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花之春》作者:黑色之眸 - xp1024.com

飞花之春

穿越
  “各位乘客大家好,我是本机机长,由于飞机前方出现强大的空气湍流,请大家回到各自座位上,系好安全带,不要随处走动,以免有意外发生。在飞机穿越湍流期间,卫生间将停止使用。我们非常抱歉因此所带来的不便,谢谢合作。”
  这个声音若换作平时也算是温暖磁性富有极强的感染力了,可惜好死不死的机身随着他话音的结束颤抖愈演愈烈,上下颠簸左右摇摆,仿佛都能听到坚固的机身经受不了巨大的压力扭曲时发出的“咯咯咯”的声响了。“哗”旁边那位喝了一半的果汁斜斜的翻倒洒了一地。
  
  命苦啊,怎么能上这班飞机呢?上了飞机也就罢了,怎么能在晴空万里的情况下遇见什么什么湍流呢?本来就有些晕机,这下更难受了。
  我死命的抓住胸前的黑包,将它再抱紧一些。那里头黑色的木匣子中,躺着老爸老妈的骨灰。他们俩缠绵浪漫手牵手到处闯荡了一生,死都要搅合在一起。前两天刚刚赶到A 市将他二老火化,公司的电话就像催命一般的叫嚣着喊我回去。催命?!想到这个词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时飞机的警报突然刺耳的响起。
  
  “老爸老妈,难道你们真的是那么不放心我要接我去天堂会面?555555我现在心情虽然是生不如死,尤其前两天刚刚听到你们的噩耗,可是怎么说你女儿我也就刚刚二十出头年纪轻轻大学毕业桃李年华青春年少风华正茂神采飞扬还没来得及挥霍青春即时行乐浪费无度奢靡成风横行天下张牙舞爪(女猪:肚子里没货不会用词就表瞎用,都什么跟什么啊,少写两个又不会死。作者:……)怎么就能让我两眼一闭双腿一蹬大气不喘小心不跳撒手人寰呢?这也太不公平了吧?你们活着的时候把我一个人丢下四处云游没想起我这个缺乏家庭关爱的孩子,死了不会才准备补偿吧?555我不要啦5555555……”
  就在我心里大声哭闹的时候,突然一声巨响感觉身体做自由落体运动。“死定了!”我心想,紧接着,便失去了知觉……
  
  啊啊啊,好痛……眼皮子前面明晃晃的一片,看来二老真的接我到天堂汇合了。我极不情愿的扭动着身体,心里骂道:“MD,摔的还真疼。”
  勉强睁开眼睛,床顶大红的纱帐出现在眼前。
  嗯?大红色?以前老妈不是说天堂除了金色就是白色吗?怎么会有红色?等等,刚刚什么来着?床顶?纱帐?再仔细瞧瞧。我费劲的扭动脑袋想朝四下里瞄。
  
  “啊——!!!”一声尖叫吓得我差点再度魂飞魄散。为什么要说再度呢?还没反应过来,刚刚那个声音紧接着又来了个小高潮:“快来人那,小姐醒啦~~”
  等我终于吃力的把我的脑袋调整好,视线落在那个高分贝的发声体时,大脑居然出现暂时短路!说对了,我突然彻底傻掉了。我傻了原因有两个:第一,我看见了八点档烂情剧里才会出现的古装造型;第二,眼前这个发声体长着一张和时下里某位突然窜红的影星一模一样的脸,而且怎么看怎么像是某电影海报里嘴巴殷红脸蛋森白类似女鬼的造型。
  “老爷夫人,快来呀,小姐终于醒啦……”发声体不等我的短路大脑消化这些突如其来的信息,就飞一般的冲了出去……飞,嗯,那速度的确像在飞。
  
  难道我在拍戏?同台演出的就是那位红的发紫甚至发臭的艺人?不可能呀,虽然曾经一度梦想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在台上风光一把,可是没理由导演会挑中我啊;即使挑中我,没理由我不知道啊。
  难道我在做梦?青天白日的不会吧?我准备先爬起来看个究竟。
  哪儿知道这一用力不要紧,浑身筋骨像拆散了一样,疼的我呲牙咧嘴冷汗直冒。看来也不是做梦了,要做梦,早疼醒了。没有老爸老妈,不是天堂。见鬼了,谁能告诉我这是哪儿啊?(作者:-_-!猪都比你聪明,那么多小说电视你是白看了!女猪:靠!让你从天上掉下来身子骨像散架了再有个女鬼似的人物在你耳边咋呼一顿试试看?!作者讪笑:还是表了。女猪:哼!)
  
  发声体出去还没两分种,呼啦拉的就进来一群人。为首的老头身子像铁塔,一把大胡子,神色似有焦急;紧跟着的一位半老徐娘,身体富态,眼睛红肿,刚一跨进门槛就扯开了哭腔:“花花啊,你终于醒来啦……”眼睛一花,后面进来的人我还没打望清楚,徐娘就扑到我身上来了。
  “嘶——”被她这么一压,我痛的倒吸冷气。
  “小敏,小心,花儿身上还有伤。”有一丝焦急沙哑,但仍然亮如洪钟的声音。老头子发话了。
  等等等等,容我反应一下先。花儿?怎么这么耳熟啊?哦,对,好像是个乐队名来着,跟眼前这情形不着边儿啊!花儿?难道——难道是在喊我——难道我是——借尸还魂?!身子不由的抖了抖。换个词会比较好听一点,穿越。
  没错,肖雪,你没上天堂,没拍电视没做梦,神志清醒无比,所有的线索证据告诉你一件事实:你,肯,定,是,穿,越,了!(作者:呼呼,终于反应过来了!女猪:闭嘴!这儿没你插嘴的份儿!作者:-_- |||)你来到了古代,你顶替了一个人!想到这儿我有些高兴起来了,没死成居然让我换个身份活一把,兴奋!
  原来泡沫剧、小说没有白看,它能让一个人迅速地接受现实,甚至是不可能的现实,并且让人很容易进入角色。
  
  上官飞花
  接下来的剧情发展的居然跟电视小说里的一样,我装作大病初醒神志不清打发了一群无比关心我死活的人士蒙混过关之后,在那个聒噪的发声体也就是自称我贴身丫鬟欣儿的讲解下,大概了解了“本人”的光辉历史。
  
  现在本人名叫上官飞花,年方十七,是镇西大将军上官一刀的掌上明珠(注意,是唯一的掌上明珠!这老头娶了三房,膝下却只有偶这么一苗心肝宝贝)。之前那个扑上来的是将军的正室我娘亲上官敏(表以为他们近亲结婚哈,是我娘亲嫁过来之后随父姓),后面跟的是二娘三娘和她们的丫鬟。
  说到我如今浑身疼痛无法下床的原因,居然可以用 “悲壮”一词来形容!
  
  原来偶如今的老爹是两朝元老,由于先帝病逝新帝登基朝政不稳边疆外敌趁机作乱,偶老爹就被派来镇守边关了。
  镇了三、四年了,仗也打了无数次了,就连我这个从小习武的小姐也上了没二十次有十八次战场了,敌军损失挺惨重的。按理说该消停了,可奇了怪了他们居然死不悔改,还隔三差五的跑来侵扰。每次一小股,兵不多但精,轮流带队的据说是他们的大小王子。骚扰边关民众不说,而且每次叫阵要我应战。(女猪:看来我名号蛮响的嘛,一定是身手矫健武功高强打得敌人屁滚尿流不服气才再来。作者:臭屁个虾米,人家说的是上官飞花不是你肖雪!女猪大怒:滚一边去,没事跑出来干嘛!现在本小姐我就是上官飞花,怎的,你不服?作者:服-_-!)
  由于女儿身子所以战场上向来带面具出战的我有一次居然一个失手面具被挑飞了。这下完了,惹祸上身。敌人不打了,向京都皇上那儿递话了,要和亲。和亲就和亲呗,皇家的公主多的去了,随便挑。可是他们居然只要求把“我”送过去嫁给他们(对!是他们!!大小王子!!!做孽啊!蛮子就是蛮子,居然要我一次嫁两个人!!),就答应从此和平相处,永不再犯边境,而且年年向京都进贡。
  最可恨的是皇帝那个兔崽子窝囊废竟然答应了!
  TNND,姑奶奶我一届女儿身都可以上战场杀敌,他个没骨头的一句话就拱手把老娘卖了!还卖的干干净净,下个月十五就是婚期。我在肚子里用各种国骂给皇帝老子他家上上下下十八代祖宗请了个安。
  而现在这个爹爹又是一根直肠子到底满脑子忠义君要臣死臣就一定要死的人,居然答应把他唯一的宝贝女儿送进火坑!MMD,将在外,军令还有所不受呢,何况是把自己的女儿送给野蛮人!真是个老古董,老顽固,腐朽不化,迂腐之极!
  也难怪那个上官飞花会想不开骑马跳崖。可惜马胆子小到悬崖边上生生的扬起前蹄刹了个车把大小姐甩出老远,一命归西,给我还了魂。
  
  不平衡,严重不平衡!我年纪轻轻没享受几天现代生活就被弄到古代也就算了,最起码给我找户好人家让我安安心心做米虫嘛,干嘛一来就碰到这么倒霉的事情,大把的青春还没享受,连爱还没恋过一次就要嫁人了,而且要嫁的人我连面都没见过,还是蛮子,还是两个!
  
  不公平啊,上帝,你睡晕过去了吗?我这么大声的呼喊你都没听到?
  不干!我不干!!那以前的上官小姐战场上打斗总是照过野蛮人几次面的,都可以毅然决然的策马坠崖,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肯定是他们长相太过恶心难看对不起广大群众才造成了花儿小姐心灵一时脆弱寻短见的。(作者:你怎么不认为人家宁死不屈是因为其他原因比如另有所爱或者不想嫁过去之后自取其辱呢?女猪:你不觉得你很唐僧吗?你不知道每次在别人思考的时候跳出来打断是不礼貌的吗?作者:……)
  
  我要逃!我决定了!
  与其嫁过去风餐露宿,伺候两个野蛮人过猪狗不如的日子,还不如逃走!说不定路上会碰见贵人然后鸡犬得道一生荣华……(作者:你怎么知道嫁过去会风餐露宿?女猪:边陲呐!!耗子不拉屎苍蝇不生蛋的地方,小说电视上不都这样讲的嘛,那些蛮子都野外住帐篷的,一年四季连个澡都不能好好洗一个,不是风餐露宿是什么?作者:>_<看来得给你上上课了。前面欣儿不是说了嘛,你现在身处大熙国,那些你嘴里的“野人”是枼国人,国家比起大熙王朝虽然小了一点点,但是先进程度不相上下。不是什么蛮子,只是长的和你刚刚看到的不太一样而已……女猪:看看,我说吧,果然是长太丑了,一点没错!作者:那个——不是—— 女猪:好啦好啦,烦不烦啊,没看我正忙着下决心嘛!你参合个啥!滚一边去!作者:-_- |||)
  
  嗯,就这么决定了,养足精神,找空开溜!
  呃,等等,刚刚说虾米来着?大熙国?历史上有那么奇怪的国家吗?我怎么不记得?
  不管啦,反正哪朝哪代都没关系,重要的是偶现在要养精蓄锐逃出苦海去寻找偶的幸福人生……想象着未来生活的美好,我禁不住咧开嘴笑了起来。
  折磨
  “小姐你是不是饿了?要不要吃点东西?”身边被我忽略已久的欣儿见我嘴巴动弹关心的问。
  说实在话,虽然我很讨厌这张和某人很像的脸,也一时冲动的想要跟爹爹说把她换掉,不过鉴于她之前对我的情报收集工作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我决定宽怀大度的暂时留着她在身边。(作者:你是看她大嘴巴好套词儿粗心大意好让你开溜才忍着没换吧?女猪:鸡婆,要你管!作者:……)
  
  她不提醒我不觉得,她一说我立马发现肚子咕咕叫了。
  “嗯——”我略微沉吟了一下,“零二年出生的吃卧龙嫩竹笋无忧无虑长大的熊猫左前掌要清蒸的,腌了整一年的东北虎尾加褐马鸡爪老坛子,蓝鹇蛋羹,豚尾猴脑,水煮中华鲟,小火炖野生鼋烫。以上要是都没有,随便弄点什么来吃吃。”
  我一口气吩咐了下去,不管她眼睛睁圆一副惊讶无比的表情,先眯一会儿等饭来再说。
  
  想不到欣儿这小丫头动作倒是很麻利,我才刚刚跟周公say了声hello,她就端着吃的进来了,嘴巴也没闲着:“小姐,你刚刚醒,身子骨虚,吃不得其他东西,我煮了点香菇瘦肉粥给你。”
  煲这么短的时间,粥能好到哪儿去。我白她一眼,不甘心的长开嘴巴接着她喂过来的一勺。
  香!糯!滑!稠粘绵密,入口即化。口感盖了去了!看来这古代人煮粥的技术真是不可小觑啊。我开始认真的享受起来。
  
  在床上躺了整整三个星期,无聊的我快要抓狂了。
  没有电视音响不能上网,连个八卦报纸都没得看,只能天天在床上挺尸。
  不知道这上官家的厨子是不是只会做稀饭,反正我是顿顿吃粥。从极品的参鲍燕翅粥到普通的八宝粥,从及第粥到养颜粥,淡粥甜粥咸粥五谷杂粮粥酸甜乌梅粥,一日三餐都是粥。
  
  这期间家里的人常常来探望我的伤势(真的是“常常”,就怕我再想不开寻死或者插了翅膀逃跑,频率之高让我觉得我在劳改所受监管),生怕一个闪失我胳膊腿恢复的不好没法向皇上那小贼交待。
  现在这个娘还时不时在我耳边吹风,什么人家的闺女大都16岁出阁,因为爹疼我所以由着我的性子没找婆家,可如今这婚事是皇上颁旨举国皆知的,怎么都由不得我胡来了。等等。
  靠!这是什么话!我堂堂一二十一世纪有为青年,怎么可能接受这种包办婚姻!
  
  不过现在时机尚未成熟,我要顺从我要忍耐,我忍我忍忍忍~~(我都快成忍者神龟了我>_<)
  忍到各种各样的粥换着方儿统统喝了个遍直到我一听到粥这个词就想吐之后,我终于可以下床了!
  那个高兴啊!翻身农奴把歌唱啦!不过在唱歌之前,我要先干一件事情——洗澡。
  
  卧床这么多天,虽然有欣儿每日擦洗,可总感觉自己身上的味道怪怪的。今儿个我要痛痛快快的洗个热水澡。梳妆
  半躺在飘着玫瑰花瓣的大木盆里感受着熏香和热气的蒸腾,在这个不知名的世界,我第一次找到了人生的乐趣。
  彻底放松之后,脑子开始胡思乱想了。
  
  你别说,难怪这里的女生16岁就嫁人,从我脱衣服的时候就发现,原来真的是早熟啊。胸部怎么看怎么比我当初的大,目测结果最起码有34D。小蛮腰翘臀部腿笔直修长,这姑娘功夫没白练啊——练出一副好身材来。
  擦了擦嘴角险些流出来的口水。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这双手了。说白也很白了,手指也算长了,可惜估计平日里舞刀弄剑的导致手掌遍布老茧,指关节也微微泛青略显粗大,没法用纤纤玉指来形容。
  遗憾,真是个遗憾!不过没关系,这个遗憾姑娘我日后一定给你修正过来。找个大户人家,天天做米虫不用干活不用动刀动枪,十指不沾洋葱水养它个白皙纤细。
  嗯,就这么决定了。我暗暗的点点头换个姿势继续泡澡。
  
  说起来下床第一件事就忙着往澡盆里跳了,没照照镜子自己现在长啥模样。一定是美没错啦,不然那两个野人也不会指名道姓的要强娶我过门。
  哼,想到这个就来气!日后你们别落在我手上,不然我割你们个九九一百零八刀让你们生不如死!我咬着牙根低声诅咒。(作者小声提醒:你是不是算错啦?九九应该是八十一。女猪:姑奶奶当年可是拿数学奥林匹克竞赛第一名的,用你提点?多添的那几刀纯粹是为了泄愤!作者:哦……)
  
  唔,说到日后,我还真的好好规划规划,最起码怎么逃出这个家就是当前首要任务。
  思绪飘到这里我再也没心思洗下去了,“噌”的从澡盆里站起来,顺手抄了一件衣服往身上一裹,扯着嗓子喊:“欣儿,快来伺候小姐我梳头更衣啦。”
  
  “小姐我平时就穿这个?”我盯着欣儿手里的衣服发问。电视里古人不都是丝绸绢纱长裙坠地的嘛,她给我拿的这是什么?男人的衣服?居然尽是裤子!我这么棒的身材居然要裹在这筒似的裤管里?!“你、你……”我气不打一处来,“裙子,我要裙子!乳白色的!淡绿色的!水红色的!鹅黄色的!不管什么颜色的,我要裙子!”
  欣儿被我这么一吼有点傻了:“小、小姐,您平日里从来都没穿过裙子的,您、您不是一直喜欢穿——”
  “没穿过就不能穿啦?以前不喜欢就不能喜欢啦?小姐我现在就想穿裙子!我不管你是用偷的抢的骗的总之你迅速立刻马上给我弄几套过来!!”
  “嗖”,我的话音刚一落欣儿就飞了出去。
  
  这个上官飞花倒是个什么人啊,居然平时都穿那种五大三粗的衣服?!还是不是个女的啊?真不知道那两个死野蛮人怎么看上她的!难道真的是为娶了过去虐待至死报当年战场上打不赢之仇?
  我正想着,欣儿“嗖”的一声又飞进来,怀里居然抱着几套颜色亮丽的裙钗。于是我满意的挑了一套上身小袖对襟淡黄纱罗衫下身水红高腰长裙明黄团花刺绣束腰穿戴整齐。
  
  说到梳头,古人的手艺可真不是盖的,那么长一大把头发,三下两下就挽成了云髻插了珠钗。叼她给我挽头的空,我仔细瞅了瞅镜子里这张脸。白白的瓜子面皮上鼻子嘴都很普通,唯一特别的是黛眉下的那双眼睛,仿佛全身的灵气都锁在了里面,盈盈一池秋水,目光流转间闪动着奇特的光芒。
  
  “呵,有意思!”我拍了两拍这张脸,“没让我失望。”
  这动作把身后的欣儿吓了一跳:“小姐,你又怎么啦?”
  虽然从醒来到现在我问了她无数在别人眼里看起来白痴才会问的问题,提了很多之前她家小姐从来不会提的要求,也着实的让她以为我从马上摔下来摔坏了脑袋变痴呆了,可是这无缘无故拍自己脸的动作还是让她奇怪了一把。
  “没什么,小姐我今天高兴。走,陪我到爹娘那儿请安去。”
  唱大戏
  “裙拖六幅湘江水”“惯束罗裙半露胸” 的优雅风姿我是一点都没感觉到,唯一的感觉就是一路上老踩到自己的裙尾,几次差点摔倒跌个嘴啃泥。
  一怒之下,干脆两手捞起裙角迈开大步往前冲。旁边带路的欣儿见状嘴角抽动强忍着没敢笑出来。哼!我让你憋,最好憋出内伤来!免费送她两个卫生球之后,我一步跨进正堂。
  
  爹娘正笑着聊天喝茶,见我这副打扮出现在他们面前,居然一个没端稳失手打碎了漂亮的茶杯。“啪”的一声,俩茶杯居然同时落地。我听到了心疼的声音!那是古董啊!价值连城啊!拜托你二老珍惜一点好不好?!
  他们倒是没顾上地面的尸体和身上的茶渍,两眼直直的瞪着我,抖抖的站了起来:“花儿,你、你、你怎么……”
  “老爷夫人,小姐今天刚刚可以下床,这就来给您二老请安来了。”一旁的欣儿嘴巴倒是甜的很。
  “爹,娘,花儿这些日子让你们担心了!现在我伤基本好了,一来怕你们挂念,二来想念爹娘,这不就来看你们了嘛!”我摆出一副谄媚的笑容,过去就攀着了老爹的胳膊。
  “好,好……花儿乖,花儿……”
  呃呃,我怎么听到了哽咽的声音,不会是要上演苦情戏吧?一抬头,嘿,眼圈都红了,这二老还真是来的快哈。我娘早已梨花带雨一边用手绢抹泪一边偷偷的朝我这里瞄。
  你说这古人的眼神就是好使,当年我读书读成近视眼,不带眼镜怎么都看不清人家表情,现在爽啦,她老人家微微一个小动作都让我尽收眼底。
  
  “花花啊……”这个娘像八爪鱼一样扑了上来,喊的我一身鸡皮疙瘩直掉。
  敢问您这是要唱哪出啊?您要唱什么我陪您还不行嘛,干吗非要动手动脚的?动手动脚也就罢了,您别勒我啊,我已经喘不过气来了,存心要把我憋死啊?照这样下去我会成为世界上第一个被抱死的人的,我死了你们怎么向那个狗皇帝交待?
  就在我感到极度缺氧无法思考快要昏迷的当儿,我听到了一句救命的话:“小敏,花儿身子骨还虚,你轻点抱。”
  上帝终于睁眼了!老女人终于把我放开了!我大口的呼吸着空气。空气啊,我爱你,我以后一定要竭尽所能鞍前马后的保持你的清新纯净不被污染,我发誓!
  “花花,娘知道你辛苦,知道你心里委屈不好受,可你也老大不小了,”(靠,知道我辛苦还勒我!再说,我哪儿老啦?老的是你们吧?)老娘抹了把眼泪继续,“女儿家不能一辈子在战场上打打杀杀,总要找个好归宿啊……(嗯,这句还像人话)那枼国人虽然生性好战,但是人家真心求和……(哼,你怎么知道他们是真心还是假意?)何况大小王子将来准会有一个继承王位,到时候你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为娘的也就放心你不会被人家欺负啦……”(qie~来这招权利诱惑啊?拜托,万一我还没熬到那天就被折磨死怎么办?)
  
  “花花,花花?”见我一直不说话,这个娘摇了摇我的胳膊,转身对老头说:“老爷,花花不会又犯病了吧?”(注意,由于本人转醒过来之后常常发呆,又对周围情况一概不知,所以他们都以为我脑袋受创间歇性失忆。当然,那时候还没失忆这么专业的叫法,只有“犯病”。)
  “娘,我没事。”我露出一个腻人的笑容,心里暗暗竖了竖中指,“我知道娘为我好,这些日子我也想过了,娘说的对,女儿以前糊涂,现在不敢了。圣旨在上,女儿怎么能叫爹娘为难呢?”扫了一眼对面期望的目光,“放心吧,这桩婚事,我答应了。”
  对面脸上顿时出现疑惑惊喜的表情,阴晴不定,我清了清嗓子:“不过——”满意的看到四只紧张的眼睛两张绷紧的嘴巴,缓缓道出,“女儿的嫁妆可一定要丰厚哦!”
  呼——他们长出一口气,忙不迭的回答:“一定一定,一定要让我们花儿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哼!小样的跟我玩儿是吧?好!我答应嫁!不答应怎么能让你们放心呢?你们不放心怎么能放松对我的监管呢?老受监管我怎么找空子开溜呢?笑,你们就笑吧,看是谁到最后哭都来不及!
  逃跑
  “欣儿,离我出嫁还有多少日子啊?”我边吃着她剥好的桔子边装作漫不经心的问。
  “小姐忘啦,您是月初醒的,这不过去二十天了嘛。还有……”欣儿掰着指头算了算,“还有二十二天就是您的喜日了!”
  喜日?我呸!二十二天,差不多三周是吧?看来我得抓紧时间了。
  
  这些日子我一边催促他们给我筹办嫁妆(作者:你都要跑路了,还关心嫁妆作甚?女猪:白痴!我要表现我嫁的积极啊!再说金银细软珠宝首饰外加银票我总要带一点上路的嘛。作者:@_@明白了),一边以散心外加帮助身体快速恢复为由外出探路,七七八八的也算把南下逃亡路线摸了个差不多。
  问我为什么是南下?没吃过猪肉也听过猪哼哼吧?当年乾隆帝三下江南,不就是因为南方好山好水好吃好玩好地方嘛,姑娘我效仿先贤从善如流当然首选好地方咯。
  
  大半个月的日子也就一晃而过了,我不仅偷偷准备好了衣服细软、水以及干粮,还意外的发现了一个让我极其惊喜的事实——虽然我不会武功,可将军女儿的这副壳子她没忘!
  上次欣儿不小心绊了一跤险些掉在地上的茶杯就被“我”条件反射一个海底捞月稳稳的接住了。不仅接住了茶杯,连里头的茶水都没洒出来分毫。你说我能不高兴嘛。本来对于这次逃亡计划我还有一丝担忧,毕竟自己只是个肚子里装了点现代墨水的手无扶鸡之力的弱女子,可如今发掘出自己身体会武功的这一潜质则让我信心百倍。看来上帝是真的被我喊醒来啦!哈哈哈,我仰天长笑三声。
  不过在我学会控制自己的武功内力之前,将军府还是折损了很多东西:被我一用力捏成粉末的杯子,被我跳起来撞穿的房顶,被我拍成N块的桌椅,被我不小心捣碎的墙……反正老头子家有钱,现在不挥霍还等什么时候,何况这是他们欠我的。与此同时我也再次佩服自己的学习领悟能力,短短几周就把大小姐以前的身家功夫掌握了个八九。(为什么说再次?因为没变古人之前我花了两年半的时间学完了别人四年的东西。)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终于,迎亲的大队在城里安营扎寨,准备次日敲锣打鼓的接新娘子了。
  出嫁前一晚,全家人给我摆酒饯行。我看时机成熟,在酒桌上趁他们不注意掏出了我的“东风”——蒙汗药(别问我药从哪儿来的,这几日在城里打转,淘到不少好东西),下在了酒壶里并且挨个的给他们斟满让他们心甘情愿的一饮而尽。
  等我转身数到三的时候,周围早已鼾声大起。我化了妆换了小兵的衣服,跑到马圈牵出了前几日精心挑好的白马,出了将军府,拿着从爹身上取下的令牌,大摇大摆的走出了重兵把守的边陲小城。
  
  笼子里的小鸟我终于飞出来啦!我喜形于色我手舞足蹈,亲爱的江南我来也!!
  黑店
  连日来一路策马狂奔,生怕我那个老爹醒来后派兵围追堵截挡了我南下的进程,可谓风尘仆仆人困马乏,最主要的是我的屁屁受不了啦。骑了那么久的马,一路颠簸,都快开花了!
  以前是谁欺骗俺的纯洁天真幼小心灵说骑马是种享受来着?明明是受罪嘛!虽然它长了四个蹄子,可比起四个轮子的汽车来,简直是天壤之别!让我喝了一路的凉风肚子气胀不说,而且速度一快起来没系安全带的我吓得死命抓着缰绳,身子几乎贴着马背缩的跟小虾米似的,引的行人侧目。这脸是丢大了!
  来古代这么些日子,我第二次感受到了古代生活与现代生活之间的巨大落差。我的现代化啊我错了我对不起你啊,我后悔我当时身在福中不知福我没好好珍惜啊!
  悔恨归悔恨,眼看天色渐晚,我还是得先找个地儿歇脚,我的小白累得吭哧吭哧都快吐白沫了。
  
  正想着前方出现一家客栈,看外表似乎较为破烂陈旧,酒招子迎风飞舞,门匾上“悦来客栈”四个字张牙舞爪。探了个头发现底楼大堂跟外表谐调一致——一样的简陋。
  踌躇着要不要进去的时候,一个小二打扮的人物笑意盈盈的出现在眼前:“这位漂亮的小姐可是要住店?小店服务周到物美价廉童叟无欺欢迎入住! ”嗯,不错嘛,态度够诚恳。(作者:什么不错啊,你是听到“漂亮”这两个字虚荣心得到满足了吧?女猪:闭嘴!顾客就是上帝!现在我是上帝你懂不懂?!作者:=_=)不过这大堂里除了小二,连个客人都没有,实在有些冷清了吧?
  看我神色仍有犹豫,小二接着说:“这附近就只有我们一家客栈,现在天色已晚,离这里最近的扬州城也还有十里的路程,而且前方林子很深常有歹人出没,为了您的安全着想……”
  我挥了挥手打断他的滔滔不绝:“前面是扬州?” 这名字太熟了,只是不知此扬州是否彼扬州。
  “对啊对啊,江南一带最大最繁华的城市扬州。”
  “小二,准备一间上房,我今儿就在这儿过夜了。”
  小二的嘴巴咧的可真大,两眼放光好像见了金子似的:“好嘞——您还有什么吩咐?”
  “上几个你们的拿手菜,顺便给我的马喂点好料,明天一早我还要赶路。”
  “您就放心吧,保您满意!”屁颠屁颠的帮我摆好座椅,“小姐您先坐会儿,饭菜马上就来。”随即转身向后堂走去,眼睛都笑弯了。
  
  我无聊的朝四周打量,摆设跟电视里演的差不多:简简单单的桌凳,破破烂烂的柜台,后面有几排架子,上面稀稀拉拉的放了几坛酒。
  在我左顾右看的当儿,小二端了几大盘酒菜上桌。闻起来很香,我问:“这什么肉啊?很香嘛。”
  “这是招牌菜式马肉。不瞒您说,我们店啊,做马肉可是一绝!”小二笑的有些自豪又有些诡异。
  饥肠辘辘了一整天了,我懒得再理会他的面部表情,也压根顾不得什么淑女形象便狼吞虎咽了起来。
  身边的小二见我不断往嘴里塞吃的,笑意逐渐加深,不仅眼睛嘴巴笑了,连鼻子耳朵都在笑,甚至浑身上下每个地方好像都笑了起来,难道是我眼花了?
  
  *_*
  我真的眼花了。不但眼花,头也晕了,晕的天旋地转……
  “咚”的一声,我再次失去了知觉。
  百花楼
  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粉红色的纱帐。有了第一次的穿越经历,目前为止已经没有什么能让我觉得异常震惊的了。眼珠子四下转了一圈,发现周围的摆设不是粉红就是桃红,连桌椅梳妆台都是深桃红色,还散发着阵阵胭脂水粉的味道。
  奇怪,不像是客栈,这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而且仍觉得头晕脑涨身体软绵绵轻飘飘?
  
  “Hello?有人吗?”我有气无力的冲着门口喊。
  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来,一个身着葱绿色长裙的女子惊喜的瞪大眼睛奔了过来:“醒了啊?”又扭头朝外面哇哇的叫:“大娘大娘快来啊,这姑娘醒啦~~”这场景很熟悉,让我想起我家丫鬟欣儿。
  我还没闹清楚这是哪儿眼前这人是谁,房间里就又多出来一人。
  女人,胖女人。凤头鞋,紫红色的裙衫,头上插满金翠珠宝,俗气的紧。看见我时倒是满脸堆笑,双下巴一颤一颤:“总算醒了!啧啧,凤仙你果然没说错,这是个勾人的主。”
  “我小凤仙什么时候看错过?眼睛没睁开这张脸是平凡了点,可瞧瞧那玲珑有至妙曼上扬的身材就知道,准保一美人胚子。”旁边的小绿得意洋洋。
  “开始我还有点担心,现在看来这二十两银子真是捡了个大便宜!”胖子喜形于色居然伸出那双猪蹄手捧着我的脸左右端详,“瞧瞧这双会说话的眼睛,真真的勾魂夺魄那!”
  
