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驿·共采芙蓉】(原珍珠海岸系合集) - xp1024.com
《【珍珠驿·共采芙蓉】(原珍珠海岸系合集)》


1 昆仑奴 (31257字)

【本小说发自..】第一小说站昆仑奴在这条永远向西的遥远道路上,南边有很多千里的黄沙,北边有河床,河床深处有一点点的流水。依靠这些浸润着黄沙红土,慢慢渗透开去的水源,胡杨和沙枣树木沿着道路零星稀疏的生长。

河北是红土的低塬和生长的荆棘。在经过两到三座低矮的红土坡塬以后,会是另外一些很多千里的黄沙。在这条穿越过漫漫沙丘,永远向西的道路上,最遥远的地方,总是在最西边的地方。人们向西的视线最终会被地平前沿一道蜿蜒如墙垣的红褐色山脉所阻挡。山脉顶端锯齿形状的轮廓无论冬夏总是闪耀着冰雪的白光。她们是另外一座深入大陆的高原的边界线。

女人热迦站在胡杨树下凝视着那道边界。她曾经计算过自己驾驭一头战象长途奔袭的速度,二十一年前她率领她的军团使用三十天时间横越高原。当一头来自非洲的长牙巨兽翻过积雪的山口,面对沙漠,小河,还有零星的胡杨树林列阵的时候,那些从东方的中原开始出发,在很多年里逐渐深入西域的大周王朝的军队,应该是感到了惊慌和畏惧的。年轻的女王热迦独自骑坐在她的公象阿卡的脖颈之后,她可以朝上笔直地举起六尺的长矛,她的红铁木的长弓悬在阿卡披挂的甲胄上,她自己伸手可及的膝弯旁边。

一个非洲女人在开始战斗的时候要半裸,赤足,十九岁的热迦慢慢解开遮掩住胸脯的豹皮。女人的腰下膝上环绕着一圈黄铜链环编结的短裙。她原先是蜷腿跪坐在象背上的,现在女人黝黑赤裸的长腿沿着她的猛兽卡的脖颈向下滑行,并且伸张开展。战象甲胄粗粝的表面扯散了她的麻编凉鞋的系带。她的赤裸的脚腕上戴着铜环,铜环上铸有激励战象的尖刺。

非洲女人热迦的身体比一个蓝眼黄发的西域男人更加高大,她在十九岁的时候健壮的像一头母的狮子。她饱满的胸脯和结实的四肢像浸透了可可油脂的乌木。

二十一年以后,赤身裸体的热迦仍然高大,浓郁的像一棵乌木。即使木质可能已经缺损,开裂,蛀蚀和腐朽,但她仍然是黝黑的,沉重的,这个站立在胡杨树下黄色沙漠中的黑种女奴,臂膀肩背皮肤下的肌肉线象枯竭的木质纤维一样盘转纠结,她赤裸的臀部像木雕一样干涩坚硬。

女奴热迦感觉到她的赤脚正在干涩炽热的黄沙中扭动挣扎。她的足趾分张而后蜷缩,但总是握持不住流沙。从那往后的二十一年以来,热迦的脚踝上一直拖带着巨大的黑铁链环串成的脚镣,右脚后第三个环圈上还额外地加挂上一个铁球。

脚镣和铁球是针对她的膂力定制的重量,那使她每迈出一步都是一场竭力的战斗。

永远拖累着她两只脚腕的铁链远远不是这二十年中的全部,热迦看不到自己的脚。

在女人的脚镣铁箍以上,峭立的小腿肌肉下端收窄的地方,另外横架有一副宽厚的木头枷。女人的两腿安插,并且限定在木拼以后留出的槽眼里,她的双脚永远只能站立在比她自己的肩膀更宽出去半掌的地方。女奴热迦旋转身体,把那一只终于从沙土中挣脱了出来的右脚,牵连着铁链和铁球一起,环绕到身前一肩之宽的地方。这是二十年中她每一次迈步的恒定的距离,沉重的铁和梗直迟钝的实木代替了奔跑的阿卡,变成了她赤裸身体的一个永远的组成部分。

更多的铁木刑具,和更多的肉身羁縲每天早晨赤裸身体的女奴热迦拖带着脚踝上的枷和铁镣走上红土山坡的时候,她的脖颈上佩戴着黑铁的项圈,项圈上打眼系链可以让人牵领;她的腰间围绕着铁铸的腰环,腰环上整圈打眼系链,从腰环垂下的五条短链连接着五个铁铃铛。那些孩童拳头大小的镂空铁球里边装有活动的芯,外边竖立起锥形的刺,它们在女人的臀底腿侧,还有胯部以下绕圈打转,颠簸蹦跳。它们的响声清亮,而锥尖切肤裂肉。热迦每天的奴隶劳役是激烈的,让人精疲力尽的,每当她的肢体激烈动作起来的时候,这些带刺的铁球更会象受惊的毒虫一样纷飞起伏,在女人腰围的周边上下啮蜇叮咬。

热迦的手上戴着铁铐,那就是两个紧密相联的铁环圈子,没有脚链和铁球那样的重量,可是也没有脚链那样的宽松。热迦的两只手腕永远紧拢在一起,度过了以后这二十一年的每一个白天,而在二十一年里的每一个晚上,热迦的身体还要被添加上更多坚固的木头。

整个晚上女奴热迦的脖颈和双手就像她的腿脚一样,都要使用宽厚的胡杨木枷在一起的。那两扇木拼起来留出两个洞口,女人从上面那个口子里伸出来脖子,下面那个口子固定住她的两只手。这扇大门倾斜着高出她的头顶,低到她的腿根,把她像一棵腌制的蔬菜一样封闭在里边。每天早晨她要戴着脚枷脚镣,腰环项圈,还要加上这面宽大的颈手木枷,蹒跚沉重地走上山塬。山塬上遍地是赤红的铁砂和炭灰,错落建筑有五座粘土堆砌的高炉,每座土炉旁边都附带安装着一口高大封闭的厚木箱子。

安西城外五十里的红土塬上,是大周安西驻军的冶铁工场。整座红土的山坡里都是含铁的石头,烧铁的木炭倒是要从安西城后的大青山下用骆驼运来。铁场的工匠往两人高的粘土炉里填一层铁石,再填一层木炭,填满以后封炉点火。每天早晨热迦都被人牵领着脖颈上的铁链,带到最高的那座土炉旁边。炉边的木箱是个风箱,一头伸出来粗木的扶把,箱子里边装置有牛皮活页,箱子另一头的出风口接上陶管直通炉底。托先祖的福气,他们一早就发明了风箱,才让大周朝的人民能够炼出来好铁。烧铁需要火猛,火猛需要风大,风箱鼓出大风来要靠人力推拉。热迦站定到了风箱把手跟前,略微曲膝下沉,她的脚枷长度,正好就是一个扎稳马步的距离。热迦低头分手,把竖立的原木把柄进到自己的手掌中间。

女人的手腕被木夹持着分离不开。她张开的只是手掌。黑种女人的手掌宽大平正,像两张黑亮的平底陶碟,可是她伸展开来握不拳头。那是因为这两张碟片周围一圈的光润圆满,皮肉交融,只是那上边并没有留下哪怕一个手指头。

不管她有多大的力气,没有手指的女人肯定再也不能握持长矛,或者引弓射箭了。当然她也不能足够用劲的抓握住风箱的拉把。每天早晨开工以前,炼铁女奴的手和风箱都是靠着铁链缠绕捆绑,才能连接到一起的。拉风的把手上拴好了链子,女人的手腕上戴有铁铐,铁链叮当串联着紧贴枷,往女人手铐之后的空档里伸进去,绕出来,连带木把来三圈以后穿进一个锁头。整整一天里就再也不会解开。女人站立的地方两边红土中埋进两个一脚高的铁墩,铁墩挂环,环里也是穿进粗长的铁链,这套铁器是用来固定女人脚下的厚木枷。枷一头搁放到一个墩子上,铁链照样绕圈上锁。照样是整整一天,炼铁女奴的双手和双脚,都只能是确定不移的放置在这两处土地和一个风箱的三个点子上。

每天早上都要等到这个时候,才会有人扭松搭扣抽出销子,分成两半拆解开女人脖颈上的木枷。木头太重太紧,也太过阻碍磕绊,即使是像热迦这样强壮的女人,在肩膀上抗起一张门来发力劳动,也会太过分的影响效力。正确的规则必须是先锁定风箱和女人,第二步才能卸下颈手大枷。这个黑女人力气大的像一头野兽,即使约束她腕子的那副铁铐,使用的铁材比男人的拇指更粗,即使两只铁箍紧密铰接,相距不过半寸,仍然不能给她那双动物爪子留下哪怕一个瞬间临空挥舞出来的机会。

那时候铁炉里的火已经点着了起来,再下去就是要在整整一天里,监督她推拉风箱,拼命鼓风的那个人。那个军队里的兵士脱光掉上身,正活动着腰腿走向女人身后,他手里提着一支把柄,但是前边分出来九支鞭梢的九尾皮鞭。高大健壮的黑种女奴深长地呼吸,她的肩背臂膀周围涌动的肉块像雷暴的乌云,手肘骨节伸展像闪电,奔腾的气力从女人腰腹发源,经由胸腔鼓动,汹涌地冲激到她的手腕上。

女人的手腕被铁铐收聚成一道紧致的终点,她的终点被铁链捆扎在推进空气的风口上,女人听到在她身前那个巨大的木质箱体中,坚韧的皮制活瓣摩擦翻卷发出的声音,那些声音加重加快,在木箱的顶端突然变成了大风的呼啸。她听到自己腰间悬挂的五个铁铃清亮的金属碰撞连绵不断,它们在她的腰肢周围散开一个黑色金属的裙摆,高低起伏,裙摆的每一次低徊,都在她自己赤裸的胯部割划出一串细碎的血痕。

黑种女人热迦的出生之地是一片有海岸和沙滩的非洲。热迦的家族是智慧的驯象者,也是强悍的战士,这两者也许本来就是同一件事,但是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国王。女王的称号可能是大周军队在战胜她和她的象群之后,为了夸耀自己的功绩而给她添加上的。热迦和她的一头战象,五个黑人战士只是她的国王为公大婚而送出的嫁妆。她的国家和海对面的大食联姻,她受命护卫公前往大食,并且按照国王的旨意留在了那里。热迦所在的大食发动过很多次战争,她和大象经常是第一支冲击敌人阵型的前锋。大食在征服波斯之后继续向东,波斯高原以东连接着绵延的山脉和另外的高原。他们在最后终将看到山口以下突然展开的,辽阔的黄沙和沙丘之中零星点缀的胡杨树林。

然后她和她的象阵冲击前进,大周的军队溃散以后战斗变成了屠杀。在广阔的沙海中沿着河流生长的绿树丛林往往是有人群定居的村镇,有些甚至是自立为王的城市。这些小的王国既有臣服于大周,也有归顺大食,按照热迦所知道的说法,大食接到这些国王的请求,前来赶走暴虐的大周军队,拯救遭受奴役和压迫的人民。不过热迦觉得这些像是和她没有什么关系,她的责任只是战斗。同样的,以后在沙土和树林中整日整夜连续的劫掠奸淫还有杀戮,也和她没有关系。当然她也并不在乎,她知道那是她所效力的国家针对任何抵抗者的报复。战争总是这样,失败者本来就不应该抱有得到宽恕的希望。

热迦自己就从来没有希望能够得到宽恕。在她的象蹄和矛尖下堆满了大周的士兵和将军的尸体。她黑色的半裸身体被大周人喷溅的鲜血一次又一次的染成大红。但是他们走的太远了。热迦在东西之交的安西城下,面对城门再一次集结她的阵列的时候,她只剩下二十三头象,九十七个士兵。那天深夜的最后一次冲阵,热迦用她脚腕上佩戴的铜环凶狠地撞击阿卡的脖颈,铜环上的尖刺染满了象的血。

热迦骑坐在公象卡的背上看到这头巨兽奔跑起来的惊人速度。女人没有向前挺直长矛,她也没有伸展开铁木的弓箭。她只是使用脚腕,还有她赤裸的脚腕上环绕的尖刺,女人更加激烈地蹬踏卡的脖颈两侧,女人终极的攻城武器是她自己,还有正在她的胯下加速狂奔,永远理解并且忠实地执行人任何意愿的巨兽阿卡。

卡在距离安西城门还有二十个象步的地方终于违背了热迦的意愿。它并不是停步,它只是在奔跑中把象鼻往后掠过自己的肩背,健壮的黑种女人热迦象一张轻飘的风筝那样倾斜着飞舞出去。

女人热迦侧躺在地下看到一头大象加速狂奔一千尺以后,终于抵达终点的最高速度。卡带着一万六千斤的重量冲撞在铁皮铜钉的安西城门上,城门不是被冲撞开启的,它是直接分裂成了许多金属和木头的碎片。

安西城是被征服过的。征服以后是三天三夜没有停止的劫掠奸淫和杀戮。热迦在成为奴隶以后又被重新带到安西城里,她在那里赤身裸体的游街示众,经受了无穷无尽的毒打和强暴轮奸。热迦并没有抱怨。实际上在以后的二十一年中,安西城府一直是女奴热迦无数次重新返的地方。她在各种时间和各种场被带到那里去,在那里接受了各种各样的羞辱折磨和酷刑。

而另外所有的时间都是属于土塬铁场。热迦在那其中的每一天里带着铁链和木枷,用尽全力推拉一个巨大风箱的把手,吹出能够烧熔钢铁的大火。一个大周的士兵在二十一年前可能会是一个跪伏在卡的巨蹄之下,苦苦哀求宽恕的敌人,而现在他们是她的人和监工。她不知道他能用上多大的力量刺出长矛,但是她知道他挥舞皮鞭抽打一个赤身女人的时候,会带来多么撕心裂肺的疼痛。一支鞭杆带上九条鞭梢,每一条皮梢的尖端拴住一个铁三角,每一次九条皮革九块铁棱横扫下来,女人几乎都能听到自己背脊上一整片皮肤开裂的声音。女人赤裸的身体上血汗如雨,黑红交融,黑的肉掀翻起来,流满了红的血,但是她把腰部以下的力量贯注进入自己深黑色的赤脚,她强迫自己厚实的脚踵和每一个强健的脚趾头都象铁墩和铁钉一样沉入沙土。她屈膝扎实了的步子一站一天,是丝毫也不能移动的,那时候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在两腿之间夹持着巨象的脖颈穿越波斯高原。

女人的臂膀在那时得到了一个可靠的支点,可以承受住更加猛烈的推拉拖拽。铁炉顶上蒸腾的火焰散发出更加浓烈的大红颜色,它们就像是热迦推出的风正在咆哮中伸长舌头,舔舐着天空。热迦现在真的看到了一种红色的天空。只有在这样的时刻热迦才能祈望,她或许不至于立刻就挨上第二道鞭子。

既然最后成为了失败的那一方,所有的痛苦和折磨都是理所应当的奖赏。女人热迦是一条活着的生命,生命的力量会枯竭,生命也一定会畏惧疼痛。每当女人生命的力量开始枯竭的时候,他们用剧烈的疼痛使她畏惧。她在畏惧中将思虑,青春,希望,还有年龄岁月,把所有这些维系生命均衡的相等成分,全都化成了单一、纯粹的力量。炼铁女奴在每一天的夜晚到来之前,把自己那一整天的生命泼洒干净燃烧成灰,全都化成了奔涌的大风和化铁的火。

贰张三大,王二还小。汉人张三已经四十出头,汉人王二还是一个十五岁的青涩少年。

炼铁的活儿干完了。铁工张三带着王二收拾起杂物,再过头来收拾这个大个子的黑女人。按理说炼铁女奴是该让驻守铁场的士兵们看管,不过时间过的太长久,大家都有些放松懈怠,抽打了一天女人的那个兵扔开鞭子,急着吃饭去了。

工人们轮班照料铁场里的女奴隶。好歹她帮着给他们干活,可以看作半个工友,至少也能算成是他们的牲口。被砍干净了手指头,再被永远铐住手腕的女人,有很多事情没法自己做了。她吃饭喝水都是要人喂的,更不用说解手洗澡这种全身劳动。王二家里在安西城外种西瓜,他自己跑出来想要换一种活法。驻军铁场给钱大方,就是要能吃得起苦。他可没想到还要学着给女人洗澡。

首先是女人一天干活出的力气跟牛一样,流的那些血汗更加耗费水分。每天上班除了安排一个兵不停的揍她,还要安排一个工人守在旁边,一直负责任的喂饱了她。王二白天干的那个活就是抗半扇烤羊搁在女人腿脚一边,再提一桶水,也搁在一边。女人在推风挨揍的空挡里,哑着嗓子说,水,水!王二舀起水来给她嘴里咕嘟咕嘟的灌进去两瓢。

到矿石被炼化了以后开炉出铁,那个时候不用再鼓风。王二找个木头凳子让女人坐下,赶紧喂她吃进去羊肉。水变成血汗,这些结实的吃食能变成力气。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也有力气挨打。宝剑英雄明珠美人,铁工场就是这样,开销不论,只管能炼出来好铁才是至上王道。

一天吃进去半头羊,收工以后倒是不用急着给她开饭了。张三领着王二给女人上木头,把她一整长条的光溜身体,收束到又紧又重的挺直刻,才能把她带进河里去泡水。女人给这些铁木物件整治的其实都不再像个动物,她就像是一垛能走路的木材。从岸边下到水里去的这一脚,她都得是依靠着张三的手臂慢慢往下顺滑。

张三大张开手臂搂紧黑女人健壮的蛮腰。这一抱可真的能算是一条够凶蛮的腰。女人的重心偏大一点,她自己是根本没有办法扶的,张三帮着她扶去。最后好歹把人摆放到了河沿底下,女人连屁股带腿沉坐在水里,背靠土岸。女人咬住嘴唇皱了皱眉头,唉的叹一口气。

她的背上一天都是皮破肉烂的,屁股底下也是,浸到水里不能不疼。

你知道当兵的怎么给她弄的?张三说。那就是把她往水里一按,拿个荆条的扫把从前往后从上到下……两遍三遍都不一定算完。她在水里连带着木铁链那个扑腾啊……就跟让鱼叉扎住的大鲤鱼一样。

张三蹲在一边掬上水来揉她黑壮的奶子,奶上面满把的也是皮破肉裂的新伤。

张三揉的可是特别平和。

别闲着啊,给她掏掏屄洞洞嘛。

……用、用手啊。

不用手用什么?怕女人的屄咬手啊?张三笑。一会连她的屁眼子都得收拾呢。

老哥哥可告诉你,别动你小鸡鸡的意,别用屌,千万别用屌……你一用你就知道……你这一辈子都得有哪个啥来着?嗯,一辈子你就心理障碍了。

王二不是童男。他搞过安西城里卖钱的姑娘。他到铁塬才只三天,已经见过他们是怎么搞的这个黑屁股。照那样的搞法,当然是得好好的里外收拾洗涮过才行。他也不是没用手指头掏弄过卖钱姑娘的小妹妹,不过等到这一他往这条大黑的屄里伸进去以后,他以后的大半辈子可真的有点那个什么了。

宽敞深长……那是应该的,不算意外惊喜。王二的五个手指头拢在一起穿越进去,也就是左右着多少旋转了两三个,女人的黑肉就已经淹没住了他的半个手掌。王二特别注意到了沿着手缘掀翻开来的,两片乌黑的肉唇内里倒还是艳艳的粉红。对于一个摸弄着女人的男人,这些都不是大事,王二被吓到的大事,是包裹在他一手周边,那一圈屄里的肉不是肉肉。她那里边是硬的,糙的,有疙瘩有棱角的一层痂壳,要说像是石头垒砌黑铁铸造的多少夸张一点,男孩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攥进了一双赶马砍柴,扶犁掘地四十年的,一把老皮厚茧的手掌心。

吓着了吧?张三说。我带过好多茬喂她洗她的孩子啦,每都让他们先摸进去试试。我第一给她洗澡的时候……我可是真的干过她的屄呢。

女人热迦开口说,你的、鸡鸡、很小。

她两字一顿,汉话说的怪腔怪调的。张三不生气。他张嘴骂去:你那条松松垮垮的死肉口袋,根本就是属大象的好吧?

张三笑。她住在中国那么久了,她能听懂我们说话呢。

人家可不是平白无故的说咱们中国人鸡鸡小。我们那时候都叫个小小竹排江中游……还有牙签……怎么拼命都捣弄不出水来的那种恶心样子。兵们排着队干她,干到后来都恶心哭了。有个去印度取经的神医来路过铁塬,他说的是他阴阳八卦,下蛊降头,姹女宅男各种人事,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还有个什么叫做人体改造……他就是用铁棍子烧红了往人家大姑娘那里边捅进去,嫌不够了再用火盆煨着……他说把人皮烧掉以后肉就能长到一起了,那可不就又紧又窄了。

后来呢?

后来还能是什么。后来她哭着喊着几天几夜没有睡过觉。再后来连着睡了两个半月爬不起身。爬起来以后就是这个样了。根本就是一卷烧糊了的肉皮锅巴嘛。

不能抽,不能缩,连他妈黏黏滑滑的汤水,都一点也没有了,她就是一直在里边撑开着那么一口干土窑子,撑张的还特别开放……什么老中医啊这是。我呸!

后来大家就光是干她的黑屁股。好歹那得算是一盘女人的屁股。就像张三和王二搭伴一样,工人们两两成对的,轮班照管他们的女奴隶,收工以后把她带到路边河里洗的干干净净,再领塬上去重新找到风箱。铁场女奴的夜晚场也没能离开木头箱子,那东西重大实沉,用来安置又黑又大个的女人像是特别对称。张三和王二就是让她调一个边,面对底下有出风口子的那一头站正站直。

这都是那么些年里,一天一天从不改变的铁场风俗了,王二照着去做的时候,才知道一一眼的都有定制好的各种程序机关。女人的腿脚下一样是有钉进石头里的铁桩铁链,胸脯前边的木箱上也有铁箍和扣环。风箱高到女人的胸乳,女人向上抬手,把她的颈手大枷推高,摆平,木枷底边搁上风箱以后,枷底下的搭绊和箱体的挂扣两两对应。这以后黑女奴隶就像她整个白天里一样,重新被枷锁固定住了身形。她两条长腿一定是分张开展,上身前倾,最重要的当然就是朝向着后面鼓出来的黑压压的大屁股。

各种机关器具,张三一样一样的摆给王二看看。他们从铁炉里拔出鼓风的陶管,这支风口到了晚上,是要从女人的脚底下竖立起来插进她的身体里去。从木箱里连通出来的风口是一根空心的陶土管道,张三给它套上一个小牛皮口袋,说是小,抖动开来也要比人的拳头再大一圈。开口用麻绳紧扎住风管,皮口袋的顶头也系住麻绳,这一边穿上一个大核桃。张三是把皮口袋拉长了搓成直条,告诉王二把它塞进黑女人的洞眼里。

鞣好的皮革摊开来有点软,拧细长了还是紧巴巴的。先顶进去的是核桃,这个又圆又滑,凹凸不平的死硬疙瘩,到时候是要塞住她的最顶头上。女人每天都是一样要被这些东西捅弄,她一点也没吭声。王二蹲在下面朝上用劲,他只是眼角的余光扫到,女人脚枷前边露出来的一点脚尖尖,他看到她不太安分的扭了几下脚趾头。

最后张三往木箱的风口里伸手进去,摘掉了里边挂着的一片活门。这个东西摘下以后事情就大大的不一样了。

土塬的平顶上建造五座铁炉和五口木头风箱。土塬坡底下一排土坯平房,分开住进五十个打铁的工匠,七十个大周的士兵。土塬铁场是军工厂,烧出的铁都是用来铸刀制箭,军队守在这里防贼防盗,也兼顾着警戒安西周边。这些人晚上一起来搞昆仑女是政治非常正确的事,军队的队正和铁场总管没事招呼汉子们玩,闲着慌啊?睡不着啊?去去去,上去搞,搞完一,怕是你再想折腾都没有劲了……昆仑女山高水深的黑屁股每天都被汉子们搞。感谢佛祖,她的黑皱的屁股眼子,比她那条吓人的屄可要缩小进去好几个尺寸。其实在这件事上汉人女子也都是一样,女人那地方的肉头憋起劲来,狠,紧,沉,闷,这都不是她们牡户的唇片能比的。而且男人小头四面,围住的那么一大圈肉,是那么个又大又黑的屁股沟底下,翻滚扭折,使劲把守住屁股眼子小门洞的肉。肉棒直捅进去排挤开来一圈涌动的黑花,抽着,拔着,带翻出来里边的膜面就有点嫩嫩的泛红。红的细腻黑的粗犷,滑溜的时候爽朗如黛玉,滞重的时候浑厚如皮袄,那就算是一根牙签,剔进去一点前后勾搭厮磨,要弄个一泄如注真的是压力不大。至于你是有多喜欢女人肚子里的花花肠子,想要套弄到有多长久,那种事丰俭由人,就要看每个人对后庭爱上的有多深沉了。

张三在手指上蘸点牛油捅进去前后的抹抹,有一对带钩子的秤砣照规矩是要扎进肉里挂起,要求不严格一点,张三就用绳子给她拴到了奶头上。带刺的铁铃一个一个摘下来搁在旁边,等会它们乱晃起来刺到女人没什么,刺到后边男人的花花草草就不太好。

这就行了,让她站这等着吧。吃完饭以后上来搞的人,不一定有多有少呢。

咱们到那一头管风箱去。

昆仑女整晚上被人搞屁股的时候,她的屄也没有闲着那么好的事。屄里已经被装进了鞣皮口袋,按照铁场的惯例风俗,轮到在那一个月里看管她的工人,晚上这一场是分工操作她的屄。风箱一动那个球球就在里边鼓起来了不是?一家伙一家伙的,像个小杵头捣蒜一样,捣在她里边的那些个胞……宫……那该叫个什么?你想想就为了这么个捣法,前边还专门的顶上了一个硬核桃……那时候她可是连蹦带跳吱哇乱叫的,就是她那么个身也都顶不住。

张三和王二坐在风箱这一头闲聊,手搭在推风的把手上,小小的拉一下,推一下,多大个头的箱子,这可不是吹风炼铁,推出去半尺就把那一头人家姑娘的小肚子上,打突出来一个大鼓包。大黑姑娘那边已经围上了一群工匠士兵,个个也都已经脱到精赤条条。黑壮的蛮腰上搂住男人的胳膊,屁股里正插进来男人的粗大肉棍,一鼓气她就蹦高,蹦一下,嗷一声,一声一声的号叫凄厉狂乱,真有点像是一条呲牙咧嘴,春情大动的母动物。

王二以后当然也去搞过女人的屁股。搞起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了这个捣蒜的好处。气泡在她肚子里那么一撑,前边往外挺鼓出去,后边可是压实住了肚肠,人的肠子本来不粘乎也不抽缩,这一下打上来顺带挤紧了男人的器物。而且还有一个疙瘩凹凸的奇怪东西,隔着肉膜前后忽悠。

风口里边的活门下掉了以后,不是光朝一个方向排风了,进气出气都是直接打在牛皮气球里,那东西抽缩鼓胀,软硬兼施。捣弄过几以后她整下半个身体里的痛胀酸麻,都不是很难猜的事。女人一阵又一阵热乎乎湿淋淋的往外喷洒出来,不是什么潮吹的淫液,是她完全管不住了的尿水。

这可不算狠的。张三跟王二说,这二十一年里我什么没见过,她呢,什么没有遭受过。你看这个铁圈,塞她嘴用的,填进嘴唇和牙齿中间,连带着的皮条往脑后一扎,人的牙齿就不下来了。然后?然后就是往里边插啊,玩她的舌头和嗓子呗。这个呢,这是一对钉,一块,还有一块,她不是一打进去气就蹦跶嘛,给她一对光脚底下垫进去。奶头里是要扎穿皮肉挂上两斤秤砣的,秤砣……哦,对,咱们刚才已经给她挂上地方了。

还有一支小羊皮缝起来,特别长的软管,扔在地上盘了好几个圈子。这东西又是要来干个什么用处?

这个……这个是最早几年用来让她搞自己的。那时候她还年轻,看守她的兵火气也大……那一拨人都跟她打过仗,让黑丫头给打的惨了……白天做完以后不解开手脚,她的手不是还拴在推把上?把这东西接上那头的风口,它不是软嘛,它不是绕嘛,绕过来扎上小牛皮拳头塞进去了。

上鞭子一抽要她动换,大家都乐。那是要她自己推出风来捣弄她自己的屄。

一捣鼓一整个晚上……俩光脚丫子底下站的还是钉。那时候早,她里边还没被神医糟蹋掉,牡户里嫩吧,带感吧,牛皮泡泡加上生核桃在那里边炸起来的劲头……她根本该是站不住的,可你知道手在风把上锁着,全身软成面条了也就只能蹲到一半……反正要软要停了就是皮鞭子招呼。啧啧啧,人家那两条黑腿上的黄白浆水,流的就像烧煮开了的萝卜炖鸡汤一样……他们两个一边说话,一边手里可没有停下。两个人的手都搭在风把上,呼哧一下,呼哧又是一下。风箱另一头女人屁眼和男人的肉棒捣弄成了什么样子,他们都没怎么在意。一直到带兵的队长绕箱子过来跟他们打招呼:"好了老张,好了好了。咱们今晚早点收了吧。""将军府传话来说要把她送去安西城里。准是又到了什么客人,得要她干活的……明天一早要上路呢。"每天晚上前半夜是开放黑屁股与民同乐,后半夜押解到驻军重地严加看管。

推过了一天风箱,紧接下去再被人捅上半晚屁股,女人这个时候终于不太撑得住。

她喘息流汗,两腿打抖,全身酥软的像一堆泥。张三有时候把她解下来以后,会让她靠着木箱子歇一口气。他自己也多抽一袋烟。整整一天黑女人热迦可能就是在这小半个时辰里,多少能算有点松弛舒展。昆仑女奴在铁塬没有自己住的地方,她每天晚上是被轮流送进兵们睡的土坯房子,戴整齐镣铐铁球和上下枷,嘴里再塞口环,往进门拐角的空档里挺直下跪。一整晚上她就只能这样纹丝不动的跪着,因为上边的脖枷是用铁链吊住房梁,下边给膝窝里压紧木杠。人在这个样子里能睡着不能睡着,反正也许……习惯了就好。反正她就是这样的过完了二十个年头。

张三对王二说,其实你准能看得出来,我对她挺好的,时间长了……混熟了啊。

那些兵就不成了,几年一换,每一次都是将军特别下了命令,特别的拧着,什么特别不好受的挑什么整……你说也都那么多年了,记仇怎么就记那么久呢?

不过也是,想想她杀了我们多少汉人,大象踩的跟蚂蚁一样。冤冤相报……冤冤相报……人的世道……反正人生就是一世,总得要完蛋的。长点短点吧。两腿一蹬眼一闭以后,再睁开来还不知道下一辈子是生在猪窝里还是狗洞子里呢。谁都是一样,不就是受苦嘛。

爬起来吧,咱们受苦去!他拍了拍女人顺着木头箱,慢慢抬高了起来的那一盘大黑屁股说,她上辈子肯定是个大象变的。

你丫是小狗变的。热迦无比顺溜的敬一句。吓得正要抬腿下坡的王二,一脚踢在了一段大树根上。

叁安西将军韩在以后二十一年的和平中变成了一个年老和蔼的胖子。他喜爱少女的赤足,装在玉中的葡萄酒,还有诗词和民谣。韩的另外一个爱好是城外郊野中的宴饮。不过在安西城外的三个方向上,直到地平线出现的地方都只有很少的树木和草,第四个方向的大青山是石头和灌木。而且内陆的气候,白天总是赤日炎炎,却在入夜以后迅速转换,大漠中的夜晚即使是夏日也是寒风逼人的。韩将军统治的是一个只有石山土坡和沙丘的边疆。在这样的环境中把酒野宴几乎像是一种怪癖。但是韩毕竟是一个曾经驰骋沙场的战士。在经过大漠中五里的溃败,和安西三日屠城之后,韩和大周的军队仍然坚韧不拔地与对手周旋,直到最后终于能够战而胜之。击败大食军队的韩是整个大周西部最伟大的将军。即使他已经年老,将军仍然希望能够经常见到如同当年战场一样的旷野,也是情有可原的事。

两个王朝的战争最终会在双方扩展的极限处得到平衡,积雪的那道山岭就是近二十年来的平衡。从高原边界直到安西城府是一片广阔的土地,那其中零星散布的城邦和部落跟随变换的王旗决定自己效忠的对象,它们在这一个二十年中臣服于安西的管制,向大周缴纳贡赋。和平时代络绎不绝地沿着小河之滨往来东西的丝绸和茶的商队,还有绿洲中放养的畜群为安西带来了充裕的财富。雄踞于安西内城的将军府邸高大威严,碉楼和大殿错落的布置,既有武功的萧煞,也有文治的肃穆宽宏。安西的外城大道平直,两边的商户林立铺陈,而连环曲折的小巷中民居繁密。

安西确实曾经遭到过许多次毁灭,但是每一次都能够奇迹般地浴火重生。在军队,人民和城市之外,享受着和平的将军将他的郊野花园建筑在城外大青山脚下的坡地上。它是由来自欧罗巴的工匠所制,方正宽敞的大理石平台四面树立着雕花的粗大石柱,在两丈高的立柱和屋顶之间空旷临风,没有门,窗,和墙垣的阻碍。水磨的石头表面上平滑如镜,光亮鉴人,诗人李河南有时会觉得它更像是一种象征,它具有神圣但是却开放的性质,就像是一座经过仪式化布局设计的虚拟战场。

来自中原洛阳的诗人李河南在西部游历过许多年,当他到安西城里的时候,经常会接到将军的邀请,参加总是从正午以后开始,一直会延续到第二天早晨的宴会。将军在城里的政务大殿中接待到访的各个城邦和部落的官员,但是他总在大青山坡上为他们送行。石台上铺垫虎和熊的皮供给宾客们席地而坐,他们身前摆放红漆的低案,陶鼎的炖肉,和盛满在瓦缸里的酒。饮宴中会有胡人男子铮铮铁音的琵琶助兴,两个赤足金发的胡人女孩一直在轻曼的旋舞,她们手中的铃鼓叮咚,她们的肌肤在单层的薄纱下像霜雪一样白皙。

在西域正午的烈日暴晒下,欧罗巴风的立柱以内,三丈边长的临空大方里气候清凉如秋。安西富足的资源,和安西机巧的工匠能够反转天地节令,在酷虐的混沌中创制出不同位面的实际存在。安西府在每年腊月集水铸冰,这些六尺长两尺厚的冰石大砖深埋在背阴的岩洞中经年不化。它们现在用铁链捆缚,从柱顶石檐上垂挂而下,高低错落地悬空成为一圈巨大的冰帘。沿石台周边筑有环绕的陶瓷水道,清水夹带着细碎的冰凌突然地从水道里向上喷薄起来,每边四支,周边一共十六道晶莹寒冷的喷泉凌空如立,在冰砖大帘的方块组件底边和侧面激溅破裂,开放如花。

平滑的大理石台延伸向高柱屋顶之外,暗黑身体的昆仑奴在露天中列队成行,他们的脖颈上佩戴有象征臣服的铁制环圈,半裸,赤足,这些健壮而驯良的黑奴负责提拉铁链升降,随时更换那些临空悬吊,但是即将融蚀净尽的大块冰岩。在那里唯一一个赤露全部身体,手足都被粗铐重镣所桎梏的黑色奴隶是那个唯一的昆仑女奴,她赤身分腿站在烈日之中,上体前倾后仰,全力推拉从她身前巨大铸铜箱体中伸出的粗木把柄。那口铜箱高至人的肩膀,与石台基座稳固相连,它是一具炼铁风箱的仿制品,铸造的腔体中也安装进牛皮活瓣,但是它现在被使用成抽吸喷射的水泵。女人的腰腿以下纹丝不动,她的脚踝和铜箱一样,被木枷,铁链和石墩稳固地联系在大理石台上。

但是黑种女奴的肩背和臂膀像硬木的弓和兽筋的弦一样伸张开,她胸前的双乳在每一次伸张中,像两尾跃出水面的乌鱼那样扑闪甩打。女人无指的手掌同样被铁链束缚在推把上,她们猛烈地推动,并且在距离肩膀最远的点上压实了铜箱中的皮革。冰水在强大的冲力下沿着石台一周水道中埋设的陶管奔涌,周长十二丈,沿柱四面环边铺装的陶管上安置有十六个花洒一样的喷口,在那时它们一同绽放起冰晶和凉水的喷泉。

水在地下。在大理石台的地基以下深埋有一个宽阔的石窖,每到预定的宴会之前,昆仑奴隶们会往洞穴中运进冰块,砸碎,让它们在地下变成漂浮着碎冰的池塘。铜铸泵箱的进口也是一根陶管,这支管道向下穿入窖中的水池。昆仑女奴的每一次拉伸和拖拽,都使大水急速旋流着冲向地表。

在酷热如同火焰燃烧的大漠戈壁和砾石山坡上,将军和他的客人们在悬冰和冷泉的环绕中聆听李河南吟唱他的七言歌谣。歌谣中有临死前想念一杯葡萄酒的战士,有在洛水北岸用木棒捣衣的征人妻子。他们为他奇妙的比喻和形容词汇所倾倒,为战士和妻子们悲伤。琵琶弦很慢了,石柱和悬冰的帘幕外渐渐响起来女人深长的喘息声。实际上,皮鞭抽击女人裸肉所发出的绵密的声响,是自始至终一直存在的事,每当一直在人们四周开放的水花有些沉寂的时候,鞭笞就会更加响亮,更加锐利,有时候还会伴随有女人痛苦的喊叫,而一连串沉重的冰水波涛总是紧跟着特别高昂地扑上天空。

在整场宴会中一直要有两个黄肤黑发的中原壮汉守候在黑种女奴身边,他们赤裸的上身肌肉虬结,看起来不亚于任何黑种男人,他们的责任是交替鞭打昆仑女奴,逼迫她不能停歇地推出冷泉。王二则一直蹲伏在黑女人的脚边,他面前的地下依然放有半爿烤羊,一个木桶和一只木勺。他在鞭稍的呼啸中很轻的询问道,两位大哥,歇一歇手,我能抽空给她喂一瓢水吗?

暑热和寒凉在傍晚的前后交接,热迦在那时候终于可以得到一个稍长的休息。

当她在男人们的严格监督下,被带到石台以外的地方稍作方便来,王二甚至可以像在土塬铁场那样,往她的身下塞进一张木头凳,让她可以坐在那里吃掉羊肉。热迦的赤身上一层层外溢的血汗沿着石地面粘稠滑腻地流淌。而在牛油铜灯照亮的石柱和屋顶底下,将军,诗人,还有城邦部落的贵族客人们正在喊叫着召唤奴隶抬进去另一缸酒。王二在一种突然的畏惧中打了个哆嗦,那是月亮下的沙土正在变冷。带皮鞭的汉人慢慢的走近过来,他朝空中甩响了一个鞭花。他说,该动起来了,动起来吧,大姐姐。

在半夜以前开始,热迦重新推动铜箱发出沉闷的流体涌动声音。昆仑奴隶们正在石柱的周边四面,靠近陶管喷口的地方点燃起火把。这些火把倾斜着偏向到水槽上方。因为地下石窖中的虹吸入口已经被重新安置,现在跟随着热迦的肩臂运动,冲激进入水槽陶管的是遇火即燃的猛火油。

整夜的玉树银花。玉是红玉。整夜环绕周边的十六道明亮炽热的焰火。一整夜里在光影之外摇曳动荡的,光裸而黑暗的女人身体。醉酒的将军看到有白女人的纤手在光焰围绕下剖开解暑的西瓜。但是一直到天色再亮,他才终于从熊皮上站起身体来,一脚高一脚低的,试着走到石柱外边去。现在他看到整座石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醉酒的人,但是诗人还是能够跟随着他。李河南天生滴酒不沾,他整晚就光只是喝水了。

女人的双手还是被铁链系在铜箱把手上的,天大亮了也没有解开,仅有的一个宽容是将她脚下的枷从石墩铁链上拆解了出来。深黑色的女人全身血肉淋漓,她蜷缩腿脚来高抬手臂,身体歪斜着倚靠在铜箱和石地的拐角中间。

累吧?

他俯身去问她。他看了她一阵。

我也有点累了。

跟我喝酒的那个胡人你一定记得吧。那一年他猜我是要不行了,带着自己部族的五骑兵投奔大食,他给你们带过路的。他也一定还记得呢。

每他们来给我送牛送羊的时候,我都特别愿意让他们见见你。这一下子就见到现在了……日子可真快。老将军笑。就这么都过完二十年了。要不……这一我就真的让你死了算了?

这孩子在这……将军转过脸来朝向李河南,你每次来喝酒都见的吧?孩子真是个好孩子,就是黑点……我觉得我还是得换个什么法子留下她。我也就会埋在安西了吧……我想把她的身子留下来给我守门。我想起来了,我该把她烧铸成个铁的物件,一直呆在安西城门底下陪我呆上十辈子二十辈子。

肥胖年老的将军再低头去,说,没死以前可还是老规矩。进来安西都得要在门楼前边多住几天才的。孩子,再去好好的最后当几天女人吧。

肆从宿醉中渐渐清醒过来的客人们在那天下午终于恢复到了能够踏上归程。骑马出城的大路环绕内城外圈,从城中的钟鼓楼下直走五里,两边酒楼瓦肆,兰州拉面小馆里的各种汉胡男女,都已经在正午的阳光下看到全身赤裸,拖带脚镣铁球和手足枷,沿街正中慢慢走过去的昆仑女奴。健壮的汉人兵士上半裸裎下体戎装,他们分成左右,走在单独孤立的黑种女人身后稍远的地方。将军的侍卫使用手中一丈长的鞭稍破空直击,可以在九尺半外打碎瓦罐,现在他们的功力被用来在开放的公众场里,展演一个曾经对抗大周王朝的,女性敌对势力的惨烈命运。女人暗黑宽大的光脚在踝骨上承载着平直规整的木方和连绵延展的环链铁具,她的脚弓像濒死的贝类动物那样凝聚成卷,她们俯伏在石英砂砾中颤抖了很久,才终于积攒起来足够移动一次的力量。黑女人滞重结实的脚掌和脚跟实际上是沿着粗大的砂石颗粒拖拽前去的,她们就像是石头磨盘一样颠簸摇摆着,碾压过炽热滚烫的大路表面。

一丈长的鞭稍从手中垂落拖延到大路表面很远的地方。押送昆仑女奴的兵士好整以暇地跟随他们的猎物,他们可以走的散漫而且宽松。单独孤立地走在市镇大街的正中,赤身,光脚,迟钝而且缓慢,正是胜利的一方在惩罚他们的女性对手时,所希望看到的事。他们等待着聚集起来更多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满足窥私欲望的好奇人群。然后他们在万众一心的目光焦点下,轻松随意的给裸体女人施加痛苦。鞭稍突然的跳跃起来,它像一种掠食的猛禽一样挥击过从后往前的距离,从右到左横扫女人赤裸的肩胛骨头。在那对骨头底下掩藏着她的心脏。

热迦的肩背和臀下几乎从来就没有完整愈的机会。被两道,或者三道深切入肉的鞭伤环绕围出的肌体肿胀溃烂,里面灌注着饱满的肉汁和血浆,血管经脉失掉了皮肤的保护,她们新鲜稚嫩地裸露在阳光和风沙中,光线尖锐得像荆棘上的刺,吹过去的风是疼的。而四个边长都是带棱的皮条被强壮的男人全力挥舞起来,每一次都会超出她的忍受限度。疾速的皮革可以像锄头那样挖掘,像镰刀那样收割,她的反复受伤的肌腱和筋膜都已经是红艳润泽,柔嫩不可轻触的,在这一瞬间被连根剜出绞碎,变成了一些飞扬在空中的鲜红湿润的花絮。

一直都是疼,而现在是呕吐。疼痛会有临界的限度,但是鞭击的重量像潮涌一样力透肩背,穿越胸腔,它们在一瞬间就能够直达女人双乳的尖顶,女人的乳头挺直耸立着凌空蹦跳,那是一种翻卷起伏的,锥心炙肺的浪花。热迦听到她自己胸前那一对深黑色的巨大肉钟发出浑厚的轰鸣,像两颗实心铸铁的攻城炮弹一样迸射出去。她一直低头束手遮挡在胸前的木枷像浪中的舢一样,被她的乳房撞击上翻。女人在那时无法抑制地发出动物一样的号叫。

高大暗黑的赤裸女人佝偻起身体,半蹲在大路中间瑟瑟发抖。她的内脏翻滚着发出响亮的液体旋流声音,黄白红绿的浆汁一股一股地从她的嘴唇齿缝里向外喷溅,流溢过半个身体。女人死命地抽缩自己的尿道和肛门,但是再也抵挡不住迸气的劲力,各种排放水物喷洒流溢,遍及腿脚上下和前后。

光身走路,光身挨打,这是沿街示众羞辱的游戏规则。精赤条条的女人大分两腿,一步接上一步扯动开展的那个屄嘴口子,是紧窄还是宽松,是浓毛还是白虎?胸前晃荡的奶房又到底是圆是扁,她们大小高低的样貌,是咕嘟着挺立往前还是绵软的趴拉下地?你再是有过多么悍勇的当年经历,现在每个拖鼻水的半大小子都只见到你泪流满面,涕泗交加,满嘴里一连声哀哭号叫的求饶乞怜。市井男女街坊长幼看到的,是你满身淋漓的从口鼻里流泄出来的腥膻污秽,是你沿着街面一路滴撒过去的黄浊尿水。在后边的二十多天大半个月里,你的奶子和阴门,反正就会是兰州拉面小馆里粗俗下流的谈资笑料。他们会评论你的屁眼被男人插过二十年以后,夹挤在漆黑饱满的两团大屁股肉里,靠近了细看,好像真的还有点娇小软嫩的逗趣可人呢。

即使如此,女人仍然正在强迫自己挺起来胸脯。挺起赤裸裸的胸乳不是为了骄傲,只是为了能够拖动出去下一只左脚。她告诫自己,还要抬腿……抬腿。她必须尽快开始。但是她的小腿肌肉在痉挛中完全失去了控制。女人已经听到身后马靴的步子正在懒洋洋的靠近。

努力行走的褒奖是你赤裸的肩背臀腿上遭受的鞭打。直到你再也无力行走的时候。接下去你精赤的裸体会在大路正中炽热的砂石上,带着手铐脚镣和木大枷一起辗转翻滚,扭曲挣扎。走不动的惩罚是更多的人手和更多的皮鞭,更加残暴狠毒的鞭打。光身走路,光身挨打,在走不动的时候挨到更多的打……这是沿街示众羞辱的第二条游戏规则。

骑在马上踏入了归途的客人们提辔缓行。他们在黄昏到达安西城门的时候昆仑女人的游街示众已经结束。他们现在看到的,已经是被朝天放置在门内大路上的黑人女王。赤身裸体的黑种女人不是简简单单的仰面朝天躺在那里,女人的肚腹高耸成弧,头脚坠落,她在大路正中被安置成一座肉身的拱桥。女人总是戴着枷铁镣的脚,是大敞开来捆绑在钉进泥土的木桩,女人被解开了颈手木枷的两只手腕,是依旧被铁铐收束着并固定在脑后的木头壁,在女人倒悬的脑后承负起她腰背的,则是往她身下垫进去的一个三尺圆阔的木酒桶。木桶是圆的,木桶摇晃,女人的身体也在颠簸摇晃。汉人士兵看守在她的身边,他们仍然在手里提起皮鞭,但是推撞着女人摇动的原因却是两个高大健硕的黑种男人。他们一直插入在女人体内,从身前身后两个方向猛烈动作。这些在将军府中侍宴的昆仑黑奴强壮得像一群猩猩,但即使是他们,也不可能做到依靠肉身一直抽插在女人的牡户和咽喉中坚持过三天三夜,更不必说奴隶女王的黑屁股还享有着娇艳逗人的市井传说了。

将军的昆仑奴在这时这地已经是脱光全裸的,在他们粗黑长直的阴茎外环套空心犀角,犀角表面裹覆鳄鱼皮甲。从尖锐的顶端弯曲悠长地过渡到粗放根基的犀角,还有斑驳糙粝的鳄鱼皮张,都被粗绳捆绑维系在他们的胯部以下。黑壮的男人紧贴住奴隶女王的腿根分叉处昂然直立,他正将他那支蛮横的戾器深深地贯注进入王奴的牡户,狂暴地抽插捣弄,黑男人的攻击凶勇、粗壮、挺直、漫长,盘旋时左右周边大幅开。他的大手紧掐深陷进入女人坚韧的腰腹,他的肌肉勃发的黑屁股像铁匠挥舞的大锤一样,猛烈连续地敲打女人下阴的铁砧。女人一身黑红相间的赤肉在木桶上喷涌起来,像漫卷过礁石的黑潮一样动荡转。男人的动作恣意,持久,他在经过了一整场几乎是没完没了的驰骋扫荡之后,才显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抽拔出皮角淫具。他推拉,托举,摆布着女人身体尝试找出另一个适的角度,让自己可以更加用力地塞挤进入女人的肛门。

对阴户和肛门的强暴交替轮换。但在女人的眼睛前边永远垂挂摇摆的,是一对巨大的黑种男人的睾丸。睾丸带着燥热的臭气扑打在她倒悬的脸面上,而那支兽角虫甲的棍棒假扮成为雄性生殖器官,一直在她深入喉管的软膜里激昂地吞吐含咽。在这样暴烈的公开奸淫下女人没有可能注意到皮鞭的响动,但是依照正在观赏着这一切的,那两个兵士的意愿,他们仍然会为了快乐而突然地痛击她的乳房和肚子。女人碎裂的皮卷和肉屑从抽开的鞭稍之下,蒸腾起一阵又一阵的血雾,星星点点地染红了两个黑男人菱形怒放的胸肌。女人惨痛的狂叫被满嘴里的犀牛和鳄鱼所堵塞,她的嘴里是胃液,口涎和血,在她抽搐的两腿中间,她的枯竭开裂的肉铺从门面到店堂整路上都是尿和血。女人在气息奄奄中意识到她的苦难已经从前,从后,又从前身再次进入……前后轮了一遍。

仅仅是第一遍。安西城门是进出安西的唯一道路。每一个出行和家的路人,都必须要从这场公开性交的黑种男女身侧经过。尊贵的客人傲慢收敛地从马背上往下瞟过一眼两眼,他们的视界宽敞全面,而那些行路的脚夫农人瞠目平视,却减少了很多间离效应。他们看到那两扇女人渗血流汤的大黑肉瓣子,就是直接在眼睛前边,像一只羁绊在套中的大黑乌鸦一样飞扑着翅膀。

这是城门小住的第一个白天。热迦在以后的三天也许五天中总是要度过这样的每一个白天。在路边树下的阴影里另外的昆仑黑奴列队而立,他们同样是上下赤裸,高大,健壮,可以在酷暑中替换同伴们,确保轮奸表演一直能够精力旺盛地连续不断。

"晚上会让她……睡一阵子嘛?"一位骑行在马队末尾的年轻随从嘀咕了一句。他倒是看到了那个从铁场来的孩子,又是蹲在一边守着他的羊和水呢。

晚上……看到他们在路边架着的麦草帘子没?晚上给她一圈围起,里边点灯笼外边排队,轮上一个,进去一个。你是说睡觉?……也行吧,只要是她自己能够睡得着……安西城里那么多人口,总有那么几成几的愿意,爱玩点闹点的……要是上来了来条汉子,那可不得一直干到明早才算完了。

伍******这是一个使用了比较细致的手法做的故事。过程中化费了一些时间和精力对句子进行整理修饰。

写西域故事的冲动来源有两个。其实在最早开写中南亚洲的时候,在做一个古典还是做一个现当代之间,我是有过一段犹豫的。古代故事写折磨奴役应该是可以搞到很有趣味。当然由于一些理由,最后的孟虹还是一个生活在现代的女人。

在孟虹写到一半的时候发生过两件使我十分震动的事。其一是看到了紫狂的星天旋转,二是幽欣的大唐舞妓大唐奴妓?所给予的强烈冲击。星天旋转是一部具有辽阔背景的书,我很喜欢那个草原大漠的沧桑感觉,游吟歌者的开篇也使我着迷。昆仑奴的李河南或者就是他的一种扭曲的倒影吧。而使人更感惶恐的,是紫狂表示过星天旋转与阿娜妲的故事具有某种联系。现在我不得不继续将这种联系延续下去。昆仑奴也与星天旋转具有联系,我已经在文中第五章向星天旋转做了致敬。

幽欣的舞妓最后并没有在昆仑奴中得到直接的反映。只是当时一撇之下的震撼感至今记忆犹新。作为文者,我不由自地会去设计那个女人的前生往世,和她在台上幕后可能发生的林林总总。制作一个广阔的西部,和在那里边生活的男女们的清明上河的风情画卷,是具有着沉溺和奔腾般双重的魅惑力量。不过……我会清醒地认识到,那种任务其实是需要紫狂那样的笔法才会更加适当。

幽欣的白描是我所见到的最有力量的虐恋画作。虽然热迦是一个黑女人,但是我希望我已经尽量地为她赋予了,我从舞妓中体会到的大唐丰腴朴厚,无所畏惧的勇敢放达的气质。

紫狂和幽欣是写意国画的潜移默化的情感因素,而十面听沉的作者月玖是逼迫我一定要赶制出这篇东西来的现实理由。月玖针对中南亚洲的结尾部分提出过一些意见。实际上,我当然认真考虑了她的意见,但是最后……我却没能做到她的希望。于是我在逐渐地揣摩着她的想法和意愿的时候,最终孕育生长成为昆仑奴的结局这样一种坚定而且永恒的事。我现在还不能确定,月玖对于我这样的特立独行的演绎,是不是会产生哭笑不得的感想。

我过去在给友人的信中说,我为别人愿望所做的事,会是更加倍的认真。显然,我并不应该说昆仑奴就是为了实现其他人的希望,但它是在一个独特的异次元中,几位伟大的创造者在我的世界里因缘聚会而催生的产物,所以……我觉得我还是应该找到一个地方说明一下,作为我的谢意和敬礼。

******海西国大秦古法制造的灰浆遇水变硬,可以用来竖立石柱,浇灌石砌的房顶。

红塬铁场要用灰浆制做烧铸昆仑女奴的范器。西域的军政命令迅速而且高效,热迦在安西城府的门楼前住满三天以后,她到红塬就看到用来炼化她的场地已经准备完整。

塬上炉前的空地从右到左布置成三段分的运作格局。在一座锥形四桩的原木支架笼罩下,她看到中间的场是离地一尺,宽长如同八仙桌面的平铺铁栏,铁栏栅上安装一具高齐人腰的敞口木箱。女人在这一天的晚些时候将会被放置,跪立到这具箱体中间,她的身体周围会被注入灰浆填满。待到水泥干结再在铁框下点大火烧干她的身体。那以后浇灌进去的铁水就可以填充泥中的空洞,而她剩余的脱水的身体将会半是消解半是包容的,永远禁锢在沉重寒凉的黑铁深处。

在她身前的右侧平放另一张铁栅栏,这里是要用来烧红铁锯,陶垫等等分割承载女人身体的器物。中间偏左是向地平以下挖掘进去的方正的深坑。坑洞边角竖立铁柱和横梁的框架,可以将制作完成的泥范向下吊入。开炉以后,从化铁高炉下延伸而来的粘土坩道以及一些巧妙布设的烧陶坩嘴,就会在这里向人形模具中注入熔解的铁水。

暗黑高大的女人热迦被紧紧捆绑在一支孤立的木桩下凝视眼前的工场。在以后的几天中她将在那上边被缓慢地烧熔浇铸。仅仅只是在刚刚过完的一整夜里,张三和王二领着牛车把她从安西城里装载来。去安西的那种离家旅行总是非常的辛苦劳累,而且是始终沉浸在疼痛和羞辱之中。脖颈的项圈系住铁链,铁链拴到牛车的横档上。每一女人都是依靠着她自己那一副光腿赤脚,带着那些枷和铁球,一步一顿的,沿着五十里远的黄沙淌过去的。很容易想到,因为后边那几天的连续性交会耗费女人太多的体力,所以每次的归途她倒总是可以坐在牛车上了。

女人颈上架着木几乎没法躺下,但是牛车稳固结实的边栏可以算做一种依靠。每次安西之行必定少不了那一场朝向公众开放的轮奸,但正是在那几天里女人才会被拆解开木制刑具。很奇怪的,那其实却是她恒长的奴隶生活中,唯一能够获得的躺卧机会,即使……她是躺在一个晃动不停的大木桶上。而伴随着车轻微的摇晃和牛颈下铃铛的响动,送她返铁场的牛车其实是热迦唯一能够静坐的夜晚。

经过一整天的鼓风炼铁,还要继续站在风箱旁边维持住一个挺出屁股去的姿态,后边那一堆男人的抽插与其说是恶心,还不如说是使人精疲力竭。没有一个妓女能够扶住床头,分开两腿,站在地下一口气做掉几十单生意的吧,而这只是女奴热迦在铁场每一天都要经历的普通生活。铁场女奴根本就没有被允许得到一张床,甚至哪怕是平整地面的机会。她的休息是脖颈悬梁,曲膝跪立。就连嘴里都是整夜被卡上口枷的。她从来迷迷糊糊的弄不清楚,一晚上过去到底有多少个无聊的士兵在她的嘴里射过精,放过尿。这真是一场让人疲惫不堪的人生,一年里总要被安排上三五的安西之旅,却成为一种荒谬意义中的休闲娱乐的假期。

一夜旅程之后就不再给予更多的休憩。牛车到达红塬坡下,女人被带上土塬,已经准备周全的士兵和工匠对她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她捆绑到一支稳定竖立起的木头柱子上。脚边上一直用来固定枷的整副铁墩链条也已经安置就绪。这片弥漫着灰尘铁屑,肮脏杂乱的红土坡地二十年里给予女人的只有苦难,可是她却对它已经稔熟如同家园。黑女人热迦对于自己光身赤脚,终日身处鞭笞下的奴工生活也已经习惯变成了自然。羁旅异国的二十年可以这样的漫长,也可以这样的潜移默化,毁骨铄金,热迦或许已经说服自己懂得,即使你确实曾经是一个英勇的战士,同样可以赤身裸体地服行着苦役,度过后边的半个人生。她确实已经习惯,接受,甚至是认真的希望自己可以服从这样的命运。她或者就应该是如同一个终生的奴隶女工那样,在挞伐荼毒的虐役苦作,还有劳工兵士的胯下宛转交中,历经生老病死,瘐毙异乡的。

热迦在这天早晨甚至想到,她再也不会被工人们搀扶着,坐到坡边胡杨树下的河水里去,洗涮下一次屁股了。其实甚至是到了今天晚上入夜之后,她还有没有屁股这件事都不太确定。热迦突然意识到了作为一个具有思想和感情的生命,但是却被一些人所完全拥有而产生的极端局面。她一直都知道所有者们可以任意地使用一个女奴的体能和性器,他们可以为了最单纯的哈哈一笑的快乐,而把一支烧红的铁条插进女人的阴户里去。但是她还从来没有那么真切地意识到更加本质的事。他们可以突然猝不及防把她的生命也当作玩具取走,就像是一声"我们都是木头人"的儿童游戏一样轻巧嬉闹。

热迦或者不是真的害怕自己会死,而是这些事件衔接的如此紧密而荒谬,如此的没有缘由,没有前世的追忆也没有往生的承诺。人类会本能的以为命运存在着某种起承转,在雷雨以前会出现蜻蜓低飞那样的提醒和暗示。但是现在她已经确信自己还能够继续听,看,感触和疼痛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正飞驰着永远离开,像从指缝中流洒的砂子那样唯一,决绝,不可逆转。她将在一个收敛的定点上看到空洞的时间断口,就像是她自己这一对干净澄明,已经握不住一切实物的掌心。

置身于这样一场永远绝望的漫长监禁和奴役,热迦在三天以前得知自己会死的消息。她在这三天的时间里也许已经在黑奴和市民的奸淫中想象过死亡这种永恒的事。作为一个命定的终生奴隶,热迦落入了一种既没有生命的意义可以留恋,也没有心甘情愿地接受从此灰飞烟灭的无所适从之中。

到那时女人分张开的腿脚已经在稳定的生铁桩座上捆扎完毕。这是一个在一开始,表面雷同于普通工作日的赝品。腰,胸脯和腋下是皮带。接下去的事就完全不一样了。锋利的刀刃沿着黑种女人热迦的小腿腓骨周围,尖锐地切割进去,陷入到肉中半寸之深后,再开始缓慢地转向。转向朝下的刀刃在肉中牵连羁绊,切划割锯,努力着要从女人的身体中分断出足够大的裂口。在那之后就会有一些象树叶,花瓣,以及活泼的小秋刀鱼那样离散的人肉条缕,往外翻转滑落出来飘摇临空。

将军想要的并不仅仅是永恒的赤裸,他特别的关照过还要有永恒的疼痛。只要愿意,将军当然可以轻易地得到成群结队的皮肤光洁的女人,但是她们都不会是永远陪伴他的女人。他要他的赤裸的,女性的敌人皮肤翻卷脱落,肉体上被切割出来纵横交错,淋漓尽致的刀伤。他要这一切最终能够在铁器上得到表现。那是一种雕刻和塑造的工程。皮鞭只会是一些表演的道具,坚硬而锋利的金属才是真正改变事物的本质力量。

一种一刀一刀如同雕刻时光的耐心。有两个男人分开在两边同时动作。粘连在皮张上,总是没有被完全分离的筋肉块件高低大小各不相同,凌乱杂碎地环绕在她的两条赤腿上下。这件事是从她的两座黑暗沉重的臀部肌肉开始的,那上面现在已经不再像是半圆的乌木,而成为一种鲜嫩红艳的插花作坊。

他们做到小腿了。他们终于快要做完了。热迦迷迷糊糊地想到。这才只是前往死亡旅程的第一件开始。热迦在疼痛的开始可能是撼动木枷木柱,大声喊叫过的,她的嘴角流淌下来咬破自己嘴唇的血。但是她现在已经感觉有些迟钝恍惚。

王二给她嘴里灌进来的汁水有些苦涩,厚实。女人的舌头茫然地舔舐过自己的嘴唇。

在以后几天中王二的工作是一直给女人喂进去参汤和糖水。工人有理由需要女人在那几天中一直存活。中国人总是十分相信人参的效力,好像它甚至真的能够挽一段生和死的距离。这是一件开销不论的任务,张三在一边支起大铁锅烧煮汤水,锅中密密麻麻的参须简直就像是一口麻辣龙虾煲里伸张出来的虾脚。只要有必要,他们甚至可以用上这锅汤来为女人洗澡。

停留在木桩上的热迦被人所做的最后一件事,是向她的阴户里堵塞进去一截圆柱形状的陶杵,那东西将使她的生殖器官永远保持在扩张开放的样子。她到铁场是太阳升起来的早晨,作为一具将要容纳铁汁的人肉内胆,她在上午被雕刻,再接下去的工序就是烘烤浇铸的外范了。从肚脐以下,双臀两腿都是一片皮肉支离的女人随后被解开束缚,很多男人围拢在身前背后抓紧并且按压住她,迫使她跪倒在桩柱和炼场中间。人参的味道确实使热迦振作了一些,可以承载起她需要遭受的下一个打击。将军要的铁是跪姿的,女人跪进木箱以后不能再发生位置偏移。人们能够想到的最牢固可靠的办法只是铁钉,他们需要先行一步,钉穿女人膝盖往后半寸的小腿。

手不要哆嗦。心里别慌。速度快了变形就小。铁场总管叮嘱说道。铁钳夹紧一尺的长钉扎进肉中去确定位置,实际上是偏离了一点正中,可以避开腿骨的,因为折断了腿骨的女像恐怕要被看成工艺的瑕疵。那个一辈子都在运用铁锤的老铁匠面无表情,他突然挥动铁锤砸出一个清晰的半圆弧线。长钉应声直入。

当然他又完美地做到了第二次。女人几乎不觉得疼痛,她只是被震撼到两条腿是麻木的。不过她的两条长腿都已经完全,彻底的,丧失了屈伸的劲力。女人在被很多工人拖带着登上熔炼铁场的时候,她的双腿非常松弛的摆动,铁钉在她膝后仅仅只留下一个圆形的铁帽,但是却从小腿前缘穿通出来很长一截染血的尖刺,它原来在打穿小腿肌肉以后钉入膝盖下的红土,不过土质疏松,人们在将她拔出来的时候并没有遇到太大的阻碍。

在女人身体被放入浇注木箱以前,箱底已经铺垫有一层凝固完成的大秦灰浆。

灰浆基座经过度量,准确地镶嵌进两截中空的陶瓷小管,经由穿通的孔洞可见土下的木质底。搬动女人的膝盖使钉尖榫入小孔。用小锤打平钉帽以后,在这两个点上女人的骨肉实际已经和箱体卯接成为一体。这时她的双腿是倾斜地分向两边,在灰浆倾入,满溢,并且凝结的整个过程中都不再可能发生改变。她的脚和脚下的枷也被泥浆淹没,在这方面枷的重量和面积起到了为她的足部定位定型的用途。

