕是当天就要生。

坐飞机返回Q市,他马不停蹄地赶到中心医院,却在门口止步,犹豫是否进去。直到周胤钦接三个孩子放学,来医院看妈妈。

吴小克和周寅是异卵双胞胎,同时受孕后在三年前出生,如今已是幼儿园小班的小朋友。他们俩虽然从一个肚子里出来,却天生不对盘,走在一起便要打架。周胤钦自然是帮亲不帮理,揪着吴小克的衣领道:“臭小子,敢打我侄儿,信不信叔叔削你?”

吴克的儿子性格跟他爸爸一样,吃软不吃硬,小手小脚一通乱挥,口中还念念有词:“跆!拳!道!”

倒是周寅,眼见自己占了便宜,方才躲在叔叔背后探出脑袋:“叔叔,别打他,告妈妈,告诉妈妈!”

难怪周胤钦会对周寅无比亲近,他觉得这孩子比哥哥聪明多了,反倒跟自己更像些。摸了摸侄儿的头,气质阴柔的男子奸诈笑道:“有道理,让你们妈妈收拾他,最好是连他爸也一起收拾了。”

赵沈心对这一大一小的奸计无言以对,却见张羽满脸疲惫的走过来,赶忙脚底抹油溜走——他知道,张伯伯最爱絮叨,絮叨起来没完没了,耽误下去只怕来不及看妹妹。

“张伯伯。”周寅眼睛尖,一看到张羽便脆生生地喊出声。眼见着最疼自己的叔叔伯伯都在,他愈发壮了胆子,上前踢了吴小克一脚,两人又打闹着你追我赶地跑开了。

周胤钦这才发现来人,见他面容憔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原本的张扬跋扈立刻消失:“张哥,你怎么了?帝都的事情又有什么变化?”

张羽摆摆手,示意无碍,反问沈蔓情况如何。

“哎,不是我说你,”周胤钦找了处凳子坐下来,望向远处疯跑的两个孩子,“认个软服个输而已,嫂子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你跟她又有这么多年的感情。何必为了木已成舟的事,搞得心中膈应?”

张羽扒了扒头发,满脸纠结:“我不想让她以为……以为我是走投无路了才……”

周胤钦大笑出声:“拜托,你本来就已经走投无路了好伐?”

不待对方作答,男子轻佻地翘起二郎腿,吊儿郎当地说:“丑话说在前头,家里还剩一间空房,你跟那个姓李的,谁先得手谁占优。等他都搬进来了,你再想回头恐怕很难——还得先买套大房子不是?”

长指拧结,张羽从对方玩笑的口吻中,听出关心的语气,终于长长地叹了口气。

医院门外响起刺耳的刹车声,身材高大的飞行员来不及泊车,直接占据了应急车道。将追喊的物业保安抛在脑后,箭步流星地冲进病区,满头大汗张皇四顾,却见两个小童在花园里追打。上前一手拎起一个,王笑天急促道:“小坏蛋,就知道乱跑,你们妈妈呢?”

周胤钦拍拍张羽的肩膀,不紧不慢地走上前去:“姓王的,把我侄儿放下来,拎坏了周氏继承人,十个你也赔不起!”

王笑天侧头啐了一口:“老子把国际航班开成战斗机,就是怕她提前发作赶不及。你们倒好,在楼下晃晃悠悠,居然半点不担心!”

“一大帮子人在楼上守着,能出什么事?”周胤钦一手夺过周寅,回身冲张羽点头示意,这才踢了一脚王笑天:“走吧,赵沈心先跑上去了,估计已经在告状。”

顺着对方的目光,王笑天看到花园长椅上的张羽,眉头不经意地微蹙:“他来干什么?”

周胤钦露出神经病人特有的精分笑容:“别管了,该作总得作,作够了就好了。”

一回神,王笑天追着吴小克,已然不见了踪影。

***作者有话说***

艾玛,一不小心没打住,番外飚了四千字,大家看得爽不爽?(得意笑)

晋江那边应该明天就会开坑,题材已经选定——前两天看了《秘密特工》,被不苟言笑闷骚优雅的伊利亚萌得不要不要的,决定写中朝韩联手打击人口贩卖的题材——披着间谍皮的玛丽苏言情,女主继续强大内心,男主有痞气不正经的,也有强势温柔的,总之就是霸道特工爱上我之类的吧……

反正我一个字都还没写,弄成什么样还不知道呢~~~(恬不知耻笑)

晋江笔名叫“Sable塞布尔”,但是可能搜不到,因为我所有的文章都被锁了……(如此热衷小黄文写作,不被锁才怪)

有意收藏作者跟进的亲们,可以回到本文的书本页,我放了专栏链接,麻烦收藏作者~~~专栏名叫“塞布尔的岛”。

非常感谢~~~么么哒~~~

沈蔓和十一个男主的肉还有其他番外,接下来就只能零零碎碎地写了,还是欢迎大家给我留言,告诉我你们想要看到怎样的故事。等我欲求不满的时候,一定会来好好满足一番哒~~~(荡漾脸)

谢谢各位的礼物和留言,因为你们的爱,我在这个冬天非常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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