  我靠,我怎么越听越糊涂,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拼命的摆头挣脱魔抓,道:“这是哪儿?你们是谁?”
  “你算是有福气了。这儿是扬州第一楼——百花楼,这位是百花楼大总管我们的贺兰大娘,姐姐我叫凤仙,算是百花楼红牌之一。”小绿噼里啪啦爆豆子似的说了一大堆,我更加不明白了。
  “百花楼?是干什么的?”
  这个自称是凤仙的人鼻子里哼出一个非常不屑的声音,神色似有鄙夷的瞧着我:“连咱们百花楼都不知道,真是个土包子。…………”以下省略她滔滔不绝近千字的描述,因为我只听到了一个词儿:“青楼”!!!
  “什么?妓院?!你、你、你……她——我怎么会在这儿?”我极其缺氧,严重感到自己的心脏功能不是很好。
  “看你激动的模样,”站在旁边很久没发话的什么大娘一边拉下我指着她发抖的手,一边抚着我气喘的胸口,“咱们可是掏了白花花的银子从人家手上把你买来的,你可不能有个什么好歹,不然我找谁把钱赚回来。”
  
  气愤!这个死老鸨当我是什么!竟然想拿我赚钱!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我暗暗用力,一巴掌拍了上去。
  傻、在、当、场!
  平时这一掌拍过去,不把她五脏震坏个三脏,也要她吐上几口鲜血,怎么可能软绵绵的连个小风都没带出来?!纯粹像是给人家挠痒痒。
  我用力,再用力……悲哀的发现,我的内力居然凭空消失了!!啊!上帝!!怎么回事?!!!
  
  老鸨依然皮笑肉不笑:“你刚醒来,好生歇着吧。从明儿个开始让凤仙好好的调教调教你。干这行,光靠面皮不行,没个好技术是留不住客人的。”
  “我——我不干! 你……你这是逼良为娼。”我推开她就想往外冲。结果一个骨碌翻下了床,跌得嗷嗷直叫。
  老鸨脸色立刻就变了,阴得跟臭水沟一样:“想走?没那么容易!让我的银子打水漂,你做梦吧!”随即招进来两个彪形大汉,“把她给我架回床上去好好看着。从明天开始,就给我接客!”
  “我不要接客我不要接客,你们放开我!我是镇西将军之女,你们敢造次,我让我爹砍了你们!”我开始大声哭闹。
  “你就是当朝公主,卖到我百花楼就是这百花楼的人!乖乖的听话会少受些皮肉之苦!”老鸨狠狠的说完,摔门而去。
  一旁的凤仙摇头叹气:“编什么不好,编自己是镇西将军之女。谁不知道将军女儿武功高强啊,就你这比小鸡子还不如的力气也敢冒充她?你呀,还是安安心心的做百花楼的倌人吧,吃好的喝好的,还能轻松赚取金银财宝,指不定哪天被达官贵人看上给你赎了身也不一定呢!当下先把身子养好,有空我传授你几招媚功。大娘那边我再去劝劝,争取让你调养好了再挂牌。可千万别再提什么不接客啊要走啊之类的,不然大娘真发起火来……谁都救不了你。”说完拍拍我的肩膀也出去了。只留下两个把门的大汉。
  
  上帝啊,你在跟我开玩笑吗?才逃出监狱又让我掉进火坑?!我在做梦,我肯定是在做梦……闭上眼睛,继续睡觉,睡醒肯定就不是这样了……
  乍见帅哥
  我弄错了。上帝的确是跟我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当我半夜里一觉醒来睁开眼,发现自己还躺在百花楼,而且面前多了一张放大的俊脸。
  微微上扬的两道剑眉底下是略斜的凤眼,挺直的鼻子,红润的薄唇抿成一条线,正用一种痞子气十足略带玩味的表情盯着我。
  我之所以用“盯”是因为这张脸现在距离我不到五厘米。我不是不想发出“啊”的一声以表示我的惊讶,而是在我张开嘴巴之后才发现喉咙根本不能发声甚至连身子都不能动弹一下。怎么回事?
  眼前这个人看见我瞪圆了眼睛长大了嘴巴,扬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典型的痞子式的笑容。笑,有什么好笑的!帅就可以随便乱笑吗?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接着继续和他对盯。
  对不起各位观众,我知道此时你们要是看到我眼睛冒粉色“爱心”,一定会骂我不给女性争气。可是,帅哥不是随时都能看到的,何况是这么帅的帅哥。有张如此帅的脸凑这么近给我看,我不看白不看。
  
  痞子眼睛里的笑意加深了些,开口说话:“你乖乖的不要乱叫我就解开你的穴道好不好?”气流喷到我的脸上有点痒痒的。
  靠!我终于从粉色陷阱里把自己拯救出来了,并且怒火纵生。弄了半天我不能动弹是这家伙搞的鬼!哼,看在你是个大帅哥的份上暂且把这笔账先记着。我换上一副笑容乖巧的点点头。
  修长的手指在我肩后一点,我立刻意识到自己可以说话了。“你要死啊!点我的……”一句话还没吼完,再次被封住了穴道,憋红了脸说不出半个字来。
  “叫你乖乖的不许乱叫你不听。”口气像是在斥责小孩一般,“现在还敢不敢乱叫了?”
  我急忙摇头。
  “好,再相信你一次。不过没经过我同意,不许你随便说话听到没有?”
  我拼命点头。
  然后他的手轻轻一拂,我又松了口气。
  “看你之前也是个练家子,前日主动送进贼窝我以为你是想给他们来个一锅端呢。没想到你居然这么笨,反而被人家卖到这种地方来了。”痞子摸着鼻子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什么?这小子看着我进贼窝看着我被贼人卖居然见死不救?!我恨死他了。我用可以杀死人的目光盯着他。
  看着我这副表情他居然拍拍我的脸笑了:“真是个不知道江湖险恶的嫩雏。哈哈哈……”
  笑,我让你笑,笑得你抽风!!我恶狠狠的剜了他好多眼。
  “不过倒是奇怪,那几个毛贼会有这种药……”他若有所思的看着我, “天下除了药王谷,有这种药的人没几个了……”
  
  “你在说什么?什么药?”我终于忍不住破戒了。
  痞子倒是没怪我开口说话,仿佛自言自语道: “当年药王研制的天香散随着他的过世已经在江湖绝迹十几年了,如今居然让几个开黑店的小贼用上了,真是奇怪啊。不过——”
  “喂,你有完没完?没头没脑的到底在讲什么?”要不是现在手脚穴道还被他制着,我早就一骨碌爬起来揪着他的领子问了。
  “说的就是你呀,笨蛋,被人家下了天香散封了内力武功。”他使劲的捏了捏我的鼻子。
  死小子,居然敢说我是笨蛋!此仇不报非女子也!还有,干吗捏我鼻子,它招你了惹你了?“流氓!别动手动脚的!”
  痞子散去了吊儿郎当的笑容,用两根指头擒住我的下巴,一脸正色道:“妹子,哥哥我不叫流氓,叫流白,慕容流白。记着了?”
  妹子,谁是你妹子?!流白,哼,果然是流氓+白痴。我翻他一眼。
  痞子没有理会我送过去的三白眼,豁然起身:“哥哥我这就去帮你端了他们的窝,顺便查查这药的出处。你这两天就安心在这儿呆着吧,一时半会没什么危险……”说着人影就飘出了窗外。
  
  晕!敢情这家伙是走窗子进来的。我妈说过,有门不走的,非奸即盗。这个痞子肯定也不是什么好鸟。
  咦?刚刚他说什么来着?天香散?是不是毒药啊?有没有生命危险啊?找不找的到解药啊?晕,这么多问题我还没来得及问,那家伙怎么就跑啦?(作者:谁让你刚刚表现的像个低能儿,一句没入正题?女猪:谁让你给我安排了个色胚来着?作者:是你自己看见帅哥动了色心吧?女猪: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怎么样!作者:>_<)
  
  改名字
  次日清晨,我没有被迫开始接客,倒是派来个丫鬟伺候我的饮食起居。这姑娘圆圆的脸盘圆圆的眼睛,笑起来鼻子会往上皱,怎么看怎么是张娃娃脸。
  “小姐,我叫春桃,您叫我小桃就可以了。大娘派我过来伺候您。您要有什么吩咐,尽管对我说。”怯生生的声音让人觉得可怜。
  
  经过昨夜的对话,我想通了,决定先留在这百花楼,顺便也算是避一避风头。昨天虽然是把老爹的名号抬了出来,但怎么说我也是个逃婚的,再让我回那将军府是不可能的事。所以,万一我那老爹派人找我,也断然是想不到我会呆在这种地方。因此从这个角度来讲,我算是安全的。
  再说,既然一时半会跑不掉离不开这百花楼,那活人就不能让尿憋死,适应环境才能找出解决办法。
  
  “小桃啊,这百花楼都有些什么姑娘,平日里会有些什么活动?”要适应环境首先得熟悉环境。
  “回小姐,咱们这百花楼的姑娘可算品种齐全,典雅的妩媚的纯情的风骚的温柔的野蛮的环肥燕瘦一应俱全。每个姑娘的名字都是取至百花谱。”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本线装书递过来,“这里面打了勾的都是用着的,您就从没打勾的挑一个吧。”
  想来是老鸨要她来叫我取名了。我接过书随手翻了一下,里面勾勾画画已经用去大半,看来这百花楼果然是人丁兴旺。
  “昨天我听凤仙姑娘说她是这儿的红牌,可我看她的样子怎么也不能算是国色天香,这百花楼的招牌也不过如此嘛。”
  “小姐,这您就不知道啦,咱们百花楼的红牌可不止凤仙一个,牡丹和寒兰姑娘的风头更在她之上。何况每个姑娘的优点不尽相同,牡丹的姿色最为出众,寒兰的才情无人能及,至于凤仙姑娘……”小桃抿着嘴低低一笑,“却是床上的功夫让人销魂蚀骨。”
  听到这里,我的脸唰的一下红了。
  
  “对了,小姐,咱们百花楼每年一度的百花盛会就在下下个月初一了。所有的姑娘可都是暗自操练做足了功课,等着花会的时候技压群芳一鸣惊人好抬高身价或者由此觅得如意郎君。小姐您是新来的,更要加把劲啊!”
  我皱皱眉,抬身价觅郎君没兴趣,不过花会听起来蛮有意思的。“这花会上可好玩?都有些什么节目?”
  “这花会不是用来玩的,而是各位姑娘分别上台献艺夺花魁呢。姑娘们表演,由台下的看官送花,谁收到的花最多,谁就是最后的赢家。”
  “那要是两个姑娘的花朵数目相同又该如何?”
  “这个问题问的好!”小妮子兴奋的说道,“去年就是牡丹和寒兰姑娘得了相同的数目,最后是对擂决胜负的。”
  “对擂?”我扬了扬眉毛。
  “是啊是啊,就是互相给对方出题,被考倒的那一方就算输了。去年她们两个对擂可真是精彩呢。”小桃十指交叉作回忆状。
  “谁想的这种你死我活的馊主意……”我心里嘀咕。
  “也真亏了慕容公子。以前我们都没碰到过两位姑娘赢得朵数相同的情况,要不是公子他想出这个办法,我们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呢。”小桃的脸上开始浮现花痴的表情。
  “慕容公子,慕容公子,”我念叨着,“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啊?”
  “就是大名鼎鼎的慕容世家三公子慕容流白啊!”
  可恶,我说好像在哪儿听过,原来是那个家伙。敢情他是这儿的老熟人啊!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哼!我用鼻子喷出两道不屑之气以表示我的鄙视之心。
  看我面有不悦之色,小桃改口道:“小姐,您先把名字选选好,一会我好向大娘回复。”
  我重新打开那本旧书扫了一眼,什么海棠茉莉玫瑰百合,水仙红梅睡莲秋菊的通通都用完了,我合上书问:“忍冬这个名字有人用了吗?”
  “啊?忍冬?”小桃的樱桃小嘴张的可以塞进一个鸡蛋了。
  看她的表情我就知道肯定是没有人用过。“你跟大娘说,小姐我以后花名忍冬。”
  每个人都把名字取得妖妖艳艳,我偏偏不。
  前奏
  正值四月的江南,花红柳绿,微风如熏。
  这扬州虽然清秀玲珑,却依然逃不过大都市的热闹繁华。今天是月末最后一天,明日就是百花大会,我终于从残酷的“急”训中解脱出来,百无聊赖的倚在窗边打量着楼下熙来攘往的人群。
  宽阔的街道两旁摆满了小摊,吃的穿的用的琳琅满目。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小孩的打闹声,听起来是那么的喧闹而又和谐。
  
  看着这一派明媚的春光,我心里忽然不是个滋味起来。虽说这百花楼够气派够宽敞,光大堂就可以容纳几百人,可仍旧是个鸟笼子,与外面自由自在的生活相比,我不由的叹了口气。
  不能上网没有电视,这一个多月倒也过的飞快。主要原因是被大娘逼着学习各种“知识”,从走路的姿态抬头微笑的表情到琴棋书画女红刺绣唱念坐打,恨不得一股脑把所有的东西都填进我的肚子里,也不怕我消化不良。
  
  想当初小的时候,我老妈逼着我马不停蹄的参加培训,从课外辅导到少年宫再换到特长班,搞的我样样都通样样稀松。现在这么一恶补,居然造诣突飞猛进,着实让我自己都大吃一惊。(作者:是你自己没个定性,每样东西学不到一年就吵着要换,怎么能赖你妈呢?女猪恶狠狠的:你不说话也没人当你哑巴!作者:=_= )尤其是舞蹈方面,当年国标芭蕾民族舞也习了不少有些根基,再加上如今玲儿的这副天生清奇骨骼,学起来真是事半功倍。
  我闲闲的嗑着瓜子,想象着明天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你别说,我这人天生好斗有强烈的表现欲,这百花大会还真是对了我的胃口。
  
  清晨从梦中被小桃叫醒,我就发现楼下呈现了一副新景象。
  
  诺大的百花楼大堂上搭起了一座半米高十米见方的大竹台子。台子周围布上了各种各样的奇花异草,甚至出现了在这个季节不可能出现的花卉。看来这百花楼确实是有些手段的。竹台周围则由近及远的摆上了红木雕花桌椅,似乎密密麻麻却又恰到好处不显拥挤。
  所有的丫头小厮早已垂手待命,而门口站着的赫然就是总管贺兰大娘。与往日大红大紫的打扮截然不同,今儿个她竟然穿了一身素色衣服,从上到下除了那张脸还涂抹的跟平时一样,其他还真找不出与之前印象有一丝吻合的地方。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我打了个哈欠,转身回房让小桃伺候梳妆打扮。
  
  绿白色丝绸水纹长裙,水袖翡翠攒丝上衣,低敞的领口中露出白纹淡金色摸胸。环形发髻上只别两小朵蓝田玉镶南海珍珠的青绿色珠花。
  一切打扮停当之后,身后的小桃低低的惊呼:“小姐,您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呢!”
  我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道:“小丫头,你这张嘴巴可真是甜死人不偿命啊。”心里却无比的欢喜起来。毕竟奉承是人人都爱的。
  “可是,您为什么不穿鞋子呢?”
  “赤足天然,舞起来才更有味道。”
  
  百花大会
  楼下不知什么时候早已座无虚席了,连走廊似已都站满了人。听小桃说,每年这个时候,能进的了百花楼大门的人不是高官显爵就是世家子弟,最少也都富甲一方。看眼前这些人的穿戴架势,的确是够奢侈够派头。
  早有姑娘登台献艺了。
  这上台的顺序倒也公平,谁先谁后前一晚早已抽签决定好了。我的签排的比较靠后,所以早上才能多睡会懒觉,而且梳妆打扮也可以巨细无疑。
  
  这会儿功夫,已经喊到了海棠的名字。平时看海棠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想不到今天居然在台上舞剑,到真让我吃了一惊。这套剑法算是行云流水非常娴熟了,只可惜少了些内功心法的辅衬,所以架子摆的不错,可惜花拳绣腿形在神不在。7分。
  接下来有又不少姑娘上台,跳舞的唱歌的弹琴的画画的,都是使出了看家的本领。我没有急着下楼,只是倚在二楼的阑干上淡淡的瞧着台上使出浑身解数的姑娘们,在心里默默的给她们打分。
  
  忽然,第六感告诉我有双眼睛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我,条件反射的眯起眼四下搜寻,却发现看官们个个目光紧跟着台上姑娘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生怕错过了什么,还时不时拍手叫好,根本没有人朝这边望过来。
  可能是我弄错了吧,我抚了下鬓角自嘲的笑了笑。
  “小姐,您不下去吗?”身后的小桃问。
  “不急,牡丹还比我们靠前两位。等她之后,我们再下去不迟。”我转身看了她一眼,“琴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小姐您就放心吧。”小桃微微的直了直身子,脸上是胸有成竹的表情。
  “好的。”我颔首一笑。这小桃手脚麻利,非常让我放心。
  
  “下面是上届花魁牡丹小姐上场——”贺兰大娘扯着嗓子喊。
  这主持人当的也不容易,一直站在台子边没坐,上场下场的都吼一遍,这么多姑娘轮下来,嗓子已经明显透着沙哑了。
  
  不愧是艳冠群芳,这牡丹一上场,就听到低下很多人倒吸了口凉气。还有人禁不住叫了声好。
  沉香色妆花补子遍地锦罗祆,大红金枝绿叶百花拖泥裙,头插一对叼钻镂金垂珠步摇钗,脚踩一双嵌珠纹绣金丝凤头鞋;那眉毛,那眼睛,那小嘴,那身段,无不透着摄人心魄的仪容,国色天香,绝艳无双,就像是春天枝头上怒放的牡丹花。
  牡丹抱着琵琶在台子上巧笑嫣然的转了一个圈,顿时台下的每个人都觉得牡丹姑娘是在冲着自己笑了,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果然是有一手,我心里暗暗竖起了大拇指。
  
  然后她缓缓坐了下来,清了清嗓子,随手一拨,音乐便响了起来。只见她微微开启性感的红唇,清音就婉转而至。开始只是隐隐淡然,接着豁然开朗,后面却逐渐高低起伏,忽而一个高音凌霄而起,含于唇齿间久久盘旋,直到最后曲势如春风化水,携着润泽潮湿的气息横贯整个大厅,所有的人才仿佛从梦中惊醒,冲着微微欠了欠身子向台下走去的牡丹姑娘送上了迄今为止最热烈的掌声。
  10分!
  百闻不如一见,今天我算是开眼了。心里反而紧张了起来,十五只吊桶七上八下的,好像生怕自己比不过她似的。
  登台献艺
  “小姐,百合姑娘过后便是我们了,该下楼了吧?”小桃见我似有恍惚,扯了扯衣角问。
  “哦~”我回过神来,“走吧。”
  在楼下一角站定之后,我已经无心欣赏百合的表演了,胸口里扑通扑通捣腾的厉害,手心竟隐隐的出了些汗。
  就在我试图做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时,耳边一个声音响起:“怎么?紧张了?怕自己夺不了花魁?”
  我转头,看见一张凑近的痞子气十足的脸。
  “乌鸦嘴。”我啐道。心里却在嘀咕怎么没注意到这只乌鸦也在场。早晓得应该问问他关于之前那药的事儿。
  
  “啧啧,真是人靠衣妆。这么一打扮,再丑的丫头都变美女了。”他向后倾斜了一个角度,一双眼睛滴溜溜的把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
  “你个死乌鸦居然敢说我丑!”我差点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尖骂娘。靠,说什么不好,说我丑,死变态。
  “我有说吗?谁听见了?”痞子摆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
  “你……”
  正在这个时候,我听到大娘唤我的名字。狠狠给他个白眼,转身向台子上走去。身后传来低低的一声:“祝你好运。”
  
  被痞子那么一闹,紧张反而不见了。站在台上的时候,心平静了下来。那么多年应试教育的熏陶,练成了我临场冷静超长发挥的本事。所以,这次也应该没问题。
  
  小桃的琴已经摆好,我使了个眼色,她便开始弹了起来:南国有佳人,轻盈绿腰舞。华筵九秋暮,飞袂拂云雨。翩如兰苕翠,宛如游龙举。越艳罢前溪,吴姬停白苕。慢态不能穷,繁姿曲向终。低回莲破浪,凌乱雪萦风。堕珥时流盼,修裾欲朔空。唯愁捉不住,飞去逐惊鸿。
  她唱的一字一句,我随着歌声开始起舞。想象自己是飞扬在风中的羽毛,回旋在溪水中的花瓣,在月下开屏的孔雀;想象着林中的小鸟儿在歌唱,阳光洒在潺潺的水流上,浪花敲醒睡荷微笑的脸庞,毛毛虫破茧成蝶震动着美丽的翅膀。世间一切生之美丽与热望,都在那一双翻飞的水袖和飘动的腰肢中盈盈的铺展开,幻化,升腾,凝结成一个个绝美难忘的瞬间。
  天地寂寂,浑然忘我。
  
  在最后一个进退旋转中,琴声歌声舞蹈都嘎然而止。我微笑着起身,理了理微微凌乱的云鬓,鞠个躬,缓缓朝台下走去。
  
  沉默,沉默的连呼吸声都听不到。周围的一切像是电影播放过程中某个画面被按了暂停,卡在那里一动不动。
  仿佛很久之后,角落里轻轻传来了一个掌声。就像一颗石子掉进了湖里,紧接着潮水般的掌声一波波的汹涌而至。
  
  我吁了口气,刚刚悬着的心落回了肚子里。跟着身边又响起那个讨厌的声音:“想不到啊想不到,忍冬妹子的舞姿真是倾国倾城呢。”
  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这么厚的。我脱口而出:“谁是你妹子啦?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你这脸皮厚的,城墙都要自叹不如!”
  痞子无奈的摇摇头:“妹子不是我说你,你还是不要开口的好。这一开口啊,水准立刻降了个档次。”
  “你、你、你……”生了一副好皮囊,怎么嘴巴这么毒!我恨不得扑上去撕烂他的那张臭嘴,可惜大堂里还坐着几百号人。深呼吸。深呼吸。冷静理智如我不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冷静理智如我,冷静理智如我……
  好戏连台
  “慕容公子!好久不见,您越来越精神了……”身后小桃不知道何时收了琴跟了上来。看着她那副花痴的表情,我的头就开始痛了。
  “小桃,口水都要流下来了。”我不悦。
  小桃吐了吐舌头,赶忙合上了话匣子。
  “呵呵,”低低的一声轻笑,痞子伏在我耳边问,“怎么,你吃醋了?”
  “吃你个大头鬼的醋!天底下竟然有你这么白痴自恋的家伙!”我忍无可忍,叉着腰准备跟他干架。
  “小姐,咱们先上去,您休息一下,喝口水吧。”小桃见势不妙,挡在我跟痞子之间,欲拉我回房。
  “小姐……”
  唉,算了,看在小桃的面子上,我不跟这个流氓加白痴计较。于是我撇开痞子,在小桃的搀扶下向楼上自己的房间走去。途中又一次感觉到那奇怪的目光,寻了半天却依然没有头绪。
  
  等我从房里出来,已经又过了十几个姑娘。此刻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大堂里挂起了无数宫灯,照的整个厅里明亮的如同白昼。
  最后一个上场的是寒兰。原本苗条纤弱的她被白色镶紫的流云纹纱裙一衬托,更是显得禁不起盈盈一握。
  她表演的是作画。
  
  旁人作画通常都是在几案上摆好笔墨,铺平宣纸,固定好再动手。可寒兰不是。此刻她面前的几案上只有大大小小的笔,研好的墨,以及化好的颜料。却唯独少了作画的纸。
  纸呢?
  众人正在纳闷的时候,一根指头粗细的绳子从楼上凌空垂下,尾巴上栓着一幅很粗的卷轴缓缓下降,卷轴旁边则飘了一条长长的红色丝带。那白色卷轴到大约离台面两米高处便不动了,丝带末端刚刚好落在寒兰的肩膀上。只见她微微给客人鞠了个躬,转身捏住丝带轻轻一拽,“哗啦”一声,一张白卷凌空铺展开来,卷尾一直坠地。
  
  她开始画了。双手执笔。上下飞舞。
  我实在搞不清腾空的纸怎么着力,怎么能画的上去东西。可是我的确看到眼前的一张白卷在寒兰灵巧的双手下逐渐生动起来。不消一刻钟,一幅百花争艳图便呈现在眼前。
  每一朵花都含自己的风情,每一片叶都有自己的姿态,每一个枝桠都是活的,仿佛所有的花儿都会说话,在整个画卷上呼之欲出。
  “神奇啊……”有人开始赞叹。更多的人则是争先恐后的伸长了脖颈,想要把画看的更清楚一点。
  此时她又蜻蜓点水般的站到了椅背上,在画卷一旁以小字题诗:“古曲新词齐韵颂,百花争艳色香浓。素手拨弦迎宾客,红袖翻转庆相逢。”落款寒兰。字迹隽永清透风神飞扬却不露骨。
  唉,又是一个10分!
  
  “好个‘百花争艳色香浓’!果然不愧为江南第一才女!”近台前的一张桌子旁,一位金冠束发锦衣玉带的男子豁然起身,拍手叫好。跟着便是更多的赞扬和掌声。
  掉进圈套
  戏到这里已经进入高潮,因为此刻将是“投票”阶段。四周墙壁上挂着每位姑娘的竹牌,竹牌下面都放着一个花篮。客人们手里的花朵,此刻都是要投入自己最心仪的姑娘名下的篮中。有些人中意好几个,却因为手上只有一朵花而踌躇不定。熊掌鱼翅各有各的好,的确也是为难。
  人影交错之间,悬殊便显露出来。牡丹和寒兰的篮子已然爆满,而有些姑娘的篮中却只有一两朵花。让我非常高兴的是,我的篮中居然也是高高隆起,大有进入前三甲之势。
  
  等所有的客人都把花送出去之后,贺兰大娘连同几个小厮开始在每个篮子跟前计数。往常这个空档期,是客人出题,姑娘们即兴表演的时候。
  此时人们的目光却集中在台上一个穿着青色唐草纹蜀锦长衫的男子身上,因为他刚刚信步上台说了一句“百花图好,但百花却是应当各表一枝”。我翻了个白眼,这家伙,不知道又要搞什么鬼。
  果然有人接口:“慕容公子倒说说,怎么个各表一枝?”
  痞子摸了摸下巴:“不如让各位姑娘以花为题,作诗如何?”
  “不错,不错。”“这个提议不错。”底下立刻有人附和。这种附庸风雅的事情,估计这些公子哥们喜欢的紧。
  “既然大家也赞成在下的想法,那不如我们就从这位新来的姑娘开始?”他用的是问句,口气却坚定。食指轻轻一抬,所有人的目光便顺着一个方向投射到我身上来。
  
  就知道这混蛋没打什么好主意!我在肚子里骂了他几遍顺带横了他一眼,才笑盈盈的从阑干畔走到台前。
  “难得慕容公子如此抬爱,那小女子就献丑了。”
  靠!你以为我怕你呀!姑奶奶我大二那年为出一口恶气,可是日夜赶工背了无数诗词,将号称“中国诗词录”的那个又混又狂的小子给踩了下去了。如今咏个百花这点小事就想让我出丑?做梦!倒是跟在一旁的小桃脸色有些焦虑,仿佛怕我搞不定。我给她递了个“放心”的眼色,从容的走上台。
  “慕容公子,不知我们先从哪种花开始呢?”
  痞子脸上闪过一丝惊奇,悄悄说:“我以为你要自己挑呢。”直了直腰提高声音道:“不如就从这花中之王牡丹开始?”
  “何人不爱牡丹花,占断城中好物华。 疑是洛川神女作,千娇万态破朝霞。” 刘灏老前辈,您安息吧。
  “好!”台下传来叫好声。我抬眼看了看牡丹姑娘,似乎对我刚刚吟的诗颇为满意。
  
  “不错不错,那你觉得兰花又该如何吟对?”痞子眼中有别样的笑意。
  MD!中计了!我反应过来。原来这家伙是想让我得罪人啊?!这百花楼的姑娘可都是以花为名,吟诗的时候稍微一个不慎厚此薄彼,我就成为人家的眼中钉了。我暗暗的后悔了一把,再狠狠的诅咒了痞子几遍,依然笑道:“婀娜花姿碧叶长,风来难隐谷中香。不因纫取堪为佩,纵使无人亦自芳。”
  又是一阵喝彩声。真是惭愧啊惭愧。
  “忍冬妹子,我这凤仙花呢?”这个小凤仙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按不住性子自己问了起来。
  “香红嫩绿正开时,冷蝶饥蜂两不知。此际最宜何处看,朝阳初上碧梧枝。”凤仙啊,我虽然不是很有心但也绝对不是无意的。你晚上老在我隔壁“嗯嗯啊啊”的扰我清梦,我要是找首更好听点的给你怎么说也对不起我自己。
  “也为我海棠来一首吧。”
  “仙姿秋夜海棠开,一盏冰琼雪满怀。独伴清风尘不染,虚涵浅淡落瑶台。”唉,你不去惹麻烦,可麻烦会自动找上门来。我现在开始搜肠刮肚想要多翻点好听的出来。
  “还有我紫薇……”“百合。”“白莲。”“秋菊。”“迎春。”……转眼间姑娘们呼啦啦的全跑了出来,把台子围的水泄不通。
  
  痞子已经退到一旁,两臂交叉抱在胸前,好整以暇的等着看戏,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
  我的妈呀,谁来救救我啊?
  统计结果
  正在我心里叫苦连天的时候,大娘放了一句话:“统计结果已经出来啦……” 全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就这句话,让我觉得她像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因为没人再来理会我,姑娘和客人们的眼睛眨都不眨的看着贺兰大娘的嘴巴,仿佛任谁的名字被她这么一叫,便是一步登天了。
  我趁机下台,跟小桃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呆着。
  
  “今年得花最多者是……”所有人都并住呼吸。大娘满意的四下一扫,“牡丹,寒兰——”“哦~”所有人都发出同一个声音,似在意料当中。“和新来的忍冬姑娘!!”
  我一个踉跄差点闪倒,拍了拍胸口站稳。晕,感情这贺兰大娘说话喜欢大喘气呀。
  
  “下面,我们的花魁将在这三位姑娘当中产生……”
  这时,寒兰忽然踩着碎莲花步走到大娘身旁,轻言细语道:“大娘,忍冬姑娘的诗文才情更在我之上,寒兰——甘愿认输。”
  “什么什么??呃……那些诗不是我作的好不好,这样就认输,我未免有些胜之不武。再说了,还没比试就退让,也有点太小瞧自己了,而且的确不符合竞争法则嘛。”没有人理会我的牢骚,因为他们没听见。这些话我只是在肚子里面说了一遍。
  
  我想上前拦住寒兰,却在刚刚迈出一小步时被小桃抓住了衣角:“小姐,您别去。”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
  “为什么?”
  “您不知道,她这一认输,可是稳赚不亏了呢。”
  “什么赚什么亏啊?”我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小姐,之前我忘了跟您讲,姑娘们篮中的花儿那可是钱呢,每一朵都是客人花了十两银子买来的。到最后,篮中的花都是要兑现的。除了百花楼抽成十分之一,再拿二十分之一送给当日的花魁以外,剩下的钱都归姑娘自己所有。”她看了我一眼接着说,“可如果去竞争花魁,情况就大不相同了,输了的一方不仅输面子,而且是要把花红全部输给对方的。寒兰姑娘现在是看没有十足的把握才退而求其次,不失体面还能赚到银子。”
  原来如此!那不就是说,如果我赢了……我仿佛看见一座小银山在笑着向我招手……
  
  “小姐,咱们要不要也……”
  “好!咱们这就去争夺花魁。”
  “啊?!……”小桃的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没功夫琢磨身后那个小丫头的表情,我大步流星的朝台前走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为了我的小康生活,今天这个花魁,我是非弄到手不可!
  对擂
  你说这古人就是古人,一上台就来文的,什么对联字谜的通通都抬了出来,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这些东西虽然我是不在行,可幸亏我袭了不少前人的“经验”,总算是见招拆招险险的挨了过来。想想自己只有招架之势无还手之功,不由的偷偷擦了把汗。
  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我越来越觉得底气不足,她倒是越来越声势浩大。
  咦?去年牡丹是凭这个赢的寒兰?不可能啊!我的古文是狗屁不通没错啦,可人家寒兰是大名鼎鼎的才女呀,没理由在这上栽跟头。肯定不是这。回头我得问问小桃当年她俩到底比的什么。
  
  正胡思乱想,牡丹又开口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嗯?什么意思?感情牡丹姑娘在这儿数数呢?“这是上联,妹妹请。”看我一副不了解状况的样子,她又补充一句。
  又是对联!我快把头皮抓破了!!受不了啦!!!
  一二三四五六七,一二三四五六七,这数儿怎么到七就停了?这八呢?九呢?等等!没有八?!忘八!靠,原来这家伙张了副美艳动人的面孔,骨子里跟那些狐狸精一样坏,在这儿拐着弯的骂人呢!
  我要发飙了!不拿出杀手锏来这个小孩喝稀饭的她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姐姐这‘一二三四五六七’,我对‘孝悌忠信礼仪廉’不知是否妥当?”
  牡丹脸色微微一变,皮笑肉不笑道:“妹妹果然好对。”
  “那我也出一字谜:‘猪屁股上挂露珠’,打七个字。请姐姐赐教。”
  “猪屁股上挂露珠?”牡丹显然没料到我会出如此不雅的字谜,一脸的冥思苦想状。连台下的人都不禁窃窃私语,猜测着可能的答案。
  
  “怎么样姐姐,想好了没有?”每个人回答问题都是三分之一柱香的时间,眼看这香都烧的差不多了,死女人你就省省心吧。就你那脑子要能想到任贤齐老哥的歌名,我忍冬日后做牛做马服侍你一辈子。
  果然,她眉毛拧作一团,摆着一张苦瓜脸不出声。
  不出声装牺牲?那可不成!“姐姐,不如让在座的各位给你点提示?”
  听我这么一讲,她立刻两眼放光,像看着救命稻草般的看着台下的客人。只可惜,台下的人是稻草,跟她一样,一头雾水。
  看着牡丹的眼睛由闪闪发光到一点点变暗再到沮丧无比,高兴得我呀~~哼哼,他们要真能猜出来,我还会留着机会给你问?白痴!
  