因为出铁的效率和均匀性,各个铁炉一直都有各自的浇注场地。工人们没有来得及做成多炉共铸的联系铁槽。因为每一次出铁数量的限制,热迦将被分成两段铸造。女人现在跪立其中的箱体边缘高至肚脐以下一寸,实际上灰浆就是淹没在她胯骨中部和臀肌三分之二的地方。水泥在开始时粘稠流溢,无孔不入,它们向那些深长的伤口中渗透进去的时候,使女人几乎重新感受了一遍凌迟的剧痛。

水和泥在随后的互动中趋向于凝结成为细小的晶体。石晶互相连锁铰,最终在木栏里形成整块匀质的石方。女人下半的裸肉包裹进入石体之中,除了所有割裂出的刀痕以外,她的牡户唇片上的毛发,肛门周围的皱折,甚至趾甲的缝隙都在石化的泥料上印缀出细致清晰的纹理。

第一天的夜里是风。包覆热迦下半身的浆料在一整夜的时间里阴干。从四足鼎立于整个作坊上空的原木支架上垂落铁链和绳,将女人的上半个身体从石器表面牵拉向上,保持住垂直的关系。夜里已经向放置女人身体的铁栏下铺进去木炭。不过真正的点火烘烤是从第二天的早晨开始。考虑到石模新凝的脆弱性质,前半天是文火。平铺的木炭表面卷起一薄层两寸高低,飘动游移的火苗,石块外包的木质箱体渐渐地碳化剥落。

小火的烧煮也许都没有能够让泥石模具达到烧滚开水的温度,但是蕴积在石壁内部的热量对于烤干人体的皮革脂肪,还有富含水分的肌肉纤维肯定是绰绰有余的。对于热迦来说,可怕的是自己被活活烤死的速度实在太缓慢了。人类的筋和肉在遭遇到巨大的痛苦时一定会本能地迸发出激烈的力量,为了可以迅速地移动自己逃避,或者尝试反击。但是热迦现在遭遇的痛苦远远不只是无从逃避,她的下半已经溶入岩石,一种还能够感觉到烧灼和疼痛的岩石。而她上半边身体通过颈手的木枷,被非常稳固地安装在原木支架中间。当王二继续锲而不舍地走近铁床去,喂给女人饮水和参汤的时候,石方正在散发出宽广浑厚的热气,耸立在石锅平面之上的大半个女人,已经陷入了一种毛发戟张的癫狂形状。她并不像是在流汗,王二觉得她满身的肉块就像一些正在被压榨的橘子果瓣那样,激射出鲜黄色的粘稠浆汁。那就像是岩石中躲藏着的一头猛兽从下面冲进了她的身体,正在她的皮肤内侧撕咬抓挠。女人的筋和肉像潮水一样在她的身体表面激流,沿着她的肩,胸,腰,背,甚至是脸颊眉眼之间,狂乱地翻滚起伏。女人的身体不能移动,但是她的肉和皮像大风中的浪涌一样起伏激荡。那是女人被疼痛所激发出的疯狂的劲力,被封闭在肉体之中形成的挣扎和反噬。

工人们开始按照预先的准备为女人降温。他们有那条长而软的羊皮管子。这条皮管被缠绕到女人身上,从腋下开始旋转了好几个圆圈。现在整个铁场的人力都被发动起来从塬下打水,用木桶一桶一桶地运送上来,他们冒着火场边上的酷热持续不断地往皮管里注水,让凉水环绕女人流动起来,带走她裸露的上半个身体承受到的热量。

这使上半个热迦保持住了新鲜和清醒。在热迦右侧的操作空间里同时开始燃点大火烘烤锯片。那些伐木用的锯子宽长锋利,中间的锯齿都被烧灼到了发白耀眼的程度。真正操作的时候需要戴上二十层棉布缝到一起的保护手套,并且也浇洒凉水降温。热迦是在那天中午的时候,被炽热的铁锯从肚脐以下一寸的地方锯断开的。前边整半天的慢烤是要收干她屁股以下,连腿带脚里边的汁水,等到锯断她的时候就可以减少流血。烧热的锯片同样可以烤焦封闭住流经过她腰肢的血脉。那一副白热炽烈的铁牙口紧贴着泥石模具的平面上拉扯过来,两头四个工人戴着的厚布手套上都在蒸发出腾腾雾气。

大家喊个一二三的号令,同时发力,猛烈地完成一次推拉。火力的烙烫加上锯齿的撕咬,仅此一个铁刃就已经往女人柔软的黑肚皮里镶嵌进去小半尺的纵深。

这时候一定不能立刻抽出锯片。锯片要插在女人的肚子里直到它变凉。压实在铁沿上的皮边肉面,和截成了许多片段的肚肠,都在她的肚子内部吱吱作响着烧结成为团块。上半个热迦坐放在一平片火热的烙铁上,只嚎叫出了半个嗓子,跟着就像是拔了嘴的皮球一样泄光了劲气。她的满身黑肉变成了光是颤颤巍巍的哆嗦,鼻子嘴巴噏动张着没有声音,慢慢流出来的也只是一些粘稠的黄汤了。

等过小半个时辰才左右摇动着退出来刀口,果然那条肉缝里没有见到一丝血水。换过新烧的锯片锯下去第二道,已经把女人割裂到了最靠后的脊椎的边沿。

锯开她两边骨盆的时候还是多少花费了一些力气。第三刀先是围绕骨头烙烫一圈,烧束住周围可能有的血管,最后才发力拉扯三四个来,把热迦完全的分离变成了两截。

腰斩完成以后大家将黑女人颈上的木枷从四脚支架中间解开。直到那时半个身体的热迦仍然被木夹持住脖子和手腕,他们也就是那样把她从石器上抬高起来,放置到火场以外的一张陶土底上。铁架中间现在只剩下了孤单的硬石模具,石头表面上清晰完整地保留有热迦屁股的横截面。她的骨盆在那个断开了的躯体里反白,中空,往下看进去像是一座拆除掉尖顶的玲珑宝塔,内部构造层层堆叠。

骨头没有收缩,而皮肉都会有些干结枯萎,堵塞在半面盆腔里的一小卷烤到半熟的膜瓣,也许就应该是她被横切分割了的子宫。

在将人体完整取走之后现在终于可以放手大干一场。铁架上下铺排住成捆成垛的木炭柴草,灌注火油,紧接下去就是漫卷在石模周围的熊熊大火。凭借着这样刚猛的热力,可以在最短的时间中烧炼干净人体残渣,冶铁高炉到这时也已经火光冲天,铁水翻涌。后半天环环相扣的接续作业是烧空模具,熄火移位,吊放入穴,开炉出铁。直至灌注冷凝一气呵成。

热迦自己是到以后想的时候,才觉得这一切做起来让人眼花缭乱。就像是在中午一时迷糊撞进的一个短暂的梦魇。女人热迦最先感到的不同常,是她自己低平到了靠近地面的视线。她现在几乎是从所有人的一腿之高望向远方的。那是每个人终其一生都很不可能尝试到的神秘体验。每一个男人的屁股,都在她的头顶上方。当然了,如果热迦能够向下看到自己的胸乳和肚腹,那种几乎要被土地淹没的震撼感觉一定会更加强烈,因为她的土地已经不在脚下,而是拥堵在她的肚脐边沿。她的身体现在就像是一盏倒扣在泥土上的杯子,那些黑红斑驳的皮和肉的杯口有些卷曲翘角了,黑种女人自己的重量,将她肚子的截面周边压出了一些皱褶和缺口。她真的感觉到有一种无边无际的疲倦正在弥漫起来,淹没掉她的感情和思想。

但是她就在那时候茫然地看到了搁置在她眼前的半座铸铁人像。在她慢慢清晰聚焦起来的视线中显现出一盘黑暗宽大的屁股。即使热迦已经是那么的疲惫和厌倦,但在那一瞬间她确实感受到了如临深渊般的恐惧。

在她看到的腹股沟中隐藏着一朵小巧皱缩的肛门。她看到自己被拘套在宽大枷两端的一对光滑的赤脚。从臀围到足跟,她们看上去都是十分沉重结实的样子,她还看到了自己在痛苦中伸张分散,凌乱屈伸的,铁铸的脚趾头。她们都在下午的阳光中黝黑发亮。

刚刚完成的半截铁塑这样迅速地从浇铸坑洞中取出而且拆解,也许并不是因为工程上的必要。很多人很努力地砸碎泥石外壳,让这具黑铁的躯体暴露出来,真的有些像是一种恶作剧了。他们将她安置在滚木上,使用一些撬棒帮助她移动。

其实这些兵士和工匠们是有意无意地要将她放置到她自己的脸面前去的。

通常的人们肯定都只能在梦中看到自己下一半截的身体如此的特立独行,看到一个从身后审视自己屁股的视角。粗犷的铁件被人推动着旋转,热迦看到她自己的大腿正在朝向她转动,并且分张开放。她看到属于她自己的阴户和自己的脸面平齐。由于那里边被塞堵的陶土,它在凝结之后显得阔大幽深,像是一张饥饿的鳄鱼的嘴巴,或者是如同一支倒插的中空兽角那样,拥有一口阴暗的截面。热迦确实并不太喜欢它那种粗鲁、空旷的样子,但那正是他们想要永远施加给她的耻辱。所以……女人沉默着想,她对此反正是完全无能为力了。愿所有小狗们的牙签在里边永远游荡如孤魂,无物可依,空虚至死吧。

腰斩以后的人生确实是一个恐怖的体验。但是腰椎和其中的神经被高热破坏到了这样彻底的地步,再加上人体遭受巨大创伤的应激反应,热迦却一直是意外的清醒,而且也并没有感受到太过强烈的痛苦。她需要再一次忍受的疼痛其实是发生在第二轮的雕刻过程。在锻造她的上半个身体之前,她剩余的皮肉仍然要被割裂出密集的创口。拿着刀的男人们朝向放置在陶座上的大半个女人俯身下来。

即使她已经只剩下了一半,但是她仍然保留有完整的肩背和胸脯。尤其是有胸脯。

最难以忍受的折磨仍然会属于乳房。热迦并没有想到一个女人已经处于她这样的形状,乳房那种地方仍然会有些特别的敏感,会那样几乎是撒娇一般的害怕疼痛。即使是一个奴隶,热迦自己甚至都没有敢于想象过直到临死前的片刻,临死前的须臾,刹那,她都已经是半个人了,还要聚集起来全部的勇气,精神,意志,去苦苦的熬过一场额外的零切碎割。这种矢志不渝,死心塌地的刻薄,狠毒,和残忍,像太阳下的影子一样粘连在她的肉身上,不死不休,她真的是一个就要死掉的女人,她只是想在死以前安静一小会儿。她已经为他们奉献了二十年的苦役,凌辱和折磨,那么多年代里的,那样深重的苦难,都还不能交换到仅仅一刻最后的怜悯吗?

因为大量的失血,以及蒸发流失掉的水分,女人热迦的哭泣没有声音也没有眼泪。女人爆发出的怨恨或者是情有可原的,但是其实这仍然只是一个开始。还须要另外一些时间和更多的痛苦才能抵达结束。无论这大半个赤裸的女战士和女奴隶是否已经意志崩溃,她反正只能被摆放,拖拽,切割并且烧煮,她只能逐一分,逐一秒地细致体会所有的刻薄,狠毒,和残忍。当她被封闭进入岩石内部,沉没在一片寂静和黑暗深处,感受到裸体四周逐渐泛起火气,她的致密的空间逐渐地从暖,燥热,变到烧灼和炙烫,在那个正在被缓慢煮熟的开始,她还可以再想到一次,她确实就是身处在一个毫无怜悯的世界之中。

怜悯那种事很遥远,是居住在安西内城的将军们所要考虑的事。他们戎马经年,出生入死,对于生命和死亡都拥有更加深入的把握。相对于筹谋,运作,火烧连营和坑杀降卒的奇术与正道,单独的女人个体可能感受到的疼痛从来不是兵棋推演中需要设置的变量。孟姜只是在城墙里才留下了她自己,如果她是被长驱直入的匈奴们掳掠奸淫,客死异乡的话,她就只是一个族群征服史中很乏味的模糊数字了。如果安西的历史需要一座铭刻敌人的铸铁,将军就会给它留下这样一座铸铁。而他的敌人都将被刀剑割裂,流淌出鲜血。就是这样。

奴隶女人的整上半个身体在刀剑的割裂中,只是滞重迟缓地渗透出一些黑血。

王二等到这些流溢的浆汁渐渐增加到影响工作的时候,帮助用棉布擦干它们。女人所有那些仍然凝聚成型的肌肉团块,在交替的切割和擦拭中渐渐分裂疏离,剔出到体表之外,仅仅依靠着一点黑皮或者是青筋粘连在身体周边。王二现在已经不太能够确定,他给她喂进去的流水最终会聚集到一个什么地方。但是也许她的胃还存在,也许人类光是凭着胃部,还是能够吸收进去一些水分,一些人参皂苷和人参多糖吧。

直到最后即将为女人的上身拢模具以前,工人们才开始处理她的颈手木枷。

虽然应该是已经没有多少实际意义,但是他们在放松她的脖颈和手腕之前,仍然使用铁锤,钉子,还有一个木墩的协助,钉穿了热迦两支手臂的肘部关节。理论上那是为了防止她反抗。这一使用的钉子相当细小,它们的长度并不足够从反面穿出到体外。这样在即将发生的人铁置换中也就不会遗留下痕迹。另一方面,铸铁器具的外型反正还需要经过更多的打磨和抛光,总会有办法可以消除掉这些细部瑕疵的。

女人从木夹持中解脱了出来的手腕仍然戴有铁铐。这东西以后再也没有被解开。戴铐的手臂会是一个封闭的圆环,热迦的身体被人握持住两边腋下从地面上提高起来,顺便就把她紧密相连的双手从腰部以下绕到了背后。等到热迦重新被放中场的铁栅铺上去模制范,她已经保持着一个在身后上好了背铐的妇女奴隶的形制。对于一个第一次遭到腰斩的女人,这甚至会变成一项制造即时困惑的智力谜题。很显然,对于所有身处正常的世界,并且拥有正常身体的人们,这真的是一个有些匪夷所思的解决办法。

为固定住背负于身后的手腕另外使用了钩具。因为泥浆流动的关系,固定手腕的位置和限制膝盖的理由相同。女人接近横断截面的皮肤已经基本上干结坏死,往那上面打洞穿环倒可以不算是太过分的残忍,其实女人这一处部位也感受不到多少痛苦。简单的用刀尖往女人脊椎骨头的两侧刺穿小孔,用铁钩从背部插入女人腹腔,钩子环绕过脊椎从另外一面的洞中穿出。这里被用来当作手铐的支点,手铐和铁钩的把柄捆扎到了一起。

器物齐备。诸事遂心。按照预先筹划,烧炼女人上体是使用竖立的外范。已经固实的两座陶土立方,从腰际起算,高度略略超过受铸人体的头顶。陶模内部刻划出大概的人形。一置于前,一阻于后,相向对进龙。并体以后的土范还是要靠铁链捆扎收束。再往后当然就是从顶端留出的孔洞中灌注大秦泥浆,填满人肉和陶器之间的柔软空隙了。

在前置的半片范器之内,凹陷入土的人形胸部为热迦定制了两口宽敞深入的空穴,用以收纳她的乳房。为了确定乳房的耸立形状,空洞正中安装两根长至四寸的铁尖,铁尖中端铸成倒刺。人形上方包容女人脸面的地方略浅,椭圆,很像是一个翻转过来的面具内壳。面具以内正对人眼的一对尖刺高只是寸半,大概可以正好楔入眼窝,但是不会触及靠后的大脑。事先已经用软木填堵住女人的鼻孔,迫使她只能张嘴呼吸,而面具的口唇部位也就理所当然地留有一个贯通向外的洞口。

不管是因为热迦的体力已经流失大半,还是因为黑种女人的惊人忍耐。当她坐落在铁架上的身体被推搡着装进陶型的时候,在边上帮手的王二并没有听到她发出的喊叫,又或者是王二的神经过分紧张亢奋而没有注意到的。但是他确实看到女人深黑色的背脊上在一瞬间滚滚的迸发出来,已经是像酱汤一样粘腻的汗水。

那时候女人的脖颈被人往后拉扯着,她的脸面上仰,因此她当时还是有眼睛的。

工人们先是要把她酥软的胸脯与那两处钟形的洞穴紧密契到一起。铁尖是定制好了要从她的乳头上贯注进入,这一点毫无疑问。热迦先是被强力重压到底,再往后稍微拖拽来。这一个顿挫的目的,却是为了让滞留在乳中的倒刺生效。女人身体的后退,等同于倒钩提拉乳肉拖前。她的两只乳房都会始终保持在一种前突,伸展,挺直和耸翘的紧张状态。

现在再向他们的烧土面具中按进去女人的头。王二这一次转脸向外,没有看到她在眼球被刺穿时做出的挣扎。无论如何,女人的疼痛肯定不会停止在这一个瞬间。后半块陶模朝向她的背脊贴近上去,陶土内面森然凝立有星形排列的五支钉尖,它们穿越过女人被割裂剥离出来,蓬松凌乱的皮层肉块,最终将深入地落实在肌腱与骨骼粘连的基底上。

和她的腿脚曾经忍受过的一样,她的肉现在在各种穿刺和约束中保持恒定。

在从范的陶土顶上开始注入灰浆的时候,王二站在这座大件土型的正面,往那个沟通内外的洞眼里塞进去一根竹管。经过了一些可能是嘴唇和牙齿的阻挡,他可以感觉到竹管最后穿插进入一个绵软的空洞中间。那只能是她的口腔和咽喉。

当她的肉身完全沉浸于陶模中容纳的水泥灰浆以后,她从这个唯一的窗口得到空气。王二代表生存者的世界,将通过这支管道与渐渐死去的女人维持住最后的联系。

直到半夜以前烘烤她的都是非常克制的小火。不过再也没有羊皮软管和流水能为她带走热量了。很多人相信在缓慢中死亡的尸体能够最大限度的保持住她生前的样貌。很显然的,这就是人们希望自始至终维持住她生存的原因。王二被要求继续定时地向管道里注入溶有人参和食盐的汤水。他甚至觉得靠近到那具土范的旁边,能够听到陶土水泥的深处会有液体潺潺地在肉质上流动,那可以被想象成一种吞咽和容纳的声音。其实陶土很薄。其实女人离王二很近。王二总是忍不住地要去想象,那还剩下大半个身体的女人伫立在五寸粘土以内的黑暗、疼痛、还有无时无处能够逃避的地狱一样的酷热之中,王二努力地想象了她可能度日,度分,度秒,如同度过一年的焦灼心情。她现在所能盼望的一切,大概就只是祈祷自己可以更提早一点被小火煮熟。

王二一直注意到了那些独特的信息交流。有时会有一些黑暗粘稠的流质从管口滴落下来,似乎是来自仍然存活的生命。这些体液已经是那么的干涸与稀少,王二觉得她是真的正在逐渐变到枯竭。其实如果王二踮高一点脚尖,自上而下,他是可以从土方铸范的上缘,看到那个留出的浇注入口,那里应该是填堵上来女人生长着卷曲黑发的头顶的。但是仅仅产生出来这样的念头,就已经足够使王二心惊胆颤。一直到最后他都没有真的去做这件有些鬼畜行状的事。那天是从午夜的正中开始鼓风添柴,温和的炭火开始转化成为冲天烈焰。王二已经抽出竹管,用粘土填补掉了最后的孔洞。他扔开手里的木头勺子退向山坡的边缘,在那里躲避开扑人脸面的炽热火气。

星天旋转,大火重光。铁炉和陶场同时启动,铁工们推拉风箱鼓入大风,烧熔即将浇注入范的铁汁。

王二是在早晨,在模场的大火熄灭之后,大家齐力搬运陶土范具的时候,才有机会从上向下地看到陶模顶部的开口。那时范具已经从烧制铁上推出落地,正在被吊放进入最靠左边的浇注土坑。安放完毕的陶顶已经是在地面更加偏下一点的位置。现在每一个人都可以从铸洞中看到陶器内部,那里边拥有一具黑暗的空虚。至少是在有光线映照到的上半部分,并没有发现人发,头皮以及其他琐碎宵小的赘物,女人的身体应该已经非常萎靡地聚拢收缩成为碳,钙,以及也许一些油脂和皮革的渣滓。工匠们后退避让。炉膛迸裂。坩道中铁白烟紫热浪飞腾,火汁长泄而来,浇灌如注。

愿我佛慈悲,广渡众生。愿真至大,赞美安拉。愿基督在第三天从十字架上复活。愿拜火教徒们的恒久光明战胜黑夜。

热迦跪立在摇晃的牛车上被运送前往安西城的将军府邸。张三身边的王二稍微一恍惚,就觉得还是像上一次那样,正在运送活着的黑女人进城,去为将军推拉出来冷泉和焰火。只是再一激灵,他想到那一次他们都是坐在牛车上的,也有押送警戒的兵,兵们都骑着马,只有黑女人自己是拖带着铁球木什么的粗笨物件,一个人在沙土里紧扭着高大的个子,拼着老命才能跟上他们的车辆。沙土上往后留出去一个跟着一个,又深又大的光脚印子。现在这对大脚,可是脚心朝天翻起来在车上摆着。他自己,倒是一步一陷的走在沙窝子里呢。按照老张三的说法,这可就是勘定点算好了的,命数啊。

她身上的脚镣手铐什么的都是原配。脚枷大的木头,被火力烧烤铁水浸泡得残损开裂,以后工匠们把它拆解下来单独起模,用铁汁重新浇铸了一个。它那种特别破败沧桑的木头样子,倒是全都复刻了来。女人上下两半虽然是以后拼起来的,他们把原来的腰环给她重新戴上,正好遮挡住了一圈的铸缝。五个小铁铃铛也都各据其位了。

女人大张开嘴,眼睛里的铁钉被打磨成了一副黑眼珠。她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来悲喜,一身的前后可真是被做成了大开大的滚刀肉皮。女人一对大到像紫红李子那样的奶头上插进去两支长铁钉,朝向两边斜杵出来的腿根中间,就是一直敞荡着那么粗黑的一副屄嘴口子。要是去看屁眼……倒还是细细小小的,老实巴脚的眯着。她就得在安西城门分张开腿脚,大敞开一千年的屄口子,跪在黄沙里看一千年的西边雪山了。这都是命啊。王二想。可他又一想,她的命好像已经不在这里边了。她应该已经能够转世托生了吧。

就是不知道她下一辈子,是不是又能变大象去呢?

2 双日 (22549字)

【本小说发自..】第一小说站双日七寸厚度的船之外永远涌动着海浪沉重宽广的流淌声音。七寸厚的船以内,是永远前仰后地轮着的,男人女人精赤条条的健壮身体。

成群的男人和女人,筋肉绽露的臂膀收拢而后伸展,行动整齐划一,坚定而且流畅,他们步调一致的深长呼吸像一种吹过山谷的阵风。在这个低矮昏暗,头尾十二丈长的直通舱室中,从头到底层层叠叠地拥塞着赤裸的身体,弥漫着浓烈的汗热和人臭,但是高昂的鼓声能够穿透它们。在皮面上滚过的鼓槌像一个大雨前由远而近的雷鸣,最后一个高音戛然而止。每一双握持住原木把柄的手背上,指骨的关节突然锐利地耸动,每一支弯曲的手臂都在发力伸直。壁以内,四十支一丈长的木柄倾斜向前,而在壁外侧,整齐如同雁阵的两排四十支宽阔的桨叶,深深地犁入了汹涌的海水。

从琼州到槟城。整个夜晚巨大的楼船在海峡中兼程南下。群岛之间的风向变幻无常,倏起忽逝,水手们在甲表面忙碌地调整三座布帆的受风角度。而在甲以下的舱室中,一八十个划桨奴隶分成两边,各自倚靠住一侧的船舷。每排一侧三人,三个人一组力操作一支巨大的木浆。他们分成三班轮换,保证每一时刻都有一二十双手臂同心协力,连续不断地推拉四十支桨扇划动海水。人力和风力并用使巨轮在整段航程中一直能够保持足够的航速,这是琼州官府的珍珠海岸号桨帆船,正在执行从王朝本土前往南洋殖民地的月度航班。

大周在立国三年后进入大治的盛世。王朝赢得了从西北的漠野直到广阔南海的统一霸权。南洋出产的贵重木材和珍珠珊瑚,可以满足富裕阶层的奢华享乐,王国的军队,商人,冒险家和流浪者们既勾心斗角又携手作,在南洋的岛屿上建立起了一座又一座殖民城市。大陆与群岛之间需要舰队压制敌对势力,也需要船舶运送往来的旅客和货物。这个传统的大陆王朝正面临着由岸入海的挑战。

入海就要划船。划船是永远的苦役。从内陆征召的劳工也不适应海上的湿热气候。伴随着对于南海的征服进程,大周将俘获的敌军士兵和当地居民充做奴隶,那些不幸成为船奴的男人女人们一旦出海,就被铁链束缚在黑暗的大船舱底,拼力推拉巨桨直到精疲力竭。在与前后同伴相隔两尺三寸的狭窄空间里,赤裸的男女肉体并肩挤坐在一道简陋的条上,前伏身体揽桨入怀,而后挺腰仰头奋力推出……这样钟摆一样的机械运动,命中注定地将是他们整后半个人生的全部。桨奴们拥有一个无穷无尽的路途,但是却永远羁留在原地。舱底的时空并不是为了人生而存在的,这一八十条肉体组成的共生聚落,仅仅只能被看做纯粹的动力产出,或者至多……再加上海运成本。衣服可以不是成本,所以这些肉体永远精赤条条地一丝不挂。毫无疑问,操桨就是工作的全部,所以每一对肌腱筋骨组成的手臂,都被局促的铁链连接到船桨,每个人的右脚脚腕都被锁定在舱底安装的铁环当中。另外还要加上脚镣。船奴偶尔还会离座行动解决生存所需,在海船这样几步路之外就可以是无边水面的窄小空间里,对双脚粗而短的沉重制约是保证秩序的必要安排。

最后会是皮鞭。针对每一个不能上鼓点节奏的肉体必须施加皮鞭。无论青壮老幼,健康或者患病,他们活在这里的唯一意义只是持续不断的生成能源。每一次划行,每一具赤裸裸的筋肉机器都必须为航船前进付出一二十分之一的贡献。如果它不能做到,就用疼痛强迫它做到。不管它是虬髯大汉,还是窈窕少女,哪怕它是一个鬓发斑白的老妇,甚至是一个怀孕十月,即将临产的未来母亲。

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女人。每一次出航,那些被铁链深锁在珍珠海岸的舱底,周而复始地操桨击水的船奴总是男女混杂。虽然女人的爆发力远远弱于男性,需要极速冲击撞毁敌舰的战船只能使用男性桨手。但是妇女被认为拥有更优良的耐性。她们均衡的节奏和绵长的运力能够使长途航行更加平稳。对于装载旅客和货物的民船,女性船奴可以占到全部桨手四分之一的比例。男女奴隶的不同身价还会涉及到运营成本,而南海女奴在体力劳动上的物美价廉,已经可以算是件众所周知的事。

宽脸厚唇的南洋女人身材低矮,肤色黝黑。她们肯定不是杭州西湖里泛水的画舫愿意出高价收购的女人,但是她们并不瘦弱。热带女人的肩臂强壮,腰腹坚韧,她们传统上就是当地日常生活中的要劳动力。她们的来源也很充足。王朝的军队和风投商人组织的武装民团在南海岛屿的热带丛林中四处,把捕捉原住民当做一种狩猎游戏。从槟城返的珍珠海岸像装载货物一样为他们带猎获。

整个的腊月里这些急于家过年的进口商在琼州城里抛售积压商品,造成了市场物价持续下跌。官府在城边为南洋奴隶交易专门划定了地域,用木栅栏围成的广场中到处站立坐卧着脖颈和手脚系带铁链,眼神空洞,表情麻木的男人、女人和儿童。他们大多赤身露体,偶尔见到的半裸女人也只是在腰间围住一条窄小的麻布短裙。这些光裸的棕色身体成群结队的聚集在一起,非常像是一大片放牧归来,已经收拢入圈的羊群。

琼州海事管制所受命于官,操办一切南洋船务,每到这时逢低吸纳,大批入货,往所里管辖的船奴营地里装进去熙熙攘攘的几号人口。进到营中不论男女,去除所有剩余衣物,手脚砸镣,再给额头刺上一个黑色船锚,胸脯中间另刺流水数目。有时候战事完毕,军队还会送进来俘获的敌军战士,这些降卒左右脸颊还要加印一个虏字,对他们用的可就是烙铁,以后管理上跟平民肯定也有别。每逢执行出海运务,提早一天从前往后报那一串顺序号码,有缺的就是死了,再多报几个下去添补完整。

政府的采购行为资金充裕,而且利益驱动,最后难免会变成徇私舞弊的福利。

海事管制所采买南洋奴隶变成了挣取外快的门路。大船深入远海,航速是没人能够保证的,桨手的能力高低,和船务运作的好坏没法建立必然联系。每一出海去要死多少船奴也不可预测。海事所批量购进的奴隶渐渐变得品质参差,既有青壮也有老幼。反正一旦下去舱底,他们的日子屈指可数。甚至可以情理地猜测,海事所从采办到水手是串通好了,出到海上有意无意的多弄死几条性命,多死多买,自然又增加了可以克扣的过手钱款。

班船珍珠海岸两月一次往返琼州和南洋。六十个昼夜里有一多半是在海上航行。路过的港口稍作几天停留,就是到了琼州,修缮上货也只是十天上下的功夫。和短期出海的单次船运不同,分配下到了珍珠海岸桨舱里的奴隶们,到死以前再也不会换船。实际上珍珠海湾另有自己的编号传统。下船以后被安排坐到第一五十三号位置的那个桨手,原有刺青从此作废,从胸脯往肚子竖直下去,用烙铁加印"珍佰伍拾叁"六个汉字。以后每次船站在甲上就排好了次序,下舱以后珍字和座号一一对应上锁,十分的简明直接。她以后活在珍珠海岸上的日子,当然也就一直被叫做佰伍拾叁了。

年近三十的南海女人佰伍拾叁坐在她的桨位上,默默地注视着从顶舱口伸入进来,试探着找木梯横档的两只光脚。她们的腕子上牵连着铁链。明天就是起航的日期,原船的奴隶们已经都在各自的位置上落座锁定。离开槟城的时候舱里还是满员,程用掉二十天,坐上也就又留出来十几处空挡。出航前添米添水,填堵上船渗水的裂缝,当然更少不了要忙着补足划桨的人手。

已经下到舱底的先是几个中年男人,后来有一个更年轻些。佰伍拾叁想,这些人也许能够多活过几个航次。的那对光脚瘦骨嶙峋,她小腿肚子和膝盖也是一样。那是一个肯定已经超过了四十岁的老女人。她被水手们抓握住臂膀和斑白的头发才在舱上保持住了平衡。"还有哪个座号没人的?她该打上多少号子来着?"新人下船的第一件事就是定座打印。头几个数字烙下去女人惨叫了两声。那时候桨舱里人肉焦灼的气味已经有些弥漫开来。在一八十个桨奴视线所及之处,差不多是桨舱最顶头的地方,女人被水手们紧紧按在一根立柱上。很多时候更多繁冗的杂务都是打发奴隶们去做完的。桨奴之外另有十个同样终日赤裸身体,手足系带铁链的南洋女人,她们有足够的运气被挑选了出来,协助水手的管理事务,比方说在通舱中间的过道上来巡视,抽打那些没有跟上节奏的桨手,现在她们也负责点燃一个小铜的火盆,烧红铁字,最后把它们在人身的皮肉上印制成型。

一个空闲的水手挥手抽了老女人一个耳光。"叫什么叫!都他妈老成柴棒子了没学会怎么当奴才?"反手来再抽一个:"又不是没挨过火烧,你以为你处女啊,头一给男人干爽了要叫床啊?"通红的铁字再按上去的时候她变成了吱吱唔唔的呻吟。老女人赤裸的肋骨在暗黑的皮肤包裹下剧烈地起伏抖动,一根一根清晰可数。

有人笑了。好啊,能忍。没白活这么些岁数。他紧掐住女人松软起折的老奶,提起来差不多是一个空布口袋的样子。营里管事的那些王八羔子,结结实实耐打耐操的好女人都留起来自己玩了,给船上就送这种烂货。他妈的就这口东西,她能叫个奶子吗?

咱们再试试啊,他脸过去对老女人呲牙咧嘴地笑。咱们今天就烧你这老瓜的蒂头当乐子了。一点一点的把她们全都烧平整了,咱们再来看看你是能忍住了光哼哼呢,还是到底也有忍不住的时候,再来上一鬼哭狼嚎。

另外一双系着铁链子的女人的手伸进来帮助他,从下往上握紧那只干瘪的奶房。另外一个赤身的女人在火盆边上翻找着,找到那支烧红了的珍字。桨舱里经常用这个铁字烙人的。每个人都挨过。

他们不喜欢她。佰伍拾叁想。没几天他们就会把她弄死了。可不知道的就是……等到明天出海以后,她是死在我的前边呢,还是死在我的后边?

珍珠海岸号操桨大舱里的法律规则是在航行途中每逢双日杀一个人。两天当作一个评选单元,挑出干活最坏的那个,捆到船舱顶头的立柱底下当众施刑。这是一场末位淘汰的生存竞赛,剥皮,割肉,挂在小火炉子上慢慢烤熟……牺牲者要死到痛苦万状惨不忍睹才有激励意义。船奴本来就是一种几近绝望的生活,死掉倒可能会是一件好的解脱了。可要是那个死法会从午夜一直死到第二天天色大亮,也许他们就要再拼上一把,指望自己能够再拖上几天。

从早到晚守住船舱两头的三五个值班水手,整一天下来基本没怎么劳动腿脚。

运作那么一条大船的动力体系,当然不是靠着几个人的亲力亲为,他们需要的品质重点在于领导。大船起锚动桨以后,手提皮鞭往来巡梭,督促抽打桨手的监工都是一样的船奴,而且按照规矩,舱里使用的监工全都得是女船奴。她们的右脚可没有拴死在船上,她们在船舱里必须是行动自由。女人的性子驯服,体力也偏弱,万一真出来一个要捣乱的,总是比男人更容易对付。

道理相同,另外一件女人干的活儿是鼓手。大桨出水轻快,入水沉重,一个起落要走过一伸手的距离,不能任由各人发挥成了七上八下的三长两短。一旦动桨,鼓点自始至终的就不能停歇。轻的点子是一起出水,鼓槌越扫越重是那四十支木桨一起破空前伸,这时候手腕已经在身前朝下绕一个半圆。倒数第二下,桨扇倾斜着劈进水面。最后最响的那一声是绝对命令,全船一二十双手统一发动,奋力前推。哪一支桨是落在后边没有排进平行阵列的,监工的鞭梢肯定已经甩飞到了半空。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或者是因为端正一些的长相得到水手长官的格外照顾,或者是极其坚忍地熬过了长久的划桨岁月,积攒起来特别丰富的行船经验。这十个终于能够脱离了桨手木座位的女人,得到的是珍珠海岸上非常少有的,可能逃出死亡宿命的机会。她们时刻处在水手们监视的目光之下,她们不得不非常努力地表现自己。打鼓是一门技术,被挑中了要努力学习,三天还没学出来的拴船舷边上继续去划桨。监工的女奴必须敏捷准确地从密集的人肉丛林中找出那个体力下降,拖累了三人小组速率的肇事原因。这里需要反应和经验,接下去凶狠的鞭打,考验的还有一个女人的准确技巧和体能。她要持续不断的抽打下去,一直打到那台机器赶上进度。当然他也可以因为衰竭而昏迷,那他基本就会变成前边杀人柱子上的零切碎肉了。

解决掉一个问题要有一个总结。训练有素的监工女奴垂鞭,抬头。她第一要平视舱前,第二要响亮报数:佰伍拾叁号!五鞭!标准的报告句式简洁清晰。

立柱一侧的舱壁上有一块小黑的,值班水手会往那块地方写上,佰伍拾叁,正。

这样过完一天的时候结果同样是简洁清晰。累计挨到了最多鞭数的那个人,就是在这一天里没有胜任工作的人。不管那是个他还是她,反正会被按到身前的木浆把手上,烧铁烙背,这既是个惩罚更是警告,他可没有第二天了。第二天就是双号。每个船奴都可以一边奋力挥桨,一边飞快地瞥上一眼舱前壁的公示数字。各个号码之后的皮鞭累计竞相增长,使他们体会到死亡正在越逼越近的恐惧感受。

女桨奴佰伍拾叁号坐在木条凳上,默默地等待着她最后一次的出海航行,她对于正在越逼越近的死亡确信无疑。佰伍拾叁号被两边的男人紧挤在中间,但是尽力向两边分张开浮肿的大腿,在她双腿中间高耸起来一个鼓一样饱满的大肚子。佰伍拾叁是一个即将临产的怀孕女人。她的肚子每天每天的逐日长大,她也一直在日夜的交替轮中奋力摇动船桨,而且竟然还能赶上了全船人的平均速率。她相信自己大着肚子又划过了来五趟槟城,所以现在应该已经是第十个月份。实际上她已经感觉到腰部以下肿胀泛酸,全身掠过一阵一阵的抽搐的疼痛。

而她的下身几天以前就在断续的流淌出来浅红色的汁水了。

佰伍拾叁号的左右面颊上各自打有一个凹陷入肉的虏字烙印。她在十七岁以前是一个海岛王国的战士,而后来发生的战争持续时间并不太长。养育她的族群生息在广阔南洋上的小岛,她们没有可能抵御大周这样的庞然巨物所发动的灭国之战。她们只是努力尽到了自己的责任。而后她和所有的战俘都被送进了琼州官府的船奴营地。

琼崖州府的成文规定是列入官籍的船务奴隶,十年以内禁止卖出。反过来说就是船奴们在经过十年的苦役之后,可以指望离开船桨,得到一次改变人生的机会。这道仅有的希望之光无比遥远暗淡。珍珠海岸出海一次两个月,一八十个桨手里要被末位淘汰掉二十多人。按照这样的比例,分上了船的桨奴平均寿命只有一年六个月。三年之后下到桨舱里一眼望去,能看到的差不多就全是新一茬的陌生面孔。

如果不是得到水手长官的青睐提拔,能够当上监工或者鼓手,其余所有女奴的结局大概只有力竭之后的惨酷死亡。也许曾经有过特别健壮的男人真的坚持活过了十年。在船奴营地里确实如同神话一样,流传着若干个十年期满以后,被高官或者富商买出营地,最终做到轿夫或者马弁这样绝处逢生的奇迹故事。但是佰伍拾叁号是一个战争俘虏,船奴对她命定的就是一场没有例外的缓期死刑。战俘们之间仅有的别只不过是在死以前忍受的痛苦程度,到底是短短几天,还是要拖延到更加长久。虏字奴隶出海以后唯一能做的只有划桨,"除偶尔允以严厉管控的必须活动之外,船中一切日常,务必将其约束于确定位置,永远不得驱之以为监工,击鼓,炊事,仆佣等等一切较之操桨更为宽宥之使役"……琼州海务的船奴监管律中如此写道。而且船奴营地的战俘禁止买卖。从进到营中的那一天开始,即使是在理论上,他们都不再具有活着离开的机会。

从前额的铁锚印记往下,在那一幅被烧红的烙铁炙印出来珍佰伍拾叁的赤裸胸脯上,两座饱满的乳房颠簸耸立。一对乳头虽然被打出肉洞,悬挂下去两个铁环,但是仍然勃勃丰盈,熟腻如同樱莓。一五十三号是一个健壮的女人,她的家族是传统的王室守护者,所有男女都是仅仅为了战斗而生,她的身体比南海的平民女人更加高大,她也继承了一个贵族血统所特有的,更挺直的鼻梁和更浅淡一些的棕色皮肤。所有这些令族裔骄傲的特征,现在都只是造成一个女奴的生活更加悲惨的原因。祖国沦亡在大周纪年的三六十六年她是铭记不忘的,而现在七十八年的元月刚过。她其实已经超越了传奇,坚韧地度过了一十二年的船奴生涯。她甚至都不是第一次怀孕。她在被送进珍珠海湾的第二年里就十月怀胎,产下过一个婴儿。孩子当然是没有留下,可是做妈妈的也没有死在分娩上。按照管理船奴的严酷制度,她那一次能够撑过这样的关口,在整个琼府的南洋船队里可能都要算绝无仅有。

如果不是足够的身强体壮,她应该早已经死在桨奴苦役的头几年里。女人的整个肩背上鞭痕烙印,纵横斑驳,已经没有办法找出一指宽度的平整肉皮。虽然结局已经命定,客观的看待,她和每一个桨手完全一样,每天拼尽全力的激烈挣扎,仅仅只是为了努力逃避即时现下的肉体痛苦。牛皮的鞭稍重击在肩胛骨头上,皮肉表面像是滚过去一团火球,而心肺更像是正被刺穿撕裂……人不拼命这样的疼就不会停。

一个终生只剩下不断重复唯一一个划桨动作的奴隶,很快就会变得本能和机械。她觉得自己每一次的肢体屈伸,已经完全变成了神经和肌肉的自冲动。她的思想远远落在行动之后,或者她到底还有没有思想都不太确定。所有的同伴没有例外,不论他们的前生是农夫,渔民,小店业,还是一个贵族战士,在阴暗拥挤的船舱里,赤身裸体地推拉过一天粗大沉重的木浆之后,最终都会堕落成为一条针对刺激,本能反应的蠕虫。她意识到一个女人的骄傲,勇气,和意志都是这样的空虚荒谬,轻如鸿毛。人生是属于舱之外那个世界的游戏,船奴所拥有的仅仅只是本能。她只是怕疼。他们紧跟自己的肉体反应随波逐流,而她强壮的肉体背叛了她,在她需要死亡的时候,却为她源源不断地没有尽头的生命。

这为她增加了十倍的苦役,鞭笞,烙铁炙烫,还有男人们无穷无尽的强暴所带来的苦难和耻辱。

两个时辰操桨,两个时辰喘息。每天不分昼夜的六次轮。吃饭睡觉和性交的所有人体需要,都是穿插在这样的周期里零零碎碎的做完。木桨一起,四大皆空,舱里只管出力大小不论男女分。并肩倚靠在一起的男女船奴,挨到的抽打也是一样的凶狠沉重。只是出力再大的女人,胸脯前边两团肉球上下窜跳,两腿中间草密沟深,等到船停下来男人有了闲心要找乐子,她就还是一个能让男人找到乐子的女人。

佰伍拾叁号直到战败被俘的那天还是处女。军队纪律严格,在那之前她只跟姐妹们脱光了搂在一起睡过觉。大周军队里的一个小伍长让她第一次尝到了做女人的味道,紧跟着一整晚上就是那个伍长带领的士兵了。以后的各种军人水手,船务官吏就没法再一一计数,变成俘虏以后,她和姐妹们是被拴成一串,一个一个军营,一条一条帆船轮着领过去的。等到进了船奴营地男女混住,男多女少,哪个晚上没被人搞到二十已经要算安稳的日子。

这时候好看点的姑娘,就会知道自己挺拔的鼻梁,浅黑的皮肤,外加上丰胸宽臀是一场什么样的灾难。船泊进港口定好了明早卸货,那这个晚上干点什么呢?

"来来来,去把佰伍拾叁号那个姐姐的锁给打开!这整整一条大船底下,也就她那条屄还能让兄们硬一硬了……"整整一条大船三层甲,一座船楼,除掉桨手以外还有八十个船员,另加一支一五十人的军队警备海盗。普通姓一出海就闻不到女人腥味,他们船上可是一直拴着那么多个的姐姐妹妹。桨舱底下严禁乱入,不过总有通融的办法。舱里奴隶遇到轮空的那两个时辰,每天都要被领到甲上去放一次风,透透空气活动下腿脚少生疾病。光屁股的女人拖着铁链在中间打转,外边一圈水手士兵快乐围观。看上哪个了拖出人群,找到船舷桅杆松木甲随便什么方便的地方,按住腰腹扒开来大腿一阵抽插。两三十个汉子摊到四十多条屄,光看比例不算十分紧张,就是船奴这种事情一般不讲脸面眉眼,还有老弱病残没几天日子,本来送到船上就是给她们找归宿的。去掉这些以后,当兵的爷爷们也还得找个模样看得过去的吧?

那个……你,就是你了,脸上带虏字的这个小母猴子,来来来,转过来给哥哥看看你紧绷绷的小胸脯上边……嗯,一五十三号……你还当过兵了?

十八岁的女桨奴佰伍拾叁号下到珍珠海岸里没过两天就被大家惦记着。年轻,长的好看不说吧,人家还是女兵呢,人家杀过咱们兄呢。我说啊你个小母猴崽子,大黑丫头,你杀过多少咱们大周的人哪?

杀了也就杀了呗。当兵的就得是那么杀来杀去的。咱们大周皇帝厚道嘛,免了妹子的死罪,不过今天既然落到了对头的手里,那……多遭点活罪也是应该……妹子你就包涵点,多忍忍啊。

话是带着笑的意思说完的,说完以后这个兵抬手抽她一个大嘴巴。跪下!先给你大周的爷爷们连磕三个响头,看到船边上站着的一圈兵爷爷了?一个一个的爬着过去,脑袋撞地都得咚咚带响的,听清楚没?!

抬起腿来再加一脚。这一脚踹在女人的小肚子上,踢的她翻倒在地下连打两个滚。她疼的一身筋肉还在抽缩着,已经被人原地按紧,那匹直愣愣,肉滚滚的小头畜生正在底下横冲直撞,扭头摆尾的,一心想要找准她软弱的命门,想要往她的人肉场子里再掩杀进来一,再杀她一次丢盔卸甲。

女人那地方的肉是裂着缝子的,她顶不住它。她也无心无力去顶。十七岁被这伙灭国灭家的强盗硬开了苞,那第一次的暴虐,恐怖,丑恶和耻辱完全不能去想。从那以后直到下船前的一年中间,她是给军队当做妓女使用,用到现在也就再没什么好想。她早就没有心气再去护住自己绵软的唇片,嫩生生的芯子了。

精赤条条的身子,拖着铿铿锵锵的链条,爬在木头船上挨个的磕头,挨个的被操。佰伍拾叁号刚下珍珠海岸的头两年里,她被揍的真算够狠,被操的也狠。猫在桨舱里挨的皮条不算,上到船面上不是放风透气,是给饿狼们送肉。一堆男人都硬憋着光等她上来,想出各种办法玩完了她再想出各种办法打她。她一边是个脱光了的妹子没有错,另一边是个杀咱们兄不眨眼睛的妖精狐媚,随便怎么糟践折磨都不会愧对良心。

那时候她是真的年轻,身体年轻,像竹子一样的清灵水滑,怎么弯怎么拧都不会折断的。随便人怎么打,怎么操弄,她都撑了下来。也就是因为身体年轻,她上船到第二年里竟然还怀上了身孕。

贰每天拼死拼活的划船苦役是一件事。耐弯耐折的清灵身体上就算片缕不着,也是一身水滑的肌肉,那是她做姑娘的骄傲。可每天被一伙敌国的男人在自己的身体里翻江倒海,欢作乐是另一件事。她做姑娘的身体还什么宠爱都没经受过呢,现在每天被人捣弄翻检的,像一腔被剖开了口子的死鱼肚肠。是个女人都知道自己这一副软嫩的酥胸,在男人眼睛前边飘摇起来的钩魂摄魄,在意自己一对光脚子踩过硬实木地的曲折风情。女人的命是得献出自己去,光是让一个特别特别好的男人快乐,光是实心实意的看护好他一个人的种子,给他生出一个胖胖的儿子来。可现在是成上千的男人,上下前后,从外到里,那些牲口是把女人的屄,嘴,外加屁眼,都能当成同一个物件用的,再是好的身体,她自己也守不成个囫囵的形状了,她还能拿肚子里这个,没有来龙,没有去脉的小东西怎么办呢?

男的牲口们不在乎她该怎么办。他们只是觉得她光溜溜的肚子一天一天挺鼓出来,晃晃荡荡的好看好玩。那时候男人们照样硬憋着在甲上等她,等着了以后照样要干她,大着肚子也干,干过几轮还不放她去绕圈放风。看热闹不嫌事大,他们围成一圈逼她大着肚子跳舞。一个什么也没穿着的女人,精赤条条的挥胳膊踢腿,连蹦带跳的招摇样子,是个男人都会喜欢。她再往肚子里包裹进去那么一具丰满混沌的肉胎,平顺沉稳的像个邻家嫂嫂,神秘妖冶的又像是正在作法的巫婆。最震撼心灵的是一鞭子下去,那上面一阵颤颤巍巍的肉浪漂泊,泛上来一层一层星星点点的绛紫血花……这可真心是平常日子里偷不到的禁忌。

不知道是不是每一个男人,最深的心里都躲藏着一个杀婴的癖好。当然那是杀掉别人留下的婴儿。现在这个女人是打了败仗被抓过来的,裸足披发,黑面厚唇的蛮夷嘴脸一望可知,野女的孽种本来就不该留下,按照这样的格致理路,凌虐笞挞异族孕妇简直可以算作上天道,下顺人心。难怪整船的男人见到一个光身大肚的女人就都乐此不疲的折磨作践,越玩越上瘾了。

一个女人孤孤单单的,光身大肚站在船中间,外边一圈的男人七手八脚,他们是真能上劲抽的,用的器具是截断了的帆缆。粗麻绳子嗖的一下横扫在她肚脐往上二指的肉球顶上,扯花了肉皮,力道比一根木头棍子也没有轻多少。女人妈呀一声捂住肚子,疼的屈膝分腿软下去半截。

"对对对,就该是这样!你得一直岔开点腿脚,得让我们看见屄才行啊!""踢腿,往上踢腿!"另外一伙人可不喜欢她蹲下,那人拿着一支可能是放鱼线用的短竹杆,从后边一下一下的故意对准了捅她的屁股沟子。

"像暹罗的妹妹那样,光是用一条腿站着,另外一条抬的又高又挺直的,我靠,中间那一坨屄屄,发出来就跟细面馒头一样……她脚上戴着特别实沉的链子,一尺半长,没法把脚踢到高过膝盖的地方。

"兄们……"出来第三个汉子幽幽的说,"你们都不知道大食的肚子舞吧……"这人看起来跑过很多年的船了,见多识广。以后女人就一直努力的给他们跳肚子舞。踮脚抬腿,扭腰甩臀,想着法子把球一样圆滚的肚子,从颤颤巍巍的胡乱扑腾操练成了起承转,前呼后拥的节奏感。光脚跟子咚咚的砸在船上也算响亮明快。

挂在奶头下面的一对铁环就是这时候人家给她穿上的。他们觉得她一扭一颠,一阵肉浪翻滚起伏真的好看,肚子翻滚,两个奶子也蹦跳,就是跳来跳去的,总像是被太大的肚子抢掉了注意力。对于奶子这种特别女人的物件,也该想个什么办法张扬一下,不能让她们在淫虐秀场太落去下风。

淫是那个精赤条条的身体和滚圆的肚子,虐就要铁火无情。烧红了铁器往她两个奶房里硬捅出两个洞眼,穿进去两个从备用的脚镣里拆出来的大铁环圈,那种东西有多少份量,她的两只脚腕子早有深切体会。桨奴干活定死在一处,连住手脚的链子都是又短又重,本来就是特别的不让他们多走动,可那一阵她每天拖起来这一堆特别短重的铁器,不光是走动,更是要蹦高。世界上比当一个赤身跳舞的女奴隶更可怕的事,是当一个赤身跳舞的女兵俘虏。这些男人都跟她有仇,这些男人一门心思的要让她不好受。嫌脚掌点地的节奏慢了要挨揍,屁股扭小了肚子颠不起来都要挨揍,怀孕以后她的奶是越来越饱满了,往前挺腰的那一下子,要是不够狠劲没能把上面挂着的环子甩高过下巴尖,她还是要挨揍。每放风的两个时辰里被人干,被人打,还要加上蹦跳转圈,结束以后领舱底,坐正上锁。

她那个大腹便便的样子像是一大筐散沙,扑通一下墩在窄木条上,一身酸痛的筋肉终于能往屁股上摆实在了。紧跟着背上就挨了两下牛皮鞭子。"收桨,收桨!

"两个时辰一到又该她们这一班上手。木桨的把柄拢起在耸翘的大肚上,想是要弯腰聚气的,可是哪里能够弯得下去。鼓点绝不会等人,只是腰上已经宽厚松弛的没法借力,她的肚子从外到里都变成了一锅晃荡的肉汤。外边的肉肚晃起来连带着奶房连带着奶头里的铁环,铁环里的伤处从来没好过的,两个环子往左往右,她的心疼也被分成了左右,肚里边的汤水晃动起来,更像是要把她的肠胃顶出嗓子,她不能不吐。吐一口,扒一桨,这就已经慢了一步拍子。一直守在身后的监工女奴认定她就是那个全船的拖累,桨一下水就起鞭子紧逼,左右上下的又狠又密。

前边洒了满身的眼泪口水,呕吐出来的杂碎,后边一背脊的血汗。整个桨舱里咚咚的鼓点,刷刷的木桨摩擦,还有她一个人痛苦的尖叫。桨奴们平常挨打都是默不作声的,人皮上的青肿淤血对于她们都是家常便饭,等到青皮被抽成了红肉,点点滴滴,一丝一缕的红血白肉被扯飞出来粘上了舱顶和船底,鞭子梢头还是没完没了的切割进去……那就是神仙阿姨,女娲娘娘也没法能够忍得下去了。

最可怕的并不是这样的挨打。最可怕的是这样的打法还没把她打死。怀着她的肚子到了靠后的几个月,每一天她都是挨打最多的那一个。按规矩第一天完了要上烙铁,她的背上一片血肉模糊,结果人家把她拖拽起来,往她两边屁股连按一串烧红的珍字铁印。烙完以后扔座位,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坐在一块针上。

操桨是全身全力的运动,屁股的提,摇,滚,挫就是使出力气的轴心。现在这团肉轴上细腻稚嫩的伤口,被硬按在粗糙木上搓揉着,针扎一样的刺肉刺心不用说,满屁股扑哧扑哧的挤出来粘腻的浆水。

她是个临产的孕妇,再疼她也没劲拼命了。所以她本来该是在第二天的晚上,就被拖出去破腹挖心淘汰掉的。事情后来转了方向,是因为舱面上别的那些船员士兵没有忘了她。大家还在等着她挺肚子甩奶的秀场呢。

"那个……一晚上没见,小母猴子的屁股都红成这样了?""我说啊,爷爷们知道你骚的慌,可也不用搞到前后都乱流汤水的吧……这下好了,干你屁眼都不用上唾沫了……"女人用戴链的手捧住肚子,她肩背上的皮肉支离破碎,肿胀的屁股红艳水灵,松松垮垮的像一盏被雨水打塌了的红灯笼。女人低垂下头,一脚一脚的拖起来铁镣,可还得给他们一挺一挺的扭腰。他们手里的缆绳和细竹棍子照样不肯让她消停。混南洋的大周男人开拓万里海疆,打过多少仗,见过多少血,一个女俘虏不管被揍成什么样子都是还他们的欠账。他们在乎的只是明天还能不能玩到这头大肚的小母猴子。

今天是双日,半夜桨舱要杀人的,她活不到明天了吧……还有哪个好看点的了?

二十五号,九十一号?靠……那个扁脸长得跟猩猩一样……要不……咱们求下管事的,去给舱里兄打个招呼,再给她留点日子?

凡是有人管的地方,当然都能求点人情。啊,留下多操几天啊?那个……她们手脚慢了揍两下是规矩吧,蛮子女人……结实嘛,也不是几拳头几脚就趴下了。

这样吧……咱们叫个奴才过来管这事。你,叫你呢,过来!

也是光身赤脚,沿着船舱底一步一步拖带铁镣挪动上来的南洋妹子。也是棕色皮肤,宽鼻子厚嘴唇的,就是在手里多提了一条皮鞭。鞭子……把鞭子搁下,你去整根炉条过来,嗯,就是那个……烧人时候拨弄炭火用的铁钎子。这几天别的事你就不用管了,光是守到一五十三号那个座的后边……你懂的对吧?

懂。划桨的这些贱货嘛,揍还是要揍的。不用鞭子改用铁钎,细巧,可是打在肋骨上疼的肝颤。铁条头尖,往腿肉上一捅一个血窟窿。打完以后还不用报数。

因为舱前边惩罚记录用的是皮鞭计量制,她用的这个单位不符。

那一次佰伍拾叁是在就要交班前开始的最后阵痛。铁钎连打带扎的她已经不知道,不在乎,手被拴在桨把上,她迷迷糊糊的跟着推拉过去最后几个。

她光是觉得肚子这次是真的烧开了锅,女人生孩子真是那么的疼啊……她想,比死还疼,苦了那么些天,那么些年份,我怎么就是没运气去死上一呢?

整个船舱里荡着一个女人惨烈的哭号。她可能叫过妈妈,叫过爸爸,老公那个说法,她以后再没想起来是不是也丧尽廉耻的喊出去过。没有人管她,水手都是男人,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去管,监工的奴隶们哆哆嗦嗦的走来走去,没人发话要她们干事,她们当然绝对不会自作张。生产的女人屏住了气息,自己往下硬憋着,她的手脚都被铐住,一直没人给她解开,她躺不下去,她也站不起来,右脚的铁环固定在船上,她能抬高一尺扑腾的只有左脚。她那只光脚丫子绕着一尺半的脚镣铁链又蹬又踢,她觉得该把腿分开腾出个地方来,只有疼,她的疼满满的找不着地方放下,她觉得已经用尽了全身上下每一丝每一缕的力气,大概就是到了那个时候,她感觉到了突然滑动出去的那一下子。

其实她心里一直都知道。她只是没有力气。别人要做什么她都没有办法去管。

那东西的脐带,该是一个年纪大点的监工女奴,跪倒她的两腿中间去咬断的,她也听到管事的水手在骂骂咧咧的发号施令。奴隶船上对待这种事只能有一个解决办法,反正她以后再也没见到从自己肚子里掉出来的这块肉了。

女人是到了很晚才弄明白,自己最后躺下的地方是左边那个男人的大腿。她的手还连着桨的把柄,右脚也没有离开铁环。虽然身形确实扭曲歪斜,她是半拧过身体,右脚斜搭住凳边缘,左边落空的半个屁股还要靠左腿支撑着。可让她奇怪的是这个姿势其实并不很难做,而她挣扎了那么久的时间,却一直都没想到要这样的做一下。佰伍拾叁的右边是个中年男人,左边靠过道的却是一个半大的男孩。女人现在感觉到了满身的热汗正在变冷。她的长头发全是湿淋淋的,一丝一缕的缠绕在那孩子两条细廋的光腿上。

海船布局,就是特别讲求这个紧致高效。每个桨手坐到一尺稍宽的地方,相邻的两边如果有男有女,他们两条精赤的身体一起动作起来,肌肤相亲,腿脚交缠……十天半月以后都变成了亲如手足,那意思是说,旁边的那些男人肉肉,跟长在她自己身上也没有多少不一样了。涉及到男人女人的关系问题,琼州海事并不禁止歇班的桨奴性交,畜生们的阴阳调和平顺,对大家都不算坏事。轮换下来的六十头牛马吃过拉过,也睡过到了差不多,舱下管事的水手要是正碰上有点好心情,就会给监工的女人打招呼,让她们解开几个好看点的妹妹,沿着座位挨个往后送过去。"嘿,别睡了,醒醒!就问你呢,要一不?"有混搭的桨位,靠在一起的男女平常想干就干了。不过坏处是哪怕边上拴的是头猩猩也没法挑拣。而且还有不少整一排全是男人。碰到长官们送出来佰伍拾叁号这样,高鼻廋脸,大奶小屄缝缝的福利,那肯定是要啊。哪怕明天就该轮到自己剖腹掏心,能多操到一,也就算多赚了一分人生吧。

平常在海上漂着的时候,女人被领出来是让这一个班上的四五十个男人玩。

到了船靠上各站码头,当天晚上大家都会有点心情,她被领出来是让这一个舱里的一几十个男人玩。那些屌从每个敞腿而坐的男人前边竖立起来,就像是一片下过雨的竹林底下,一支一支的毛笋尖头。女人顺着前胸后背的两排人肉挤过去,钻进那个要多赚一人生的臂膀当中。那人的手也铐在桨把上脱离不开,不过两臂中间宽泛,钻进去以后她那一斤浅黑的瘦肉装了人家满满一怀抱。那人翘的高呢,大多时候她用自己的缝缝就能找着,真找不着的只好动手收拾。摸出来,再往里送,一边扭动起身体来,配它钻进去那个正确的洞眼。

两条肉滚滚的身体拥堵在一起,屁股底下是凳,前边挡住一把粗木的船桨,再前边是另外一排男人的光脊梁。她得是往下坐吧,底下那人膝盖大腿,胯骨和腰都像着了火一样的直往上窜,一阵起落插拔。男人的屁股撞在木上扑通乱响,有时候让她觉得,这些男人被人拿鞭子赶着划船都没那么带劲。

十二年都是这么的过完了。最早舱里说出来都是:去,把佰伍拾叁号那个妹子解出来!后边变成了让佰伍拾叁号的姐姐陪你们玩会儿……等到了最后这几年,已经没什么人还会提起她,收桨的那两个时辰里她也能够安稳的趴在桨上打起瞌睡。几年功夫已经够换过好几茬的年轻妹妹。她想到刚才新下船的那个老女人,其实……她自己现在看上去恐怕跟那人也没有多少不一样。发现肚子又大起来的时候,她是真有点被吓着了。头一个想法就是她在不该活着的地方,活到了太过长久,住在什么地方的哪一个神仙终于看不下去,恩赐给她这么个一尸两命的解脱机会。怀孕以后起了变化的又是胸脯,奶房倒是一直在变大变圆的,不过身体脸蛋那种事就算了。她知道自己的……屄,已经宽松到了搞不挺男人的尺寸,后来这些年里还找她干事的那些,不是用的嘴,就是用的屁眼。这一真到划不动桨的时候,当然不会再有谁想到去把皮鞭换成铁钎杆子,让她能够排除在那张杀人的榜单之外。

女人抬起左脚去踢左边男人的毛腿:"哎,没睡着吧?"她跟他说,舔舔我呀。

珍珠海岸桨舱里的感情原则,是女人跟她左边的那个男人更亲近。原因却是简单直接,他们被铐住的都是右边脚踝,左脚虽然也戴链子,可是还能往前跨出去一小步,每有激情交媾,男女半站起来都往右边转身,女的伏低一点身体撅上屁股,一前一后那种胯骶相依相送的姿容,恐怕已经是现时现地里最人性的安排。她要是想跟右边那个人做,彼此裸裎相向是好事,可是对家的左腿塞不进右脚和凳的缝隙中间。人的身体当然都有各种伸缩适应,他俩也还是能够成事,只是多少要差那么点深入和通顺的和谐。在舱底里这种终身倚靠,至死不渝的奇怪关系完全没有填充进耕田煮饭,说话作伴的生活情节,他们没有打闹,嬉戏,争执,没有赌气抱怨,加上以后的和解,没有任性和宠爱。也许他们在最开头曾经试过交谈,互相了解过彼此的前生往事,但是他们很快就会陷入沉默。因为他们的全部未来,已经无限收缩成为最单调的循环。一场永远不会再有变化和创新,不再需要讨论,说服,不再需要协力解决问题的生活,并不是一种需要语言的生活。他们也没有事件,感想,和关于未来的计划可以告诉对方知道。其实他们对于彼此完全没有实际的用处,不过他们总是可以期待做爱。在这样的局面之下,性交体会的微小差异,就变成了决定亲疏感觉的几乎唯一理由。

而且他们在活着的期限里再也不会分离。

女人费劲的挪动自己偏向一点左边。她的脚链长度,还是可以让她抬高左腿的膝弯,放到那人的大腿上。这差不多就算是他们除去做爱之外的全部调情。船舱里的十年是个非常漫长的期限,而他们两个竟然还没有分离。她在这十年中间睡过他一次,只有那么一次真正的躺倒在了他的那双大腿上。她生出第一个孩子的那一天,她实在没有了力气,她的知觉也有些模糊。其实最重要的是那天没有人打她。桨奴允许性交,但是禁止过分歪斜的躺进身边人的怀抱里去。一片人仰马翻的场景松散杂乱,不像是一套安装严整的动力机器。实际上桨奴被要求的正确的睡觉,是坐正而后前倾,趴伏在抬离水面,平正横置的船浆把手上。那一天她的形容过分惨烈,而管事的水手又被人打过招呼别着急动手,这才让大家都有点不知所措了。

例外就没有第二次。拉出去那团肉以后在男人的腿上躺过两个时辰,再下一个班次她就撑持起来,重新扶住了木桨的把柄。她后来最多也就是往那人的身子上倚靠一阵。相邻的两座有时候互相挨挤着,太累了歪过脑袋借个人的肩膀,管事监工见到这些倒是含糊一下就算过去。

产后的头几天里除了条件反射一样的摇桨,她真的有点发呆发傻。她以为自己一直就靠在那个半大孩子的小痩身上,有好一阵她都不知道那人已经低头拱进了她的胸口。她以后永远也没有问过,他那一下子到底是个怎么样的想法。

人背上挨鞭子是疼的,疼的厉害起来顾不上多想自己的胸脯。其实分娩之后她的奶里就积蓄起了浆水。那种饱胀满满出不去的疼法特别的柔软。男人的嘴唇也是特别柔软。男人拱在她的怀里,他正满含着女人的奶头,一点一滴的往外吸吮呢。

这件事后来整船的男人都干过。她被人搀扶到甲上去放风的时候,一提铁环牵拉起来两头壮奶,外加两支蓄势待发的奶头上,紫蕾浸润着白浆的样子,口感就是脆嫩水淋。水手士兵们一口咬住不放,其他随便什么淫虐游戏,都可以留到喝足一阵子再说。上行还有下效。女人在舱里被送出去慰安船奴的时候,划桨的男人们也都照样行事,有奶没奶先吧嗒两下。她把奴工和妓女的责任全都尽过之后,又象一盘散沙那样摊到自己的条上。精疲力尽,疼,而且心里空空荡荡。她再对旁边那人低声说,你来啊。舔舔我呀。

她可不知道这一舔就舔过了十年的光景。女人的右边已经换过了六七茬男人,而左边这个最早被人领过来的那天……大概就是十四岁吧。高个,细腰,特别瘦弱的肩膀。后来他出声说话的时候,嗓子有点变声时候的发尖。反正他肯定比她小。她还记得他被往桨上锁住了手,往座下锁住脚,男孩趴在桨上呆了半天。

不管是女人还是男人,谁被领进桨舱这样的地方,一开始都会被吓住的。过几天就会好点了。女人心里有点柔和的想。

第二天他开口叫她姐。第三天他就干了她一。船舱里没事了大家都在乱干,他能想到要干女人,大概是说明他已经觉得好了一点。开头几个航程碰到歇班他们还是聊过,再到后来就没什么话。女人在珍珠海岸的舱底下住了十二年还没死成,可他到了十年就真的有指望出去了。女人有时候想到这里突然一阵心慌气短,就好像有可能出去的是她自己。

现在这人再拱进怀里来可是胡子拉碴的,特别像一头扑到人身上的长毛狮子。

她可是一天一天的眼看他长大起来,长到后来变成了那么粗壮的一条汉子。船下的奴隶不剃胡须也不剪头发,他现在那么一蓬又长又卷的毛发披在宽厚了一倍的肩膀上,她觉得他真挺好看。二十多岁正是最精壮的时候,她知道他推出桨去根本没有用上全力,整条船下就已经没什么人能跟他比了。女人傻乎乎的想,是不是就因为吃了自己头一天的奶水,他才长成了这么个狗熊一样的身?