  “这时间该差不多了吧?”我转头看看贺兰大娘。
  “呃——”贺兰大娘沉吟了一下,“牡丹,时间已到,你若还是猜不出,这场就是忍冬胜出了!”最后通牒,看你怎么办。
  “我、我……”此时的牡丹涨红了脸,双手绞着真丝手帕,不甘心的表情让我偷偷笑到胃痛。
  她咬着嘴唇一个跺脚,突然说:“好,我承认我输了!这答案究竟是什么?”台下的人也纷纷吵着要我揭开谜底。
  我笑着眨眨眼睛: “这谜底就是——‘流着泪的你的脸’啊!”
  
  台下先是愕然,而后省悟过来,爆发出震天的笑声。笑声中我满意的欣赏着牡丹由猴屁股红变茄子紫再转到青绿小白菜的脸。痛快!太痛快了!
  老虎不发威,你就当我是病猫。你惹谁不好,惹我这个睚眦必报的小女子。你知不知道当年坐我后排的小男孩因为拽我的小辫被折磨的有多惨?你知不知道那个在背后说我坏话的男生差点被我搞得退学?今天给你个小小教训,让你知道药可以乱吃屁是不可以乱放的。
  拍卖
  “现在我宣布,本届百花大会的花魁是忍冬姑娘~~!”掌声四起。牡丹灰溜溜的下台。
  “啊~~”小桃窜了过来抱着我直喊:“我们家小姐胜出啦!我们家小姐当选花魁啦!!我们家小姐好厉害!!!”震的我耳鼓膜嗡嗡直响。白她一眼。这么激动干嘛,小姐我不是一早跟你说了,这花魁非我莫属嘛!(作者:你什么时候说了?刚刚自己还担心的要死要活的。女猪:你什么时候爬回来的?屁股痒痒了欠踹是不是?作者:我闪!)
  
  “接下来我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等掌声平息下来,贺兰大娘又开口了,“花魁忍冬今夜正式挂牌接客!初夜竞标起价白银五百两!”
  
  晴天霹雳!
  
  这时候我才省悟,原来前面作足的戏码为的不过是此刻的一声叫卖!
  夺了花魁又如何,无非是帮老鸨打了底气抬高些筹码而已!
  生平第一次感到如此绝望,仿佛是濒临溺死的人,脸色苍白摇摇欲坠。
  
  “六百两!”“七百两!”“一千两!”听着台下一次次的喊价,我觉得自己是一件待沽的商品,被摆在货台上任人指点,甚至之前还不遗余力的表现自己。真傻!原来最蠢最笨的人是我,是我自己啊!
  
  “三千两!”财大气粗的声音。一个身着金丝漆叶纹衣的胖子,两只淫秽的眼睛眯成缝,淹没在一脸肥肉之中。
  “端木公子出价三千,还有没有其他人出价?还有没有?”此刻老鸨的声音听起来如此刺耳。
  “三千零一两!”我看见痞子似笑非笑的脸,冲着我眨了眨眼睛。心里顿时又燃起一点点希望。我宁愿被痞子活活气死,也不想被那个肥头大耳油光满面的家伙买走我的初夜。
  “三千五百两!”还是那个死胖子。
  “三千五百零一两!”痞子淡淡的回一声。
  “四千两!”
  “四千零一两!”
  ……
  “一万两!”
  “一万零一两!”胖子每叫一次价,痞子都会比他多出一两。全场安静,只有这两个人喜剧般的一次次抬高价码,直到此刻,他似乎忍受不了跳了起来,指着痞子破口大骂:“慕容流白你有病啊!老子出一次价你跟一次,你存心跟老子过不去是不是?不过就是个妓……”
  
  “砰”的一声,死胖子的话还没说完,人就像断了线的风筝斜斜的飞了出去,撞在大堂的圆柱上滑落下来,在地上一动不动,俨然成了真正的“死”胖子。
  “你才有病!而且还病的不轻。”稍远的一张桌子旁,一个低沉而寒冷的声音响了起来,冷的如同北极刮过来的冽风,让人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这个声音的拥有者此刻已经站起身来。他有着比山更挺拔的腰身,比草原更宽阔的胸膛,长发及肩披散开来,面部轮廓如刀削斧凿般的棱角分明,眉宇之间有着不同寻常的高贵气质,冰酷的唇角即使现在带着微笑也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温暖,反而让人觉得那是种嘲弄和不屑。而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眼睛。深邃的葡萄紫的双眸如同一片探不见底的紫色汪洋,闪着神秘莫测的光芒。
  那眼神,此刻投射在我的身上感觉是如此的熟悉。啊!是那双偷偷观察的眼睛没错!居然隐藏的如此之好,让我这个号称“帅哥扫描仪”的人两次错过,没有捕获到这只超级大帅哥。
  此刻他微微眯起来的眼睛显出无比的执着倔强和志在必得,像极了一头已经锁定目标的猎豹。
  
  时间仿佛凝固。没有人动。就连胖子带来的家丁都不敢动。不仅仅因为他们根本没有看清楚这个人是如何出手的,更主要的是这人身上透露出来一股无形的压力,让人从脚底板到头皮都觉得发凉,有些人的鼻尖甚至已经隐隐的冒出了冷汗。
  我偷偷瞄了眼痞子,发现他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峰回路转
  “我要替她赎身,开个价吧。”帅哥指了指我,缓缓开口。口气随意的就像是在菜市场上相中了一把青菜问小贩多少钱一斤一样。
  “这、这……公、公子……”可就是这么随意的一句话,却让自称阅人无数的老鸨结结巴巴半天没放出一个完整的屁来。
  帅哥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微微蹙了蹙眉:“我的话你没听明白?”
  “听明白了、听明白了。”总算口齿利索。
  “多少钱?”言简意赅。声音仍然冷的像从地低下钻出来的一样。
  “这——”老鸨似乎面有难色,斟酌了半天,终于开口,“忍冬姑娘可是我花了高价买回来的,(我呸,20两银子也叫高价?!)好吃好喝细心调教这么多日,还未开苞就……”
  这老鸨TMD废话还真多,感情是想狮子大开了。
  
  “砰”,红木桌子碎成了粉末。显然帅哥是很不耐烦了,“黄金二十万两够不够?!”
  “黄、黄金!……”老鸨的下巴已经掉到了地上,“好,好,好!成交!”转身立马把我推了出去,脸笑的跟包子似的,生怕晚一刻人家就会后悔。
  “啊!”旁边有两个姑娘受不了刺激晕了过去。靠!我还没晕你晕个什么劲儿!鄙视了她们一眼后,我拍了拍自己扑通扑通的小心肝。
  我说帅哥,你有钱也不能这么浪费啊!留着给我花不好嘛,干吗非要便宜那个死老鸨!我呸呸呸!想到刚刚老鸨那副嘴脸我就来气,恨不得踹她几大脚。
  
  于是这一夜,戏剧般的出现了以下场景:我的卖身契转到了帅哥手里,身价从进门的白银20两摇身变为黄金二十万两。百花楼恢复了往日的歌舞升平,人们又开始醉生梦死,没有人记得刚刚有个死胖子被吃力的抬了出去。老鸨像敬财神爷一般的把我们送到门口,习惯性的“下次再来”的话被我的眼神凌厉的杀死在唇边。
  
  转身迈出门槛的一刹那,我看见痞子似有几分落寞的眼神,心没来由的抽了一下。
  其实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他?却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被帅哥猛的一捏手腕拉入怀中,痛的惊呼起来,“啊啊啊我的手,你干吗?”
  他深邃的眼睛里闪动着危险的光,让人觉得不安。我试着往后撤了撤身子,却又一次被他拉近贴在胸前。
  “没人可以跟我轩辕翼抢女人!你,是我的!”他低头锁定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异常清晰,像是在宣布自己的财产所有权一样。
  “什么你的,我……啊~~~”手腕上的力道更加了几分,痛的我眼泪差点流出来。
  好女不吃眼前亏,你的就你的,不跟你争。我乖乖的随着他上了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
  
  “上官飞花,我看你现在还往哪里逃。” 坐进车厢的一刻,他如是说。
  落网
  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我叫忍冬,不是什么……”后半句在他鹰一般眼神的注视下死在肚子里。
  我无比郁闷。如此完美的逃跑计划,妓院里隐姓埋名了那么长时间,不可能有人知道……除非——
  轩辕翼!我跳了起来,一头撞在车顶上,痛的面部抽筋。这家伙就是枼国王子轩辕翼!怎么可能是轩辕翼!!世界那么大怎么恰好碰巧就是轩辕翼!!!
  我太衰啦!!!老天,你是不是恨我所以故意折磨我啊!我才爬出火坑怎么就落入野蛮人手里头了啊!!虽然他是个帅哥,可我目前不想嫁人啊!!!
  
  “哇”的一声我哭了出来。“我不活啦!这叫个什么世界啊!!”我撒泼似的手脚乱蹬,这么多日来的辛苦加上之前的委屈难过让我的泪像涨潮的水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
  野蛮人不出声,连表情都没变换一下,斜靠在车厢里看着我哭闹。不知道过了多少时辰,直到我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流干了最后一颗眼泪,一动不动的躺在那儿,他才冷冷的说:“闹够了?闹够了就下车,我们到了。”
  
  到了?这么快就又回到边塞了?我——不——要!我跑出来还没好好玩过,就被弄回来了,我——不——干!
  “我不要我不要!”我躺在那里耍赖不肯下车。
  下一刻,我被人扯着脚踝倒提了起来,像甩面袋一样甩到肩上,扛着上了台阶。
  “我不要不要,你个坏蛋,放我下来。”头朝下血液倒流非常难受,我挥动着胳膊腿又捶又踢不停抗议。
  “啪!”清脆的掌音落在我的屁股上,立刻火辣辣的疼了起来。“再乱动,打烂你的屁股。”声音像暴雨之前的闷雷。(屁股:MD我招谁惹谁了,骑马的时候折腾我,做错事的时候还折腾我!)
  “我头晕,放我下来,我自己走。”我小声说。然后被稳稳的放到了地上。
  这个人浑身充满了危险的气息,像一颗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引爆。不敢再忤逆他的意思,我跟在他身后,乖乖的走进一座大宅子。
  
  这宅子似乎是座落在山里,亭台楼阁依着山势修建,在月光下处处透着清幽和苍翠。沿着青石小路走过来,时不时有不知名的蝉虫叫声,花圃里是我没见过的奇花异草,幽香扑鼻。
  终于,我们在小路尽头的一排房子前停了下来。
  “这几日我们先住在这儿,等我办完事情,再带你回枼国。”
  啊?闹了半天我还没到枼国。一颗大石头落地。嗯,只要我人还在大熙,就有机会逃出去。
  “别想逃,”他仿佛看穿我的心思,说,“这里四面环山,早已被我布上了奇门八卦,不知道正确的路,出去只会让你死在深山野岭里。”
  “谁说我要逃啦?”我挑了挑眉毛,不服气的说,“这儿这么漂亮,我才不走呢!”
  “哼,不想走最好,否则,”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你会死的很快。”
  切,我还没活够呢,死什么死,你死我都不会死。
  
  “喂,手下败将,”我撇了一眼他额头跳动的青筋,“这么大的庄子连个仆人都没有吗?姑奶奶我累了饿了,需要人伺候沐浴更衣吃饭睡觉!”
  “你刚刚说什么?如此嚣张!”他捏着我的下巴,寒光暴露,“别忘了,你现在人在我手里头,而且——你武功尽失。”
  MD!连这都看出来了!
  哼,输人不输势,我斜他一眼:“难道你准备对一个手无扶鸡之力的人动手?说出去不怕人家笑话,你堂堂枼国大王子居然如此卑劣。”满意的看着他变黑的脸,我转身指着中间最大的屋子说,“我要睡这间。”
  他回头一看,有一丝笑意出现在嘴边:“哦?那可是我的卧房。不过,你要想搬进来,我不会反对。”
  靠!谁要跟你一起!我生气的走到离他最远的一间屋子门口,一脚踢开房门,“我说的是这间!”进去后又死劲的用脚把门踹上。
  屋外传来两声轻笑。
  遭遇色狼
  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几个婢女,问我是先吃饭还是先洗澡。折腾了这么久早饿了,自然是先吃饭。风卷残云般的将她们端上来的饭菜吃的一干二净,我满足的仰在椅子上。
  穿红衫的小丫头问我要不要现在沐浴更衣,我说当然要啦,然后她就走到书架前轻轻一推,一条走廊出现在眼前。咦?这房间还有暗门?
  随着小红走过曲曲折折的庭廊,尽头处豁然开朗,出现了一幅奇异的画面。
  
  高大的热带植物,低矮的灌木丛,各种不知名的花草分布在卵石和白色石粒铺就的小路两旁,宽大油绿的叶子,仿佛挥动的手掌。那绿叶之中的红色果实,鲜红透亮,看起来甚是可爱。
  循着一缕惑人的花香我看见了一座天然的浴池。白色的水汽缓缓上升,雾气迷朦,亦真亦幻,走近了却又流光华彩清澈见底。温泉水从地下汩汩的冒起来聚集成池,然后曲折婉转的流出房间。进出水系统设计的真不赖。虽然我现在置身室内,却好像到了大自然的怀抱。我迫不及待的脱了衣服跳下去,想感受一下那铺满了鲜花的泉水。
  “嗯——好舒服!”跃入香滑润泽的水中,坐在温暖的卵石上,我闭起眼前,情不自禁的哼了出来。
  
  在这温暖的泉水的蒸腾滋润下,我觉得每个毛孔都舒畅无比。靠着池子闭目养了会儿神,我捧起一掬水淋到自己身上,轻轻的吟诵起著名的诗句:“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好诗~”一个慵懒的声音突兀的打断我的思绪。
  “谁?”我下意识的扫了扫四周,侍女们不知道什么时候都不见了,跟前反而多出来一个帅哥。
  “轩辕翼,你、你、你怎么进来了?你个流氓……”我一急,拼命的把身子往水底下藏,却发现这该死的水清澈的出卖了我,让我浑身一览无遗。
  流氓发出了懒懒的“呵”声,凑的更进了一点:“你再仔细瞧瞧我是谁。”灼热的鼻息喷到我的脸上。
  
  慌乱中我对上了他的眼睛,才发现他的眸子不是紫色的,而是像天空般的湛蓝。如果说轩辕翼的眼睛像深沉的大海,暗涛汹涌;那么他的眼睛则像薄雾里的星星,璀璨中带着迷离。而且,这张脸似乎比轩辕翼的微微小了一点点,线条柔和了一点,神情暧昧了一点,好俊,我狂吞口水……
  呃,我在想什么!突然意识到自己有可能失态的表现,(作者:什么有可能,就是好不好!)我不禁脸红了一下。
  
  “大哥说他是从青楼里把你买回来的,还说你失了武功,甚至都没认出来他是谁。我不信。所以,只好亲自过来,仔细检查检查。”
  靠!搞了半天这个小王八蛋居心不良。“轩辕羽,你去死!!”我想起小红放在身后的衣服,一把抄了起来砸在他头上。
  头顶着亵裤的他不怒反笑,声音懒洋洋的像是一只刚睡醒的猫:“哈哈,看来货真价实没错了!这么烈的性子,不是上官飞花还会是谁!”
  “滚,你个变态,给我滚出去!”我气急败坏。
  “啧啧,这就是你不对了。这个地方明明是大哥跟我的地盘,你明明是在我的浴池里,凭什么让我滚呢?”慵懒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戏谑,一脸的无辜又无害的表情让人觉得受欺负的人是他而不是我。
  “你……”我正在生气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的一只修长的手就不由自主的伸了过来:“好白……”
  我的妈呀,这可是只变态色狼!谁能救我?!(谁:我离的太远,你自己想办法吧。)
  
  “羽,你在干吗?”冷冷的声音冻结了那只爪子的前进。套用《大话西游》里的一句台词,当时那只手离我的胸部只有0.01公分的距离。好险!我抬头,轩辕翼不知什么时候背抄着手面无表情的站在了门口。
  “没……我只是看一下她是否安好。”爪子改变方向,转回去摸了摸他自己的下巴。
  “你现在已经看到了,可以出去了。”表情一成不变,像是千年不化的冰山。
  “那大哥我先回房了。晚安。”嗯?古人也兴说晚安?
  临走之前色狼还不甘心的瞟了我一眼,我急忙用落在水里的衣物挡着胸口。
  
  轩辕翼仍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深沉的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向后缩了缩。一个母狼生出来的俩崽儿,估计这个也好不到哪去……我的手探到池底,摸了块卵石抓在手里。他要是敢过来,我就砸死他!(作者:什么时候变聪明了?刚刚不是还企图用衣服砸死人的么?女猪顺手将作者砸晕过去……)
  谁知道冰山丢下一句“洗完了早点休息”就转身而去,害得我傻愣在哪儿半天。
  自我消遣
  在庄里住了好几天都没有再看到轩辕兄弟的影子。其实是因为我几乎天天被困在房中,稍微想到外头遛达一下,便会有丫环堵着门不让出去。看来轩辕这家伙是想彻底断了我逃跑的念头。郁闷死了!百花楼里坐完牢,又改在这儿继续了。
  
  今天我起了个大早(不是我改掉睡懒觉的毛病了,而是每天晚上实在无聊,只有早早的躺着床上数羊,所以醒来的也就早了),洗漱吃饭之后,开始寻思着该干点什么好。
  这屋子里十几尺见方大的地儿,一早被我丈量了个遍,就连床底下都寻摸过了,只差敲开砖头看看地底下有没有什么新鲜玩意可以研究的了。我想起了中学课本里学过的一篇文章《绞刑架下的报告》中的一句话:“从门到窗子只有七步, 从窗子到门也只有七步。”这房子虽然比那监狱大了一点,可囚禁程度却一点都不比监狱差。
  
  “小红,给我拿纸笔来。”找不到好玩的东西,只有自我娱乐了。
  很迅速的,小红呈上了笔墨纸砚。我一边无聊的将墨在砚台左三圈右三圈磨来磨去,一边哼哼着范晓萱的“左三圈右三圈,早睡早起咱们来做运动……”
  “您这是……”小红一头雾水。
  “小姐我画个百花图给你们瞧瞧!”上回寒兰画的百花图可真好,我也要试试看。
  
  我铺平宣纸,抓起毛笔,吸饱了墨,扎好马步,摆足架势,起笔——
  “吧嗒”……一滴黑墨顺着笔尖滴了下去,在宣纸上浸染开来,顿时变成了一只张牙舞爪的蜘蛛。
  -_- |||丢脸。
  
  余光瞟见旁边的丫鬟们偷偷的笑。哼!千万要挺住!不能让她们小瞧了!
  我端详着那只“蜘蛛”,嗯,其实仔细看看,还蛮像一朵菊花的……我灵光一闪。哈哈,有了!
  我拿起一根瘦些的毛笔,蘸了丁点墨,在“蜘蛛”的腿上细细描绘起来。很快,蜘蛛变成了一朵盛开的菊花。不错嘛,这样一来,不仅遮去了原本的一大团墨渍,还让整朵花似乎有了立体感。
  于是我开始用大型的毛笔蘸起其他颜料在纸上四处挥洒起来。“吧嗒吧嗒”,一会工夫,一张纸就用去了半张。然后我将剩下的大大小小的笔顺手插入发髻,含在唇间,别在耳背,抓在手中,就着没干的墨迹,沿着洇染的纹理开始添加花瓣,树叶或者枝桠……
  “桃花开呀么杏花红,杏花红呀么牡丹娇,牡丹娇呀么茶花艳,茶花艳呀么苣叶报春……”我得意的哼着小曲。
  
  将笔尖向上轻轻一挑,画完最后一笔叶脉。
  “完了!”大功告成,我站直了,伸个大大的懒腰,舒服!……咦?手中的笔似乎戳到了什么地方。什么地方呢?我试着又捅了捅,好像软软的,还蛮有弹性。
  转身一看,迎上了一双阴寒的要死却又似乎要喷火的眼睛。
  呃……我的笔……好像是杵在了冰山的脸上……
  捋虎须
  =_=
  完了!捅到老虎屁股了!
  我急忙收回手臂。心里嘀咕着这家伙什么时候站在我背后的?不声不响活该被戳!
  “唔……那个……”死劲咬着笔极力的搜寻着肚子里的词汇,想要找一个比较好又不太丢脸的道歉方式。
  冰山忽然开口了:“上官家的大小姐,什么时候变成了一支破笔筒?!”
  啊?什么?我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两秒钟以后,我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因为冰山的嘴角貌似不停的抽动,仿佛看见了什么很搞笑的事物。
  我、我哪里像支笔筒了?我自我检查似的转身照了照镜子——镜中的那个人,脸上,手上,身上沾满了各种颜色,头上插着大大小小的毛笔,就连耳朵上嘴巴里也是……似乎……好像……确实……有那么一点点像……笔筒。
  可是,好歹也是这么大这么漂亮的笔筒啊,凭什么说我是破笔筒?!我郁闷。
  
  “你进别人房间都不懂得敲门吗?”我叉着腰问。
  “这儿好像是我的地方。”冰山闲闲的回答。
  靠!这话听着怎么跟他那个小流氓弟弟一模一样!
  “既然我住在这里,这里就是我的地盘!”不能再被他们欺负了!我挺起胸膛,摆出强盗逻辑。
  他没接我的话茬,眼睛瞟了瞟桌面上的画儿,皱着眉,“这是什么啊?粗枝大叶,不分主次,没有雕饰,不讲章法……”他顿了顿,做最后总结性陈词,“画的一点都不好看。”
  
  死冰山,打击我?!
  哼!偏偏我是耐高压抗打击能力超强的反弹体。
  
  “我这是最新潮的画法,自由印象派做风,你懂不懂?”我送给他一个“鄙视你这个没见过市面的家伙”的眼神,“何况,‘好’是一个很主观的东西,你觉得不好不代表别人也觉得不好;你觉得差不见得别人也觉得差。而且,”清了清嗓子,我也抛出了具有总结性的一句话,“我从来不认为自己画得不好。”我扬起脸用鼻孔看着他。
  “看来,上官小姐的自我催眠能力是良好到家了。”冰山不咸不淡的说。
  “喂!你故意找茬是不是?你到底来这里干什么?就为了惹老娘生气?”别看着冰山一脸正经,气人的本事,可一点不比痞子差。
  被我这么一骂,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用手帕抹干净了脸,转身向门外说:“请进。”
  织云坊
  头顶是一方纯白色的丝巾,身上是素淡的天青色曲水纹长袍。瓜子脸,柳叶长眉,一双美丽的琥珀色珠瞳,转动间流出清丽的华光。哇!这个男的,好漂亮!
  “你是谁?”我两眼冒光咽了咽口水。(作者:绿光?)
  帅哥凉凉的瞟了我一眼,不出声。呃,什么意思,长的好看就可以藐视他人么?
  “他是‘天下第一剪’,织云坊的主人宇文鹤。”冰山替他回答。
  “织云坊?是个什么地方?”
  冰山长期一成不变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你确定你摔下马的时候没有摔坏脑袋?!”
  靠!什么意思!我又不是万事通。
  我只知道刚刚走进来的是个帅哥,谁知道什么“天下第一剪”是虾米东西?!
  
  “织云坊是天下第一的制衣坊!”那位帅哥终于忍受不了开口了,“能穿得上我织云坊做出来的衣服的人,天底下没有几个!”说完背起双手,神情极其傲然的样子。
  咦?帅哥是做衣服的?“为什么,你的衣服很贵吗?”
  帅哥一脸鄙夷,用一种忌嫌的眼神死劲的盯着我,让我觉得浑身不舒服。有古怪!我又没惹你,干吗眼睛像刀子似的要杀人啊?
  
  “他的衣服不是贵,是无价!”冰山再次开口,一马平川的声音里一点都听不出“无价”这个词的魅力所在,就像是“无价”跟“两文钱”在他眼里都是一个样。
  “无价?那谁还买啊?他做那些衣服出来又有什么用?!”
  “所谓无价,是比喻宇文兄做的衣服有多么珍贵。”冰山用欣赏的目光看了帅哥一眼,“因为他一年里只做3套衣服,有些人出再高的价钱也买不到,甚至连你们大熙皇帝都不一定能有幸穿上他做的衣服。”
  哦,怪不得那么臭屁,一副眼下无人的样子。“那他做出来的衣服都卖给谁了?”好奇。
  “给出的起价我又看的上眼的人。”
  哇~~既然这么难得……“那给我做一套,行吗?”抛个媚眼过去色诱先。
  “你还没资格。”目中无人的帅哥声音冷的要结冰了。
  Qie~拽什么拽!不就是一裁缝嘛!不做拉倒!“那你不好好在你的作坊里呆着,跑这儿来干什么?”
  “给你做衣服。”他恶狠狠的对我说。
  “啊?什么?”我作满地找眼镜状,“你刚刚不是说……”
  “你是不够资格,但是找我的这个人他够。”宇文鹤斜了一眼冰山,表情复杂。
  
  “是你……?”我惊讶的看着冰山。
  “对,我要你穿着织云坊主人宇文鹤亲自缝制出来的衣服嫁给我!”冰山像是在宣布“我们已经成功占领了这块土地”一样的拔高了声音,隐约还带着那么一米米的自豪的气息。
  哼!我又不是你圈好的地!“白痴!谁要嫁给你!”我脱口而出。
  “你说什么?”冰山迅速的倾斜了过来,眯起的双眸中寒光四射。
  危险!危险!脑中信号灯大亮,拉起了警报。唉,跟这个人在一起,还真是警钟长鸣啊……
  “呃……我开个玩笑……是不是准备要量尺寸嘛,你请便。”我举起双手,一副任由摆布的造型。
  “那就麻烦你了。”冰山转身对那个宇文鹤说。
  “知道了。”帅哥皱了皱眉头,掏出皮尺走上前来。
  作弄人
  冰山退到一旁坐下,宇文鹤开始工作。
  
  别的没自信,我对自己的身材还是非常自信。于是我左转右转前转后转扭来摆去……
  MD怎么回事?在我如此诱人的身段前他仍旧是那副无比嫌弃的神情,手指还尽量避免触碰到我的身体,就好像我是千年的毒藤万年的臭虫一样。
  生气!怎么说我也算的上一个标准美女了,这么好的身材给你用来量尺寸,你不但一点都不专心,你还嫌弃,你还眼睛不住的往冰山那边瞟!瞟什么瞟,难道表情像死人样的冰山能比得上我这万种风情?(作者:-_-万种风情?你现在这造型充其量也就是五彩斑斓吧?)
  咦?他看冰山的眼神似乎有些不一样喔!那种眼神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呐!在什么地方呢?到底是什么地方呢?让我想想……啊啊啊啊!!!他不会是——不会是——BL吧?!
  绝对!看他那神态那举止,以及对我又排斥又嫉妒的神情,一定是个BL没错啦!muahahaha,原来不是我电力不足魅力不够,而是他喜欢男人!不对,应该说他喜欢冰山!!
  哎呀呀,这下有意思了!
  
  我转头看看冰山,再瞅瞅眼前的宇文鹤,顿时玩心大起。
  嘿嘿,跟我臭屁是吧?哼~看我怎么作弄你这个臭屁鬼!我暗暗的搓了搓双手。
  
  等宇文鹤上上下下量了个清楚收了皮尺转身似乎要跟冰山说些什么之时,我咚的跳到他们中间,热情的给了BL帅哥一个大大的拥抱:“谢谢你,宇文师父!辛苦啦!那么,一切就交给你了,拜托啦!”
  宇文鹤的脸唰的变青,像是浑身被针刺到一样,以最快的速度挣扎逃离我的怀抱,跳开很远的距离,生怕我再次给他个什么袭击似的警惕的望着我。
  这个反应不错!乖乖站墙角看戏哈~
  
  我抛个媚眼给他,然后转身冲着眉毛吊起眼喷怒火似乎对我刚刚的举动非常生气的冰山投怀送抱:“翼,你真是太好了,想的真周到!人家好高兴!谢谢你哦!”
  冰山好高,我张开双臂踮着脚尖才攀上他脖子,顺便用脑袋在他怀里蹭两下。不知道脸上的墨渍有没有蹭干净……
  冰山没有想到我会有如此的举动,僵在当场,面部表情扭曲,不知道是哭还是在笑。
  
  再看看宇文鹤,双手握拳,青筋暴露,一双嫉妒的快要发疯的眼睛中飙出片片飞刀,狠不得把我凌迟当场。
  嗯,再加把劲。
  我媚眼如丝吐气如兰:“翼,刚刚作画时衣服有些脏了,你帮我换件干净的……”
  话还没说完,宇文鹤“砰”的踹门而去。
  
  哇哈哈,太好玩了!!!无聊了这么久,总算是送了个这么好玩的人给我玩!
  哈哈哈,我在心里长笑三声,回头冲着还在发愣的冰山说:“喂,你聋啦?!叫你找人帮我换件干净衣服来你没听到啊?!”
  冰山终于回过神来:“你——”
  “你什么你,这里已经没你的事儿了,还赖着不走干什么?等看我换衣服啊?!哼!”
  帅哥已经被我气跑了,你的功效已经完成了,我当然要下逐客令了。给他一记三白眼,我赶快背过身。妈呀,再晚一点,我拼命压抑的笑容就要控制不住的在脸上放大了。
  余光瞟见冰山脸色铁青,拂袖而去。安全了,我放声大笑起来……
  抱着肚子满地打滚,哎哟哎哟,肚子抽筋了……
  夜半歌声
  又是一个无眠之夜啊!自从上次冰山拂袖而去之后,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连他屋子里的灯,到晚上都不会亮一下。难道是我做的太过火了?
  唉,过不过火无所谓啦,关键是没人陪我玩,我无聊啊啊啊……相比之下,百花楼的日子反倒过的充实些。
  身边的几个丫鬟,除了盯梢以及围追堵截的本事比别人强,平时就跟木头似的,都不讲话——像极了她们的主人。还真是物以类聚!
  唉……我再次仰天长叹一声。
  
  不行了,我需要发泄胸中郁结!“小红,把琴给我抱来。”
  “您又要弹琴呀?这都大半夜了……”这丫头居然敢给我摆张苦瓜脸。
  “睡不着我找点消遣不行啊?”MD这几天晚上数的羊都可以堆成一座新的喜马拉雅山了,估计最高峰比那珠穆朗玛还要冒尖些。
  被我这么一吼,丫头不敢再回话,一路小跑给我弄来了琴,在桌子上摆好,反手合上门走了。
  没跟你收门票就不错了,你还不耐烦当观众……鄙视她一下!
  
  抬手一拨,清音叮叮咚咚流淌而出。原先在百花楼学的玩意,现在倒真派上用场了——用来kill time。唉……
  “想问你是不是还记得我名字
  当人海涨潮又退潮几次
  那些年那些事
  那一段疯狂热烈浪漫日子
  啊恍如隔世
  你来过一下子我想念一辈子
  这样不理智是怎么回事
  才快乐一阵子为什么
  我却坚持那一定是我最难忘的事
  越过高山和海洋喜悦和哀伤
  不是不孤单
  幸好曾有你温暖的心房
  还亮着你留下的光
  你闪耀一下子我晕眩一辈子
  真像个傻子真不好意思
  可是我在当时真以为
  你拥抱我的方式
  是承诺的暗示
  经过人来和人往期盼和失望
  我依然还孤单
  幸好曾为你流泪的眼眶
  还亮着爱来过的光
  这些年这些事一下子一辈子
  你都度过了怎样的日子
  请答应一件事
  如果说我能再见你一次
  请让我看到的
  还是 你那灿烂的样子”
  我声情并茂,自我陶醉中……
  
  “唱的好~”稀疏的掌声和一个慵懒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嗯?这个声音——轩辕羽?!三更半夜的这家伙怎么溜达到我这儿来了?!(作者:就兴你三更半夜唱歌,不许人家三更半夜散步?=_=)
  想起之前在温泉的遭遇,我顿时警觉的跳了起来,以最快的速度冲到门跟前将其栓好锁严实,呼呼,可不能让这匹狼进屋啊!
  再次检查了一遍那扇门,确定万无一失,我满意的转身……
  
  @_@
  那、那、那床上坐的是、是……急火攻心,眼睛一黑,差点晕过去。赶快扶着桌子站稳。
  “刚刚看你整个人从凳子上弹跳起来的样子,还以为你被烧着了贵臀呢……”色狼眯着眼睛,貌似研究的盯着我的屁股,“原来不是着火了啊!”
  着你个大头鬼的火!“你怎么进来的你?”我理了理刚刚出差的气,“谁让你进来的?!你给我滚出去!”
  “你不是把门都锁好了嘛,不想让我走就明说,干吗还这么扭扭捏捏的?又没有外人在……”
  我靠!防贼没成功,还让贼倒打一钉耙!我怒气冲冲的箭步窜到门前,火速打开门,“你给我出去!!!”
  咦?人呢?刚刚还坐在那儿的……我的眼睛在房间里密集的扫描了三遍,确定那匹狼已经不见了之后,扭头准备合上门。
  
  “啊啊啊啊!!!!!”我晕厥。
  “下次欢迎我进屋,也不需要把门开这么大……”色狼倚在门口,噙着挑逗的笑意,手指轻轻抚了抚眉头,“而且,声音也不用这么大。”
  欢迎你个头!!!
  MD!这样下去我不是被吓死就是被气死!“轩辕羽!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没有怎么样啊~”他迅速摆出一脸的无辜,“是你半夜唱歌勾引我过来的……”
  勾、勾引???!!!!!我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
  色狼赶快伸手,一把扶住我的肩,露出一张懒懒的魅惑的笑容,笑意和他的白牙一样让人眩目:“刚刚那首歌是唱给我听的吧?”
  “你还真是老孔雀一只!”我奋力甩开他的手。
  “什么意思?”他半挑着眉问。
  “自作多情!”我斜了他一眼,“我这歌唱给牛听都比唱给你听的几率大!”
  他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幽蓝而妖媚的眸子,像是自言自语般的说:“曲子真的不错呢,唱给谁听的呢?‘你来过一下子我想念一辈子,这样不理智是怎么回事’……”
  “唱给我想唱歌给他听的人,怎么样?”我挑衅的看着他。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目光深深的注视着我。“你不应该再唱这种歌了,也不该想念那个人——根本不值得你去爱。”去了笑意,色狼一本正经的训话。
  什么那个人这个人的?我喜欢谁干你P 事!人家刘若英唱的哪里不好了?你凭什么跑出来说人家值得不值得?狠狠抛给他两颗卫生球:“我就是喜欢若英,怎么样?!”
  被你们关在这儿已经没有人生自由了,难道我唱个歌还得配合你们的品位啊?!这不是妨碍他人的选择权嘛!我竖个中指给他看。
  他双唇紧闭眉头紧锁,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不愿意听到的消息一样,半晌才缓缓开口:“你会后悔的……”
  
  吓唬我?你以为我从小吓大的?!唱歌都会后悔?!白痴才会相信你的话!
  我声色俱厉:“我警告你,你要是不立刻马上在我眼前消失,会后悔的人一定是你!!”眼尖的瞟到冰山屋子里的灯破天荒的亮了起来,这家伙再不走,我就喊救命了!我拉开架势……
  “夜深了,你早点休息吧。” 色狼长长叹了口气,转身留给我一个貌似忧郁的背影,“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忘了他……”
  
  唔?这么容易就打发啦?!
  嫁衣
  又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可惜我却只能窝在房间里。这样子的慢性折磨,不如给我一刀直接了解了痛快!我苦恼,我郁闷,我抱头在床上打滚中……
  
  门开了。
  轩辕翼!
  来不及收势,我头朝下摆着前空翻的姿态不知道该做还是不做。
  =_=为什么每次我的特殊造型都被他撞上……
  
  “你这又是哪根经不对了?”语气不冷也不热。
  靠!把你憋屈在一屋子里,让你试试这禁足的滋味!我瞪他一眼,继续把最后一个翻转动作顺利完成,整了整衣服坐起来。“怎么,送走了宇文鹤,终于舍得来看我了?”
  “你好像很希望我来看你嘛。”他目光闪动。
  “我倒不是希望你来看我,我是希望啊,你不要去看他~”
  “你……似乎不太喜欢那宇文鹤。”
  废话!虽然我现在是不准备嫁给你,可是我这人就喜欢占着茅坑不拉屎,我不要,闲着空着也不便宜别人!
  “断袖之人,有什么好喜欢的!”我凉凉的看他一眼,“你该不会是恰好喜欢这断袖的滋味吧?”
  “你说什么?”他一根指头抬起我的下巴,眉头纠结。
  “我说什么?我说你和他一样,有断袖之癖!” 不爽!极度不爽!
  “你再说一句试试看?!” 他擒住我的下巴,脸色青白,紫眸中波涛汹涌。
  心一横。“他那样子,典型一小受。你主攻他主受,怎么样,味道如何?”我越说越觉得心里头不舒服,干脆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
  他手上的力道骤然加大,痛的我几乎以为下巴已经被他捏了下来。“看着我!上官飞花!该死的你给我睁开眼睛!”
  
  疼死我了!“你想干什么?!”我不服气的睁大眼睛拼命瞪他,瞪的眼都红了,“有什么好看的?你这种人,离我越远越好,省得我看着心烦!”
  “你哭了?生气了?”他的语气突然软了下来,神色微显慌张。
  谁哭了呀?!老娘是瞪你瞪的眼睛酸了而已。懒得跟他解释,趁他松劲,我赶快把自己的下巴从铁抓里拯救出来。
  “我们之间不像你想的那样……”我们?字眼多亲密呀!白他一眼。
  “没什么关系他会乖乖听你的话给我做衣服?没什么关系他会视我如大敌?没什么关系我稍微动作亲密一点就能把他气跑?没什么关系你跟着他一走就是几日?……你骗谁呀!你以为我是三岁孩童?”
  轩辕翼俯下身认真的盯着我的眼睛,黑紫的眸子中仿佛盛着人世最柔软的液体和最锋利的冰晶,眼神似要看穿我的灵魂一般。半晌才缓缓开口:“宇文鹤他肯替你制衣那是因为他欠轩辕家的人情!宇文虽然某些观点异于常人(观点?是性取向好不好?!),但他却是个洁身自好之人……至于我随他去是为了等着拿衣服回来,我们之间真的没有什么!”他破天荒的耐心解释着。
  “拿衣服?什么衣服?你该不会是说只这么几天我的嫁衣就做好了吧?”
  他不作声,只拍了拍手。
  有两个丫鬟抬了个雕着古朴的暗纹的檀木箱子进来。
  “这衣服,是他用了三天时间,不眠不休日夜赶工而成的。你自己看看吧。”说着他走过去,轻轻打开盖子。
  
  彻天的红色,摇曳的红色,飘忽的红色,燃烧的红色,笑着的红色……只这一眼,只这红色,我便开始晕眩,仿佛看见了凤冠霞帔的小娘子,耐不住心焦,兀自掀开红盖头,珠玉凤冠下,露出娇俏的脸庞如雨过牡丹日出桃花,秋波流转美不胜收的模样。这红色,似被赋予了灵性一般,能见得万种光华如波浪般流动浮沉。
  
   我不由自主的伸手去触摸,不由自主的拿起来在身上比划。唐代白居易在《霓裳羽衣舞歌》中咏道:“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累累佩珊珊。”可这形容用于眼前的衣服,似乎还远远不够。
  缨络五彩华丽垂旒,嵌珠玉带飘飘,雀羽拈线妆花行凤蟒袍,下面遍地金百花裥裙,大红芙蓉绣鞋,一顶纯金凤冠上镶满了密密麻麻的钻石红宝和夜明珠,璀璨不可方物。整套服饰浓艳的仿佛要燃烧起来一样。看得我痴了傻了。
  
  天哪,这么美丽的衣服是我的了吗?能穿戴上这样的嫁衣,死了也算瞑目了……我终于明白,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倾家荡产也要珍藏一件宇文鹤亲手缝制出来的衣服,他的速度是神仙的速度啊,他的手连神仙也望尘莫及……头部运动
  “觉得这嫁衣很好?”
  嗯,我不住点头。
  “很合适?”
  嗯,我点头。
  “你很喜欢?”
  我点头。
  “愿意嫁给我了?”
  继续点头……冰山嘴角出现一丝笑意……
  呃——等等,等等——我赶快把头部的上下运动改为左右摇摆。MD,冰山居然阴我!趁我点头点成习惯的时候问这个!
  “不想到山下庙会看看?”
  摇头……不对,点头。想!!当然想了!!!能出去溜达为什么不去?何况我来古代还没参加过庙会呢!
  我的头点的像小鸡啄米似的:“我想去我想去!”
  “想去枼国和我成婚?”
  头部赶快急刹车……改摇头……妈呀,我的脖子……好痛!!这个死冰山!耍我!!
  我恶狠狠的瞪着他。要是眼神可以杀人,眼前这家伙早被我大卸八块了!“你想怎么样?!”(作者:怎么老是这句?)
  “我回来的时候听说,十五的时候山下镇上有个很大的庙会,你要是乖乖的,我可以考虑带你去转转。”冰山不甜不咸的说。
  可以去庙会……暂时收敛一下嚣张的气焰。换上一张笑颜如花,讨好人的喇叭花,“庙会好玩吗?”
  “据说城南的观音庙,自前朝起就香火鼎盛,且这里民风淳朴,不乏善男信女,每逢庙会,人潮更是川流不息。而且集市也会因庙会的缘故比平日热闹的多……”
  “集市??”逛街吗?我最强了!!我高兴的跳起来,上前扯住他袖子忙不迭的说:“带我去带我去!我喜欢逛庙会!”
  “看过你的舞姿,没想到你歌也唱的不错。”
  咣铛!……
  唔??什么没头没脑的话?冰山,你的思维跳跃度也太大了吧?差点没把我摔死……
  
  “唱首歌给我听吧。”他在琴旁坐了下来,抚了抚琴弦,悠悠的说。
  “不唱。”终于也给我逮着机会摆谱了。
  “为什么不唱?昨夜不是还为羽吟唱了一首吗?”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唱歌给他了?!白痴!“昨天我心情好想唱,今天我没那情绪,不唱!”翻他一眼。
  “那你就老老实实的在房间里呆着吧,庙会的事儿……”
  “我唱!”为了庙会,只有牺牲一下了。一屁股在他对面坐下来,我熟练的拨弦开口:
  “I never want to play the games that people play
  I never want to hear the things they gotta say
  I\'ve found everything I need
  I never wanted anymore than I can see
  I only want you to believe
  If it\'s wrong to tell the truth
  Then what am I supposed to do
  When all I want to do is speak my mind
  If it\'s wrong to do what\'s right
  I\'m prepared to testify
  If loving you with all my heart\'s a crime
  Then I\'m guilty
  I wanna give you all the things you never had
  Don\'t try to tell me how he treats you isn\'t bad
  I need you back in my life
  I never wanted just to be the other guy
  I never wanted to live a lie
  If it\'s wrong to tell the truth
  What am I supposed to do
  All I want to do is speak my mind
  If it\'s wrong to do what\'s right
  I\'m prepared to testify
  If loving you with all my heart\'s a crime
  Then I\'m guilty
  Girl I followed my heart
  Followed the truth
  Right from the start it led me to you
  Please don\'t leave me this way
  I\'m guilty now all I have to say
  If it\'s wrong to tell the truth
  Then what am I supposed to do
  When all I want to do is speak my mind
  If it\'s wrong to do what\'s right
  I\'m prepared to testify
  If loving you with all my hearts a crime
  Then I\'m guilty
  If it\'s wrong to do what\'s right then tell me about this feeling inside
  If loving you with all my hearts a crime
  I\'m Guilty”
  
  “唱完了。”我好心的提醒了一下对面那个神色呆滞的人。
  “你这是哪国的语言?”对方终于回神了。
  “你听不懂?”
  他摇摇头。嘿嘿,你跟你弟两人的眼睛都长的像外国人,偏偏你不懂外语。那别怪我不客气。
  “我在摔下马昏迷的时候,梦到自己去了一趟仙人岛,这种语言就是岛上的一位仙人教我的。”
  “是吗?”他疑惑的看着我。
  “不信?”这家伙挺精的嘛,“那我再说两句给你听:I wanna knock you down and kick your ass!”实话实说,一吐为快!
  “什么?”他一头雾水。
  “哦,我说你长的很帅。” 这也是事实,不过是我顺口胡诌的事实。
  冰山的表情出现瞬间空白,似乎被什么击中。而后脸上出现了极其古怪的神情——双颊浮上淡淡的红晕,眼珠左转右转不知道该看什么地方,鼻息扇动——呃,他那样子,该不会是不好意思脸红了吧?
  我稍稍弯一点腰,死劲盯着他的脸,想看个究竟。没料到他猛的起身,飞一般的跃出了房间。Qie~我只夸了你一句而已,看把你羞的!这么禁不起考验,谁还敢托付终生啊……(作者:这不是你本意吧?女猪:哦,我顺口说说而已。)发火
  MD,都憋了一个星期了!我达到忍耐上限了!
  色狼被我吓走冰山被我羞走以后,人生又恢复到了极度无聊的状态。
  晚上躺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干脆起来打太极拳。一套太极拳下来,不累。再来一套韵律操。虽然少了音乐,我自己给自己哼首劲歌。韵律操从头跳到尾还是不困。最后,我吩咐小红丫头给我找来一根麻绳……
  
  别误会,我不是无聊的要上吊,我只是想玩会儿跳绳……
  折腾了一晚上,天快透亮的时候我终于倒在了床上。一沾边就睡着了。梦里跟周公激烈的讨论着是钻石璀璨还是夜明珠漂亮。
  就在我拿着斗大的美钻观察透明度的时候,一个人影挡住了我的阳光。TNND,谁这么死相在我研究珠宝的时候出来捣乱!我死劲的想把那个挡我的影子推开,可就是不成功。我一急,睁开了眼睛。
  
  此刻,轩辕翼正站在我的床前,阳光照射进来在他的背上镶了一圈金边,高大的身影则正好落在我的脸上。
  晕!这儿的人进屋果然都是不敲门的!而且指正之后仍旧死性不改!我怒。“一大早的你跑来扰人清梦,有毛病啊?!”
  “都日上三竿了还好意思说一大早。”轩辕翼的声音在这个初夏的季节听起依然让人觉得凉飕飕的。
  日上三竿了又怎么的?我喜欢睡懒觉碍着你什么事了?我用三白眼强烈的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快起床!”
  “为什么?”
  “如果你打算从今以后顿顿绝食,我可以考虑让你再睡会。”
  “噌”的从床上跳起来,“谁说我还要睡啦?我早睡饱了。”人是铁饭是钢,我可不能委屈了自己的肚子。
  然后就发现轩辕翼这座冰山表情奇怪的盯着我。低头一看,自己浑身上下只挂着个肚兜,“嗖”的一下赶快又钻进被子。“出去,我要换衣服。”
  冰山背转身:“收拾快点,别忘了今天十五,一会儿去庙会。”说完走了出去,还不忘随手关上房门。哼!算你小子识相。
  庙会,我怎么把这事儿给丢到爪哇国去了呢?
  
  更衣洗漱完毕,我跟着丫鬟小红兜来转去的走了些小路,来到一间宽敞明亮的大厅里。轩辕翼和轩辕羽都已落座,在他们身后站着一个约摸四十出头,留着两撇胡子,神色木然的人物,一看就是个管家的造型。
  果然,冰山开口:“无叶总管,可以开饭了。”然后用眼神示意我坐在他旁边。此刻,色狼也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用眼神发出邀请的信号。
  呃,一边是像吃了火药不知道啥时候会爆炸的冰山,一边是像隔绝了几十年没见过女人的色狼,哪边都不安全啊!我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犹豫不决。
  “坐!”一只强劲有力的手用力一拉,我一屁股坐到了冰山旁边。
  不满的瞪他一眼。我还没想好,这家伙就自发自动的帮我做决定了。果然是个强权的主儿啊!!不过算了,只要不擦火,应该点不燃这枚炸弹。比在色狼那边稍为安全一点点吧……
  
  正想着,八字胡拍了拍手,十几个丫鬟便每人捧着一盘菜肴鱼贯而入,摆好后又悄然退出。哇!如此丰盛,不愧是王子,果然够奢侈!呃,为什么最后一道上来的是粥?!我强忍着没吐出来,转身对冰山说:“那个什么……有没有米饭?我不吃粥,看到都想吐。”
  冰山一个眼色,粥就撤了下去,换上了香喷喷的白米饭。
  既然搞了一大桌佳肴,我就不客气啦。不再考虑身边的危险体们,我筷子迅速出动,“嗖嗖嗖”的往自己的碗里搜集美食,然后头也不抬的大吃起来。
  蟹黄鲜菇极嫩,广肚乳鸽巨鲜,叫化鸡好香啊,红烧狮子头一点都不腻……
  
  吃到大半时,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咦?……周围怎么都没有声音呢?他们吃饭都不出声的吗?我从碗里挣扎着抬起头四下一瞧,发现我旁边的这位和我对面的那位都用惊为天人的表情一动不动的看着我。
  看什么看,难道我脸上长花啦?我下意识的用手摸了摸……脸颊和额头上不知怎的粘了几颗米粒。
  =_=汗!严重影响我的美好形象。(作者:你还有形象可言?)尴尬的把米粒塞到嘴里的那一瞬间,桌上爆发出了夸张的笑声。对面那头色狼居然笑的前仰后合,直拍桌子。旁边冰山虽然没出声,可是看着他不停抽动的嘴角,我敢打一百二十分的包票他是在强忍笑意,而且忍的很痛苦。
  
  太可恶了!“笑,有什么好笑的!”(作者:不是好笑,简直是太好笑了!)我把筷子一甩,“不吃了。”然后气鼓鼓的走出大厅。
  身后传来色狼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大哥,你确定这是上官家的女儿吗?可我怎么看她怎么像饿了一辈子的乞丐啊,哈哈哈……”
  香蕉你个疤瘌!欺人太甚!我这么美若天仙你竟然说我像乞丐!(作者:自我感觉真良好=_=)我一个箭步冲回大厅,挽起袖子揪着色狼的领子说:“你个死变态色魔你说什么?!姑奶奶我如此聪明伶俐活泼可爱国色天香美丽动人你居然不识货!我、我……也不想想,是谁当年一只手就能挑你下马。哼!我要是乞丐,你TM连个臭虫都算不上!”死劲一推,色狼一个屁墩跌坐在地上。大概是被我骂傻了,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半天没吭声。
  
  冰山眼神复杂的看看我,又瞅了瞅地上的色狼,说:“你先回房吧。”
  “听到没,让你回房面壁去!”我冲着地上的那滩烂泥说。
  冰山对上了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回、房。”
  =_=
  回去就回去,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撇了撇嘴转头就走。
  55555我的庙会啊……公孙无叶
  被冰山呼来喝去的是小事,去不成庙会也就罢了,回房更没什么了不起的;可是,迷路就是件天大的事了。在转悠了一个多时辰之后终于沮丧的发现,我,迷,路,了。
  我又想骂人了。这地方是TMD谁建造的?大的跟什么似的不说,而且到处的景色都差不多,不是小树林子就是小花圃小草地,最多有几间房子,还长的几乎一模一样,害得我像无头苍蝇般来来去去N趟,结果还是转回这小湖边上来了。我跟个泄了气的皮球似的一屁股在湖边的大树旁坐了下来。
  不走了,累死我了,脚汗都出来了。随即脱了鞋袜,到湖里涮了涮。嗯,凉快!然后随意的摆个大字躺倒。这草地还真软呢,比人工的舒服多了,不知不觉上下眼皮子开始亲密接触……
  
  我被迫要跟轩辕两兄弟成亲了。大红的地毯大红的喜字大红的蜡烛,一条大红绸子我在中间,两头一边拴一个。旁边观礼的还一个劲的高喊:王妃王妃王妃……靠!激动个屁啊!我羊入虎口了你们还幸灾乐祸。王妃!王妃!……NND越来越响还没个头了!
  “有完没完!吵死人啦!!”忍耐度达到极限,我冲着人群练开了狮吼功。
  
  腾的醒来,发现没有冰山色狼大红的房间,有的是蓝天白云和一张八字胡的脸。原来是在做梦。我高兴的坐了起来。
  “王妃,您怎么睡在地上,小心着凉。”
  我脸一沉。搞了半天原来是这家伙在这儿起哄喊王妃呢。堂还没拜,亲还没成,王个什么妃啊。再说了,你以为我想睡地皮啊?还不是这破院子惹的祸!
  八字胡见我阴着个脸不说话,又开口了:“王妃,您……”
  “我不是什么王妃,不要乱叫!鸡皮疙瘩都叫起来了。”吃饭窝了一肚子火,这会总算找到个出气筒。
  “可是大王子他……”
  “他什么他,他关我什么事?”这家伙白痴啊?一点都不懂什么叫察言观色。眼看着我这支火箭炮已经对准你要开火了,居然还敢顶嘴,真是猪都比你聪明。“那个谁,你叫什么来着?别站那么高,我不习惯抬头跟人讲话,你给我蹲底点儿。”
  八字胡虽面有难色,但终于退了几步半蹲了下来,毕恭毕敬的回答:“小人公孙无叶,山庄总管,以后王……小姐有什么吩咐直接找在下便可。”
  
  公孙无叶!听到这名字我差点咣当一声重回大地的怀抱。这个人居然是公孙无叶!江湖五大悬案重要人物之一的公孙无叶!
  在百花楼的时候就听小桃那个“百家谱”讲过,几十年前公孙家族富甲一方,而长子公孙无叶更是商界奇才。他接手家族事业没多久,便让“公孙”字号的钱庄酒楼丝绸铺遍地开花,甚至全国三分之一的水陆运输都操纵在了他的手里。后来公孙家更是凭借雄厚的实力坐上了“天下第一富”的位置,传说府邸盖的比皇宫都大。可十多年前突然有一天,所有公孙家的人莫名失踪,一夜之间挂着“公孙”字号的铺子全部倒闭,货运行也易主,就连那座巨大的宅子,也凭空消失的无影无踪。天下第一富的公孙家族,就此人间蒸发,成了江湖几大悬念之一。
  当时我听小桃讲的时候还想会不会是外星人劫持案, 哪知道今天这位传奇人物竟让我遇上了,更可笑的是他居然做了冰山的管家!果然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
  
  我正想再好好问问他失踪前后的故事,一个紫色的身影飘了过来。
  初吻
  古代人怎么不是飞就是飘啊?不能正常走路吗?我心里嘀咕着。再仔细一看,原来是轩辕翼这座喜欢吆喝人的千年冰山。
  冰山看见无叶半蹲半跪而我大刺刺的赤脚坐在地上这副情形不由的皱起眉头:“你在干什么?”
  呃,这句话是在问他还是在问我?冰山,你的语文是怎么学的,主语的指代总是不清不楚。
  公孙无叶见是冰山,迅速起来退到他身后:“殿下,王妃她……”
  “不是叫你回房吗,你在这儿干什么?”冰山的脸色不太好,冷冷的声音中明显带着不悦。
  “外面太阳这么好,晒一晒不行啊?”我指了指天空。总不能告诉他我迷路了吧?太丢脸了点。天大地大面子大,不能让他小瞧我!
  冰山抬头瞟了一眼,脸越发暗沉。一步步向我逼近,浑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嗯?不对吗?我顺着手指向上一瞧,靠!关键时刻太阳躲到云里头去干嘛,一点都不配合。
  我讪讪的收回指头,一骨碌爬起来撒开丫子就往后跑:“我要上茅房。”
  以往的经验告诉我,在你遇到尴尬不能应付的情况下,比如开会偷偷睡觉时被提问或者上课开小差被突袭,尿遁可谓灵丹妙药屡试不爽,每次都能救我于水火之中——不然人家刘三也不会用这招啊。我遁……
  
  才跨开两步,我的脚就腾空做跑步运动了。这混蛋!仗着自己个子高,拎着我的后脖窝像拎小鸡似的把我提在半空中。微微眯着的紫色眼眸里惊涛骇浪隐约可见。“想跑?”
  “不、不是,我真的内急。”MD我天不怕地不怕偏偏遇见暴力的主就怕。
  “茅厕是在那边吗?!”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认识路!”>_< 说漏嘴了。
  冰山的脸色马上缓和了不少:“你该不会是——迷路了?”我眼花了?冰山的眼睛里好像、大概出现了一米米的笑意。
  “皇宫比这大多了我都进出自如,就这个小破园子会让我迷路?哼!”既然已经撒了谎,怎么也得坚持住,不能影响信誉度啊。(作者:说谎还有信誉度?@_@)你看人家鸭子死了嘴还是硬的。(鸭子:我们嘴硬跟说谎没关系-_-!)
  “哦?是吗?”冰山手臂一收,我整个脸就几乎贴上了他的。
  这下意识到我还被他拎在半空中,于是开始挣扎:“放我下来!”
  冰山眼中浮现出一丝玩味,扯了扯嘴角说:“如果我不肯呢?”
  我怒了!姑奶奶我又不是你捉的兔子,什么肯不肯的!我手脚并用,拽着他的领子拳打脚踢:“放开我放开我!”……
  
  “刺啦”一声,冰山的锦衣在我的撕拉中破了一大块,露出麦色的胸膛。(作者:轩辕翼的衣服质量也太差了吧?)
  我眼睛顿时一亮。
  好性感!精壮的胸部泛着淡淡的麦泽般的光芒,六块紧致的腹肌清晰可见,大脑还没反应过来,我的手已经抚了上去。哇!皮肤好光滑!肌肉好结实!手感一级棒!我拼命的又摸又掐,就差上去啃两口了。
  
  晕!我在干什么?等我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时,发现冰山瞪圆了眼睛傻在当场。
  “嘿嘿。”我急忙收起手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的干笑两声。
  “啪!”下一刻,我的屁股结结实实的吻上了大地。>_< 拜托!放手之前先给个提示嘛,害得我差点脑震荡。(作者:=_=!你是屁股着地不是脑袋着地。)
  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见冰山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我凑过去好心提醒道:“虽然我不介意你现在的造型(趁机再多看两眼),可是无叶总管不见得不会介意……(嗯?左看右看,无叶哪儿去了?什么时候溜的号?)即使无叶不会介意,你这样子也有伤风化。即使这儿没什么风化可言,你老这么敞着很容易着凉……”
  
  凉字还没说到一半,我的嘴就被一张火热的唇堵上,随之而来的是激烈而霸道的吻。我睁大了眼睛,满脸错愕,被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呆了。怎么回事?
  啊~~我的初吻啊!来不及做任何思考,身子就直觉的想逃。谁知道他一只手猛的抵住我的后脑,另一只手从背后大力的揽住我的腰。于是我整个人被锁在了冰山怀中动弹不得,就这么直直的站着,任凭他的嘴在我的唇上辗转。可能是半天撬不开我的的牙关,他在我的唇上一咬,痛的我一声惊呼,他的舌头就趁虚而入,开始放肆的攻城掠池。润滑的舌带着温柔缠绵又透着震颤心魂的激情与狂野,撩动着每一寸田地,一时间我被吻的迷迷糊糊天旋地转。等我发现的时候,自己的舌已经主动的回应他,婉转交缠。
  天哪!我在干什么?!猛的推开他,我剧烈的喘着气。此时的冰山眼神迷离,脸上已布满红晕,连耳朵都通红,像一只熟透的虾子……
  
  挑拨离间
  我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找个地缝钻进去得了,好尴尬!这种状况还是头一次遇到哎……
  就在我不知如何是好的当儿,一声惊呼在旁边响起:“大哥,你……怎么回事?!”
  