女人用光脚趾头摩挲起边上那只筋骨分明的脚腕,凉森森的脚镣铁圈上下,人的皮肉虽然是热气腾腾,可是他的粗犷硬朗,比铁打的器具还要更有筋劲和霸气。她知道他在船上已经换过了两脚镣,现在这副比她自己戴着的都要重。她当过兵的,一进营不论男女上的就已经是重链子……那么粗的腿,人家怕他打架闹事呢。

要是倒去十年,他可真能当个好兵……也许是个将军……女人偷偷的笑,又踢了踢他,真睡着了?

这一天她没能叫醒他是个征兆。离开琼州三天以后珍珠海岸停靠新近设立的纳兰州府,船泊上了港口,桨奴们不能白白在舱底歇气,大家都要干活。男的分管卸货装船,女人领上码头就是让人操弄。班船不光是从祖国为殖民城市带来粮食衣裳,舱底下总还或多或少的锁着一群划桨女奴,把这些资源开发出来顺便的性服务,还是从殖民时代一开始就延续下来的老传统。

划船奴隶多半不是有多漂亮的女人,可是官府负担了包养的成本,免费的事情一定不会有多好,不过总能让你得到。殖民据点最早只是海边的一座码头和一个仓库,驻上五个士兵守卫。那时候他们可真的不能指望有什么女人,班船靠港成了汉子们的一个大节日。最早的船妓勾栏都是直接建造在船码头上,南洋气候湿热,四面木柱铺上草顶就是一个长条形制的透风走廊。廊中平行两条二丈长的铺,紧一点可以横躺下三十对活人。铺下宽松的拉过一根粗铁链条,这条链子上当然都是带锁扣的。船桨女奴带上来在铺中间的过道里跪成两排,两两相对,管事们剩下要做的事,就是把她们的右脚脚腕一个一个的锁到链条上的扣环里。

沿着过道走的男人挑他能够看上眼的,看上以后让她自己爬上铺去躺平。

拴脚铁链虽然连住走廊首尾的木桩,留出的余量还是够让她们拖前拖后的挪动。

滨海码头的船妓文化发展进入到最鼎盛的时候,放眼望去三座木栏里六道白花花的筋肉波浪此起彼伏,扭动翻滚,十分的具备大航海时代所向披靡的英雄豪情。

佰伍拾叁跟随着大船珍珠海岸,沿着南洋岸边的这些铺一站一站的扭动翻滚过去,度过了她自己的英雄时代。女人眼看着这些自己每年里都要走过,跪过,扭动交媾过的地方,越来越变得喧闹繁华。船妓栏从第一间增加到两间三间,海岸边的那一小圈土木围墙也几经拓展,蜕变出了一座官民工匠,商人小贩业兴旺的城池。城里都已经开出了大陆女人卖春的楼院,从山野丛林里掳掠来的蛮族奴妓也供应充裕。不过传统仍然是传统。船妓勾栏一年到头对全体市民免费开放。每有船舶进港,去码头木栏里淘捡散发赤足的裸女变成了一项风情娱乐。从一堆形容狞厉的南蛮女人里偶尔淘到一个略略有趣的人儿,亵玩抽插一番,也能算成就过了一段佳话。

到这时桨奴佰伍拾叁已经不光是熟悉了每一间船妓勾栏的光木头条。她熟悉每一座城市里的中心大路。十多年中城里的瓦舍巷陌朝向各个方向延伸开去,军营也大多经过几次迁移,渐渐离开了海边。军爷们白天总是操练武艺战阵,每到大船泊港的那几天里,军队奉命整个晚上还可以操练女人。太阳靠山的时候一个伍长带着六七名兵丁找到妓栏里来,下令全体起立,都向右转。拴女人的长铁链条光是解开头尾,这一长队脚镣手链之外,还加上右边脚腕彼此牵连的赤身女人,就像是用长线排钩钓出来的一串活鱼。她们要这个样子走过一整座城市去操练身体。虽然从海边到军营的距离不一,不过人家给她们安排的路线,一定都是特别有人往来穿行的通衢和空场,沿途路过官守的衙门,酒楼戏院旅店商行,还有城边方圆几十里的化外山民,肩挑手提蕃果地瓜进城来摆开的绵长集市。这些都是要女人拖拽起粗铁链环,光身赤脚一步一步慢慢走过去,再走来的。南洋女桨奴泊船驻岸的这些日子,一天来去两趟,沿途张扬开放的行游之路,其实就是她们的乡之路。总有一个岛屿是她们出生的家园,她们两月一次被送到那里去,示众给亲友,宣淫于仇敌。船妓劳军是开城时候定下的规矩,哪怕它就是成了一个象征,也得要永世传承。这个规矩就是故意的要做出来让人看到,它是一场宣誓统治权力,震慑反抗企图的公开示威。

上千的士兵,几十个女人。天亮以后半死不活的船妓们搀扶起气息奄奄的同伴原路返。在这条路上并不是没有发生过土著男女妻觅母,布衣和裸奴相拥痛哭的人伦戏剧;精疲力竭的奴隶们返妓栏,也经常有人因为交媾过度实在无力维持住跪立姿势,最终辗转死在逼迫责打之下。船停一天,女人们就要出发一趟妓栏到兵营的轮。佰伍拾叁号忍受着高一阵低一阵的疼痛,忍受着从阴户流淌到脚后跟子的粉红汤水,照样跟大家一起让娜兰府城的人民观赏了六趟大肚巡游,巡游的两头照样是跟大家一起爬到铺面上去,下阴不成就用臀和嘴来顶替。

可是她在娜兰城里惴惴不安的等了三天,却还是没有能够等到分娩。

等到第四天里大家操心的已经是备船起航。女人两只沉重湿粘的光脚子紧扒住跳,重新走珍珠海岸上去。身边看管的水手把皮鞭往空中甩的噼啪脆响。

一下子有个说不清楚意思的念头闪动过去。我要是真生在岸上,妓栏里管事的要是手下松动那么一点……岸上面毕竟不是鼓声催逼着要动大力气的,凭这身筋骨歇过一天两天去……也许还能缓来?

那也许……我还真能再摇动几年船桨呢……谁都难免要有几分怕死的,何况是那么疼的死。珍珠海岸起航离开娜兰城府的这一天,佰伍拾叁号坐到离开了三天的桨座,她发现她的长毛狮子已经碰到了会死的大麻烦。

南洋总是热天,可是他全身冷颤。他那么个粗壮的男人身体蜷缩在木桨把手上,哆哆嗦嗦的像一个新生的婴儿。她坐进去是紧挨他的,他全身大汗淋漓,皮肉火烫,可他自己一直在喃喃的说他很冷。

从那时候开始,一直到起锚动桨。船舱里刷刷的桨轴声响了很久,女人都没有再想她自己。她凶猛地揽起来船桨,把它深深搂抱进自己松软的肚皮,她像是要把自己的身体绷成弓弦那样耸起腰背,发射出去她手里的木桨把柄。她把这件沉重的役使几乎做成了一种听凭自然的的顺水行舟。那是一种谋者人,成事天的命定感,她感觉到了难得的轻松畅快。

就是这样拼命,她都没能挽来她男人的力气。连她那么一阵一阵的疼着,一阵一阵潮涌一样淹没下坠的女人都感觉出来,她不光是在划桨,她是在推动拉扯住身边那个沉重的男人,要不他早就落到了鼓点后边。她也不能指望监工女奴能够放过她和他。女人一直听到鞭梢落在身旁那扇肩背上的钝响,她听到他沉闷的憋气忍疼的声音。现在她觉得那人跟自己贴挤在一起的肌肤战抖的厉害,而且像金石一样寒冷。她知道他得了什么病,她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在缓过来以前,他就已经会被活活打死。

可是她没有办法。不管是谁,手脚被铁链锁到一起,关进这样的舱房里被人用皮鞭逼迫着,不停摇桨,谁都没有办法。呆在这里面不管谁死在谁的前面都只能算是天意吧。男人在休息过两个时辰以后,有时会变得振作一点,但是以后又会再一次发作。整段夜行的航程里希望与绝望交织,等到第二天的中午以前,舱顶挂的小黑上一五十二的后边已经跟上了许多正字。她自己挨到的也不算少。

其实在天没全亮的时候她就已经完全失掉了信心。她感觉到那件能够代表她的意志,一直像铁块一样充满自己心脏的事情变得绵软而且暖和。它像从坚冰中突然流出的温泉一样难以形容,但是也难以阻挡。她的泉水流及之处使所有紧密的结构变得松弛涣散。她觉得她早就应该无以为继的,她坚持下去没有理由。这个想象的停滞可能很长,也可能很短。她是先听到鞭子抽打皮肉的声音,然后才感觉到疼痛。她的感触也被温水浸润到更加迟钝了。而后是本能接管了她的手臂,帮助她从肚子上往前推出去桨柄。又像是另一个很长的瞬间。她在拉船桨前又挨到了第二下鞭打。

勇敢决绝的女人全身发抖,强忍住像是已经把肩背撕开裂缝,注入而且充满了胸腔的巨大痛楚。她更要强忍住自己臂膀上的肌肉冲动。她要延缓自己的反应速率赢取皮鞭,她要死在她的男人前边。而她的男孩那么强壮,也许在下一个双日就会变好,而且他已经就快要做满十年了。

在珍珠海岸这样的大船里监工的女人久经历练,她们也在为自己的生存机遇而艰苦战斗。她们同样拥有绝不稍弱于佰伍拾叁的经验,意志,和力量。鞭击是由慢到快逐渐增加的,每一击的力量也从弱到强。第二次打击瞄准的是桨奴的腰椎,这一下彻底破坏了她妊娠的肚子里脆弱的短暂平衡。她觉得是很多尖刀在从不同的方向搅拌她的肚肠。女人的屁股飞一样的腾起到空中,尿液呈现柱状的从她下体里激射而出,在她前排男人的背脊上溅射开腥黄的水花。

我不行了,我受不住了,女人想,她知道再下去会是接踵而至的连击,会返到背部上去打出一个交叉。她的胃会痉挛着抽成一团,胃酸会冲出口腔再呛气管,在整个身体里荡着巨痛的同时还要反复不停的咳,呛,呕吐,那样的痛苦太深入,也太绵长了,在女人想完这些之前她意识到自己手腕上承受的阻力,那就是她的桨叶已经下水,她的气力已经又一次交融进入了大船的航程。

挨两下鞭子,推一次桨。她听到自己身后机械冷漠的女人报数声。佰伍拾叁,两鞭。佰伍拾叁,两鞭。她又赢了四个点数。只是整片肩背已经像是冒出了烟,烧起了火苗。正是在那时候,她断断续续,隐隐约约躁动了好几天的肚子里,开始了第一次火山喷发。

女人生产的阵痛帮助了她。她疼得天崩地裂,山呼海啸。她凄厉的号叫盖过了鼓声,身体各处挨上的雨点一样的皮鞭都变成了轻薄的浮云。如果她的双手仍然被铁链牵扯着跟随船桨推拉摇移,那也许是她的狮子被她的惨烈痛苦唤醒,重新恢复了力量。反正她的全部生命都凝聚到了肚脐之后,两寸以下的盆腔开口处。

她现在对于自己手臂和腿脚的动作已经完全无能为力,她也不再需要决心和意志,她肚子里孕育的生命终于如约而至,准确适时地为自己的母亲开启了死亡之门。

冷静的女声在超过一下鞭打以后停止了报数。

在命运已经确定之后,佰伍拾叁仍然花费了很多的时间才得到死亡。在这个双日的午夜之后女人被从船桨和木座上解开手脚,拖出到过道中间。负责施刑的女奴隶们现在换上了带有尖刺的铁鞭。佰伍拾叁在阵痛和铁刺的双重打击下,翻滚哭号着从舱尾爬到舱前,按照值班管理的水手命令,她在鼓架的支脚下被打断了两腿的脚踝和膝盖,女人再被沿着走道拖行过一个来,鞭打仍然继续,女人全身的皮肉分裂破碎,支离起来,她蜷缩在桨奴们的脚边抽搐扭动的样子,就像是一只血红色的刺猬。她应该已经前后两次的经过了佰伍拾贰的座位,而他们所有人只是眼神空洞地望向前方。呆在这里面不管谁死在谁的前面都只能算是天意。即使佰伍拾叁号自己,也没有能从迷离的视野中分辨出来究竟哪一条男人的裸腿,就是属于她的邻座,她的狮子男孩。

直到那时她仍然没能娩出胎儿。在用铁链把她吊上舱顶的横梁以前,还有人想到也要砸碎她的手腕和手肘关节。等到这时真正动手下刀的还是水手,女奴们只是抓住肩膀把她按紧到地上。匍匐朝下的女人被她自己的肚子撑高起腰背,水手刀从腰线竖切进去,在脊椎两侧各自分离出一个深入腔体的裂口。

挂肉的铁钩贯通这两个裂口,从一侧的皮肉破绽中戳出来染血的钩尖。等到链条连接钩柄,被人扯动起来朝向舱顶升高上去的时候,女人的腰椎横挂在铁钩新月形状的弯曲上,承担起她全身加上一个孕腹的重量。她的四肢松弛摇晃,本来已经丧失了所有的支撑力量,但是最后仍然完全脱离地面,连同手脚上仍然拖带的脚镣手链一起悬垂在半空。在这些零散肢体围护的内圈有一个丰腴饱满的血肉大球,有两具腾挪跳跃的肉囊皮袋,在她们松弛的皮张中还拖挂下两只黑铁环圈。女人整个血肉淋漓的赤裸身体向下折叠拢,她的头颅倒悬,乱发飘飞,她的嘴唇和鼻尖顶撞着自己的肚子,拥堵在她的眼睛之前的唯一事物可能只是她的肚脐。

被穿透的腰椎骨头是她唯一的受力支点。她正像鲜肉一样被秤钩称量,秤钩维系着铁链,悬挂在横梁以下。女人的身体悬浮在鼓手身后,舱之前的空间当中,旋转摇曳,就像是树枝上垂落而下的一大串红艳而且溃烂的浆果。

她能看到的只有自己红艳而且溃烂的血肉。从坠落的肚腹到弯折的腰脊,她周身四至痛彻骨髓。永远激越的鼓点淹没了女人黯哑的呻吟和喘息,她断续的抽搐和痉挛也被船体的动荡消弭。有一段时间她几乎觉得全世界只剩下两个问题,那就是她的肚子和她自己了。但是那不是真的,她命运中的魔鬼不会忘记提醒她。

在凌晨前最黑暗的时辰为了鼓舞舱中的士气,一个带刀的水手从她卷饼一样的身体里拖出来乳房,贴根切进到三分之二的地方。以后她的胸脯两边就像两条兜底掀翻的包裹那样,一直被排挤在身体外侧,光是依靠着小半边肉皮维系住坦荡和开放的形状。另一次被切割分离的是她的嘴。刀刃自下而上的插入口腔深处,并且残暴地旋转过大半个圆圈。她的整条舌头还有小半块咽喉全都跌落到嘴唇以外去了,她的上下颚骨之间只剩下一团蠕动着的神经和韧带。

在这一切痛苦之外,还有很多雪崩一样的血肉崩溃。肚腹内部的疼痛有很多尖利的矛头,它们从各处指向她身下虚弱的门户。她朦朦胧胧的知道了一点事情,也许就是因为太虚弱了,她已经永远不会再有力气打开自己。即使对于已经半死的女人,这个念头也是一种巨大的恐怖。难道疼痛是一种宿命,而且它比死亡更加永恒吗?

每一场双日的死刑都会拖延到很久之后。桨奴们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被喂过了早饭,中饭,轮到休班的上甲去放过风又来。"那谁,那刀呢?"终于有人开口询问说,"去把那件事情,给做完了就算吧。"上面松出一截铁链,落低两尺的女人阴门对准了那谁的鼻尖。用刀之前他先伸出手去往器官里外摸过,水淋淋的肉唇伸张开放,一直还有点轻轻的抽动,里边被东西填堵的密不透风。他们在桨舱里做久了,动刀的感觉不会有分毫差错。

他只是叫过来几个监工女奴,分开拉扯住阴户旁边的两条大腿。要不那屄在半天上佝偻着,摇来晃去吃不住力气。

刀锋走中直剖下去,划拉开阴唇下底连接的嫩肉坎子,往后是一路手感敦实的肌肉管道。他知道一点也没伤到里边的小脑袋。他不是要疼惜什么小猫小狗,他只是要炫耀自己的职业自豪感。奴隶女工提好了木桶在底下接住,这些东西转身都是要扔进大海里去的。

"等……等等。"他推开自己眼睛前边的女人屁股,女人两腿中间现在挟持着的,是一泡血污淋漓的杂碎。肉身凌空转过去,另一面是她的裸肩光背,底下一整蓬飘荡的黑头发。他抓住头发把女人的脸面拉扯起来。

"桶。把桶举高点搁她眼睛底下。……现在能看见了?看见能闭眼了?"他手里的刀子跟随过去,轻轻松松的插进了女人的眼窝。

3 不知归 (22707字)

【本小说发自..】第一小说站不知归"我不太喜欢这种事。"大周娜兰镇守使的小女儿阿菡躲在遮阳的棕榈树叶下抱怨说。"雨季里没完没了的暴雨,身子像是让浸透了水的棉花团包起来一样。

旱季里热的人要发疯。"阿菡挥动起绣花帕子扑扇自己,"我知道她们都是畏威不能怀德的野人,心地狞恶不驯的,可是就这么一阵乱箭给杀了……杀一只兔子都不好,我不喜欢看到血。"菡穿着宽袖的绸衫,斜襟差不多下切到了乳沟中间。大周是一个愿意接受新潮风俗的时代。紧跟在她身边的娜兰女奴更是袒露着全身。那个棕色皮肤的女孩只在脖颈围住一圈银环,手脚之间都牵连上细银的链子。她从婴儿开始就是那么长成的,自然对于光裸的身体从来安之若素。她现在立刻趋前两步,摇开芭蕉扇为尊贵的小女客人打风。

倾泻下旱季阳光的整面坡地平缓开阔。客人们从山坡顶端可以极目展望的处所,是在一道依照山嵴延伸的宽沿木廊上。裸露原木的支撑和刨光条铺面的结构方法,使这座草地栈桥一样的观景露台具有十分的乡村风情。沿桥布置的餐桌和餐椅制作简单粗放,不过添加上肃立在每一张台面之后,面容姣好更兼袒胸露乳的娜兰侍女们,这个美食和娱乐的庭园还是显出来了它的特别的格调。遮蔽过廊的是许多倾斜的棕榈叶片,也还有一些风。每一个时刻里会有三五的餐位正在开台或者传菜。这里从来就不是一个能够见到捋袖把酒,觥筹交错的市井地方。

娜兰灭国之后,女王阿娜妲被大周皇帝带走流放去了极北的荒野,朝廷在娜兰设立镇守州府。当朝皇帝随口御赐过一句"终生裸裎戴镣",这样的金口玉言就没有办法更改。娜兰的贵族和官员全家都被卖做奴隶,那些还在父母膝下承欢的孩童被各种买养大,长到现在正是十四五的花样年纪,不用说都被调教的柔顺服从,循天知命。整个娜兰州治中的官家豪门,娱乐欢场,都以蓄有前朝的王女仆佣当做夸耀。而这座建立在娜兰城府的郊野,长山余脉尽头,名字叫做不知归的风俗会所,所有献茶奉酒,随侍馆中的少年男女都是四处悬金争购进来的旧国王家血脉,宽泛一点的话,你大可以想象给你端上来牛蛙排骨煲的光身小妹妹是一个真的公,这当然能算是不知归用以立身扬名的传奇之一了。

我姓骆,我的父亲骆文均是征服娜兰的统帅。战后重建娜兰首府的时候,朝廷外放了一位京官前来统领镇守和殖民事务。骆文均调任北疆驻防,而我却在南方盘桓着居住了下来。我在这里学会了打猎,使用很多的时间在原野山林中追杀犀牛和野象。这些动物在中国大多数地方已经绝迹了,我把它们的牙和角卖给从内地来的商人。总结杀动物和战争之间的相同与不同倒是件有趣的事。儿子们有时会想到要特别的离开父亲的荫庇,那甚至都不一定是什么想要自己的事业,或者,那只是让人可以调皮的,偶尔做一下不守规矩的放纵吧。

远道赴任的娜兰镇守使没有携带家眷,他在当地所纳的侍妾瞳也是一个具有传奇经历的女人。瞳代替生病的父亲应召,女扮男装参加了征讨娜兰的战役,并且在战事结束后受到公众的广泛赞扬。瞳在娜兰镇守初立的当时还十分年轻,而等到最后的那一年里,她的女儿阿菡都已经长成了十四岁的青春少女。

瞳的家乡人张富贵从内地来到娜兰,他找到了一些攀亲的线,能够和镇守使的妾室推算出远房表兄妹的关系。瞳在太远的南方也确实希望能够听到乡音。

张富贵尝试过几种不同的生意,不过最终还是定位高端,收费昂贵的私人会馆不知归为他赢得了很大的成功。

大周在娜兰设立镇守官邸的那些年代是富有激情和想象力的年代。在消弭亡国人民的愤懑和抵抗,建立大周一统王治的要务底下,压迫,奴役直到杀戮变成了统治者的日常。统治者所指称的,并不仅仅是娜兰镇守使这样的钦定官员,每一个前来新辟的殖民领地,梦想一朝撞准了自己大运的冒险者,商人,海员,猎手,直到垦荒播种的内地农民,随便因为什么理由杀掉一个土着男女都不会有太大麻烦。按照法律这样的行为也许需要拘押半年,外加赔偿一点身价,可是派驻娜兰的各级官员都是来自大周,他们恐怕很难会胳膊肘子偏向外拐。按照娜兰女王出城投降的约定,周朝宽恕了她的人民,但是曾经参与抵抗的官员和士兵不在其中。对这个惩罚原则略作推广,大周驻军追查每一个被关押的战俘出身,然后将他们家乡同村的居民长途迁徙到首府郊外。既然村中曾经产生过一个抵抗者,所以他们全村都是叛乱的嫌犯。这些移民现在的责任是开垦荒地,喂马屯田,逃亡者如果被抓来当然是全家砍头,一起被杀的还要带上连坐的邻居。他们的新村被包围上竹篱,挨户收缴铁器,农耕的用具要在出围下田时向军队领取。每一个村外再建筑一座堡垒,委派一个周军的伍长带队警戒。军士们在楼顶安置的连环弓弩是平民无法抵抗的,他们还可以在燃起报警烟火后得到骑兵的迅速支援。

周朝在府城一带驻扎重兵,需要大量的粮秣供应。军队把娜兰的原住人民当作农奴使用。接下去所发生的事,就是官府颁布命令,要求他们每村十个年轻女人和两个年轻男人。

亡国的奴隶只能服从征服者的意愿,这个安排在法理上没有什么问题。送出来的男女随后被转交到了会所老张富贵的手里,按照官方文牍,他们是被征召以服役,用于协助辖地军民练兵习武的模彷扮演,会所其实就是个官助民办的爱国义俱乐部。

我对不知归并没有多少特别的爱好。但是经营海运的商人猪头要算是我的一个生意伙伴。从许多年前开始,一直延续到现在,猪头仍然是我那些象牙和犀角,也许还有犀牛皮的要收购者。猪头在南方形势平定的第二年卖掉了父亲留给他的十五亩水耕地,在长江边上定造了一条帆船,他招募水手把船开到了娜兰。猪头本人在以后的几年里甚至努力的学习当一个船长。等到他开始喜欢上了不知归,总是约我在那里见面吃饭的时候,他手上已经拥有了四条不算小的货船。

私人会所不知归的正门建在山后。走进木桩围栏上对开的格栅门扇,来客可以看到有马车正等待着搭载他们上山。一路零散的低楼矮墙,沿着林木森然的山道两侧逶迤后退,有些院子是人们愿意停车下来走进其中的。

猪头长的有点像一个真的猪头。要是他的嘴唇宽大,而且有些过分的朝向外边翻开了。另外他也真的很胖。但是猪头的本性是个多少有些天真的人。"骆哥,我真喜欢看那么多光身子的女人啊!"猪头对我说:"老张该是又弄到些新东西了,我得看看……我每次都要看的,我每次一进这地方就受不了,我真想我能干到她们每一个人啊啊啊。"笼罩在后山树荫中的院落是被会所收藏在帷幕中的隐秘游戏。热带的房居总是过风透光的,这里的去处同样是立柱支撑,有梁,有顶,没有墙壁。不过和山顶饭庄高远虬劲的气度相比,这里的清水直廊朴素简单,两五十尺的青拱白木层层延伸,且直,且长,满底麻石铺砌的地平上,延伸向前出去两五十尺粗如人臂的黑铁环链。环链上连串浑厚的锁具,每一付锁具箍定一双赤露的脚踝。骨格崎岖,肌肉凝聚的一二十双褐背粉底的裸足延伸出去。猪头闷声往地面上跪倒,他伸张开两手从腿到脚的盘旋摸。

"多好的妹子啊……多有劲头的腿啊。"他说,"我真舍不得杀了她们。"一边一排横长的通联铺,另外一边留出给客人行走的过道。送进会所的娜兰土民都住在这个有柱有顶,但是没有墙壁的长开间里,无论男女都是一丝不挂的。长链拴住每一个人的脚腕,背铐住双手,他们挺胸抬头端坐在通铺朝外,不到晚上不准躺,不准动。每有客人一踏上廊沿的青石台阶,一二十具赤条条的身体同时发动,全体起立,给人眼睛前边突然竖起来一道赤肉的墙壁。这面肉墙里两分男人之外八成都是女生,放眼望去没有尽头的一长串年轻女人玲珑的下颏,还有她们胸前树静风还不肯完全停下的饱满奶房。在准备服务之前她们是洗干净的,涂棕油的,她们全身的骨影和肉色晶莹灿烂。

张富贵老从移民村子里征召役使奴隶的时候,是要派出管事跟随军队行动,被他们弄到手里的土着村民已经有过挑剔比较,体格长相都算当时当地的首选。

等到现在不知归的客人沿着瓦廊一路漫步,行行止止,就算还不够赏心悦目,总可以称得上物有所值。毕竟你只是要为自己的狩猎练习,找出来一个能跑能跳的活动物件。

将心比心一下就知道,喜欢杀掉光身子女人的宾客,一定要比愿意猎取裸男的更多。八对二的权重就是那么算出来的。除非有一天碰到阿菡那样的姑娘换成劲装亲自下场,那她要挑个什么性别才真的会是个悬念了。

征召入馆的娜兰住民将为你的游戏扮演中箭的野猪和麋鹿。身为一个自信拥有勇武和智慧的勐男,可以从一个年轻女人中间亲自领出来那个你看中了的标的。想想两个时辰之后你就要把她亲手杀成尸体,那种事情让你的下体充实坚硬。

你会看到她精赤条条,汗流浃背地在蓝天树林中裸足狂奔,你甚至可以任性地决定给她戴上脚镣,挂上铃铛……最终用以刺穿她肉体的锐器也是随君所愿的,你可以带上弓箭,长矛,哪怕是一种域外传入的飞去来器;你也可以骑上马,带上一群猎狗。观光阳台以下,山峰另一面的整片草原和树林是任凭你驰骋的梦想战场。

猪头的手指头沿着姑娘的髋和腰一路游走,终于摸到了她的胸乳上边。他现在到底算是把自己给站直了。猪头两手搂住女孩的肩膀往下按,"跪下去……跪,跪……跪下去舔舔老哥哥……话说你的小屄里是不是痒痒的紧啊……可怜的妹子……没了男人你们怎么活啊……"闯荡南洋十几年的海运老进到姑娘们住处的时候下体暴露。他的那条东西一直在胯底下蹦蹦跳跳的鼓涌。这就是那些成年而且风霜的大男人们心中深藏,不为人所知道的秘密童真。猪头在台阶下面就脱掉了自己的裤子,他要让一个妹子看到自己的鸡巴。一直陪伴我们的奴隶领班已经是一个三十出头的成熟女人,女领班的体态颀朗,脖颈修长,白皙的锁骨上承担住一支绕颈盘旋的宽边纹银项圈,成熟但是苗条的女人佩戴十足成色的粗银手铐,铐环悬吊一口握拳大小的凋花银钟,均匀干净的赤腿光脚底下,一直在隐忍收敛地拖带起一副银白色的重环短镣走路。锁银的荣誉透露了她的娜兰王族出身。女奴管家在手臂上搭住猪头老褪下的大开口裤衩,肃立在一侧,满脸全无表情地凝视着我们。

跪立的女孩正从腿胯底下用心用力的吸吮着老,老俯脸下去,仔细检查那面耸动起来肩胛骨头的柔顺背嵴。"七十……六,嗯,好,很好,就是七十六。

那个谁啊你给我记下,七十六,第七十六个小姑娘就是我猪头要下了。"女孩嵴骨两侧的腰窝里分别纹有两个七十六的汉字刺青。她们身上纹印的数目必须成双,这是为了在以后的某个时刻里,可以用那块肉皮验明它的人正身。

那天猪头在选定下七十六号以后,并没有在她嘴里射出精液。他以很强大的意志力量控制冲动,把自己从女孩口舌的粉红包夹中突围出来。剩下的事是要领班做的。那个有些白皙到接近中原肤色的高个子女人从一辆小木车上提起一支墨笔,舔过砚台以后在一袭白锦上写字。虽然她的手始终都被紧铐在一起,她做任何事情都会伴随有响亮悦耳的银钟声音,但她还是能把这一切都做成了清雅高洁的气氛。领班要记下那个女孩的数字,领班还需要跪伏下地去,亲手处理七十六号女人脚下的各种锁和链的问题。七十六要从整个彼此相连的群体中拆解出来,单独用镣,因为她就要被送到山坡另一面的狩猎场里去了。会所推荐一、三、五三种猎物数量的定制备选,猪头每次都会给自己挑选五个女人,他情绪高涨,让她们每个人都吸吮过自己,但他最后还是能够忍得住。猪头老每次约在不知归吃饭的时候,总是要把自己单独留出一次来奉献给他的小猪姑娘。

瞳带着女儿登上观光平台的时候经常装束的整齐干练,有点像是要对当年的军旅生涯致敬。居住在这样一个动荡的时代之中,做母亲的人,会希望阿菡除了读书,还能够多少学习到一点弓马技艺。其实菡已经能够很不错的驾驭战马,她也能站在平地上射中十步以外的草扎箭垛。不过她确实还没有真的找她远房舅舅要一个活的女人或者男人,送上坡面去试验一次山野追杀。

瞳面对一壶一碗滇红坐在桌边,态度安详地注视女儿在台下的坡地上往来纵马狂奔。或者瞳到这里来领着女儿骑马的说法只是一个借口,她也许就是想让菡见到并且逐渐地习惯那些更加特别的事。也许她的努力已经产生了一些效果。更远的丛林里有一场追杀还没有结束,而就在我们木台脚下两丈之外的草坪上,两个赤身的女孩手持利刃,虎视眈眈,她们就像两只低伏下身体随时准备跳跃的野猫。我们美丽善良的小菡姑娘刚才裙裾飘飞走下草坪去的时候,对于身边那两个已经杀成了满脸满身鲜血的娜兰原住民女孩,已经连眼睛都没有转过去了。

裸女肉搏是会所的助兴表演,在整个用餐中会一直持续。对于一个没有经受过足够专业训练的女人,想要杀掉另一个女人其实会是相当的困难。即使她们有刀,但是刀并不用。那两个涂抹过棕榈果汁,全身油皮褐肉的年轻女人手中紧握两柄新月形状的弯刀,她们的左脚脚腕被同一条四尺长度的铁链牵连在一起。四尺的距离确保了她们相对相杀,刀刀入肉,而脚下的连系使她们绝无退让的余地。连锁她们两脚的链条从一具稳固地安置在地面的铁环中间穿过,将她们的血腥战争收束在一个确定的圆周之内。

但是她们真的花费了很长的时间都没有杀掉对方。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她们的表演才具有了足够的娱乐性质。定制的肉搏武器是一把小巧的猎刀,刀身的弧线优美如月,刃口锋利,但是顶端转折向后,去尖,加厚。那样的一种凶器,往肉皮上一掠就是一道伤口,但是它的扎刺用不上力气,没法用它一击捅进对手的肚子。这把刀是连接着短链,维系在杀手少女右手佩戴的铐环上的,那使她们总是丢不下它。这两个女孩从一开始全神贯注的跳跃攻防,砍削格挡,到临终全身遍布刀痕,皮开肉绽血流如注。她们中的一个被刀背撞瞎了一只眼睛,另一个从嘴角到脸颊已经被完全割划成两半,她的下半嘴唇外翻出来遮住了下巴。她们两个赤条条地搂抱成一堆,如同做爱一样的起伏蠕动,但是都已经没有什么力气挥开手臂。她们只是抖抖,迟钝缓慢地操作紧连手腕的刀刃,一寸,再加上一寸,努力地给对手身体上再多划开一道裂口。

有时候有一把刀或者只是偶然,被压挤到了一条赤裸的脖颈上。它被歪歪斜斜的拖拉过去,又被不屈不挠的推行来。推,和拖拉的无穷无尽的往返,几乎缓慢到没有目的,没有尽头。根本就没有食客还会在意,根本就没有人看到动脉中剩余的热血,突然地喷薄在太阳底下的那一片彩虹瞬间。

手带银铐的女奴领班推着她的小木车子走过草地去处理善后。有些男人把拥抱在一起的两具女体分开。女领班在真的死了的那个女孩背嵴上用黑色毛笔写上一个大大的"死"字。她后来抬起头来仰望我们,举手过顶摇响她手铐下的小钟。

她问:"哪位老爷愿意认养这个打赢了的女孩纸?"猪头从他的牛蛙排骨上抬起头来对我嘀咕着说,这个小妹打的很烂。整座观景阳台上安谧如常,显然是大家都持有和猪头相同的看法。于是下边草地上的仆役们继续动作。还有一点出气的战胜者被拖到稍远竖立的原木立柱旁边,以后她一直气息奄奄的,被捆绑住手腕悬吊在立柱下。写在她肚皮上的是另外一个气韵飞扬的汉字:"生"会所不知归不喜欢赢家和输家的游戏。进到场子里的奴隶都要死。严格说,没死的姑娘还能有一个希望淼茫的机会,那就是她的杀戮表演,竟然打动了台上哪一位正在休着闲的老爷的心灵。会员每月付出一两纹银的花费,可以认养一个他们喜欢的搏斗奴隶,那有点像是在马会里挑一匹赛马冠名。不过领班已经招揽过了,没有什么响应,那她的出路就只剩下最后一次废物利用。她就是那件用来掸了掸鞋面才扔出门去的破烂衣服。

不知归的会馆文化讲求知兵,尚武,吊在半空里的活女孩正好是一个可以帮助纠正手抖的箭垛。吃完牛蛙排骨空等着下一道菜式的食客,可以走下望台去试试手气,射完人家小姑娘的两座乳峰,再过头来对付酒渍醉虾。如果真有变态顺道割下了两只鲜嫩的奶头,一起带桌上也给扔进了活虾醇酒的水晶钵头里,这种事情看看就好,很少有人会公开宣扬。虽然男人们兴致高昂起来,场面并不一定雅观,可是谁知道呢?这里本来就是个好勇斗狠的杀戮征战地。也许瞳心里设想的下一个考验,还就是让阿菡去射射这样的靶子也说不定。

零零星星的几支箭都没射准胸口正中。乳房和肚子里扎进了好几根箭杆的女孩,有时会发作出来一下两下轻微的抽搐。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一间需要考虑损益的经营会所,必须能够保证表演的观赏性。赏心悦目的拼命需要充分的士气。进到这里反正要死已经是命定,也许她就干脆站直身体让给对方杀了,一刀割断颈子动脉死的有多痛快。如果光是个死,她干嘛要拼着命的演给别人看呢。

死也恶心你们一下不是?

张富贵的办法简单粗暴。当晚就会有人套上牛车,拉上写着生和死字的这两头尸体,找到她们家住的村子里去。她们全都是军队监督下的农奴户口,姓名住亲属关系一应登记造册。按图骥把写着死的那个的,爸爸妈妈喊出来,嫁人生养过的话再加上老公儿女,有多少个算多少个,一个一个全剥光了钉到村外的大树上。

写着生的那个呢,也是尸体。也把她的全家都领出来,现奉五两碎银,当场签发府颁文书,永享自由,礼送出村。从此上天下地悉听尊便。

春天从这个村子里带走的女人男人,夏天没过完送来的就是两口尸体。一起奉送的,还有两家上天下地的不同命运。从会所赶进村子里来的是一辆牛车,牛车后边还跟着一串铁链拴住脖子的光身男女。那是还没死的服役奴隶们,赤脚走过一夜的路,陪伴死掉的姐妹乡来送葬的。她们被锁在车边也算乡探亲,可以跟闻讯赶到的爸妈儿女询问几句简短家常。但是会所老张富贵真正想要的意思,是一定要让她们跪在村前的空场子上,亲眼看到她们同乡姐妹的全家老小,一个一个给杀了,又一个一个给放了。同一个死也能有天堂和地狱的分,全看你自己还做着一个活人的时候,努力不努力吧。

贰等到分管我们这张餐台的侍女在猪头脚边俯身下跪,用拴扣着环银小链的两只手举起来一个竹编小篓的时候,就是说狩猎女人这件事已经可以开始了。竹篓中斜插一支打红结的卷轴,猪头老展开白锦,看到那上面写有他选中的五位姑娘身上纹刺的数字。白锦抬头草书"狩"字,下底有两匹风骨隽逸的奔马,或者是一枝水墨桃花。这是女奴领班在誊清出场的排名之后,随笔挥洒做成的意趣。

在后来的一段时间里不知归蜚声娜兰州府,会馆女奴领袖的亲撰狩书也多有流传,变成了一种可以收藏增值的偏门猎奇。

倚靠山梁转折过三次朝向的廊桥,大势仍然坐北望南。平缓的南坡前半是一马平川的空旷草地,但是下到不远就长起来灌木丛林和樟树柚树。沿坡上下有溪流,有池沼,水畔旁边生有芭蕉和芦苇。如果一直朝前走到两里开外,最后才会见到边界上插满铁钉的木墙。界墙蜿蜒围绕的猎场占据了几千亩的山野,猪头扔开上过一半的菜式,走到平台底下的草坪上去,肥胖的海运资本家在这个时候多少是带上了那么一些灭此朝食的慨然风度。有两个赤身少女正被人带领着横穿坡地,走到另一头去开始表演下一场肉搏。

露台这边是猎人和猎物们的共同出发地。那些已经准备好了要奔跑到草地和树林中去,接受猪头老逐个猎杀的姑娘们现在还是一些活人。她们被允许并排端坐在条长凳上,保持着体力,她们同时也是一道展示给楼上男人的赤裸风景。

猪头站在她们身前挨个的打量,这个给奶子挂俩铃铛,反铐住手。七十六号的那个最漂亮,给她拴脚链子。他兴趣盎然的不停唠叨,女奴领班紧随在身边一件一件逐次落实。

在随后也许会持续一到两个时辰的猎杀场里,娜兰的女奴们将要在那场唯一的竞赛中尽力战胜同伴,拯救自己的家庭。游戏规则是第一个被杀的动物,明天早上杀光全家,第二的那个略有宽容,杀男丁留下妇女。中间两个维持原样。剩下坚持到变成最后的那一个,将为亲人们赢得十两银子外加自由。

带上铃铛再往后铐住手的,当然就是不让她自己有办法解开。这样到她躲在树丛里边,轻轻一晃就会有动静。那种又想逃跑又怕出声的矛盾心情,使游戏具备特别的张力。带上脚镣的跑起来当然就更会显出十足风韵了。这些都是听凭买随心所欲,必须认下的天命。也许那人就是喜欢看你脚踝上凸出来的小骨头结子,脚趾头脚底心惹人爱怜的挣扎扑腾,也许他拉满了弓弦,稍微心软就放你一次也说不定。

露台以下的木柱支架中隔开一些贮物小间,用来收藏各类长矛短刀,还有一些色泽凝重的弯弓,寒光凛凛的箭簇。短木栏杆上拴着一群漂亮帅气的骏马和狗。

会所一定要为客人备齐这些选项,当然会员也可以带进来他们自己的宠物,让祖传的宝刀相隔三月半年的过一过人血,保持它们应有的杀气。他们家的哈士奇也会有机会啃上两根真·女人的腿骨头。

在餐廊这一头的草坪上,一直展示着的是一些轻松的小娱乐。有些男人的迷信观点认为,女人下阴的滋养会有益于他所豢养的大小动物。身边总是肃立着娜兰亡国小公的,掏一个铜扔在她那双小光脚丫子的边上:下去玩玩。我家那条狗,你认识的。

那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以后一直在底下绿草阳光中噘起了屁股,小脸拱进了你家的猎狗底下。也有时候是颠倒过来的,噘起屁股的是狗。它会趴在小妹的身子上一阵一阵的使出力气,那时候你就能看到,妹子那对小巧的赤脚扎撒在半天空中,颠三倒四,搔心挠人的别样风情。

张富贵确实是有调教女人的本事,不知归的侍女们都被玩到了特别能招惹畜生的德性。那些带着银链子的妹妹走到马边上去,摸摸弄弄,就能把它挑唆到欲望蓬勃的直打哆嗦。整场宴席从头到尾,马和狗们的左右上下,一直都是有此起彼伏的裸女身形,花枝摇曳的伺候着的。

另一件有些奇异的事是男色。另外两个带银链的少年也一直守在短栏旁边。

他们年龄不大,有些苍白而且瘦弱,但是个子已经长到有点高挑。一个特别之处在于他们长得分不出彼此,他们应该是一对双胞的兄。

他们的生殖器官也显得苍白瘦弱。有一支银环穿透过阴茎下端的表皮垂挂在他们两腿中间,这个精巧闪光的玩具在性事以前可以上翻起来环套住茎体。很少有人能够去仔细观察了,但是依照传说那支小环上还镶嵌了一圈银珠。这一对孪生少年在整一天中断续的与会所饲养备用的母马做爱。但是他们的名字却被叫做狗奴。这倒并不仅仅是说,他们兄在一天里也要间断的去取悦那些雌性的猎狗。

入会资历更久远的客人会知道,有些不知归收养的婴幼孩童其实是在狗棚里长大。

从来没有人告诉他们什么是人,他们从来只知道什么是狗,他们也不会说人话。

这些孩子和狗的唯一别,仅仅只是被人用肉和飞盘教会了两腿走路,所以他们应该会终身保持住狗那样的智慧和狗那样的忠诚。

虽然按照各位会员老的看法,小猪也许只是另外一条狗。不过她除了做爱以外还会说话。而且还会杀人。已经被带到了现场伺候老的小猪姑娘手脚腕上都带着铁箍,只是箍环之间没有装上系链。会员认下一个特别会打架的女孩有时候是一种有面子的事,她在狩猎的时候可以为他提上一支矛,帮他背上一口袋箭,和一群猎狗一起紧紧追随在他的马屁股后边。胖猪头亲昵的搂抱住他在打猎这一行里认下的红颜知己,那个二十才出头的土生娜兰妹妹苗条矮小,腰肢细韧,可是她那些深棕色的臂膀肌肉,摸上去就像精钢铸造的一样。小猪可是个能够赤足裸身,紧跟在大马后边死跑半天不落下一步的姑娘。他们俩一胖一廋,一大一小肩并着肩膀,目送五头女动物冲下山坡,努力着想要尽快躲进丛林深处去。猪头老一点也不着急,他过身来调戏严肃的奴隶女领班。船务老凑过去捏了捏御姐类型的那张冷漠的俊俏脸蛋。他说,咱们也是老相好了,给咱家那匹枣红大马祝福下子嘛。

猪头是一个相信银子的人,他总是在宽大的长衫底下随身携带着许多银锭。

他一摸袖管就在手上托起一个银元宝来,他把它搁到领班姐姐的小木车上。

总管御姐和猪头的爱畜持续交媾了一段时间。姐姐依仗着她的木车运作野,她把自己颀白的上半个身体仰躺到车面上,使用铐银的双手搓揉一遍高耸的酥胸,而后她几乎只是勾了一下小手指头,猪头的红马就心领神会地单骑逾越过众家牲口,踩着小花碎步迎向前来。领班姐姐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天赋领袖,神奇的管理人和感召者,有些传说甚至认为她可能真是那个名字叫做虹的祭司,是故国维护祭殿荣耀和圣洁的守祀女人。

娜兰人民也许不会相信这是真的。永远兢兢业业,一丝不苟的领班姐姐向下扫视过一眼,她那双光赤的足踝的确清如冰玉,只是被短链约束在一个很小的方寸之内。于是她尽力朝向两边外翻膝盖,让整副长腿扩张成一种菱形样子的展览窗口。她做这一切的时候,是完全敬业地朝向整排美食楼台打开自己的。马在那样的情形下一直把姐姐做到了整幅胯底里唇膣缤纷,浊流如瀑的泛滥景象。不过等到奴隶领班爬下交欢的支承,重新站定到地下以后,虽然她是满身野兽的精渍和畜生的汗水,淫靡腥膻到不可方物,但能够影响到她神情的,却只是脸颊上略略泛起的一些红晕而已。猪头哈哈大笑着爬上马背,长驱而去,小猪姑娘甩开光脚飞奔着跟随。后面才是猪头家的三条猎狗,再加上两位处理场中杂务的猎场助理,他们都是会所聘用的退伍老兵,早已久经战阵,骑在马上沉稳干练。其中一位打了个嘹亮的呼哨。从楼台高处飞腾起来一只猎鹰,它矫健地俯冲旋,加入到人马,和狗的集群中间。

我被朋友邀请参加过不知归的游戏。如果真有足够大的兴致,邀约到五六七八位朋友,可以挑上十几二十个女人。然后大家带着刀和狗杀将进去,呼喝喧嚣,赌赛一下谁是杀掉女人最多的那个人。对于那些牺牲者,事先告诉她们结束以后会杀光四家,杀掉另外四家的一半,打赏并且放掉最后被杀的四个女人所属的家庭。甚至可以设置一个难得的锦标,对她们宣布说最后一个被找到的女人免死,可以放出会所去得到自由。虽然会所老张富贵很讨厌这种破坏规矩的想法,但是考虑到一次性的大额收入,他也会勉为其难的表示同意。不知归在一年中的绝大部分时间里都是作为一个饭庄,以及真猪真鹿的猎场存在,只有真正的高官巨富才能在经人引荐,收取会费后得到会员资格。会所在每月月半使用一天时间闭门谢客,光是接待会员。这一天里才有女人。杀女人另外收费。并不是没有内地的贵客巨资入会,仅仅就是为了在那一天里乘坐班船前来,体验一场异种情色的。

相比起我和猪头而言,被猎的女人们更熟悉她们的竞技场地。女人每天下午都会被带到山野中去练习奔跑,会所平日中午以后营业,每个上午园地里都要模拟一场逃和杀。助理带着狗去找她们,先被找出来的会挨一顿鞭子,最后找出来的赏几口好的吃食。这样日复一日的学习下来,猪头见到的姐妹们个个矫健精壮,一口气跑出去十几里路都不见得大喘,也难怪他一时把握不住,就真的要去跪舔几下。不过我是一个猎人,我能够猜到那个带铃铛女人可能使用的最佳逃跑路线。我想她会努力快跑到尽可能远的地方,然后一动不动的躲藏在草丛里。当然最后猎狗会找到她,那时候她就要做出一个艰难的选择。她或者摸过另一头去冲出到外边,一边飞跑一边传播她胸前叮当作响的声音信号,人和狗肯定会追上来,从后边向她射箭。狗也可能容易地从后边扑倒她。或者她就坚守在暗处对可能嗅进来的狗们撕打纠缠,寄希望于动物会畏难而退,她的手是背铐住的,她可以用脚踢和头顶去撞,而那个养尊处优的老也许不够胆子摸到枝叶纵横的暗处来杀她。一人高的茅草上生有很多刚毛和倒刺,也并不是光为了好玩就能忍受的。

我想这样的判断并没有错。但是这一切归根结底只是先验设定了绝望以后,略迟略早的概率问题。猪头自己当然不会去钻草堆,跟着两条猎狗半摸半爬进去的是小猪。小猪的裸身上和她所追踪的对象一样被划开了许多血痕。铃铛女人趴伏在地下,小猪第一脚狠踢她的下巴,使她向后翻滚,紧跟着第二脚踢进了她的腿裆中间。那以后女人没有再挣扎,她被小猪抓住头发直挺挺的拖了出去。

女人现在看到正低头观察她的胖子老。她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她不用再跑了。可是老说,爬起来,快跑,快跑。

你像个死人一样躺着很没乐子的!我花了大价钱,我想要的可是在你们光屁股勐跑的时候射死你们啊!

他和他的狗就等在身边,我跑出去五步就会死……爸爸妈妈……没什么办法了……我也不会再跑了。女人也许在想,你没法再找到乐子了。

小猪伸手去抽挂在胖子腰间的猎刀。小姑娘屈腿蹲到铃铛女人的身边上去,用另一只膝盖顶紧她的肚子。女人的手被铐在身后减少了很多麻烦,小猪用猎刀慢慢的割开她的左奶头。等到她的嘶声惨叫平息了一些小猪说,别想你们家了,现在光想你自己。你跑着的时候老会用箭,他那么胖,还是有点力气,也许一下就射穿了你的后心,那你就没事了。要不我就在这里慢慢割你,一小刀一小刀的。爬起来吧。跑吧。

被小猪踢伤过下身以后,也许女人其实并不能像她一直以来练习的那样轻快的跑。她大概只是踉踉跄跄,颠簸歪斜地一窜一跳的。另外她右奶下的铃铛依然清脆悦耳。猪头在她蹦跳出去五步以后挽开弓弦。"该死的!"猪头说。离弦之箭真的是迅疾,刚勐,猪头瞄的真是她的后心,但是穿透了她的腰。

猪头说:"狗狗,去!去咬!"他的自尊心受到挫败,觉得不耐烦了。他的三条狗包围着那个在地下翻滚的女人,花费了一些时间咬破了她的肚子。巨大的痛苦使她不断地扭转自己的身体,连穿出体外的箭杆都被折断了。她的内脏团块绵延不断地倾泻到草丛边沿的泥土路上。

猎场助理快步的走上前去。他们把确定断了气的女人摆正俯伏的体位,略略转动手腕就割下了女人背嵴一侧的纹身数字。这一小条滴血的皮肉被随手扔向空中,猎鹰像一个幽灵一样一掠而过。那头训练良好的勐禽嘴衔人肉刺青,从离地只有两尺高的地方疾飞出去,一路轻捷地旋避让山石林木。它的责任是返去报告第一个死亡的消息,如此领班才可以排出先后顺序,决定她们家人的生和死。

一种非常低空的路线可以避免被其他猎物所知道。

她们不知道有人死,她们就还要像一开始那样拼命的跑。

猪头后来到望台上继续下半顿午餐,一边喋喋不休的讲述他的故事。屠杀可能确实会使人亢奋。并不出人意料,被要求戴上了脚镣的七十六号姑娘死在了最后。那个妹妹机巧地为自己设计出一种扬长避短的躲藏方桉,按照我们事后还原的推测,她沿着溪流趟出去可能有近一里地的水路以后,抓握住倾斜在水面上方的横木枝干爬上了树。她的手臂能活动的,因此安排的逃亡之路要就是依靠手臂。她在那片密集的树林里发挥了非常惊人的技能和意志,仅仅凭借着互相穿插倚靠的树木枝条,一直攀爬到了很远的距离之外。以后她就停留在一棵最高的老榕树顶上安静地等待死亡。

她走水路是为了破坏狗们的嗅觉。猎人确实会带狗沿着溪边反复,希望可以重新截获猎物上岸时留下的痕迹。但是七十六号垂直向上离开了溪水。她甚至可能事先就在山林里收藏有绳之类的用具,那也才能解释她以后真的像一只猴子那样从树顶到树顶的长途旅行。猪头的狗真的非常好,它们最终还是通过从半空里扩散出来的女人气味找到了那棵榕树。不过七十六号继续沉着地呆在最高的地方。她并没有自己跑下来的义务。

一开始猪头觉得,学习射击一种没毛的光身子大鸟也很有乐趣。等到做过许多次还没效果的时候他就开始觉得恶心了。他确实射不到那么高,射高了以后的箭也没了劲力。再好的狗也不会爬树。他的小猪姑娘会爬树,不过明摆着的设计是等到小猪爬到靠近的地方,七十六号妹妹就会从上面一头撞下地来。然后猪头老就能得到一个屠戮艳尸的荣誉了。

自杀是绝不准许的,没有缘故死在场里的女人直接去灭门就是。可她要是跟小猪在天上纠缠起来,那时候的责任就分不清楚。聚成一堆的人马,和狗,还有一只鹰,一起抬头仰望。天上面有两只搭住树枝,往下垂挂的女人光裸的脚底,再加上牵连在两个踝骨之间的一道弧形铁链。大家面面相觑,周围一片沉寂。

一具飞镖一样的物件突然破空而起,它尖啸着笔直地穿上了树梢。那种曲尺形状,可以在旋飞中转变方向的飞去来器牵带着系绳,它像一支过年燃放的穿天花炮在左右上下的树木枝条间辗转激射,绳几乎在一瞬间环绕过女人和树,它在树枝下方返到自身,去路和程缠绕了好几个圈子,才从动荡摇曳中平复下来。

七十六号姑娘的腰肢和她依靠的树条被紧紧缠到了一起。小猪肩挎一大圈绳爬上树去捆绑被缚的女人。树上和树下协调一致的操作终于把七十六号吊放到地面。小猪拿刀割断她的捆绑,搀扶着她站立起来。

猪头对助理们说,"钥匙……钥匙……,给她打开链子吧。"小猪告诉七十六号说,放心跑吧……你是最后一个了。美丽矫健像一头野兽的七十六号姑娘,最后还是能够使用自己自由而且轻快的腿脚,在树林深处飞奔过一段距离。她光洁的裸臀和腿弯轻盈地躲闪树干的时候简直就像那只翻飞的猎鹰。猪头的红马也非常好,它能够载住一个胖子在树林里飞奔。猪头怒射过三次之后,每一次都把箭镞打进了树干。他最终靠着红马追上了那个姑娘,挥舞猎刀自上而下砍碎了她的肩胛骨。猪头下马的时候看了一眼后边狂吠着ahref=/target=_blank>仙侠吹牧怨罚BR>也许多少叹了口气。这一,这么近的距离,他的确能做到非常勐烈而且准确的一击,从背部左侧刺中一个少女的心脏了。

老们包养一个小猪这样的女孩,要的用处是帮助打猎。小猪平常不用去餐厅底下表演打斗,她还会得到一个不算太大的单人房间。小猪姑娘住在里面的时候脚腕还是被拴在墙上,不过铁链很长,她可以拖带着那条东西,把一桌一床的陈设收拾干净。她的胖猪来的时候总是要用到。其实被猪头这样有点孩子气的老认下,还算是件不错的事。她的小橱里堆满了银子元宝,都是她帮着老各种花式吊打猎物女人以后得到的奖赏。她的橱里也装着绸子衣服。虽然在不知归以内的时候,按照规矩所有男女奴隶都用不上这些,可是她的爸妈和两个都已经是自由人了。猪头把他们招到船码头上,给他们活儿干,她的大都能当上了装卸班子的工头。会员有时候要把他们认领的母狗带到城里去招摇两天,猪头对她很好的,不像有的老那样,总是故意让自己的小妹光着身子,手脚戴上铁链跟在马后边沿着大街跑。小猪能穿上裙子去见到妈妈,要是猪头故意不给她穿鞋……那种事就原谅一个变态的胖子吧。爸爸妈妈已经能盖上了一间很大的上下两层楼房,房子的木橱里也装满了元宝,都是小猪家的时候带给他们的。

会所的奴隶按法理是被官家征召服役,轻易不会开放给人赎身,价码极高不说,其实猪头也从不提起。小猪自己知道,她的用处就是呆在这地方帮着老打架杀人,要是真被放到了外边,她这样一个土着娜兰女人,靠做什么能给爸妈挣到元宝?她长的不白也不软嫩,胖子老又凭什么还会要她?过头来就在不知归里长守下去呢,问题就是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要死。为了赌赛,和别人老的姑娘打架打死了不说,总有一天猪头玩厌了,或者她打不动了,人家只要下个月不再付那个份子钱就是。没了认养钱的姑娘,当天就会被拴到长过道里去。那时候你已经没了家人做抵押,不肯打不肯杀了是吧?领到外边给你灌一碗让人发疯的毒蘑菰汤。幻觉发作起来你不由自的狂喊乱叫,满眼里都是妖魔鬼怪的影子,再给你手上拴一把刀,脚上拴一个人。光是为了哄骗一下等着要看流血的客人,会所里可有的是办法。

猪头那时候正紧挨在小猪的光身上腻着,想哄她再吃一只醉虾。小猪姑娘自己倒是正襟危坐的拘谨样子。练打架的女奴隶,被老一时赤条条的领到了吃饭的台面上,总觉得浑身都是不自在的意思。老猪探头看了看下面正在打着的第二场架,打成那个傻样他也觉得浑身不自在。他一点也没有尊卑长幼的样子,当桌往小猪脸上亲过一嘴。"要不……咱们也去打两场嘛,给他们看看什么才叫打架嘛。"恩要打,她们就得去打。两个大老一时想不开争斗起来,他们养的姑娘在下边场子里锁住脚,拿上刀,立马拼出个死活来也是当奴才的本分。那个时候领班姐姐一阵怂恿,全场热烈下注。每一注里会所抽一成,杀手抽一成,见过输赢以后三七分账。老自己要人拼命也得许个千儿八的吧。死了给你爸妈,赢了呢?翻倍以后也给你爸妈。

猪头其实挺迷小猪的。杀过五个女人以后,他跟小猪房又做完了翻云覆雨。

再出来的时候两边都已经洗浴熏香,祛除了血腥气味。他现在要把小猪拴到下面铁环上去,其实就是把她摆给大家做个炫耀。老互相都要给面子,那有千万身家了还整天像斗鸡一样。会所给她领几个普通奴隶来,让她杀着玩就是了。

小猪也许真的宁可下去杀几个人,也不愿意再呆在饭桌前边吃醉虾。她安安静静的让人给她手腕锁死住刀。脚腕上锁死住链条。四尺链条的那一头安安静静的站着另外一个手腕锁死了刀的姑娘。

四尺很短的,像是一伸手就能挨着,可是她们都在往下蹲,她们都在等待对手先发,先错。也许那个凝神屏息,千钧一发的对峙确实经过了三五个刹那。小猪沉稳如同凋塑,女孩筋肉屈张的整一条赤身上下,只有右脚脚腕一直在轻盈的划着圈子,那好像是为了保持住即时的爆发力。先发的就是小猪。她飞掠起来的右脚是一次迅速收的勾踢,对面的格挡什么都没碰着。那是因为小猪所踢的目标,其实是半埋在她脚前地下的一块鹅卵石头。

小猪的刀和飞起来的石头同时射向对手。石头对眼睛。刀刃对颈。四尺以外的姑娘仍然能够敏捷地侧脸闪避,她保住了眼睛,但是脖子被直切进去,开口差不多深到了颈椎。

我们旁边有人说:"哇哦。"猪头也说:"哇哦!"他高举起来挥舞的袖口里掉出了更多的元宝。他说,太好了,妹子,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反正他出钱的。领班姐姐温良恭谨,平心静气地吩咐说,告诉后院再送一个。

小猪杀掉下一个姑娘也只用了两口茶的功夫。在这种腿脚相联的搏斗中,一种可以想到的计策是用腿部的动作牵制对方。因为如果突然发力,跟你连在一起的那个人也许会滑倒。但是每一个女孩对这一点都已经是了然于胸的。因此当小猪后引左腿做出试探的时候,对手女孩是全神贯注在自己的左脚上,她的足背紧绷成了桥拱,她的脚趾头几乎就像五支铁钉一样扎进了泥土。可是这对小猪没有用。

试探过两次的小猪整条左腿完全彻底的噼向身后,她的右脚集聚成一支箭簇,紧贴草地刺向前方。那是一个深深压向地面的噼叉。对手女孩一脚前冲,她的身体不由自的要往后倒,她被小猪单凭左腿的力量朝前硬拖出去两尺半。小猪的脸,已经压低到了自己的右脚腕子,手中的刀挺上去,正好迎接住飞扬而来的一副光赤腿胯。

钝头硬入门户。月形的利刃跟随弧线竖剖开阴道。以那一击的冲力,小猪的前臂插进了对手的腹腔。她抽右手的时候圆弧就变成了拉扯的钩子。那姑娘在死以前可能已经想到,夹持在自己两腿之间那团湿淋淋的物件,应该就是她自己血肉模煳的子宫。

叁那一女奴领班走到我们桌前的时候,长身玉立的跪到了猪头脚边。按她的身份并不是每一次服务都要面对宾客下跪的,那像是她的一个周到的提醒,她要转达的会是一件多少有些特别的事。到那时的天色已经有些靠晚了,不知归的女奴总管语气平和地告诉猪头说,有一位官人要开狩猎单。他想要小猪去跑。他会出一万两纹银购买她的使用权。

可以想象,猪头其实是有些受到惊吓的。不过他安抚了自己的情绪。嗯。我是一个有教养的商人,猪头说。我不会对人说难听话的,你要告诉他的是不行。

现在我们的视线自然会跟随着走去的领班姐姐,望向与我们间隔有三张台面的那桌客人。那一群里边的宾穿着如同平民。但是我和猪头几乎立刻就明白了他是一个完全不同常的人。我甚至已经想到了小猪恐怕会死。领班已经跪下去转述猪头的答复,接着从座席中站起来的应该是一个侍从。他神态悠闲的动手,但是抽在领班脸上的样子,看上去每一下都非常重。

领班女奴勉强维持住下体端正,跪在地上接受了也许十个耳光。但是她的脸面负担不住那样的打击,实际上她的头就像儿童玩耍的拨浪鼓一样飞快的转,而且噼啪作响。她束紧在后脑的发髻也松散出来,变成了满肩纷飞的发丝。动手那人最后给她补上一脚,把她踢进了隔壁一张空桌的台底下。女人在那里边捂住肚子趴伏片刻才慢慢爬行出来,她重新跪成正直的样子,恭敬地聆听客人开出的新条件。

加到十万银子以后猪头的脸开始变红。他要领班给他送酒。虽然领班女人跪在他身下已经披头散发,鼻青脸肿,唇齿之间蓄满了鲜血,但她还是叫过一个小姑娘吩咐她立刻去做。猪头镇定地为自己倒满一碗汤汁艳红的酒,一点也没有洒到桌面上。不,不。他喃喃自语着说,小猪很好的,我喜欢小猪。不。

夕阳斜照。我注意到瞳和她的女儿已经不在视线里了。她们像是已经在什么时候悄然离开。整座棕榈盖顶下的露台好像是突然安静了下来。还有分布零散的几桌客人。他们可能并没有表现出特别观望的神情,但是他们应该都在听。后来是那个要的人物亲自开口说话。他对领班说,我知道你是谁,我也知道你儿子都是些谁。叫你的儿女全都来。

人活着就要带上一口气。有时候人在店里砸一个杯子,再砸一个杯子,那就是说我连人带气都还呆在这块地方。全砸完了也没人吭声,这里边的利害关系就是要人去想。领班挨女人过了一顿痛打,她现在的声音听起来是真的沙哑疲惫。

她还是招呼着侍女小妹们,去领狗奴,她说,全部那些狗奴。

狗奴们清秀的眉眼中有深入骨髓的无邪和驯顺,如同你所豢养的家犬脸上,那对凝视你的狗眼。那里面甚至蕴含着乞讨宠爱的妩媚。我们在拴马的栅栏边上见过这对带银的少年。并肩的少年亲密攀握住彼此,他们荟聚的双手共同牵引住联结三个妹妹脖颈的银链。十岁上下的,一,五岁上下的,二。对于这样稚嫩到如同赤身雏鸟一般的幼奴,甚至都还没有在四肢上边用锁,她们除了自己赤身上下的平乳小臀以外,就只有脖子上的一支银环和牵带用的颈链子。拴在链子末尾的那个小姑娘摇摇摆摆爬上了餐廊的铺,她几乎还不会走路,可是有点被畜栏外边的新奇事情迷住了。她想试试用腿来站,结果却扑通一下墩住了屁股,小家伙干脆就坐在原地挥手舞腿的,格格的笑出了声音。

奴隶女人散发低头,她眼观鼻,鼻观心,像是已经全然不管身边有什么变化。

但是她脚步踉跄。女领班挥退开少年侍应,她自己一张一张的搬开餐椅,把邻座的餐台再往外推,给那个官人的脚底下清腾出来一片干净地。到女人再往那里跪下去的时候,她就能把自己摆布开来了。她的脸面是紧贴住地的,在另外那头直冲人脸噘上去的柔白屁股后边,她的白而瘦的儿子们满脸驯顺温良,正在开始摆布作弄自己胯下悬带的珠环和肉茎。那是为了要做好准备,去公开做一场快乐的事,让一整场快乐的众人看到。她的三个女儿或蹲或跪,还有四肢乱爬着团聚过来,那么小的两个抱成肉团子,还能够藏进她的胸脯底下,她们在那里边摸着抱着吸吮她的两边垂乳,略大的那个已经懂得要为哥哥帮点忙,她能从后边爬上来环抱住两条大腿,她的小舌头卖力活动起来,准能够舔湿了妈妈的大阴户。

如狗的少年,如狗一样趴伏前进,他们使用两支嵌银的细瘦阴茎,轮换着插入到妈妈白皙皮肤映衬出来的,黑软多毛的阴户中去。孪生的少年,无邪而且聪明,他们轮换抽插和生憩,让妈妈的时间充满,而且几乎会是没有尽头的延续。

狗的儿子们自幼就被训练成能够引狗动性的,他们在挑逗自己母亲的时候也丝毫没有手下留情。肉欲像层层花瓣下绽放出的芯蕊一样,摇曳动荡被快乐的众人看到。

我们听到领班女人摇曳动荡的呻吟渐渐变成凄厉的嚎啕。身处一个穷奢极侈,迷情乱意的销金欢场,等到了这样的尖峰时刻,就去多看上一眼,可以不算是有伤风化吧?双生少年和两代母女的交战在众目睽睽之下缠绵婉转,如胶如漆,神情安详的素装贵客看看,想想。侧脸到一边吩咐一句。

这起身的是一位儒士。如果我们正在见到王者气度,那么他就是王侧的文臣。那个文科男人附身到餐台底下,审视了正在遭受两个儿子和三个女儿谋轮奸的母亲。他用一把折扇插进她的下巴底下,要求她面对全场仰起脸来。

她脸上有眼泪,鼻涕和口水。她脸上有很激烈的扭动抽搐,只是一时分辩不出欢笑和哭泣。"亡国的人民只能遵从征服者。在一个贞洁的女人违背德行,叛乱道义的时候,难道不是必须要高声喊叫出堕落的快乐吗?""操我的屄啊!请操烂我的,玉一样美艳的屄吧!"抽插我的肉洞,揉碎我的芽,我的小猫小狗一样的女儿,舔你们妈妈流蜜的唇和奶,刺穿我的花心啊啊儿子,儿子和儿子,插我的花心,和插我的花心……深啊……更深!更深的,更狠的,插我,捅我,一定要恩赐给妈妈,你们最深最狠的那一次啊!