  听到这个声音我的头皮一麻,心里叫了声“完了”。
  轩辕羽一脸震惊的望着冰山,又转头看了看我,声音喑哑的吼道:“你、你、你都干了些什么?”
  靠!我怎么知道!这事儿你应该问你大哥才对!再说了,我要干什么还得跟你汇报啊!横他一眼,不说话。
  轩辕羽抖抖的指着我的鼻尖,往日懒懒的声音早已变调:“你,你们……”
  你你你个什么啊?别抖了小心中风(中风的人都没你抖的标准)。我怎么了我?我……我低头一看,腾的涨红了脸。呃,是谁解开了我的裙带?还把对襟拉这么低?!赤着脚衣衫不整酥胸半露,这副造型不给人家误会才怪,何况眼前这个轩辕羽还是头大色狼!
  我迅速把上衣收拾周正,四处摸索腰带准备把裙子系好。左摸右摸……
  咦,我的腰带呢?怎么不见了?我四下一看……发现它正被冰山抓在手中。
  
  色狼似乎也发现了这点,湛蓝的眸子风云顿起,攥紧了拳头神情愤怒的侵近冰山:“大哥,你答应过我什么?”
  平日里不可一世拽的二八五万说话都用鼻孔对着别人的冰山,此刻竟然低下高贵的头颅,貌似很后悔的低喃:“我……我……对不起……”
  嗯?这话听着很奇怪吔。你不是奸夫我不是淫妇,我们又不是偷情被捉奸在床,干吗搞的跟孙子似的?难道……难道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协议?我瞅了瞅色狼再看看冰山,灵光一闪,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嘿嘿,原来如此!争风吃醋啊!我可得好好把握,这是让他们兄弟反目的一大好机会。有了这机会,我逃跑的几率就会增加不少。别怪我小人行径,要怪就怪你们自己倒霉,偏偏招惹我!强抢民女罪大恶极知道不!限制人身自由言论自由是犯法的知道不!!压迫少(妇)女,尤其是偶这么天真烂漫纯洁可爱的少女更是罪不可赎知道不!!!
  没听说过强扭的瓜不甜嘛,还千里迢迢赶着赶着的跑来扭!给点教训让你们知道人不可以乱抢瓜不可以乱扭。(作者:这都什么跟什么啊!>_<)
  我娇笑着一个闪身偎依到冰山怀中,手在他裸露的胸口轻轻一拍,用可以腻死人的声音说:“你好坏啊,腰带还给人家啦~”余光瞟见色狼变得青紫的脸继续火上浇油,“死相,都说了到房里你不听(我说了我要到茅房你不听)……”
  
  “够了!!!”就在我的耳朵被这个霹雳般的声音震的嗡嗡作响一时没回过神来的时候,色狼一个箭步冲上来抢过冰山手中的腰带,虏起我夹在腋下便飞了出去。
  靠!果然是两兄弟。一个喜欢拎一个喜欢夹,都不把人当人对待的嗦!
  “放……”开字还没出口,就被点了哑穴。任凭我上下挣扎,就是摆脱不了他的胳肢窝。
  我扭头看了眼冰山,他居然傻愣愣的杵在哪儿一动不动。
  冰山你脚下生根了还是死了啊,看着我们越飞越远,都不上来追!亏的我对你寄寓厚望!(作者:虾米厚望?女猪:打架啊!本想着让他们打一架的。他好像比色狼高那么一点点,貌似强壮那么一点点,他们打架的时候我赌他赢。冰山一赔二,色狼一赔四,你要不要来参一脚?作者:=_=)
  意乱情迷
  我现在一肚子后悔,悔的肠子都青了。
  为什么?因为我现在被剥了个精光绑在床头,绑着我双手的还是自己的那根腰带。
  早知道就不刺激轩辕羽这头色狼了,我这不是自作孽嘛!~~~>_<~~~
  
  “为什么,为什么?我做了那么多你真的一点都不懂吗?……”色狼居高临下,一只手撑着身体,一只手轻抚着我的脸颊喃喃自语。
  什么为什么啊?你做什么了啊?刚剥我衣服的时候还跟头狼似的,现在这声音怎么又温柔的像只小绵羊了?
  “你难道真的不清楚,战场上我回回让你只是为了要你开心吗?如果我真的技不如你,为什么每次在你挑我下马后都无法杀死我呢?难道你真的不明白?”他清澈的蓝眸变得黯淡,幽长的睫毛上挂满了悲凉,一遍遍地重复着。
  我晕!闹了半天欣儿给我讲的丰功伟绩都是假的啊?!人家故意让着我才成就了我的“武功高强”啊?这不严重打击我的自信心嘛!
  
  “摔下马之后更是什么都忘了吗?一点都不记得了吗?连我相貌连我声音连我的样子统统都不记得了吗?可是,为什么我却反而爱上了你?为什么呢?你这个妖精,会折磨人的妖精……”
  他缓慢而温柔的描摹着我的眉眼鼻唇,像是细心的呵护着这世上最值得爱惜的珍宝,神色越来越哀伤:“为什么?为什么不是我?你就那么想要吗?连成婚都不能等了吗?”眸子越来越暗,逐渐显出狂乱,“你那么想要是吗?好,让我来成全你!”说着便俯下身来,几近疯狂的啃蚀我的脸颊嘴唇耳朵脖子……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误会了!我当时只是想刺激下你,可这也刺激的太过火了!我好想大叫,可惜却无法发声,急得我左扭又摆,表示着强烈的抗议。
  “就这么讨厌我?!真的就这么讨厌我!为什么?为什么他可以我就不行?!还有你的若英,他们什么都可以,我为什么不行?!!!”
  刘若英?关她什么事儿?
  此刻的轩辕羽已经被妒火烧的失去了理智,愤怒的嘶吼着,声音嘶哑眼神激狂,抓着我的肩膀拼命摇晃,力道大的让我觉得骨头都快碎了。
  下一秒,他重重的压了下来,狠狠的吻住我。这个吻带着掠夺和占有,诉说着满腔的愤怒与不平,粗暴得让我感到嘴唇的疼痛。我挣扎着试图摆脱,头却被他的手紧紧固定住,挪动不了半分。轩辕羽仿佛一只失去理智发狂的野兽,毫不理会我的反抗,只是沉浸在他自己的绝望痛苦世界中无法自拔。
  不要啊!放开我!不是这样的!我又急又痛,眼泪哗的流了出来。可是,这眼泪却激起了他更加盛大的怒火,额头青筋暴起,一边吮吸一边低吼:“不准哭!我的吻就让你这么委屈吗?不准哭!”
  然后猛的低头,一口咬住我的肩。啊!!!骤然而来的疼痛让我绷紧了身子。他却开始贪婪的舔舐着咬出来的血,辗转反复,由猛烈变成细细的轻吻,一点一滴,柔软怜爱,宛如最体贴的情人,让我从当初的刺痛感觉到身体一阵阵的酥麻瘙痒。慢慢的,我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心跳逐渐加快,身子也跟着烫了起来。
  
  “花儿,我是真的喜欢你,真的喜欢你啊~~最初只是那么一点淡淡的感觉,可现在、现在是真的真的喜欢你呀……”轩辕羽反复低喃,灼热的气息喷在我的颈边,略微有些粗糙的手顺着我的肩缓缓的向下滑动,带着微微的颤抖,抚上了我高耸的胸。
  不对啊,不对啊,不应该是这样的,情况怎么会变得如此暧昧?脑子里出现红色警报,迅速的扭动身体想逃脱他的手掌。却因为这个动作,敏感的粉色蓓蕾不小心擦过他的手指,带来一阵刺激,一时间竟让我无法动弹。
  “花儿,花儿,我好喜欢你,这些天来满脑子都是你,闭上眼睛是你,睁开眼睛还是你……”他的声音极尽诱惑,手又重新覆盖上来,加了力道揉搓起来,唇也顺着一路下滑,轻轻含住了玉峰上另外一颗突起用舌尖开始挑逗。
  
  “嗯……”我呻吟出声。什么时候穴道被解开的?脑子里这个念头一闪,我努力开口拒绝:“不要……放开……我……嗯……不……”奇异的感觉像潮水般袭来,我的身体禁不住跟着颤抖起来,耳朵开始嗡嗡作响。
  “轩辕、羽……不要……求求你……”我用仅存的理智有一声没一声的恳求着,那声音听起来连自己都觉得无力。他不但没有停止现下的动作,另外一只手反而沿着我的腰臀逐渐向下移动,不停撩拨,最后在大腿的内侧停了下来。
  不等我模糊的意识有所清醒,他修长有力的手指开始了新一轮的攻击。熟练的挑逗,带来强烈的战栗,吞噬所有的感观和理智。此刻我体内像是着了把火,从里到外都躁动起来,身体反而化成了一滩春水……
  室内,情欲的味道肆意弥漫,充斥着每根意乱情迷的神经。人的欲望真的是非常奇怪,尽管你的心不情愿,拼命的喊着不要不要;但是身体却已经向对方屈服,情不自禁地低喘嘤咛。
  
  就在我被欲望彻底灭顶,决心沉沦的时刻,门“砰”的一声倒了下来,我瞥见了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身份暴露
  那是一双疲惫不堪的眼睛,透过微微扬起的飞尘,此刻正眨都不眨的盯着我,仿佛有千言万语,又好似要把我盯穿一个洞来。脸上是初见时的欣喜伤感、又夹杂着无比的失望和愤怒。
  
  慕容流白!
  我的心中顿时涌出许许多多的感觉,像打翻了五味瓶,喜忧参半。喜的是他的及时出现制止了我的迷失,忧的却是不知道下一刻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
  
  “谁?!”身上的人眉头皱得如同解不开的疙瘩。
  “你都对她做了些什么!!”此刻慕容流白的锦袍似被风灌满,猎猎作响,不住的翻飞;声音也不再是往日的调侃,而是阴寒;阴寒的像塞外冰冻三尺的地窖,凌厉的叫人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大概是感觉到身下的我的抖动,轩辕羽迅速的扯了被子将我裹得严严实实。翻身下床,还未开口,慕容流白已急速欺身而近,掌风呼啸而来。
  “嘭!”两双手硬碰硬之后,轩辕羽退了一大步。
  “你到底是什么人?!”此时轩辕羽已经火冒三丈,起身攻了过去,两人的身影迅速纠缠在一起,均是使出了狠劲,招招致命。
  “……”我张开嘴巴傻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者是该喊他们谁的名字。
  
  “嘭!”桌子碎了。“嘭!”柜子塌了下来。“嘭嘭……”房间里除了我躺的这张床,已经没有完好的东西了。而他们已经沿着屋子一路打到了床边,出拳劈掌带出的劲风在耳边肆虐,眼看着这张床也要遭殃了……
  “上帝保佑”“阿弥陀佛”“真主阿拉”……我在心里把能叫的出来的神仙们通通喊了个遍,“你们可一定要保佑这拳头长眼,不要伤及我这个无辜啊……”
  就在我急得要哭爹喊娘的时候,慕容流白忽然一个转身从腰间抽出一把银光闪烁的软剑,轻轻一挑,绑着我双手的腰带便跌落在地。“快穿衣!我们走!”瞥见轩辕羽想上前阻止,他剑花一绕,像灵蛇般缠上了上去。顿时银光漫天,轩辕羽一时无暇顾及我的情况。
  见状,我迅速起身,摸了衣物胡乱的穿上。照这情形,不赶快溜的是笨蛋。于是我偷偷向后一步,又一步,再一步……
  呼~~到达比较安全的地方。抹把汗,刚想转身趁机逃跑,发现门口又多了一个人。看清楚来人是谁后,我叫了声:“不好!”
  
  “慕容流白,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活太久了?”轩辕翼的声音响起时,打斗的两个人竟然双双停了下来。
  “哦?慕容家的人?三大世家中唯一幸存不倒的慕容家?”轩辕羽不可致信的挑眉道。
  慕容流白并不回答,只是略身过来将我拉至身后,低低的问了句:“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轻轻的问:“你是来找我的?”
  他嘴角一扬:“不,我不是来找你……”
  我的心猛地失望。原来不是——
  “我是来救你的!”他痞痞的眨眨眼睛。
  这家伙到这会儿还不忘戏弄我!我伸手掐了他一把。立刻感觉到对面两人的杀气暴涨了十几倍。
  
  “慕容流白,看来你是真的是活腻味了,而且连你家里人似乎都活得太舒服了!”冰山的话中有一股山雨欲来的架势。
  “哦?这是从哪儿说起呢!在下自认为还没活够,况且,”他握了握我的手,“我还没娶妻生子,享尽天伦呢!”
  “呵,今天你要是就这样一个人出去,说不定还有机会娶妻生子……”
  “如果我要带忍冬走呢?”
  “哼!那就恐怕没机会了!”冰山冷冷道,紫色水晶般的眼里满含不可触碰的森寒凌厉。“哦,忘了告诉你,”他指了指我,“你身后的这个人不叫什么忍冬,而是将军上官一刀的女儿上官飞花。”
  慕容流白牵着我的手猛的一紧,失声道:“上官飞花?”
  “你不会不知道她就是满城皇榜上要找的人吧?”轩辕羽笑了起来,“这么说你也应该不知道我们就是她的未婚夫……”
  慕容流白转身看着我:“你真的、是上官飞花?”我垂首不语。这个身份真害死我了。
  “如假包换!”轩辕羽已经替我回答,“慕容流白,你该知道,劫了皇上要找的人,你们全家上下的脑袋可都是不够砍的呀!”
  “慕容流白你考虑清楚。放开她,我就当没见过你,让你安然无恙的出庄;否则……”冰山的话越来越低沉,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缝。
  这时,慕容流白抓着我的手隐隐出了汗,眼睛里透着几分挣扎和不甘,以及一些说不清的情愫。不要啊!我很想用小狗一样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他央求他带我走,可是终于什么也没做。或许,还是不要连累别人的好。(作者:咦?转性了,发善心了?)
  
  “轰”的一声,周围浓烟四起,看不清任何东西。
  下一秒,我只觉得被谁抱在了怀中,身子一轻,便又一次昏了过去。
  表白
  再次醒来,我被眼前笑意放大的俊脸吓了一小跳。唔……这个场景好熟悉……忽然想起,在百花楼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张脸。
  “你醒了?”
  “这是哪儿?”我望着布置的一派清新素雅的房间问。
  “我的房间啊。”
  “那这里是……”
  “笨!当然是我家啦!”
  “啊?你家?!”我跳了起来,“你疯啦?明明知道那轩辕兄弟会找你家人麻烦,你还把我带回来?!”我可不想被你连累。(作者:汗!不知道是谁连累谁!)
  “啧啧,平日里吃的东西都长哪儿去了?”他痞痞的上下扫了我一眼,道,“怎么就没长脑子?”
  “你……”我又要发飙了。这家伙其他的不怎么样,气人的本事倒真是一流。早晚有一天我要被他气死。
  “难道都长这儿啦?”痞子戏谑的指了指我的胸部。
  “啊呜!”我低头一口咬上了他的手指。哼!让你到处乱指!满意地看到痞子因为疼痛而稍稍有些扭曲的脸。
  “哼哼,看你还敢胡说。”我咬着他的手指口齿不清地说。舌却在不经意间滑过他的指头。他身子微微一僵,脸上老实不客气的爬上两团红云,表情非常怪异。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哈雷彗星要撞地球了!一向没正经的痞子居然脸红了?!
  好怪!我赶快松开了牙齿。我们就这样一动不动的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王八看绿豆,对眼了!不对!!是帅哥看美女,对眼了!空气中有一种叫暧昧的东西悄悄的弥漫流淌。
  
  “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不怕被找来吗?”呼~终于想到了打破现在这种尴尬气氛的方法。
  “他们一定以为我带着你逃出去躲了起来,绝对猜不到我大摇大摆的回家了。”痞子很快恢复了原形,坏坏的挤眉弄眼。
  “哦~我知道了!这就是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对吧?”
  他满意的笑了起来:“总算是明白了。”
  突然想起之前的白烟,我好奇的问:“你从哪儿弄来的瓦斯?把我都熏晕了。”
  “什么瓦斯?”他似乎不明白。
  “就是你放的白烟啊!”
  “哦,那是东洋的一种火石,带有迷香的成风,起掩护作用,因为之前你没有服过解药,所以才会晕过去。”
  “那我昏了多久啦?”
  “大半天时间。”
  “哦——我们怎么跑出来的?他们呢?”
  “遁地。”哇!原来这家伙属耗子的,这么会打洞!“他们怎么样你很关心吗?”痞子眯着眼睛凑近了仔细的看着我。
  “不、不是啦!我只是怕他们会尾追过来嘛,有点担心,所以问问。”说实话被他这么看着很不自在,有点心虚。冰山和色狼两人现在……
  “你放心吧,一路上我已经消灭了所有可能的痕迹,不会暴露行踪的。”他自信的说。
  
  “你,为什么要救我出来?”终于,我还是忍不住问了这个问题。
  痞子长长的吸了口气:“从你被他买走那夜,我就开始后悔,后悔当初没有把你抢过来。我四处打探,终于发现你们的住处,可是四周的奇门八卦太厉害,我花了很长时间才终于进到庄内……”
  他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说:“我真害怕再也看不到你……不能偷偷的看你入眠,看你在梦中微笑,帮你掖好踢开的被子——说真的,你的睡相实在不太好。睡得很沉像头猪,却总是乱动……”等等,你说什么?每天帮我盖被子的不是小桃??一脸黑线。(女猪:强烈抗议!偶要隐私!!作者:给超级帅哥看,便宜你了!女猪:不行,强烈要求看回来!作者:-_-!)
  “你偷窥!小心长针眼!”呃……我怎么说话不经大脑,对自己的“救命恩人”说这个。
  “哈哈~~”痞子朗声笑了起来,“小丫头,你说话怎么都像少根经呢?”
  “我才不是小丫头呢!”我严重抗议。
  “呵呵,那我该叫你什么呢?”他轻轻揉了揉我的头顶,“还是,应该叫你的真名,花儿?”
  
  说到这里我就高兴不起来,这个身份真是累死人啊!谁负责管理穿越这块儿啊?偶能不能申请重新来过换个不愁吃喝的米虫当当?偶不想这样一天到晚的疲于奔命啊……有没有个出气的?怎么都不理偶?不理偶,不理偶算了……
  
  “皇帝老子真的满大街张榜找我?”
  “嗯。”他点点头,“所有城镇均贴有告示。皇上和你老爹估计是想掘地三尺找你出来呢。”
  “都贴出来了,你怎么还不知道我就是我?”
  “上面没有画头像。”奇怪,不画头像的告示,真是少见!
  “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还冒险救我,不怕被砍头?”
  “就目前情况来看,轩辕兄弟并没有把你的行踪告诉皇上,否则也不用花那么多钱赎你出来;而且他们似乎也不愿意让皇帝知道你的下落,不然黄榜早就该撤了。所以只要不被他们找到,我的脑袋暂时就是安全的。更何况,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他歪着身子,挑着眉毛,坏笑的看着我。这个家伙怎么总没个正经,都不知道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算了,不想了,一个头两个大了。
  
  “我饿了,要吃饭!”
  “你还真的是属猪的!”他闪身躲开我挥过来的拳头,倚在门边笑眯眯的说,“这么能吃,不怕胖吗?长胖了可是没人要的。”
  “要你管!”我生气了,抓起枕头甩了出去,却砸到了被他用极快速度关好的门上。
  他大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小猪,不是饿了吗?力气还那么大?……”声音逐渐走远。
  
  天香散
  一刻钟后,圆桌上摆满了食物。
  美食当前,没空再跟痞子斗气,我俯下身,狼吞虎咽。
  旁边的痞子不动筷子,只是微笑的看着我,笑的非常好看。迷人啊……就这么一个闪神,我被一块鲍鱼噎到,涨红了脸,咳了起来。这家伙,真是个克星!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他轻拍着我的后背,“怎么总跟饿死鬼投胎似的?看来百花楼的妈妈算是白调教你了。”
  我……!!我噎的难受,没法骂人,只好用杀死人的眼神拼命瞪他。自从来古代,偶这眼睛就没闲着,瞪完这个瞪那个,真困呐。
  “不过看你吃饭还真香呢!把我的胃口都调动起来了。”他帮我理顺了气,兀自拿起竹筷,夹了一样菜放到嘴里,“真有那么好吃吗?”
  唉,败给他了!夹菜的动作都那么好看,真是个典型的祸水。气不起来,继续吃饭。
  
  消灭了一大桌菜后,终于满足的打了一个饱嗝,一只手抚着滚圆的肚皮,一只手撑着桌子准备起来。我起……我起……
  =_=!!我挣扎了几下,竟然没站起来!丢脸!痞子忍着笑轻巧一带,抱起我这个死人挺放到床上。
  人一吃饱了就犯困,何况我现在还躺在一张舒适的大床上。
  “白白……”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唤他,以前不是“喂”就是“你”,“慕容公子”这种让人起鸡皮疙瘩的称呼我又喊不出口。虽然我很想叫他“痞子”,可估计他不会乐意接受,所以就白白(拜拜)吧。
  “嗯?”显然痞子对我给他的称呼非常满意,露出一张幸福的笑脸,“你叫我什么?”
  “白白啊!你不是叫慕容流白的嘛。怎么?”
  他笑的相当开心:“没怎么,很好。”
  “我要睡觉了,你,出去。”我指了指门。
  “这儿可是我的卧室……”他摸着鼻子笑。
  “那又怎么样,难道你还想看着我睡觉不成?”
  他打趣的上下看了我一眼,说:“你还有什么地方我没看过?”
  “唰”,我的脸骤然红了起来。那天他破门而入的情形……
  
  白白大概猜到了我在想什么,捏了捏我的鼻子:“傻丫头,睡觉吧。休息好了,我带你去药王谷。”
  “找解药么?”
  “对啊!上次拿了那几个小贼之后准备问话,没料到他们居然咬碎了藏在牙齿里的毒药,没哼一声就死了。所以,还是得去一趟药王谷才行。不过……”
  “不过什么?”
  他叹了口气:“我是怕药王谷的人不一定肯出手救你。”
  “为什么?”
  “药王谷现任谷主东方玉,是研制出‘天香散’的上任谷主的唯一入室弟子,可惜此人淡泊名利不问世事,至小从未离开过药王谷半步,而且医人全凭一时喜恶。他高兴的时候可以从阎王那儿抢人,且分文不收;他不高兴,就是抬座金山来求,他连眼皮都不会抬一下。最头痛的是,他一年里救的人不会超过五个……”
  
  MD,怎么这人跟那个什么宇文鹤一样臭屁!“靠!哪儿这么变态啊!学医的不给人治病那还要他来干吗?!实在不行,咱来硬的!”白白武功不错……
  他摇摇头:“以前曾有过一些哀求不成准备强行架他出谷救人的人,下场皆是生不如死——药王谷的花草可以化为起死回生的仙丹;也可以炼成蚀筋腐骨的毒药……”
  这么毒!“那就算啦,不去找他了,省得麻烦。没有武功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他神色一暗,低沉道,“天香散的毒是慢性的,开始只会影响武功,日子一久便会逐渐渗及全身器官,如不加治疗,会功能尽失而亡……”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大叫起来。没武功可以,死我可不想!“不睡了,我们立刻出发到药王谷!”
  “丫头……”他看着我又叹口气,“别急,你一时半会还死不了,先休息吧。等我准备好了,我们再上路。”
  “可是……”
  他用手轻轻堵上我的嘴:“药王谷在东面靠海的一个地方,离这里很远,我们得做些准备。而且一路上要躲开轩辕的追踪和官兵的查询,必须易容而行。这些都是要花时间的,懂吗?”
  我点点头。
  “乖乖睡吧,等你醒来,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他的手在我身上轻轻一拂,我就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大变活人
  这一觉睡的非常沉,等我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白白不知去向。
  我翻身起来准备洗漱,却发现镜中出现了一张陌生人的面孔。圆圆的烧饼脸,上面散布着一些小雀斑,看上去像是烧饼上的芝麻,嘴唇厚实鼻子扁平,连眼睛都有些微微的浮肿。
  “啊~~”妈呀,这人是谁?一大早无声无息的站我身后干吗?难道是白白家的佣人?
  镜子里的人也“啊”的叫了起来,并且声音非常难听,跟破锣一样。
  “丫头,你醒了?”身后传来白白的声音,让我不齐的心率恢复正常。
  “白白,刚刚——”呃……谁这么讨厌抢我台词,音质还差的要命。我皱起眉头四下搜寻:“谁?是谁?!”
  
  *_*傻了,彻底傻在那儿。
  这房间里明明只有我跟白白两人,刚刚问话的人明明是我自己,可那声音却明明不是我的!怎么回事?啊?惊讶之后是悲愤,救命啊,谁知道我的嗓子怎么啦?!
  白白见状,一把拉过来轻拍我的背:“丫头,别紧张,是我在你睡熟的时候帮你易了容改了声。本来想在你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告诉你,让你有所心理准备的,谁知道你比我预计的早醒了那么一点点。”
  
  ……
  
  “也就是说,刚刚在镜子里看到的那个人是我?”回了回神,我问。
  “嗯,对啊。怎么样,像不像以前百花楼对面摆摊卖烧饼的那个大婶?”他笑笑的说。
  “丑死了,我不要!”好端端一个大姑娘,怎么就变大婶了!
  他宠溺的揉了揉我的头发,说:“乖,这也是形势所迫,我必须把你打扮的平凡一些,普通一点,而且要不起眼。”往人堆里一丢,就找不找的那种,是吧?
  “我现在这形象,是不是就一群众演员?”垮着个脸问。
  “嗯?什么是演员?”
  “没什么,就是唱戏的。你画什么脸就唱什么戏。对了,你为什么没有易容?”
  “呵呵,有啊!只是早上过来看你,怕你认不出来,所以就先摘掉了。”
  “用摘的啊?”我突然想起武侠小说里经常描写的情景,“是不是人皮面具?”
  “嗯,差不多吧,比那稍稍复杂一点。因为要完全改变脸型,我用了些特殊的材料,不过手感摸起来跟真的皮肤一样,而且戴着不露痕迹。”
  
  哇~我现在开始有点佩服白白了。这人要是到了现在,光说这化妆技术,还不得给我拿几个国际大奖回来!嗯,造型设计师,应该很赚钱……
  “丫头,你在想什么?”看我眯着眼睛半天不说话,他担心的问。
  赶紧摇摇头,甩掉满眼的美金人民币,“你要扮成什么样子?给我看看。”
  他稍稍转了个身,再回过头来,脸已经变戏法似的换成另外一副样子。哇噻!感情这家伙还学过川剧变脸呢!不过仔细瞧瞧,还真像烧饼摊上和面的大叔。我忍不住笑出声:“大叔,您今年高寿?”
  “媳妇你忘啦?我大你六岁,当年成婚之时你还说,咱们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偕老同穴啊!”他拉着我的手,说的表情认真。掌心传来的热度让我没来由的有些慌张。
  “好啦好啦,怕了你了。”我急忙挣脱他的手掌,瞥见他眼中一闪即逝的失望,“我要洗漱了。这东西怎么摘下来?”我指着自己的脸问。
  “你摸摸耳后。”
  我顺着耳后根一摸,发现有那么一点点小皱,于是轻轻一抠再一拉,一张面具就扯了下来。
  
  “带上这个,脸是看不出来了,可你我这身材……”我忽然想起面具和身体不配套。
  “呵呵,什么时候变聪明了?”
  本来就聪明好不好!我白他一眼。
  “不急,我已经备好材料了,等你收拾停当,再帮你弄上去。保证你看起来是个身材臃肿的胖大婶……”
  “那你呢?”我心理不平衡。
  他不说话,只是微微一动,身子就变了形(变形金刚?),不仅矮了一截,腿也弯了,驼背佝偻的俨然一副因常年辛苦劳作累出来的造型。我哈哈大笑起来,眼泪花都差点出来。原本玉树临风的他,这么一折腾,还真成了和面大叔。
  
  白白忽然失了神,定定的看着我。
  看什么看,我脸上难道又长花了?不等我摸摸看,他的手就伸了过来,轻抚着我的脸说:“丫头,你笑的时候真好看。”
  呃……这家伙还真会吃豆腐,我侧过脸躲开了他的手,“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吃了中饭就走。”他恢复了往日的招牌笑容,“相公我这就去给你打水洗脸。”
  三大家族
  装扮的如此平凡,就没有权利享受豪华的马车。如今我正坐在一辆“敞蓬宝驴”车上颠簸前行,幸好有“司机”白白时不时讲个笑话逗我开心,这一路上还不算太无聊。
  
  “白白,你对公孙家族的事情知道多少?”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想起那双细长的眼睛和那两撇八字胡。
  “怎么想起问这个?”
  “随便问问啦。以前闲谈时听小桃讲过你们三大家族的事情,她说的很离奇吔,公孙家那么多大活人就真的凭空消失了么?”上次在轩辕那里看到的公孙无叶不知道会不会是冒牌的。
  “那是十多年前的事儿了。听说是一夜之间发生的变故,具体我也记不太清楚——我当时还是个贪玩的孩子而已。不过家父有可能会了解的详细一些。”
  “你们三大家族关系应该不错吧?”电视上都这样演的,大家族之间互通有无相互帮衬,越坐越大。
  “也不完全是。我们跟公孙家之前在生意上倒是有不少的往来。我家世代居南方,公孙家在中部,而北方的南宫家族在我印象中似乎很少有过接触。”
  “哦~那南宫家为什么也倒了啊?”
  “这个——说来就话长了。”呃,古人讲故事,开头都喜欢来这句是不是?
  “长点没关系,反正这一路上也无聊,全当说书的听。”
  
  白白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纵容的笑,继续:“据说当年南宫家族的唯一继承人南宫烈焱从小不喜商政,只醉心于武功,20岁时一柄追风剑便独步天下所向披靡,打败了当时排行前三名的武林高手,赢得了“第一剑”的称号。后来娶了武林第一美女冷沦非,郎才女貌恩爱缠绵,双宿双飞羡煞旁人。可惜这位大美女却在一次意外中红颜早逝,南宫烈焱心灰意冷,散尽家财,拔剑自刎追随妻子而去。”
  “哇~人世间有百媚千红,我只爱你那一种。这世界上还真有这么痴情的人啊!真是绝种好男人!”感动!真没想到南宫烈焱居然会为了一个深爱的女子殉情!要拿到现代去,人家还不得把这当笑话听。
  “我倒觉得他不是个好男人,最起码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白白哼了一声。
  “啊?喂,你怎么这样说人家?该不会是忌妒吧?!”我推了他一把。
  “你可知道,冷沦非是怎么死的?”
  “不知道。” 总不会是幸福死的。
  “她是因为产后血流不止而亡。当年他们膝下已有两个女儿,大的不满6岁,小的只有3岁,死前产下的是个男婴。南宫烈焱只顾及自己的感受,却没有考虑到为人父应尽的责任,丢下三个根本无法自理的小孩便去寻死,这样的人,也能称得上是绝世好男?”
  “呃……”他这么一说,我还真没法回答。人这一辈子,责任太多,要替父母活着,要替爱人活着,要替子女活着,要替朋友活着……偏偏替自己活着的时候很少。
  
  “那他们的孩子后来怎么样了?”
  “据说是被大管家收养了。不过,最小的那个在南宫烈焱自尽当晚便失踪了。”
  “哦……咦,奇怪了,那个什么非不是都生了两个孩子了吗,怎么还会在生产的时候出状况啊?”
  “这个我也不清楚。听说当年闭了穴道用了最好的止血药还是不管用,甚至请来了城中医术最精湛的大夫,可惜仍旧束手无策,南宫烈焱是眼睁睁的看着妻子香消玉陨的。”
  “啊……好惨……”想着那血淋淋的场面我浑身的寒毛就成立正姿态。医学不昌明呀!我叹了口气:“真的是红颜薄命!”
  多么风光,多么辉煌,曾经多么令人羡慕的南宫夫妇,终究还是那样凄凉的结局。谁能料的到呢?
  一朵残花在风中打着滚,从眼前飘过。既不知是从哪里吹来的,也不知要被吹到哪里去。
  世人岂非也都如这瓣残花一样,又有谁能预知自己的命运?
  
  “南宫烈焱年少成名,想来一定非常自负。那样一个自负的人看着自己最深爱的女子死去却无计可施,的确应该是无法承受的吧。”
  白白别有深意的看我一眼:“你倒是很了解他。”
  “也没有啦,只是站在他的角度上想想而已。不过,孩子太可怜了,那么小就没了爹娘……”
  忽然想起了老爸老妈。他们是著名的地质学家,两个人工作都很忙,很小的时候我上全托,中学开始住校,后面等我能够照顾自己了,他们干脆就丢下我一个人,满世界跑着去做研究搞项目。说起来,自己和父母也没多少时间是呆在一起的。不知道如今他们在天上过的好不好,有没有偶尔想起过我?
  
  白白见我神色略有凄凉半晌不说话,用胳膊肘碰碰我:“怎么啦?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我回过神来,“这是哪年前的事儿呀?”
  他歪着头想了想:“十六、七年前吧。”
  “那么些年前的事你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
  “听我爹讲的。爹以前败在南宫的剑下,很敬重他,所以对他的事情也就比较关注。”
  “原来也是道听途说啊。”我就说嘛,公孙家十几年前发生的事他不甚了解,这事他反而知道了。“那么多年前南宫家就倒了,怎么名气还这么大?”提起三大家族,似乎每个人都津津乐道。
  “呵,你没听说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吗?更何况南宫家有近百年的基业。虽然这南宫烈焱死了,但死前一半财产都交给了大管家柏辉。柏辉这个人祖上即为南宫家奴仆,所以非常忠心。不但收养了南宫烈焱的孩子,南宫家产业也是分文未动,而且还打理的井井有条。直到大约八九年前病逝,两个女孩不善经营,家道才日趋衰落的。”
  “喔~原来是这样!南宫自己的女儿败家啊……那丢失的那个男孩有没有下落啊?”
  “不知道。”他刮了下我的鼻子,“丫头,你还真是打破沙锅问到底啊。”
  我吐了吐舌头:“人家是好奇宝宝嘛!”
  
  “好奇宝宝?这个称呼还真是恰当。呵呵~”夕阳里,他笑了起来。斑驳的头发,满脸的皱褶,却奇异的给人一种温暖安定的感觉。一时间,我觉得自己好似已经跟他并肩走过了许多风雨坎坷的岁月,现在是一对默默牵手的老夫老妻。
  晕,我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无聊!“哎,白白,这天色也不早啦,是不是先找家客栈安顿下来啊?出来好几日都没有在客栈歇过脚,而且,我饿了……”
  他无奈的摇摇头:“你这肚子是什么做的?像个无底洞一样。中午吃那么多还是这么早就饿。这样能吃,谁敢娶你呀?早晚得把人家吃穷……”下面的话被我一顿铺天盖地掌打散。
  天仙下凡
  丽水镇,居远客栈。
  
  这是个很僻静的小客栈,二层楼,人不多。虽然小,却很干净。白白要了间普通客房,我本想说两间,在他递过来的一个眼色中话死腹中。
  掌柜给了二楼最靠左的一间房。从窗口看出去,可以看到院子里的槐树,也可以闻到风中的花香。
    夜色渐渐降临,星星次第升起。
  白白要了两道小菜,虽说清淡可口,却依旧让我皱起了眉头。这一路行来青菜是换了不少花样,但肉没吃两顿,心里挺憋屈的慌。我噘嘴嘴说:“白白,再这样吃,我的脸会变菜心绿的!”
  他筷子举到一半停在空中笑了起来:“馋嘴的丫头!就知道你会闹,来的路上我就看好了,城边有条河,这个季节估计里面会有不少鱼类。等夜里我去抓些回来,你想烤着吃还是蒸着吃?”
  啊?有鱼吃?太爽啦!我高兴的笑弯了眼睛,口水差点没流出来:“我要吃烤的!白白,我现在才发现,你真细心,哄人的功夫一套一套的,难怪那些女孩子见了你都会变的很花痴!”
  他冲我眨了眨眼睛,凑近些问:“那你呢?”沙沙的声音低哑暧昧,让我的心突然漏跳了半拍。
  “呃……快吃饭,吃饱了好去给我抓鱼!” 低着头端起碗抓着筷子把白饭猛的往嘴里刨。耳边响起了他促狭的笑声,却不敢抬头。
  
  夜里趁白白出去抓鱼的空当,我跟小二讨了个硕大的澡盆,让伙房烧了几桶热水一并抬进屋,然后关好门窗准备洗澡。
  折腾了一阵,总算是把身上的裹物除尽,扯了面具,舒舒服服躺进了澡盆里。
  这途中为了掩饰身份,可真是把我害苦了。大热天,身上又是贴又是裹的让我起了不少痱子;加上前几日都是在外露宿,洗澡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身上就更是痒了。所以,这个时候,有什么比洗个热水澡更令人畅快的事情呢?
  我用一个最舒服的姿势懒洋洋的躺在水里,将脚高高地跷在盆上,半睁着眼睛,愉快地感受着将要溶化的滋味,禁不住唱起了歌儿。
  几分钟后……
  “谁家杀鸭子啊?”“半夜三更戳什么锅底啊?”“谁在敲破锣呀?还让不让人睡觉?”
  >_<忘记了自己还是在“变声期”……
  
  不唱了,我改哼哼还不行?我倒换了一下交叠的双腿,换首曲子,开始小声哼哼。
  曲儿才哼到一半,一团不明物体“哗啦”从屋顶上掉了下来直直地砸向我的腿。妈呀!迅速一收脚,白色物体“啪”的掉进了我的澡盆里,水花四溅。好险!再慢一秒钟,我的腿恐怕就要报废了。
  流星雨?居然把房顶砸了一大窟窿,抬眼都能看见星星了。我顺手抄过一旁的小油灯,就着昏黄微弱的光,想要看清楚这掉下来的是个什么东西。
  就在我刚刚俯下身子时,不明物体突然动了!我一声尖叫,身体向后一倒,油灯失手跌落在地,灭了。
  
  点点繁星下,一张绝色的脸露出水面。
  
  如同不小心掉落人间的仙子,一霎那间的惊世绝艳,使人目眩神迷!晶莹如雪般的容颜在星光下散发着温润的光泽,清秀如画的黛眉,纯粹而干净的眼眸明亮清澈,内有银色的光芒微微闪动。我想,就是真的秋水有识,星河流波,也一定美不过这样一双眼去。那挺俏的白玉般的鼻梁下是两片粉嫩的不可思议的薄唇,整个人空灵的犹如水一般,清莹如水,温润如水,柔媚如水。
  此刻,我的脑子里只有几句话反反复复的出现:红颜素美人,灼灼芙蓉姿。眉目艳皎月,皓齿白胜雪。
  好美!美的惊心动魄,美得让人无法呼吸!我呆呆的盯着这张绝世风华的脸,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倒是美人首先反应过来,迅速跳离澡盆,弯腰鞠躬,双手合十:“南无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被这莺燕出谷的声音叫回了三魂七魄,我才发现,站在面前的倾国倾城的大美人竟然是个光头和尚!天上掉下的仙人居然是和尚!暴殄天物啊!我不由的在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
  我妈以前说过:有些人看起来很漂亮,一旦剃光了头发,就差了很多;真正漂亮的是那种有无头发都不会影响美貌度半分的人。现在看来,老妈说的是真理啊!
  
  “阿弥陀佛,对、对不起,小僧……多有冒犯,还望施主恕罪!”美人低着头,结结巴巴地说。白色的袍子因为浸了水贴裹在身上,勾勒出美好的线条。
  这么美的人去当和尚,谁TM想出来的?!(作者偷偷擦汗……)真是太浪费太可惜了!本着不能埋没人才的宗旨,姑娘我一定要救你于水深火热之中(作者:水深火热?),想方设法也要让你还俗!
  
  “你,哪间庙的?”我激动地站了起来。
  美人如花
  “小……”美人刚一抬头,立刻又低了下去,腰弯得比之前还厉害,隐约能够看见耳朵泛起的红潮。
  只是问你的住所,又没欺负你,动静那么大干嘛?我郁闷。难道是我说话口气太过强硬,吓到美人了?那咱换种方式问话。
  
  “美……咳咳!”晕,差点说漏嘴!“小师傅,敢问你从何方来?”想上前一步施礼,突然发现自己光着个身子站在澡盆当中,马上明白过来美人为什么会反应强烈了。
  >_<完了!又被人看去了!幸好是晚上,朦朦胧胧,应该没看清楚吧?(作者:你说呢?)快速抄起旁边一件衣服裹好,步出澡盆,在椅子上坐端正。嗯,这笔帐记下了,改天一定要看回来!(作者:记了不少帐了,本子够用不?)
  看都被看了,说话就横着点:“小和尚,你说,你怎么会掉到我房间里的?是不是在房顶上偷看我洗澡?!”
  听我这么一说,美人急了:“小僧没有!小僧没有!小僧只是在跟师兄比试飞天术,不料飞行途中打了个喷嚏漏了真气,结果就栽了下来,恰好、恰好……”
  看他涨红的脸和焦灼的眼睛不像是在撒谎,这个理由暂且接受。“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你师兄叫什么?师父是谁?哪家寺庙的?”(作者:你查户口的?)
  “小僧名叫如花,师兄乃是若月,师父他老人家法号说不得。”
  “说不得?为什么说不得!你这个小和尚,回个话吞吞吐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是、不是说……是……师父法号为‘说不得’。”晕,这名字起得够别扭的,让我想起马三立的相声《逗你玩》——“妈,有人拿咱们家东西。”“谁?”“逗你玩。”
  
  “你师父当真是说不得?”门猛的被推开,一只手急速欺进,勒上了美人的脖子。
  这声音我认得,是白白。
  “白、白——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不知为什么,我有点心虚。
  “刚刚。” 他瞟了我一眼,“回来发现灯熄了,屋里还有个男人的声音……”这话听上去味道越来越不对了,怎么酸溜溜的?
  可能美人没有想到一个面色苍老的人会有如此矫健的身手,一时愣在那里不出声。
  
  “你究竟是谁?半夜跑到这里来有何居心?”白白的手一紧,声音凌厉。
  看见美人的脸被勒的有些变色,我急了:“白白,你要干什么?”
  “你应该问问他要干什么。”他转头皱眉表情异常严肃。
  “你这个样子,他连气都喘不过来了,还怎么说话啊?”心疼啊,水做的美人可禁不起这样折腾……
  白白的手松了一些,美人立刻大口的喘气。
  “你是谁?你的师父当真是说不得?”
  “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僧法号如花,师父的确是说不得。”
  “无心大师收徒弟了?”白白失声道。
  
  嗯?什么无心大师?奇怪。
  “现少林寺方丈的师叔,法号说不得,江湖人称‘天机无心大师’的妙僧无心?” 咦,敢情这美人的师父还有外号的嗦。
  “小僧不曾听师父提起过这些。”美人老老实实的回答。
  “据我所知,六十多年前,无心大师为一个人卜了最后一挂便离开少林四处云游,能得见之人少之又少,也未曾听说过他有纳弟子之事。你是什么身世?如何遇见大师,又是怎样入室的?”
  “这——小僧自幼就跟随师父左右,师父说我是在襁褓之中便已剃度,至于身世……”美人忽然脸色黯淡,“我曾经问过师父,师父只说我是弃婴,其它的他不肯说,也不准我再问。所以,小僧不得而知。”
  原来美人从小就被抛弃了,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啊,好可怜,心里顿时又多了几分怜惜之情。我拉着白白的胳膊说:“你快放开他,有话好好说。”
  “此人来历不明,半夜出现在你我房中,不能掉以轻心。”白白不肯松手。
  “这个我知道,他说他在练习飞天术的时候掉下来的,你先放开嘛。”我抱着他胳膊死劲拽。
  
  “飞天术?!你——当真是无心大师的徒弟!!”白白忽然撤了手,一脸不置信的说。
  什么飞天术比我的魅力还大,让白白立刻撒手,害得我差点摔倒。“飞天术是什么啊?”
  “飞天术是无心大师自创的一种法术,于一般的轻功不同。这种功夫提一口真气便可在高空飞行十几里不用落地。当年会这种武功的仅仅无心大师一人而已。如此看来……大师真的是收了他这个徒弟。”
  “不光他一个!美……如花小师傅说他还有个师兄,对不对?”我扯了扯美人的衣角。
  “哦?”白白眼睛瞪的更大了。
  “小僧确有一师兄若月,自我记事起也就一直跟随师父游历。”
  “他人呢?”
  “本来我们在比试飞行,师兄快我一些,我不小心掉了下来,这会也不知道师兄在哪里……”
  
  “原来大师竟然收了两个弟子……看来是我无缘啊……”白白长长的叹了口气,“你走吧。不过——今天的事希望你忘的一干二净,尤其是她……”
  看着白白的手指,我心里非常委屈!人家好不容易才碰到这么个宇宙超级无敌美男,想让他记得我还来不及呢,凭什么要把我忘光光呀!
  “阿弥陀佛。施主请放心,小僧什么也不曾看见,什么也不曾听到,什么也不曾讲过。就此告辞。”伤心啊!!美人居然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就退了出去,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急中生智
  “美……”我目光哀伤,追随美人背影,情不自禁的喊起来。
  “美什么?”白白一张脸凑了过来,紧紧盯着我的嘴巴不放,语气极其不悦。
  “没——事了。我去休息。”我讪讪的收声。
  这个冤家对头,迟早我得把他甩了,不然别说泡帅哥了,送上门的都得给他赶跑。
  
  “鱼你不吃了?”
  呃,光想帅哥把这事儿给忘了。“要啊要啊,在哪里?”我的眼睛重新放光。
  “楼下厨房。”
  “走,赶快下去。”我激动的站起来。
  “你现在这个样子能下楼吗?!”
  他这一提醒,我才想起来自己穿的多单薄。急忙抓了些衣服东西挡在胸前:“那,不如你帮我弄好了带上来吧,我顺便换件衣服。”
  “在别人面前怎么没想着要换件衣服?”他故意找茬。
  “我……那个……因为当时情况突然嘛,我一着急,把这事给忘了。”我一横心,“再说了,我这样子你不也看去了嘛,来来回回你也不亏,吃个什么醋啊!”
  
  “你……”白白刚要发作,却忽然抄起我撂倒在床上,抓起面具往我脸上一贴,迅速褪了衣服压到我身上来,拉了被子盖上。
  “你、你、你要干……”我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的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他一只手捂了我的嘴,压低声音说:“叫床。”
  啊?我瞪大眼睛。虽然他说的每一个字我都懂,但是合在一起我硬是没听懂。
  “叫床,快!外面有人来了。”
  有人来了?
  我怎么听不到?白白耳朵也太尖了吧!
  “叫床!!”
  这下我反应过来。汗,幸亏我有在百花楼里呆过一段时间,小凤仙的声音我是领教过的。记得某本书上说,叫床,总结起来就是两个汉语拼音外加两个英文字母。别说还真能跟小凤仙的声音对上号。
  于是我扯开嗓子用最嗲的那个音域开始发声:“aaaeemmooo……”(作者:这谁的书上写的啊-_-|||)
  
  两分钟后,门果然被推开,为首衙役打扮的人举着火把进来,一眼看见床上这样的镜头:一男一女,男体赤裸在上,女体被压在身下,露个脑袋在外,半眯着眼睛哼哼哈哈做极其享受状。帐子半撩半垂,被子一半搭在男体身上一半耷拉在地上,不怎么结实的床随着男体的运动发出有规律的“吱呀吱呀”声,一室的淫靡……
  床上两人忽然被打断,有一瞬间的呆怔,然后女体尖叫了起来,抓了枕头就丢过去。
  衙役很快悻悻地退了出去。
  “MD,都半截身子进黄土的人了,还干的那么起劲!”“怎么,老兄你羡慕了?”“羡慕个P啊,你听那女的叫春的声音可真TM恐怖。”“走了走了,掌柜说就这么一家新入住的,没什么事儿回去歇着了……”
  
  直到他们的声音走远,我才推了白白一把,“起来啦,压死我了。你从哪儿弄的这身皮,好硌人啊……”
  白白没动。
  “喂!”我用力一推:“死人啦,还压着我!想吃我豆腐是不是?!”
  “吧嗒!”有什么东西粘粘的滴到我脸上。一摸,血?!
  “呀!白白你流血了?怎么回事?啊?哪儿受伤了?”我胡乱的在他身上摸起来,试图找到流血的伤口。该不会是出去捉鱼的时候弄伤的吧?都怪我太馋了!有些懊恼。
  “别动!”他声音喑哑,突然将我的双手抓住擒在两边,貌似艰难的说,“不要……乱动。”
  别扭个什么劲儿啊?到底怎么了?我抬头。
  吧嗒吧嗒……
  呃……他哪里是受伤流血了……他流的分明是鼻血,而且现在流的更凶猛了。
  忽然省悟,腾的脸上烧了起来。
  “你、你、你下来——”我在他身下挣扎,想要摆脱现在这种尴尬的局面,却不小心碰到了某个硬硬的东西,引起了上面那个人的一声低吼,吓得我僵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
  有惊无险
  此时,白白像发了疯一样迅速的拉开我仅有的一件衣物,猛的欺身而下,吻住了我。一股甜腻的血腥味道混和着特有的体味弥漫着鼻息。我还来不及做任何思考,他就飞快速褪了底裤,将自己的刚硬炽热抵在我的大腿内侧,一个挺身,将要侵身而入。一瞬间,那天同轩辕羽发生的一切在我的脑中飞快的闪过,我本能的大叫一声:“不要!!!”
  
  上面的人听到这声声嘶力竭的大喊,浑身一怔,险险的顿下身形,眼中是压抑不住的情潮以及一抹受伤。
  “不要,不要……”我喃喃的说。涨红的双颊烫的可以煎鸡蛋了。
  为什么又发展成这样呢?原本只是要骗骗别人的,怎么会、事情怎么会突然发展的如此复杂而混乱呢?
  
  上面的人在剧烈的喘息,胸部急速起伏,一颗颗从滚烫的皮肤深处冒出的汗水滴在我的胸前,面孔因为忍耐着咬紧牙根而有些变形。我则绷紧了全身,埋下眼帘,僵在那里,快要石化。
  万籁俱寂。
  只听见喘息声和咚咚如雷的心跳。
  
  半晌后,他渐渐平静,抽身起来,穿上衣裳。去包裹里取了一身干净的亵衣亵裤递给我。直到我换好衣服,他仍旧默不做声,只是心思复杂的看着我。看得我口干舌燥。
  良久,他幽幽的开口:“对不起。丫头。”之后便垂下头再不出声。
  
  我心乱如麻。
  这样一闹腾,整个局面显得异常怪诞,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暧昧而尴尬,微妙的好像稍为不慎,便不知道会走向哪一个极端。复杂难解。
  眼前这景儿看起来,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皱眉。两个人傻呆呆的坐在床沿一动不动,眼睛都瞅着地板,做闷头大发财状……乍一看倒象是两个人在拼命找地上有没有谁掉的钱……
  
  好像过了很久……
  白白长长出了口气,说:“楼下还有鱼……”
  
  =_=看来他也是没话找话说了。
  “我……现在不想吃了,要不留着明天吧。”我坐回到床上去,侧身躺了下来,背朝着外面,“有些累,想休息了。”
  我承认我鸵鸟。只是不知道,闭上眼睛装死会不会是躲过此刻尴尬的最好办法?
  
  身后,白白一言不发,温柔的给我拉上被子。
  
  软软的被,温润的空气,静谧的夜。本来应该是个适合睡眠的晚上。
  长长的打了个哈欠,困意也就上来了。那些个该死的七零八落的记忆和稀奇古怪的遭遇,能解决的和不能解决的事情,暂时通通放一边吧……
  我安慰着自己,渐渐步入梦乡。
  
  梦里,白白轻轻将我拥在怀中,下巴抵在我的肩窝,缓慢的摇着摇着,轻言轻语的低喃:“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你会是我的……”
  真是被吓坏了吧,连做梦都梦见白白说这些……
  
  次日清晨,我在阳光中醒来。白白不见踪影,我合衣平躺在床上。安了心。他不是那种夜袭的急色鬼。
  洗漱之后,我开始跟自己的头发作斗争。出来几日,昨夜还是我第一次解开头发。我一边忙活一边诅咒。古人怎么这么麻烦,人人都留着大把的青丝,也不知道有什么用,既不经济又不实惠。想我当初,清清爽爽的短发,多好啊,早上起床晚了,随手拔拉两下就行,连梳子都省了。可如今,你瞧瞧,长的跟啥似的,光清理就要花很长时间,而且现在任凭我拿着发簪努力半天,头发就是不听使唤,怎么都绾不成髻。望着镜中仍旧披散在背的头发,我颓然长叹。
  好怀念以前身边的几个丫头啊!有她们在,最起码梳头这事不用我发愁了……
  
  算了,实在搞不定,放弃。
  我找跟发带,把头发扎成一束垂在脑后。从小到大,我也就会梳这马尾巴了。
  三千烦恼丝
  刚说要开门出去,白白就推开门踏了进来。
  抬眼瞧见我的模样,他笑着问:“怎么不把头发盘起来?”
  “不会。”我简短的回答。经过昨夜的事情,心里自然有些别扭,说话也没以前那么放肆了。
  “真是个大小姐啊,从小到大被人服侍惯了,连头发都不会梳。” 恢复了痞子本色的他促狭的笑道。
  “是啊是啊。”懒得跟他解释,我打着哈哈。
  
  “来,坐下。”他走到梳妆台跟前,拿起一把木梳,冲我招手。
  啥?我没看错?他这个意图——难道是要帮我梳头不成?
  “快点!”他催促道,“一会还要赶路呢。”
  我机械的走了过去,坐下。
  “又不是不知道习俗,女人婚后一定是要绾发髻的,你这样怎么成啊!等下非得让人怀疑不可。”
  拜托我就是不知道好不好?况且我也的确不会自己打理头发。
  
  他一边解开发带,一边用梳子帮我轻轻把头发理顺。他的手指灵活有力,柔软的指尖在头皮上摩挲时会引起一阵阵悸动。像是一小股电流经过。
  镜子里,白白把我的长发细细梳起来,慢慢打成髻,用发簪固定好。认真而专注的表情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记得以前看书时,每每读到男子为自己心爱的女子梳头画眉,女子在镜中露出幸福的容颜时,就觉得好羡慕好嫉妒。幻象着有那么一天自己也可以在心爱的人面前问一句“画眉深浅入时无?”。可如今真有一双修长而灵活的手在头上翻飞,反而直直的坐在那里,脖子僵硬,呆瓜一般不知如何是好。什么风花雪月、小资情调,统统提不起来。看来,自己还真不是那块料……我在心里叹口气。
  
  就这样任他摆布了半天,终于听得一句:“好了!”算是大功告成长出一口气。
  镜中的自己云鬓整齐,发髻端庄。未等我欣喜一番,白白在怀中掏出了什么在我头发上抹了抹,瞬间,昨夜刚刚洗净的一头青丝又变得斑驳。这不浪费我劳动力么!
  不能生气,我在心里告诉自己,谁让咱现在扮演的是个大婶级的人物。
  
  收拾行李,准备下楼吃饭,然后继续出发。
  眼尖的发现一大包熏鱼,问白白:“你做的?”
  他点点头。
  “昨天晚上?”
  他又点点头。
  “我睡了之后你去搞的?”说完之后发现,真是标准的一句废话。顿时满脸黑线。
  他笑了起来,露出整齐而洁白的牙齿。“你不是说留着再吃的嘛,不熏干的话很快会坏掉。所以夜里趁你睡着的时候弄好的。”
  我心里一热,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眼前这个男人,对我委实太好,反而让我不知所措。
  “走吧,下去吃饭。”他拉起我的手,“还有很长的路要赶,先喂饱你的肚皮。”
  
  赶路。赶路。还是赶路。
  别告诉我一路上有什么山啊水啊树啊花啊的可以欣赏,时间一长,准保腻味。加上这几日我刻意跟司机大人保持一定距离,日子就更加难过了。
  你不信?这样吧,让你从一数到一万,再从一数到一万,再……,如此反覆上几百遍之后,你肯定会有我现在的心情。无聊之极,郁闷之极,加几欲发狂。
  
  “白白,还有多远的路程啊?”我又忍不住发问。这是第一千二百七十八次了。
  “快了。还有几天。”白白安慰的说。这也是第一千二百七十八次。
  再这样下去,人还没到药王谷,估计就郁闷至死了……
  
  “白白,考你个问题。”憋不住了,实在没有做闷葫芦的天赋。
  “什么?”他转过身来,饶有兴趣的看着我。
  “说某天,我把黄豆跟绿豆放进一个锅里炒,炒啊炒,炒啊炒,炒熟了之后哗啦倒出来一看,奇怪,豆子居然自动分开,一边是黄豆,一边是绿豆。你知道怎么回事吗?”我一边比划一边问。
  他侧着脑袋想了想,微微一笑:“是不是你只炒了两颗豆,一颗绿豆一颗黄豆?”
  失败!居然这么容易就被猜到了!
  我撇撇嘴,不行,再来。
  “洗澡前,你是先脱衣服还是先脱裤子?”
  “先关门。”他脸微微一红,无奈的摇摇头。
  呃,好像这个问题……有些敏感?不过,算你撞对了。
  “为什么青蛙能跳的比树高?”
  “唔……这个……因为树不会跳?”他挑了挑眉。
  “为什么两只老虎打架,非要拼个你死我活绝不罢休?”我急了。
  他笑起来,“丫头,你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问的尽是稀奇古怪的问题。”
  “这叫脑筋急转弯,懂不懂?哎呀,你赶快回答啦!”
  “老虎打架,老虎打架……”他低喃了一会,忽然眼睛一亮,说:“是不是因为没人敢去劝架?”
  晕!又猜对了!严重受挫!你就不能答不对一次好让我表现一下么?!真是的!干吗那么聪明?!
  “丫头,”见我一脸铁青不说话,他笑眯眯的摸摸我头顶,“这些问题怎么钻进你脑子里的呀?真奇特!要猜答案,还真需要费神顺着你的思路走呢。不然一定猜不到。就像上次百花楼里一样……”
  
  “咦?白白,你快看前面是什么!”我一抬眼,激动的叫了起来。
  美男出浴
  红色。
  满山遍野的红色。
  似要烧尽所有一切的红色。
  铺天盖地灼灼生辉让人不能直视的红色。
  
  走了这么长的路,还从来没见过如此异景。
  “停车停车,”我叫嚷着,“我要下去看看!”
  白白将车子稳稳的停在路旁,我跳了下去。
  
  这是花的天下。
  那些红色的小花倔强而激烈的生长着,淹没了几乎所有的绿色,风一吹,可以看到层层的花儿卷起一波波的细浪。微微的浪声一叠叠涌动。细碎的花瓣合着柔柔的花粉,扬了起来,象是飘起了淡香的雪,空气中全是那红色的热烈的味道。
  我有些迷惑的看著象虚幻的美丽景色,转头让白白等我,然后,一路走了进去,越走越深。
  脚下是软软的触觉,象是踏在水面上一般。情不自禁伸手去触摸,所到之处,皆是一片柔荑。彩蝶纷飞,乱花迷眼。
  我用眼睛看,用鼻子闻,用手触摸,用耳朵倾听……用了所有的感观,但还是觉得不够,不够。恨不得再多生出些来,好全心全意的去体味这份大自然的奇特景观。
  脚仿佛也有了自己的思维,感受到了这红色的香雪海洋,不肯停顿,一路向前。
  越走越深,越深处,花开的越红。
  
  忽然,前面一片开朗。
  一大块绿茫茫的长草地上,长着几棵参天古树,树上开满了乳白淡粉的花儿,枝桠沉坠坠的低垂。古树包围着一眼幽深碧绿晶莹如玉的泉。泉水叮咚,汩汩流淌,水面上有飘落的花瓣,轻轻打着转,随波逐流。这涟漪旖旎的水面,泛着柔美的静谧,让人忍不住想一亲芳泽。(作者:=_=一亲芳泽是这样用的?)
  我不由自主的往前走去。
  
  等等!那是什么?!
  我眨眨眼睛,再眨眨眼睛;
  我咬咬嘴唇,再咬咬嘴唇……
  不是幻觉,绝对不是幻觉!
  那里、那里居然——居然有人洗澡!!!
  我的心一阵狂跳,迅速蹲了下去,用长草掩住自己。
  
  玉白的,闪动光泽的肌肤,在阳光下如此耀眼。
  不是绝美的轮廓,却有独一无二的风采。清丽的剑一样的长眉向鬓边舒展,挺立的鼻梁,嘴唇有点点丰厚,嘴角微微向上,不笑时也带着三分笑意,神情虽然懒散,但那种对什么事都满不在乎的味道,却说不出的令人喜欢。
  一头黑发披散着,却意外的在额前靠近鬓角处有一小股金红色头发闪动着亮而灼人的光!Highlight!我以为古人的头发都是天生自然的颜色,原来也有加工过的啊!嗯,回来问问他这颜色是怎么调配出来弄上去的,有空我也好试试!
  回神过来,发现那人似乎已经洗完了,正慢慢步出水面。
  
  我的天,运气真好,居然看到美人出浴!
  
  我狂擦口水,一边瞪大眼睛,不想错过这绝好的机会。
  以前都是自己洗澡被别人看光,现在总算是逮着机会看回来了!(作者:又不是人家看你,你看回来个什么啊?女猪:黑猫白猫,抓着老鼠的就是好猫。偶现在是黑人白人,给偶看了就行!作者:>_<)
  随着泉水变浅,他的上半身渐渐浮现。结实的臂,宽广的肩,收敛而健韧的腰身……颀长而优雅的身材从粼粼的水下一点点的显露出来,散发着勾魂的致命诱惑。
  
  只差一点点、一点点,下半身基地就浮出来了!
  加油加油!我在心里拼命的喊着。
  犯罪未遂
  “看够了没有?看够了就出来吧!”帅哥轻起珠唇,字字清晰。
  咦?帅哥在跟谁说话?声音有些熟悉,好像在哪儿听过。
  “蹲的不累?腿不麻么?”他的眼睛朝这里看过来,满含无谓的笑意。
  啊??!!帅哥不会——是在跟我说话吧?!我藏这么好,怎地还是被发现了?
  “说的就是你,还不出来?”
  
  >_<
  出来就出来!
  
  我站起来……晕!我的腿……好麻!!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咬噬着一般,钻心的难受。“咕咚”一声,非但没站起来,反而屁股坐到了地上。
  “哎哟!”我叫唤起来。
  “呵呵~~”帅哥笑了出声,眼睛弯成一个很好看的弧度,“怎么样?又麻又痒的滋味是不是不好受?”
  他甩甩头发,水珠像碎钻般四散开来;然后,他朝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啊!我血气上涌。
  经典镜头要出现了!!我瞳孔聚焦……
  呃………………
  
  =_=他居然穿着亵裤!!!
  MD这么变态,洗澡还穿衣服!谁看你呀!怕成这样!(作者:别人不怕,就怕你这种色女!)
  
  出了泉水披了衣服,帅哥直奔我这里而来。
  
  拨开长草,他有三秒钟的震惊。
  然后嘴角又是那种满不在乎的微笑:“大婶,这种事好像不是您这个年纪该干的。”
  
  >_<
  
  我看不见你我看不见你我看不见你……
  我低着头,拼命揉搓着自己有些发木的大腿。
  
  他伸出两根指头轻轻在我腿上点了几下,又麻又痛的感觉立刻消失,腿又灵活过来。
  “大婶,以后要干这事,最好找个地方坐下,您这体重,不适合蹲着。”
  我……你……
  我直翻白眼。心里却在拼命告诉自己,冷静理智、冷静理智……
  
  “眼睛不舒服么?那下次不该看的东西就不要去看吧。”
  “不该看的东西?这里有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么?你是东西?”我怒了,指着他鼻尖问。虽然我偷看你理亏在先,但是你也不能欺人太甚。
  他眼睛忽然亮了一下,抚掌笑道:“问的简直妙极了。回答‘是’或‘不是’都不对,还真为难呢。”
  他起身,“既然你不是来看我洗澡,那你来干吗?”
  靠!“看我洗澡”这么open的话都能说出来,I服了U!(作者:人家只是说说,你都做了!)
  我大大方方拨开草丛站了起来:“路过,走饿了过来寻寻有没有什么吃的。怎么,没碍着你什么事儿吧?”将他上上下下扫了个遍,狠狠的在某个部位瞪了几眼。(作者:凭这几眼就能把人家衣服撕裂了么?)
  他微微一扬眉,指了指身后的一条小路:“往深处走,有杨梅满树。止渴,和五脏,能涤胃肠,除烦溃恶气。正适合你。”
  咦?真有吃的?还是俺喜欢的杨梅?自动过滤掉他的讽刺,我撇下他,沿着那个方向一路小跑开去。
  
  郁郁葱葱的杨梅树,树势强健,树冠整齐,圆满如伞,树叶密生,枝间点缀着硕大的深红色果实。美丽诱人,如同一颗颗红玛瑙。我踮着脚尖伸手摘了一颗放到嘴里。
  哇~肉质细腻而柔软,汁多而丰富,味甜中透着微酸。是我至今吃过的最好的杨梅了!
  我兴奋的跳了起来,双手齐上,一边拼命的采摘,一边使劲往嘴里放。吃的起劲,觉得这一张嘴都不够用了。好吃好吃好吃啊!!
  