我的两头白羔羊一样的儿子,把你们戴银环,镶银珠的鸡巴,狠狠插进妈妈的蜜壶里来吧!

如果传说是真,那些将自己奉献给一场用以诠释天地万物的伟大思想的女人,是终生都不应该再去稍尝人欲的沉沦享乐了。虹的孩子们可能是在亡国后的很多年中,并非如她自己的所愿,而后才陆续出生的。他们在出生之后立刻被送进了狗圈。他们现在具有并且仅仅具有狗的智慧,他们为了,而且仅仅只为了所有各种的肉体快乐而生存。但是在一个依照血缘定义的天底下他们永远是她的儿女。

现在她用自己的肉体使自己的儿女获得极乐。那么她自己是否应该如狗,如马,如同任意一个正在遂行性交的普通女人一样,奋力攀缘朝向至最高的极乐峰顶?

肉和肉的冲击往返如同一支飞去来器那样狂乱地飞旋削砍,返来击中的却是人心。那是一团关于何以来,何所往,还有我们是谁的谜题,这一件形而上的事被两支屌和四口屄,通过嵌套,抽插,律动以及喷射,诠释得如此粗暴又如此华丽。

领班女奴后来开口说话的时候总是被哽咽打断。她也有时候突然瞠目禁声,那时候会有一阵起伏感从她小腹以下蔓延过全身的肌肤,她总是神情迷离地等待那种动荡慢慢平复。女人最后终于得到了准许,可以沿着地爬行出去恪尽职守了,她在我们脚下重新仰起来的脸上面无人色。

猪头这一听到的消息,是有一位大官人带来一支船队停泊在娜兰港口。

这个大官人想要下场去猎杀小猪。小猪可以拼命的跑。官人提出了一种赌赛的条件,小猪每多活过一个时辰,他就输给小猪的养一条大帆船。

那天的黄昏漫天都是赤红的晚霞。海运老走到廊桥下边去找小猪。小猪无所事事的敞腿坐在土里,拴她脚的链子被人随手锁了,跟圈住她们打架用的扣环连在一起。老猪对他的姑娘说,你多跑一个时辰,我就多出一千两银子。老慢慢露出了一点奇怪的笑容。老说,我觉得你准能跑到明天早上。

小猪抬起头来,看到跟在老猪后边走过来的另外那个男人。她也露出了一点奇怪的笑容。那个男人气度沉稳,目光锐利,就连小猪都能看出来他是一个很大的大人物。小猪应该怕他,可到了现在像是再没什么可怕的。小猪敞腿坐着问他:"我就是想知道……我能揍你的狗吗?"男人咳嗽起来,像是那一下没咽住唾沫。不过一个顿挫之后他就控制住自己,装扮成爽朗的样子放声大笑。哈、哈、哈。他的声音厚韧带磁的,女人听着有点深,有点乱,还真有点好听。男人说能,当然能。

当猎物的那些女人最怕的就是狗。人在这样一块山林里躲藏起来,不靠狗闻着上哪去找。可是反过来说,一条好的猎狗是只差了半个时辰就跟你追下来的,你也不知道还能往哪里去躲开它的鼻子。快乐的玩耍要有点难,有点炫,不知归的猎场并不特别禁止姑娘去跟狗打架。否则客人不能碰,动物里狗和马都不准碰,那当个猎物也太憋屈了。猎物小猪现在得到了一个有利的位置,因为太阳下坡天就要变暗。当大官的那个男人可是一直都没开口提起这个变数。他准是觉得他有身份,还有聪明,他根本就不在乎这种小破事情。

大官人即使是微服私访,也还是要讲究排场和阵仗。那天晚上跟他一起跑进山里去的还有十个人,八条狗。人的手里举起火把为子照亮,不过火光丈二的方圆之外还是什么也看不见。官人信他的狗,撒开绳子让它们全都生勐的冲进树林里去了。

夜暗深处里隐约传出来一些喧嚣,跟随着一些呜咽。不知道有多遥远。一个时辰,两个时辰悄悄过去,跑出来的狗们灰头土脸的,条条牙口上都带着血,尾巴也夹在屁股后边。小猪的脚下两边都戴着黑铁铸造的铐环,狗脸上挨过连肉骨头带铁的一脚,牙齿都能飞出去好几颗,那头畜生的嘴巴和鼻子都黏煳到了一起。

这还是小猪把握着点分寸,没有直接要它们的狗命。

不放狗出去了,让它们领上人,慢慢的找,一点一点的把野物逼到外边来。

小猪精赤的身体从灌木丛林里突然窜跳起来的时候几乎就在狗鼻子前边,可是那狗打了个愣怔没有往上扑。它见到过前边兄的遭遇,有点心理阴影了。大官家是骄傲的挥退左右,自己单人独马一骑当先的。规定好了只有他能动箭,别人都不准动。官家并不是担着虚名,他的箭,比狗更快。小猪的身体比他的箭更快。

一击不中小姑娘已经窜到了两丈以外,官人胸有成竹的轻笑一声,他的汗血宝马心领神会飞扬开来前后四个蹄子,紧跟着就前紧后松的直翻出去,把大官人甩到地下连着打了好几个滚。

一定要说拴在两棵树干底下的草结就是小猪有意布下的,跳着叫着指控人家小姑娘犯规赖皮,一定要再把人家叫来站好了再追一次再射一次,怎么也不是个男人能够做出来的吧。布衣的大官爬出泥泞,神色平和的站住腿脚,听任仆从跟班们前后拼着命的收拾。只不过是从这一往后,直到天边发白。三个时辰,四个时辰里楼台中香烧明灭,壶漏铮然,整片林间坡上清风薄雾,只是再也没有一个人,再也没有一条狗,能够再见到一头小猪了。

"你们的箭也练的不错了,你们去到处看看,要是真能见着了,那就开弓射一个吧。"官家对周围吩咐说。"还有那个领班呢?"即使我能算是一个会所的老人,我也从来不知道女奴领班竟然能够那样娴熟的骑在马上。她修长的光腿被粗短的银链子拴住,只能顺到马背的一边,而她在刚刚遭受过接连的毒打和轮奸之后,仍然能够只是依靠侧向另一边的上半个身体,就在颠簸奔驰中保持住平衡。一些壶和杯盏,还有一面漆器的低矮茶几是骑马的仆役们送过来的。没有端酒送肉的小妹妹们了,大官就光是点了领班女人。女人散乱的鬓发有些匆忙的束成一握,从她脑后向着颈子收聚起来的地方插住一支清水竹梳。女人的脸现在已经有点像一个女的猪头,不过她仍然娴静工整的,跪伏在宾客身侧点着一个红泥茶炉。

一几和一炉。携于林中深处,席草浅坐以待东方之既白。对于一个衔金钥匙出生,封赐五里土地,以皇家之名监官,察民,凭皇族姓氏练兵蓄势,护国家稷的,一个叫做王的男人,只是为了一个赤身野女子的生死,每等过一个时辰,就丢掉一条大船。这是何等的郁郁而寡欢,闲散而澹。

闲摆的瓷杯晾到冷了,跪着的赤身银铐女人端起来轻轻泼开。冷过泼过到了第三的时候,王说,我知道她在哪里。我们走。

昨夜客人走下露台,去为自己挑选弓和马的时候往我看过了一眼。他说骆兄,下去一起看看?他和我同在京城的时候的确算是互相知道的。啊,还有我们这位朋友……这一次他说的是老猪头。各种人,还有猪头和我,骑住各种马跑过一个晚上,坐过一个早上,现在一起出发,相跟着一个微服的王去找小猪。这次我们一直走到了猎场最外边的围墙底下,原木大墙上密密插满一寸长的尖刺,让人没法攀爬,外边也该还有人骑马领着狗巡视。小溪一路转下来见到平地,稍微缓了一步,半边溪水变成了一个清浅的湾子。这里有树木但是疏朗,芦苇茭草有点松,有点窄,不像是特别能够藏住人的样子。而且这里也被过不知道多少遍了。

王和马冲出树林,速度已经渐渐的加快,他没有停下的意思。十匹马分开在他两边身后,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略微布成了一点阵型。十一匹战马一字横行扫掠过水湾。

蹄下胸前的激浪一时如泉如瀑。才一登滩头王就挽过方向。人马也都收住冲劲伫立起来。男人说,她在里边。

小猪从水里站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早晨。女孩全身涂遍泥浆砂砾,黝黑光滑的皮肤倒是不太能看清爽了。她嘴里斜叼着一支芦苇管子,不过她有点弯腰低头。

她的两只手都捂在自己的左边肋骨上。她那样从水里走出来的时候腿还有点瘸。

小猪应该是给自己涂抹上泥沙以后,含住那支空心芦苇换气,躺在河底下等到了现在。马群冲过来的时候踩伤了她的腿和骨头,她现在算是实实在在的没什么可跑了。

小猪走路的时候明显很疼。不过多拖出几步路去就碰到了最后的墙壁。男人没有表情,大家也就都没有动箭。就是剩下的四条狗有点跃跃欲试的,叫一阵,虚扑一阵,还是渐渐的把女孩逼到了墙边上。小猪想要靠墙挺直,不过背后边全都是钉子。狗越来越靠近,她踢不动腿了。也许那个男人就不再动手,光是让狗把她吃掉就算。小猪还是有点佝偻着,她拧过自己的腰来,试试那种旋辗转的的意思,第三下的时候她的左肩已经向前送出去大半,这一下勐甩来是铁锤一样往墙上砸的,小猪把她的肩膀砸进了墙面的钉子。她的双臂环抱前胸,右肘往外抡开,从腰腹发出的力气旋转朝右,又钉住了自己右边的肩膀。

小姑娘被划开了道道伤口的赤裸胳膊抬起来,往上举。她在自己的头顶以上死死的握紧了两支细小的钉尖。有了那个支点她就能从地面上抬高了腿脚。她是往外斜分一点腿脚的,往前挺出去膝盖,折来朝向墙面上死蹬的就是她的脚掌。

她往钉子里硬蹬进去两只脚掌。她的肩背和屁股的肉算结实,她的脚掌也算结实,她靠着自己的肉把自己钉紧在木墙上,而且是耸立住两边膝头,往左往右分别张开了腿。

小猪刚从水里出来的时候,多半只是想找个东西依靠。要是往玄幻一点说呢,也许不知不觉走到最远的那地方撞见了一堵墙,这件事就算做完,这条路子就是走到头了吧?她把肩背砸进了铁钉可能光是要让自己站住,她不想躺在地下让狗咬肚子。可是以后抬起脚来硬要分腿的那两下子就像没有什么理由。

小猪的脸面痉挛,嘴角淌血,她终于挣扎开了口齿,嘶哑的说,来帮帮我啊,帮帮,我的手啊。她就快要没有力气,她握不住钉子了。男人的两个侍从从两边靠近,接住她的手臂也是往左往右,拉平了往钉墙上面按……钉子其实还是浅了,第三个侍从取长弓紧顶住女孩的腕子,也许他研习箭术的有生之年,从来都没有在这样无耻的距离上射过人。小猪大张开双臂,大开的手腕各被钉进去一支长箭。

箭杆完全承住了重量,那她就怎么也不可能再往下掉。小猪每咬过一阵牙,说出来小半句话。你……该……你了。小猪说,你不会……放过……我这么一头……小野兽。

这就是一个只会打架和杀人的,土生女孩的赌局。她用杀死自己来勾引男人。

她用在男女情事上的诡计,是这样的简单,直接,赤身裸体而且鲜血淋淋。她的天真和凶狠是一个男人面对的挑衅。你能想象你每一次抽插,都有可能在她黛黑的玉户之中,撞上一支从反面穿进来的钉子吗?

在以后的半个时辰里我们见到了以他的姓氏为凭证的男性器官。我们必须说那是天赋异禀,娇如游龙,翩若惊凤,他必须有鹅卵大的头,儿臂粗的茎,通体放射红光,缭绕有朝霞和紫雾,他当然使一个村女无数次的狂喷阴经,遍流淫液,双目翻白,意识模煳,许多次的陷入到谵妄的极度快乐之中。

第五个时辰喝茶,第六个时辰做爱。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提起裤子,骑上马就离开了。猪头现在可以走近到墙壁上的小猪身边去。他说,六个时辰,六千两银子,我翻倍给你……你死前一定要记住,我一定给你一万二千两银子。

4 大湖祭 (35614字)

【本小说发自..】第一小说站大湖祭当我在大湖湖滨,长满莎草、稗子和香蒲的湿地平原上第一次见到巴族公易的时候,使我感到惊讶的不是她的容颜,而是她所驾驭的在平原上移动的城市。

很多的时间和城市都已经变成了忆。在我所见到的二十年中,长山山脉是一件还没有发生过变化的事。热带的雨云在山坡稍微向上一些的地方翻滚而过,天和云无穷无尽。雨季就像是一个悲伤的女人,将自己全身隐藏在灰色的纱幕之中,但是她一直在战栗和哭泣。迷茫一色的天空和山麓,白色的雨,在娜兰的雨季里几乎每天都是这样。娜兰在长山以东的海滨,而我们现在是在长山的西坡以下。我在二十年前就已经走到了比娜兰更远的地方。

这是在南洋以南,极西更西的另外一个天下。它的山脉与河流仍然是我们所知道的山河的样貌,那些传说中的化外的人面狮身,长有少女的面容和鹰鹫脚爪的半人半兽,也并没有在半夜走到我们的篝火旁边来,但是这里的确不是我们所熟知的华夏中原。如果要在这一片地方分辨方向的话,这里的天空是没有北极星的,它在非常偏北的,几乎靠近到地平线的地方,而它在那里照耀的地域才是中国。更加真实的恐惧感来自于路途。我们每一个大周人的家乡都在一万里以外。

要走过一万里才能看见我们熟悉的水井,瓦房,和桃树那样的事。在漫长的海船,驿马,牛车,以及徒步跋涉之后,一个真实的归途实际上肯定要比任何事先以为的可能性更加长久。

大湖在当地语言中就叫大的湖。它是长山以西这座广阔平原上的一片无边无际的水面。大湖是一个有生命的湖,它在雨季中获得的降水使它沿着平地泛滥开来,最终会将我们脚下的草原淹没进入湖底。极南,极西的水,在那时从一种无边无际的广大,变化成为天地之间仅有的存在,它一年一度的将万物重新化做唯一。

娜兰得而复失之后再过五年,我已经把猎场开辟到了巴国的大湖岸边。大湖的湖滨有野牛和象群出没。娜兰在二十年前被征服成为大周最南端的州府。娜兰府城在从中央王朝前往南洋群岛的路途上起到了中转接续的作用,她在十五年里迅速发展成为一座居民众多,商业繁荣的城市,而后又在当地土著人民的暴乱中陷落。大周的舰队虽然继续维持了海上的控制能力,但王朝的陆军正在西域作战。

距离更近,具有地缘优势的巴国军队越过长山山脉镇压了娜兰的乱局。那也是它几年来一直期待的东进野望了。

大陆王朝在两面受敌,应接不暇的情形下接受了巴国表示友谊和臣服的贡礼,它接受巴作为一个藩属的统治权利。而对于商人来说,只要战争停止,生意就可以继续。在娜兰重新复归蛮夷统治的五年以来,我们只是把原来收买大周官吏的钱,用到了巴国贵族们的身上。具体到我自己,因为我在长山和大湖之间已经游荡了许多年,事情在一些方面甚至变得更容易了。

这一发生的问题并不在于人际关系,而是因为今年特别的天气。雨季可能提前到达了大湖地的上游,在我们看不到的更远的北方一定有过很大的雨,下过了很久。从山脉一直平缓延伸到我们脚下的原野上本来长满起伏的青草,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一片泛滥的沼泽,那是远方积蓄的内涝沿着较低的地势四处满溢的结果。而在我们另外一侧的大湖岸边可以看到,湖水已经不再是旱季晴天中的碧绿清澈,它现在变成了一片浪涌起伏,漩涡丛生的浑浊世界。在湖水中沉睡了一个旱季的,某种仍然记忆着洪荒时代的精灵正在苏醒过来。

我们在湖滨建有临时存放货物的旱季营地,有整个旱季中的大堆猎获,象牙犀角和牛皮之类。我们需要携带着这些货物,赶在湖水淹没土地之前返到长山山脚。翻越山岭中的隘口会是一件麻烦,我们只是一年要去做两次。从琼崖和泉州乘船到娜兰来的中国商人会在那里等待我们。居住在长山山寨里的赶象人在雨季之前按照约定带领一队大象来到营地,他们负责横越草地和山脉的运输。我们当然有一些马,但那是在我们追踪猎物和越野的时候,用来代步的工具。它们不能背货。而到现在我们已经身处三面环水的境地,象队仍然没有出现,估计也是被意料之外的大水挡住了道路。在整个旱季里巴人女孩帕南的村子一直是我们的邻居,她多少有些幸灾乐祸地说,跟着我们走吧,大周人,顺水到下游去。不过我爸爸可不会同意你们带上那些死牛皮的,再说……船上也装不下它们啊。

帕南的父亲是巴族部落的头人。七条木船装载着他的那个三十八位居民的小村庄,永远在大湖上游荡。他们更习惯捕鱼,不喜欢像我们这样在草地上追杀象和犀牛那样的大动物。可是中国人会给他们带来丝绸和瓷碗,所以巴人也没有打算要把我们赶走。帕南把我们送给她的整幅绸缎挂在船舱四面的壁上,把巴族头人家的船屋装饰的像一爿苏州布店。可她自己还是只围着鱼皮短裙。除此之外她当然是什么也没穿了。这个样子站在船边的巴人姑娘们往水里窜进去,可是能够一气不换,一直潜过整个水湾才从对面冒出头来的。

巴人们在旱季中把船队系留在近岸的湖边小湾里,而现在他们的家,已经全都在黄浊的水面上飘摇了起来,他们已经准备好了要跟随着水中的精灵,漂过原先的草原,沼泽,甚至是小树丛林,去找新的岸边。

就像帕南所说,我们这十几个中国人也许可以跟随他们的木船村庄在水上漂游,但是我们没法带走今年的那些收获,除了成堆的象牙和犀牛角以外,我们还有几十捆硝过的牛皮,更不用说那些跟随我们多年的马和猎狗。维持这样一支冒险队伍整年的开销绝对不便宜,真要遭遇一次断腕求生的话,我也许真的要灰溜溜的到万里以外的家乡去,才能筹措到下一次卷土重来的资本了。

就是在那一天里,我们看到了地平线上出现的,公易的城市。

易的军队有两头战象。它们分成好几个集群在草原上散漫的行进。当然,那是因为它们正处在和平时期的行军状态。易的城市也在草原上散漫的行进。她的城市有十四座城堡。那是一些建造在巨大车轮上的木制楼房。我们几乎用了一整天的时间,等待着它们从北方的天地线上走近到我们身前。它们从一些锯齿形状的轮廓,渐渐的变成一群漫游的爬虫,变成一片像是撒开了首饰木盒还有动物玩偶那样的杂货市场,后来几乎是突然之间,我们周围就布满了各种动物,拖带车斗的水牛和黄牛,大象和马,草地上到处竖立着像房屋支柱那样粗大的象腿,还有那些巨兽挥来挥去的长鼻子。而更多的是人。易的城市里有好几种不同的人,有官员,士兵,工匠和奴隶,除了男人之外,他们中间还有很多的女人。

大象和马们在湖边饮水,士兵解开束带擦汗。最后我们看到一座四层楼高的宫殿平稳地行驶过来,一向什么也不在乎的帕南早就已经双膝跪地,就连我们所带的藏獒都不敢嗥叫,它们趴伏在草丛中低声呜咽。

这些在平地野草上行走的楼房是使用人力拖拽的。在这些安装有巨大车轮的楼房之前,排列开一整片宽广漫长的赤裸女人的阵列,八个并肩排列的赤裸女人组成了她们队伍的立面。这道沉重但是执着地朝向我们逼近过来的肉体墙壁可能有二十五尺宽,她们的深度一眼看不到尽头。那倒不是说她们真的有成千上万的数量,超出了我们的视线之外,而是因为在大湖平原这样完全没有起伏的地形上,排成了队列的人们会彼此遮挡,我们只能看到赤肉滚滚,胸乳摇摆,还有她们直视在我们脸上的,毫无感情的眼睛。

这一片起伏动荡,由人体组而成的生物群落像一层潮水一样漫卷过草地,她们一直这样如入无人之境般地挺进到距离我的身体只有十尺的地方,才井然有序地分裂开去,她们所保持的态度,几乎是一种河流绕过礁石般的轻蔑和漠视。

不过我很快就意识到了那是她们在接受严格训练之后,已经非常驯服顺从的表现。

当这个漫长的女人队列分成两股,从我的两侧擦身而过的时候,我可以非常清晰的观察到她们每一个人。从开始直到结束,她们所有人保持了第一个瞬间给予我们的震撼。没有一个人身着哪怕半点衣饰,她们每一个人都像出生那天一样精赤条条,一丝不挂。她们当然也没有穿鞋,而且她们的脚踝上都系带着铁链。

这个人肉阵列的八人横队是由四人一组的两支队伍组成,她们也就是这样才能够分成左右,把我夹持在中间。每一个四人小组的成员都是被一支碗口粗细的木柱连接在一起,那支粗木棍棒横向搁置在她们四个人的背部,比双肩的水平线略微低一些的地方,每一个女人都被结实的皮绳环绕过两边肩膀,并且通过腋下与她们身后的木柱捆扎在一起。显然那是一个人附身向前以后,最能发挥出牵引力量的两个支点。在那条木柱正中向后牵引出直径惊人的巨大缆绳,这根缆绳经过每一个四人小组,在她们背负的横梁上绕圈打结,充满张力地通向遥远的楼车。我想如果有一只鹰从天上飞过,它往下看到的这一整支队伍会非常的像一条巨大的蜈蚣,每两组分成左右的赤身女人就是它的一对步足。分成左右的两个四人集团各自拖负着她们的系缆,几个赤裸女人的畜力,经由木柱和绳的挽具聚焦于楼车前缘一点。在她们鬓发纷乱,含胸俯首的身形之后,那座装饰有卧佛,屋檐,风铃,以及尖塔的华丽宫殿穿过湖滨雨季的弥漫雾气,正在像一场海市蜃楼一样显现出来。

巴国国王的第五个女儿易在整个半岛上享有战士的声誉,她总在事涉国运的关键战争中出任军事领袖,并且迄今为止都取得了胜利。五年前正是易带领的军队扑灭了娜兰的暴乱,虽然巴并没有与大周发生直接对抗,但那毕竟是已经被周朝所兼并的异国领土,再加上巴与娜兰的传统渊源和长期争霸的历史,易的胜利被认为是巴国正在得到神灵眷顾的一个明显的迹象,易的声誉如日中天。虽然按照一个中国人的历史观点来考虑,王室非长的嫡子获得了太高的名望并不一定是好事。不过人类世界是千变万化的,没有人能在事先做出确定的判断。

我们以后知道,那一年的整个旱季中易一直在大湖北岸持建造王家祭祀的塔林。对于这个到处是草地和湖水的国家,甚至连建筑材料都是稀缺的资源,采石场会在里之外的长山山坡上,公的大型木车有几种不同的形式,除了她自己居住的宫殿以外,其它那些的用途其实是在平原上运送石块。巴国的京城也在大湖的北方上游,易和她的建筑队伍本来应该返首都那个方向,不过她在那一年遇到了与我们同样的问题,在发现程被湖水阻断以后她们掉头向南。巴国的南方是海,大湖出海口的旁边有一座叫做蚌的城市,它是巴国最重要的对外贸易港口,往返大食和中国的商船会在那里靠泊,蚌也因此变得富裕繁华。

北方泛滥的湖水如影随形,易准备去蚌度过今年的雨季。她在那天弄清楚了我们是谁,以及我们遇到了什么样的问题以后,邀请我们和她的队伍一起前往南方海滨。我们可以从蚌设法搭乘顺路的货船返娜兰或者中国去。

和帕南家的船很不一样的地方在于,易的车现在是闲置的。当天晚上易的奴隶帮助我们装车,只要一辆城车就已经足够。在那座能够运送万斤石材的宽阔的车厢里,我们整个旱季里的猎获只是占到了一小半的空间。拖拽这些货车的奴隶们性别混杂,男多女少。不过正如我们第一次面对易的王宫所见到的那样,公座驾所使用的车奴全都是妇女。在一场比较正式的觐见行动中,我们需要沿着两列壁立的裸女走廊,行进可能有一尺的距离,才能走到那座高耸的宫殿正面,占据了两层楼面的大门以下。骑坐在战象上的王室官吏从队列外侧的高处向下注视,而赤裸的女奴们笔直站立着迎接我们,但在客人经过身侧时驯顺整齐地屈膝下跪。那是两道迎向我们又俯伏沉落的人肉波浪。

在跟随易的王城一起行进的第三天傍晚,公表达了接见我们这些远方来客的愿望。与易率领的这座城市,还有她的楼车前华丽铺张的御奴形制相比,我们在四层的王宫楼顶见到的公易几乎像是一个平民女孩。大湖平原是一个非常炎热的地方,巴族的女人们从来不穿上衣,即使王室也是一样。赤足的易公只围有一条普通的麻布短裙,就连她左边乳房上的一块鲜红胎记,都是那样不拘礼法地暴露给所有的人。公给自己的手腕和脚踝套上了许多零碎繁杂的环圈珠链,看上去都是些邻居小妹会喜欢的廉价装饰,不过确实有一个例外。易的脖颈上用皮绳系挂着一块鸽蛋大小,晶莹赤红的石头,那很可能真的是一件稀世珍宝。在公浅棕色的双乳中间,这块硕大的红宝石熠熠生辉。

易的楼车可能长到五丈,宽超过一丈五尺。这样的一块车顶面积被布置成为一座空中花园。树木和藤蔓从一些安放和悬吊的,大小不一的瓷盆和瓦缸中生长起来,绽放出各种颜色的花朵。在朝向车尾的方向甚至开辟有一条横贯左右的水池,水中漂浮着蓝色的睡莲,而两道檀木的河岸通过一座狭窄的木桥相联。在那之后有一座木柱支撑的宝塔,这座木塔从四层高的车顶继续耸立向上,每一层都装饰着精细的浮雕和弯曲的飞檐。

公在这座花园里亲自款待了我们。虽然有玉雕的杯子,番石榴酿成的酒也带有独特的热带气息,只不过对于我们这些来自中国的赴宴者,更让人感到兴趣的大概会是烹饪以外的那些事物。在这一处并不遵从中原教化的奇异之地,当我们轻微地摇晃,伴随一座绿叶和花朵的檀木庭院,在距离地面几十尺高的空中漂浮前进的时候,从雕花的栏杆上极目远望见到的所有草原像海。我们正从中间航行而过。而向下的俯瞰会是惊悚的。那底下整齐排列开上面棕黄颜色斑驳交错的,赤裸裸的妇人肩背。其实她们手脚上镣铐的金属声音一直会被车上的乘客听到,她们的呻吟和喘息也并不是那么的轻微。尤其是当那些骑坐在大象背上的驭者挥舞起细长的鞭梢,凶狠准确地击中他们所认定的懒惰目标的时候,死皮和生肉相交,激发出异常清晰明快的脆响。

我们杯中的酒液平面突然摇动。楼车正在平缓的停止下来。"停。停车!"从楼房前后两个方向会同时响起简单清晰的口令。控制这座庞然巨物运行的并不仅仅是在车前挽住纤绳的几个女人,实际上车后还跟随有一个同样规模的奴隶队伍。排列在车后的女人不需要负重,她们的肩背上没有捆扎住牛轭样子的横木,但是她们同样被编成两组八列,两条粗铁环链从车尾木档上向后延伸出去,依照女奴各自行走的位置,用铁铐锁死她们的左手或者右手。而那个牵连在链条上的女人另一侧的手臂,会与另外一个女人的手臂再以铁铐相联。这样的一个四人组正好具备了与车前群体的对称关系。本来她们存在的一个理由,就是为了保证在拖车奴隶因为伤病减员时可以替换。不过还有另外一个更重要的理由,那就是当驾驭她们的官员高喊停车的时候。

每一个锁在外侧的女人疾步上前转身,内侧的那个只是转身,但是她们都要以最快的速度抓住长链,停止脚步,并且尽可能地后仰身体。高大的楼车运行起来具有很大的惯性,要依靠反向的用力才能尽快刹停住车辆。

经过了共同行进的三天路程,我们已经见到过很多次这样的临时停车。每当有拖车奴隶因为精疲力竭再加上连续鞭打而昏死过去,她的身体松弛地拖挂在轭具底下就变成了累赘,这时需要花费些时间把她从队列里解开拖走,再从后边领出人来接替。我端着番石榴酒杯倚靠到花园的栏杆边上,那具赤裸裸的女人身体已经被拖到了靠近楼房的地方。女人大张开四肢孤单地趴伏在绿草从中,有好几个挥舞棍棒的男人围在她的旁边。从这样的高处俯视下去,他们手舞足蹈的样子几乎像是游戏,但是女人被打中时发出的尖叫是实实在在的。她在木棍下抽搐和爬行的姿态有点像一只垂死青蛙的挣扎。

巴人相信鬼神。他们经常使用活人献祭。那个女人四条肢体上的所有骨头都要被打碎成小段,上边一直到肩膀,下边要到骨盆,她的手和腿变成了一些像是肉泥血肠那样可以扭曲的东西,她以后被悬挂到了楼车的巨大车轮上,使用的不是绳和铁链,而是她自己的四肢。她的手臂和腿被缠绕编织到车轮的辐条里去,使她的身体像一个口袋一样悬浮在轮盘的表面。有一只光裸肮脏的脚掌底紧贴女人的左脸朝外绽放开来,那也许是在她身后转过了一圈的右腿。每一个奴隶都知道这就是她们被换下后的唯一结局,她们都是这场旅途中的日常消耗。

如果不是足够幸运的话她还没有咽气。不过楼车已经重新启动了。我们的楼车左右安装有各四个轮盘,最多时候可以编织进去八个车奴。巴人相信这是将生命供奉神灵的正确方法,尝到了血腥的神就会庇佑这座宫殿行动自如。献祭奴隶的血沿途零星的洒落下去,经过车后上双光裸女人的脚踩踏,变成一种斑驳错落的红色车辙。

这不是在中原。这可真是在教化之外的巴国。易从我的身后靠近了过来。她也端着酒杯,她从侧面紧紧贴住我的身体,往车下找我的视线方向。公的上身是没穿着衣服的,她说,大周人,你知道我们中南亚洲的,对吧?

那里边有好几个外国国王的大小老婆呢,还有了不起的女将军。你知道,我们这的女人都特别能打仗的。她们那时候大概没想过最后会挂在车轮子上吧。对了,你有没有看上哪一个了?晚上我让她们上来陪你。

易笑了,要不,你跟我一样,最后看上的也是那个大高个子的白女人?

就像是应着易的调笑一样,从我们身后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这是在野性的巴。巴国公在空中花园里布设的宴席并没有丝竹管弦助兴,但是自始至终都会有一些起到伴奏作用的奇怪音响。从车底下传上来的那些鞭笞和呻吟只算是背景的和声,楼顶后沿的宝塔是庭院中所有人的视觉焦点,易喜欢的那个大高个子的白种女人,就精赤条条地长身挺立在宝塔玲珑的圆顶以内,她健壮的小腿和赤足下是一面铜鼓,铜鼓有一层振颤的薄面,鼓身中空,内燃。那些从一开始就翻滚着微薄火焰的燃料应该是炮制的很好的木炭。她的两只脚上带有两座嶙峋的铸铜大块。她的双腿呈现出罗圈的形状,但是她不得不努力地拖动起沉重的金属器物,沉重地踩踏和蹦跳。炙热的疼痛使她轮流抬高脚掌和脚跟,铜的重量使她掉落鼓面。骨肉和皮茧的痛苦是沉闷,笨拙的,而铜的跌宕高亢。我们早就已经发现,当易的宫殿隆隆行驶过旷野的时候,周围总是荡有怨恨和悲怆的戾气,以及金石相交的铿锵碰撞,现在我们知道这种杀伐之声的缘起了。

在这样一个限定的空间里观赏四面风光,我们没法远离中心,各种事物都是如影随形一样的环绕在我们身边。所以在一整天里为公击足踏鼓的这个女人,其实只是在我们一转过身的圆周以内。"她多高啊。"公拨开遮掩在眼前的吊兰花瓣,转身体仰望上去。她的白女人身长大概会到五尺五寸以上,站在一个连架子带鼓的地方就更高了。白种女人的两只手臂被束缚在一起,抬举到更高的地方。她是被塔顶上垂落下来的铜链悬吊在鼓面上的。她的体态凹凸,双臀厚重,宽胸巨乳喷薄翻滚。连带上她脚下的金属挂坠,她简直就是一口悬挂在庙堂下的大肉钟。"她打仗的时候用两把铜的大斧头,"公说,"那东西真的很重……"听说过吗,她是个维京女人,她的国家离我们这儿可真的很远很远……她们为了金子出租自己,跑到那么远的地方来帮别人打仗,那一年是爪哇人雇了她们……那一年她带了一条船来,整一条船里全是跟她一样的白女人,她自己可是个船长……要不叫个什么……上尉?

其实我在海里打不过她们,可是我的运气好。易公对着我绽露出几乎是孩子气的笑容。要不是大风吹翻了一半爪哇的舰队,现在可能就该是我蹲在她的船舱底下,光着身子划桨啦。

易伸出手去摸摸维京女人的光身子。她摸的是她的小腿。铜鼓散发出平静的热量,火其实并不是很旺盛,否则人足恐怕早已经被烤成焦炭。赤裸裸的维京女船长在那上面的蹬踏也只算是不徐不疾,本分尽责的。我们很容易想到,在这样沉重漫长的肌肉运动中,她早就已经耗尽了体力。她的宽厚的脚掌和桀骜的踝骨肿胀变形,而脚趾头像一堆圆球形的水萝卜一样紫红发亮。她的小腿还是健壮的,她们粗蛮如同两支石柱,而且她们也确实像一具有生命的机体那样,流汗,抽搐,她们甚至还附着有一层浓重的汗毛。但是她其实没有脚,她只是粘腻迟钝地踩踏拖拉着两块油水交融的结缔团块,油和水都是被火力煎熬出来的,她肌体中的脂肪和胞液。她们几乎就像是两具剥掉了外皮,奇形怪状的烤山芋头。

我知道你们那些男人喜欢女人的脚,公促狭地说,你会喜欢这样一对大脚丫子嘛?她对着女人船长的身后做了个大概意思的手势,在那地方一直守候着一个奴隶男人。他现在把手里烧红的铁条打横过来,按到女船长的小腿上去。

这样才会有一声尖叫了。她的腿还能感觉到疼。她的腿飞快地抽向空中,带着那只红烧油焖的大脚爪子,笨重的铸铜紧跟着飞腾起来。那东西只是用了一个铜环,直接穿透了人脚的肌腱串连在上面。铜和肉也就是这样紧密相连地砸鼓面,混然地发出一阵轰鸣。

贰中原王朝大周派驻到国家最南方向,娜兰州府的镇守官吏,十五年后殁于当地民变。又经历过四年,守城死节的朝廷命官庶出之女阿菡全裸,赤足,挺身站立在湖边湿润的草地上被我看见。那已经是在比娜兰更西,更远,狞厉蛮荒全无教化的巴国境地。我想她还是能够辨认并且忆起来谁是那个我。瞳是她的母亲以及那个镇守使妾。同样赤身的瞳手足系戴重镣,长跪在距离她女儿五步之外的泥土中。她们身边围绕着黑肤披发,筋肉横生的巴族男人。

湖畔空中的那顿晚饭过后,喝成了多少有点醉意的公靠在花园矮栏上对我说,住到我的车上来吧。骑马赶路多累啊,我的楼里有客房的。她的楼车里有装饰漂亮的壁隔间,空地不大但是细致精巧,人可以很舒适的睡在里边,还可以支起一扇格栅的木窗朝外看看。易说,你真不要我的那些女人?

我是个领头的人。我自己要怎么样倒还在其次,我得多想着点兄们要什么。

我对公说你要是认真,等到宿营过夜的时候我可就让他们去领人了。能碰上个女王什么也挺好的,男人嘛,虚荣心嘛。

中南亚洲是一个大小王国和酋邦零散分立的地方,在巴国对于西北和南方的长期征战之下,易要是说给她拉车的奴隶女人有些来自异国王室,也不能算是太过夸张。她们中间肯定也有不少被捕的敌方战士。王族奴隶和战俘的身份都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对于前边的那些,她们的额头都被打上了一个王冠样子的烙印,更刻薄的是她们的胸脯上刺有黑字,写清楚了她是哪一个城邦的王女或者妃子,要是那个赤条条的女人前额印有一副双剑交叉的图形,那她过去就是个敌人的士兵甚至是个将军了。

易对我表现出的热情令人迷惑,有时候让我觉得她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不过我们已经看到了公是如何的对待那些沦为自己奴隶的对手,那样的酷虐不是玩笑。易特别恩准我的猎人挑选他们想要的人。他们甚至可能真的找出来了一个马来民族的小国王后。可是那其实都只是些想象中的游戏。等到这些赤身裸足拖拽着大车走动过几里草原的女人分腿躺下以后,大概是看不出来她们暴露的生殖器官跟一个普通女奴隶还有什么不一样。不过……一个健壮的白种女人就真的不一样了。

我向易要那个白女人。虽然有点对不起一个运气不太好的女船长,但是我有责任要让跟随我的人体会到各种不同常的冒险乐趣。每天晚上女海盗会沿着车边的小木楼梯乒乒乓乓地爬出车外。她的脚每天经受烙烫,早就没有办法走路。

她的身体上还拴着那些大铜块。她总是一直爬行着,找到我们那些大周猎人的篝火旁边去。

一个时辰以后木隔外边会有另外一次沉重的响动。海盗女人被领来的时候几乎肯定已经到了深夜。到那时小藤几乎肯定是蜷缩在我的怀里,她会抬起脸来朝我看看。但是我们都不出声。小藤是一个体态小巧的巴族女孩,她应该不是一个役使奴隶,只是出身于世代为王室服务的仆佣家族,她的小短裙子是用穿麻的绿色石头珠编缀成的,她也带着一个藤条的项圈和一个青锡的小铃。小藤是易公亲自挑出来陪我的姑娘,她亲昵的搂住小藤的脖子问我,这个妹妹漂亮吧?

你要了她吧,她长的有点像我呢。

小藤真的不难看,她长着一双几乎是绿色的瞳仁,苗条但是结实的身体像一只能窜上树去的狸猫。但她以后总是轻轻的跟在我的身边,就连脚步和行动都像猫一样没有声音。作为一个公,易有些时候确实显得随心所欲。比方说她为我们安排的那场晚宴,在客人们饮食娱乐,聆听白女人以足击鼓的同时,她的宫殿一直在起伏着辘辘前进。我后来甚至乘坐她的车走过通宵夜路。不过在更多时候易的城市还是遵循着更加理的作息规则。他们在太阳西沉的时候就会停车宿营,让整天忙于赶路的人们有时间埋锅做饭。在那时为她的楼车畜力的女人们也终于得到了休息。不过她们只能整齐地端坐在原地,仍然保持住拖拉车辆时的队形。

除了乘坐在大象上,使用长鞭管理车奴的驭手,易的楼车两侧由一支骑兵担任禁卫。骑手的行军不会像拖车奴隶那样耗费体力,他们在傍晚的湖边歇下脚来反而显得轻松了,甚至还会想要再跑跳一阵,打发掉过分旺盛的精力。年轻剽悍的近卫战士们取掉长枪上的矛头,在王车前的草地上互相比划着练习攻防。易那时并不会独自躲在大楼里,找到一张龙凤椅子那样的东西端坐起来发呆。她也会跑到车外去乱逛。易其实是个有点喜欢动来动去,不太坐得住的女孩。她抱住胳膊肘看着她的男孩们玩了一阵,说,找个鼓来,把那个鼓搬下车来吧。

后来从她的王宫里弄出来的就不光是铜鼓了,还包括那个用两只脚敲鼓的白女人。易的宫殿装饰各种雕梁屋檐,在二楼和三楼上甚至还有伸出到车外的观景小廊。船长女人一直是带着铜铐的,这一她并拢的手腕被吊到了二楼阳台的栏杆底下,那样她就又可以站到铜鼓的面上继续不停的跳高。有人守在那底下用枪杆敲打她的脚拐骨头。另外一些人走进拖车奴隶的队伍里去,他们没经过挑拣,就从里边熟门熟路的领出来两个女人。显见得那是一种定制好了程序的常规活动了。

我觉得易是知道我正在走近到他们的身边去。整支车队停下以后我也在周围随便转转。然后就是我扫上去的第一眼,让人觉得有些什么事情不太常。我想到了那应该是两个来自中原的女人。

年长和年轻些的两个奴隶并肩而行,她们一左一右的脚腕用一条也许二尺的铁链连在一起,那差不多就是她们拖车时候两个相邻位置的间隔。铁链并没有影响她们各自的脚步,应该是已经这样联系了很久。年纪更大的女人戴手铐和脚镣,脖颈戴铁项圈,这些配置在每个拖车奴隶身上都是必不可少的,而她的项圈底下另外挂带系链。牵连脖颈的铁链子悬垂到膝下以后分叉,再分别箍住两边的脚踝。

她的手腕除铁铐之外也加长链,长环又在腰间和竖链铰接。按照这几天路程里我的所见所闻,被用上了这样刑器的多半是个敌方大官吧。

无论是按照容貌还是体态,要想分辨出中原人民和南洋妇女并不困难,而两个人依稀相仿的眉眼和彼此的年龄差别,还可以让人联想一下母和女的关系。不过到这时我已经看过了第二眼,正与两个奴隶为了找全场管事的那个人,抬脸环顾的惶恐眼神相对。那时就不用再猜了,我认识她们。做母亲的倒还在其次,我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却是阿菡可真已经老成到太多太多。

易正露出娇俏的笑容走向我,她的红宝石在裸胸上连蹦带跳。母亲和女儿脚步蹒跚,镣链叮当的追赶在公身后。她们在易公抱住我的肩膀,硬要做一个贴面礼的时候才终于能够跪拜下去,因为易到那时候才停住步子。易告诉过我这套把戏是从维京女人那里听说来的,她只是觉得很好玩。易在我脸边假装啧了一下,不过更加响亮厚重的,肯定还是母女两个奴隶的额头,噗噗撞在我们脚下草从里的声音。

在易的礼仪体制里拉车的奴隶大概贱如牲畜。她们连磕过三次才停止,可是没有准许她们根本不敢抬头,她们仅仅只能俯伏在人的脚下安静等待。有一个士兵蹲到她们身后做事,可以看出来是为两个女人拆解开了连锁,现在她们应该可以各自分开独立的行动了。易朝小藤撅了撅嘴唇。

小藤说起来吧,摆架子去吧。这一大一小两个蓬头垢面,黝黑憔悴的大周女人全身赤裸地从我们面前直立起来的时候,还是让我有些畏缩的后退了半步。凝视一个镇守使之妾,还有他的小女儿的赤裸乳房这种事多少有些不循常理。母亲两只宽松垂荡的乳房中间竖立下去纹有"娜兰镇守使妾,瞳",一道巴族使用的注音字母与另一道中文并列,两行文字含义相同。她的额头上打有一副刀剑和一座王冠两个烙印,年轻女儿的额上被烙出王冠,她胸前所刺的文字是娜兰镇守使之女,菡。而她的乳房竟然还能保持住了一些耸翘和饱满的青春姿态。

也许我该想到,易公没有给她们刺上周朝的前缀,还算是为中国的天子略微保留一点颜面。按照两个女人全身新鲜的创伤和淤血以下,层层覆盖交织的陈旧瘢疤来看,她们的奴畜生活可是没有人给面子。从脸颊到胸乳,肚腹腿脚,遍布有赘生畸零或者萎收拮据的各种凸皮洼肉,不管她们以后是不是能够活着离开巴国,她们的容貌和身体都已经损毁殆尽了。

士兵们拉扯住女奴的臂肘,正在给她们解除手铐。小藤问,你们谁先上啊?

奴隶母亲再跪再拜。她说,老奴请公恩准,役使奴女菡充任头一阵。

连日多雨。湖滨的土地总是潮湿松软,青草丛中也含蓄着水珠。两个女奴隶转身走向人圈围住的场子中间。她们光赤的脚掌下粘附着斑驳滑腻的黑土。到那时候我才看到母亲的脚镣中间还缀有一具黑铁的圆球。瞳一直是一个精健的妇人,她的臀和腿现在干瘦但是仍然沉稳,只不过即便如此,她仍然表现出有些一步一顿的迟疑,像是要蓄一口气再去拖动脚下的负担。这件额外的用具是我们从未在其他车奴身上见到,可以想象当母亲的两腋被皮带捆扎上挽具,她在整一天中奋力驾辕前进的时候,脚镣和铁球可能给她带来的额外痛苦。而另一个使人惊奇的例外是她的女儿。

阿菡刚才走出来的时候被铐住两只手,到现在我才看清楚了她的双脚却并没有系链。手铐已经去除,年轻女孩现在只是在脖颈环有铁圈,她现在像是唯一的一个没有刑具约束手足的拖车奴隶。

依照我们的开始所见,日常劳役中的女儿和妈妈大概总是被铁链拴到一起的。

母亲脚腕下的铁球就是女儿的份额,母亲独自承担住了她们母女奴隶两个人的刑器重量。如果只是要就事论事,那么一个总是牵连在沉重笨拙的妈妈脚腕上的女儿,即使没有约束也无法逃走。我只是不知道这是因为当年做母亲的苦苦恳求,还是我们易公一时异想天开搞出来的恶作剧了。

在扎营过夜的湖边即将开始的这场演兵游戏,倒并不能算是一种完全的恶作剧。易公对我坏笑着说,那个奴隶女人可是我们的禁军总教头呢。她真的会打仗。还有她女儿……那个姑娘是我的语文老师。我喜欢在晚上听她讲林冲……啊不,那该是叫个……大宋宣和遗事吧?

易又要闹事。哎哎,她说,那妹子在你们国里是不是能算个大美女啊?

菡……该是还算好吧。当年在镇守府邸里看着算顺眼的。要是再看一眼现在……现在那个身体黛黑,披发赤足的奴隶女孩,已经全身精赤条条地分腿伫立,在几十条汉子绕圈环视中摆出了身架。我不知道……要是按照一个山野猎人的眼光,哪一个可以算是更加漂亮?在经历过这样一种重大变局之后,现在的阿菡或者只是在她重睑窄眶的细眼睛里,还维持住了一点点残余的清秀神气。

巴族的战士出身贵族,他们自己之间的相处方式远没有中原礼法那样森严,在场的公也不会让男人们感觉拘谨。甚至已经有人点起来篝火,烧烤打到的兔子和野鸭。易的近卫战士松散地站立坐卧着,在湖滨草地上围出一个临时校场,不过在他们留出缺口的那个方向上,有些人和马已经开始排列起更整齐的队形。

有一支连带数尺长度链条的木桩被临时打进了松软的湿土。这道链条牵扯出来锁住奴隶女儿的脚踝。无论如何,一个展览在公开场的奴隶还是需要枷锁的形制才算名实相符。奴隶母亲正在场中帮助女儿围上牛皮护甲。那副皮甲不能算太小,不过它肯定不是个管住全身的护具。它的上缘顶住乳房底边,下面只是刚刚贴齐了女孩的大腿根。呈带弧形包住肚子以后,它就是一面露出了人胸脯的皮质肚兜。整个后背当然是全敞开的,妈妈在身后给她系住皮绳。

做妈妈的退一步看看,再退。一句话都没有说。她的女儿双手握紧一支长矛的光杆,前边已经摘掉了铁打尖头的。她的弓箭步子前腿曲,后腿直,重心落定在两腿之中,上身挺立面朝正前。矛头也是直指正前。这个声势已经算有几分功力,难怪她的教头也就不再多加叮嘱。巴国公禁卫部队的大周女教头拖带着光脚下的镣链铁球退出五步之外,并腿跪进了湿土草丛。

大周失掉了娜兰镇守至今已有五年。我不知道瞳和菡是在什么时候沦落成为易公的拖车奴隶。我只是想到阿菡姑娘在她一开始加入这种战术练习的时候,大概会不由自地想起少年时代跟随妈妈游访不知归的经历。从人群留出的开口地方,列队的骑士们往前挺直长枪,依次策动战马冲过这个临时的校场。巴国公的卫士们肯定是经过挑选的,他们全都是年轻、英俊,而且他们的身体的确都是高大健壮。战士们袒露上体,他们要是再穿上甲胄去面对一个大半赤裸的女奴隶,的确会有点丢人了。他们的枪杆去掉矛头之后再用棉布包裹,出发前往脚下木桶中蘸一蘸熟石灰粉。

每一个战士和链锁在木桩前的半裸女奴一次交会,互做攻防。扎中到阿菡身上的那些就会留下一个白粉的印子。大周镇守使之女迎战巴族勇士们的几次战术动作都还算是中规中矩。她的防左刺至少有一是能够格挡开进攻,而且刺中了对方的身体。当然……这是个多少有些戏谑的演习,汉子们多少是有些未尽全力的吧。这个男孩遭到了全场的哄笑。公说,叫他站倒老女人边上,抽他五下鞭子。这个惩罚立刻就被认真的执行了。游戏归游戏,巴族战士抽打起失败的同伴倒是一点也没留情面。半裸的男人抱头分腿,站在全裸跪伏的母亲奴隶身边,每一鞭子都让他的背脊上绽放出一道血花。

奴隶阿菡在接受过十次挑战之后,被捅倒下七次。必须提及一下公卫队的军纪,即使他们扎枪的所向,是一个两只乳房连蹦带跳如同惊兔的半裸少女,但是他们的每一下突刺都是坚决地对准了对手肚子包覆的皮甲,绝没有一点轻浮色情的胡乱挑逗。少女的腹甲上星星点点地沾染上白斑,她能够自己爬起来的速度也越来越缓慢。等到阿菡扔开棍子,趴伏在地下呕吐过一阵之后,小藤推了一把她身边的大男孩子,她也朝他撅了下嘴。那人挽起一副皮绳走进场里去,显然是准备抽打女孩迫使她继续的。后边所发生的桥段,自然就应该是做母亲的瞳连连膝行上来,挡在那个男孩的腿脚底下。女人磕头,恳请,请把老奴锁过去,让奴才勉力伺候勇士的演练吧。

阿菡被拖出去扔到了同样是五步以外。被锁在木桩边上的瞳戴镣背手,多少有些笨拙地为自己系住牛皮肚兜。现在我们可以知道瞳要先用女儿的原因,因为易公有一支四十人的卫队。以下的三十个骑手再要纵马上来,他们所要面对的就是瞳的长枪了。中年女人瞳对于枪棒的稔熟程度,还有她身体的闪转腾挪当然远远超过她的女儿,她所要面对的问题,是在她的铁球脚镣之外,两臂还被手链限制在腰肢附近,其实她的手并不能全力前伸出去太远。现实原因造成了对抗的局面并不公平。即使置身于如此不利情势,大周天子辖下的退役女兵所能勉力做到的,大概是奋力劈开了四成男人的枪尖,在十匹战马的连续冲击下刺中一到两个对手。但是瞳并不是一个铁打的女人,男人们对待一个母亲大概也不会像面对小姑娘那样手下留情。等到继续挑拨过第二个十的连人带马之后,中年的女奴也已经踉跄摇晃,下盘漂浮。她的手臂和矛杆都像怕冷一样的战栗不止。公说,这像是用不着我了?她头去看她的男孩们:"马呢?"楼车之下继续传来赤足踩踏铜鼓的声音。鼓声时高时低,节奏快慢也不规整,不过总是没有完全停下。白女人的持久力量确实惊人。公在坐骑小跑过身边的时候纵身上去,掠过她体侧的长枪也是身后的战士随手投掷而出,易在半空中抓握并且把它顺势甩过一个半圆,这样朝向马前笔直挺出的就是那支枪杆的木头尾巴。易连人带马横切过人圈。在公驰行的焦点正中,瞳的双手把握住木棍,她将兵器像一支拐杖那样顶在地面上支撑住自己。女人的膝盖是软的,腰背是弯的,她望向我们所有人的脸上已经流露出明显的怯懦和畏惧,实际上她赤露的清癯身体正在瑟瑟发抖。而后她手中的枪杆突然从地下凶猛地跳跃起来,像一支剪拂的老虎尾巴那样封堵进攻。

在无可如何的情况之下,瞳只是使用了一个示弱以骄兵的计谋。在稳握胜券的情况下,易只是直刺。疲惫的母亲极尽全力做成的拦击确实自下而上打中了易的矛尾,使那支木柄略微偏过三寸,抵撞在她的右肩膀上。

瞳环握的兵器脱手,她自己倒向身后的草地。巴族公做完第二下,第三下的时候,这两件东西都还在坠落的过程当中。易用长矛时候的接连三刺是人眼难以跟随的,另外的两个打击中规中矩,直落在女人肚腹上的皮甲中心。

瞳的身体漂在半空中摔出去第二次和第三次,一直到完全拉紧了连接脚腕和木桩的链条,才终于能够落到地面。瞳在草丛里翻滚着挣扎了一阵。易的男孩们不会等到更久,他们的一次冲击总是要从头到尾做完才行的。那以后发生的事就很惨烈了。瞳被拖拽起身体背靠到木桩上,只是用她零落而且肮脏的长头发胡乱地缠绕桩头打住几个结。桩脚钉进土中以后比人的身体更低,实际上筋骨已经瘫软的中年女人只能半蹲下腿脚去适应那个捆缚的高度。男孩们捡她的长枪,把木杆和手镣的链条盘转到一起,假装她能够继续提起一支武器。这当然已经很像一种侮辱。剩下的十名骑士轻松地冲过瞳和女儿阿菡中间的空挡,他们的矛头冲撞在奴隶母亲肚腹上的木皮之音彭彭作响。

在那时菡的脸面前仅仅数尺之远,就是正在接连遭受到惨痛打击的母亲。透过眼前交错飞奔的马蹄,她应该可以看见她的奴隶母亲肮脏黛黑的,干瘦的赤脚,在每一次打击的巨响之后,牵带着铁链飞升到空中去。如同我们所知道的,瞳并不是一个铁打的女人,她只是为王朝服行过兵役,打过两年仗,并且长到了接近四十的年龄。但是即使是一个军人,她在疼痛时仍然不得不尖叫和哭泣。虽然毫无意义也没有用处,但是瞳仍然盲目地挥舞开手臂,胡乱蹬腿,实际上人身可能是一种半流动的胶性事物,因此被女人肚腹吸收进入的冲量,只能通过她飞扬的四肢得到释放。她也需要很多激烈的嚎叫才能吐出去被压缩的胃液和空气。阿菡当然既能够听到,也能够看到这一切。而她正在矫揉造作地哭喊道,哥哥啊哥啊,小女奴才,小女婊子……舒服啊……哥啊,操啊,把老婊子养的小婊子妹妹,操飞到天上去吧!

到那时大多的近卫士兵已经演练完毕了自己的战术动作。他们除了咬嚼着烤香的兔肉之外,有些急躁地围绕到了阿菡的身后。多少有些恢复了体力的阿菡趴伏到地下,她撅起屁股尽力去迎全部的那些男人。年轻的战士正沉浸于模拟战斗所激发的冲动之中,他们拥有青春所赋予的无穷无尽的精力,拥有着义无反顾,爱拼敢赢的斗争意志。那使人不得不体会到,他们对于模拟敌人的那个女孩的蹂躏是十分可怕的事。大男孩们精赤的腿胯凶猛地撞击在女孩光裸的屁股上,可以保持住接连不断的频率和冲击力量。即使他们并不敢太持久,但是他们可以及时的抽身后退出来,换上他们亲如手足的兄继续。而等到下一次再轮到自己的时候,就又可以没有顾忌的猛冲第二阵了。

阿菡所遭受到的进攻也许会超过她的母亲。因为插入她身体中的长矛丝毫也没有间歇,她也根本不能指望在它表现出一点点犹豫和削弱的时候,自己能够过一口气来。因为那个它并不是一支肉棒,它是由多到至少十条凶蛮狞厉的龙蛇蛟鳄之类,所力组成的多头怪兽。它们一直在厚颜无耻地轮流休息,而在女孩的两腿中间,却只是躲藏着唯一一个娇柔纤弱的精灵小妹妹。现在已经有十多个男人从三个方向虎视眈眈在她的身体上,她意识到他们已经趴伏跪倒在草地中,正在她自己到处赤裸的脖颈和肩膀,甚至脸颊,还有腰和肋骨,甩动的奶房,直到她的臀部大肌肉周围摩擦他们的性用器。他们用那样的方法预热自己,随时保持住挺直坚硬,他们在前一个兄突然奇怪的扭动自己逃避的时候,可以即时立刻地搂抱,插入,那团精灵的小屁股。

整一条水道内外浊浪奔流。堤防起伏摇荡。那两盘虽然是瘦的,弱的,但还略微有些泛白,有些稚嫩手感的肉岸中间水滑油腻,而他自己确实挺直坚硬。他把肉臀填塞进入自己的腿胯,那几乎是一种可以比照把熟肉塞满口腔,咬嚼并且吞咽的无限充实的口欲幸福。一具下半个男人所能表达的吞食欲望,却只是前进。

他完全只要勇猛的前进,就能够碾压掉所有那些绵绵密密的小抵抗,就能够激流勇进,长驱直入,开拓出花香柳拂,飞瀑四溅的终战决胜地。他们的肉,和心,都是如此迫不及待地期盼着这样一场狂野之后,可以勃发,可以咆哮的壮美的胜利。他们的手掌已经不仅仅限于抚摸,他们由于焦躁和不耐烦的情绪,正在抓握住她的乳房,手臂和大腿,脚踝和脚掌,并且若明若暗地将那具小母的肉体拖向自己。即使是捏挤她的乳尖也能让他们快乐。那也许是因为女孩突然停住淫荡的喊叫,痛苦地挺身嘤咛了一声。紧跟着就有一个仰天朝上的脑袋紧贴在女孩的裸胸和地面之间滑行进去,他可能在那底下咬住了女孩的乳房。女孩像幼鸟一样啾啾的奇怪鸣叫突然变成了妈啊一声的哀号。她像青蛙那样的蹦跳,但是更多双大手立刻将她按到地面。从团团挤压在一小块母肉上的这一大堆公肉中爆发出一片动物般的大笑。

赤裸裸的男孩们挤成一堆。他们各自采用着不同的体位,但是几乎全都通过各种不同的方法,与女孩赤裸裸的身体保持住联系。压制住女孩脖颈的那只手很重,但是另一只手却拽住她的头发朝上撕扯,女孩的脸离开地面,她的嘴里立刻就被塞进了一支粘附着黑土的大脚拇指。他们也在扭拧她的大腿肌肉,用手掌胡乱抽打她的屁股,她在他们重重叠叠的手掌,膝盖,腿脚,以及一副,紧接着第二,第三,以至于几乎是无穷多副的坚硬,耸动的胯骨之下颠簸飘摇,像一匹长途迁徙中再也无力奔跑的幼小马驹。而狂乱的肉鞭喷淋如同暴雨。女孩血肉的堤岸被洪流拍打,浸润,穿透过一千次,一万次,她不再是一些血和肉,和一小口清浅纯净,柔滑细幼的泉眼,她是沿着湖滨草地,一望无际地铺满出去的污浊泥浆。

易公两手叉腰站在一老一小两个女奴隶中间,她们看上去都已经像烂泥一样身心俱废。公多少有些鄙夷的看看她脚边上仍然继续进行着的激烈肉搏。她说,看到女人就直不起腰的东西,哼。她高声说,刚才是哪几个傻瓜输给女人了,站过来!

走上来一个汉子她踢他一脚。这些人也都挨到了各自五下鞭打。公再去踢那一堆积压着公肉母肉的生肉铺子。起来了起来了,她说,打人啦!

阿菡的背脊和屁股终于从好几层男人身下暴露出来。男人们抬脚蹬踢女孩的肩膀和腰让她翻身。阿菡在经过长久的性刺激之后可能已经有些意识模糊,她翻转过来的脸上仍然保持着谄媚的傻笑。全身松弛,口鼻流血的母亲是被拽住头发拖过来的,她已经被剥掉了皮甲,也有人清点过甲上所留的白色印记,女奴们计起来大约被战士刺中过三十多下。整具母亲赤条条的身体被直接扔到赤裸女儿的怀抱中去。她们两副女人的胸乳紧密地贴挤在一起,肚子磨蹭着肚子,脸对着脸,光腿赤脚在底下坦诚相交。这对母女奴隶被牛皮绳子依次捆扎住脚踝,膝盖,腰和腋下,而她们的手臂被要求环抱住对方,在她们各自的手腕上绑紧了第五道第六道绳圈。

两个公的士兵用两支长马鞭从两边抽打了她们三十多下。这之后解开束缚让她们休息片刻。母亲和女儿再被捆到一起的时候是背靠着背的,现在女人们特别贴紧的就会是那四瓣屁股了。这一她们的胸脯和肚子上会挨到另外三十下鞭子。赤裸相拥,赤裸依傍的瞳和菡在接连溅落的鞭稍下因为痛苦而挣扎翻滚,她们也在呻吟和喘息,抽泣,但是因为体力的关系,她们呼痛的声音其实已经相当微弱。其实我可以很清楚地看出来母亲确实是在每一次翻滚之后,挣扎着扭腰,蹬腿,努力地把自己翻到面上覆盖住女儿。无论如何,瞳还是比她的女儿更加强壮些,也更能在苦难中保持住意志。因此肯定是她遭受到了更多的鞭打。

据说公是在很早以前定下了惩罚规则,奴隶每被刺中一次抽两鞭。而她自己的骑士可是要挨到五下牛皮的痛打。因为战士是贵族,他们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担责任,那是他们的荣誉。而对奴隶只要给予足够痛苦的告诫就可以。总不至于要让猪狗们享有与人相同的游戏规则吧。

易已经决定在那天晚上继续娱乐游戏。阿菡被单独拖出去的时候情况可能比她的母亲还要好些。她们都被往脸上身上浇了一些凉水。一位骑士骑在马上从很高的地方俯视下去,那个赤裸的小女奴隶正仰躺在地下微弱的喘气。骑士伸出手去摇晃已经被他啃咬掉大半的鸭子腿。

"跳跳……妹子……跳跳,要是蹦个高能够着的,哥就赏你给吃掉啦。"可怜的阿菡甚至并不是没法再跳跳,她其实可能都没有力气爬起来。她用了不少时间从草地里支撑起来上半个身体。但是女孩慢慢露出了甜美的微笑。她说哥呀……哎呀哥哥啊……她用两只手捂住自己的肚子,但是她说,求哥哥把肉肉……肉……扔到地下来,让奴隶狗狗……狗狗……用嘴叼着吃吧……于是她的骑在白马上的哥哥大概的瞄了瞄方向,把鸭腿骨头准确地砸在小母狗黑瘦的俏脸上。

直到那时候另外的两支马鞭并没有空闲,它们仍然被一直使用在母亲瞳的腿脚和背脊上。操演之后的中年女人被要求站立起来,自己走到草原上停放的另外那些巨型木车旁边去。每一辆那种运输工具是由前后各一个光身赤脚的男性车奴拖拽前进的。瞳身上流溢的血液被冲洗干净之后,又在一层一层地渗透出来。

奴隶母亲低头弯腰,踉踉跄跄地拖拽着她的铁链和铁球努力行走,当她从骑士,女儿和鸭腿旁边经过的时候,一定能够听到女儿阿菡娇柔谄媚的哀求声音。或者阿菡已经开始努力地撕咬起鸭腿的骨头。但是母亲充耳不闻。她们母女两边都没有理睬对方。鞭稍零零星星的继续飞掠上去,那已经是男人们在热情冷却的过程之中,无可无不可的一件殴打娱乐。女人的裸身上下累计承受到三四鞭击的痛楚之后,会有一次控制不住的跌撞跪倒,而后她就会挨到一阵咒骂和一阵新的鞭子。当她后来挣扎着爬向前去的时候,带鞭子的人已经赶到了身后,他不再担心她会摔跤,会用他的马靴狠踢她的屁股。瞳在草丛里一颠一扑的,就像一头在屠宰场里已经被放掉了半血,正在浑浑噩噩地从她的屠夫脚边逃走的半死牲口。

叁巴人女孩小藤长久地附身在我的两腿之间,她的唇齿和舌头尖子的活动缓慢轻柔。女孩偶尔抬起来凝视我的绿色瞳仁娇媚如丝,但是深不见底。她是巴王公的近侍,她一定知道很多山野和大湖中的奇异过去和未来,她只是不太出声,不太愿意让一个会从远方来,要远方去的萍水男人,知晓全部关于自己的事。

或者我也是一样。

对于一个已经放弃了战争,只是满足于打猎的男人,一个出身于蛮荒的娇小女孩的抚慰也许应该已经让我满足。我总是执拗地追逐痛苦和暴虐的历史,但是对于折磨和蹂躏却又总只是驻足旁观。

每到夜中宿营的时候,大周人会点起一堆自己的篝火,我会离开楼车找到那边去,而小藤总是跟在我的身后。依照着公的好意,火边的猎手们一直不缺少女人。他们直到夜深之后才终于开始变得平静。到那时白皮肤的船长女人也会带着她脚下的铜块独自躺卧在草地里。白女人挺直的鼻梁和紧俏的下颚突起到空中,有点像是一件石头的女人刻像。在火光前边甚至能看出她长有金红色的长睫毛。

其实她的脸很好看。其实她与我们大周并无恩怨。其实我们只是忘不了她腿胯底下浓密金毛覆盖的肛门和阴户。中原的男人们搬动开那两支罗马立柱一样壮阔爽朗,汗毛斑斑驳驳的大腿小腿,神魂颠倒地凝视在她一地金黄的腹股沟上。

花岗石头一样的糙白骨肉,粗粝金黄的阴毛蔓延生长。围绕住外阴周边上下的丛丛毛发,绵密浑厚,卷曲发亮,几乎就像是一条抬起来的狮子脖颈。男人们是在远方,在冒险,在不知尽头和归宿的沿途上,偶尔弯腰捡起来的那么一副铂金梳妆套件,她可能是神奇,宝贵,可以用做天假年,移星换月,也是真的很漂亮。可是人在旅途……一时借到的东西,拿来做点剔牙抠脚这样的家常勾当,也就算是快乐过一了吧。

围坐在篝火旁边的猎人们你一嘴他一嘴的,继续味白女人那种事情的下半边问题。抽啊插啊的那种勾当也算做过不少的次数,话说你们到底是比较出来没啊,她那个里边到底跟我们中原女人能有多大的不一样?也许……更宽敞点,深啊……长啊?

宽敞是宽敞了,深也是深。可是人家大丫头片子抽缩起来的势头,还是非常的狂暴凶险。大家最后一致同意,那种一家伙让一个男人根本扛不过去的爆发力气,简直就像一道劈过去的雷,像是能够点着一棵大树的闪电。

想想……还是挺想的。那她这么的一整条块,大白放光的身子还是精赤条条的搁一边躺着呢。大白丫头的壮大奶头,翘高起来黑的湿的,就像那条半人高的藏獒抬起来的狗鼻子。咬她一口疼的,再给她舔上一舔?

各种琢磨和试验。他们要试试看看,到底还能够找出来多少个女人类学方面的不一样。白女人在整天打鼓之后又和十个猎人做爱,她遍体散发出汗嗅……也许真的会比中原女人更冲鼻子?不过大家好歹还是放过了西洋女子那对颜色紫红,肿胀变形的光赤大脚。等到大家的兴趣再一次高涨起来,他们就要拖起来女人船长的肥壮屁股,扒开一沟子刺刺啦啦的金黄肛毛,去发掘她到底是长着一口什么颜色什么卖相的后门洞眼。是也像咱们的妹子一样,许多肉皮打折抽缩着收起来呢,还是干脆洒脱豪放的大大翻开?

那天晚上是雨季里难得见到的一个少云天气。那天有天狗侵月。小藤对我说,我们该走了,我们车上吧。她的神色有些不安。那天在满月边上刚开始显出暗影遮蔽的时候,易突然决定立刻启程。可能还有两天的路程就会到蚌城了,南海也应该不是太远,可它不该现在就让我们见到。满月的光辉照的天地银白,我们现在看到正前方向上是一片没有尽头的闪烁水面。

西边的大湖已经泛过道路,连接上了东边内陆里淤积的沼泽。谁也不知道我们要去的路上水有多深,又会有多长了。易公率领的移动城市坐落在稍高一些的草地上,我们的脚下现在是一座临时的小岛。而它像是每时每刻都在沉没或者消融。

座落在八个轮盘上的四层楼面的宫殿周围有重重叠叠的雕栏画檐,每一挑房檐下都亮起了牛油铜灯。车前精赤身体的车奴女人们背负住粗木的轭具,整排整排地,从已经漫过脚背的粼粼水面里慢慢站立起身体。她们的脚步带有金属铿锵和溅水的声音。大湖正在宁静安详地淹没我们。易的十四座移动城堡都点起了灯火。每一座城堡旁边都围绕有象群和马队,还有从高处看去小到像是一些玩具的牛车。她的迁徙队伍延伸向后看不到尽头。

四面的水也看不到尽头。那天晚上公倚靠住一座非常中国的红木椅子。她坐在空中花园靠后的宝塔正中,那地方在白天是用来摆放铜鼓的。易请我坐在她的椅子旁边,她要她的奴隶们下跪。易要白种女人趴伏在她的椅子底下,她高高翘起来自己的光脚,把她们搁在白女船长的赤裸背脊上。

阿菡跪立在我们的正前方向,带铐的双手捧一本中国字的书。她念:黎明即起,洒扫庭除,要内外整洁,既昏便息,关锁门户,必亲自检点……施惠无念,受恩莫忘。凡事当留余地,得意不宜再往……守分安命,顺时听天。

阿菡念的清晰缓慢,一句一顿。年轻女人的声音干净和婉。在经历过多年的奴隶生活之后,嗓音似乎是女孩细秀的眉眼之外,另一件维持住了少许妩媚风韵的事。赤身的华文小女老师念过通篇后跪拜,乞求。她说,奴隶恳请公,随奴隶试诵这篇朱子家训。菡再抬头住书本放在膝边,单念至"黎明即起,洒扫庭除,要内外整洁"后就停声等待。

按照易的关于她的语文课程的说法,这种学习应该已经持续过不少时间了。

我震惊地发现巴国女孩易已经能够怪声怪调,结结巴巴地背诵出这篇中国文章的大半。虽然她是紧随着语文老师逐句跟读的。每遇到公吭哧迟疑不能为继的时候,阿菡便抬起手掌狠抽自己的面颊左右各二,而后才领读一遍再做尝试。易得意的朝我看看,怎么样,我学的很不错吧。她问,能考上你们的秀才不?

就连小藤都会说你们家中国话呢。小藤,说个给她听听。

小藤一直悄无声息地坐在我脚边的地上,她只是安静地搂紧我的腰。小藤老老实实,但是同样使用奇怪的声调背诵道,人口牛马,大小上下,日月天王。

这多半是个阿菡教给她们入门用的识字课本。

在公的楼车辚辚驶过湖滨积水的草原,从层层薄云中隐现的月亮被暗影侵蚀掉小半的时候,菡的母亲瞳一直跪在女儿身侧靠近车栏杆的地方,她伏身到地下用一块砚台研墨。易公舒舒服服的从椅子上伸了一个懒腰。她把腿脚从白女人的光背上抽下来,跟着蹬了一脚那人的肋骨。"滚。爬过桥去,爬到园子里去躺下!"船长女人仰天躺下的地方是在车顶花园中间,在那里的楼上已经平铺有一具粗木钉制的方形框架。或者我应该意识到,这不是上一场快乐饮宴那样的开局。

而白种女人沉默地爬行到那个地方,并且把自己安置在框架中间的时候,我的感觉是除了我之外,在场的每个人都已经阅读过了后半程曲目的剧本,并且都已经决定要把分配给自己的角色,一直扮演到结束。在花园檀木小河的对岸从一开始就伫立着公的近卫男孩们,他们只是默不作声。侍卫们现在带来一些金属工具在花园中间按住了白女人,他们已经在动作起来,而女人也没有挣扎。后来她接连爆发出的嘶声惨叫是因为男人们正用铁尖钉穿她的脚腕。

即使是使用大锤和长铁签子,贯通海盗女人那副粗壮踝骨的工作仍然花费了四到五次的狠命打击,白女人也因此承受了三四倍于常人的痛苦。虽然女海盗的手脚一直都被锁住了铜铸器件和铜铐,很多男人还是如临大敌地压在她的身上。

当她狂暴地撕扯自己肢体的某些时候好像是连楼车都在摇晃。女人的腿脚先被拖开分叉,各自钉死在大木框架的下端。而她的前臂骨头是用铁锤直接打断的,那样之后才敢解除掉手铐,把她的臂膀也向木框边缘拉伸过去。在使用铁钉将手腕固定到框边直角上的时候,她的上肢已经绵软松弛到如同朽木。

船长女人在这些做完之后终于变得安静。她现在只能战战兢兢地顺从四支铁钉的定位,往木柱方框中摆放好自己的身体。那些尖直的铁杆撕扯开肌肉条块,从小骨缝里撬出通透的大裂口子,她也许都能够听到自己身体里铁件切割人筋时候发出的咯吱声。那大概真会是一种敲骨吸髓般疼痛的恐怖体验。

阿菡捧住她的课本慢慢站起来,瞳站起来的时候手里托举一张放置砚台毛笔的木盘。赤身裸足的母和女顺序走过檀木和蓝莲花的小桥,走到白种女人的身边去。她们前去扮演完成应该属于她们的角色。在以后很长久的时间里,三个赤裸的女人,单卧于中,双跪于侧,阿菡虽然带铐,但是历经过童年时代的长期练习,年轻女人仍然可以竖直的握住毛笔,执笔的依旧纤细五指,擫、押、钩、格、抵,她只是需要侧身到白种女人的左边乳房之上,悬肘凌空,即使手下那是一张活人的白皮,她依旧锋正势全,毫不虚发,墨无旁溢。她开笔写出来的却是洒脱的行书。

……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宜未雨而绸缪,毋临渴而掘井。

自奉必须俭约,宴客切勿流连。

易离开了座位,她也要去走那座桥。她脸过来招呼我说,跟我来啊,大周人。我有一件礼物要送给你。

满月的夜正在经过最黑暗的时刻。暗影深侵进入月亮正中,我们在宽广的夜中能够看到一个闪光的环圈。在我们车下被铜灯照亮的宽广黑暗中已经是一整片莹莹的水纹。它们被继续前行的楼车轮盘碾碎,排挤,翻卷起一些浪花。在我们脚前四丈落差的大湖泛水中,整齐排列开上面棕黄斑驳的,赤裸裸的妇人肩背,她们挺身抬腿的时候带有金属铿锵和溅水的声音。她们已经在齐膝深的水里跋涉过了半夜的路程。我们嗅到大湖深远的四处还在层层滋生出来新鲜的潮涌气息。

高楼的顶。小桥外头。跪伏于地下的赤身女奴只是挥铐奋笔,疾书不止。公抱住手肘附身在她的摇曳发丝上,看看那个年轻书奴的字迹。她问,她真的写的很好看吗?我不太懂……我光是知道她们会纹身,她们肚子上的字就是她们互相刺上去的。后来我再抓到人了就都让她们写那些字。公轻轻的说下去,但是咬字清楚。你知道吗,她们都要死了。

奴女们劳作如仪,安良沉稳。松墨仍然在石砚上盘旋,笔锋仍然提、按、顿、挫。她们仿佛充耳未闻。易说的对。我们都是凡人。我们必有一死。我们每一个人或迟或早都要死。易告诉我们的并不是一件有多特别的事。

不过易真正要告诉我的是一些神的事。我们就要到海边了,可是大湖已经追上来了。易说。我跟大湖一起住过了二十三年,今年这样的事我从来没见过。

我们的国里有神,有鬼,有战争和献祭。我要让我的车子走路,我就要把人编进它的轮子里献给它。我们要跟大湖打仗,我就要献很多人才能赢。我许过愿的。易说。我在觉得我们可能走不出去的时候,我是许过一定要满足神的愿望的。

如果大湖不再涨水了,如果月亮会重新变圆,如果我们巴族人能够看见到大海……我答应要给的东西……是每一个给我拉车的人。

公看看月亮的光环和波光粼粼的湖水。我们要献的不是湖,我们在打仗的时候才不向敌人求饶。我的牺牲要献给长出来的树,和能长树的那么多土。如果我们明天能够见到土地,我们就有地方树起木头桩子。我要在木桩上钉穿她们每一个人的手和脚。我要让她们往土里流干净血,皮会风干,肉会烂,骨头会断。

她们全都会变成一小条一小块的,流一地,掉满一地……住在那里边的神食啊,飨啊……是不是就该特别高兴呢?

也许一直到这个时候,我脚下那个女人悬平提笔的手肘才略有停顿或者颤抖。

公凝视在我的脸上,露出了一点奇怪的笑容。大周人,如果……到明天早上我们还没有被湖水一起淹掉,你会愿意用你一年里找到的所有那些宝贝,向神赎一个大周女人吗?

咱们猜猜看……你想弄到手的该是这个姑娘?

易告诉我的并不是一件有多特别的事。凡人必有一死。死了的那些人就不能再卖掉犀牛和象的尸体去换钱币了。我只好问易说,那要是两个一起打包的话你打算把她们卖多少呢?

易大笑了起来。你真是个妙人儿。她说,我们走远点吧,别让她们听见太多了。这种事情真要扰乱女人芳心的,她们都该没心思干活儿了。

母女两个奴隶在那时候都已经换用铁针,她们正手脚麻利地往白女人的胸脯上扎刺出字迹轮廓。她们每写完一段就会先扎先染。哦……对了,还有啊,公再对她的男孩们说,数一数已经刺过多少个字了。每过二十这样,拔掉那人一颗牙吧。咱们骆公子肯定觉得她身上都写满圣人语录了,哪还用得着说什么白鬼子的鸟语呢?

被拔掉牙齿的时候船长女人还是会发出尖叫。在那一整夜里她每隔一段时间发出几次尖叫。白女人是个从水里来的对手,易是在示威。她要告诉大湖说她打赢过。不过我是到以后才弄清楚的,易在那天晚上的各种作为也许都有不止一种的理由。

易没有答应让我把瞳和菡一起带走。当然,那是说如果我们明天还活着。我们知道神总是喜欢很多人的血,可是犀牛和象牙那种事……谁知道呢?我们是凡人,我们不能对神开太大的玩笑。巴人公说,要是神不喜欢了,你知道我会怎么死吗?

我送给你一个阿菡,要是神不喜欢的话,它可以让我死。可是我只有一个人,我没有第二条命去帮你换瞳妈妈了啊,难道你想把咱们可爱的小藤妹妹也搭进去?

易又笑了。而我要到多年以后想起来,才能认识到那个笑容的恐怖之处。

那天晚上没有人知道月亮有没有重新变圆。因为早晨以前满湖上弥漫开了大雾。天还是会亮起来,我们能够见到的世界里只有雾和水。我们没有在第二天里被水淹死,但是在那一整天里我们极目四望,能够看见的还是只有雾和水,还有我们楼车前边,楼车后边,蜿蜒不见头尾的人口和牛马。

菡和瞳仍然在写和扎刺,白种女人已经被翻过面去,口鼻朝下。往她的右边肩胛骨头上开写的是:见富贵而生谄容者,最可耻;遇贫穷而作骄态者,贱莫甚。

居家诫争讼,讼则终凶;处世诫多言,言多必失。

书奴展腕大写,字体也突然变作狂草:"勿恃势力而凌逼孤寡;毋贪口腹而恣杀牲禽"而后她恢复成为行书。到这里已经有了五十八个字符,于是女人船长又被抓握住满头金黄的长发拖拽起嘴脸来,撬开嘴唇接连着拔掉了三颗牙齿。所有的人口和牛马在水里吃,在水里睡。我们在易公的楼顶花园上守过了两夜和两天。两天以后的第三个傍晚满湖水汽升高上去变成了云朵。我们在满天的火烧云层以下看到有泥土和草,它们离开水滨向高处延伸出去变成陆地。在广大的草原漫坡之后,蜿蜒伸向大陆尽头的长山余脉上,覆盖着重叠错杂的森森林木。

从浅水里碌碌滚动上岸去的八个车轮辐条里,编织进去八个赤裸女人的腿和脚。还有很多死掉的女人在沿路上扔进了水里,因为没有空地挂她们的身体了。

在经过了那么久的孤单路程之后,我们才第一次在湖畔见到了很多其它的人。正如易在她的誓愿中表达的那样,巴人是在湖水周边生长的民族,但是他们也需要树和土地。他们国家在这个接近蚌城港口的山林中设置有采树营地,可以为蚌城的海运修造物料。伐木和运木仍然是需要大量劳力的行业,供给奴隶们居住的木制笼屋几乎是成群连片地布满了半座坡地,房屋近旁耸立起一座一座的原木堆垛。泛黄的湖水已经上涨到了距离他们住所和堆场不足半里路的地方,而整座工场的木奴们仍然在监工的严厉管制之下继续劳作。因为按照往年水情的常理,关闭工场的规定时间还要等到一个月之后。

易的宫殿摇摇晃晃地行驶上斜坡,停止在湖边高地的坡梁上。和平日行程里的每一晚宿营相同,我们周围的大片荒野立刻变成了一座喧闹的城市。而工场当天的的劳动还没有结束,奴隶们正在将砍倒的大树从更远的森林里运送来。那是一条由绵延不断的男女裸体,脖颈和脚下的铁链,以及他们搬运的巨型树干所组成的宽阔大路。这条道路从远处山脉半腰延伸下降,跟随地势几经起伏之后,才经过我们的车边通往木材堆场。那些大树的圆周是一个男人都不能独力抱,更会生长到数丈高度,每一根原木都要依靠近名人工使用粗长的绳缆奋力拖拽,历经几乎半天才能走完大概五里的路程。由于连日浸润的雨水,一路碾压擦划的重柱小枝,再加上层层踩踏过去的纷乱赤足,他们的道路已经变成了一条深入地平两尺,宽不止一丈的泥浆沟渠。人,以及树,在浆水中翻滚跌爬,不论男女,从体到貌,都是像极了一群地狱下的小鬼。跟在岸沿上的监工们完全没法分辨出青红皂白,挥起长鞭浇花一样的泼洒下去。反正就是那么首尾五里的永远人生路,只要能有本事少用两刻三刻的爬完一次,就能少捱到五下十下的鞭子吧。

还在这天傍晚我们弃水登陆以前,白人女船长的身前身后已经扎刺完毕一篇手书的朱子家训。按照字数,她的牙齿也被完全拔光了。易公想起来要问一句,她身上的这些……摸摸没事吧?

凝血以后就不会有大碍了,瞳答说。那就好,把她弄到湖边上洗洗,又是墨又是血的。洗完以后抬去轮换几辆车子,每车放过……半个时辰吧。今天大家整晚都干活的,到她停下站来,正好就让那些个管车子的歇一歇啦。

留下你的舌头多用一个晚上。易低头告诉白女人说,等到明天早上才割。

今天车外的夜中点亮了各种灯火。从水畔延伸向着山边的是路灯,伐木奴工正在通宵赶运林中剩余的木料。移动城市的每一座运货楼车前都树立起来高大的树桩,上面燃烧着桐油树枝的熊熊火把,拖车的奴隶们正把原木装进货仓。依照着大湖水势的情况,公已经责成林木工场提前撤营。四肢钉死在木架上的白女人,是使用绳系住木头框架吊放下去的,她慢慢落下四层楼房的时候一直在痛苦地扭动身体。从那以后,每过半个时辰都会从夜中响起一阵低沉滞重的呼喊声音,好像是得到了恩准休息的奴隶们正在向公致敬。

终于只剩下了最后一个关于我们四个人的问题。公和我,还有小藤,我们站在宝塔底下。瞳和阿菡已经默然的并肩跪立在小桥另外那头的花园里边。易问我,你不反悔吧?

啊……不能反悔吧。我说,我不想让你的神把我吃了。可是我还是不知道该用那堆东西买下哪一个。易确实没有用这件事来为难我。她是个有点疯癫的姑娘,可是当然一点也不傻。她问她们,你们谁去死?

菡在害怕,她害怕的浑身发抖。她想说话但是不敢说话,她不敢哭出来但是想哭。她的眼泪一颗一颗的涌出眼眶,可是一点也没有声音。瞳很镇定,瞳说,老女奴才恳请公恩准,以奴隶身体献祭巴人的树林和土。恳请公恩准放奴女菡侍奉骆家公子。

瞳一直抬头注视着我们。她甚至对我做出了一个转瞬即逝的笑容。老奴……还有什么用处吗?她紧盯我的眼睛说,骆公子当然是知道的……年轻的菡终于放开声音大哭出来,她已经完全不能够支撑住自己。女孩在趴伏下去的时候抱住了小桥的木栏。那是在她身子前边唯一能够抓握的东西了。她哭的浑身抽搐。不,杀了我吧,求求公,杀了我吧,杀了我吧,放了我妈妈吧。

对人这样说话的奴隶应该立刻就挨到鞭子,也许可以直接吊死。不过易没有什么表示。我甚至觉得她几乎有点无可奈何。"你们有那么多圣人,写过那么多的书……孔夫子会怎么说呢?""我不会为这事花很多时间。"易说,"骆公子是那个买货的人,可他不会为你们做决定。我就找个色子扔单双了。"瞳虽然急切,但是口齿仍然沉着清楚。请公恕贱老奴才狂悖。

奴才已经几次窥视车顶环境,如果自认有隙可乘,奴才恐怕已经纵身跃过车栏。车下草地泥泞,奴才知道未必即时就死,不过手脚折断……那已经能够让人做决断了吧。奴才也揣测过如此擅行,公或者会愠,会怒,但是应该都不会改变与公子约了。只是周围一直是环伺有公的威武壮士,悉心守卫的。老奴没有找到时机。

既,然,事至如此,老奴斗胆恳请公恩准,老奴瞳愿与奴女菡赌,先跳下楼车者胜。

奴隶瞳冒万死,乞公怜,可以为贱奴母女裁判胜负。

那就是说她们两个会跪在花园的中间,易或者是小藤吧,喊个一二三开始,然后她们就跑到车边上,看看先跳下去的是谁。不过我们都知道瞳是带着重镣的,也许她对自己的身手更加自信吧。

瞳又跪又拜。她说,请公允,贱母女奴隶可以互相亲吻一次。

赤裸依偎的奴隶母女互相亲吻了很多次。从脸颊脖颈往下,她们一直交替地附身低头,亲吻舔舐到了肚子和腿根处的地方。菡先跪,而后她们以各自戴铐的手,互摸,互跪。菡趴伏下去,沿着地爬行出去追妈妈的赤脚,她要亲吻妈妈的脚。瞳附身以裸体覆盖到女儿身上。女人们在地下互相摸到对方的脚,瞳甚至一支一支地吸吮过了女儿的每一根足趾。而后阿菡遽然发出一声惊怖的尖叫。

瞳从地下抬起来满嘴鲜血的脸。她向地上吐出一根人脚趾头。她说,请公允,贱母女奴隶可以开始这场赌赛。

我想到这时已经没有人怀疑瞳会死。我们只是要把规则运作完毕。母女奴隶走到大致中线的位置分立下跪,而后是由小藤高声报出了一到三的三个数字。

先从地下窜跳起来的是勇敢坚强的阿菡,虽然地上流洒着斑斑血迹,年轻的女人像是丝毫也没有受到影响。黑而且瘦的瞳只是刚来得及从地下抽起一条腿来,她的这条腿膝盖弯曲但是紧抵住脚掌。大周王朝替父从过军的女人,她的那一声怒叱,一定是在她四年的奴役生活中,隐藏至深,从来没有被人听到过的。

瞳说大胆!跪下!她的暴烈的断喝如同一个独力挡住桥头的将军。

大字口开,可以喊到至响。瞳的计谋有连环后续。因为足踝维系重链,瞳并不能像一个进入战场的轻装步兵那样奔跑和跳跃。其实奴隶母亲是盘旋踉跄,跌跌撞撞地俯身前冲到车栏上去。她只是计算出自己不会在这半丈之内摔倒。女人在冲出夜空之前再没有发出另外的声音,没有过头。

我和瞳一起冲向车栏。我依靠栏杆转过身体。在那一声喊叫之下不由自地停,而且跪,而后再一次窜跳起来的阿菡一头撞进了我的怀抱里。

正如瞳事先预计到的那样。她没有死。雨后的泥泞草坪足够松软,而她脚下的铁球更重,拖拽她的双脚先接触到了地面。瞳在车边摔断了两条腿,而后的事情无可避免。女人被逐节逐段地打碎了四肢的骨骼,她的整条裸体被奇形异状地穿插进入大轮的车辐中间。

易要给阿菡戴上脚链子,她要让女孩到车奴中间去,继续拉车直到蚌城。

我反对,但是公诡辩说你的那些死动物还没送给神呢。我让人清点过了,两支牙,一只牛角,也不是很多啊,要到城里才用上呢。所以她才要把车拖进城里去嘛。易凑到我的耳边悄悄说,好啦好啦,我让他们不打你的姑娘就是了,单走过几十里路没什么的。菡说叔,我去吧,会离妈妈更近。

小藤和我陪着阿菡走下车去做车奴。小藤说,别让她看了。但是她自己带着一把铁钳子走到车轮那边去。从那边响起来的凄厉叫声以后间断地延续了一阵,我们都能听出来瞳的那种低沉嗓音。阿菡已经在粗重的挽具下跪好,并且被牛皮绳从两边腋下捆缚完毕了。小藤叫来几个卫士帮忙,给年轻女人的脚腕套进去铁链。小藤摊平的手掌中间握住一把血淋淋的门齿和臼齿,她把它们一颗一颗的塞进脚镣箍环和腕骨的缝隙里去。小藤说,公特别嘱咐的。她要你记住你妈妈的牙。

这些都是在夜里开始的工作。但是整个夜中一片光明。易现在有很多树了。

她的楼车前面竖立起来整排的大树桩柱,每一支树干顶上都燃烧着熊熊火炬。她现在的确有理由大肆挥霍终于能够打败大湖的快乐心情。装载我们那些死动物的货车行驶过来停靠在宫殿旁边。因为公不在车下,驭手和战士们遵从小藤的指挥,他们逐个逐个地从车奴方阵中往外领出去女人,有些女人开始轻轻啜泣,但是没有人抗拒。领出的人都被锁住脖颈的项圈连成一串,她们要跟在先走的车后边先一步启程。她们中也有些人早晨以前就会被钉到所有那些照明用的桩柱上。

拖拽楼车走过两天两夜水路的那些人太累了,让她们先死吧。林场为车队送来了更多的伐木奴隶顶替留下的空位。按照传统被领到公楼车底下来的应该都是些女人,只是因为她们整日整夜都在泥浆中爬行翻滚的,她们已经如此生活过了很多年里的很多旱季。她们恐怕并不太洗澡。女人们全身,脸面,直到头发条缕全都结满了泥垢,她们根本就无从分辨五官和长相。所以那一大片虽然可以竖直行动,可以嗫嚅着发出含混嗡嗡声音的污秽群落,虽然从她们形体边缘伸出的长条肢节上也箍套有铁环和铁链,但是她们实在已经很像一片从沼泽边沿绵延出去的炭化树桩子,只是因为一种巫术,才拖带着树根枝梢爬进了人类的世界里。

小藤不得不再安排一些时间和人手把她们领到湖边去清洗身体。因为到明天这座荣耀的宫殿要开进蚌城,拉车的女奴隶们都应该是干净的。至少得让人能够看出来,她们还是些有鼻子有眼的女人吧。

真的要到洗过之后才能看出来,她们中间竟然还有几个皮肤白皙的金发女人,她们可能是海盗船长当年麾下的维京战士。而且真的还有一个女人没有鼻子,也没有完整的眼睛。在那个老女奴隶的脸面正中该有鼻子的地方只是残留下一道平坦的瘢痕,她长着一只睁开的眼睛,另外一个眼窝是凹坑。老奴隶在答小藤问话的时候,张开的嘴巴里没有牙齿。她说,啊,啊啊。那里边像是也没有舌头。

看上去已近风烛残年的女人驼背,瘸一条腿,她肩膀上披满蓬乱的花白头发,所以有没有耳朵倒是看不出来了。除了一样的黑铁脚镣和黑铁手铐,老女人脖颈的项圈上还系着黑色的铁链子,长链接二连三的一起锁住了另外五个人。头两个高大的年轻人一样齐的身高,像是也长着一样的相貌,他们没有奶房,没有阴户,可是胯下却好像也没有带着男人的生殖器具,所以他们是男是女不算很确定;能够确定的是那个第三,她真的该是一个正当青春年龄的姑娘,而且姑娘的眉眼都还还算十分端正;再跟下去的虽然也被链条拴住脖子,可那两个女孩子真的太小……真不知道林场里用她们运木桩子,能管上什么用场呢?

不男不女的……倒也不去管他们了。小藤整晚忙碌过来,已经不太顾到那么周全。可那两个女孩真的太小啦。

找把斧子来砍链条。小藤说。前边四个大的领进队里去,捆皮绳子,拉车。

后边那两只小东西……先搁车里边当个小猫什么的,再养几天吧。

装载有象牙和牛角,又被装进很多支树木的货车被一个赤身的男人拖拽住挽具启动出发了。他们要去给从湖边到城市的那二十里路上,每隔三十丈距离埋进一根桩子,钉上一个女人。将要被献祭的一个赤身女人被长链牵引住脖子,她们排成很长的队列走在车子后边。天已经开始亮。湖边草坡上竖立的原木火把逐次熄灭。为它们所准备的献祭女人正在一些士兵和工匠的簇拥下走到木头底下去。而一直仅仅依靠钉穿的四肢,堕坠在方木框下被人抬来抬去的白种女人终于被抬到了楼车旁边。她石像一样的脸上仍然是鼻梁挺立,金发挥拂,但是显现出昏沉的神情,她已经不再喊疼了。

小藤显露出疲倦的神情。她说,……还有这个东西。船长女人的钉架被用绳重新吊立起来,仍然是吊在宫殿二楼外展两尺的观景廊底下。往土里打进短桩固定底边后,高大的白女人站立的样子算是足够舒展稳定。小藤说,给我找把快一点的刀来……易要那张用中国字写出来一个中国圣人语录的皮。也许她会把它硝制以后挂起来。你要知道……小藤告诉我说,公本来是要让那个奴才女儿来剥她的,她还要让她在自己的妈妈眼睛底下剥她。透过船长女人腋下的黄金长毛,和她雄壮的裸胸与骨盆之间急剧收窄的腰肢弧线边缘可以看望进去,在后边那具一人高的车轮表面上,倒过来悬挂着的瞳的脸,瞳确实大睁着一双没有表情的眼睛,一直凝视着我们。小藤说我顾不上那么多啦,我做掉就算了……易不会怪我的。

在过去小藤和我并不太多的某些调笑时候,她告诉我她其实杀掉过很多鱼。

所以她并不比我胆小。她也会手脚麻利地剥掉那些大鱼的皮。很多巴族人都用鱼皮制作衣裙。朱子家训只是环绕白女人的上半身体书写出来的,所以她也只是被剥掉了齐腿根部往上,一直到腋下的一整圈皮肤。不过她的大而白的乳房变成了两挂巨大的红肉。藤在最后也并没有忘记剜出她的舌头。藤在离开的时候说,砍掉她的手和脚,把她弄下来吧。

易的宫殿在早上的太阳下离开大湖,我们预定会在正午以后进入巴人的海港大蚌城。在楼车之后跟随有漫坡的各种人物,用器和各种牲畜。从他们中间还高高的耸立起来十多根长木桩子,木桩顶头已经钉上了第一批被献祭的女人。她们的血正在流进泥土中去。

我们在进城的二十里泥土道路上,逐个地见到了第二批赤裸的献祭女人。她们是跟随着凌晨出发的货运楼车走过停过,一根一根的立住树桩,挨个挨个的钉穿骨肉,才能够为继续行进的人口和牛马们,铺陈装置出来的神圣道路。每一个女人都已经在半生半死之间挣扎过了很久很久,好像是她们不屈不挠的扭过来绕过去,最后都把自己的一整条赤身裸肉,纠结成了难以想象的奇形怪状。可是我们这些走过来了的人,要是再敢神去仔细想想,人能想出来的事跟他们以为自己看到的就不一样了。人手脚上的钉子都是铁的,她们其实不是那么动的。我自己是一个一个,恍恍惚惚的看下来,看过了半途才能想明白。并不是她们肉身的动静真有多大,扭曲纠结,抽搐变形的只是她们的脸。

在半空里的木柱杆头一直挣扎到现在的女人们,她们只是平坦的大张开手臂,垂直竖立下来钉死在桩柱边的腿脚。其实是她们的那些,一张,一张的,脸。

是那些历经过漫长的声嘶力竭之后,残余剩存下来的,狰狞酷烈,丧心病狂的嘴脸。她们让人直接想象了树杈上蠕动纠缠的蛇群,断腿的蜈蚣和蝎子,还有陷身于蛛仍在苦苦扑打残翼的雌蜂。在那么多天的大湖旅途之后,我应该已经很多次的见到过她们当中的每一个人,但是她们从来只是一些成群结队的乳房,腰肢,大腿和光脚,她们一直等到临终濒死的时候,透过半凝结的哭和无声的惨叫,突然对过客展现出来每一个人的独特面容。

在这一张献祭女人们的垂死面容之后,渐渐地升腾起来巴国南部海滨的雾气,和影影幢幢的大船白帆。最后一批命定地成为最后献祭的女人们裸身赤足,拖带着足踝的铁链和易公的楼车一起,踩踏上海港城市的石砌大路。她们肩膀上连绵二十丈的两道巨缆通顺畅达,它们凝聚,旷远的傲慢姿态,使暴力和奴役充满了伟大的审美,正义和浪漫史诗。显而易见地,祂的狂放的现实存在,并非仅仅倚靠文字的训诂就可以完全解决。低贱的赤裸奴隶并不是稀缺事物,蚌城人民于家居生活中经常见到。她们今天能够走进海港大街,只是用她们群聚的惊人数量,夸耀人的豪富、智慧、权力和荣光,她们依然只是那些拥塞满了整条长街的乳房,腰肢,大腿和光脚。万人空巷的蚌城人民拥塞在整条长街两侧翘首遥望,从大街尽头出现的金碧辉煌的亭台楼阁,峭立的宝塔尖顶,那座为了凡俗庸常的人类生活,突然注入一瞬间梦想的空中花园,在高出沿路的家居,商铺,还有面馆鞋店以上四十尺的地方俯视土地和树。天空中撒下蓝莲花瓣。

我在进城之前已经溜出易的大楼,找到了我的那些猎人伙伴。半裸赤足的小藤仍然紧跟着我。我们沿着路边推搡排挤开欢乐人群奋力前进的时候,只是想追上车奴队伍中的阿菡,但是我却总是落后几步,几乎总是要被人推挤到白人女船长那具庞大的裸体上去。船长女人是被两条铜链穿透锁骨悬挂在二层的廊栏杆下边。她被砍掉了脚掌的小腿残肢拖行在地面上,她们遇到阻碍,颠簸蹦跳的样子好像她们还在走路。她的上下还有人皮,而中间半身环圈裸露出水血淋漓的赤肉。她的雄浑乳房被一支三尺长,粗于盈握的雕花铜杆兜底横行穿透,这支铜棍在两座乳山的血肉沟壑间,另外穿透过她的两扇赤裸巨足,足后肌腱中仍然拖带的铸铜大块,以及她被砍下的两只手掌。这一大堆人肉和铜件堵塞在一起,将她的胸脯撑张到更加波澜壮阔。船长女人那时还随身携带着另外一件铜器,另有一支铜棒被铁锤砸成了扭转的曲形,那件铜器是在进城前经由好几个巴人工匠努力定制,在棍棒表面用利斧砍削出倒刺,生火烤红,并且用铁钳夹持插进到白女人的阴户和肛门中去的。她的遍及腿胯的金黄色毛发在那一刻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化为炭灰。所以当她沿街进城的时候,她的下半只臀股以及前面的小腹仍然在冉冉缭绕起青烟和焦臭,并且在她赤露的胯下堕坠出一个铜棍拧成的半圆弧。

健壮的海盗船长女人在自己的身体上携带着她的著名战斧,到她战斗而且最终失败了的南海旁边。她被穿透双脚跟腱一直拖行着的,是一对被砸碎后重新熔铸的铜斧刃口,两支鹰纹的铜杆是战斧的柄。工匠们在将她悬挂到阳台底下时泼洒了许多冷水使她清醒。直到楼车行驶过一整条大街的时候,二楼廊上仍然留守着仆役,继续向她头顶灌注下清凉的水柱。我被推挤到她身边的时候看到从她的赤胸白腿上掠过一些微弱的战栗。

瞳的黑瘦的裸体应该也在那个时刻接受了蚌城人民的观礼。不过她那时是被穿插在与白女人相对的反面。无论如何,等到易的胜利殿堂终于在蚌城纵横大街相交的十字路口上停止前进,接受人民欢呼的时候,我请求小藤解下阿菡,这一巴人女孩立刻就去做了。她只是依旧默不作声。殿堂前后数以几计的赤身妇女车奴,在欢呼声中整排整排地朝向地面跪倒下去。我和猎人们在路边的人群里用布毯包裹住了大周女孩阿菡的赤裸身体。

易的梦想宫殿在以后的七天中一直停放在蚌城中心。她的士兵和工匠们一直忙碌地在城中交叉的两条大路边上,每间隔一五十尺的距离,挖掘一个深坑,摆放好十字形的木架。蚌城的纵和横向各有六里的长度,当天入夜,众目睽睽,使用铁链牵引脖颈的两队女子从宫殿下起身出发,她们错落分别走向西和北的大街尽头。在走出一五十尺的地方就会遭遇到第一具木架。

由于恐惧或者疲惫,确实有很多女人已经不能那样平静的走路。因此还有好几辆牛车跟随着她们。有些经过许多鞭打仍然爬不起身来的女人就被拖上了牛车。

而第一辆牛车上装满了从城外草原上收割来的玫瑰和荨麻枝条。为了建造塔林,易的城市中跟随有许多工匠,几天以来他们一直在赶制钉死女人的木架。我的象牙被锯断后留出最顶端的三寸尖刺,它们都被竖直地固定在木柱中部榫装的一块凸台上。从铁链末端解开的第一个女人仰躺到平置的桩柱上,她被按压住手脚,人们戴上厚布手套向她的阴户中填塞进去盘绕成团的玫瑰和荨麻,而后拖拽她的两腿去适那支象牙。在确定牙尖已经插入身体之后,才是钉紧住她的手和脚。

她始终是戴着脚镣的,但是她的铁制项圈和手铐都没有用处了。所以项圈和手铐已经先行取下,到这时再用铁钎扎通她的右边乳房下缘,将铁环穿透乳肉重新上锁复圆,而铁环中还另外穿进去她的手铐箍圈。

手铐都有两个箍圈,另一个箍圈中铐进一支犀牛角。那是已经经过了打磨切削,犀角粗端开有浅槽以适应铐具,犀角的尖端处镶有金属小钩。巨大的货运厢车隆隆行驶到她们身边停住。厢车顶上支立有吊杆绳。工匠们操作这些起重器械,可以容易地起竖那些一丈五尺高的十字立木以及钉紧在上面的献祭女人,车下开始为桩脚埋土。到那时那个女人的裸体正好浮现在厢车的平顶边上。她的两臂平展受钉,她的右乳因为肉中穿挂的铁环铐件而下坠,悬挂在她乳下的犀角是一支经过打磨切削的烛台,台面定住铁针,车顶上的工人在这时给犀台插上一支鲸脂的烛灯,点燃,而将犀角尖头的金钩插进她的肚皮里固定位置。那盏烛火会在整夜里烧灼她的乳房,并且为大路照亮。

因为荨麻的刺激和玫瑰的刺,女人们整晚都会真的一直扭动起来肉体,她们实际上是依靠着阴部骑坐在木柱凸出的承载上,她们能够保持住体力,很难死去了。象牙的尖刺并没有长到能够刺死她们,也许只是从始到终地为她们了耻辱的满溢感和抽插感,还有在敏锐深处的很多疼痛割划。与那些湖边的献祭者不同,她们真的会在城中大路边上扭动挣扎过很久。

在以后的七天中,从易的楼殿下陆续地送出去赤裸的献祭,为大路上的某一支立柱更换死掉的女人。易的士兵和工人们依靠货运楼车来行驶,可以直接在半空中操作那些献祭前的程序。不过我和猎人们还有阿菡并没有等到最后。实际上易在第二天下午就找到一条波斯人的货船,她付给他们很多残缺破损,但是仍然具有很大商业价值的象牙柱体,要求他们改变一切原定计划,立刻启程直航中国。

阿菡在临行前悄悄地于观赏的人群之后,朝向易之宫殿的车轮跪拜告别。四面的长街上正在变暗,沿途空中有点点微微摇动的灯火延续。我在那时看到一个驼背瘸腿的衰老女人,连带着另外两个年轻人和一个姑娘被领出已经稀疏零散的车奴阵列,她们暂时还被铁链连成一支小队,跟在一辆开动的厢车后边走过大路当中。那就是说即将有一次的献礼了,熙攘的人流中发出一些憧憬的躁动,他们前呼后拥地伴随着祭品走向更远的地方去。

肆巴国公易率领的舰队在我们返中国仅仅十天之后突然现身在琼州港外的海面上,战舰排列开严整的战斗队形。那一场从王朝长期殖民经营的方向上突然发出的逆袭,使承平日久的官吏,士兵和居民陷入了巨大的恐慌。易显然不是一个会相信文辞的军事领袖。她当然已经猜测到大周在处理完毕西北边陲的事务之后,就会调转方向到南洋。如果等到王朝部署完毕,巴恐怕只是另一个娜兰而已。她所能想出的或许是唯一的计谋,就是先发制人的锐利一击。她直接挥戈所向的敌人软肋,就是大周凭以称霸海洋的舰队所驻扎的琼崖基地。

易似乎是用她在蚌城中精心组织的炫目祭典吸引人们的注意力,用以掩盖她在城边港湾里筹备舰队出航的秘密行动。我已经怀疑过为她拖拉另外十三辆楼车的精壮男人们,是数千名装扮成奴隶的士兵。他们的货车中应该装满了刀枪弓箭。

她随队带领的工匠是为了修缮维护她的舰船。如果我更多一点的考虑那些阴谋理论的话,也许她的朱子家训和送给我的礼物阿菡,都是假装她正在仰慕中原文化,并且希望释放善意的故作姿态。她坚决地留下瞳,是为了向我表达维护既有权益的决心。那几乎可以是一种既示好,亦于示强中划定界线的双重欺骗。她在努力破坏大周人的判断。但这一切也许并不是全部的实情。因为那场大水仍然是真实的,我想她在计谋之外,仍然会像我们每一个普通人一样,对于难以预测的命运产生真实的敬畏。也许在一场国运的赌博之前,她确实需要祭献她希望能够看见,并且希望得到的树木和土地。

而且她至少亲手毁掉了归途,她是在告诉自己不会再乘坐那座宫殿返大湖的另一端了。

赌赛国运的激战在南中国的近海持续了一整个晚上。双方的大船像歪倒了蜡烛的灯笼那样周身蔓延出火焰,海面上到处漂浮着焦黑的空洞框架和更多的船残片。海滩上遍地躺卧着男女桨奴的赤裸尸体。著名的豪华班轮珍珠海岸号是在外海航线上被敌舰俘获,她在短暂抵抗之后遭到了屠戮和洗劫,变成了一条四处流溢鲜血的鬼船。

我想在双方竭尽全力,拼死缠斗的时候,易可能真的想到并且祈祷过,她能够再一次遇见上面对白人女船长的时候,她的神祇所恩赐给她的好运。我能够理解易在狂暴地折磨维京女人时可能具有的忐忑心情。

在王亲自登临泊于王府门外,白鹅潭中的御驾之艨从广州出发,奋力赶到海战现场以前,易几乎已经获得了成功。而王的巨舰是倾半个南中国的财富供给,还有工匠日积月累的机巧经验历经十年修建而成,它完全压制了已经耗尽最后一分余力的易公。我在王船的舷侧亲眼目睹了易的旗舰抢到了横切战位,它笔直地冲撞上来,但是那个地方全体包覆有精钢的防御甲带。这是一个经济和国力的对撞,并不是仅仅只凭借勇武和计谋就能够赢得胜利的。

大湖的居民应该都有很好的水性。但是易的旗舰崩塌成为碎片以后,她被掉落的木梁困在了残存的船桥里,公佩戴的红宝石可能也就在那时被扯断系绳沉落到海底。易被俘获后在琼州和粤经受了两场赤裸献俘的仪式,王入奏当朝天子,皇恩浩荡,宏量齐天地免除了押解蛮女铁车入京的处罚和审判。

战争之后巴人撤出了娜兰城府的驻军,他们也向大周承诺岁币。作为一种还以颜色的报复,周朝的舰队运载军队前出至蚌城登陆,纵兵劫掠奸杀十天后焚毁了那座富裕的海港城市。但是中原王朝最后却放弃了全面占领中南亚洲的计划。

或许是易的诡谲突袭,以及经由各种方式对娜兰和巴的考察,使人认识到治理这些民智未开,狂野难驯的夷蛮邦国需要耗费太高的成本。中原像是也不需要更多那样的领土。王朝的战略资源将被继续坚决地投入由海制陆的方向,扩张海军以确保广大南洋中滨海城市的商业繁荣。"笨蛋,重要的是经济!"传说岭南王在闭门召集的策士会议上曾经如此地喊叫。我甚至怀疑过南王在晋京面圣,检讨大国方略的时候,是不是曾经在脑海里出现过小猪鲜血淋漓的桀骜姿容。那么易的豪情血祭,竟然是通过一种曲折婉转的方式保全了族群的土地。

易在经过三年囚禁之后,被带上白鹅潭边的南王座舰。她在王船层层甲下的桨舱深处,看到了为战败被俘的公定制的桨奴座位。那上面安装有耸翘的硬木阳具。易骑坐到上面,经受了在鞭笞下为敌人划船泛海的侮辱。经过了一些幕后的折冲运筹,易被送到蚌城交还给巴国,而带着铁栏囚车在大湖边上等待公和大周使者的当地官吏都是一些陌生人。在军事失败造成的政治动荡中易所隶属的家族统治被推翻,现在的国王是另一些部落集团新选出的首领。战败后一直赤裸着全身的易被装进木笼,甚至都没有被允许穿上些衣服。易被带大湖北方的巴国京城去,在那以后就没什么人还听到过关于她的确切消息了。

5 阿鲛 (12061字)

【本小说发自..】第一小说站阿鲛扬州李记老酒的掌柜李河南除了是一个诗人,还是一个有乐子的人。他有乐子是因为他有一个漂亮的外国老婆。

诗人的老婆鲛长的很特别的,深眼窝,高鼻梁,厚唇大嘴,幽幽的浅黑皮肤,满头满身打卷的黑长头发。她是个不同长相拼起来的事物,就是拼的挺好看。反正一眼看上去她就不是个中原人。她那种事其实就是大家一般说的杂种,只是那个说法很不好听,用来叫一个就住在三块门隔壁,整天和和气气的老娘很不好意思。

李河南每天坐在柜台后边给客人舀酒。更多里外的杂务都是靠着年轻俊俏的老娘,跑进跑出的操持。李记老酒算是一家酒馆,招牌菜却是老娘做的鲜鱼。

阿鲛每天一大早要去城东鱼市挑拣食材,她提上一个小鱼篓子去走一座小城的街巷,两只光赤的脚一整路拍打在青石铺面上,都是清的平的没有声音。可另有一路是得靠她用腿脚拖带起来的晶莹透光的环子链子,那东西她就不太管得住。

那些透明的椭圆石头开凿通透了环环相接起来,跟她脚踝上戴着的晶石箍环连成一串。那是一支牵绊住女人一对光脚的水晶镣铐。

老娘每天走过市镇的时候脚下清脆的一路带响。她的手上也带着响动,也带着那么粗那么长的一副水晶镣铐。还有就是阿鲛在城里住过了三年,每一天里都要上一趟菜市,做两顿鱼汤,从灶头到桌面的忙乱,还有晚上收档了跟邻居嫂子讲点八卦。她做着这一切的时候,全身上下是玲珑干净,熘滑熘滑的褐皮腻肉,一对浑圆的奶房暴露招摇,大晕圈,嫩奶嘴子。至于人家胯底下的黑毛和屁股深沟里的细碎花心子……那种事就光搁在心里想想吧。总之阿鲛住在扬州城里的三年岁月里边,从来就没有一个街坊邻里,见到她穿过哪怕半件衣裳。

每个集上的渔夫都知道,李记的掌柜娘子是个有大能耐的小姐姐。她不像他们用捞鱼,她能用手抓住鱼,用牙齿衔起来鱼,她要是愿意,也许勾一勾脚趾头就能把一条肥大的鳜鱼踢上岸去。她是他们做鱼这一行里的神。而且她还每天过来照顾他们的生意。粗豪的汉子们见到光身小老娘一片恭恭敬敬的招呼寒暄,师娘来了啊,师娘吃了嘛?

来啦来啦,吃啦吃啦!然后她挑两条鲫鱼,挑两条鳜鱼转身就走了。到月底才结钱。三年下来的买卖情谊根本就不是露在面子上的。三年里只有一,阿鲛姐姐惺惺忪忪的脚步不稳,脸有点红,舌头有点大。后来知道她整晚上陪诗人的故交多喝酒了。诗人自己不会喝酒。阿鲛大着舌头说我得醒醒。她从鱼摊上摸起一把剪刀,晃了两步自己就掉进了水里。鱼市要靠船,就是紧挨着长江的边上。

人家手上脚上可是都带着那一长熘压舱一样的大石头环子,众人光是看到有一支细小的水涡绕过江面打了一个圈。她再爬上来的时候有点醒,有点不好意思,也是转身就走,连要的鱼都忘了拿。鱼老提起来颠颠的追上去,生怕姐姐转反了巷口,他还把她一路送进了家里。等到老再江边,他就见到满集市的人张嘴瞪眼,他们眼睛前边的江水面上浮起来一条一丈长的大鳄鱼,白肚朝天,是从头到尾给开了膛的。他们后来在里边找出来那把剖鱼鳞的小剪刀。光是那张鱼皮都卖成了一笔大价钱。

邻家嫂嫂们一早就互相传扬过了。阿鲛其实是个吃过大苦的姑娘。你光是个食客吧,你总不好意思凑到人老娘的酥胸上去细细看看。不过一堆女人挨在一起就大不一样。阿鲛满身上的细腻皮肤里边,布满着绵密的细小陈伤,说那是用一种大海里的蛟丝才能抽煞出来的。那种动物的筋拉到像蜘蛛丝一样细,能像精钢一样尖利,做成满满一把鞭梢以后,往背上只抽一道,人的整副背嵴上要疼过一碗茶的功夫,才能渗得出来绵密的血珠子。满背上的血珠子能渗一整天。那是因为鞭丝太细太深了,被打坏的都是皮底半寸以下的筋络。沉在深处尖尖利利的疼,还能再疼上三个晚上。还不怎么留疤痕。嫂子们都只听说过官府大堂用大棒子打人屁股的,这时候试着去想想,心里寒噤一下。然后呢?

然后就是给你翻过个身来,往胸脯肚子再加上两下吧……每天必须得光着屁股出没在扬州这样的繁华地方,这样的事情还是一开始就说清楚前因后果才好。南海那边要用那么狠毒的办法打女人,是因为那地方都用女人潜到深海里去找珍珠,阿鲛做过好几年的采珠奴隶,干那种活儿的女人哪一天要是找不够数字,自然就得等着挨打了。

李记老娘俊俏的右奶以下偏左,肚脐眼子右上有一处巴掌大的红色印章。

不穿衣服远远就能看见。晚上串门的姑娘媳妇坐在李记的堂中,拿过桌上油灯近看。那个印居然还是个阳文的印,真是用刀子在人皮上刻除赘余,凸显出来的字体。每一刀都要刻进三分深度以后,兜底剜起一小层肉片来。按照阿鲛的说法,刻完以后当时就要往肉伤里填塞进去掺朱砂的灰浆,填满以后环绕肋骨打紧布条。

那种大秦的灰浆是吸进血去都能变硬的。等过十天拆解开来,从肉里挑出石模,每一笔刀伤都是被支撑开来,又凝结生聚,只是新生的肉和皮都只能依照模子定住形状,高就高了低就低了,这是一个打进人身体里一辈子不会再变平整的印章。

印章用过朱砂以后鲜艳赤红。这个印比给马用的烙铁深,笔道子比烙铁严整,外边一圈修过残的边框,里边写的是篆书笔画:"王赐·袒"那个王还像个人写的字,另外两个不像。不过阿鲛解释说这就是王说的话,他们当大王的看着人说那么一句,事情就会变成这个样子。这些王跟皇帝同一个姓,他们都是皇帝的儿孙和兄,他们在这个朝里说话还是算话的。她带上这个大红印子就能够光着屁股走遍天下,没有一个官,没有一个民,能笑话她不守女人的规矩。还有就是她要敢偷偷穿上衣服那就是大祸事了,每一个人都能扭她去见官,按法律可能就要直接剥掉她的皮。虽然她也不太肯定,反正自己忍着点,再也不沾布头就是。

当然大家早就知道,其实老娘的额头上,一开始就是用人都能懂的书体横过去写出了王赐袒,也是染的朱砂,不过用的是针刺。写在脸上让人监督方便。

她家老公李河南说过,那就像个治印时候的释文,有讲究的。发配人犯额上都要刺字,当过奴隶的阿鲛也没觉得有多不好意思。那是,整个身子都打上红印敞开给人看去了,难道她还能跟剖珍珠一样,去把走过路过什么都没错过的男人眼珠子全给抠出来?

隔壁做木匠的王叔叔家媳妇说,那个什么……你老公晚上摸到这东西会不会吓尿裤子啊。去你的!阿鲛啐她一口,她挨过去放轻点说,人家用的舔呢。女人们前仰后的笑成一团。掌柜李河南坐在柜台后边一直在来比划着推门还是敲门的手势,他莫名其妙的转脸过来看看她们,望天翻了翻白眼。

晚上女人们一起聊个闲天。白天老和娘子其实也不是太操劳。放酒坛的柜台外边摆三张桌子,里边砌好一座女人忙碌的柴灶。煮好鱼以后女人光身光着脚丫子给你亲自端出来。她一对细峭的腕上套住两只粗笨的水晶镯圈,一大串圆融澄明的晶石链子拖过旧木桌叮叮铛铛乱响。那是她给你移动过来醋瓶和筷子竹筒。李记的大菜只做鱼,李记的一顿从不过三桌。要是什么时候有人慕名找到门上,想要出江去玩玩,夫妻两人顶上门闩,领起客人穿过灶台从后门出去了,也不会多挂个安民告示。谁要是从前街上走来看到门紧闭,那就老老实实的改个天再来吧。

从后门出去下完三个台阶就是整一条大江。大江上用绳子系住一条小船。小船中间摆四个相对的座位,船头是老和酒坛,船尾是一个炉子和一口锅,再后边是厨娘、船娘、和一个女打鱼的。这三件事是老的老婆一个人兼着。阿鲛侧坐在船沿上,一手划船。另外一只手伸到江水里摸摸。是要的刀鱼还是江蟹来着?

要不……鲥鱼就可能有点少……姐姐有时候直接从水里提起一条来,这个小了?随手扔去。再等等看,咱们划一阵再看看。

要是就想吃个鳜鱼煲什么的,老娘可能光坐在船边就给你配齐了连鱼带上鲜虾小蟹的配料。火腿细丝和蘑菰春笋是灶边上切齐了带上船的。蒸螃蟹这种事稍微有点作弄人,因为人家一个轻轻巧巧在水里钻着的轻熟女,得把船停到江滩边上去用光脚踩泥潭。把螃蟹从土洞子里踩出来。不过反正她给你抓上一串也没花多少时间,就是上船以后她脸面一直朝外,因为得把两脚伸进江水里去洗涮干净。

真认准了找鲥鱼的那一拨客人,可能要有一半的心情,其实是放在光身戏水的老娘身上。阿鲛从来不用和钩子,她干什么都是窜进水里用手抓。鲥鱼少,不那么经常碰到,她可能得游出去好几次。阿鲛姑娘远远看看水面,她坐在船边,每一次都是展腰后仰,再滚动半个圈子斜掠进水里去的。

进水以后老姐姐那一个圈子整整转完,还是臀下脸上的体位,那时候她腿脚蹬出去一片激浪,上半条黑鱼一样的熘滑身体摆在水线以下,轻稳平正,青丝螓首完全闷进去江水里,水面上单单浮起来两头乳峰。她们像两只并肩的鸳鸯一样萦飘摇,娇柔俏丽的两三次起伏以后,已经远在船头两丈之外的波光潋滟处。

付出去二两银子让阿鲛划你到江心,让阿鲛给你煮鱼吃。里边可能有一二十两是为了看到这一眼的鱼跃出发,另外八十是等她游来的时候,从船底下穿梭过三遍的粼粼背嵴。她从船边江面直立起半个身子,满头湿发一对酥胸就在你的咫尺之内。她在胸口抱住一条甩尾巴的大鱼问你,这条行吗?