  可惜这树太高,很快下面的果实就被我摘光光了。于是我准备转移阵地向另外一棵发起新一轮攻击。
  转身。
  来去无声
  “啊~~!!”我倒退三步,猛烈的咳嗽起来。嘴里含着的杨梅差点把我噎死。
  人吓人吓死人好不好,做什么神神鬼鬼的站在我身后。无声无息恐怖不恐怖啊?!
  
  “真是可惜了这满树的杨梅,本应玉盘高贡,细品慢享,怎地就入了这么不懂欣赏的人之口,如牛嚼牡丹,焚琴煮鹤!”某人不理会我过度惊吓的反应,聒噪的说。
  抹了把嘴角流出来的甜汁,我口齿不清:“要死人啊!干吗跟着我!别以为你穿成这样就是懂得风雅,我也会!”
  “哦?”他一只手抵着树干,水色的长袍迎着风,上面印染的仙鹤仿佛要飞出去一般。
  
  “细嚼慢咽有什么了不起的!在我们那儿,吃杨梅可是要赋诗的!吃一颗作一首!” 刚憋了一肚子的气,正好用来吹牛。(作者:有这种理论!)
  “是么?这么独特的地方,我怎么不知道?”他淡淡的说。
  “你以为你是土地公公,什么地儿都知道!”我白他一眼,“我们那个地方,平凡人根本找不到!”
  “那什么人才能去的了?” 他打个呵欠,意兴阑珊。
  不感兴趣?居然打呵欠?!欠扁啊你?!看我怎么把你吹精神咯!
  “要心底善良、品性纯厚、相貌出众、资质过人……最重要的是要有机缘!机缘懂吗?!没有缘分,你一辈子都找不到!像你这种少脑缺钙的,估计这辈子都没希望了!”我吹的天花在乱坠,牛在天上飞。
  “相貌出众,资质过人?”他带着一丝嘲弄的笑意,懒散的看着我。
  被这种近乎无礼的笑意惹的怒火纵烧,我提高嗓门:“怎么,不信?!”
  这下他干脆靠在了树上,但笑不语。
  
  TNND小瞧人?!
  我卷起袖子跳起来摘颗杨梅拿在手上大声说:“玉肌半醉红生粟,墨晕微深染紫裳。火齐堆盘珠径寸, 酷泉绕齿朽为浆。”得意的斜他一眼,然后放到嘴里大口嚼起来。
  帅哥似乎来了兴致,随手也摘了一颗说:“初夏收名果,如君满玉盘。入口凉心脾,饮食胜加餐。”
  靠!还跟我对上了!我怕你呀!我就喜欢跟人对着干!(作者:=_=斗鸡变的……)
  “五月杨梅已满林,初疑一颗价千金。味方河朔葡萄重,色比沪南荔子深。”再吃一颗。
  “冰井小亭……”
  
  “媳妇、媳妇——”
  帅哥的诗还没作完,远处就响起了白白的叫声。一声长一声短,透着焦急。
  “我在这儿呢!”我转过身大声回应着。“老头子,我在这儿呢~~”
  
  “你走吧。俺家相公来了。”忽然想起白白爱吃醋的坏毛病,我转头对身后的人说。
  嗯??人呢?明明在这儿的,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来来去去都无声无息,跟鬼似的,搞什么名堂?!
  
  白白循声过来,一把拉我入怀,抱了个密密实实:“吓死我了!去了这么久,我以为出什么事了!”
  “我这不好好的嘛。”我拍拍他的背。
  “以后不许你到处乱跑!要跑也得我跟着才行!”他紧了紧胳膊说。
  你跟着?那还了得!方圆五里之内的帅哥都会被你赶跑,我还钓什么美男啊?!
  
  “怎么不说话?”他拉开距离,看着我的眼睛。
  “哦,没、没什么。我在这儿找到了杨梅树!你看,果实长的多好!我们摘些带在路上吃吧!”
  白白抬眼看了看,笑着点头,又摇了下头说:“天色也不早了,这个地方不错,干脆今晚在这里露宿吧。”
  咦?在这里露宿?好啊!
  有花、有草、有树、有泉……这么漂亮的地方露营,诗情画意啊!
  帅哥告别
  选好晚上睡觉的树(作者:树?女猪:这里草太深,谁知道有没有什么蛇虫鼠蚁的,还是树上安全。作者:你倒是想的周到。女猪:白白想出来的。作者:=_=就知道……),白白转头去牵我们的小毛驴车。
  你说这古代的社会治安就是不错,你看俺们这车放在路边那么久,都没人顺手牵驴拿走,还是古人思想觉悟高啊!
  等小驴子美滋滋的吃着泉水边上的嫩草时,白白就去后面找野果子了。而我负责弄一块空地出来好晚上生火。
  
  看着这半人高的长草,我犯愁了。这要是靠拔的,得搞到什么时候呀?
  突然想起水边的小毛驴,我三步两步走过去,拉着缰绳说:“过来,别吃那边的草,到这儿来……”
  “对,就这块,你负责把它们吃的干干净净一点不留,听到没?”
  “嘿,你走什么走,不是那边,是这边!!”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是这边!”
  “养你有什么用,让你干这么点活你还给我尥蹶子!……”
  “你、你、你,你太不象话了!那边的草就比这边好吃吗?还挑食你!”
  …………
  
  来来回回折腾了半天,这个小毛驴就是不肯乖乖吃草,气得我叉腰做茶壶状破口大骂:“你个死毛驴,跟老娘叫劲,一天到晚除了吃喝拉撒游脚好闲你还懂个啥,啊?!看我到了药王谷之后不把你拨皮抽筋放血吃肉!……”
  骂得正过瘾,忽然背后传来温暖磁性富有极强的感染力的声音:“大婶,您对着一头毛驴说什么呢?”
  
  >_< 被人看到!
  
  等等,这声音……我想起来了!!
  这声音,不就是机长的声音嘛!飞机失事前几分钟听到的就这个声音没错!
  我迅速回头,激动的抓着highlight帅哥的领子问:“机长!你是机长?!你也穿到这里来啦?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帅哥显然吃了一惊,问:“你怎么知道我叫亟臧?”
  “当然啦!我是你飞机上其中一名乘客嘛!seat-13C。”我一边套着近乎,大脑一边飞快转动,“机长大人,既然你也穿过来了,那说明这就不是偶然现象啦……既然咱们能穿过来,肯定有办法穿回去是不是?”我用讨好的眼神看着他,“你能不能想想办法啊!我不行了,我撑不住了,我不想在这儿呆啦,我想回现代……你行行好帮帮忙吧……呜呜呜……”说着说着我的眼泪就不争气的掉下来了。
  我一边哭,一边拽着他的袖子擦脸。(作者:为帅哥衣服默哀中。)
  天天提心吊胆奔波劳苦,真受不了啦!好怀念我的等离子电视、液晶显示器、席梦思大床啊……
  
  可能是没想到我会有这种反应,帅哥微微有些慌神,皱着眉头说:“你胡言乱语些什么啊?我怎么都听不懂?”
  “什么听不懂啊?!你不会告诉我,我们只能穿过来,没法穿回去吧?!呜哇~~我不要啊~~”我拉着他的袖子擦把鼻涕继续,“都怪你……开的、什么破飞机……现在倒好……我不管,你、你想办法把我弄回去……”我不依不饶。
  “本想着难得碰见你这么奇怪的大婶,回来跟你告声别的,”他厌恶的抽开衣袖,“看这疯疯癫癫胡言乱语的样子……原来脑子不好使……就此告辞!”说着便自顾自的走了。
  
  靠!我脑子不好使?你丫脑子才不好使呢!
  万米的高空摔下来,肯定是把你丫摔得七窍堵塞脑子变形嘛事儿都不记得了所以才一副白痴状不知道我说啥。就你现在这副德行,就算剥皮去根片板儿做张脚踏子,让人从早踩到晚,也踩不开窍!!!
  我恨恨的冲着他的背影竖个指头,擦干净眼泪,到泉水边上洗把脸。
  
  要不怎么说还是俺们家白白好呢(作者:白白啥时候成你家的了?),不仅摘了野果子还到泉水里抓了几条鲜美的鱼回来。然后发现交给我的任务一点没动,连句抱怨的话都没说,三下五除二的就用刀子割出大片空地来。之后又去找了些干柴,在夜幕逐渐降临的时候点起了篝火开始烤鱼。
  既然什么都做好了,那我就只有等吃的份了。(作者:你还好意思!)
  我大剌剌的躺了下来,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抓根树枝撩拨着篝火,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白白聊着家常。说到儿时的趣事江湖的见闻,白白愉悦而真诚的笑容让我觉得无比温暖。
  落拓的刀锋
  又走了几天,来到遥城。
  这是一座小小的山城。
  据说春天的时候,会有风沙黄土。黄沙连着天,天连着黄沙。而这入夏时候,天空却澄净明朗。临近黄昏时分,青山在红霞里,碧天在青山外。
  这里的人,一眼看过去,就是那种朴实敦厚的。
  
  城门口是一家馒头铺。
  馒头笼子里正在冒着热气腾腾的白烟,弥漫了卖馒头的老汉的眼。
  “客官,”老头看着站在铺子跟前的我和白白说:“现在小店的这笼馒头还没有开,可是包子馒头卤菜都是现成的,客官你们想吃什么?”
  “那我们就等一会好了。先上几碟凉菜,你的馒头做好了,再端一些上来。”
  老头笑得脸上每一条皱纹都打起了折子:“好,您二位先这边坐,菜马上来。”
  我和白白在一张靠边的桌子旁坐了下来。口有些渴,我倒了一大碗水便“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痛快!抹把嘴,发现白白神情专注的盯着某处看。有美女么?看得这么起劲。我好奇的顺着他的眼光瞧过去。
  
  对面的一个角落里,坐着一个男人。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面。
  他穿着破旧。那衣服,甚至早就该丢到垃圾堆里去了,而他却依旧把它们穿在身上。他的鞋子,是硝皮制成的,底子已经磨的很薄,似乎经过了很多的风霜,耐过了无数劳苦。一把漆黑的头发只胡乱的扎起了上半部分,还有一半披散在肩头。有几缕不听话的发,随意的耷拉在额前,挡着了脸。
  他看起来落拓而潦倒,衬着这简陋的馒头铺,甚至有几分萧索在里头。他坐在那里的时候,就好像是一张桌子、一张椅子;不仅不说话,而且整个人仿佛都融入到那桌椅里去,变成了它们的一部分,无论谁都不会注意到他。
  可是白白此刻却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恨不得双眼变成X光,能把他从里到外看个清楚通透。那人仿佛感觉到了这边的目光,懒散而缓慢的回过头来。
  
  那是一张英俊的脸。他的眉很浓,眼睛很大,薄薄的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挺直的鼻子使他的脸看来更瘦削。与冰山的冷酷与霸气不同,这张脸使人很容易就会联想到花冈石,倔强,坚定,冷漠,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甚至对他自己。
  他只看了这边一眼,便又底下头去,开始慢慢的一杯杯的饮酒。酒很烈,应该是烧刀子。(作者:你怎么知道的?女猪:别的不行,酒这方面还行。当年毕业聚餐的时候,全班的人都趴下了,就剩下俺一人眼睛还贼亮贼亮的。作者:厉害-_-!)
  然而,就仅仅这么一眼,我就好像看到一块千年末溶,已变成黑色的玄冰。好像一把刀,虽然旧,却还是可以杀人,甚至比一般的刀更加锋利。
  他的桌上只有酒没有菜,而且也的确放着一把刀。漆黑色的刀,如同他的眸子,黑的发亮。我不由的感到一阵阵寒意。
  这小城,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就着老人家上菜的时候,我悄悄的拉了拉白白的衣角。他递过一个眼神,示意我不要说话低头吃菜。我不由的抓起筷子,夹着卤菜猛往嘴里塞(俺这个人一紧张就想吃东西)。不小心噎了一下,拼命咳嗽起来。
  对面的人似乎微微皱了下眉,耸了耸肩膀,一只手探入怀中。
  妈呀,不会是嫌我咳嗽打扰到他的清静,准备掏暗器结果了我吧?我紧张的拼命压抑着,喉咙却憋的愈发难受,忍不住咳的更大声起来。手心攥的出了汗,眼睛却紧盯着他的举动,生怕发生什么意外。
  
  那只手像不舍得用力气一样,一点一点的缓缓的从怀里出来,在桌上摊平。
  …………>_<
  原来人家是要掏钱的嗦!
  
  那人将手里的铜钱数了一遍,又数了一遍,一个个排开放整齐,转身对老人家说:“钱我放在桌上了。”那声音,如同他的脸一样,有些冷淡,有些倔强。
  老人家笑眯眯的过去收拾桌子,他站起身子拿了刀别在腰间,朝铺子外头走去。
  
  门口,不知是谁丢在地上的一把雏菊,已经凋谢,焉焉的蜷缩在那里。他弯下腰,拣了一朵。左看右看。然后拍了拍身上一套早已该送到垃圾箱里去的衣裳,将这朵残菊仔仔细细地插在衣襟上的一个破洞里。他的神情,就好像个已打扮整齐的花花公子,最后在自己这身价值千金的紫罗袍上,插上一朵最艳丽的红花一样。
  然后,他似乎对自己的一切已完全满意,禁不住微微的笑了一下。一瞬间,他那紧绷的脸部线条柔和起来,而眼睛竟闪出奇异的光彩,仿佛是碧绿色的,仿佛春风吹动的柳枝,温柔而灵活,又仿佛夏日阳光下的海水,充满了令人愉快的活力。
  那笑容一闪而逝后,便仍旧是一张花岗岩的脸。过程快的让我觉得刚刚不过是自己的一场幻觉而已。
  下一秒,他昂起头,挺起胸,大步走了开去。
  孟焦
  望着那人远去的背影,白白的眉头拧的如同浓墨结的疙瘩,化都化不开。
  难道白白认识这人?
  到底谁呀?
  我刚想问,白白忽然开口:“老人家,馒头出笼了麻烦您拣十个包起来,我们好带走。”
  “好嘞!”
  “媳妇快点吃,吃完我们好赶路。”
  “敢问客官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到仓城去看女儿。我们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嫁的有些远,贱内老惦记着。正巧要到南方办货,顺道去看看女儿。”
  这白白贼精贼精的,明明我们是要往东走,他偏偏跟人家说南方。
  
  “做父母的不容易啊~孩子再大,也还是要操心,始终放不下哦……”老汉心领神会的说。
  “是啊是啊!怎么说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能不挂记嘛!”真佩服自己,说这话的时候大气都不喘,顺口的一塌糊涂,是个当骗子的料!(作者:=_=有这样夸自己的嘛?!)
  “这铺子就看见您一个人儿张罗了,没有帮手么?”白白笑着问。
  “有有!”说到这话茬上老头眉开眼笑,“我家啊三代单传,这不前几天儿媳妇刚刚生了个大胖小子,他们都在家伺候着呢,没到铺子上来。”
  “是吧?!哎哟,那可真是要恭喜您了!”
  “谢谢,谢谢!”
  ……
  
  这一来一回说话的工夫馒头就可以起锅了。
  带了馒头装了些卤菜,白白留多些钱给老头之后,我们便离开了铺子向城南走去。
  
  “白白,刚刚在馒头铺里的那个人,谁呀?你认识不?”
  “你不认识?”他奇怪的看我一眼。
  我摇头。难道是个帅哥我都应该认识?
  “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当朝一品带刀侍卫欧阳莫言。”
  “啊??什、什么?”我的下巴掉到了地上。一品侍卫?!带刀侍卫官至三品就不错了,他怎么混到一品的?而且一品的官员还就那个穷酸样??!!
  白白似乎没有注意到我的表情,貌似思考的说:“他应该在皇城才对,怎么会到这里来?……”
  “不会跟那些人一样,是——来找……我的吧?”我极其不情愿的推测着,艰难的说。
  “如果是这样,那我们就更要小心了!有他出现的地方,就有‘再世文曲’诸葛别离——他们二人向来是……”他看我一眼。
  “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我插话。
  “唔,什么?”
  “就是形影不离啦!”这会给他解释《杨家将》焦赞和孟良的故事太浪费口水,长话短说的好。
  “对!无论在公在私,他们俩一文一武,都是最好的搭档。”
  “诸葛别离是个什么人啊?”
  “丫头,你在跟我开玩笑是不是?欧阳和诸葛的事情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_-|||好像,那个,偶的确不清楚……
  
  “我摔下马之后,很多事情都忘了……”真不好意思,又要把老掉牙的借口抬出来了。
  “噢,难怪你连欧阳莫言都不记得了。”白白怜惜的摸了摸我的头顶,“摔的一定很重吧?”
  当然重了,都把上官飞花摔死了还不重!
  “嗯,在床上躺了很久呢。最开始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这会要是告诉他前任上官飞花早翘辫子了,估计他肯定以为我又发疯说胡话了呢。
  “怎么那么不小心呢?你以前武功应该不错的。”
  “什么不小心啊,我故意的!本来是要寻死,可惜没死成,所以干脆逃了出来……”
  白白一把搂我在怀里,说:“傻瓜!以后不许你动不动就死啊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一定要好好活着,听到没有?”气流在我耳边摩擦出丝丝痒意。
  心里涌起一股热流,鼻子陡然一酸,我伏在他胸膛用力的点点头。
  
  过了一会,我问:“那诸葛别离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
  “他是当朝右丞相。此人从小聪慧异常,人传文曲星再世,十六岁高中状元,二十岁官拜三品御史,之后年年晋级,二十五岁迁授右丞相至今,仕途坦荡,可谓青年才俊,春风得意啊。”
  “哇~这么厉害!”皇帝老子要真派他出来追我,那我不是惨了……
  “嗯,我们有过一面之缘,他的确心思缜密,天资过人,不愧为天下第一谋臣。”
  见义勇为
  “白白,你看!”
  城南。稍远的一个硕大古树下,跪着一个白衣批麻戴孝的小姑娘。
  姑娘哭的梨花带雨楚楚可怜,跟前的白麻上分明写着“卖身葬父”四个大黑字。周围稀稀拉拉的站着几个人,指指点点,因为有些远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平日里都看电视上演的了,如今活生生的遇见,还真是震撼。我拉着白白走上前去想看个究竟。
  这时,忽然有几个人从后面挤了上来。为首的一个穿着鲜亮油头粉面看似富家公子的家伙用手上的扇子挑起小姑娘的下巴,轻佻的说:“啧啧,这么漂亮的一张小脸哭花了,爷我会心疼的~莫哭,来,爷给擦擦……”
  姑娘脸色变了变,低声说:“大爷,奴家爹爹等着下葬……只要葬了父亲,奴家愿意做牛做马服侍大爷……”
  “人都死了他还知道个啥,倒是美人你不如跟着爷回去好吃好喝好享受……”公子哥一脸的淫笑,转身朝身旁的家丁打扮的人使了个眼色,两个大汉伸出手便架起了小姑娘。
  “大爷,奴家卖身葬父,求您开恩,为奴家爹爹下葬……”
  “嘿嘿,只要你乖乖从了爷,爷我不会亏待你~”招招手,家丁便拖着小姑娘跟在身后。
  “大爷!大爷您不能……”小姑娘花容失色,挣扎起来,“大爷……我爹他……大爷……求您放了我……”
  “啪!啪!”两个清脆的耳光落在小姑娘的苍白的脸上,顿时便红肿起来。
  “放了你?做梦!告诉你,你爹死前欠了我的债,如今刚好由你来还!你给我乖乖的老实点!”去了笑公子哥面目狰狞。
  “我爹他没有……”
  “我说有就有!”他挥挥手,身后的大汉用布堵了姑娘的嘴架着便走。
  旁边人议论纷纷,却没有一个敢出来阻拦的。
  
  MD,什么地方都有地主恶霸!
  看着那一双有些水泡的红眼睛,我忍不住火冒三丈,要当一回出头鸟了!
  “站住!”甩开白白的手,我猛地窜到恶霸跟前,双臂一张,截了去路。
  “干什么?”可能是没料到会跳出个人来,对方惊了一下,定神后脸色极其难看。
  “光天化日之下你竟然强抢民女!人家明明写的卖身葬父!你TM连钱都没给,人也没安葬,就敢强行拖人!”
  “什么强抢民女,这是父债女还,天经地义!”恶霸颠倒黑白。
  “狗屁!你分明是栽赃!说人家欠你帐,有证据吗?拿出来给大伙看看!”
  “对呀对啊,拿来看看……”旁边的观众也小声附和着。
  他脸上红的绿的变了半天,恼羞成怒:“你哪根葱敢管老子的事儿?知道老子是谁嘛?!活腻味了你!”
  “哼哼,”我冷笑道,“你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谁!下回给我记清楚咯,老子,我是你儿子他祖奶奶!(旁边的人偷笑起来)今天专门来管教管教你这个有爹生没娘教的小畜生!”说着迅速伸手,两个巴掌掴到他脸上。哎呀,打的太用力了,手生疼,不过满有效果的,他的脸上留下了我红彤彤的“五指山”。
  恶霸被我突如其来的袭击打懵在那里,脸由红的变成紫的,由紫的变成青的,由青的变成绿的,由绿的变成白的……阵阵儿的颜色齐全的都可以开染坊了。
  后面狗腿子们见主子被欺,撒开小姑娘朝吼吼的我扑了过来。
  
  “扑!扑!”
  没看清楚怎么回事,两个大汉就成叠罗汉造型趴在远处的地上半天没个动静。
  “还不滚!”身后一个锋利的声音响起,简短而尖锐,就像是一柄匕首,能割破人的耳膜,剖开人的心。
  恶霸捂着脸丢下他的两个狗腿撒腿就跑,跑开很远了还说:“你们等着……我……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你奶奶我在这儿等着你!”我大声嚷嚷。
  背后寒意甚浓,我忍不住回头。
  
  欧阳莫言!
  
  人群寂静。他走过去轻轻扶起跌倒在地的小姑娘,从怀中摸出一张银票。
  银票递到小姑娘眼前,我瞄了眼数目,倒抽一口冷气。哇噻!刚刚数了半天铜子儿的家伙,现在出手竟然如此阔绰!
  
  小姑娘用哭哑的声音嗫嚅道:“……多谢爷,奴家从此就是爷的人了。……”
  “钱拿着,好生给你爹下葬。剩下的,拿去找个过活的门路。” 他在一片吸气砸嘴声里拂袖,转身,脸上一副“别跟着我,我最怕麻烦”的表情。
  众人也都散了。小姑娘千恩万谢几步一回头走开去。
  
  好戏都唱完了。是散场的时候了。
  俺这个本来想见义勇为扮一回“英雄救美”到最后反而被人家救了的人也觉得索然无味,准备抬脚走人。(作者:人家救了你,你连声谢都没有么?女猪:你看他那张花岗岩脸,我可不想去触霉头。要去你去。作者:=_=)没想到欧阳莫言比我走的还快,分分钟就消失在路的那头。
  只是转身的一霎那,他看了我一眼,目光中似含有一丝赞赏,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一闪而过。我从未想到笑容竟会在一个人的脸上造成这么大的变化,可以使一个本来如冰似刀的人变得这般温柔亲切。只可惜这倏忽间的转变太短暂太快,以至于让人以为是自己的错觉而已。
  最后,四周干干净净,只剩下我和白白。


  夜宿

  “丫头,你怎么那么冲动!你知不知道刚刚的形势很容易暴露我们的行踪?现在我们是要尽量避开麻烦,不能抛头露面惹人注意,结果、你、你反而自己去招惹……若不是他及时出现……”
  “好啦好啦,”我打断白白的话,“我吃饱了撑的行不行?!人家第一次做点好事,就被你教训成这样!以后我会三思而后行还不成吗!我不会冲动了还不成吗!我规规矩矩‘安守妇道’还不成吗!”
  我郁闷!在现代俺见义勇为被人家说成是傻冒,乍得到了古代还是这样?!
  “丫头,生气了?”白白口气立刻软了下来。
  不理他,我低头数蚂蚁。一只、两只、三只……
  他轻轻搂住我的肩,“丫头,不要生气好么?对不起,是我不好。我刚刚太担心你了,所以说话重了一点……我真的是怕有个什么闪失……对不起,丫头……”
  “唉,没什么啦~也怪我自己,做事不经大脑,的确……唔……忘了我们现在的处境。”虽然有些闷闷不乐,但想想他也是为我好,无论如何都发不起脾气来。
  “谢谢你……”他将我搂紧了些。
  “谢我什么?”
  “谢谢你不生气啊!其实你不知道,刚刚你教训那恶人的样子好有气势好勇猛哦!”
  “真的?”明知道他故意哄我开心,还是眼睛一亮,高兴的抬起头来。
  “真的!”他柔柔的笑着,轻抚我的脸颊,“丫头,我说什么来着,你笑起来的时候最好看了……”
  
  出了城,继续向东。
  天快黑的时候,我们正好走到一片森林边上。
  周围是碧绿的小草和艳丽的小花,望进去是茂密高大的树木。白白说天色已晚就在此地歇息,明天再穿越这片林子。
  找了一块平坦的地方安顿下来后,白白去林子里采了些蘑菇抓了两只野兔回来。
  我就近拾了些干树枝准备生火,白白将一只兔子拨了皮掏了内脏,装入洗干净的蘑菇,用酒、酱和碾碎的丁香涂擦一遍,用叶子一包,再用湿泥裹着,埋入地下。然后在上面点起了火堆搭好架子串上另外一只洗拨干净的兔子抹了盐巴辛粉开始烧烤。
  
  夕阳终于耗尽了最后一抹胭红,坠入沉沉的西方。
  星星升了起来。头上的天是那样的深蓝,象是一块蕴藏了深邃的海洋的宝石,澄澈而空灵,要把人全副心神都吸走一般。那样纯粹而壮丽。
  月光真的很好,那些墨绿的细叶油亮亮的闪著光,风挟着花香,柔柔的吹送。
  轻风,花香,月光,还有篝火噼啪的声音,如此的宁静而安详。
  
  “白白。”
  “嗯?”他抬起头,篝火映红了脸庞,有种异样的妖艳。
  “熟了没?啥时候能吃啊?”
  “呵呵,馋丫头!就快好了!”他笑着说。
  “白白。”
  “什么?”
  “对不起,那会儿不应该冲你发脾气。”
  “傻瓜,哪里有啊?我怎么不记得了?”他的眼睛温柔而多情。
  “白白。”
  “怎么了?”
  “嗯……没什么。”
  “有什么事吗?”他侧着脑袋问。
  “没有,没有。”我舔舔嘴唇。
  
  没有是假的。自从上次看见highlight帅哥之后,我心里一直在想着穿越的事儿。
  飞机失事之后,一醒来人事全非。
  穿了就穿了,本来打算安分的接受古代生活的,可谁知道会穿了这么个千年不遇的倒霉角色,遇上这么多倒霉的事情,实在折腾的我身心疲惫(作者:心是你的,身是人家的!)。再加上那天看到机长,原本断绝了的返回现代的念头又死灰复燃。可那家伙居然说我疯言疯语,真是气人。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穿越回去,摆脱现在这种状况。难道还要再从高空中摔下来一次不成?……我对着火堆陷入沉思……
  
  “啊!!……干吗拧我?”我使劲的揉着泛红的耳朵问。
  “喊了你几声,你都没听到。不拧你,你今天恐怕都不会回神了。”他埋怨的看着我。
  推两把不就好了,还拧!我委屈的说:“人家在想心事嘛。”
  >_<说出溜了!
  “有什么心事?”他抓住我的手,目不转睛的说,“能告诉我吗?”
  “我……”我舌头有点打结。
  告诉他?不告诉他?告诉?不告诉?我极力挣扎。
  



  吐露真情

  其实,来到这个完全不知名的世界,心里一直觉得不安全;虽然尽力的欢笑叫嚣的大声,只不过是想掩饰内心的恐惧而已。
  而这些日子以来,白白那么关心我照顾我,知冷知暖呵护细微,给了我很大的安定感,算是这个陌生世界里最亲近的朋友了。虽然要说出这件事很困难,但还是告诉他好了,算是对朋友的倾心交付,也算是为自己排遣压力,不然闷在心里会憋坏的。
  
  想到这里,我深呼吸一口,认真的问:“白白,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借尸还魂的么?”
  “借尸还魂?”他显然没料到我会问这个,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
  “对,借尸还魂。”我点点头。
  “只是听说过,从未有人见过,想来也是空穴来风而已。”
  “不是!的确有借尸还魂!我就是个例子!”一狠心,咬咬牙,我鼓足一口气说:“其实,我不是上官飞花!真正的上官飞花在几个月前落马失事的时候可能就死了,我只不过是来自……很多年之后的一缕孤魂(至于多少年我也不知道)。我从没失忆过,我只是没有上官飞花的记忆而已。我之所以没有任何的处世经验,也是因为我对你们的世界完全不了解而已。我虽然用了她的身体,但是思想是我自己的。用你们的话说就是借尸还魂,用我们的话说那叫穿越。你懂吗?”
  白白握着我的手不停的颤抖,眼睛紧紧的盯着我,即使在灼热的篝火旁,他的脸依旧青的可怕。半晌,才吐出几个字:“丫头,你是在开玩笑吧?”还带着微微的颤音。
  我反手握住他的手,摇了摇头:“不,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叫肖雪,来自公元2006年的一场飞机事故中……”
  
  沉默。
  长久的沉默。
  静的只听得到干柴烧着的噼里啪啦声。
  
  白白目光落在我脸上一动不动,像是在看我,似乎又没有焦距。还沉浸在刚刚的打击中半天没回过神来。
  乍得这么脆弱呐!我告诉你不是要看你这副表情的好不好?
  “白白!白白!!”晃了几下他的胳膊,这人根本没反应,我只好安慰他道:“你别担心,一开始我不太适应(你比我还不适应),但是我这人的学习能力强,你看我,现在好多了。”
  其实,人家我才是穿越的那个人,才是最需要安慰的一个,现在反而倒过来要去安慰听众了。
  “虽然现在过的很辛苦,但也很开心能认识你(和那么多帅哥)。”看他没动,我继续努力,“不过说实在的,这里的日子跟我们那现代简直没法比。就好比说如今吧,我们只能坐个小毛驴车赶路,要赶上我们那个年代,一登飞机,眨眼的功夫就到了。交通比现在发达的不知道哪儿去了!……”
  还是没动静,擦把汗,再努力:“你看,现在这生活多单调啊,晚上除了熄灯睡觉就再找不出个什么事情可干了。要是在我们那里,上网,看电视,唱卡拉OK,蹦的……多了去了的娱乐活动,准保你连觉都不想睡了……我要是能回去,就带你一起回去玩,好不好?(作者:拐带?)”
  看一眼,晕,还没反应。老大,拜托您吭个气儿好不好?
  “不过说回来,这里也有比现代好的地方,比如生态环境没有被破坏,大自然……”
  
  “天意呀!!”
  就在我继续滔滔不绝的时候,对面石化的人终于开口了!
  我的天!浪费了不知多少唾沫才把这个人叫的还魂,口干舌燥了我都。
  “白白!你没事吧?”我赶紧问。
  “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那你、会——回去吗?”他目光复杂表情恍惚,看不出悲喜。
  “我是想回去……”
  话没说完,一张柔软温热的唇覆了上来,剩下的话自动消音。他的吻带着丝丝的焦躁和不安,藏着淡淡的悲凉及困惑,含着深深的怜惜与无限温存,像是个迷路的孩子找不到方向,却无论如何也不愿放弃;像溺水的人拼命要抓住浮木,即使破碎也不肯放手。辗转反侧,细滑的舌轻轻舔弄吮噬,送来无限的情意。
  