后来阿鲛腾出两只手去收拾鱼,可能还切了姜和葱。刚出水的鱼,最简单的清蒸。她只用一只脚上的脚趾头搭住船桨划水,就不用说那些叮当乱响的晶明锁链了。散到江面去的水汽里有鱼熟的味道。现在你觉得这条鱼简直就是个免费奉送的大礼包。

贰李河南一直相信自己是整个大周最好的诗人。虽然也许并不是每个人都会那么想,可是大家在李河南骑着一头驴子走进琼州城门的时候,还是喜闻乐见奔走相告了一阵,他好歹真是周朝最出名的诗人里边,其中的那个之一吧。琼州的各种父母官们一时雅集不断,连着吃了一个月的酒肉。琼州地方除了着名掌握着实权的海运部署,近来有一座叫做珠柜的官衙正开始声名鹊起,珠柜设立起来是专为了在南海里操办朝廷的珍珠事务。

那个什么,珠柜的珠子……李诗人的诗,这都是天底下至风至雅的事了吧,这个……还是请李大师雁过留声,这个那个怎么也吟出一首来……笔墨早就备齐了,肯定逃不过去。李河南摆了个架子。他写: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

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

绣罗衣裳照暮春,蹙金孔雀银麒麟。

头上何所有?翠微榼叶垂鬓唇。

背后何所见?珠压腰衱稳称身。

写到这里他悄悄叹一口气,好歹算是出来一个珠字。虽然这事有点拧了,可是管他呢,诗圣嘛……谁也不好说他有什么不是。接下去一气续完。啊……这个……是在下恭录的杜甫大大的绝世奇做,是我向天下爱杜甫之人的致敬啦。至于李河南那人……他是真的不写诗已经很多年……没事。虽然有传说李河南敬仰的一直是李白,正是因为如此,大诗人略作沉吟,一挥而就的恭录杜甫才更有了增值空间。这东西是要裱好了在珠柜堂里挂出来的。

收下一盒海珠润笔这种小事略过不提。李诗人抬手略略的拂一下脑后发际,他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其实谁都能想到的,已经到了那么南边,那么大海的地方,他就是想到珠场里去看看。传说嘛,珠女嘛。珠柜的官也不太好意思。他说那个……其实场里很苦的。

诗人说我游西域逾十年,追随安西将军射过匈奴的。梅花香自苦寒来,不苦哪有诗呢。

话说到这样,恭敬不如从命了。那咱们就给大师再备一个桴,去海上……浮一浮吧,浮一浮吧。

李河南那天乘船在海里走到傍晚,他才见到了水边捞珠的丽人们,她们刚从更远的海上来。珠女住的这个珍珠工房是一个高出浪涌两尺的珊瑚砂礁,上面有一小片剑麻和五棵椰子树,有一个集雨用的蓄水池子,旁边有一圈竹篱笆的围栏。其实他看到正从靠岸的船上爬下沙滩的珠女们没有穿着衣裳这一点,并不出乎他的意料。要在水里一天做到晚肯定不会搞成裙裾飘飘那种样子,来看珠女的谁心里不是都奔着一个叫裸泳的传说?问题就是他那一天见到的一大群姑娘,一个一个全都是屈膝低头,她们是跪在散沙里,光靠着膝盖关节一步一颠的扭动过来的。

珠女的脖颈都用木枷住,枷向下长到腰间。她们的两只手,是从这块大子中间的两个洞眼伸到外边,两只挺出前边的小臂再在腕子上加一副铁铐。铁铐用链往下牵在枷的底边上。然后她们每个人两手环握住一把尖利的短刀。

显见得这双手臂在枷外边还是能活动,能朝前捅,能往下砍,可是有木头挡住了一定砍不到下边的身体。再就是往上够不着自己的脖子,向下拖拉的那条链子就是专为了防住这一招。

各人脚下都拴粗铁链条不用说了,各人的两个膝盖关节处也都套环,还一边加挂一个黑铁球。所以她们一上岸就都跪着走路了,因为可以省掉把两个铁球搬运到空中的额外负担。她们这个样子弓背跪伏,抗住一面木枷蹒跚扭捏,踽踽独行起来,根本像是龟鳖之类正在爬上沙滩找地方下蛋。最奇诡怪异的,当然还是她们在胸前枷外边挺出来的那把刀子,再加上她们风吹日晒变成的黑硬皱瘦的脸孔,整条身体上浑披的乱发,人能把她们看成一群海底阎王派上来的牛头马面。

圈住几十个这样的女鬼还得派男人看着。男人都是分拨给珠柜的军队,到了这里也要兼管采珠工务。军工班子的头领说,最麻烦的就是那把刀子。珠贝在海底下跟礁石粘在一起,不用利器撬不出来。女人都是柜上买来的南海土着,性子多野,她们在水里游起来我们这些陆地生人本来就已经管不住了,还得给她们一人发一把刀子。

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砍你一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砍一刀自己呢。

领头的大喊一声,全体都有了,扔下刀子!他的趴跪在沙里的整队女兵一齐松手,这才让刀子掉落下去,刀把是全用皮绳拴在枷朝外的,挂在那地方不会落地。男兵们再过去一支一支的全都解开收起来。要下水的事情全都是这样麻烦,不连在身体上,一不当心再加水冲就没了。以后珠奴们都是带着木枷整晚蹲在竹栏里过夜。转天早晨她们爬过沙滩出海去的时候,还是非常的像一群形容萎靡的爬行动物。一直等到真进了海里,李河南才知道事情变的非常不一样了。

李河南和军管头领乘在一条大一点的帆船上,那是他们的采珠旗舰。在他们后边拖出去一长串不大的舢。每一条舢里守着两个男人,管理两个珍珠奴隶。

真正下海前仍然要有一些准备。就像李河南以后见到的那样,珠女们下海干活都是两两的编成一组。第一个人依旧披枷,握刀,在舢现场拆解开第二人的颈手夹,把依旧戴铐的手上系的链子,连在前一个的脚镣上。给第二个女人的腰上挂住竹篓。

两个女人的腰杆这时都已经拴好粗大的缆绳,缆绳另一头盘在船舱里备用。

男人低喝一声,下水!两个女人负担住脖子手腕上的份量,颤颤巍巍的探出船边,扑通一下双双撞进海里去。

七丈深的绿海下面有一大片白礁盘的海底。南洋中的海水清到能在七丈之深的地方看到鱼群。珠女们身上系的铁器到现在就不再是累赘,十条舢正在同时放出珠女,她们真的像许多只蜘蛛那样悬丝而下。在风还是水里边飘飘荡荡。李河南从舷边俯视,他看到粼粼水光中的礁石表面上女人跪伏的赤裸背影。她们的身体现在并不是那么笨重和死了,水里浮力大,其实她们反而只是凭借着脚镣还有膝弯铁球的重量,才能让自己在激烈的动荡中保持住位置。几乎是立刻就发生起来的一场激烈动荡让李河南获得了深刻的印象。因为他见到的采珠姑娘们不是像那种飘飞的蝴蝶在采花,那些赤身女人禁锢在枷之前的手臂像扑食的毒蛇一样,带动小刀飞快地冲撞身体下嶙峋的岩石表面。她就像一个发动了机簧的玩具那样,一开始发动就丝毫也不停止。

军官说,这可是块好地方,底下趴着不少珍珠蚌壳呢。光这一块礁盘就有上亩地的大小,从海里升出来的,还没长高到海平面上。往外出去是大片深海,那种地方就没人能摸到底了。可是再出去几里又有礁盘。咱们的活儿就是领着女人,这么一块一块大礁石头的铲过去。

蚌类们粘附在石头上,珍珠奴隶一发现就疯了一样的动作,一阵子连凿带砍。

她们都要死屛住气才能呆在那下面,不能拖延一点时间。有些沉积的渣滓像烟雾一样飘散在周围,前一个女人结束操作,她腾跃起身体来,带点飘忽的穿越出去,跟她的脚镣连在一起的第二个女人扑到刚才挖掘的地方,搬动起来一只被翻撬弄松动了的大贝壳。

一个人单做一件事情脑子动得少。军官说。我们用不着这些女人的脑子,我们只要她们一直都使出蛮力气来。女人全扔进水里以后吧,小船上的兄要记住数数,慢慢数到一二十这样子往外拽人。拽出水来倒空篓里的珠蚌……当然活人也得喘口气,吐吐水什么。憋气不好的那些,趴船上呛到抽抽呢……半天半天都缓不过来。

还有就是下过了几水去,要把前边拿刀子捅的女人,跟后边带篓子捡的掉一个头尾,均匀一下,顶在前边捅的那个太花费力气。

军官长年守在小岛上,专心操办朝廷珠务,难得出来一个客人。他絮絮叨叨的讲解起来一时半会闭不上嘴巴。

其实是……是个大活人都能练出来,时间长就好点。进来第二年的那些就要给她们数到一八……对,特别要能憋住一口长气。所以进咱们场里做到一年两年了,都要给背上打个一打个二的火印,让人一眼就知道该怎么数数字。打三打四的……像是也有?真的少……能做第三年的那可真要算是个女汉子……再多两年人就完全没劲了,肚子里也存不住精气,趴在沙里喘出来都跟狗哭一样……那就是一摊人一样的渣渣,人腔子里的心肺都咳嗽烂了吧……李河南那天晚上坐在小岛礁靠边的沙滩上,见到采珠子的女奴隶阿鲛的时候,除了看到她胸脯底下的那个红印子,还看到姑娘肩膀后边烙出来的三个小数字:一,二,三。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已经带着枷拖上脚链和铁球,扒在礁岩底下捅撬过三年的珍珠贝壳了。那天晚上阿鲛刚挨过打,整个身前身后都在密密的渗透出小血点子来。阿鲛当然不知道跟一个大诗人能有什么话可说的,她只是因为全身疼的,一阵一阵的哆嗦。

阿鲛那时候已经知道,再过十天半月自己就要死。圈在这里边干活的珠女们三天两头会有人被打死,因为她们全都被规定了每天挖蚌的数量,每天点算过以后,得用鞭子补足挖不够的珠子。阿鲛从小就是在海水里长大的,常的定数真不在她话下。一直到半年以前出来个大王,宠幸她一次,那以后的日子才越来越是过不下去了。

阿鲛到那时候活过的二十年里遇见过好几次祥瑞。祥瑞都是些非常难得的奇怪事,阿鲛每一次遇见,好像也都是被调换了星数命理。阿鲛生出来是在一条叫做珍珠海岸号的大船上,她被装在一个木桶里扔进了大海。第一天出生的小婴儿闷进水里自己能憋气,可她当然不能游出去一个白天再在晚上游来。问题是那天珍珠海岸号在大海里航行了整一个白天,到了晚上船舷外边还跟着一群海豚。

它们在海里追着这条船一整天都没有拉下。它们团团的推着,顶着,用鳍脚搂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儿。

船上有人说,这种事……再不去管真要折寿了。水手和驻军们用缆绳拴一个人吊放下去,从海豚背上抱起来那个女的小东西。小东西也没怎么哭闹,她可能已经吃过了一整天海豚妈妈的奶水。

叁阿鲛在那条船上长到了十六岁。头三年里她要一哭,水兵们提起来就给她扔船外边去。那不是要淹死她,外边一大群海豚叽叽喳喳的等着呢。三年以后她要是再不高兴,小姑娘自己就爬过船舷跳海里去了。船上人都不用养她,她跟海豚爸爸妈妈一起吃饱了鱼才爬来。珍珠海岸号是在奇丽的南洋大海群岛中间巡来往,多年下来船上也攒住过几种宝贝。后来拴住阿鲛右边脚腕的蛟丝就是其中的一件。那一束红色的丝缕无比的精韧,无比细密,根本看不出来那种绕成一小把的物件能够放出去两丈的长度。当时管大船的船长说,给身上系个东西吧。

我们还是得知道你在哪儿啊,我们也不想让鲨鱼把你吃了。虽然有海豚妈妈照应,不可能有鲨鱼能吃掉阿鲛,可是阿鲛当然还是在踝子上束住了那支红线,这样至少在阿鲛小的时候把她放进海里去吃奶,提熘起来方便。红色的蛟丝长到两多丈,而且轻如鸿羽,长大点的阿鲛带着它在海里边游玩没什么负担,就是让船上的人能够知道她还在哪个方向上。要找她的时候轻轻拽拽,她自己就游来了。

阿鲛的手脚后来还被戴住了沉重的水晶镣子,那倒是等到姑娘青春长成以后的事情。虽然整船的水手和兵,加上往来乘船的过客,全都很喜欢阿鲛,他们也从来没有特别怎么样的欺负她。可是船长有点嘀咕。他也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还是找来阿鲛说,都那么大姑娘了,咱们总还是得讲个……规矩礼数啥的吧。

规矩礼数就是那两条透明的链子,把脚和手都锁上。这一副东西,传说是珍珠海岸的镇船之宝,它本意根本就不是用在陆地上,按照传说它是用在深海里锁人鱼的。阿鲛姑娘整天跟一群海豚泡在水里,她蹦下去爬上来的时候都没穿着什么衣服,在船上晃荡也是有时候缠一块绸子,有时候不缠。珍珠海岸是官家的船,各种过客里不知道有多少大小人物,撞上就会问一声:这……谁啊?

答的就得说那是个奴隶妹子。奴隶妹子就不能不带上镣铐。要不船长也不能交代过去。水晶镣铐的至珍至奇处在于,它是浑然天成的不用锁头钥匙,它会自己慢慢的融生长。虽然那根本是一件天海间,五千年的无价至宝,可是当时全船上下就没有一个人觉得,它就不该用在阿鲛的那对赤脚上。

镣铐的石头环圈都是先套进姑娘的手腕脚踝上去,先用丝线系住不让它们出熘出来。阿鲛再戴着它们去海里吃着玩着的,铐环朝里的一面会慢慢长出来薄薄的结晶。铐环朝里有一圈结晶的构造,它能把咸水里溶解的各种珍稀盐分,慢慢吸附到自己面子上,全都长成了自己。石头面跟肉宽松的时候,一粒一粒小晶珠子层层生发出来,几天之内就添堵住了环和肉的空隙。到这时候解开丝线再试试,那对镯子当然是再也不能褪过脚踝骨头的咕嘟了。

船长当时在他的水手木箱里还收着一支晶明透亮的颈环,颈环分成两个半圆,半圆的榫口能够插进去住。这才是真正锁拿鲛女的三装套件,第三件的项圈是用来环住女人的脖子。可是船长那天想想,却没有给阿鲛一起带上。

南洋的气象湿热,女孩们成熟起来早。阿鲛姑娘在珍珠海岸上长到十六岁的时候手骨脚骨已经长成了定型,这时候再锁上水晶镣链,天作成以后,晶面和肉皮两边都不再有变化。下一年发生的大变化却是打仗。巴国人的战舰倾力出击琼州沿海,他们在航行途中与珍珠海岸不期而遇。巴国士兵冲上接舷的珍珠海岸号,一把大火把它烧成了一座全是焦炭的大空架子。

李河南一辈子也没有问过,那天从白天到晚上阿鲛遇到了什么事。也许她自己也不记得了。阿鲛再醒过来的时候见到自己躺在一处礁岛的沙滩里。她睁开眼睛看到前边有一片剑麻,五棵椰树和一圈关人的竹子围栏。前一天晚上整面大海上一片焦油烈火,也许海豚鲨鱼,随便什么活物都待不下去了吧。要是海豚妈妈们还在的话,她们肯定不能让自己的女儿漂到这个地方来。

阿鲛被做珠子的官兵们带上木枷,拴上铁球,她两手握住撬刀跪在海底下挖了三年的珍珠蚌壳。女孩脚腕上拴的蛟丝,被解开来截出几段做成了鞭子。管事的发现用那东西打人特别的凌厉。两丈的丝缕当然是没有用完了,海浪隔一天又冲上来一个木盒,里边有两件对剖的晶石半圆圈,这个东西没人知道能拿来干嘛,不过它当然是又好看又贵重的。那还剩着的一把蛟丝也团一团,扔进去,搬进驻兵的房里先搁个地方吧。

李河南后来发现他不是第一个到了珍珠小岛,却想着要吃鱼的人。他在岛上住到第二天就不再想看裸泳的珠女们,他说他要吃鱼。守岛的兵们给他找来的就是阿鲛,因为他们试过,那个妹子能凭一双空手从海水里抓出来大鱼。这件事情要说起来,还一定得奉承一下半年前来到这一面海洋上,巡视检阅的一个王爷。

王爷那一年带领一支舰队巡视过了整个大周的南洋。到琼州附近的海边,下锚挑的地方正好是在珍珠岛。整一路航程倥偬让他疲倦,但是对于王朝做珠子的事业,也还是要记得嘉勉一下。他从巨舰上下来,沿着趴伏了密麻一片珠奴的沙滩走了几步。王停住的时候说,把这人弄起来。那时候他正站在阿鲛噘起来的黑屁股后边,或者那是王爷看到了女孩带着的透明链子。他说,把她的木头枷弄掉,让她去水里划几下子。

这时候当然会有机智的看守能想起来那支红线丝绦,现在真能派上用场了,拴住女孩的脚腕她就不能真的跑掉。军官陪着妹子把她往海里送的时候悄悄说,你要真有本事,给大王弄条大点的石斑鱼……大鲍什么的……我这里重重的赏赐。

我还有那条鞭子……你可一定不能空着两手上来啊……谁都不想挨打。那天阿鲛是在岛边转了两圈,给大王提了一条石斑出来。王看见当时夕阳一侧,波光粼粼,一个玲珑干净的女孩披着满身熘滑的褐皮腻肉,一对浑圆的奶房暴露招摇,他甚至多看了一眼她的大奶晕圈和嫩奶嘴子,女孩满头湿发一副酥胸。她在胸口抱住一条甩尾巴的大石斑。王嘀咕了一句,天地间有女若此……她可真该一直那么光着啊。

后来王在舰的时候,还停下脚来跟管事的多聊了几句珠女的事。这之前盛有那副水晶项圈的盒子已经送上座舰献给了王爷,王沉吟一下,还是觉得姑娘手脚上那些链子也算有点别致。

"到个什么时候……拆解下来送去让我看看。"王随口说了一句,管事的赶忙接上。那您稍等片刻,就片刻,我这就让人去砍她的手脚,您现在就能带上船去了。王那时已经先看过,知道阿鲛的镣铐根本没有钥匙打开。王笑,哪里就那么急了。

她也算个能干的妹子吧。让她再给朝廷多做点事情。多采几天珠子,到差不多了再看。也许我过阵子……还来转转呢。

管事的死死记在自己心里,也许王爷有一天还来转转。他想了很多天,做了一件雅事。管事专门从琼州请来一个治印的老师给阿鲛刻下了一个印子。王万一真的来见到,一定会留下深刻的印象。治印的老师一时不敢在活人肉里动刀,管事还专门用一个已经就要做不动的采珠奴隶给他练手。模煳记得像是三年前被人贩子送进来的,或者是叫个帕南的巴族人?巴国虽然不是朝廷的辖土,不过贩子们无孔不入。既然捯饬女人能换进零花钱,绑到哪里算到哪里。帕南开始进来也算手脚麻利的,做过三年终于要不行了。管事的让人把那个叫帕南的珠奴手脚钉进沙土里去,全身展平。再请老师用这个肉质的材料,多刻几遍,刻完一面再刻一面。终于练到手熟以后,才给阿鲛的右边肋骨上治出了那个王赐的印章。

带着印的阿鲛又给大周挖了半年的珍珠。管事的又开始想心事。因为其实王爷日理万机,他真不一定十年还是二十年再来一次呢。管事觉得他不能再那么等过二十年去。他这想出的办法就是慢慢的把阿鲛打死,那就能名正言顺的取下一堆水晶送给王爷。王爷收到了看看,也许还能想起来他这个管事的,干起事情来有记性,有首尾。

说要干那就干了。管事下一天给阿鲛规定的挖蚌壳数目增加了一倍。晚上检点没能做到的,身前身后用蛟丝的鞭子狠命抽上四下,翻一翻面再加四下。要是阿鲛竟然能够做足数目逃过了这顿毒打,那给她下一天的定量再加一倍。

管事觉得自己所做问心无愧。因为对于一个捞珠子的奴隶妹妹来说,能为大王去死那真是个梦寐以求的大恩典。那天下海以前他一点也没有骗她,这才能叫一个童叟无欺的重重赏赐。管事本来估计这样整治起来,阿鲛再能耐也活不出一个月份,只不过是突然又跑出来一个想要从海里抓鱼吃的。

那就……还是找那个水晶妹子,还是给她腿上拴根绳,让她再去海里扑腾一吧。反正已经给她定好了要死的命数,要做大事还真不在这样的早一天晚一天上。

那以后诗人李河南吃了十天阿鲛用手抓出来的石斑鱼,到第十一天他为阿鲛赎了身。采珠女奴们的身价其实并不贵,采珠行里已经把她们运作成了机器一样的流水线。练过几天憋气以后就是拼力气,不用什么技巧。每一个女人拼光了力气再挨打,打到半死了拖上船送陆地去。谁是要女佣要丫头的,哪怕你是要找几个烂女人去卖皮卖肉,多少付点,领起走人。阿鲛的问题只是她身上带的水晶。

再有天大的价钱,管事也不能让自己丢下那么个亲近王爷的机会。

李河南当然通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他一天一夜不吃不睡,草成一章叫做《昆仑奴》的故事,讲述的是他在西域游历的所见所闻。这可能还真是李河南有生以来第一次试作散文。誊清之后诗人再添一封信函,首先写上敬请雅正河南人氏李的一时技痒涂鸦,再交待清楚了自己在岛上见到阿鲛的前因后果,对岛上管事也大大称赞一番。这篇《昆仑奴》和这封信交给货船带去琼州,因为是给藩王的密件,特别嘱咐使用驿站快马专递。六天以后驿站的连人带马是装在船上直接开到了岛边。那位受封领土,代表天子行权南海的岭南王给诗人只带来一张收据。收据落款用了王的印,所取事项端端正正书写出来,说的是那个王,从琼州珠柜收到水晶材质连手带脚镣链乙副。前述所列即时交接。讫。

李河南把这张条子交给兵方管事,顺利的领出来了采珠奴隶阿鲛。夫妻两人拜谢过管事的天大恩德,过海上岸,一直走到扬州江边。阿鲛突然想起来,赶忙告诉夫君说,我可不能跟你河南去啊,王不让我穿上衣服,我会冻死在那边的。

李河南想,扬州也不是个冬暖夏凉的所在,不过总还是划在江南的。嗯,不能再过江了。阿鲛是李河南自己认下的天命,还有一副水晶镣链呢,得算是他代替王爷暂时收住,真到个什么时候也许还得还给人家。他欠的这两头都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从此待在长江边上守住年轻漂亮的老婆,开店卖鱼过日子了。

6 白莲真干净 上 (35566字)

【本小说发自..】第一小说站白莲真干净娜兰亡国以后三年,娜兰奴隶阿娜妲在大周的北方军营,士兵通铺一侧的泥土地下生出了儿子睦南。睦南的生父者谁当然是一件完全无可查证的事。但是女奴阿娜妲曾经是那个覆灭小国的最后一代君,睦南也是她一生中仅有的孩子。

与大周父子相继的皇位沿袭很不相同,按照女性可以出任国王的传统,睦南却是南方国家娜兰王位的法继承者。大周对于娜兰废君的后裔表现出了比较宽容的态度,睦南就是朝廷所赐予的名字。睦南被允许居住在北方伏虎军中,他在那里度过童年并且接受了汉文教育。睦南七岁时与母亲一起入京,十四岁获封爵位炎凉侯,他的封地是城边的一个院子和一座小楼房。在他的后院中建有马厩和狗窝。

睦南这以后独自居住在京城的小院,还有些官府派遣的仆人女佣外加警卫士兵和他住在一起。而他的母亲阿娜妲身为王朝的官奴,在那十多年里仍然循旨带镣赤身,一直在为国家机构服行劳役。

娜兰亡国十年以后,王在帝国京城见到娜兰女人阿娜妲的时候,他觉得那个女人从身体到精神都已经变成了一个奴隶。对于一个那么多年以来,一直在北疆营地里赤身裸体地喂马劳军的年轻女人来说,她就是完全变成一个精神失常的疯子也不奇怪。按照最初的约定,每月规律性的鞭笞和烙烫从来没有停止,而至少那些打在人身上的烙印都是终身不会磨灭掉的。没有人规定过鞭和烙一定不能用在人脸,所以她的脸颊和额头上带有火烫的痕迹,皮肉愈以后有些变形,她的眼角和嘴唇也有些歪斜。

王被封赐粤地以后开始处理南方事务,他在晋京的时候向皇兄请求从北方流放地召奴隶女王,王自己既然要跟那些奇怪的瘴疠之地打交道,他想找到若干适的知情者可以询问一些旧事。王本意或者只是希望在京城里为亡国废君安排一处地方,娜兰奴隶送京后也确实在怀远殿下被羁押过几年。不过既然皇兄授权可以自行量裁,再以后他就把娜兰奴隶带了自己的南粤封地。

如果一个来自波斯的船长或者天竺王子代表国家到访大周,他应该会在朝廷官设的怀远殿中受到接待。怀远殿是周朝为管理外宾觐见和访问事务所置,随着南洋方面外交商贸事务的逐步增加,粤州也开设出来怀远南阁,作为京城怀远的分支机构管理当地越聚越多的蛮夷鬼子们。精研佛法的天竺王子在中国北方已经盘桓逾年,当他终于游历到粤省地方的时候,才发现了一些类似故乡的炽热感觉。

不过他也体会到了南部中国的重商环境,以及多少有些玩世不恭的艳俗气氛。

京都的怀远殿堂拥有一座真的两层大殿以显示大国的泱泱风度,每逢春节元宵和圣诞,王朝都会在一楼大厅为羁旅于中国的天下客人举行盛大的招待宴会。

当是时也,不必说万方乐奏,酒池肉林。就连殿堂上下,桌畔椅边随时伺候的侍女仆佣,都是来自昆仑新罗扶桑交趾各种籍贯的俊秀少年和美女,当然也不会缺少金发碧眼的胡儿胡姬,和暴露出肚脐的波斯舞娘。天竺王子甚至在那里遇到过一整队廓尔克男人,他们全都带上红布包头,守在每一扇铜钉牛皮的门前,只是为了在有客人进出的时候拉一下门。

这都是些暴发后的浅薄炫耀,王子在心中冷静地批判道。他在中国的侨居生活既是学习也是观察。他已经学到了一些关于这些东方人民的知识。他们对于任何有关口腹欲望的事物是真的具有全力以赴的狂热,他们从来不能做到像天竺智者那样深入而且永恒的满足于思。王子也知道中国人是些彻底的拜物义者,他们顽固地相信占有更多物质的那一方一定会赢。所以……他们会把自己赢取到的物质展示出来恐吓外国人。所有这些经由征战而虏掠,或者是出于物欲追求自献身,而在异乡中国担任侍从仆佣的青年男女们,其实在中国王朝的意识中大致本来就是被看做物质的。中国人的意思是说我们这些鬼子只配伺候他们吃饭。

不过天竺王子后来在南中国所发现的吃饭,却并不完全是那样居高临下的傲慢摆设。

王子抵达粤省后所接到的第一个热情的吃饭邀请,是来自当地的粤港商会。

虽然商会是一种民间组织,但是以它盘踞当地,经营多年的势力,能够请动朝廷命官并将庭席设在怀远南阁倒也不会令人感到奇怪。怀远南阁的餐饮花廊由很多红木贝壳镶嵌的门窗桌椅,还有到处摆放的牙球角雕和珊瑚玳瑁所组成。待到客人登堂入座,四面垂放下珍珠窗栊和刺绣丝帘之后,走出来的招待小妹妹们基本就只穿着一小抹的红色肚兜了。

在这样令人愉悦的环境里吃掉很多燕窝鱼翅和参虾鲍贝,总体来说还是件不错的事,王子也一时的抛开了他愤世嫉俗的批判精神。结果是到最后也没有人提醒他,在前往方便的时候可能需要注意的情节,恐怕是当地人早已把那些看做了司空见惯的日常安排。南阁楼这套设在二层的花廊,如厕居然要从一道盘旋小梯下到一楼。揭开净室入门的一层厚缎和一层薄纱,大屋两边守着两位穿木屐的肚兜妹妹,房屋正前跪立一个长发黑肤,全身赤裸手脚佩戴铁制刑具的南洋女奴。

一堵墙边建立高到房顶的柚木衣橱,另一堵墙前摆放一张软榻。这种事情都先不去管它。天竺王子再是孤陋寡闻,没有见识缺乏想象力,他也能看出来供他使用的那个便桶,是一个没有手臂和腿脚,却只是耸立起两座乳房的光身女人。

女人下体截断到腿根,只是留有臀和髋部,那样的一团骨肉墩头被承载进一副琉璃的底座。浅黄的琉璃圆盆整体包覆芙蓉形状大叶大瓣的晶料。她的肩膀末端圆如木轮,滑如鹅卵,可就是没有延续出来,能够屈伸抬放,扶持抓握的两臂和十指。不过更要紧的还是看她的头。

女人秃头,青白的头皮表面有一道深入已经刻骨的凹痕。有一支铜钩扎实地钩进她的两个鼻孔,这支铜钩结尾系链,那条细铜链子环绕过脸面和后脑浅槽,竖伏在肩背上通连到莲花宝座去。按照这根链子的限定长度,人的脸必须后仰朝天,她的唇喉也是后仰朝天,她的嘴里被捅插,而后竖立,那是同样浅黄琉璃材质,如莲花开到盛放时候,遮住女人半边脸庞的一支敞口漏斗。

虽然……但。王子知道那是用来给人干些什么勾当。腿断到了齐臀的女人,她安放在地面上的时候,也就是正好蹲在一个男人的胯下。王子勾当完毕是要提起自己的裤子来,两位红布遮住肚脐,可是胸乳腿根齐齐袒露在外边的小妹从左从右两边轻轻扶住他的身体。他被她们半是搀扶半是挟持着按到了身后的床榻上。

脱掉鞋子,轻轻拢出去下衣,纤纤手指从鎏金瓷碗里绞出一块温水浸润的绒帕,从前到后为他揩拭起来。妹子们满目流转的温婉浅笑,妹子那些握持在他玉柱之上的,一根一根丹蔻涂红指甲的手指头,让王子觉得就是立马吩咐她们为自己舔干净前后两庭,好像也会是题中应有之意。

前边王子刚往后退出一步他的盂池,长跪的暗黑厕奴已经按动机括,延放出吊链。原来那件无肢肉女所栽种的琉璃钵盆四面配有钩环和吊链,可以经由顶梁的滑轮上下起降。转眼之间盆女身下的地倏然开裂,女身再加上莲座,连带人沉落到地面下去,空洞的开口底下竟然传出一阵澎湃爽朗的水声,一时给人荡涤的清爽感觉。赤身戴镣的厕所女奴这时候起身趋前,奴隶女人身体黑瘦,可以看到她额上和脸上遗留的陈旧烙伤,嘴脸也因此变形而丑陋,奴隶遍体更是像鱼鳞一样,层层累积重叠起来创伤结疤后的残皮坏肉,结果是一个妇女的全部裸裎变成了一件并没有多少诱惑,却只彰显出狞厉恐怖的事。

女人的脖颈佩铁圈,脚下拖带重镣再加厚木枷。她的两只裸乳扁薄瘫软的样子,几乎就像是两张破布门帘,门帘下摆使用扎坏的针脚钉上两块耸翘不平的大黑补丁,那个就算是两边奶头。就是这样萎靡破败的奶头,根子上还被打洞穿环,穿进去的还是两支大黑铁环。两支铁环各自悬挂一面铁牌,那上面肯定是写清楚了它的人姓名者谁。只是不必去看也能想到,她自然会是一个声名地位都曾经显赫的王朝敌人。王子对于大周恩威并施的处事手段已经有所了解,如果说这样的厕室性戏确实包含有奇趣的设置初衷,部分原因就是为了给客人留下深刻印象。但是怀远阁楼是个住满外国来宾的地方,裸裎厕奴们所表现出的警示告诫意味恐怕也是不言而喻。

裸裎的厕奴现在展开弓腰马步,她用力摇动墙边的一具轱辘,转眼又将便池提升进到屋内,地随之紧密闭。只不过这一琉璃盆底一直抬高到了平齐人胯的位置上。而且连盆带着赤身的无肢女人,该是都已经被清水冲洗过了一遍。

方便后的王子斜靠在榻上享用侍女们的清洁打理,她们甚至从壁橱里取出来一条白绸内裤,上面用红线绣有一个凉亭图纹和“怀远南阁”四个小字。而在他眼前上演的厕浴风俗剧正在进入高潮。升高的琉璃盆底下使用铁链吊挂住一副双头媚具,那东西两头微弯,长度不止一尺,粗径更要大过手指环握出的圆圈,铁具通体铸造出累累铁珠。黑肤厕奴两手捧住那支连体双头的怪物往自己胯下捅弄进去,已经看得出她扭腰提臀的困难姿态。插进自己身体陷入到了一半的地方,厕室奴隶分开铁具中间引出的铁链左右盘旋,环绕自己的腰肢捆扎固定。

凌空的载人璃盆稍微转过一个角度,大概是在坐盆女人抬翘的下巴正对的方向。从女人的脖颈胸乳,直到肚脐再下,虽然她是没有大腿可以分开,但是位居在盆体底沿,倾斜朝向地的方位,在那种地方的琉璃表面上堵住一个白铜圆塞,一定能够猜到它正对的后边是个什么去处。厕奴已经旋开铜塞,拽住塞后连接的细细链条牵拉一阵,从琉璃表面的圆洞口里往外爬行出来了一团赤红嫩肉。柔软不成定形的肉团像个活的幼小动物,没长毛,没睁开眼睛,没有神情没有面目的,只是颤颤巍巍的像一块果冻,赤红肉冻的正中有一道粘稠多汁的细小裂缝。那是盆里坐着的那个女人从身体里往外翻卷出来,拉长后延伸经过琉璃厚壁的一整条阴道内膜,还有就是阴道最顶头上,子宫颈处的软嫩进口。

宫颈软口的肉膜里穿环,系上那条能把她拉翻出来的链子。她的暗道和内宫都是松软可塑。如果按照医生的说法,这种事叫做子宫脱垂。女人内里牵连的韧带和筋肉变长变软以后,没有了抽紧的力气。拽两下链子就会脱挂出来,大概也只能靠着用铜塞捅弄才能给她再塞去。而对于一个下半边身体永远堵塞在琉璃后边的女人,即使在需要打洞的地方打开一个洞,光是那层透明材料的厚度就要消耗掉半支男人的长短。要想能摸到她的门边,只能是采取这种把她硬拖出来的强制办法。

现在那个从下体中耸翘起来一支铸造阴茎的奴隶女人挺身站立在琉璃便盆前边,她大概也就用两三个指头往宫口内外拨动抽插过几下,跟下去她举臂分张,抓握两条铜链扶稳载人大盆,一边把自己胯下的整条黑铁巨物,进进退退,左右旋地,捅弄进入那座膨出在外的宫腔,前后抽插起来。

传说女人宫口若不到生产,是细密如丝,异物绝难进入的。不过等到被拖出身体以外硬上进弓去,它好像也就没有多少抵抗的办法。慢慢捅弄,弄来弄去,到最后也就弄到宽松了吧。传说女人宫口分张的时候不是有多疼,只是特别的酸楚难忍。那当然也就是一种神经反应,磨练多了或者也就好点。那个无肢女体仰平面庞又被漏斗堵住大半,她在环珠铁具抽动的时候显出了什么样的表情也无从看见。当下所要发生的事,却是王子自己已经面临到了重大考验。因为在姑娘们还没给他套上去崭新裤衩之前,他腿缝里的东西是个什么样子总是清楚直白,无从掩盖的,而这正是使他愤怒的理由。他不相信自己对这种过分极端的娱乐方法真有多少欲望,他确信自己是在恶心。问题就是这种事情被一个铁铐赤身,遍体鳞伤的老黑女人,再加上一条圆滑柔白,坐在盆中的光秃躯干操演出来,天竺王子的眼睛是他的眼睛,身体是他的身体,眼睛,身体和一个人的思想,并不总是能够上拍子。

天竺的访客起身从榻边落地。他谦和有礼的弯腰鞠躬向两位肚兜女孩致谢,弯腰或许更多是能够掩盖一点下半边身体的问题。女孩们为他掀帘拉门。他在那个首一撇之中,已经看到老黑奴隶转到了盆女的肩背方向,而在那座无肢躯体脊柱向下沿线直到琉璃盆底的地方,还有另外一个铸铜旋钮。很容易想到这个旋钮转开以后拖出来的会是什么。王子继续保持住眉眼间含蓄的微笑,一边脚下用劲,逃也似的窜出门外去了。

同是处在一个大周的天空,一个身居南方城镇的天竺客人所能看到的曲巷木楼紧密小巧,跟他过去在北疆所见的平原大路当然是很不相同。王子是一个周游列国,找风情和美景的人,他当然可以,也应该,兴味盎然地思一些关于旷大和玲珑的美学对比,还有它们和人生哲学的各种对应意义。王子甚至可以推测一下肛门交那种事所具有的理性。而一个奴隶女人要操心的只是皮鞭。

同样是先后经过了北方和岭南的两处生活,奴隶女人所知道的北方京城首先是一个有冬天和雪地的地方。即使是下过了一天的雪,她也不一定会被准许着衣的。每到午夜时分就是必须走出屋外去干活的时候,开门的那一股寒流直扑上赤条条的身体,人可能是要打一个顿,肩背上也就会立刻挨到两下皮鞭。更狠的时候再给屁股添上一脚,把你直接踹进雪地里去。这才叫一个羁押于京城怀远殿下,严加看管的苦役奴隶。

苦役奴隶在每个冬日的雪夜出门,出门以后进去大殿后院,她每天都在院子露天里做事到天亮。宽广的北方大路两侧堆积起雪沿,中间是清扫干净的石,而后是她光赤的脚掌带着冰一样冷的脚镣铁链,僵硬麻木的像两块木头一样杵捣在上面。脚底已经没有感觉了,可是就连那一下一下硬邦邦的碰撞,都能够震到她肚子里的肠胃生疼。日出以前吹拂过胸口的刺骨冷风,能让一个南方女人想到她是身处在一个多么辽远空旷,而又毫无遮蔽掩盖的北边疆域里。在那时候她只是全凭着不停的体力活动,才终于能让自己光赤的前胸和后背周围,散发出来一点热腾的意思。

京都怀远殿的后门往外,殿下管辖的四方院是一个建有上套住房的大地方。

大周王朝在这里安置到访晋京,谒拜贸易和游学玩耍的外国官商行旅,也有不少周边羁縻部落送进朝中入质的王亲国戚客居住在院中。京城的机构是在天子脚边,光天化日下从殿堂直到院子里边往来的官员仆役都是衣冠严整,道貌岸然的样子,不过等到夜半三更再被领出来做事的,就会有她这样的服刑人犯。她们这些被王朝终身囚禁的敌人俘虏是一个有意在迎客殿堂之下制造的暗夜传说,大国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待客之道,大家可以自己偷偷去看看。

南方女人来到岭南以后,被循例交给怀远南阁约束。虽然她是王要的那个人,但是让一个异国废君留置在王府里多少有些不定制。奴隶女人在怀远南阁中所见到的形式和制度,都与京城一脉相承。除了举行官方仪式的正楼和楼上请客吃饭的花廊,南阁对面一条小街边的夹道骑楼同样都是给番鬼居住的客馆,很不相同的只是它们密集堆砌的南国格局。这里的道路不是那样的宽广延伸,路边楼后常年碧绿的草树上还会经常开出一阵一阵花朵。只不过一个像她这样,赤身戴镣走进花丛中间去的奴隶,仍然会是一个奴隶,大周人这一辈子都不会忘了她,放过她。人进到阁里其他不论,首先增加一条永远带枷的管制办法,当时就给她脚踝上钉死一副木头枷。原因是场子小了更需要加紧拘束,免得放纵出骄奢的态度。

女人被羁押在怀远南阁的以后十年里,每天午夜前一个时辰照样是被鞭打脚踢赶到门外。她要在午夜以前拖起一辆粪车,沿着小街去倾倒骑楼底下摆放的便桶。馆中每一套接待居所里都要使用洁具,阁里雇请的洒扫佣人入夜以后换出来放在路边的。实际上她在京城怀远的四方院里做的就是收桶运粪,到了这里还是一样。虽然这里的半夜不算有多冷了,地方小了要收拾的器具也少,不过她在这里要用脚多带上一块两尺三寸长的硬木子走路,带着木拖拉粪车,带着木碰碰撞撞的围绕车子转圈,提起木桶来往车子里倾倒粪水。十年里每天半夜光身赤脚,带着脚镣手链再加一块硬木脚枷走遍每一个门户收运粪便,她把那辆带大箱的粪车拉到院后小门的时候大概用掉了一个时辰,这是做完了第一,第二是换一辆车拉上再多走几趟,去把沿街的空马桶全给收来。

当年修造南怀远的时候房基底下凿洞引进了珠江水流。这条九尺多高两尺半宽的水道有小半没在水面以下,水道一边建有可以让人通行的石沿。花廊厕室中所需要的那些清洁盥洗,就是吊放进入这里的水中所完成的。每到花廊里摆开餐台,水道石沿上也要安排人工待命,一旦那座琉璃大盆连同上面装置的女人从天上降落下来,立即将她揿进水里去,拉起一道蓄水闸门增加短时水量。一阵波涛喧哗之后,拖出来用大块浴巾包裹拭干,那以后就可以送她到地面去继续服务。

从地面下到这条水道里的入口是在院子后门,每天半夜这地方堆满了收的便桶,女人把它们一个一个提进地下去洗涮干净,再一个一个提上来。收倒粪水和收桶的时候,当然是一直有人带上皮鞭盯着她的,她干的差事是当一个拉车的动物。到了这里供她行走的是上下石阶,石阶上拖过一支长铁链条,一头通到木桶堆场里,用地面打的桩子固定,另一头是钉死在地下暗河的水中。铁链里穿进一个活动圆环,女人的脚枷边上也有几个连环,木枷和长链上的活动零件锁套到一起,她就只能沿着这一条直线往返上下。监管她的吏员们也可以少费点心思。

南怀远的花院小街上有四五十套客房,她洗涮完毕四五十个木桶以后,大概就能够汗流浃背地看到升上了房檐的太阳。

平地的空场上整整齐齐的摆放好了一片大红油漆的起夜洁具,按照规矩,女人最后要洗涮一遍的是她自己的身体。阁里的庶务经办总是要四下闻闻,要是那人闻出来一点异味,她也许就得另外挨一顿痛打。天亮以后把这些闪光的用器送住馆去替换是普通工役的事务,女人自己只是跪在后门旁边呆上片刻,就会等到早晨开去港口的班车。

同样是处理对外事务的机构,南怀远与京城很不相同的地方在于港口。南粤地方是那时候大周的重要海港,从南洋一直连绵到波斯阿拉伯去的运输航线从此起始,到这里为终。国际间的商业发展当然是有很大收益的事,但是从外国船上爬下来的大批洋鬼水手却是一件麻烦。他们在粤城的街巷里四处游荡,先急着找酒买醉,而后就是打架生事。粤省部门与岭南王府商议之后决定给予约束。当局给港周边围上木墙,派驻一队士兵看守,凡是抵港的船舶必须缴纳出大笔的保证金额,才给船员颁发进城的令牌。这些人在城里要是闹出事端,那就先把钱扣掉再做理论了。并不是每个船都肯出这笔钱的,所以多出来的酒鬼们就只好挤在港里边团团打转。

中土大国接受万方来朝,引领天下道德,处事都讲求恩威并施。安抚这些洋醉鬼子的责任就会落在怀远阁的职权范围里。其实也不用多想,天下汉子嘛,不管是白皮还是黑鬼,总不能逃出去醇酒妇人而已。南怀远首先大量收购低劣烧酒,运进港口去高价出卖。而后就是给他们女人。岭南王是一个具有一些爱国义情怀的决策者,他否定了把牢狱中的待决女犯送去港口的建议,意思是大周的蔬菜不能让鬼子的羊给啃了哪怕她们是一些长成了歪瓜裂枣的蔬菜。以夷制夷总是天朝处理外务的精髓,怀远南阁于是从琼州的奴隶市场买来一批南洋女人,再加上本来就在阁中服役的几个蛮族俘虏,每天送进江边的码头上去。同时另作布置在空旷通畅的码头上搭起来一座木台,官方把它命名叫做怡和台。怡情和美之后的那个意思,就是夷人们就在里边自己去乐和吧。

每天早晨怀远南阁发出一辆三匹大马拖拉的笼车,笼车里装进六个买来的南洋女人,再加上阁中看押的娜兰女人和另外三个官役奴隶。有一个棕褐头发蓝灰眼睛的白种女人是来自西域,她是那地方的胡人城女儿,十年以前大周攻破了她父亲的城池;有一个吐蕃女人算是青海部落的首领,还有一个从渤海疆域送来的女酋长。她们都是在西北的家乡触犯了中原王朝,而被押解过千山万水,送到岭南来接受赤裸身体,戴镣劳役的终生惩罚。依照着怀远的定例,她们每个人两边乳房都穿铁环,环下挂铁牌。娜兰女人右乳下的铭牌铸刻的字迹,是覆灭逆国娜兰伪王,大周官驭奴妓阿娜妲,除了汉文和娜兰文字以外,再用波斯、阿拉伯、印度和西域的几种语言重复过几遍,尽量确保了最多的人都能弄清楚她们的身份来历。而她左边的牌上写出的五个汉字是“男人身下睡”,这是送她进来的王单独赐予的一个特别托付。

木笼在穿越广州街道的时候四面覆盖布帘,市镇上的大周还是要照顾到些礼仪廉耻的。等到马车驶入港口木墙以后,所有安排就变得公开而且赤裸。从阁中运送出来就已经全体赤身的奴隶和俘虏们看到的怡和台,只是一排桩钉绳捆在码头红土上的宽边木架。十个女人中间的半数,在整个上半天里会在台上保持住唯一的仰躺姿态,而那具木架的宽度只是支撑人的腰背而已。她们分张而后下垂,落到地面上的双脚都是使用硬木枷固定住位置,每一面夹彼此相连,再从两头用木桩捆绑,所以她们根本没有剩下多少活动腿脚的余地。女人的头脸是从木架的另一侧往后倒悬,她们的手臂也都被向下拉伸到了最长的限度,之后再锁铐到脑后木架的横档上。值守港口,维持怡和秩序的大周官兵们戏谑地把这一半的姿势叫做兔蹬鹰。赤条条的兔子们肩背和手腿被反拗成一个半圆朝向天空打开,她们所看到的亚热带七月的天空上漂浮着大团大团的浓淡积云。

免费的另外一半妇人事物趴伏在架子上,头脸冲地。她们的手脚当然也都是固定住不提了。这一路的姿势叫做伏雌虎。既有蹬鹰也有伏虎当然是为了顾及到最多人群的爱好,每到中午两种路数做一个轮换。还有就是具体到她们四个官役囚奴的身体底下,专门留出来摆放她们的那一边木架上,密密的钉满了三角形的小木头尖桩。木尖不是有多高也不是有多锋利,扎不穿人的皮肤,可是它们一方一方的硌进人的胸脯肚子肉里,当时就已经疼到忍受不住,再加上前后顶撞进来的,那些没完没了的男人们。他们一阵凶神恶煞的挤压推搡,四个女人的嘶声喊叫此起彼伏,一个上半天都停不下来。等到下午就看她们只剩下抽抽搭搭的哼唧,那是因为她们已经被两边翻面,前后操弄到哭都没有力气哭了。

怡和台从开始就是一副单独的木台,始终没有人为它盖起顶棚和围墙。码头供给船舶停靠装卸货物,总是要留出来一片空地,怡和的台子一直是孤单的,空旷的,摆放在一片平坦的炽热干土地上,公开的说法是南方江边闷热潮湿,容易滋生污秽,人和器具都用太阳晒晒,下雨就当洗澡,整个环境就会显得干净。而没有明说的意思,却是免费的东西不会给你到最好。就那么几个免费的破烂物件,给她搁在大太阳大雨水里,然后就是看你们猴急的样子,你们爱干不干吧。

长木台搭起来是为了支撑住几个奴隶女人的屁股,供给大家免费使用,那样的设备简单粗暴就好。近海的岭南入夏以后,每天上午多半是烈日暴晒,到下午就可能哗哗的泼洒过去一阵倾盆大雨。经过了整天整月,一年一年交替轮的日晒雨淋,怀远阁里送去码头出台的女人们一个一个墨墨黑,精精的瘦,所以天竺的王子在他解手时候看到的场面,才能显出来那样对比分明的奇趣意境。不过怡和旁边建造的一座警备望塔却是严谨坚固的屯兵住所。这东西代表国家在港里施行王法,可就不会跟你们闹着玩。

港的望塔分成上下两层,二楼上驻扎一群备有刀枪,架起来弓弩的士兵,另外几个守在一楼的手里都提上大木棍子。要是洋鬼子们彼此发生争执打斗,立马冲上去一阵乱棒把他们分开,所以怡和木架上倒是不至于发生被人使用异物捅弄,或者干脆掐闷断气的死亡案件。只是其它的胡闹兵们就不管了。有时候江边停靠上十条远洋帆船,码头里转悠着几个离家男人,一夜畅饮都已经醉醉熏熏。

他们吵吵嚷嚷的拥堵到十口两边分瓣的女人屁股后边……阿弥陀佛,让菩萨去保佑她们吧。

怀远的女人们巳时开始的时候出台,酉时中间离场。到阁里大致算是戌时前后,其他的囚徒奴隶先不去管,单单挑出来娜兰女人一个,不管她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一阵鞭打脚踢,哪怕就是要用人拖拽着,把她弄到后门的另外一边去。

男人身下的那个说法,意思就是根本不能给她留出来闲着空着的休息机会。

怀远南阁的正楼前这一座安排宾客居住的院子,院子中间有一条小街,小街两边建造两层的砖石寓所,要拐过三个弯才能见到小街的底。挡住街底的当然是整座院子的后墙,开在后墙上的小门一侧就是女人每天半夜洗涮厕具的堆场,另外一侧的两进平房里是给阁院烧煮饭食热水的灶台。笼车送人去江边往返,都是打开院子的后门进出,这个时候院里大家正在开饭,女人被带去的地方却是灶房外的柴棚。带进去以后喝令她拉两捆柴垛子出来,自己爬上去分腿躺平,以后的整个时辰里她就要一直摆放成这么个迎来送往的架子。

伙夫抬出来两笼馒头一桶空心菜汤放到柴棚外边。怀远阁里各种干活的也有二十多个雇工杂役。阁里给人管饭,管饭有个条件,那就是每天这个时候来到柴棚,进去里边干一那个烂女人。

干完以后的,出来发三个馒头一碗汤水。真要是因为连着天的交粮,实在干不成形的呢?棚里的那点子事其实也可以通融。你去找一根什么柴刀斧头的,木头把柄出来,往女人两腿中间长着的那个东西里边,抽插满上一来折抵你的一颗人头。那样的一天过完,女人下身前后的两个洞眼都是油光水滑,你喜欢捅弄哪一个看你自己高兴,捅弄进去也不用耗费多少力气。要记住的只是你得数准次数。所以一边使用斧头木把抽插起来,一边一定要让那个女的娜兰国王,自己一下一下的大声喊出来一二三四。

这一轮事毕其实一整天也就轮到了头,亥时以后就要拖车收粪去了。从脸上到身体都已经全脱了人形的女人,颤颤抖抖的扶住柴棚的木柱,一只手摸摸,一把一把的抓挠着往上爬。另外一只手里还死死攥紧了一满把人家扔给她的鸦片叶子。每一天要到了这个时候,这个曾经做过王的黑瘦女人真的有点快乐。

女人为这一手的树叶子馋的贪的,口角直流出长条的唾沫,眼睛发放绿光。她像一只兔子一样的咀嚼了半天,一边打着嗝的吞咽下去,一边快乐得全身直打哆嗦。

阁里上下都是知道,当年岭南王送进这个女人来的时候,跟人一起随附入阁的还有一份役使清单,那张单子上写明的就是这样头尾相接,没有留出吃饭睡觉的安排。当时阁里还有人不识趣怕是出了错漏,请人带话去王府询问,结果传来的就是那么干净的一句“男人身下睡”,再没有更多的闲话。

朝廷底下专职经办对外事务的怀远大殿和怀远南阁,当朝天子的这几十年间,大概是真还没有那么严厉的处置过人犯。不过也是啊,这几年来也没有哪个大周的皇子,说是让一个外国女人给杀了。要是这么一想,那她倒也是应该遭此劫难的。身下睡已经是南王赏赐的定论,身下吃自然也在情理之中。每天送去躺卧怡和台的时候,别的奴女是借在中间翻面的时候,也让她们坐起来吃一顿午饭,只对这一个女人是立刻按下去锁双脚,锁单手,只是放出一条胳膊来,塞进去一张面饼。女人那时候一边被人捅弄后身,一边要赶紧着填堵自己前边的嘴巴,两头紧张起来有点噎住呛住都是小事,要有哪个杀千刀的洋鬼子转到前边,一家伙捅进嗓子里来都还没什么,万一他随手抢下饼子扔出去呢?那她可是哭死都找不来了。

男人身下吃完了,再去男人身下睡一觉也不是就有多难。人困倦到极处了自己就会睡着,她的眉眼有一半时间是朝下蒙着,别人反正也看不见。或者水手这种事再怎么都会有些人聚人散的变化,一阵忙碌过后也许能闲下一两个时辰,只是就算身体前后放空,女人也得憋在那个扭拧的形状里,能睡成什么样子就得靠她自己调整心情。过完一天总是昏昏沉沉的,全身疼,手脚软,阁中管事的要想维持住王的嘱托,就只好给她吃点罂粟树叶,从开始一片两片的咬嚼,发展到握住一把一起吞咽进去,她那时候简直就像一只吃草的动物。吃进去点那种东西,提起来几分精神,她才能够再支撑起身体腿脚,去对付一晚上的粪车和马桶。

鸦片激发出来的都是一个人身体里积攒的后劲,提前掏光用完,女人就变成了一条榨干净汁水以后剩下的甘蔗渣子。南方女人住在南方的后边十年里,还在三十中间的年纪,已经像一个靠近五十岁的老女人,她的身体四肢枯槁孱弱,连头发都开始生长出斑斑花白的颜色。她很清楚要是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的女人来看待,已经不会有什么男人还能对她感兴趣,她到港口是给那地方送去还能管用的女人零件。可是问题正好在于,她从来就不是一个普通女人,到死以前,永远不是。

贰从天竺来的王室客人在粤州城里住满三个月以后,他就能够慢慢弄清楚了这个阁里的各种奇巧娱乐和官方制度之外的隐秘游戏。他也听到了怀远南阁里四大官奴王妓的说法。不过四大之中其实只有娜兰王是真的当过一个国王,其他蛮方的部落女人就算凑个数字。现在你是那个富裕而且闲暇的高等阶级人士,从天竺来到中土观光游历,满心里想的就是要在繁华绮丽的大周天下里,多看看,多玩玩,大周跟你并无过节,官方待你敬如上宾,然后你知道在你下榻的那个宾馆里有一间吃饭的花廊,花廊楼下的厕所里会有一个以前当过国王,现在赤裸身体的女奴隶,她一直跪在那底下等待上楼吃饭,下楼如厕的每一个客人。

黑瘦衰老的女人并不是永远跪在这座餐厅洗手间的地上,她在白天的要工作是趴到港口的木台上撅起屁股。不过花廊是个吃饭的地方,它虽然不做散客,但是可以包场。不管住在怀远阁中,受到大周款待的这个你,是个波斯船长还是天竺王子,哪怕你就是大理王国的马帮头领,暹罗香蕉园,东瀛学生,甚至是个波利尼西亚船队的观星术士,只要你愿意付出那笔开销,大周的岭南包容开放,吹沐宾客如同春风。

在为奴十年朝向为奴二十年继续坚忍前行的过程中间,女人总是不知道她更愿意遇到的事是花廊里有人开饭呢,还是继续趴在船码头上为烂醉的水手做完一整天。要是晚宴有了预定,中午过后就用车子把她接到阁里,她也要先把厕所冲洗清扫干净。再是要有这些杂事,最后跪到荫凉的磨石地面上等待的那一阵子,也要比大太阳底下水手男人们的不停抽插好出太多吧。

奴隶女人知道有个叫做行尸走肉的中国说法。她真喜欢这种事能够成真,然后落到自己头上。可是她在过掉至今为止的三十多年之后,还是痛苦地认识到人生实在是一件足够迅速的事,那就是说所有不应该再记住的事情,她还是能够全部都记得。

命中注定了要当一个奴隶和妓女终老余生,再也不会有改变的可能性。一个得到了这样判决的女人,她的生活当然已经变成了完全的绝望。而对于在一间客栈里充任奴妓的,有经历,有故事的女人,她的人生更是一场深入到绝望以下的,烧炙灵魂的烈火地狱。因为一间旅店是一个有最多人经过的地方,而在一间旅店中经过的几乎永远都是陌生人。他们在旅行途中最喜爱的就是听到,看到,打探查访他人的苦难经历和故事,这才可以给人生有益的告诫和警示,或者干脆就是趣味加消遣。朋友之间茶余饭后的闲谈是一件好事,有助于活跃气氛,增进家庭和睦还有兄情谊,只不过这里总是有个陷阱,那就是你袒露出乳房和生殖用器被赤裸裸地送进了故事,结果那个饭后谈资就是你自己。

事实上确实有不少的晚宴正是为了她,还有她所照看的那具琉璃盆子而发起的,租用花廊的订户可以挑选他们想要的奴隶随侍。所以这些找上门来的客人,大概本来就是想着要点她的故事,或者也有不少是想着要干一条有经历,有故事的屄吧。

在楼上桌边酒过了半酣的宾客们,后来就会渐渐聚齐到楼廊下的净室。不算小的房子,有帘有榻,也有女人,熏过香又抛撒过花瓣的,并没有沾染污垢的用器和异味,就是把它当成一个异质陈设的休憩套间也算情理。食客男人们有站有坐,红色肚兜的侍女照例奉茶。老丑黑瘦的女人早已经往身体里安装好她的铸铁阳具,也用铁链围绕过腰间固定。实际上她挺起胯下耸翘的那条东西,已经围绕琉璃玻盆转过了两个圈子,打开了前后的阴道堵塞和肛门旋盖。圆盆两边各自拖挂出来一团粉红的子宫凸顶,和一大段脱肛以后翻过了身的女人肚肠,她也已经用她的铁器抽插过一遍,再抽插一遍,每一次都是要进出到四五十下才算完成的。铁器一半堵塞在身体里一半挺出体外,跟系链全部加起来总有四五斤重,全靠她的腰腿带动,到这时老女人的脚步摇晃踉跄,她几乎已经直不起腰也抬不起腿来,还好到了那时候陌生的过客们观察过一阵,多半已经克服了一开始的惊悚情绪。“嘿,那个女人,过来……过来让老爷看看……你奶下挂的牌牌!”

在旅行都靠海船和骑马的时代,能够在两个国家之间跑来跑去的人,恐怕除了文化之外还要倚重体力和意志,所以这些使节和商人大多也是走南闯北,叱咤风云的爽快人物。女人用系链的两手扶住身下这条铁头,带着枷脚镣走到软榻前边去跪。人家从她奶底下捞起吊挂的铁牌来看看:“男人……身下睡,呃……这是个嘛?”

“哦,右边这个……嗯,覆灭逆国……娜兰伪王……大周官驭奴妓……阿娜妲,啊啊,是这样啊,咱们船来到的时候,还在娜兰州府停靠过几天,你亡的那个国,还是个不错的地方嘛。”

不错。那就是我的故国。我在二十岁以前掌握有治理那片河山人民的权杖,我就是那个统帅过十万兵马的女人。知不知道当今皇帝的第六个儿子,就是死在谁的手里?

“奴妓的确曾经是悖逆娜兰国的王,奴妓是罪该万死的伪王。”

“娜兰国家罪孽深重,君是浑浑噩噩,无道无行的天谴伪君,民都是盗匪贼寇。奴妓当时的悖逆国里有一五十万人口,三千里土地。奴妓也曾任十万叛军的统帅。奴妓执伪王权力数年,期间倒行逆施,处事如同猪狗,令至人神共愤,大周皇帝顺天应命,提军征讨佞邪,所以大快人心。皇帝灭奴妓之逆国,囚奴妓之贱体,是以有道伐无道,惩凶除恶,理所当然。”

女人沉静平和,侃侃叙述。“奴妓负万死莫赎罪责,遵大周皇帝意愿,获刑终生裸,桎,奴,娼。奴妓是大周治下终身不能赦免的官奴与官妓,受罚终身去衣裸裎,终身戴镣劳动。奴妓亦领受严训,任一时,任一地,大周天下任一男儿皆可命奴妓献牝,献肛,献唇舌以侍奉交接媾,奴妓不敢稍作辞拒,必即时躺卧跪伏,从而受之。”

“奴妓以后十年于大周北疆军营从饲马奴隶事,为大周驻防官兵充任十年公娼。因受南王格外施恩,乃遣奴妓入岭南怀远南阁服务,以奴之役,清洁阁中厕卫,以娼妓牡户尻孔及口吻诸窍,慰抚外洋入港一切操船军民,令广众虽贫,虽下,甫入大周即可免受阴差阳错的苦楚。令广众服膺大周王朝恩威。”

女人一边说话,一边动手去腰间解开链锁,拔出那支黑铁淫器放到身边。棍前棍后都是粘附拖带着各种的滑腻分泌,一遇到出口当然纷纷流淌外泄,弄得她腿边和地面上到处是牵丝挂缕的淋漓浆糊。她的两腿被木枷支撑总是大大的倾斜分张,她自己的那具娼妓牡户,也就一直形状分明的,面朝宾客们敞荡开来。女人的这一套说辞可是让她自己写出来以后,经过阁中审阅批准的。打一,改一,不知道挨过了多少痛打,才整出那么一篇既摆事实,又讲道理的文章。说完码头水手以后女人喘一口气,再加上一句拐弯骂人的话。不过这句话说到现在也没人提出个不好来,因为它只是个事实。

“奴妓并遵皇帝旨意,于每月定日受鞭受烙,又与大周饲养的犬马交。凡大周禽兽沫濡,奴妓必以牡户及咽喉容而受之,仿佛承接甘露。”

这么一篇故事讲完,够曲折够黄色的吧。希望他们喜欢。男人们一个个听的胯中顶起了帐篷,然后有个人说,那现在……伪王就献个唇舌吧。于是这个伪王奴妓,就未有稍作辞拒的跪立到了他的身子底下。

奴妓女王的唇舌……差不多也就是个……婊子的唇舌吧。他们在巴格达和罗马,也许还有东莞的各种寮里院里都能碰到。现下眼前的情境差异,是虽然自己脚下这条亦裸亦桎的女人身体,肤黑骨瘦,口眼歪斜,被鞭烙到了身体糜烂,可是人家真的曾经是一个管治千里江山万人口,率领麾下十万兵马斩了皇子的女人国王……当然了,后边那事大家在这地方就不要提了。总之是以一己独夫男根,入王女之门,一个男人要走过多少路,才能碰到一条女王的屄?一只鸟要飞越过多少海洋,才能在女王的屄中栖息?某代先祖,某年于岭南怀远阁命娜兰废君献牝并唇舌侍奉各一,这种事是要写进家谱的!

所以到了那个晚上的后半部分,齐聚在楼下休憩套间里的吃饭男人们,大致都还是在软榻上下,各自抽插了女王奴妓一次。然后……这边的这一场就能算是完了吧?

女人从地上慢慢爬起来,往地上摸到铁链铁茎,铿锵带响的重新插进去,重新系住。那具没有四肢的女人躯干,一直都还坐在琉璃盆里半悬在空中。她现在要引导满屋宾客转移到后边半场。王奴从那个光秃身体总是朝天张开的嘴里,摇动着拔出来一直插在里边的莲花下水,原来那底下是牵连一支一尺多长的真正蛇皮软管,估计全部伸进食道里的时候,大概已经够到了人的胃,所以每一次的下水才能那么的通畅快捷。老而黑的女人卸开盆中女体鼻孔的铜钩,扶起来她的光头。除了有点阔大的嘴巴,盆女既有眼睛,也有鼻子,她只是苍白冰冷,没有显出来多少像人的表情。不过女王奴妓紧跟着就往盆下洞口的方向摸过去,那里一直膨胀出来一团阴道内膜和肉壁包覆的子宫。女王黑瘦的五指分张开展,在柔软润泽,起伏波动的赤红肉面上摩挲起来已经让人感到几分心惊胆战,而后她并拢住食指中指戳弄如同婴儿嘴巴一样,只是成一道细缝的稚嫩颈口,略试几次就深入进去,她仿照男女欢好的动作往肉缝中一阵抽插。王奴的另一只手拖带粗黑铁镣往上抬升,包覆住盆女胸前的一对乳球。

从被抓握住阴道子宫膜瓣的那一刻起,盆女的身和形渐渐变化漂移,或者是身体有疼,有苦,但又或者是舒畅快乐,女人在那种时候的眉眼,本来就是看不出哭还是笑,悲伤还是欢喜的。她并不说话,她只是开始更深的呼吸,呼吸很快就跟随着手指的抽插变成了呻吟。她在使用自己一身刨白葫芦一样圆滑的裸露肉块,俯仰转折,上下颠动不止。

这一坐一立的两副女人裸身,靠在一起现出了非常鲜明的奇特对比。盆女遍体的肌肤雪白丰腴,一对乳房不算特别胀大,可是也决不贫瘠收束,形状也算周正。盆女满乳晶莹的皮肤让人几乎能够看进下一层去,看到肉里暴露出来的青紫血管。她还是个活人,所以血一定在流,他们觉得他们已经看见了活的血在流。

其实就连王奴自己都觉得有些难以想象,只剩躯干的这个女人在装进琉璃以后,就像是停止了生长变化,她的肌肤只是越来越变到如同妖异一样的冰清玉洁,她的时间就像停在了莲盆的范围之内。

黝黑身体的王奴现在一手托住堕落的子宫,一手捧起自己腿间的金属根茎,她将满满镶嵌有粒粒坚珠的铁杵一环一环地,慢慢插入盆女悬空的宫颈深处去。

她在开始的时候一直保持住缓和的抽插,王妓朝向观众转过脸来。

正与奴妓铁茎施行着交媾的这个琉璃盆中女人,十年以前是娜兰逆国的女官,是奴妓宫中的贴身近侍,她就是那个叫做环的娜兰女人。她因为骑过马,动过刀,抗拒大周天子的征伐,所以被一段一段锯掉了手臂和腿。她现在有子宫和肚肠侍奉大周的宾客们。

王妓抬手摸在盆女青白无发的头皮上,那上面有一道陷入头骨的凹痕。这是用来固定钩入她鼻孔的铜链子,连接到身后的璃盆以后,确保她的脸在接受尿水时不能移动,必须挺直在抬头仰天的位置上。王妓说,最早几年是用带筋的铁盔给她每天佩带,上下用螺纹逐次施加压力。压到了一年,就是骨头也能刻印出痕迹来。所以人的身体……其实是有很大的改造空间。

王妓平缓地说到最后一句,已经开始加力大动。奴王娼妓使用双头淫棍,奸污坐盆秃女脱垂子宫的这一场表演,再大力抽插过另外二三十个,才终于攀登上如痴如狂的峰顶。盆女兜底的一袋翻卷子宫,从口径到内腔遭受粗铁并珠粒的层层折磨,她自己从腰腹到内心的复杂感受恐怕是无以言表。观众们陷入了一片沉寂,大家只是看到那个如同葫芦一样无根无梢,也没有枝蔓的混沌女人,坐在琉璃盆中一连声的惨厉号叫,她也同时扭腰甩头,状如疯虎。王妓伸张手臂围绕在她腰上,她们的脸颊偎附,头颈交缠,黑白两色的四座乳房挤压碰撞,棕黄与青紫的的奶晕奶蕾,加上四朵奶头此起彼伏,在她们身体周围奔流喷涌。王妓运动自己黝黑干瘦的腿胯前仰后,她齐腿根处的铁杵像舂米碾药一样直捣血色肉巢。那是一场一发全身的狂野战争,她的两只光脚从脚跟到脚趾头,都在厚木枷底下挣扎蹬踢,乒乒乓乓的欢蹦乱跳。她就像一只光身厉鬼,正踩踏在地狱的毒火上狂乱地奔跑。

在这样的晚上结束以前,或者最后还是会有些外国使节和客商挺身尝试,体会一个孤悬在外的女人肉宫对于男根的神秘接纳和包容。反正这种事能在个什么地方碰到,一辈子里也就碰到那么一次而已吧。每当遇到有自告奋勇,黑老的女人总是保持住谦卑浅笑的神情,步子踉跄地绕到盆后去启用坐女的后庭。那些拖出体外的人肠其实更加恐怖,脏腑落到人身以外大概是缺失了腹内压力,所以它们柔软滋润,尤其是它们奇异的青白红黄的雍容形状,简直就像是一摊剖开了的猪肚。

其实没有了肛门入口处的扩约肌肉,女人的腔肠,大概是并没有多少收缩能力了,它们可能松弛橐然,抽插之下如临腐草朽木的,王妓已经给外翻的肠管表面箍进两到三处金环,可以多少的施加一些压力制约。她也特别的说明,如果哪位宾客老爷真的想要开展一盘肠大战,她作为奴隶和妓女,也会为弥补这个服务的缺陷努力服侍,她自己会跪在盆子旁边用两手环握挤压肠管增加它的摩擦力量。当然大家可以确定放心的,就是这件女人内脏经过她每天认真冲刷洗涤,灌注香油,所以倒是绝对不会存在有任何污垢杂物。

黑而裸桎的王妓在那时已经将自己体下的铁棒,探进到悬吊女肠的深处,她与盆女身前正在子宫腔体中奋力插拔的男宾前后默契地呼应起来,被铜链悬系的琉璃大盆悠悠飘摇。他们三具身体的奇特组,就像是正在园中空地里,推拉摇移一具秋千的新春儿童戏。

春季岭南的怀远花廊里,遇到生意开出一两张台面,酒到七成跑下来八九个客人,再要多了楼下这间房子也装不下。当然他们真要高兴了,也能错开时间分成两拨三拨的,只是再怎么个样子,混在这里的男人也不能像一群海上劳工那样把人往死里干。这样一场王妓和盆女的风俗演出一般会在凌晨结束,身负手脚镣链以外,又在下体增加一具铁赝阳具的王妓跪伏在厕室门边:“废王奴妓另有琐事烦请诸位客人雅鉴。”

“奴妓已经言明,每月初七奴妓需受一零八的鞭打,三十六记赤红铁印烙烫。奴妓受酷责,必于竟日中死去活来不计次数,奴妓于挞中,炙下,亦必辗转哭号,受创四体血肉腥臭,失禁各窍污秽横流,有染客人清观还望原宥。

“虽,然,奴妓以万死不辞罪责,于公地袒露胸尻受刑,实为悦近远,快人心乐事也,奴妓唐突冒昧,仍请诸贤达届时移玉趾,赏玩奴妓痛。”

还有就是月底的二十五了,那天她要让阁里养的马和狗操。这件事更加富于道德教化和禁忌想象,更是希望大家踊跃参加观看。

挨打和兽交,等到了当天都是在楼阁前边,花街出口的地方当众做的。每遇一次宾客临门,她就必须为自己做一次广告。“阁中要给诸大人助兴,还会在当场分发一些美女月历和中国结和那样的小礼品……或者也很有些讨喜的趣味呢。”

王奴保持住浅淡的笑容,逐一的以额触地向每位走出厕门去的客人道别。

可以想到,怀远厕卫使用覆国王奴为宾客表演到这样激烈张扬的地步,其中肯定有不少的次数是有意安排出来,款待那些被认为心怀不轨的外番使者。所以到了现在戏终人散,除掉天竺王子这样体会猎奇意趣的观光旅客,也肯定有些人心中会是五味杂陈的感觉。而王妓自己此时所能轻松一点想到的,却可能是当晚阁前院子里的马桶们,总是已经安排了别人收拾。不过这一天摊派给她的事情仍然没算完。

全体离场以后厕门关闭,房中剩余下一盆和两女之外,还会有一个担当阁院监事的小官吏另加一个仆役。他们整晚一直驻守在现场的责任,是要管控活动的正当流程,避免发生争吵打斗等等情节。监事也负责奴妓行为的考核评估,而仆役当然就是那个带着鞭子的人了。拖到这个时候监事自己也昏昏欲睡,不过既然是职责所在,他还是努力地睁大发涩的眼睛,提出来几点莫须有的斥责意见。大致总是媚笑时不够淫荡,抽插动作幅度偏小,旋绕的角度也不够刁钻。最后下判的惩治是重鞭身前身后各五,外带膣中容纳铁具直到当日事毕,离厕以前不准拔除。

当日还剩下的事就是打扫这个茅房了。就是说女奴隶要一直在阴道里带着那条两头铁鸡巴去擦地。要说这一个监督的环节也是不该缺少的,否则的确很难想象一个妓女的表演能够始终尽心尽责。等到女人环抱后脑跪立在庭中,往胸前背后挨过了整十下鞭子,监事就匆匆溜走睡觉,只剩下倒霉的役工值守下去,陪伴着推拉抹布在地下爬来爬去的女奴隶一起等天亮。

悖逆娜兰的伪王奴妓在灭国二十二年后才终于被南王下令处死。到那时她除了在北地军营中度过马奴和营妓的十年,又在朝廷的京都和岭南两处外事机构历经十二年劳役,充任厕室奴隶和码头公娼。等到临终的时候,女人大概已经形销骨立,鸠体鹄面,枯竭到了只是一把多少散发些热气的包皮骨头,无论身体还是容颜都完全不足为外人道了。但是就像她在这后十二年中已经了解,并且不断亲力亲为所做的那样,她自己却正是一个必须要不断地为外人所道的样品。能够得到怀远殿阁接待的王子和遣周使者们都是王朝的客人,他们在厕室中的所见所闻,虽然已经可以算是一种震撼的体验,但那仍然不是一个奴隶妓女所需要遭受的全部。那是因为一个游历的官人或者学子所知道的世界,总会是由一些高大的房子,太湖奇石和牡丹布置的庭院,跳肚皮舞并且推销西域红酒的少女们所组成,他们也会阅读使用木活字印出来的李杜诗词。而他们确实并不关心港里的奴工生活。

在王子们宿醉不醒,继续在梦乡中流连的各个早上,奴隶女人从阁院后门爬进马车的木笼,出发去关心码头工人的性生活。她在那时多少有些神志朦胧,只是想着能在路途上靠住身边女人的肩膀睡一小会儿,就已经是件很不错的事情。

但是她随便扫过的一眼,却突然看到木栏横杠上挂着那具平日供她在厕室使用的铁制性器,她的心里难免会咯噔的抖动一下。这是要有使用才会经人关照特别带上笼车的。会在早上车里见到这个东西,那就是后边两天又得要有一场能把人整到死去活来的大麻烦。

大致上就在王奴来到南方的那几年中,已经成为周朝辖地的娜兰府治开始与内地发展出更多的经济联系,一些像猪头老那样的冒险者正在努力挖掘他们的第一桶金,粤省的港口也越来越多的停靠上了来自娜兰的客货船舶。依照着中原王朝在殖民领地采取的族群歧视制度,那些财富的所有者中几乎没有当地人,但是从船上的水手直到舱底的划桨奴隶,当然会有很大的部分是在当地招募或者购买而来。

普通大点的运货帆船就是几十名水手,怕的是那种快速楼船,桨仓里可能塞进去一个划桨奴隶,依照南洋的航海传统这些桨奴很可能是男女混杂。跑过几次粤州的熟手们都知道,只要是娜兰来船靠港,码头上搞出来的那一场动静不能算小,至少能让头一次见到的人吓一大跳。

特别针对娜兰船只的动作从早晨的清场开始。驻港军队派出带刀枪的士兵警戒,一早就把船下的地方辟出一片空地。这时候已经有港口工役敲打铜锣沿着五里的停船沿岸走过两遍,招呼闲人外出观看。看粗铁棍子操屄啦,看光身光腚的娜兰婊子挨操再加操人……!

一点没错,喊的就是娜兰婊子,这里是港口,用的都是大众能听懂的话。要是正在靠泊的二十条各国商船里各自出来几成大众,那空场边上围起的人群也就很是可观了。到港的娜兰水手加上舱底的桨奴这时也都按照要求上岸列队。所有的眼睛看到跟在铜锣和婊子的声音后边,光身裸足,带脚枷系带铁链,正在人群墙壁中间慢慢穿越而行的那个女人,就是十多年前的娜兰女王,现在大周官家的终身奴隶娼妓。她的身边当然是拥簇着一队押送的刀兵。

既然是羁押于粤省,娜兰王奴对抵港的一切娜兰船民,以一己肉身为大周宣威施惠是十余年中的定例。定例中还包括了身负用以交的卧具,背后插竖公告木牌,牡户里填入鉄茎等等具体规定。也就是除了手链脚镣木枷,奶房中所穿的铁环加上铭牌之外,女人的阴户里还要填塞进去那支四斤重的铸铁棍子,用铁链在腰间拴好以后,再往肩上背起一张竹榻,竹榻反面的桩脚有些枝杈,正好方便捆住一长条的刨光锯木白,上写的自然也就是废王奴妓,肉身施惠之类,但是这个东西竖到人头之上的四尺高处,黑墨淋漓的样子当然比乳下的小牌威风了很多。而且整天只顾往后抽插的水手们,本来也不去管她胸脯一带的零碎挂件,等到现在彼此询问交流一番,才弄清楚了原来这个一直光着屁股趴在木头架子上,一直让兄们从早干到晚的黑瘦老女人,原来还是个十年以前的女国王。果然是人家大周威武,不可逆犯了龙鳞啊。

竹床和木牌都是准备在守军望台里,娜兰王奴这天早晨被笼车运到码头以后,捆扎打扮结束,从望台出发到船边去,沿着码头群众的众目睽睽和纷纷议论,大概会走过一两里地。走到地方放平床榻,自己往床脚捆好那面肉身施惠的招牌,让它竖立起来大家都能看到。到这时她身边左右两列维持秩序的士兵以外,已经全都是伸长了脖子围观的外国汉子。女人自己再到床前跪正,两手环腰解开牵系的链条以后,探到腿中间去握住耸翘起来的铁茎。这样一条够大的铁,插在够深的女人柔软地方,手动作起来抽拔两寸再插去两寸,整个身子是一定要跟上去应才能做到顺畅。抽的时候收腰弓背,硬插进去的时候就是挺胸抬肩,那样底下的半边身体才有往前接引的力道。就是她这样一个整天做到手熟的女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也要等到耸动过六七个来,才在大势上做到了收放自如。这以后她才硬挺起脖颈来看人。站在女人身前从上往下看着她的,前边的几排是船上的几十个娜兰水手,他们后边可是还站着一大群用铁链拴住脖子的划桨奴隶。反正大致上这些都能算是她的乡亲或者人民吧。

女人脸上绽开的神情跟随身体起伏,有些闪闪烁烁的混乱暧昧,她也有些控制不住的杂乱喘息。可是她必须要开口说话,而且手不能停。“奴才现在是……大周,嗯,大周最下贱的婊子,奴才每天为大周清运粪便,每天随时挨打,每天让几十个男人,嗯,抽插骚屄和屁眼。”

“奴才,嗯……唉呀……,奴才,婊子,只要还活一天,就要做一天最脏的奴隶,最贱的婊子,奴才狂妄自大,唉呀,犯乱大周就要受这个刑罚,奴……奴……嗯,奴才要光一辈子奶房和屁股,为大周……当一辈子的粪奴……当一辈子娼妇。”

王奴因为呼吸不匀称才稍微有些磕绊的说出来第一句话。这可真是个非常平民方式的开始。在港口的这一天里,她首先是用这样的平实口吻讲完她的经历和教训,而后当然就是躺到身后的竹床上去,接受每一个船工直到奴隶们的抽插了。

船工虽然是自由人,但是他们已经得到船的提醒,娜兰劳工在粤州港口拒绝与废王奴妓当众交的话,可能会被干脆地论处谋反大罪。至于奴隶们当然就更没什么选择余地。在摆平展开自己的身体之前,王奴也已经将铸铁阳具抽出体外放在床边。如果这条船也依照惯例使用了两到三成的妇女桨手,那么在轮到她们的时候就要使用上那条东西。还有就是等到围观的海员水手们开始觉得厌烦,开始起哄的时候。

一群大老爷们,没完没了的干一个女人这种事群众见太多了。就这也值得敲锣打鼓的喊上一阵?大家裤子都脱了,就让我们看这个?!

真的,这种事一直那么捣腾下去的确有够无聊。“停下停下!”兵们等上一阵子,就会插进来换个花样。“你,起来起来!”这是叫的躺在底下刚被轮过去十来二十的女人,“爬起来,把你那个铁家伙插屄里去!”

这样就是娜兰王奴自己带上两头鸡巴站在了床榻跟前,底下呢?让她也干女人没什么劲了吧?刚才女对女的大家都见过了,咱们给她送个大老爷们玩玩?

挑几个特别结实大个的桨奴汉子出来,排队排队……头一个该谁的?

趴床上去,撅屁股!知不知道做奴才的男人怎么卖屁股眼子?让你家婊子大王好好教教你!

从一开头定下的规矩就是干男人屁股的时候女人大声报数,报到五十算过去一个人口。奴隶女人自己被干的时候躺在底下,旁人就是想插点手都不太够得着,现在她弓身屈腿贴挤在一个大男人的屁股上,腰和胯一阵用力耸动,她整一副暴露朝外的瘦弱肩背也多少显出了一点柔软动荡的样子。带兵的队长努了努嘴,他的两个手下提起马鞭子靠过去分别站到左右两边。女人已经使出了多大的劲头,才黏黏糊糊的往男人屁股里插拔过四五个来,毕竟男人那个洞口是又硬又小眼的,他肯定也从来没经过调教。男人都让她捅到了哼哼唧唧的就要哭出来。

这算赢票价了吧?兵们得意地看看周围观众的表情。女人操哭一条大汉这种事,少吧,稀罕见到吧?咱们这就给她再添上点又痛又快的乐子。

皮鞭甩开一个圆圈抽上去,脆响底下立刻暴起一条鲜红的肉棱。女人妈啊喊叫了一声。

“还他妈领兵打过仗的人呢,你也算是管过姓人民的?”

另外一边的抬手再加一下,“连当个操人屁眼的婊子都当不像样,疼吧?疼你就快他妈动啊!”

这就叫痛快。女人那种东西有多贱,越疼动起来越快。其实看守的兵们也不是一定要有多少打人的心情,这就是个几年以来看守码头的行规。该到动手的时候只管动手,揍婊子这种事根本不用过脑子。老婊子只要一天没死,她一天就是个挨揍的贱货,没事敲打几下让番鬼子们多看看,我朝威武我朝荡漾,天底下是个人就该知道大周不好招惹。“对了,数到几下子了?”

干到五十以后拔出来那个样子……趴在底下的那条大汉可是没有灌过肚肠。

女人也没有干等着挨打。她只要敢稍微愣怔一下,一定就是被皮靴重重的猛踢屁股。女人拔出来男人那边的一头,一边跪倒下地去一边手忙脚乱的解开链子。她做这套程序早已经如同机器,左手在身前背后一把捋开挂钩,右边单拳握住茎体左右的几下摇晃,那东西已经被卸出体外举到了眼睛前边。再就是赶紧着伸长舌头舔了。

大家捂住鼻子纷纷后退出去三尺以外,再吐掉几口唾沫。女人每捅过一个男人,都要连舌头带嘴唇把铁茎舔舐抿含一遍,清理干净用具。一般等到她用铁棍捅过了五个男人,就会被命令躺竹子床榻去,换成下一拨十几个男人用肉棍捅插她自己。要是那天来船真有点大的话,这摊事情大概需要她花上两天才能全做完。什么叫做一个官家使役的厕奴公娼?眼下就是个现成的好例子。娜兰废君被囚中原二十余年的惨酷境遇,终于从宾馆和码头两个方面传播开来,变成一件在四边番国里众所周知的深刻教训。

叁全身赤裸的中年女人在手脚上拖带着镣铐,叮当作响地走过城中街道的时候,她所看到的娜兰显出来日常营生的忙碌和嘈杂。一国之都虽然已经是十年旧事,中原王朝管制下的娜兰却仍然要算是一个州的首府,在这样的一个大白天里走完整条大路,两边的各种房屋院落蜿蜒排列下去,除开店铺就是住家,从头到尾并没有多少松散空闲的地方。敞开门窗做着生意的买方和卖方听到响动抬起脸来,正好没事的那些也许就把她从上到下打量一个来。走在道路中间的路人也是络绎不绝,他们大致就是往她被烙烫弄坏的丑脸上一扫而过,虽然难免是要皱下眉头,不过也难免再往胸脯和大腿多瞄两眼。她知道自己两边的奶头里穿的铁环都在摇动,一边走路一边开的腿胯中间毛发零散枯竭,也没有什么遮挡。要是这些完了还有个然后的话,那就该是继续往下,看到了她那双干瘦肮脏的光脚上边。

在大周统治娜兰的这些年份里,沿街碰到几个什么都没穿着的男女奴隶,这种事是外省边的生态,不算奇迹。也许偶尔真能遇见一个年轻点,漂亮点的,那才值得多过几次脸去,可是再多一想就会知道,年轻漂亮本来就是个值钱的资产。家养的姑娘既然漂亮到了值得有人看看,那她的人用她干点什么不好,又何必赶着她上街来给大家过眼瘾呢。所以娜兰虽然是一个收蓄有不少奴隶的地方,真正被精赤条条领进了城里的,大多都是眉眼粗疏,身体枯槁,关在城外庄园里伐木开荒的苦役奴隶,他们待在林场农庄的这一辈子都不会有什么遮羞蔽体的穿戴,他们这一辈子也都会被铁链锁住腿脚,提防着他们反抗或者逃跑。人要是需要搬运点什么杂物,领个人出门转一圈就像是领上一头牲口,那头畜生自己不管是待在栏里还是栏外,当然一直就是这样的一头畜生打扮。

大周的娜兰王奴在这些年里过几次娜兰。领她进城的人是为大周镇守南疆的王。南王肩负着巡视王朝领土的责任,大多数时候王当然是车马仪仗,浩浩荡荡地开进去的,不过按照着个人癖好,他也会布衣便鞋的走走街巷,在小面馆里跟人聊几句闲天。私访这种事也算是体察民情的重要办法。王把自己装扮成一个访问娜兰的中原儒商,他换好一件文士的长衫,开口说了声去,把那个娜兰奴才弄出来。

在被南王带来粤省的开头那一段时间,女人经常被找到王府去问话。问题涉及到故国的政治军事,钱粮收支,一直到人民的衣食住行,十分的细致周全。每次去那里边人家也不会让她好过,说话不小心出个错漏的地方,即便是时间长久了记性模糊,前后言语不能对应,又或者是跟她自己宫里的档案记录不相符,立刻就是一顿狠揍。从拶手指到打屁股,跪到尖桩木上往膝盖后边压棍子都是家常便饭。反正对于亡国之君,这种事已经不足挂齿,人家把她弄到岭南本来就是要听她说点有用的信息资讯,当然要时刻提醒着她点,咱家老大可不是能随口糊弄的。

每次受一审问,她都要有好几天爬不起来。爬不起来可以不拉粪车不洗马桶,只不过是直接拖到怡和台上躺倒挨操。这样连问带打的多搞过几次,她在当着一个国王时候所能知道的事情,别人大概也全弄清楚了,后边几年里南王没再传她去受审,可是到了王自己去娜兰的时候却还是经常把她带上。那种时候人家要算是个什么心理,可就得走完了一趟才能知道。

王去娜兰都是带领舰队渡海。女人一路上都是锁在舱里跟桨手们一起划船。

每次领她进船的时候给第一排靠过道的第一个座位上钉住一支木头楔子,女人要往上坐,当然就只能把那个东西往身体里边容纳进去。按照粤省机构的管制规矩,她的双脚佩枷是日常定制,只要身在阁中就从没有宽缓的余地,也就是被王领出来公干,要出门行远的时候算是格外施恩,才可以拆卸几天。虽然去掉了重木夹,但是脚镣锁住坐凳,手腕锁住木桨的把柄,还要专门安排一个水手带着鞭子司职监督。王的船是战舰,桨手都是王朝士兵,当然也是清一色的男人,其实同一条桨上的另外几个人都是彪形大汉,她就是不太使力也能被带到顺风顺水的,所以看管她的那人用处,就是要逼着她拼死拼活的,消耗干净力气。凡是推桨出去的手臂没有伸直,揽桨进怀的时候用力不猛,一律正反两下皮鞭。王船的甲下布置有三层船桨,每一层都超过两个桨手,按照桨舱的传统,女桨奴的另外一个责任是解决男人的性欲望。等到女人轮班休息的那两个时辰,解开铁锁把她一个桨位一个桨位的领过去。船上的兵们不是奴隶,并不一定要承受嗟来之食,他们要是对于女人太过老丑有所怨言的话,再给舱里送进一坛白酒,干过以后有酒喝,大家自然就会个个踊跃争先。每次大概是只在一层里轮到一半,女人就已经被操弄到了肢体瘫软,如同一堆烂泥的样子。

从粤州到娜兰走过五天这样的水路。等到终于靠上了港口,水手们急急忙忙的离船上岸,去过几天快活日子,她一个人呆在桨舱里,就得抓紧机会睡个像样的觉。哪怕是按照桨奴的规矩,睡觉也得是端坐正腰,上身伏桨,哪怕她的下边身体里还捅进一根木头棍子,那也要比让上个男人抽插到死去活来的好过许多。

睡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女人闭着眼睛就听到紧贴自己皮肉劈过去一连串脆响,满背上都像是穿起了火苗一样的疼。她再睁开眼睛就看到天色已经大亮。那是人家正用鞭子告诉她打点起精神来,出舱下船,陪着微服私访的南王一起逛大街去。

便装的王走下船舷的时候下面当然已经准备妥当。王是骑马的,他的两个文武侍从也骑马,他们一共有三匹座驾再加一头驮运点杂物的青骡。奴隶除了终生的脚镣手链之外,进城的规矩是给项圈上加系一条垂坠落地的长链,落地那头再接驳脚镣上锁,腰间要加围铁环,两手要反背上铐。考虑到娜兰初定的会状况,写明了身份的牌子倒是摘了下去,不过两边的粗铁奶环底下,还要各挂一口小铁吊钟,带点响动走失了容易找。最后另用一根四尺长的细环链条拴住她的脖颈,这是为了上路以后可以把她牵寄在骡马的鞍子上。

到了有王,有马的时候,奴隶必须是那个上马的墩子。王还在十步以外奴隶就已经屈身下跪。因为双手是背铐在身后,跪倒下去前边不能使用臂力支撑,她是把两边屁股落在自己脚后跟上,借着腰劲放平背脊。跪伏的女人深埋下脸面垂眼看紧泥土,她只看到身边走过去四条马腿,自己的脊梁就踩上来一只男人的大脚。那人驱动坐骑小步走开,再是一阵马蹄子马腿,再是踩上一个男人。三位官人都是蹬着她的身体跨上了马鞍。最后劈下来的是凌厉响亮的两下皮鞭。

"起来!"上面一声利的吆喝。

反正人家给她安排的规矩从来都是这样,先动两下鞭子,再给个简单明了的指派。三个做官的骑马,还有一伙仆役跟班和她一起站在地下,跟班里有人带着鞭子,带鞭子就是要照看女人和青骡好好走路。女人赶紧着抽腿抬头,才挺直起前半个身体胸脯上又挨一下。这一鞭下手更重,打得她哎了一声,奶下的小钟掀翻起来铛的一下脆响。

走在前边的王本来根本不管这种闲事,也就是他的马听到鞭声蹦跶一下,他也就顺势扭头看过一眼。王看到他的女奴才黑瘦的身体,驯顺的面目,还有严整周全的桎梏刑具,都让这个女人非常的像一个奴才。王笑了笑。"给她背个筐子。

进城以后你们看看,哪有奴才能空着手走路的?"王的心思周全,特别能注意到装扮细节。这就要给她的肩膀用麻绳捆扎住一座木头背架,上面摆个竹筐,里边放进三十斤喂马的黄豆,算是到了路上想起来的时候可以给马补点精饲料。青骡的鞍上连出来一根锁链,锁链的这一头拴住女人的脖颈。全身赤裸的娜兰王奴在肩上背起那个饲料竹筐,身体手脚拖带各种镣链,两边奶下吊挂小钟,叮当作响地走进城市的街道里去。

背起了东西,身体还被新加上几道链锁,女人一步一步的慢慢拖动起来腿脚。

一双光脚子底下的感觉倒还算平和自然。十几年的奴隶日子里是每天赤脚踩冰踩雪,踩踏粪水污秽的,总不至于走到家乡的泥土上就有多少不自在。这就算是件羞辱,也不用去跟袒胸露乳还挂上两个铃铛相比了。

弯腰弓背的女人沿着中央大路,慢慢看过一遍她自己的城市。这里边住着她的人民,也住着后来侵入进来的敌人,当然了,那只是她当着一个王的时候,才配得上拥有的敌人,现在他们可全都是她的人。

这就是她的后半辈子人生。这就是她用后半辈子交换下来的城市。只是在她的一念之间,这里原本可以化作一片白地。能在一个女奴隶的后半生中赤身带镣,慢慢走遍自己前半生里统治的王国,真可以算是一场难得的缘分。女人为她过去的人民,还有现在的子,一步一步慢慢展览自己的光脚和锁链,遍体的伤痕,还有赤裸裸的奶子和屄。

"夹紧你他妈的屄!"每走过去几家铺面,管着骡子和奴隶的跟班随口叱骂一句,紧跟着就是猛抽上来的皮鞭。竹筐挡住了肩膀和背,挨打的一直是筐子底下露出的屁股。她看不到自己的屁股有多红有多肿了,只是觉得一片火辣辣的,水淋淋的。"你那个狗屁股红的像发骚一样,你还扭来扭去的,招公狗操啊?"肩背上连筐带豆子四十斤的份量,脚下的镣铐铁链是要靠她用脚腕子拖拽,她怎么可能不屈膝分腿的张开胯来,她只是一步一顿的,尽量能使动腰腹的力气,她可没想过要扭起来招摇。可她就是那个要被人想着法子糟践折磨的奴隶,难道当奴才的还能去跟人讲讲走路的道理?屁股上疼的那两下子,女人咬住嘴唇哼一声忍过去了,她以为挨过两下皮条子就算,她可真没想到第三下是那人握住鞭杆直挺挺地捅了进来。

从下往上的捅女人腿胯,女人还在走动,那一下捅到了什么地方去,挨上的劲头有多大有多狠毒,上下两边其实都没数。被捅的那个是挨上了才知道,一股子憋闷的疼痛突然一下狠狠的窜进了肚子,那一团炸开了五脏六腑的疼,满满的顶在嗓子眼里怎么也炸不出去。实在是猝不及防,女人大叫一声哎呀,全身哆嗦着蹲下地去。动手的那个反正不在乎,沿途没事多揍她几下是进城前官家说下的规矩。

他们几条汉子冷冷的站在一边,看着她疼。看着她一对光脚跟子踮起在空中,左右上下的乱转。女人的手是铐在背后的,她往左往右凌乱的扭腰,拼命的甩开肩膀,蹲下去疼,站一半也疼,她的身体带着竹筐起起落落,半天都没有找到能稳住自己的地方。女人的整条身体千转的折腾过半天,膝盖是跪下地去,她总算撑住了没让自己躺下趴下。

她那一声叫喊招来了几个闲人。两人走路的时候停下看看。哦,打奴才呢。

哎呀这个揍的有点狠哦,尿尿都揍出来了呢。

没人提起还不知道,有人说了才觉得腿边上有点流水的样子,脚掌底下的泥土也都浸润湿了。带鞭子的工役转到身前来,用鞭杆一顶她的下巴:“能走了吧?

都等你呢。”

……能……哎呀……能。

她一踮脚,从腕子一直软到腰上。这一下子挨的可是真有点狠。可是她必须说能。她哪怕就是含糊一下,都不知道还要被揍成什么样子。女人歪歪斜斜的强撑起身体来,人都抽缩着站不直了,可是她哆哆嗦嗦的迈出去腿脚。能走上一步,就算是一步吧。女人抬起脸来看不清前边的路,她的眼睛里全都是疼出来的眼泪,她根本没有办法擦掉。她只是模模糊糊的看到前边有团东西在摇晃,那是跟她锁在一起的骡子的屁股。刚才被人拽停下来等着她挨揍的,现在骡子一动,拴她脖颈的链子也就又牵扯了出去。

一路上的虐打羞辱,一路紧紧跟随着一头骡子的屁股。拴住脖子的铁链让女人自己也像是骡子。她还真的希望自己就是一头畜生。因为再是无聊的闲人,也不能没事盯着一头母牛的奶房屁股看上一路,也不至于去打听一条狗操的姓名吧。

光身子,光脚,背上竹筐拖带锁链铿铿锵锵的走路。一步一拧起来的那个重量,坠的人膝盖酸软小腿肚子抽筋。哪怕就是被揍到当街撒尿,这都不算是最坏的事。她可是挂着铭刻王位的铁牌,走过了整个大周的女人。什么叫做游街,什么叫做示众?那是要每到一处敲上铜锣聚集起人民来,把这个光身子的女人,从前到后仔细看个遍。想要从根子上毁掉一个女人,能用的也就是那么几个办法。

随便什么时候,随便什么地方,随便那里边有多少的男人女人,一顿毒打以后,再加上一场排着队的轮流强暴。挨打的时候人是哭丧一样的厉叫嚎啕,在自己的血里尿里连滚带爬,一连声的哀求饶命,就是让你学狗爬,学狗叫唤你也得颠颠的做了,哪还会给你留下一点点做人的样子?

谁要以为人真能不声不响的捱过打去,那都是没有真的疼过。等到当众被奸更是分张起两腿,大敞开阴门,从屁股到腰身一阵一阵的起起落落,周旋扭拧,去承接住二十条三十条男人的鸡巴。那时候人身人肉的起承转,迎来送往,脸上透出的红晕,胯底下流出的浆水,一点一滴都是让每一个男女老少看在眼里。

你把一个女人能做的丑事全都当街做完过一遍,你以后还能再怎么头去看你自己?

当过了半辈子奴隶的女人不能头看。可是这一条女人的身子看不看,给谁看,不是奴隶自己说了算。天意从来高难问,当人的恩威莫测。她的命,就是前边那个骑马的男人心里动的一个念头。他只要轻描淡写的招呼一声,领到城门底下示众三天。那就是三天。他要是说十天呢,那就是十天。他还可以再加上一句,多找几个男人……让大家都来看看。让人民都知道他们以前的王长个什么样的屁股。那她可是想当一条没名没姓的野狗都当不成了。

王在那天沿着大路走过去的时候倒是神态平和。王在城门外的马市下马,走了两步招呼说,领上奴才一起进来。他在马市里随便看看动物的牙口和毛色。从骡子鞍上解开的娜兰奴隶,让一个仆役牵着脖子跟在他身边。王随口说一声,这东西你也熟啊,看看这头小马多大了?

女人确实知道马,她也能算骑过几匹好马。这马一岁大。她说,这里边都是干农活的马了……嗯。说起来……娜兰最后那一年你手下有多少军马了?

兵马这种事都是问过很多很多遍的。她是真能报的出来。王再问,你看看现在这地方,一年能收起来多少管打仗的牲口?

王问的轻描淡写。女人心里禁不住打个寒颤。她只能说奴才该死,奴才真的不知道。话一说完就被喝令抬头。王的近侍亲自动手,来狠抽她几个大嘴巴。

她是背着筐的。要抬头就要挺身,要挺身就要分腿下腰。往前是顶出膝盖平衡住重量,往下扎煞开十个脚趾头死死撑住。就连挨几个嘴巴都要那么的吃力气。

那是王身边的人,空手能打死牛的,抽几下人脸轻松的就像玩一样。揍完以后那人冷冷的说一句,奴才跟王说话,还能说个不字?

再说,能收多少马?

她只能硬说一个数,说完了再挨上正正反反,劈头盖脸的一顿耳光。你家养那么多马是要造反啊?我就问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女人满脸上溅开从鼻子嘴里打飞出来的血水,跟她流的眼泪交在一起,满脸都糊成大花了吧。她还是没法用手擦抹,只能由着它们慢慢干巴。王进了城门兴致很不错的样子,一路都是步行,走着路还要聊天,娜兰奴隶就得背个筐子,拖带一身铁链紧跟着他。他们那个样子走进米店布店里去就不用说有多奇怪了。

王问一声,你看看这布料,是本地产的还是内地运过来的?她估计着说是内地的,布店老也说是内地的。王哼哼一声,不错啊,有眼光。我看你那时候也算认真的管过几年事情,当年也跑出来偷偷逛过大街吧?

再问问你,你那时候城里有多少卖布的铺子?

边上一直握着把折扇的那个文官拿扇子挑她的奶,挑一下,小铁撞钟铛的一下。布店掌柜躲在柜台后边直勾勾的盯住这场豪客戏女奴的杂剧,那东西一响,他也禁不住要打个哆嗦。文官不紧不慢的撩拨几下,催促一声,说啊,官人问你话呢。

其实是不管她说什么,那人挥开拢的扇子砸在她的奶头上,就像是用小锤敲着铜锣一样。这一下够狠,让布店掌柜一时瞪眼张嘴呆在了当场。女人奶上挨到那么一下,疼的人是直想着要打滚要撞墙的,可是她连用手揉一下都够不着,她能做的就是呲牙咧嘴的咚咚跺脚,紧冲着布店掌柜一下一下猛挺自己的胸脯,她奶下挂的小钟蹦跳摇摆响成了一大串。老赶忙低下头去假装收拾棉布坯子,忍不住再抬眼偷偷看看。那两大朵奶子和铃铛,可是一直在他的脑门前边甩打呢。

"哼哼,说谎。你什么时候知道你城里开着几家布店了?"这不是要聊天,这就是要打人。王没话的时候是被拴在骡子后边让人抽屁股捅屄,王要聊天了,就是这样没完的打奶子打脸。光着屁股光着两边的奶,让人抽了一路,打了一路。当然谁都明白,这就是个专门摆开来拿你当猴耍的勾栏,把你领到自家门口像动物一样的溜上一圈,让你自己多体会体会,身子上一层深过一层的,能有多疼,心里一层深过一层的能有多苦,生不如死这种事,谁真正遭受过了谁心里才知道。就是要让你既死不了,更没法活成一个像人的样子。

王爷那天微服逛过一圈集市,到傍晚去拜访朝廷镇守使的官府,女人看着官府的高墙大屋觉得陌生。可是这块城中心的地方她不应该陌生。十年以前这里是王国的都市,娜兰的王宫就是建在城市中心的。女人自己也是看过一阵,又想了一阵才弄明白,这地方是平掉一片街巷新盖了楼阁。那么些年里可是从来没人告诉过她,她家的老房子落到了一个什么样的结局,要是它们还没有给拆平,那应该就是在这座镇守官邸往后。结果那天她和牲口们被人领着绕过围墙,要被送去的地方就是以前的王家大院。

那一年是她自己为大周军队打开了这座城市的大门,城里没有打过仗,城市还在,旧国的王宫也在。周朝算是一个王国,不是见到什么一定要放一把火的土匪,他们留下了旧国的故宫,只是把它派上了另外的用场。女人在那天看到的宫墙和大门都是原来的样子,只是它们已经斑驳破败,墙上有崩塌的豁口,口子底下斜铺出来碎裂的夯土。正面还是那座门楼,不过门洞敞开,能够闭的门扇都已经无影无踪。她在走进去的时候看到的,是脚边上的马粪和砖石缝里长出来的青草。

娜兰的王奴这天是被铁链拴在她自己的王城墙边上,度过了到故国的第一夜,和她一起待在沿墙廊房底下的是一群马和骡子,这里现在是大周驻军的马厩。

女人背了一路的黄豆倒是有了正经的去处,可以倒进料槽里去飨食王的马。这天南王用了一个晚上认真地和郡守应酬吃饭,而把他带来的奴隶和牲口送到马房去过夜自然是情理的事。女人事先就已经认命般地想到,她在今天这个时候,在这一块地方被男人干上一整夜大概也是情理。以后围到她身边来的都是住在这里的马夫,他们在房檐下挂起灯笼,摆开带来的酒菜,十多个男人使用各种办法慢慢的干她,他们肯定只是在遵命行事。这一场从半夜开始的轮番媾,一直延续到天快亮的时候才算结束。

等到娜兰州府的郡守陪伴着岭南王爷,走进故宫来的时候已经是那一天的下午。一整天里娜兰奴隶被人安排了干活,她一直在从井里打起水来,一匹一匹地洗刷圈里的骡子和马。前边开路的禁卫一声呼喝,洗马的女奴扔下舀水的木瓢和长柄刷子就地跪倒,连磕三个响头行礼。女人精赤条条地跪在两个有权有势的男人脚底下,其实还是觉得耻辱和害怕的,她不知道他们还能想出多少个折磨人的办法。女人尽力维持住平静的表情抬起头来,除了南王以外,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了大周朝廷派到娜兰州府的郡守。这人也应该是第一次见到她。南王说,就是这个女人了。见见吧。我把她从伏虎军里弄到南边来,大家都长长见识。

他对女人说,起来吧。跟着。

满地平铺的青砖都是碎的,赤脚的裸肉底下一步一冷。没人说话的时候,她的脚镣声音真响。周围的院墙和墙边的瓦檐木栏都还是旧物,大院中间高出平地三尺的砌石房基也是旧物,不过那上面本来应该有一座大房子,而现在只是遗留下了几根孤单的立柱。

每一座宫廷都要有一间正殿。娜兰虽然是个小国,殿堂的形制也是仿照的中原王朝。王城分成前后两院,前边石头基础上的这座大堂,是她做王的时候施行典礼召集官员的地方,它是个国家权力的见证。这件事具有了太多的象征意义,也许房梁和屋檐上还有违禁的龙凤图画,征服者们的确是非得把它拆成废墟才能甘心。"我们上去。"南王说,他脸看看女人:"你在这上面召见官的?""十七岁在这上面受传了王位,嗯,那一年娜兰有多少户,多少口人?二十岁那一年王国颠覆,那时候娜兰又有多少人了?"奴才初掌伪国时娜兰户十七万八千三二十,口一一十四万三千四八十二。三年后口一五十八万零一五十。当年岁入七十三万四千贯钱,谷十四万两千石。

啧啧啧,王说,记得多顺溜,年轻人记性好啊。他再去看身边的郡守,知道娜兰现在又有多少姓吗。

"那个……娜兰蛮夷沿长山一带邑居溪谷,山川阻深,语言各异,大周征服以来多是以羁縻制度设县,户口并不入户部……"所谓羁縻,就是委任一个本地的民族头领管理他的属民,中央王朝也不收赋税,只是要他们不捣乱就行。显见得周朝对于当地的管治,还远不如这个女奴才执掌大政的时候。

王当然早就知道,他只是要说给郡守听。西边城头以外的长山山脉看过去一路青黛,南王和州官站在空荡的台基上看太阳下山。女奴隶跪在残砖断瓦里看着她的人,她的眼前膝下,就是一片荒废的死地。王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他提起衣服下摆直接坐到了一块宽大的石条上。王说,有故城,有废君,还要有箫和鼓才好。昨天晚上说起来的……那几个老奴才呢。

镇守府中蓄有吹打箫和鼓的奴隶。带鼓来的老男人满头白发垂到肩膀,他的年纪大概已经超过了花甲。即使年老,鼓奴也没有免除掉裸体赤足,手铐脚镣的刑罚。老奴隶白发,无须,正是因为全身都没有着衣,再多一眼就能看到他的下体只留有开口,但是阳具和睾丸都已经荡然无存。

被施过宫刑再加上终日赤裸的羞辱,不知道这个曾经的男人在忍受了十年之后有没有习惯。鼓奴五岁的时候以神童事迹闻名娜兰城里,他年轻时代游历过中原学习,到娜兰后受举荐做官。等到娜兰先王的大女儿开始懂事了,他就是那个被王室挑选,授太师职位,教导长公读书的人。

既然是到旧国,难免要遇见几个故人,或者这都是意料当中的事。老师和学生虽然是多年之后的第一见面,两边也只是沉默的彼此看过一眼,无论是否还有一些忆和感慨的情绪动荡,至少他们都保持住了平静的表情。奴隶应该是并不需要将自己保留在人类和人类交往的关系络之中了,他们当然也没有权力去接受,给予,行使或者交流感情。他们现在置身的这个世界里所存在的全部名分和人伦,只是剩下了人与奴仆,役使与服从而已。

全心役使于人的王奴平静服从地注视着下一个手握竹萧走上石头台阶的赤身女人,那人是她的小姑姑。先王的妹妹们当然是一些真正的公,这一位上辈的公比她并没有年长很多,她们一起在这座院子里嬉闹的时候如同姐妹。公当年下嫁封地竹寨的大将军银月侯,银月候在竹寨陷城以后战死,他的妻妾被胜利者带了中原。妾室银月妃已经不知下落,将军的公妻子则是一直在周朝都城的洗衣局中服务,直到有一年娜兰郡守晋京,她才被大周的皇帝恩准了一个家做奴才去的赏赐。

娜兰王在覆国前安排王室经由巴国流亡海外,箫奴也是仍然留在娜兰的不多几个直系王裔之一。箫在未嫁之前已经大有王家才女的声名,工诗善画,通晓音律。她在到娜兰以后,自然是能够胜任为郡守人吹一支箫曲。娜兰的王奴现在看到的姑姑痴呆畏缩,神情和行动都已经如同一个年老的妇人。老妇人细瘦的足腕承担上粗铁重镣以后,几乎是一步一停,每走一步都要经过一阵惶惶的迟疑和战栗。箫奴低头注目的所在似乎就只是自己上铐的手中握持的竹箫,而她一丝不挂的身体上虽然皮肤粗黑,骨枯肉瘦,但是却仍然能够使人一望之下,产生出强烈的惊怖感受。那是因为年老赤裸的箫奴胸前只有一片狞厉的起伏瘢痕,却并没有山峰形状翘突出来的女人奶房。她的双乳已经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齐根割掉了。

太阳落山以前,蛰伏在院内各处空闲楼阁里的蝙蝠群飞觅食,它们在圮倾的墙头和角楼上边旋盘绕。两个一眼之下几乎不能分辨男女的赤裸老奴长跪在王殿的废基上。一箫一鼓,声音婉转零落。

南王起身说,来,王奴,为人舞。

王奴站在一支没有倾倒的木柱前边,她脖颈上系带的铁链现在被牵扯到身后,围绕过桩柱上锁。奴隶的舞也应该是链寄在柱下的。女人在做一个国王的时候当然没有学过舞,但是她在以后的敌国北方,为军队做奴隶的时候,经常需要为成群的士兵们赤身起舞。或者男人只是要看一个没有布片遮掩的女人踢腿和挥手,还有扭动躯体就可以。没有人教,她也没有学过,但是一个沦落的女人或者天生就能够做到表演自己。双手戴铐虽然不能分展,但是可以上举,她把她们高举过头顶,依照鼓声朝向一边挥舞。女人在那时抬起这一边的赤脚来,尽力地翘曲上面的全部五个脚趾头。她在双手挥舞到最高的时候往地面顿下赤裸的脚跟。

那个咚的一下是上鼓点的,而且能使胯骨突兀地挺出到身体的另一个方向。

舞需要韵律和节奏,她为观众做到了这两个方面,而且她奶下悬挂的铁铃晃动了起来,加入到箫鼓的奏中去。当过王的女人以自己的赤身舞之,裸足蹈之,使人们获得娱乐,或者是,韵律和节奏其实并没有多大关系,对于围观的胜利者们,她的赤裸和驯顺已经是一个赏心悦目的象征,可以使观众得到许多掌握权力的快乐和羞辱敌人的自豪感。

岭南王负手站在女人正前审视地看她,她在男人的凝视下赤裸驯顺地挥手跺脚。王带着一些若有若无的笑容,略略的颔首,好像他也在踏足和上拍子。这个男人掌握着折磨,羞辱,能要她生能要她死的权力,女人不知道还要这样赤条条的扭动多久才能让这个男人满意,而她身上的铁很重,她已经开始喘息踉跄。男人心平气和地说,还应该要鞭子吧。他转脸去找郡守:"叫两个娜兰兵来?"王朝的州县已经建立多年,军队也在征召当地居民入役,州官的随从中确实有娜兰族裔,只是他们应该都已经算是大周皇帝的臣民。那两个带着鞭子的娜兰士兵以后一直守候在粗大的立柱旁边。他们站的并不靠近,不过皮鞭够长,鞭稍疾速飞掠过空中的时候,几乎是一道没有形状的影子,但是它有令人战栗的呼啸声音。它的力量使人疼痛到心碎。皮条的锐利打击使女人的神经和肌肉紧张而且敏感,恐惧也使她从身到心都迸发出了更大的力量。执刑者谨守着顺序,总是保持一左一右的规律,在她抬脚不够快,不够高的时候施加以严厉督促。挨上鞭子的地方大多是她的两条腿,也有时他们是在故意抽打她的胸脯,乳房上挨到的重重一击会让她不由自地发出尖锐的喊叫。

她疼的站立不住,更不用说抬腿蹦跳了。她已经没有力气甩开满脸披散的头发,她只是觉得在自己蹲下的有一个瞬间里,似乎是透过发丝的缝隙看到了一些天上的星星,那就是说她已经舞动了很久,天都已经转黑了。汗流浃背的女人紧紧抱住自己的胸脯跪到地面上去,她往地下碰撞自己的额头,像尺蠖一样扭曲身体,她不知道还能用什么办法排解开乳房深处凝聚的巨大痛楚。她同时绝望地想到,立刻就要落下来更多的皮鞭了,她腰背上的肌肉已经本能地抽缩成硬结,准备着承受新的打击。

不过她实际上挨到了横扫的一鞭,那一下撕裂了女人臀上的皮肤。皮鞭的节奏清晰顿挫,它们像音乐一样动荡,而后会留出间隙。女人在停止的间隙中终于能够挣扎着支撑起来身体,她需要继续舞动下去。虽然南王已经不在看她,王在石台的另一边和郡守低语交谈。他等了一阵,才在一声一声沉重的鞭挞中踱步来。

鼓和箫都在继续。鼓点和鞭声似乎一直在互相探和容纳,它们最终融成了心照不宣的平衡。瘦高的老鼓奴抬头朝天,半闭住眼睛,身为一个乐奏奴隶,他所要关心的只能是韵律。而竹箫发出的曲调像一团被扯散的丝线那样缠绕牵连,它的曲折但是无限延伸的叙述感,使人觉得压抑和疯癫只是同一件事情所具有的两个方面。而思想只是梦魇。

岭南王说停。他说停下吧,过来跪下。王在吩咐奴隶的那一刻甚至显得有些和颜悦色。女人快步趋前,第三步却被铁链重重地扯紧了脖子,那一下使她接连几个踉跄,往后一屁股坐到地下去。她一时紧张,忘记了自己是和身后的立柱连锁在一起的,而且她的确是筋疲力尽了。

这样失态的奴隶可能会被抽上一整夜。女人在地下挣扎打滚,急切地要让两边的膝盖赶紧挨到地。跪者,两膝隐地而体危,但她是趴伏着爬近到了人的脚边。女人其实是在哭,她被吓坏了。她喘息抽泣着仰起头来,一整张脸面上的汗水和涕泪纵横淋漓。

满把的鼻涕眼泪底下,有一张中年女人粗疏斑驳的老脸。那么多年里有过那么多的鞭打烙烫,鞭子抽的狠了,长好以后也会留疤,要是用烙铁往人脸上按过一下,那个印子就永远陷进了皮肉。眼梢嘴角被这样的凸痕凹坑牵连进去,横看不平竖看不直,再加上昨天刚挨过了那一连串左右开弓,沿路抽过去的大耳刮子,她的眼圈青紫充血,两边脸颊红肿发亮。王还在上面看着,女人强压下去哽咽,抬手抹过两把脸,一边把散乱的头发顺到耳轮后边去。

后悔吗。

女人怔了一下。她不知道他要说什么。王接下去说,你当初怎么不抹了自己脖子呢?

要知道,那么多年里,有很多人问过我。你怎么会蠢到要去救人民?人民是最没有记性,最忘恩负义的东西,你老师怎么教你的?

王看看站在两边的两个带鞭子的男人。我是让她跪下听我说话,谁又叫你们停手了?

是,奴才疏忽。两边都吓的各自机灵一下。他们赶忙拉开身架,挥扬起手臂来重新开始。王既然是站在女人身前,重新开始的鞭子走的方向是她后背。鼓点已经不算快了,鞭子也不是太重,做跟班的当然知道子的意思不是要把她揍到说不成话。只不过人都聚拢到了一起,那一下一下皮条平拍在人肉上的爽快干脆声音,就是在人的眼睛底下炸响开来,听着可是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女人在王的眼睛底下强撑住身体,每挨上一鞭,再怎么撑人也要有个抖嗦,胸口里的气息冲出来憋不下去,难免还要哎呀一声。

女人说,奴婢……哎呀……奴婢只能那样做吧。人世间有那么多事……哎呦……最后总是要挑一件去做的。

我听说人固有一死。王说。我可以不怕死。可是我确实会怕疼。你这样的活过来了十年,或者还要再活下去二十年,不知道如何穷尽的奴婢生活会很难过吧。

人性都是要趋利避害。一死之下,道义文章对我们都是空无。你单骑入敌营中就是奔驰十里而已,交换一生的疼痛羞辱。英雄和侠这种事,对我们有理可讲吗?

女奴隶跪立无言。箫曲已经低微惨淡到几乎难以延续,恐怕是箫奴已经筋疲力尽。或者那是沉默中的错觉,但是女人听到周围上下,旋动荡的,像是只有打击在她自己肩背上的皮鞭声。疼痛一条一条的交织成片,而且它们正像炙烫的流水一样浸透她的身体。女人紧咬住嘴唇忍受,她在张嘴之前惨笑了一下。

英雄并不是一个道理。女奴轻轻的说。英雄是我们一定会遇到的事。因为没有英雄的族群并没有能活到今天。

人人都只计算自己得失,绝不为群体献身的民族,一定曾经有过,但是我们既然没有遇到他们,他们恐怕是都已经死了。王爷南征北讨,文韬武略的成就之外,阅历见识胜于贱奴犹如云泥。王当然知道,为族群,献自己,这样的事总是会有。少,但是一定有。如果那是愚蠢的事,又怎么能够历经千万年而不绝呢。

女人闭嘴伏身下去,承受住另一下鞭打。但是气息和水泡从她的鼻中吹鼓出来,她抬手再抹一次脸。

当初奴婢臣服而自献,娜兰城中或者还是多活下来一些人口。每遇存亡关头,若有勇士甘愿牺牲,族祚或者尚可以延续,否则……血脉断绝而已。能有所疑,是能生者幸。覆巢底下,奴婢恐怕并不会剩下论者去检讨应当不应当,值得不值得的是非了。

那天晚上岭南王没有再对他的奴隶提出问题,他也没有理睬那个女人。王只是对郡守说,我明天出城去到处走走,大概要有个三天五天,这人我就不带着了,留她在州里给大家看个消遣。

每天把她枷到你府门外边去,让人实实在在的多打几下屁股,让她记得她是个奴才。

在以后更多的几年里,每一次被带到娜兰城去的时候,出之于州府门外的裸形枷号由此就被当成了照例执行的规矩。覆国的女王奴隶除开镣链铃铛之外,每有闲时还要给脖颈腿脚增添重枷,委派兵士驱赶着沿州治官府前的大路往返行走示众。每到下午挑拣行人络绎过往的场,再按到地下公开施刑,往屁股上狠打一顿子。

南王每次视察守地中的各处州府,一般大概三到五天,遇到兴之所至,王不耻下问和奴隶检讨论辩一些治国守土的正误得失,清谈漫议完毕,就是让她肩扛踝负两具木头大,一丝不挂的去街上巡游。女人的臀和腿挨过一天两天笞杖之后,一般总是红肿溃烂,不能够继续站立和跨步了,等到后边几天她多半只是跪伏在地下,沿途抖抖地依靠着搬动膝盖勉力前进。

官方一直没有公布这个赤身女人的身份和罪责,只是听任坊间民众私下去交流关于她的各种传说。总之她必定是一个对于大周王朝非常狂妄悖逆的恶徒贼子,才会遭致这样酷虐的严厉刑罚。关于这一点,每一个见到她面如土灰,神色凄怆,趔趄踉跄地在重枷之下辗转挣扎的路人,都会得到非常清晰深刻的印象。

6 白莲真干净 下 (28净733字)

【本小说发自..】第一小说站白莲真干净肆国家覆灭的那一年娜兰女王还是个二十岁的年轻姑娘。她以后在征服者的王朝中慢慢地度过了二十年兼以奴隶和娼妓的后半个人生。她甚至还生下了一个儿子。岁月常常是一些无限的延长,而又可以倏忽消逝的事,当娜兰奴隶开始感觉到这一切终于将要结束,她很可能是快要死了的时候,再转去想想就知道无论是一个国王所掌握的权势,还是娼妇所遭受到的凄苦,它们最后的所有留存都只是记忆里的一些暗影。人会死,影子也会在长夜里永远消失。女人那天跪在粤省怀远阁上的花廊地上,咬紧着嘴唇想,二十年那么久都真的忍过去了呢。再忍几天吧,女人宽慰着自己,总有一天能够忍到死掉,等到了那时候不管王冠还是脚镣,还是奴才婊子这副光了半辈子的胸脯屁股,又能有什么还会留下?

那一天娜兰的老女奴隶是被领到了楼上的餐厅里去为一场饮宴服务,结果走进门来的宾客是又有十年没有见过面的儿子睦南。女人心中突然涌起来一阵强烈的预感,那就是她自己十有八九是活不过今年的年底了。

人所谓的预感,总是在各种听闻的闲言碎语积累之后,经过潜在意识思虑判断的结果。娜兰后来发生了波及全境的民变,周朝的镇守也告颠覆,到这时再用她的身体去宣示王道本来就已经不成道理。等到易公突袭琼崖失败,巴国从娜兰撤走军队以后,周朝历经过三年时间,仍然没有表现出要重故地去恢复王权的意思。很明显,王朝的南疆战略已经发生了变化。而变化之中最容易发生的事,就是抛弃掉那些不再有用的零碎物件。她现在就非常的像一个零碎物件。

另一个更加重要的理由是她自己的身体。置身于这样艰辛苦难的生活境遇,她能苟延残喘到二十年真要算一个奇迹。女人现在并不能挺直起腰背,她的腰骨僵硬而且弯折,就像是一支被雷劈歪的树干再也长不正直。无论是要站立起来走路干活,还是跪下挨打,她总是那么一副弓背低头的样子,撒开到眼前肩膀上的发梢也已经全变成了银白。如果不是要特别的硬拗起脖颈,她几乎就看不到叱骂责打她的人们的脸面。抬不起头来也就不用再抬了,跪倒的老女人光是紧盯住自己膝头前边的一片泥土,嘴里一边嗫嚅着唯唯诺诺。挨上几鞭子也许还能忍,要是人家再踢一脚,那就往一边翻滚过去先抱紧脑袋,其他随便什么都任由着他们去糟蹋吧。

挨过的这些鞭子和脚踢腿踹,再加上烙铁熨烫,人的皮上是能够结痂愈,愈起来变成斑斑疤痕。可是皮肤底下的肌肉骨头承受住撕扯打压,火力炙烤,受的那些伤是要沉淀渗透到全身的血脉经络里去,再慢慢散发出来。那种疼是在她身体里边安下家的成千上万根钢针,它们还会像虫子蚂蚁一样,从早到晚慢慢的往各处爬,慢慢往各处啮咬。到了半夜都不肯消停。人躺下去的时候疼到睡不着觉,动一动全身各处的骨骼关节,都是要吱吱呀呀的发出铰接又不契的声音。

她站起来的时候两手哆嗦拿不住东西,腿脚哆嗦走不稳路。人的记性也坏了,有时候迷糊到把刚洗过一遍的马桶,又一个一个的搬地下河边去,当然她也就挨到了更多的毒打。衰弱到了这样的地步,女人根本经不住打,打过一顿一天爬不起来,可是等到晚上恢复了些神志,她会感觉到自己的前后两处,外加下半个身体,照样是整片的汪洋泛滥,就像是刚退下潮水的烂泥海滩一样。那是因为女人就算已经不省人事,照样会被运送到码头上去,照样睡木台子。要是就连鬼子水手都嫌她老弱残败到不像个活的女人,不怎么愿意干她的话,兵们也有办法对付。

笼车开进港口以后,把另外几个女人全领到瞭望台里的二楼呆下,外边就光是捆住一条娜兰的老屄。这个破烂讲明就是留给人免费败火的。要想玩好一档的,给钱,上楼。兄们整天辛苦守在这个烂地方就像当龟公一样,弄几个零花能算多大事情?

越打越做不动,越做不动越打。这是一条循环加速,直奔终点的单行路。女人知道自己正在被榨干耗尽最后的一点气血。更加的衰败还在人的精神。她现在对于光身赤脚,露奶露屄这种事已经丝毫的也不在意,当过王有什么,当婊子又有什么,女人干嘛要长出一条屄来?本来就是为了让男人抽插。谁要蠢到连这样一条烂成狗的屄都要插,那就留给他们去插好了,使劲插,花样的插。反正这条东西已经肮脏敞荡到如同一条骡马大道,随便怎样的往来践踏都可以听之任之,她自己这个大道的人不光是没有感觉,就连心情都没有。喜乐当然不必去说,就是连哀怒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其实她一整天里,全心全意,魂牵梦绕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等到男人们抽插完毕,她跪在柴房地下能满手捧起来的那一把鸦片叶子。那些东西塞进嘴里去咬嚼起来,满天上看到的星星月亮晶莹皎洁,心里是圆圆满满的快乐。脸上挨两个嘴巴,屁股被踢上一脚一点也不疼,脖子手脚上的铁链枷都像纸糊的一样轻盈。那样一个时辰才真是个值得再多活上一天的人生。

所以到了后边这两年里,娜兰奴隶的命就是一件对谁都没有悬念的事,只是等着要在哪一天开开大门往外送。其实女人的感觉倒是真的没有错,岭南王的确是在这一年开初筹划过西南边疆的事务,他那时候想起来了娜兰王奴,也就顺便决定了她的死法。

巴国的易公战败被俘,到这时已经被大周关押了三年,公王父的统治也被推翻。两年过去以后巴国的政局趋向稳定,岭南王派出使节前往巴国,要求他们付出赎金换易公。实际上这几乎是一个勒,因为对于叛乱夺权的现任统治者,易公当然是一个危险的敌人,万一大周把她直接送到娜兰边境上,帮她招兵买马东山再起,那立刻就要再掀起一场血雨腥风。所以只要能把易控制到自己手里,多少花点钱财真不算是大事。而在南王这一边的考虑,则是娜兰和巴所在的西南已经不是朝廷的战略方向。易被长期关押只是个弃子,干脆就把她扔到敌方的棋势中间,让对手去操心她的死活问题好了。也许是灵光突然的一现,他想到顺便把娜兰废君给他们一起送去或者也是有趣的一手。他会让他们亲眼见到与大周对抗的结果。南王再想过一遍就勾画出来大致的运作路线。他想那个女人住过了二十年的王庭宫殿,又再住过二十年奴厩妓寮,就算是诸般善根孽缘,因循报应,都可以有一个了结。他会赏赐给她一个求仁得仁的结局。

娜兰的王奴在那一顿晚饭开始以前所知道的全部消息,只是晚上有人预定了花廊的饭局。她从港口到阁中以后,也是跪在厕所的墙边等待着要为进来方便的客人做表演的,但是以后却有人来领她上楼。想想被送进怀远南阁以后做到现在,也都已经又快要过掉十年,她是个厕室奴隶,那么长久的时间里并没有进过几次吃饭的地方,就是进去了也不会让她触碰杯盘碗筷,更不用说各式菜肴。她每被叫到上边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跪在地下当一条支撑饭桌的腿。

娜兰奴隶也在楼上见到了那个棕色头发的西域女人。白人女奴平常是交给阁里的厨房管制,她吃住都在柴房,每天半夜起身,每天在去港口充任公娼之前要做的,就是把大树桩头砍成足够一天用的细小柴禾。或者是因为西女的身形有些健壮,怀远南阁对她的约束办法是给脖颈日夜配枷,劳动休憩都不去除。娜兰和西女算是南粤怀远的两个成名王奴,阁中也只有她们两人被执行了永远带枷的制度,而且一个在颈,一个在足,甚至还让人感觉有一些高低对应的意思。两个女人现在并排直立让廊上的仆役先行拆解掉木头枷,这算是依照形势,从权处理,以下还有多多仰仗她们脖子和腿脚的安排。

十年里砍了几千天的木柴,拉过几千天的粪车,偶尔一天被带进布置陈设都是富贵堂皇的餐廊之上,两个奴隶被人喝令着前行转身,下跪仰头,行行止止起来多少有点战兢木讷。那并不光是因为生疏,更多的还是因为害怕。过去的前例虽然不多,可她们并不是第一次做,她们都知道接下去的那一场苦刑会有多煎熬。

南怀远的女奴隶们长跪立身,凭借臂膀承担住餐台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人在那底下压着是要一次一次的疼昏过去,再疼醒过来,她们都知道要死过活过多少才能熬出那一顿大半个时辰的饭局。

通透延长的花廊中这时已经移除了全部桌椅,沿着落地格窗走到一半的地方,横摆一张大红颜色的长方台面。那扇宽幅超过两尺,长度靠近一丈的台面上红色磨漆,使用镶嵌的珠贝拼出一幅渔港丰收图,但这东西同时也是一面可以拘禁住两个人头颈的长形木枷。台面的两端都有凹凸相对的榫结构,面底下有拴有销,两个女奴间隔开十尺距离面对跪立,给她们各自装上夹持脖颈的枷,这两副枷同样是光亮考究的红色漆面,和进餐长台制作的时候就是配成一套,现在给她们两具脖枷的空档中间插进去台,使用拴销拼装成为一体,她们也就在肩膀上抗住这副台面,变成了两座下跪姿态的饭桌桩脚。

南怀远的两大成名王奴现在相向跪立起来,一起袒露出的两条赤身上下遍体盘旋纠结着鞭痕烙印,既是对应又有参照,那些积年累月里风霜侵蚀浸润的残皮败肉就像是木刻石雕一样,铺陈堆叠,形形色色,变化不可方物。她们的肉身被用来配套成一件家具,让人看看,想想,也许真能体味出一些岁月的沧桑感慨。

按照怀远使用奴女立台的几前例,设宴旨可以是扬威,也可以表达轻松的娱乐意思,全看要请的那个客人是谁。当年曾经有番国的使者向周朝送交一份番文写成的国书,朝廷上下一时没有人能看懂,这个行为被认为是有意要对大周皇帝不敬。所幸诗人李河南当时正好客居京城,他受皇帝召见翻译出外国文字,而且以书信原文撰写一篇函,可以算是保全了王朝的颜面。不过等到那个使者抵达粤州,准备搭乘海船国的时候,他在怀远南阁就受到了奴女跪台的宴请招待。

那一次阁里使用带刺铁鞭先把娜兰和西女两个奴隶周身上下重重抽过一遍,再把她们皮开肉绽,血肉淋漓的身体用在案头侍宴。像那样两边跪下两个全身不停地渗透出鲜红血水的赤裸女人,阵阵血腥弥漫起来,当然可以想见那顿饭食能吃成个什么样子。

奴女们这一在餐廊里倒是没再见到要使用铁鞭的安排。直接给她们使用的就是立木大方。女人在肩上扛起桌面以后,都要安装两具沉重厚实的木块紧紧夹持住她的身体两侧,木块的高度到人腋下,内侧有浅槽,外面环绕铜链,等到她们的腰肋髋骨和大腿填充到槽里,一圈一圈收紧铜链,女人已经被挤压到了全身的骨头架子格格作响,而后再是抬高手臂与肩膀齐平,她们的大臂向外展开,手肘关节摆放的地方就是在两侧木头方块朝天的表面上,小臂曲折来,双手指尖接触,两臂绕环在身前布成一个菱形。这时候的餐台面还是虚架在她们的肩膀和手臂上,人肉是软的,活人也难免要有一些扭转摇摆的动作,所以才要使用稳重木方固定住女人身体。如果单靠她们跪在地下用肩膀抗起木,整张桌子一定会东倒西歪,那种摇晃动荡的样子大概就像是出海的小船了。布台的最后一道步骤就是要把台面往下按压到严紧平正。

要做出这样一件既可实用又有蕴含深意的家具都会经过整体设计,台底下可以拼装横档和落地的方木基座连接,其中设置的机关齿轮牵引大一级一级向下沉降,每到这时两边女人的呻吟号叫都是此起彼伏,凄厉哀婉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因为她们手臂就是放置在台和基座缝隙里的那个支撑,现在的臂肘关节被木木块上下挤压,所遭受到的疼痛就像是被官府逼供使用的夹棍收压住脚骨一样。而且这场刑拷并没有一张一弛的收放,她们要在一直抽紧的夹棍底下等人吃完整一顿饭。

收紧压实的这一整幅大红桌面现在倒是是平整干净,可以用来待客吃饭。桌案两头孤孤单单的伸出两颗女人脑袋。女人自然是面孔朝向桌内,如果入座的食客往桌子底下撇上一眼,还能看到她那两头被木方挤成一堆的赤裸奶房。团团的肉块先朝外耸,再往下坠,穿过奶头的铁环里还挂着铃铛和招牌。坐在桌子一侧的这个客人,膝盖旁边就是那么拥堵着一个光裸女人的前半身,这个跪立女人后一半的背脊和屁股可以从桌子外头看到,那地方还会有一副往外平行伸展出去的小腿和光脚。

侍宴的小姑娘们手捧一些酒壶杯盏团团忙碌,她们往两个老女奴才的脸前桌上摆开餐饮用器。左右上下都被各种木件和链轮紧紧压制的娜兰女人喘不过气来,心里边好不容易才能闷闷的跳动一下,跳一下,疼一下,疼的就像是刀子在绞。

要知道这还只是以女为台做出来的第一步,她们可是体验过各种叫人欲仙欲死的玩法。除了使用鞭子把人抽到满身满脸开花,要是使用一根竹管,放进一条小蛇,然后把这东西硬塞进下边身体里去,那时候的人会变成个什么样子?

要是请的那个客人对待朝廷谦和恭谨,不给人找别扭,送行的时候就给他摆个逗趣的喜宴。那时候娜兰奴隶还年轻几年,皮肤面相没到现在这样让人一望之下心生厌憎。整场宴会里宾在桌面上喝酒,她的蛇就在桌子底下拱她的屄。女人要扭是扭不开身体,要喘也喘不出大气,一桌的客人谈笑风生,偶尔看看奴女暴露在桌面上摇头晃脑,面红耳赤的苦闷嘴脸,十分具有别致的乐趣。

每到了使用女人撑起台面的时候,其中必定有一条桌腿要留给对面那个来自西域的白奴。这算是怀远花廊多年以来并不成文的惯例。按照怀远奴婢们私下流传的说法,把活女人当做家具的支架其实还是她家里前辈的发明。西女的父王过去统治着一个城邦国家,他在西域那片群雄并立的地方也曾经战胜过不少强敌。

传说这个城邦之在宫中制作了一张女人枷床,枷床也是红漆的宽阔面,两边可以各枷住三个女人。被他掳城中的敌人妻女就受到了这张枷床的折磨。城把亡国的嫔妃们脱剥赤身,枷住颈手,让她们跪立在地下用肩膀支撑大床,而在这些床脚母亲眼前的咫尺以内,就是连续整夜的淫虐公的演出。城自己,也有时还要加上他的将军一起在大床面上翻云覆雨,轮番奸污失败者的女儿们。

不幸的母亲都是用铁链锁住脖颈通连到房梁上去,等到天亮的时候,可能其中有一半已经因为力竭昏迷而被勒毙在床枷之中。当然对于她们来说这样的结局甚至要算一件好事,因为到下一个晚上没死的母亲就会和女儿调换一个位置。赤裸的女儿会在一整夜里肩扛着床,自始至终地观看妈妈在遭受轮奸时候身体的屈从姿态,还有眉目中流露出来的惨痛表情。

按照传说这座西方的城池最终被大周攻破,周朝的官兵们在庆祝胜利之余,也为这张女人床的构思所折服。从那以后朝廷的怀远机构才特别增添了这样一座仿制的餐具。因为请客吃饭是正事,不比胡人宣淫起来有些摇晃翻滚也没有大碍,所以工匠在制造餐台的时候,也做出不少能够收压紧固女人身体的改进。相比于奸女用的裸母之床,使用跪女立桌已经要算负责任大国应有的严肃态度,而那个不幸的西域女儿每一次都被分派到这样的角色,当然也会隐寓一些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的教化意味。

“嘿,嘿!娜兰奴才,张嘴!张嘴!”

有个男人附身下来对她说话,抽她一个嘴巴,招呼一声嘿字。来挨过几下她才听清楚了意思是要她张嘴,然后她就看到那人另外一只手里握住一支带把柄的铸铜钩子。

全身上下泛起来一阵刺骨的寒气。反正就是要给人家当完一辈子死囚的,人家要你张嘴也只能给他张开吧。女人先是紧闭上自己的眼睛,这才大张开嘴巴。

那把尖头锋利的钩子直捅进来,在她的口腔里连钩带刺的一阵翻搅拨弄,最后到底扎穿了她的舌头。

一副平整干净的大红桌面,摆放整齐两套银饰青花的瓷碟瓷碗,还有两副象牙筷子。桌面两头枷住两颗孤单的女人头颅。两个女人的两条舌头各自拖出嘴唇以外,舌面上穿进一只铜钩,铜钩尾巴连系铜链。这两条精致的长链伸上屋顶,绕过挂环,悬置在长案居中的地方,吊住两盏大红的灯笼。

娜兰的奴隶母亲在那天晚上赤身,吐舌,带宽大红木台枷,带手铐和脚链,奶下悬挂名牌和铁铃,挺身跪立在花廊餐厅的铺地瓷砖上撑起一张设宴的桌面。

她听到两个赴宴的男人在她裸体前的长桌两边相对入座。那时候两个女人都是满唇满嘴的淋漓鲜血,全身各处的各种疼痛也使她们流泪不止,头昏眼花的娜兰女人能看到的只是一片朦胧的影子。可是她是妈妈,如果一个儿子走近到妈妈的十尺距离之内,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受大周王朝封侯炎凉的睦南跟随奴隶母亲在北方边疆长到了七岁,那当然都是些艰辛苦难的日子,娜兰的王奴在那几年中每月要去驻军统帅的官府接受惩罚,但是她也被准许在那里和儿子见面,骆将军对待娜兰俘虏的态度可以算是比较宽容。历经过北疆的十年奴役,奴女和孩子一起被解送到京城继续关押,八岁的睦南就是在那一年第一次亲眼见到了母亲赤裸受刑,并且与动物交的样子,做母亲的恐怕也会永远记住自己在皮鞭抽打的逼迫下面对儿子手淫的情形。

娜兰奴隶在京都服行劳役三年以后再被南王带来怀远南阁,儿子睦南仍然留在王朝都城当一个寄人篱下的侯爵。炎凉侯今年是按照朝廷的安排南下粤省。这样一场变迁下来,首尾又是将近十年,二十岁的睦南肯定已经不是她心里还能想起来的样子。当妈妈的慢慢疼着,慢慢的哭,一边强撑起精神仔细用心地听他们说话。睦南已经变过声了,可她当然能听出来儿子的声音。

巴国退兵以后,娜兰陷入了军阀割据,战事纷繁的乱局。依照着最为简单,但是往往有效的策略设计,大周王朝挑选出其中最强的两支军政力量,而对较弱的那一方面支持。支持的政治手段就是礼送娜兰旧朝的法继承人国。岭南王在年初时候制定出了整套的西南攻略,其中就包括了关于睦南的安排。

这一天南阁花廊里开出的这场晚饭只有两个客人。和睦南对谈的官员也不算是完全的陌生人,几句寒暄之后就能听出来他是那个喜欢用扇子打人胸脯的南王侍从。两个人的交流进程都是跟循着他们自己已经知道的逻辑线,肯定已经发生过很多的事情,很多安排,缘起前因她都不知道,可是她能猜,也能计算,她是掌管过国家的女人,还是能够把断断续续的听闻拼接出一个大概的局面。她能听出来方案已经筹划完毕,即将施行,王的人和要送出去的这个礼物使用这种方法见面,是一种带上了官方背景的私人关系,可以规避开太过正经的繁文缛节。

有什么需要干脆说清楚的话可以直接说。比方说娜兰方面已经准备恢复旧朝名号,等睦南国以后就要拥立他登临王位,这种事在公开场讨论起来就并不十分妥当。

睦南要国了!

再是经历过多少起伏动荡的人生体验,锻炼成了什么样荣辱不惊的心情,娜兰女人一时恐怕都没法管住自己山呼海啸一样翻卷过去的各种念头。而等到她千转的思虑之后,她当然知道睦南去当王有九成不会得到好的结果。娜兰地方的武装豪强本来就是要用他当一块招牌,他既没有军事班底也没有权斗的阅历,只会变成一颗被人随意摆弄的棋子。虽然听起来有点讽刺,睦南最安全的地方其实是在大周。对一个遭到灭国命运的王族母亲来说,她的儿子没有被阉割以后送去当太监已经是一种足够宽容的待遇。只不过是再反过来想想,周朝当初留下睦南而且还封赐了爵位,本来也就是等着看看还能把他用在个什么地方,否则他们凭什么要白养一个异族奴隶的孩子?

不管那一天晚上做母亲的女人有过多少想法,她是一个负罪待诛的奴隶这一点并不会改变。她反正什么事都不能做。也许把她这样紧紧枷死在桌子的一头,让她在手脚身体都是丝毫不能动弹的情形下聆听一遍儿子的命运,本来就是一个恶毒的玩笑。钩出她的舌头让她无话可说,虽然她本来也不敢说什么话,但是万一来个歇斯底里的大哭大叫满地打滚呢。其实她到现在都没能看清楚睦南长大的样子,舌头被穿通拉长出去还要挂上东西,人的眼泪根本就停不住。

那一天晚上直到晚餐已经结束,娜兰母亲才突然发现自己的视线正在变到清晰澄明。她的眼泪竟然还能够奇迹般的流干了。那时客人起身谦让以后正在离席退场。她看到一个男人的侧脸从她身边一晃而过。那是个高大的男人,远远高过十岁前后的睦南。不过那就是她的睦南。他应该是从自己的身后绕过了妈妈的光腿和赤脚。即使嘴里那条让人痛不欲生的舌头,是被沉重地拉扯到朝前朝上的方向去,妈妈还是尽量往外斜撇过一眼。可她只是看到了一个年轻男人走向门口的背影。

女人现在能看清东西了。小姑娘们正在清理饭桌,她默默地等待了一阵才看到那几个管灯笼的男人走近过来。这他们手里拿的是尖刀。他们告诉她要割掉她的舌头。

“刚才那些都是军机大事。王府那边传话说了,让你听到呢,那是格外施恩,听过以后一律尖刀子封嘴。这个就叫做法不容情。”

割完以后记得谢恩啊。让你们娘俩能够见上一面,这个是要拜谢王爷的天大恩德……活割人舌比光是挂进一个钩子更费劲。所以派来的人多。有人抓她的头发,有人握住钩子狠狠的往外拉,女人被拉扯的满脸涨红,哽咽作呕,好像是嗓子都要翻到嘴唇外边去。伸长了一顿饭的舌头本来已经僵硬的没剩下多少知觉,刀子生生割下来就大不一样了。一刀两刀还没有割断,她被来锯过了四五下子,那才真的能叫做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每一寸每一寸的疼。每一寸每一寸的断。全身上下不知道疼过了多久,娜兰奴隶迷迷糊糊的看到眼前有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她看到那人分张开腿脚仰天躺在一张木头架子上,她的膝盖打弯,两个脚腕被紧紧捆到木架底下。仰脸朝天的女人看不见自己分张的腿脚正对的那个地方,可是她心里突然就知道那地方站着她的儿子。儿子长到那么大了,可是她这辈子再也没机会看到他长成大人的脸。

她使劲的想来想去,能想起来的睦南永远是一个八岁大的男孩。八岁的男孩总是呆在五步开外的地方,不声不响的看着赤身裸体的妈妈。她在儿子跟前从来就没有穿上过衣服。

有个男人掐住女人一边的奶头朝上提溜出去。“看清楚没有,这是个什么?

这个是你妈的大奶头。”

她听到啪的一个耳光。“说!这是个什么?”

那是朝廷派来教她儿子读书的老师。老师有权管教他的学生。

“这是我妈的大奶头。”她听到男孩单调刻的答声音。

女人的眼前漫过去一片黑色的云雾。她在木架这一边悄无声息的闭上眼睛。

不过这大概只是她的本能反应,人家给她定下的规矩从来是要老老实实的盯住自己挨打才行。稍微一个含糊,做妈妈的女人脸上噼啪的连挨几个大嘴巴。

“睁开你他妈的狗眼!”

总是这样。每一次都是母亲和男孩从两个方向紧紧凝视着那支烤红的铁尖子,一直到它紧紧地煨烫到了母亲的奶头上。女人总是在她的儿子面前一次又一次的扭曲挣扎,一次又一次嘶声嚎叫。她在儿子面前失去控制地排泄,大大敞开的腿胯上下一片淋漓污秽,而后再是呕吐。

告诉你儿子,你是个什么东西?

“儿子啊,儿啊儿啊……”女人含含糊糊的念叨。“你妈妈是个奴才……下贱的奴才……哎呀妈呀!”

刺啦的一下,铁条直捅进她的腋窝底下去。她的身体像蛇一样甩成了弧线。

你儿子没听见!使出劲来叫唤,告诉你儿子你是畜生!

烙铁举在她的眼睛前边。不大喊大叫的可能就要烫脸了,他们可不是没有真的干过。

儿啊你听见没啊!妈妈是个每天啊……每天,让人操屄的婊子啊!儿啊……儿啊……你妈妈就是个让狗操出来的畜生!

原来这个女人就是她自己。娜兰女人迷迷糊糊的想到。我那时候还算年轻几年,还有劲头喊到那么响呢。女人又迷糊了一阵子,又想,睦南八岁的时候……该是住在京城的那几年吧。

那块地方是睦南在京城住的小院。她自己在京城怀远殿下干活的时候,每个月中要按照皇旨受刑,都是被人装进马车送到睦南家里去做的。官员们觉得京城怀远以端庄肃穆为要旨,并不适用作淫虐裸女,找到个僻静的地方那就想玩什么花样都没有人管。而且伪王的儿子也长大到了可以接受恩威教化,分辨是非的年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抗拒大周就是大非,他们要让他牢牢记住前辈的教训。

最早在北疆的几年里她被人用那种三角形的铁锭烙过胸脯肩背。后来慢慢换成了细小的铁条。那当然不是要让她能好过点,那是为了不让她一时疼死过去,可以慢慢活着慢慢受苦。皇帝的旨里要的是数字,现实操作起来每一次烧烤的火候都可以调整,鞭子也可以有轻重,这样她才能熬过二十年里每月一零八下的抽打和三十六的火烫。不过不想一下子烫死她,并不等于一时兴起了,就不能把她玩到痛不欲生。再细的铁尖子烧红以后,横着竖着把女人奶房熨煨过一遍,她那副满满荡荡的酥胸也要变成一间黑红相间,流油冒汤的烧烤肉铺。昏死的女人被浇过两桶冷水,男人们那些粗大硬朗的手掌手指头就都挪动到她的胯底下去,一阵摩挲抽插,捏住她的小肉芽苞掐一掐,拧一拧,多多的搓揉几遍,女人能喘出来的声音都不一样了。

到那时候又会有人说话。看到这地方没?这东西叫个屄。你就是从这地方爬出来的。这全听清楚了?

这就是生出你来的狗妈妈,这是你狗妈的骚屄。说!这是个什么?

这是生出我来的狗妈妈,这是我狗妈的骚屄。

自己那时候肯定是哭了吧。娜兰奴隶抽泣哽咽着睁开眼睛,她感觉到自己整张脸上淌满了眼泪,她现在看到浅蓝色的热带天空上漂浮着大团的浓淡积云。她确实是仰躺在一座木头的架子上,手脚确实捆的很紧,她的身体摆成了一个所谓的兔子蹬鹰形状。女人的嘴里结结实实的塞满了一大团棉花,外边用布带勒紧打结。这是在粤城江边的船码头上,她昨天晚上刚被人割掉了舌头。

从怀远夜宴往后再过去二十天,南王率领舰队开始他的一次巡查航程。

那一整天里娜兰奴隶仍然被捆绑在港口的怡和台上,依靠黑瘦的肉身接应着一个一个的洋鬼子。她所经过的这一天与前边过去的二十天里并没有什么不一样。女人感到自己被割掉的舌头断口处正在愈,除了再也不能说话之外,那一设宴布台的时候桌面往下压的太紧,她被压断了右边的手肘关节。实际上她的左臂也有很长时间不能活动,等到白天被捆绑上台的时候这些地方当然都很疼。不过既然变成了这个样子,娜兰奴隶是真的没办法再拖拉粪车和清洗马桶,她被人用铁链拴进柴房,好歹算是能够躺平身体睡过几夜。再也没有人告诉过她睦南的事。

实际上是没有人再告诉过她任何事。她只是在那天下午被一群士兵从木台上拖拽起来,昏沉中看到岸边已经停靠上一条巨大的海船。她还能认的出来那是岭南王爷的座舰,她自己也算是在这条船上当过桨奴。女人现在可以想到,这就是王已经开始执行他的计划,睦南很有可能就在船上。可是他们要拿她来干什么用呢?

娜兰的王奴在多少有些熟悉的三层桨舱底下见到了另外一个全身赤裸的年轻女人。那个女人被锁上了非常沉重的镣铐,坐在第一排靠过道的第一个座位上,她的左边乳房有一块显眼的鲜红胎记。娜兰奴隶被按到年轻女人的脚边跪下,有人提起她奶环下挂的身份铁牌来,那个女人看上一眼,闭了一下眼睛。她知道她是谁了,但是没有人对娜兰奴隶说话。实际上娜兰女人继续跪在那个地方也没有等待很久,因为需要用到的铁锤铁钉,还有绳子和一根粗木圆棍都已经放在船舷边上,早就准备好了。

对于见惯杀伐流血的南王士兵们来说,跟下去要做的也不是件很大的事,只是按部就班起来需要花费时间。事情的开头是把这个当过二十年婊子的老丑女人钉上木头。王要她慢慢死,所以拉开来手臂以后使用木棍垫底,光是钉住两边的手腕。绳子是用来系住圆木往船舱顶上吊挂上去。

女人当然是哭着叫着,跟随上升的长木棍子一起竖起来身体。她的脚底还没离开地面,不过要各自往外拖出一尺,大概做成的样子是上身挺直,分腿而立,这时候才用两支长钉扎穿她的脚背。铁钉的那个尖子,当然就是深深扎进地里去定死位置。要是担心她挣扎起来扯散脚掌的骨头,可以再用些绳连带脚腕一起捆住。

这些事情在大船出港之前就已经麻利的做完了。顺江而下的舰队启动了人力操桨,船舱中鼓声滚滚,将士用命,等到离开江口进入伶仃洋中,海风正是自北向南,所有的战船挂起满帆破浪前进,桨手们倒是安静了下来。这算是个空档,几个闲下来的水手各自找一把尖刀,把那个钉死了手脚,但是四面凌空站在桨舱最前边的光身子女人,细细密密的割开全身皮肉,再涂抹一层粗盐。王的意思是要把她活活的腌成一条咸肉。他的计划本来就是借着事情再搭上个死人过去,恶心恶心那伙巴国蛮子。虽然这个腌人的想法听起来惊悚,但是要想在南方保存一具尸体,除了用盐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肉头厚实的屁股和腿这种地方,腌渍起来需要耐性。第一遍每一刀间隔半寸,深入两分,伤口里全都嵌进去盐巴颗粒就不会腐烂发臭。第二天看看表面的人皮都是泛白收干的样子。这用刀再切一个四分深的裂口,要是能有渗出来的血水,那这个尺寸就正好适。都按这个再割过一遍以后,再腌一遍咸盐。

这两天里女人都还没有死,还有人去给她喂过粥和水。当然这两天里她疼成了什么样子,大家也是一个时辰一个时辰跟着下来,全都看在眼里。其实是真正得到了那么一个随便摆弄女人的机会,男人们肯定不会老实。从这件事情刚开头的时候,一直做到最后,男人们翻来覆去糟蹋作践,总离不开她的胸脯和身子底下的两个开口。女人的两边奶房上,光是奶头就被竖下去切成了四瓣,整团皮肉筋膜被一层一层的割出缝隙,全都蓬松着朝外翻卷,红血白肉层层堆叠起来,就像那种大盏的花朵开到了败谢的季节。走过路过,谁想起来了就去给她身上划两道口子,手贱的再撕出一片肉来翻开。慢慢的女人腿叉中间也垂挂出来筋筋吊吊的皮条肉瓣,虽然凌乱纠结,又被腌渍到了灰暗皱缩,发僵发硬,可是还能分辨出来有几条是大腿根上切出来的肌肉,也有几片本来该是她遮挡入口的肉唇。她们还活着的时候不知道被割划过多少道细碎的口子,浸泡过多少盐卤,反正现在被兜底剜出到身体外边,表面上斑斑驳驳的伤痕,就像两条刮翻了鳞片的干巴咸鱼。

门户是掀翻以后挂到了胯下,进口大开。以后用的是削出倒刺的木棒,蘸上一盐粒,往身体里面一阵抽插旋转。这件事也是任谁高兴就可以上去亲手试验,而且试过前边还有后边。娜兰女人在这样的一天里可能已经苦苦的求过了一生,再求上一死,死去活来的疼过了一个整天,两个整天,天上地下还是没有一个神灵答应。对于她来说唯一的运气是经过了前边二十年的做奴做娼,她本来就是只靠着那么一两口人气苟延残喘的,她反正撑不过第三第四天去。

撑到第三个晚上大家都看出来她已经没有多少进出的气息。大家也就不再顾忌她的死活。这一轮首先是从头上动手,刀刃一阵横竖的切割下去,女人满脸上翻开一片淋漓的肉皮,她的鼻子嘴唇,两边面颊,一直到两颗眼珠全都离开了原来的地方。往那个血葫芦一样的东西上抹盐的时候她嗓子里多少还有些咝咝的动静。用来对付女人下身的要还是棍棒,女人的前后两处开口都被塞进去粗盐,塞一阵,捣弄一阵,她的前身很快就被填堵成了钵满盆满,白花花一片的作料罐头。人后边的谷道就完全不一样了,填一个晚上都不一定见到底,到了这时候也不能再拖延,最简单的就是放松绳木头,让这条咸湿的人肉疙瘩躺平在船上直接开膛破肚,再提一整桶盐来,一瓢一瓢填满她的腔子。

当时这条大船并没有用桨。按照一直以来桨舱下的传统,女桨手划船之外的另一个责任是要解决舱里男人的性欲望。被安排在第一排第一个座位上的那个年轻女奴当时被人抱住腰杆,往后撅高了屁股。她的上身是趴伏在大桨上,手腕也跟划桨的木柄紧紧锁在一起。后边的男人往她身体里一阵汹涌的冲撞,赶紧忍住心性换成慢慢把玩的路数。他一边在那条牡户里闲散的游荡,一边伸长脖子打望着前边活腌猪肉女的乐趣。

哎呀看啊……看那个脚趾头,你快看她的脚趾头,上面还有筋在抽抽呢。

从粤州起航一直划船,一直被奸的操桨女奴,没兴趣要看另外一个女人的脚趾头。那两只瘦骨嶙峋的光脚是被钉死在她身体前边三尺以外的船上,两天两夜过了下来,她一直就看着她们腌渍在血里盐里,没完没了的抽抽。后边的男人可是越看越想多了妹子我和你说啊,也就是那个老屄本来不够精气,没到第三天就给整死了。

要是换你上去,哥哥们一定小小心心的割,一点一点抹盐,那么结实的两个屁股肉辦子……咱们保证一点也不动你脸蛋。说不定过个十天八天,妹子你全身都变腊肉了还没断气呢。一张小嘴红红的,湿湿的,还能给哥哥舔鸡巴呢。啧啧啧。

王率领的舰队这一年出巡首先直航南洋深处,从最远的槟城一路停靠过来,程快要结束的时候才访问了已经陷入全国内战的娜兰,这是要给他们送去前朝的王位继承人。这样一个月的海路走完,可以让王子多多见识大周舰队的气度和实力,也要让易公多受几天折磨,顺便再晒过几天太阳,把咸肉里太多的水分蒸发出去。从娜兰起航转过陆地边沿,再行驶三天三夜,所有战舰在洋面上摆成一字直线停航下锚。它们的正前方向就是一片碧绿如茵的蚌城海港。

经过了三年前的屠杀劫掠,蚌城以后再也没有恢复。普通居民使用木材建造的住房过火以后不会留下多少痕迹,青草和树木也会迅速的生长起来,最终遮盖掉所有血和火的人生气息。在长山山脉以西的这一片平地上现在是沿着海岸线蔓延出去,茫茫无边的荒野丛林。

从北方的京城出发,使用了很多时间在大湖平原上跋涉,又穿越过滨海丛林的巴国官员走到沙滩的尽头去迎接大周的使者。有一支很长的奴隶队伍跟在他的身后,他们抬着的很多木箱里装有很多黄金。已经有一些登上海岸的大周军队在巴人的两翼外侧布阵警戒,身经战的王当然会永远保持戒备。大舰不能靠上滩头,它们从舷侧放下手划的小艇运送人员货物。巴国官员看到朝向他划过来的那条船上除了两排桨手,只有一个身穿青色衣服的年轻女人,她是个剃度过的尼姑。

女尼的额头上裸露出一片疤痕,等到她跨过船舷站到沙和海水里的时候,他看到她脚下甚至都没有穿鞋。她的一只脚上缺少一个脚趾。

那个年轻僧女说,南王受大周皇帝封赐粤地,守边,抚夷,比丘尼依照王的嘱咐,给你带来这些东西。

第二条手划的船上装着她说的那些东西。全身赤裸,手脚带着镣铐的女人是他认识的前公易,她的左边乳上有一块胎记。另有一个苍白的女人端坐在一具宽大的琉璃盆里,这个女人赤身秃头,没有手臂和腿,她的嘴里插进一个料器水斗,鼻孔中挂住带链子的铜钩。盆中裸女的脖颈上戴有一支透明的水晶项圈,以后他们会听到关于这支项圈是岭南王亲手为她佩戴的传言。最后是一具使用竹席和草绳胡乱打卷捆扎起来的死人尸首。席子往上遮蔽了她的头脸,只是能看见一些白色的头发条缕散乱在外边,席子底下却伸出来半截小腿和两只苍黄干瘪的光脚。它们历经过腌渍和暴晒,枯皱的肉皮和尖峭的骨节扭曲伸张,惨厉狰狞的样子十分吓人。她的小腿根子已经细瘦到只有一握,但是仍然套住两只连系上整串粗环长链的铁箍,只是依靠草绳拴吊才没有脱落出来。

中原上国根本就没有派遣王朝命官跟他见面,只叫个尼姑出来,算是对他的侮辱吧。而且他也不知道除了易之外,另外那两个东西能够干什么用处,不过巴国的官吏仍然谨守着礼节,面对僧女屈身长揖致谢。他的奴隶们往滩头卸下盛放黄金的木箱,已经围在那座琉璃盆子旁边安排捆扎和搬运的事。抬走另外一个死人应该很简单,她不可能有多重。官吏对易说,走吧,铁笼囚车在树林边上等着。

伍法号证菡的僧女在她的寺院门口可以俯视海边城市的废墟。她看到那上面覆盖的树林每一年都在长到更高。证菡每一年都要穿越这片树林,徒步走过大湖平原前往巴国的京城,而后再徒步走来。她所住持的庙宇坐落在长山西面的山半坡上,山脚下是多年以前被大周焚毁的蚌城海港。

斗转星移,这里现在已经不是居住着许多人口的地方。当地的达官贵人们如果要找到她求禅问道,请教一些佛法,同样需要长途跋涉,行经大片荒无人烟的旷野,他们最后还需要劳动自己的腿脚爬上山来。但是他们仍然乐此不疲。巴国前一个朝代的王尊崇传自天竺的教法,而在以后的这些年里,会各阶层中开始增长出敬佛的风气。传说证菡寺里这位来自中原的女僧人虽然年轻,但是她在周地的粤省掌管着驻有上比丘尼的寺院,甚至有人怀疑她可能是大周岭南王的私生女儿。虽然如此,证菡在长山山腰建造的这座修佛的处所,只有一间神堂和堂后两间住人的草屋。庙里还有两个跟随她的巴人尼姑,她们可能是山下渔村的寡妇,因为家中发生变故落到走投无路的处境,才出家住到了庙里。证菡和她们两个人在简陋的寺院旁边种植木薯蔬菜维持生计。

证菡也许并不缺少财富。前来谒见她的高官和富商为庙里捐献香火都是心甘情愿的一掷千金,但是证菡每次都要求他们带去自己保管着,而她会在需要的时候上门去取。按照巴国官商两道中流传的说法,结识证菡是与大周王朝建立良好关系的直接途径,但是广大民众却渐渐的相信这个年轻的大周女和尚是一个能够治病救人的菩萨。女和尚的法术包括使用各种叫不出名字的草根和树叶熬汤给人喝,或者是用细小的尖针扎满人的背脊。而且这些法术管用。传说她曾经用一根小针扎了一个一辈子瞎眼的老头,那人立刻就能看见光亮了,还有一个遇到风浪在外海翻船淹溺的渔民,当他被冲岸边的时候应该已经断气很多天。大家把他抬到证菡寺门口放下,然后就见到他开始从嘴里往外吐水。

伴随着佛学佛风的传播蔓延,巴国的都城里也建造起一些富丽堂皇的珈蓝寺院,它们总是邀请证菡前去参加各种重要的佛务活动。修行当然是一件重要的事,行路也是一件重要的事,从海滨去大湖的这条路很远,靠人的脚要走很长时间,可是证菡走过很多遍都没有厌烦。证菡寺的女住持会留下一个僧女看家,带上另外一个僧女徒步走上一个月。这条道路经过的许多地方看不到什么人迹,相反倒是常有野兽出没,女人总是在手里提着一根白蜡木的棍子。对于证菡来说,她用这东西能够和易公最精锐的禁卫士兵对战到第十个,这个国家里大概也找不出多少男人能够打得过她,实际上这支护身长棍很快就成为大周得道女高僧的特别标志。证菡住持另外一个特立独行的地方是永远赤足,反正大家都知道她脚下有残疾,但是没有人见到她穿过鞋。即使是啸聚山林的土著强盗见到走过来一个这样扮相的女人,也会知道他们这一撞见了什么样的好运气。匪徒们争先恐后的奔出藏身的地方挡在道路中间,却是为了跪在地下恳请女菩萨摸一摸自己的头,祝福他们以后打家劫舍能够多有斩获。

证菡提着她的棍子,赤脚走在巴国京城的大路上,她去访问那些曾经迢迢行远,专程赶到证菡寺里上香拜佛的大人物。证菡请求他们在城中各处寺庙中安排布施。布施的都只是普通粥饭,但是希望能够每天进行,一施一年,等到她下年来再另请一位可以接替的人。

不管是国王的文武官员还是修佛的僧众,京都巴城的各色人等见到证菡都是恭而有礼,笑脸相迎的,不过他们可能并不是真就那么喜欢她,他们也许只是怕她。巴国自居藩属已经向大周朝贡了不少年份,但是中间爆发出一场恶战,被杀光了一座城市的人口,巴人心怀怨恨是可想而知的事。他们现在的国王鼓励传播佛法,或者是一种打压前朝政敌的手段,也是要向大周表示臣服的态度,连年征战的结果是积贫积弱,他们确实没有余力再为争霸打仗了。

证菡在巴城里出席各家寺院的佛事,它们甚至为她组织过法会讲经。很早就有官员邀请证菡移居京城,他们会专门造一座大庙供她住持,证菡没有接受这个建议。但是她保证每年都会来。她在余生中每过一年都要走一趟大湖,那是证菡以前曾经立过的誓愿。

如果知道熊和老虎不到惹急了并不伤人,多见过几次蛇蝎也习以为常的话,人会觉得山里除了宁静致远,修身养性之外,其实还很安全。证菡知道对于一个名声远扬的周朝尼姑,巴城才是个危机四伏的地方。巴国新旧王族的血腥权斗并没有结束,对于大周势力的渗透究竟是利用还是抵御,各方也都心怀算计。即使不去考虑这些统治者的复杂矛盾,就是哪个狂信的天竺教徒为了捍卫自己的信仰,从后边捅她一刀也不是不可能。不过这些并不是最重要的事。重要的是正因为她可能会死,她才要去。

证菡觉得有太多的事情都还活在她的身上。她常常觉得有点活不动了。走进可能会死的地方让她心跳加快,呼吸也更长,更深,不管她是不是愿意对自己承认,那却可能是一种隐藏在暗处的快乐。那些躲藏的事也许从来没有离开,它们帮她做出决定,为她指出可能会杀死自己的方向,而后她就会顺从地走过去。她遵循召唤,远离中原,来到这块隐藏着敌意甚至仇恨的巴国地方传道并且行善,这像是一个命运指定的目的地,她并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别的事可做。

证菡停留巴城的时候是在尼庵里挂单居住,有一天晚上一伙穿灰色衣服的人走进庵中找她。那么我终于等到了我应得的?证菡想,就会是在今天了吗。

证菡想,他们会折磨我吗?年轻女人心跳的快了,呼吸也紧。可是她觉得自己并不真的就有多害怕。那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体验。大周女僧人平静地等待着他们开口,或者直接动手好了,她相信自己的眼睛安详如水。

这一天找上门来的是些巴国王室的宦官,他们非常和气地安抚了从大周来的年轻尼姑。领头的公公告诉证菡说巴王景仰中原的文化,他们依奉了王命前来,完全没有要对她不利的意思。他们只是邀请她去参加一个很重要的聚会。不过证菡当然并不相信他。尤其是以后他们乘坐马车走了很远,她被带进一个高墙环绕的院子,里边一路上层层门禁,谁都能看出来那是个用来操办特别事务的地方。

而且还有一个通向地底下去的入口。那些太监们对她说,敝处地方狭小了,有点响动互相妨碍,做成暗室可以避开闲人。关上门以后就算有点喧哗也不容易传出来。台阶高,女和尚小心着下。

不用再听人的闲话,证菡已经闻到了隐隐散发上来的血腥气味。棍子什么的在这种地方就不用提起了,她只是跟往常一样赤着脚,下到洞中以后脚不光是湿的,她还觉得铺底的石有点发粘。证菡见到的头一进空地是座很大的窖室,边上开出隧廊通到更加深远的暗处去,里边有些含混琐碎的响动,能够听出来那里边还住着人。证菡是以后才被领进去看过,廊道两边各自连串排下去一个人宽,小半人高的砌砖低窑,外边关上栅栏铁门,被关在里边的有男有女,个个都是曲腿猫腰端坐在地下,没见有一个人穿着衣服。

大周的僧女证菡那天在地室里坐过了整整一个晚上。太监们在她面前使用各种刑法,慢慢的折磨一个年轻女囚犯。满屋里血雨腥风,鬼哭狼嚎,整一个晚上没有停下,不过证菡在那天晚上真的就只是一个旁观的客人。

受命于巴王的宦官们是在秘密侦办特别的案子。这座在地下开挖出的窖室是一间拷问囚犯的刑堂。堂前上首摆放长条台案和高背椅子,供给持讯问的公公还有客人证菡入坐,堂下陈列有各种刑拷用具。巴国地处从大食来,到东方去的往返海路中间,他们也容易得到一些出自极西边地的稀奇器物。光看那座铁椅的使用就是中原罕见的刑拷办法,它的面靠背和扶手上都有尖刺,把赤身的女人按坐上去锁住手脚,再给铁椅底下放进燃烧的炭盆。还未等到另外施刑,那个女人就在渐渐炽热的重重铁钉上,连番的耸动摇摆丰臀大腿,哀叫哭号,自己把自己的臀股撕扯出了一片淋漓的血肉。证菡也从来没有见过那种有些类似梨形的恐怖铁器,它是由数枚铁瓣收束而成,使用时插进女人的身体再旋转尾杆,各支铁叶便会在女体深处纷纷伸张开来。

证菡闭上眼睛等过那一阵。那种时候女人嗓子里还能发出来的声音当然很不好听了。整个晚上都是慢慢用过几轮酷刑,昏死一泼一冷水,几反复以后才扶到台前来,按跪在地下问一遍口供。证菡当时所听到的,都是那女人为了准备攻打大周的琼崖,而与她的王父王兄们秘密谋划的情形,她也供认了在琼州粤省几处地方安插的眼线,还有贿赂收买的当地官吏。每录下供状都让女人按过手印,而后不管她如何的哀哭求饶,一律拖下去重新施刑。大家冷眼看着她再熬过三番五次的死活,才会赏赐给她下一个开口做供的机会。

证菡现在知道所谓的铁姑娘就是依照着人身的形状,塑造出两扇可以开启的厚重木模,用来把人犯关到里边。而且她也知道了人被关进铁姑娘并不是必须要死,那两半模块内侧虽然竖立有许多参差的铁钉,不过它们的长短都可以调整,也可以完全拔除。这天晚上用来安置那个赤裸女人的刑具就是取掉了头脸和胸腹部位的钉尖,而留在肩背臀腿各处的那些都以触入肌肉为限,唯一留下了锐利长钉的地方就是准备要包容住她乳房的凹坑。等到这件人形木塑拢之后,还可以抽出垫底的踏,封闭其中的女人实际上是被钉子钩挂住肌肉悬吊在一片黑暗深处,她在整个逼窄压迫的空间里还能够听到的,大概就是无穷无尽地荡起来的她自己的惨叫声音。

证菡看到从铁姑娘的基座底下慢慢流淌出来一道,又一道的鲜血痕迹。铁姑娘从表面看上去结实严密,其实声音仍然会丝丝缕缕的泄露出来,一开始都是清晰响亮的挣扎哭嚎。公公们后来恭请大周女和尚参观刑庭后边的整座地下监牢,等到他们礼送证菡走地面上去的时候,肃立在堂下的大木头人形里似乎仍然有些响动,不过那最多只是几下微弱的呜咽了。

各位公公恭恭敬敬地把证菡一直送去住处,还给她留下了一份当晚的人犯口供。虽然证菡不肯接,可是人家也没有带走。证菡犹豫过一阵,最后还是没把那东西直接扔到门外去。中原的海船有时也会行经过蚌市沿岸,用船的猪头骆生他们也不算生人,也许有人愿意捎带一下,也许国中还有谁等着想要看上几眼呢。

这就算是个两边的心照不宣。从这以后证菡再上京城,除了讲经论道之外,也少不了要受公公们邀请再走一遍那个地下的去处。她也在那里看到了更多花样翻新,能够让一个女人死过去,活过来,最后还是没死掉的打人办法。她看到的那个女人虽然一直没死,不过每一年都要大变一个样子。证菡第三次去看她挨打的时候,算起来她大概刚到三十,但是身体已经佝偻的像一只猴子,满头蓬乱的发丝里遮掩的一张瘦脸起皱打折,看着也像猴子。那时候公公们已经根本不问闲话。一阵铁针扎奶香火烧阴以后,就是把她拖到桌边往一叠纸上按出一串手指印子,这些就都是她承认了的供词。按照巴国市井里流传的说法,公公们要是看谁不顺眼了就给他写一篇勾结前朝余孽的谋反罪状,带到地底下去让女人按手印。

两天以后那个倒霉家伙就会光着屁股坐在铁钉椅子上,承认自己犯下了活该千刀万剐的滔天罪行。

证菡每次在地下刑堂里一坐就是一整夜。她在桌子后边坐的安安静静。证菡在那里边几乎就没有开口说过话。不光是无言,无声,僧女空洞的眼睛里像是根本就没有眼神,她看上去对眼前发生的一切视若无物。其实就是证菡自己忆起来,她也记不住当时一件一件的到底发生过什么事。证菡还是安安静静的坐着,慢慢的想。在她的眼睛前边会慢慢浮现出来一张被疼痛煎熬着的女人扭曲痉挛的嘴脸。她有时候这样独自坐着,一遍一遍的听那个女人凄厉的哭叫和哀求。证菡知道确实还有些事是她一直都能记得。

证菡记得后来有一年听人提起了塔林。那已经是她第三次走到巴城,又要走去的时候。送她出城的和尚们说,等到女住持明年再来,就能看到塔林重开的样子了吧。

离开巴城走出一天能见到大湖的边沿。旱季时的湖沿淡薄敷衍,ahref=/qitaleibie/yueyue/target=_blank>悦悦C5BR>往前铺出去无穷无尽的淤泥浅水,凤莲和青萍在水面上四处漂浮,间杂着络绎生长的野姜茭草。巴国的旱季总是晴空碧日的天气,热烈明亮的太阳照耀底下,一道青石建筑的长堤分隔开泥水中丛生的低草,同样是无穷无尽地朝向漫漫平湖的远处伸展出去。长堤的尽头湖光氤氲,水天蔚蓝,平镜一样的水面上浮现出五支高低错落的尖顶,仿佛是从太虚投射下的神秘幻境。

石堤尽头就是那座声名远扬的巴国塔林。塔林的基础是从湖水深处使用大块石料垒砌的一座方台,台上建造层层走高的殿堂廊,殿内廊中各处地方遍布的浮雕坐像姿态万千,其中都是依照故事传说刻画而成的帝王战士,妖魔鬼怪,还有各种飞禽走兽。三层大殿的楼顶四角各有四座尖顶的塔楼,它们簇拥的第五座塔高耸两余尺,可以俯瞰湖面萦的低云。旅行的客人围绕着湖滨渐行渐远,从早晨走到黄昏的时候,再过头去看看,它们神圣的剪影仍然凸显在嫣红的晚霞中间。

塔林原本是佛外之地。证菡从来不看。前朝国王为了礼拜天竺的神魔动工兴建这座水中园林,从头到尾超过了三十年时间,最后还是靠着王女易公亲临运筹,使用王家的人力厢车赶运石材木料,才终于能够顺利的竣工,但是也就在那一年中巴国发生了世代更迭的政治动荡。登基的新王以附逆罪名逮捕关押为前朝守祀的男女祭司,以后更誓言要重新再造塔林,光大释家的大慈悲和不思议境界。

巴国的统治者开始构造新的意识形态,证菡也就是在那时来到巴国,依傍着长山建立起了她的供佛小院。

国家封闭了塔林,禁止民众登临其中去礼拜邪教妖魔。上万的奴隶和工匠日以继夜,在湖心里劳作了另外三年时间。证菡有一天终于重新站到了深入大湖的石堤入口,她抬头远远的眺望过去,看到那里不再显现出五座参差尖顶的旧日轮廓。殿堂顶端最高的那座宝塔已经从底到顶变成了一具高大颀长的人身立像。她是一尊宝相庄严,姿容妙曼,手持净瓶普度众生的观世音菩萨。

皈依于佛的巴国塔林在它最终湮没于淤积的大湖丛林以前延续了很多年。

佛像使用大块云石贴面,她在刚刚建成的时候洁白干净,与自己脚下立身的阴暗大殿和群雕形成非常不同的对比。虽然当政的新王曾经表示过要改造整座塔林的宏大心愿,不过不管是因为巨额耗资的经济压力,还是依照形势做出了不必急于求成的政治决定,自从塔变成了立佛之后,后续的工程已经接近停止。实际上有些传说认为塔林改建是有来自大周的和尚参与,他们负担了很大部分的建筑费用,而他们关心的也许是香火收入,他们想要先试一试能够分到多少钱。

不管这些幕后的是非究竟如何,塔林终于能够重新开放接受瞻仰和礼拜,每日前往观看的人民络绎不绝。整座建筑群落以它壮阔的气势还有精妙的蕴义,无可争议地成为巴国全境也许是整个中南亚洲的最大礼佛胜场。证菡下一次返巴城的时候也受到邀请,前往观礼了改弦而重生,佛光普照的新开塔林。她如同置身于地牢之夜那样,自始至终保持了沉默的态度。无论我们礼拜的是哪一个神祇,最终我们要做的仍然是来人世,首先解决掉眼前面临的生死问题。神只是可以为我们杀死别人,也许还有杀死自己找到理由。我们爱佛,是因为它使我们在互相的屠戮之后可以找到地方躲藏起来,而不至于陷入完全的疯狂。

证菡不知道她正在进入的地方是不是足够疯狂。在行经过长堤和石砌高台以后,人们会见到观音造像脚下层层堆叠的莲花底座,这座佛像的身体就是现今塔林的正殿,它有一个宽广的圆周,壁立参天的外廓,莲座上对外开启的大门以下铺垫石阶,门头装饰雕刻的拱券。朱红的厚木门槛以内跪立着一个赤裸身体,脖颈佩戴藤圈的年轻女人。她的项圈里穿进一支青锡小铃,项圈后拴有可以牵引的环链。

青铃裸女的颈链掌握在一位黄衣僧人的手中。不过僧人只是沉默地双手十迎接访客,女人却移动膝盖上前两步,伏身到证菡脚下响亮地磕头。

带青铃的女人以后一直在地下拖动膝盖关节支撑着自己。因为除了全身没有一丝一缕的遮蔽之外,这个全裸的女人也没有两只脚。她的小腿根处是切平的断面,断面处覆盖住两盏银质圆碗。女人的断肢残根被银器严密地收束进去,碗边上还凸出来一圈铆钉的尾巴。封闭腿腕的银器表面带环,环里再穿上一条粗短的银色链子,那样她的两腿就被限定了分展的距离,而且也增加了她使用膝盖走路时候所要负担的重量。

证菡在那时候已经看到她也没有手。女人的小臂顶端同样是嵌入在银器以内,也用粗短的系链连接到一起。残肢的女人略微弯曲起肘部,把两只银质的秃腕收拢在肚脐偏下的地方,而在她赤裸的臀后还赫然拖出一条毛发森森的动物尾巴,那支东西像是使用狐或者犬的兽皮做成,它应该是被直接插进了女人的肛门。

断肢拽尾的女人把自己介绍给客人的时候自称狗婢。因为狗婢的罪孽深重尤甚于畜类,其实有一个贱名可供招唤已经是狗婢的大幸。她说,狗婢的第一个业报,就是使用铁锯截断手足,又装上银盖,横向打入尖钉。每隔十天开启一次这四处的覆盖,再从狗婢的两臂和两腿上各截一寸长度的骨肉,浇淋沸油收口以后,重新敲钉封装。断肢覆银是为了狗婢的创口可以不腐,不臭,当然……那个女人勉强的微笑一下,当然狗婢总是很疼。

按照这样施刑下去,三个月后狗婢就被断尽四条肢体。那时狗婢会被装置进入一具琉璃盆中,体味另外一场业报。总之眼见是实,各位客人入殿登顶之后就可以见到分晓。

狗婢于是附身下去,往石头地面上咚咚地再磕三个响头。狗婢说,现在请贵客跟随狗婢前去观赏这座妙像万千的正大佛境。

万物成就正大的要义总是在其巍巍乎的高,亭亭然的直。走在殿内底层抬头仰望上去,大殿周围垂直几尺高的墙面上从底到顶没有一个窗口,除了底楼大门外边斜照进来的阳光,就只能看见空中有一些高低错落,零星散布的蜡烛火焰。

整个空间一片混沌,所以也不能知道哪里才是穹顶。方圆二十余丈的殿底还有另外一种奇巧格局。大堂地坪的中间是供人行走的道路,把握两边临岸的栏杆向下张望,两边又是再深入地下数尺的水潭,那是淤积在石台地基,和塔林周围的大湖水涌连通的暗湖。有一条汩汩转动的带从水面以下爬升起来,竖直地通向黑暗的高空中去,带上捆扎住一支一支倾斜排列的竹筒,看上去是一具从地下汲水的水车。人们能够听到从头顶上传下来哗哗的水响,还有一种连绵不断的隆隆滚动声音。

断肢女人用她光裸的屁股拖拽住一条长毛的尾巴,引导客人走向大门对面的高墙,她的两只膝盖渐次撞击石地面发出砰砰闷响,还有银链拖沓的铿锵,几乎遮蔽了她颈下摇动的铃声。对面的殿墙一侧搭建出倚靠着石壁倾斜上升的台阶,人行的石梯环绕殿堂循循攀援,就像是高山峭壁上的栈道,每绕过一圈,登高上去一层,每一层上都建有一座向外伸展的平台,那就像是栈道旁边供人歇脚的草亭。沿着楼梯步步登高的客人们走到台边去上下观望一阵,铁木支架承载的小台挑悬在半空中间,当然会有些观光的乐趣,不过还有另外一件事物非常值得一看,那就是被赤身裸体地锁在台上,不停踩踏滚轮车水的奴隶女人。

大殿从底到顶壁立的两尺墙垣上挑空建成九座悬台,每一座台上安装一具木架水车,车上锁住一个女人踩水。那种依靠腿脚发动的水车构造十分简单,前边立起一个木头支架供人搁放手臂支撑身体,底下安装一个横钉木做成的滚筒。

人的两脚落在筒上一步一步的行走,木滚子碌碌旋转带动平台外侧的上下道。

软上捆扎的竹筒先是朝上盛起来清水,每到转过了轮轴要掉头下行,顿时一股水柱喷吐出来,浇灌到台边安置的水槽中去。水车和槽头一层一层接力运转,输送流水源源不断的升上穹顶,而每一个踩水女人只是留驻在一杆和一筒中间,她的两只赤裸的脚周而复始,此起彼落,可是她那条无穷无尽的木筒道路永远走不到头。她也永远走不出周围一圈驻足观看的人群。

塔林重新开放是巴国的大事,闻讯前来的信众和游客们一整天中川流不息,爬上最高的殿堂极目四望更是必须要试一的体验。结果是众人一入佛地,先见到一伙没穿衣服的女子,当然都要花费时间理一理来龙去脉,这时候见到有残肢的狗婢扭动尾巴移动过来,大家也都纷纷为她让开通路。狗婢虽然一直是被人牵带住系链,但是那个僧人并不开口说话,他的责任应该只是防备狗女做出意料之外的行动,比方说登到高处以后突然想要跳楼。

证菡现在可以分辨出人群之中的朦胧光影,那是在水车木架的一头点燃的蜡烛。烛火映照出来一具精赤条条,扶持着木架不停行走的女人身体。那个女人交叠的手臂平放在身前的横杆上,她的小臂和木杆被两圈上锁的铁环箍套在一起,走动的双脚也少不了是被戴上了粗环铁镣。有人劳动当然也有人监管。另有一个管事的男人守在水车旁边,他穿着僧衣可是手提皮鞭,每等到人群集聚起来,鞭僧就要抬手狠打车水女人的屁股。围观人等被嗖嗖飞旋的皮梢逼退出去一圈,两鞭下去一声吆喝:“狗畜生,抬头!”

证菡当然已经知道她会认识这一张抬起来的脸。本来是耸肩弓背低低俯视的人头,慢慢抬起来摆到平正的样子,那个车水奴女的一双眼睛茫然直视,满脸散乱的头发里有下巴,有脸颊,也有耳朵和鼻子,可是她的鼻子底下并没有长着嘴。

一个没有嘴的女人大概是真能叫人过目不忘,看上一眼,也许后半辈子都会经常想起来。女人的鼻翼以下敞荡开一口血红色的窟窿,如果它是人的嘴,那是因为它被割除掉上下嘴唇,再拔光了牙齿,里面两道参差的稚肉应该是她的牙龈,她的下颌更淅淅沥沥的挂满了一圈收不住的口水。佩青铃的狗婢这时已经爬到了车水女人的脚下,她从滚筒和木架前边转过身来:“现在请贵客们仔细观看这张畜生的嘴脸。仔细观看畜生的奶和畜生的屄。”

“她和狗婢一样,都是在地狱中消受业报的牲畜。如果谨依着佛理而论,她们并不能算是奴隶,牲畜并不是奴隶,只是一些如同猪狗那样的东西。牲畜没有廉耻,也无从教化,所以她们和狗婢都必须赤露身体,必须使用鞭打烙烫的严刑才能够驱使。”

虽然牵领青铃狗婢的僧人并没有带着鞭子,但是这个婢女确实遍体鳞伤。

“狗婢每天在晚上接受鞭和烙,”她说,“佛是有地狱的,她和狗婢都是在地狱里受苦的畜生。”

现在婢女困难地扭动身体,咚咚地走向平台的另外一侧。“狗婢知道客人们也许早就觉得好奇,想要知道将另外这具肉身锁在台子上的用处。”

“她是一条被活腌的猪狗,”青铃狗婢说:“用处是喂养另外的猪狗。”

像是观景露台那样伸进大殿空间里去的石坪三边环绕铁栏,水车摆在坪边朝外的一角,车旁留出空档,靠近栈道的这头也有一座竖立的木架。这座木架倒只是一个简单的门形方框,框里还吊住另外一个女人。

女人是赤身的不必再说,她也没死。女人脚边放置一具瓦瓮,一口瓷碗,里边盛满了碎白的大粒粗盐,她的全身各处也染满了斑斑的盐渍。女人的手脚伸张开展到木框的四角,四条肢体都是用链铐固定,为了要让她面对看客们一直仰起脸来,她的头发也用绳捆绑牵拉到框架的横梁上。女人往前瞪视的眼球赤红,充血,像是两个山楂果子一样凸露到眼眶以外,她已经被人围着看着经过大半天了,可是她好像从来就没有眨过眼睛。

“被盐腌渍的牲畜不能眼。”青铃狗婢平静地继续解说。“她的上下眼皮都被利刃割除掉了。”

“赤体车水是一业报,剜身施肉是另一业报。谁都逃不出去。牲畜踩踏滚轮汲水都有定量,如果鞭挞督促之下,每天仍然走不到五千步数,隔日就是领出水车,锁到这边的门架上充作肉畜。”

“至于活割生腌的各种情节,无非是切碎皮肉以后遍刷咸盐。为要延益其痛楚,总是从奶房臀股,肩膀手臂各处肌肤丰厚的地方先行入手,每每四肢赘肉已经枯黄如同败木,苦咸透骨入髓,而牲畜依然两目炯炯犹是生焉。其形,其神,诸般的凄惨恐怖狗婢不能以语言尽述,还请客人们自行观看。”

客人们自行观看到的那个女人,究其实也,也许只能算做大半个女人。除了她已经没有两边的乳房之外,她也不一定还能算长着臂膀。她那两条被拉伸开去锁紧在木框边沿的手臂,其实只是两支铰接相连的长条臂骨。那两对裸露的骨节周边还有一些残断的筋脉,不过连皮带肉都已经被削刮的干干净净,同样被剐成了骨头的还有她的两条小腿,那些锁铐她手脚的链条,其实就只是捆扎住了四截枯骨而已。至于她的两只仍然踩在地下的咸肉脚,当然也被剜出许多创口,只是一般生灵的脚爪总是骨多肉少,结缔坚实,不易剔除的筋腱仍然镶嵌在趾骨的缝隙里,帮助她们保持住了一些藕断丝连的形状。

“纵然是截断四肢,只要继续饲以食水,也并非就是必死。”匍匐于地下的青铃狗婢从游人腰际的高度仰视他们的惊慄表情,略微的等待片刻才继续发言。

“一般总是要剜尽股肉以后,才会从腰背肚腹腌割躯体,到那时畜生周身巨痛,盐卤亦渗于心肺肝胆之中,她便会在两三日内送掉狗命。”

狗婢最后略略浅笑,她提高了嗓音:“她现在还有大腿可以贡献。现在请诸位客人观看牲畜相食。”

腌了肉是要吃的。守在平台的管事和尚从水车上解下刈唇拔齿的汲水女人。

女人虽然离开了水车,她的两手还是并拢起来悬举在颌下胸上的部位,那是因为她的手腕一直和项圈锁铐在一起。如同证菡在地室下曾经见到的那样,女人的步态蹒跚,身体佝偻,那两只细瘦到就像母猴脚爪一样的赤足在石地下抽搐踉跄,轮流拖动起来一长列粗环大镣,铁链在地下动荡着爬出一段,又爬出一段,总也没有爬到个头尾,原来她脚下锁住的链子是要一直连接到铁栏杆上,也算难为她戴着这条东西,还要整天不停脚的去踩木轮子。

管事和尚只是跟在女人的身后,并不开口说话,女人自行跪倒在木架悬挂的咸肉底下。女人朝向身后观众们摆放端正的赤裸肩背上一片淋漓模糊的血肉,这里是她一天车水的时候挨打最多的地方。木架底下摆放备用的物件除了割取人肉的刀子,还有并不是平常使用的铁鞭。执事的僧人去提起那条鞭子来,给大家看过鞭身上辚辚的金属钩刺。

一鞭抽打下去,飞扬起来一路血肉。车水女人痛叫一声往前栽倒,她的手被拘束在脖颈上,没法用做支撑。女人是被抓住颈环从地下提起来身体,她的脸面已经被口鼻流血染成了赤红的颜色。脖子还被人提在手里,大腿和屁股又重重挨过两脚:“跪挺直了,跪好!”

抬手再加一鞭。

每一次被打倒下去,总是要被再一次拖拽起来。和尚最后终于放开女人去捡刀,他有些费劲地拉扯割划一阵,从架中悬挂的女人大腿上切出一小条咸肉,肉条也被高举起来展示过一圈,那上面绛红的廋肉略带点乳白的脂肪,不过都凝结着盐末。跪在地下的车水女人仰起脸来承接,她大张的嘴巴毫无遮掩,几乎像是一口包覆着蠕动肉膜的深井,而后她更加贪婪地伸长出舌头。

那已经很像是在给动物喂食。僧人手提腌渍的饵料在女人脸上抖动过几下,直扔进她的嗓子里去。女人没法咀嚼,她只是伸直脖颈努力地囫囵吞咽,她的喉头一阵起伏痉挛,同时发出了响亮的哽咽和呃逆。

“牲畜无可理喻,只是知道畏惧疼痛。不论发生任何抗拒的情事,只管一顿痛打必然可以驯服。她当初就是在种种酷刑的威逼下吃掉了一整具同类尸骸。那东西曾经与她同船共渡,也算她的造业,所以才要她独自负担。她现在或者已经觉悟到了什么才是牲畜的正见。”

青铃狗婢再加上一句补充:“整日劳动的牲畜其实喜欢吃盐,而后她就会有排泄。”

从大殿穹顶高远的黑暗当中传下来桀桀的铁链沉降声音。一座粗链牵吊的琉璃坐盆渐次下落,缓缓地停靠到平台边缘。琉璃盆中安置有一具断绝上下肢体的赤裸女身,女人仰脸向天,她的嘴里插进一支晶料的漏斗。

管事和尚打开栏杆上的一扇小门,抓住系链将盆子和女人一起拖进平台上来。

台上的烛火映照出那个女人洁白的光头和赤身,但是她的脸颊肿胀泛红。盆女的颈上紧密地环绕着一支透明的项圈,她戴着那东西一直在不屈不挠地扭动身体,努力地要把脖子伸展到更高的地方去,那时她的鼻翼用力噏动,从她的胸脯深处发出嘶嘶的进气声音。她像是很难吸到空气。

跪伏在地下的车水女人终于吞咽进去四到五条干肉,她在进食完毕后才被允许爬起身来。不过在她走水车的道路上现在增加了那具琉璃的钵盆。车水母畜在盆边周转自己的身体,她分张双腿骑跨到盆女仰天的嘴脸上,正对观众摆出一个屈膝下蹲的姿势。而后牲畜开始便溺。

沿阶一路登高要经过九座天台,置身在这样高远的地方踩轮车水,当然不能经常上下走动。实际上依照狗婢的解说,殿中牲畜一旦被领到了台上,按例都是至死不能再离开,无论睡眠休息还是吃喝拉撒都只限在这座两丈见方的台面以内。

饲喂是依靠看管僧人带上来的粥饭,另一件日常用具就是移动使用的便盆。等到晚上殿门关闭,也许她们还可以继续汲上一些水来,打扫干净平台并且冲洗一下身体。

狗婢继续娓娓的讲述,这座琉璃盆女是中原上国大周的玄妙赠礼,她的寓意,当然是告诫众生口腹贪欲都只是枉然虚幻而已。而且凡生,即是如窒息般的苦。

这个盆女颈上的水晶环圈采自南洋的深海,平常放置的时候都分成两个半圆,只是环套到有体温的活物上榫起来,晶环就会自锁。传说晶环是由远海深渊下至纯至净的冰水,历经过成千个世代的上万重压力才能凝聚成形,凝结以后坚不可摧,但是却有一种特别的变化,那就是锁锢的项圈必须经常浸水,才能保持住最初的圆周尺寸。

盆女被锁上了颈环之后如果不洗,不湿,一直与水隔绝的话,晶环就会渐渐起皱萎缩。虽然每天收小的幅度细致入微,光靠着人眼都看不出来,但是自己脖子上日益增加的压迫感觉一定会是点点滴滴的,全都落在那人的喉头和心上。如果听凭晶环继续变化,大致会在一两个月内完全阻断呼吸。最可怕的就是在最后那几天中,嗓子里若即若离,将断不断,从口鼻一直到喉管,连心带肺牵肠挂肚的整个身体要扭曲抽搐过大半柱香的功夫,才能吸进去小半口空气。到那时人的脸已经被憋闷成了猪肝的颜色,嘴唇青紫,两眼反白,至于下身前后一阵一阵迸放出来的肮脏污秽,她自己还有没有感觉都不一定。反正到了人就要断气,那些事情早已经微不足道,那时候她能想到的唯一一个念头,只能是拼死拼活的再把一小口子气息往外吐。

全程反转过来,倒去再做一遍。花费了多少力气收进去的东西,还要花费多少力气再翻出来。这样的反转不是一次两次,也不是三五十次,这样的事一天要做上一万次,根本就不会停下。她也不知道自己会死在从今往后的第二天还是第十天里,她只是知道但凡一天不死,这一整天里就要这样一正一反的扑腾,那就像是没完没了拉扯在脖颈上的一把钝口锯子。

至于锁闭喉头如何吞咽的问题,那是因为盆女口含的晶料水斗底下连接有插入肠胃的蛇皮管道,皮革软管内安置长串截成小段的陶筒,如此就能够既易弯折又有支承。所以即便已经到了气闭身死的最后关头,她的食道却仍然可以畅通无阻。

说到了这里狗婢准备做出亲身展示。首先是由当场的两个僧人力挟持住盆女的左右臂膀,把她的身体按倒在平台地下。琉璃盆底虽然有些重量,但是边沿圆滑,所以也就顺势的往前滚转过去。琉璃明净透光,一个顺带的好处是围观的客人可以看到平常难得显露的盆底,那底下满满塞住两团横截的大腿断面。不过狗婢要做的是拖动残肢和狗尾从前边爬过盆女的光秃头顶。她有些吃力地分张开胯部,夹持住底下那条女体的后脖颈子。狗婢全身抖几下,她的尿水喷洒了出来。

“狗婢骑住她的脖颈撒尿可以润泽她颈中晶环,环圈遇水略略松弛,又可以为她延续几天性命。只是狗婢的两腿每隔十天也要截去一段,总有一天贱婢的狗腿会短到不能再横跨她的身体。到那时一切顺应自然,她会在月余之内勒毙于环中,而那也就是狗婢被绝肢装盆,承受下一场业报的时候。”

“狗婢已经命中注定,要使用口舌为殿中受罚服役的一切恶缘孽障收纳粪尿。”

青铃婢子摇动她的屁股和肛门中插进去的黑狗尾巴,向后倒退着离开身下盆女的身体。她说,晶环遇热而,无水自紧,等到尸身寒冷以后却会自行分成两半。到时注水浸泡恢复它的原形尺度,就可以再用到贱婢的狗脖颈上。

到了这时车水的女人已经被重新锁扶杆滚筒,抽过两鞭让她打起精神赶紧踩水,看管狗婢的和尚也牵起颈链拉扯几下,领着那个赤身佩铃,拽尾膝行的观光导游走上继续环绕大殿攀登的楼梯。才看过了第一层奇景,嘴中都是啧啧赞叹的客人们纷纷跟随上去。传说在沿途的另外八座高台上还有金木水火诸狱,木橛穿肛,灌阴烙乳,施加在车水女人身体的各种淫虐手段不能胜数。这样看来在入门时候捐献的十两香火银子可真是花对了地方,要不是亲自耳闻目睹的走过一趟,我们这些庸常凡人怎么能知道善恶都是因为缘起,能施霹雳手段才见菩萨心肠呢。

沿途而上登遍了九层高台的客人,最终能在九层更高见到笼罩的大殿穹顶,从这个地方往脚下看去,底下走过的来路已经是一片黑暗的深渊。不过上升的台阶还在继续延伸。人们在穿过一个狭窄的楼梯出口之后,突然会发现自己的周围已经是一片光明。他们已经从佛像体内攀登到了头颅的高处,从塑像的下颌到头顶是另外的一层分隔楼厅,菩萨的眼睛和发顶的装饰都是使用透光的琉璃做成,她含笑的嘴唇之间是镂空的栏杆。

从这个高处再一次听到的水响是来自于人们脚下。从栏杆俯视可以看到菩萨胸前宽大的衣襟和她手中握持的净瓶,一支喷泉正从倾斜向下的瓶口奔涌而出。

那就是佛像身内的九座水车源源不断地汲取上来的湖水,它在空中划出一道高悬的弧线,重新溅落到塔林石基前的大湖湖面上。散开的水雾甚至显出了彩虹的颜色。

我们在茫茫黑暗中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条复归流水的彩虹。从这样一个高处远望自己日常住家的地方是一种奇特的体验。十里以外的绿色湖滨变成了一条细致的丝带,在那以后的一整片平原尽头,人们居住的巴城已经渺小的如同蚁穴一样。我们或者从来都知道生活是一种凡庸的琐事,但是当它有一天被这样俯视的时候,更加令人震惊的也许是绝望的湮没感。无论在那里面曾经而且正在发生多少的疼痛,怨恨和别离,它仍然显现出安详静谧的外表,疼痛,怨恨和别离都不是它们自身,那只是一场漫无目的茫然,那就是既没有分别也没有差异的大慈和大悲。

佩戴青锡小铃的婢女拖带着她手脚断面上连系的银链,引导客人们登上九座石台,一直到达最高处的观景楼层。她陪伴大家一起返地面的时候变得沉默,因为已经没有更多的事情还需要解说,她只是在大殿出口的地方并拢膝盖,伏低身体向游客道别。证菡在到巴城以后找到适当的机缘询问过塔林的事,塔林现在也能算是一个礼佛的场所,她想知道被送进塔林的人们是不是还有机会到外边来。比方说如果证菡寺想要领走那个佩铃的女人去自己寺中服务,这样的请求会得到哪一位管事的大人物批准吗?

证菡住持在巴城已经要算是一个不会被轻视的名字。她后来等到了应。首先是依照着相继的因缘,那些正在殿中经历地狱苦难的众生都是国王为佛的献礼,她们终身不能离开塔林的命运无可更改。但是如果证菡凭借自己的智慧和觉悟,针对其中一人一事发起愿心,那么她会得到她的善果。

这个意思是说如果证菡希望解除那个戴铃女人的痛苦,可以变通的解决办法是杀掉她。居中转告消息的人特别提到会是用绞,虽然依照定例都要经过三到四绞才能断气,不过比起截断全部四肢再去坐莲盆肯定还是好过很多了。现在的问题就是,住持已经确定了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是的,”证菡平静地答。证菡知道我们在觉悟之后,所要做的仍然只是重新来人世,依次解决掉庸常的诸般生老病死。

于是她说,“那确实就是我想要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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