  唉……这样的吻,试探而脆弱,温柔而深情,该是如何是好……这一刻,我无法推开,无法拒绝。他在倾心付出,我却似乎一直在利用他……想到这里,我无力的闭上眼睛。
  他贪婪的吮吻我的唇,像要吸净我所有的全部一般,缠绵交濡,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久。
  
  终于将我放开。紧紧的拥入怀中,呼吸不稳,话音破碎:“丫头,不要……走,我、不许你走……听到没有?”呵出的气凝在我的脸上,有些朦朦的潮意。
  我想走现在也走不了啊!怎么穿回去我心里也没谱呀!
  “不要走……不要离开……不要……”他的双臂越收越紧,似要将我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般。
  “好、好、好!”我无力的轻拍他的背,“不走不走,你先、把我放开……”被人被人拥抱过紧而死,很丢人。
  
  他终于感觉到我呼吸困难,将我放开。
  
  “白白……”我语音温柔。
  “嗯……”他紧握我的双手。
  在他的深情注视下,我一字一句的说:“兔子肉好像烤焦了……”
  


  我爱你

  白白脸上的神情无比古怪,像是哭笑不得一样,叹了口气说:“丫头,说你什么才好呢……”
  “咕噜噜~~”回答他的是我肚子里的声音。
  
  白白不再说话,转身去包袱里摸了只小碗出来,专心的烤兔子肉。一边烤,一边接着兔子身上掉下来的油。
  兔子烤好了,他先撕了一条腿给我。
  真是饿坏了,我吃的风快,眨眼的功夫一条兔腿就被我啃光光了。我吮着指头说:“白白,你弄的兔子肉好鲜好嫩好香啊!”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看你,馋成这样……”说着掏出丝帕轻轻将我嘴边残留的油渍擦干净。
  “别吃的太急,又没人跟你抢,小心回来胃难受。”他又撕了一小块给我,“先不要吃太多,等会尝尝地下那只。”
  
  啊,差点忘记地下还有只叫化兔呢!我猛的点头,高兴的说:“放心,你做的东西,我一定会捧场的!”
  白白开心的笑了起来,弄了些盐糖香辛粉和在那碗油里头,然后把火堆移到一边,扒开地,掏出埋在里面的兔子,拍碎泥壳,拨开叶子,一股浓郁的香味顿时扑鼻而来。
  他轻巧的撕下一片兔肉,蘸了那和好的酱汁儿,送到我嘴边:“来,尝尝!”
  “唔唔……”肉质鲜嫩酥软风味十足,我差点没把舌头给吞下去:“好吃……”
  他脸上漾起满足的笑容:“不要说话,小心噎着。好吃就多吃点。”然后又撕下一块蘸了酱送到我口中。
  吃的急,顾不上说话,我只能撕一块递过去示意:“你也来!”
  他笑了下,遂用嘴巴接住吃了起来……
  
  你来我往,两个人把两只兔子消灭的干干净净。
  睡觉前,白白扑灭火堆,将吃剩下的骨头和灰烬埋入土里,抹灭了痕迹之后,抱着我跃上一棵大树。
  又要在树上过夜!我叹气。上次就睡的战战兢兢总感觉要掉下去似的,这次还来!这原始生活过的,都快变回猴子去了!
  巨大的枝桠伸展开来,不多不少刚刚好够两个人的位置。白白伸出一只手臂给我当枕头,另一只手从后面环抱上来,搂得稳稳当当。
  
  美丽的月光透过层层树杈从枝叶间流泻下来,丝丝缕缕,闪闪烁烁,影影迭迭,油绿的树叶像是一片片鱼鳞般的闪着微光,亦真亦幻如梦境一样。
  “丫头。”白白叫我,隔着衣服,能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
  “嗯?”
  “丫头……”这一声比刚才又低了一些,象是耳语,又带些魅惑。
  “嗯。”心里涌起一种奇特的感觉,温暖中带着氤氲,又夹杂着一丝迷茫和期待。
  “丫头。”他贴了过来,声音奇异的低哑,气息象软软的羽毛在皮肤上扫过去,让人全身战栗。
  “嗯……”我轻轻的转过身,如着魔般的注视着那双柔如春水的眼睛。
  
  “我爱你……”他的唇贴了上来,一点一点的滑过我的额头,眉毛,眼睛,鼻梁,面颊,最后停留在嘴唇上。这是一个极尽缠绵温存的吻,一心一意濡湿温润甜美异常。全身象是被电通过,热流一阵阵的从四肢百骸升起,汇成了一支,慢慢的,由下而上,贯穿头顶。我脑子里顿时乱哄哄的喧嚣成一片,口中忍不住泻出呻吟。
  这样的声音入了自己的耳朵,一下子让我清醒许多,顿时觉得难堪羞涩,生生的撇开头停了下来。
  白白的身体已经变得烫热,头无力的靠在我肩膀上,呼吸软软的吹在耳上和颈后。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细微的沙沙的轻响,象是风吹动草叶。白白软而热的身子突然一绷,低声呵道:“谁?!”
  沙沙声顿时消失,四周诡异的宁静。
  白白低声道:“你别动。”然后如离弦的箭一般朝某个方向弹了出去。
  =_=别动……简直是废话,这么高的树,我哪儿敢动啊……
  我就这么僵在那里,紧张的攥紧双手,眼睛瞪的圆圆的,保持白白离开时的姿势纹丝不动。
  
  “嗨~”头顶突然冒出一张放大的笑脸,我还没来得及“啊”一声,就吓得翻下了树……
  完了,不摔死,也要半死了。下坠的那一刻我心想。


  失眠

  就在我闭眼睛等死的那一瞬间,一只手臂缠到了腰上,下一秒,我毫发无伤的落到地面。既没有脑浆迸裂,也没有四肢俱废,而是稳稳的站在了树底下。
  “着陆成功!”我在心里比了个V字型。
  
  不对,身后的这个气息有些熟悉。我转身过去……
  一张笑脸。
  果然!!!
  我使出杀人的目光瞪那个肇事者。我瞪、我瞪、我……
  “只是想跟你打个招呼而已,看把你吓的。” 眼前这张差点害死人的脸此刻带笑且满眼的无辜。
  火大!差一点我就摔成人肉烧饼了,他居然还能笑的出来。
  “想谋杀啊你!”被他笑的我有些气急败坏。
  “不要说的那么恐怖,大婶,我很怕哦……”他拍拍胸口做惊吓状。
  靠!受惊吓的那个人是我好不好?!半夜三更你无聊啊你,爬树上来跟我打招呼!
  
  不对!半夜三更他怎么会在这里出现?而且不迟不早偏偏白白不在的时候冒出头来?
  想到这里,我上前一步扯着他领子问:“说,你到底想干吗?”
  “斯文一点不要那么凶嘛,你这样跟母老虎有的一拼了。”
  “少废话,老实交待你跟着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他“咦”了一声,眨眨眼睛,一脸的狡黠:“你猜呢?”
  你以为你是吴宗宪啊,跟我玩这种我猜我猜我猜猜猜的游戏!
  “快说!我没什么耐性!不然一会我相公回来,要你好看!”
  “呵呵,原来他是你相公啊~!啧啧~那可要为你惋惜了,真是遇人不淑呀……”
  “你胡扯些什么! 你到底说不说……”
  “嗖”,下一秒我又回到了大树上,肇事者在我耳边留下句“当心身边人,知人知面不知心!”便飘的不见踪影。
  
  然后,白白便飞了回来,面色凝重,眉头紧锁。
  “追到什么没有?”我问白白。
  “没有……”他摇摇头,“那人轻功了得,我一时追赶不上,又担心你的安危,所以就折回来了。”
  好一个调虎离山!看来这个highlight帅哥一点都不简单呢!
  我波澜不惊:“看清楚那人的相貌没?”
  “没有,他一身夜行衣,又蒙着面……不知是什么人,有何企图……”
  “算了,说不定只是山野毛贼。既然已经跑了,我们也没什么损失,就不要去想了,睡觉吧。”
  “如果是山野毛贼就好了……这样的轻功,江湖上没几个了……”他拍拍我的手,“你安心睡吧,今晚我守夜。”
  “那好吧。你要困了就休息会儿。”
  “嗯,知道。”白白点点头,身形一挪,飘到了更高处的一枝树杈上放哨。
  
  我闭上眼睛,却怎么都睡不着。
  “当心身边人,知人知面不知心!”
  “当心身边人,知人知面不知心!”……
  耳边一直萦绕着这个声音,怎么都甩不掉。
  
  他究竟是谁?为什么要这样说?到底想要什么呢?
  如果是轩辕或皇上派出来的人,并且看穿了我的身份,早该趁白白不在的当拿了我去邀功了。可是他并没有这么做。
  不仅没那样做,而且一直张口闭口喊我大婶,只是调笑,还是他真的并不知道我是谁?不可能!如果他不知道,为什么又要我当心身边人?还说知人知面不知心?
  好奇怪,实在是好奇怪!不抓我又要跟踪我还对我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到底是为了什么呀?
  
  “当心身边人,知人知面不知心!”这话字字真切,每在我耳边重复一次,便如锤子在心中敲击一下,让我无法安宁。
  当心身边人,我身边只有白白一人而已,难道说的就是他?……
  为什么要当心白白?难道他对我有什么隐瞒,或者会对我造成危害?……
  
  千头万绪,辗转反侧,心乱如麻。
  当拂晓的阳光透过树梢射入眼中时我才发现,我竟然破天荒的第一次失眠了!!!
  
  我稍稍动弹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子,揉了揉眼睛。
  大约是见我动了,白白飞了下来问:“醒了?”
  我哑然。其实就没睡着。我有些不自然的点点头。
  他抱着我掠下树,温柔的拢了拢我有些凌乱的头发,“看你晚上没大睡安稳,是不是一个人在树上有些害怕?”
  我觉得有些不自在,躲开他的手,顾左右而言他:“我去洗把脸。”
  
  等我洗脸回来,他弄了些干净的野果递给我,说:“吃完我们就赶路。这林子太密,山势崎岖,车子无法通行,只好靠自己了。”
  我点点头,快速的将果子吃完。白白背起包袱,拦腰抱起我,展开轻功,在茫茫树海中驰纵。
  
  我静静的在他怀中瞧着那分明的面。
  他的脸上有一丝憔悴,想来是昨晚一夜没休息造成的。他的眼神看着我的时候那么温柔而多情,似要滴出水来。他抱着我的手臂如此小心翼翼,像对待最珍贵易碎的玉器。还有他的唇……忽然想起昨夜的那个吻,不禁脸红了一下。这一切的一切,根本不像是虚情假意啊……
  为什么要让我当心他呢?怎么都想不通。或许不过是那人故意挑拨离间吧。我安慰着自己,下意识的搂紧了些白白。
  
  花了一天一夜翻过森林,一路向东又赶些路,终于看到了一个小小城镇。
  白白花了些银两买了必需的补给,又租了一辆小马车,我们稍作休息,继续前进。




  溺水

  这些天来我旁敲侧击拐弯抹角的询问白白的身世,他总是回答的气定神闲滴水不漏,让人 根本找不到疑点和纰漏。或许真是我多虑了吧。
  Highlight帅哥再都没有出现过,这十几日行来也算安稳。
  
  只是天儿一日热过一日,我浑身越来越觉得不舒服。
  要是在现代,早穿上了吊带短裙,口中咬着冰淇淋,凉快的不知道哪儿去了。可如今,裹裹贴贴再加上这粗布厚衣,热的要死不说;连多喝点水,找个茅房都成问题。这男的可以就地解决,美其名曰“灌溉花草”,可女孩子就……唉!……实在是种折磨呀!
  
  “啊啊啊啊!!!”我激动的叫起来,惊飞一群山鸟,在天空盘旋。
  小溪!
  浅浅的溪水轻快的流动着,发出无比悦耳的潺潺声。
  “白白,白白,快,沿着水流往上游走,说不定会有湖泊或水潭什么的!我身上痒死了,我要洗澡!”我抓着白白的手肘忙不迭的说。
  白白疼惜而纵容的笑笑,使劲挥挥鞭子,赶着车飞快的朝上游跑去。
  
  果然没猜错!
  车子逆着水流方向走了约两柱香的功夫,一个很宽阔的清水潭便呈现在眼前,潭底玉白的石和青色的苔都看得清楚。
  “耶!”我兴奋的跳下车,扭着屁股开始解衣服。
  等等……转身,“白白!你走远点,我要洗澡!”
  “我知道,你洗吧,我背转身,不看还不行嘛!走太远怕你有危险。”
  “不行!谁知道你会不会偷看!”我指着对面的竹林坚定无比的对他说,“一直朝那边走,边走边吆喝,直到我说‘停’为止。”
  他无奈的摇摇头,下了车,按我的意思朝那边走去。走一段问一句:“行了吗?”
  “不行!”我说。
  “行了吗?”
  “继续!”我大声说。
  “行了吗?”
  “再往前。”我喊。
  “行了吗?”
  “还差点。”使劲喊。
  ……
  “行了吗?”白白的声音仿佛很远了。
  “停。”我扯了喉咙回答。
  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反正是没再出声回答。
  
  早已急不可待的我三下两下除净了身上的衣服裹物,扑通一个猛子扎进了潭里。
  哇~~
  与那炎炎的夏日相比,这潭水好清凉,好舒爽,好痛快!!!简直是让人销魂啊~
  我仰泳、蛙泳、蝶泳、自由泳……都不会,就一个狗刨式兴奋过头的开始在水里扑腾……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诗还没念到一半,腿突然没有丝毫预兆的抽搐起来,并且越来越厉害,锐痛也骤然加剧,双腿完全失了力气。我心中大骇,双手拼命划动,可是疼痛感却更加来的迅猛,连胃部也开始跟着抽搐,呼吸一下子困难起来。
  我抬头大喊:“白……”第二个白字没出口,水就灌了上来,口鼻耳朵里统统进水,呛的我连呼吸的份儿都快没了,一下两下,越挣扎,抽搐的越厉害,水也呛进来的越多,心脏突突的乱跳,眼睛充血涨痛,身子像是被无数把刀子分割着……
  失了平衡,我迅速下沉,手在空中挥舞,抓住的却只有空气……
  疼痛,寒冷,抽搐,紧张,窒息……脑袋逐渐昏沉……完了……
  
  就在我最后失去知觉的那一刻,一双手贴到了背上送来源源不断的热气,疼痛寒冷和抽搐停了下来。接着模糊的感觉到一张唇贴上我的,清凉悠长而绵绵不绝的气就渡了进来。
  我如条件反射般的抱住了面前的人,贪婪的吮吸着这珍贵的空气。半晌,终于艰难的半睁开眼睛。
  
  如此近的距离,是一双大大的眼睛,漆黑如墨石,在水里闪烁晶亮,却又无比的淡然清冷,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长长的睫毛在水中根根分明,却又似乎被水波的碧色浸得要融化一样。刚直的线条在这一片荡漾的水域中也显得柔和起来,面颊似还带着一抹红晕。
  
  我如糨糊般的脑袋转动半天,才终于反应过来:欧阳莫言!



  被救

  欧阳莫言身形如鱼,托着我快速向上,哗啦一声,从水里冒出头来,攀缘上岸。
  
  将我放下,他用手轻轻一拍我的腹部,一股水“哇”的从腹腔里涌了上来,我吐了一地,突觉胸腔变空,剧烈的咳嗽起来。
  一阵风吹过,我冷森森的打了个寒战,整个人疲倦而苍白的瘫软在一块石头上。
  一件衣袍披到了我的身上,我虚弱的动了动,试着想要坐起来。用劲一撑,整个身子骨就钝钝的痛了起来,仿佛千钧重的力道压过一般,吃不消,眼睛发黑,整个儿人向前扑去。
  
  身体要再次扑倒在石头上的时候,一只强劲有力的手臂了伸过来,稳稳的扶住我的肩膀,慢慢将我一点点移了起来。
  “别乱动!”简单的三个字,坚定有力。
  我不再徒然的白费力气,闭上眼睛靠在他怀里喘息,由着他将我的身子摆正,双手一翻抵上了我的背心,一股热力源源不断的送进体内。
  慢慢的,颤抖消失,呼吸也趋于平稳,身体蒸腾出热力,僵硬的四肢恢复了活力,连身上的衣袍都干得差不多了。头脑也跟着渐渐清晰明澈起来。
  
  刚刚分明是在鬼门关里转悠了一趟,实实在在真真切切的感受了一回濒死的滋味……那种感觉,要多难受有多难受……要是当时欧阳莫言没有出现……想起来真是后怕……
  “谢谢……”我忍不住说。声音听起来有点微弱。
  他眉头似乎皱了一下,嘴巴抿成一条薄薄的线,半天才出声:“穿上你自己的衣服,把外罩还我。”
  我这才意识到,我身上披着的正是他那件破破烂烂的袍子,而他此刻只着亵衣亵裤而已,并且到处湿漉漉的裹在身上,曲线毕露,很是诱人。
  一双清冷的眼睛扫了过来……
  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伸手去拿自己的衣物……脑子里某个念头一闪而过……
  
  欧阳莫言看到的是我的真身!那他一定认出我是上官飞花了!!
  完了!这下我跑不掉了!肯定要被抓回去见皇帝老子了!
  对策对策!赶紧想对策!!
  想到这里我动作慢了下来,转身有些羞涩的对他说:“劳烦你转个身,我要……”我眼睛瞟着地上的衣服,寓意明显。
  他表情有些僵硬的转过身子,背对着我。
  机会来了!我丢下衣袍撒开丫子就跑,边跑边竭尽全力的大喊:“白白救命……”(作者:裸奔了终于=_=)
  
  一个青色的身影倏忽而至,正是白白。
  我上气不接下气的窜入他怀中,“快、跑,快……”
  “怎么了?”他声色焦急。
  我指了指身后:“有、有……”
  有什么?空旷的水潭边,什么都没有,阳光照下来,明晃晃的一片。
  欧阳莫言不知去向,就连那件被我丢弃的烂衣服也不见踪影。
  我使劲眨眨眼睛,确定不是错觉。
  
  “发生什么事了?”白白紧张的抱着我问。
  “我看见……我看见——一条水蛇……”我有些心虚的低下头。
  “有没有被咬到?让我瞧瞧。”说着他便要检查看看。
  “没事、没事……”想起自己一丝不挂,我慌忙的躲进他怀里,一只手撑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把头抬的老高,“不许看,我没穿衣服!”
  “好、好、好,不看不看,”我的手感觉到他喉咙的震动,“赶快把衣服穿起来,小心着凉。”
  “我去穿,你闭上眼睛,转过身去,不许看不许动啊!”我蛮横的说。
  “也不知道是谁慌慌张张的往别人怀里钻的,这会儿倒又害羞起来了。”他打趣的说着,还是乖乖闭眼转身。
  
  我边穿衣服边问:“白白,你刚刚在干吗啊?”
  “我在远处的树下打了个盹儿,还没来得及和周公说两句话,就听到你喊救命。”
  “那你有没有听到别的什么动静?”
  “别的?没有。怎么,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没,没有……”
  “说来也奇怪,刚刚突然很困,眼皮不听使唤……”
  “可能是你最近都没好生休息的缘故吧!”我穿好衣服走到白白身旁挽着他的胳膊说:“这些天露营你都要守半宿的夜,也难怪你会大白天打盹呢。这一路上挺太平的,今晚你不要熬夜好好休息吧。”
  他微微的笑着,用另外一只手揉揉我的头发:“没关系,别担心我,只要你没事就好!”
  “那不行,把你累垮了,谁来保护我啊?我命令你晚上好好睡觉,听到没?”我拉着他胳膊撒娇。
  “好~~”他有些无奈又开心的笑了起来,弯弯的眼睛一闪一闪。
  
  转过身,我轻轻抚了一下唇角。被那张看起来冷漠而倔强的薄唇熨贴过的地方,此刻竟然还残留着余温……


黄粱美梦

  又颠簸劳顿行了十几天的路程,终于听得白白说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药王谷就在前面不远了!
  于是我兴奋的一晚上没睡好,天没亮就爬起来拽着白白赶路。
  
  太阳升起来了,身上有些微微的沁汗。偶有凉风习面,顿觉神清气爽。
  被这样的阳光照耀,有些昏昏欲睡。白白采来诺大的荷叶为我遮阳,我则干脆脑抱着他的腰,头枕在他腿上,眯着眼睛开始打盹,懒洋洋的样子象一只晒太阳的猫咪。
  他顺手拧开竹筒盖子递给我:“多喝些水,小心中暑。”
  我接过竹筒,半撑着脑袋喝了一气,然后又歪倒在他腿上,就着这个姿势打起瞌睡。
  
  梦中我竟然入了皇城!
  一路上蓝天与黄瓦、青绿彩画与朱红门窗、白色阑干与深色地面的鲜明对比,给人以强烈的庄重华贵富丽堂皇感。
  城内园林则以松、柏、槐、楸、银杏等象征长寿祥瑞的树种为主,辅以梅、竹、牡丹、海棠、玉兰、青桐等寓意富贵清雅刚正的植被,疏密有至陪衬和谐丰富灵活。
  走啊走啊,终于看到了一座铺着白玉台基,由无数根装饰华美的圆柱支撑,斗拱上雕着金色龙纹的古代木系建筑群。
  这些建筑坐北向南,极其高大,体型宽阔,气势宏伟,雕梁画栋。其横梁粗而气势磅薄,屋顶大部分采用庑殿顶,屋盖檐宇则多为重檐三滴水造,山墙则是典型的风火山墙,远近高低,一眼望不到头的屋脊檐头之间龙凤造型翘首而立。最正中的大殿,外表通体成金色,重檐庑顶蟠龙金柱金扉金锁窗,散发出比太阳还耀眼的光芒。
  
  我心潮澎湃,拾阶而上。每走一步,便觉得体内的血液温度升高一些,72级御阶走到底时,血液几乎沸腾起来。
  宫殿金门紧闭,我凝神屏气用力一推,门轰然打开,一片金碧辉煌的威严之气迎面扑来。
  大殿内,御座、屏风、香几、鼎炉,甚至地砖,无一不是纯金打造,豪华奢侈,精雕细琢,且装饰的都是大小各异花样繁杂栩栩如生的龙。
  而此刻,文官靠左武官靠右均已站立整齐。但朝堂最前方几个最显眼尊贵的位置却还空着。会是谁呢?
  刚想着,几个人躬身前行从我两边经过,走上前去,纷纷站定。
  
  咦?右手边上的那位,不正是欧阳莫言么?哇~穿戴了朝服玉冠的他此刻看起来……啧啧,真是轮廓鲜明意气风发气势夺人啊,一点都不似之前的落拓相。
  往前一瞧,呀!偶的古代爹爹也在呢!嗯——可是跟欧阳比起来,就显得苍老了许多,不过一身金甲戎装却有着无人能敌的豪气。
  再看看左面,啊啊!!怎么、怎么轩辕兄弟也站在哪里?!妈妈呀,吓死我了!
  喂!我说冰山,你那霸气能不能收敛一下?!有什么深仇大恨非得你摆出这么张丧尸脸来?看这一身紫色衣袍衬上你那臭脸,还真配套!咦,头上那么大颗夜明珠!改天一定要抢过来。
  呃呃……轩辕羽你的眼睛累不累啊?媚眼抛的快把眼珠子都抛出来了(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不过这套朱青色袍子紫玉冠穿戴在你身上还真是合适,果然皮相好的人适合做衣架。
  唔——后面那个人为啥看不清楚脸啊?青紫色朝服穿的那么妥帖,身材倒是翩翩佳公子的造型,可为什么这脸我怎么看都怎么模糊呢?再走近点…… 
  
  突然,那森严无上的大殿中央金光暴涨,乐声四起,我愣愣的像着魔似的一步步朝着殿中最高处的龙椅上走去,眩目不能自已。
  左右众人纷纷下跪,口中大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丫头,丫头!到了!”白白把我从春秋大梦里推醒。
  胡乱抹了抹嘴角的口水,我极不情愿的睁开眼。多好的美梦啊,就被他这么给打断了。
  一台头,映入眼帘的是一根兀自矗立的石柱,上刻着三个大字:药王谷。



  药王谷

  “还记得之前跟你说过什么吗?”
  “Of course!走路要当心,行事要小心,谎话要精心。”
  “呃……总结的好!”白白无奈的揉了揉眉心。自从告诉他我的真实身份以来,他对我冷不丁冒出来的一些话语已经见怪不怪了。
  “都到了,我们就不需要现在这身打扮了吧?”给神医看看偶的真面目,留个好印象比较容易打动他……
  白白斟酌了一下,说:“也好。这张面具骗得了千万人,估计骗不了他。不过你的真实身份还是不能暴露。记得进去了问起来的时候,你就说你是忍冬,我的远房表妹。”
  “知道啦知道啦~都讲过N 遍了,婆婆妈妈的。”我迅速扯下面具,拿了包袱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剥下了身上贴裹的东西,换上一套合身的海棠红金璎珞镶边熟罗衣裙。
  回来发现白白已经前去送拜帖了。
  一会,出来一个眉清目秀的小童带引我们入谷。
  
  一入山谷,暑气全消。清凉的风迎面扑来。沿着入山的小道一路走来,似乎极其顺利,却又曲曲折折,岔路交错,宛如迷宫。
  这是个美丽而安静的地方。准确的来说,这里应该被称为环山半岛。山色苍翠,空气清新。约走了两柱香的功夫,眼前出现了一片花的海洋。
  樱桃红、明黄、丁香紫、雪青、水色、月白、湖蓝、柳绿,摩肩接踵地铺展开去,明丽不可方物,令人目眩神迷。七月末的阳光恣意的流淌,美丽的蝴蝶在花丛中嬉戏飞舞,活泼的鸟儿在枝头婉转而啼,有几个长的精雕玉琢的小童正站在花间侍弄着花草,抬眼望见我,都匆匆低下头,隐约看的见嫣红的脸……整幅画面看起来不似在人间,而应在天上。
  
  唔,这几个小童,值得捧在手上好好把玩一下……就在我恍惚的当,白白偷偷掐了我一把,疼的我直瞪眼,干吗扭我?
  他的眼神瞪过来,明明白白写着“不许到处乱看!”几个大字。
  我哪儿乱看了?!我瞪回去。我这是鉴赏……忍不住再瞟几眼……
  还说没有?提醒过你不要失态的!白白作吹胡子瞪眼状。
  失态?!失态的是你吧?爱吃飞醋的家伙!算了,这时候不能窝里斗,白他一眼,上前跟紧两步。
  
  穿过这片花海,前面是青翠欲滴的竹林,风过处,发出沙沙的响声。林中溪水潺潺,轻快的跳动着。过了一座小小的石桥,后面是一片精心打理过的假山。
  随小童绕过假山,复走入一片花林。花事虽己阑珊,但却比刚开时更芬芳鲜艳。
  繁花深处,露出了一角竹楼。
  “你们等等,我去通报一声。”小童说完转身隐入林中。
  
  不一会儿,小童出来说:“谷主请你们进去。”
  我与白白对看一眼,随着小童跨进了竹楼。
  
  抬头的一瞬间,心不会跳了,然后好象听见血液全部逆流的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什么头绪也抓不到,什么念头也没有。
  一路上想象了无数遍所谓神医的模样,如今真正见到了,反而惊讶的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世上也许根本就没有一句适当的话能形容他的风度和气质。
  
  黑亮的长发如绸缎般系在身后,光滑的脸颊散发着玉一样的光彩。目光流泄如薄水如微光,长长的浓浓的睫毛,却将那水样的眼睛隔在尘世之外。白衣胜雪,安闲空灵,似薄雾中的月华,有一种淡淡的皎洁的光晕在周身笼罩,身上还散发出一种淡淡的疏离的清香。那气味,似药香,如花香,又若草香,再仔细闻闻,却发现那隐淡的香气从鼻尖擦了过去,一直到心底,倏忽一下怎么寻都寻不见了……
  
  到这会才发现,肚子里的词汇加起来都统统不够用了。
  秀美?不,如此惊人魂魄的感觉,绝不是“秀美”所能描述的。
  温柔?不,这种让人一见即醉的感觉,绝不是“温柔”所能形容的。
  优雅?不,那份夺人心智回味无穷的感觉,也绝不是“优雅”所能概括的。
  …………
  
  若勉强要找出一种比较接近的形容,那就是:完美。
  对,完美!完美得无懈可击。




  东方玉

  此刻,东方玉正在一张圆桌旁享受他的午餐。
  
  一般人吃东西的时候大都不愿被人看到,因为无论谁吃东西的时侯都不会太好看。而且一个人在吃东西的时候,若有人在旁看着,一定会变得很不自然。
  但他却是例外。
  他旁若无人的慢慢的吃着自己的午饭,举箸、启唇、轻嚼、下咽……每一个动作都完美得无懈可击。
  他吃得虽不少,却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身材。他身上每一段线条都是完美的。脸颊,脖颈,肩膀,手臂,胸膛,腰部……甚至连指甲,都修剪的那么完美。整个人就像是微风朗空,一轮皓月。
  
  这时,他瞧了一眼我们,忽然开口:“既然来了,何不坐下来一起吃?”那声音恬淡温和的也如同一块无双的美玉。
  “东方先生用膳,不便打扰。”白白拱手毕恭毕敬的回答。
  先、先生??!!他充其量也就二十六、七,白白居然叫他先生?我的眼球差点没掉到地上。
  “一个人,若要保持青春和活力,就得从丰富的食物中摄取营养,正如一朵花若想开得好,就得有充足的阳光和水。”缓缓的说着,若有所指的看着我,“这银耳燕窝粥还是热的,你来吃点吧。”他噙着淡淡的笑,将面前的半碗粥推了过来。
  我呆了!
  害人呀……长成这样就不应该再有表情了,可他此刻居然笑了!他的笑容,如同明月新辉,清雅出尘,让天地为之动容,人神与之共醉……我那个痴迷呀,恨不得、恨不得立刻扑上去这样那样再那样这样……然后忽然又为自己心里的这种卑劣想法感到无地自容……神仙哥哥,你真不知道你美的一塌胡涂令人发指祸国殃民罪恶滔天吗?……
  
  “丫头?丫头!”白白死劲的扯了扯我的衣角,终于把我扯回了现实。
  虽然这路上白白千叮咛万嘱咐我到了药王谷一定要懂规矩知礼节以免得罪着东方玉而求不得解药,但是,此刻望着眼前的美人,我实在是忍不住了:“东方先生热情周到,实在是盛情难却。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啦!”
  我迅速坐了下去,端起碗,大口的喝了起来。之前看到粥便想吐,现在反而急不可待的要尝上一尝,果然是美人当前不容拒绝呢!
  白白吃掠地瞧着我,几乎已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东方玉的笑容加深了几分,少了高高在上的神仙感,显得更加亲切:“你不嫌我脏?”
  脏?怎么可能?!我摇摇头。亲不到美人我亲碗也凑合了,这叫间接接吻,知道吗?
  不过当着他们的面可不能这么说,不然回来得罪了神医不给解药我得翘辫子;或者惹恼了白白光听他训话也得把我折磨死。我不想死,所以笑着回答:“东方先生让我喝粥必定有让我喝的道理,虽然我猜不透,可也断然不会辜负先生的美意。”
  我抹把嘴,这粥实在是好喝,口感细腻香气扑鼻甘甜却不腻人。虽然还带有那么一丝似有若无的药香味。可能是这东方玉整日摆弄药材,嘴巴上才会残留这种味道吧。
  
  “你看我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看我喝完了粥,他的嘴角扬起了一个温柔的弧度。
  “我姓上官,叫飞花。”
  之前跟白白约好的谎话,到现在一句都没用上。反而真话自然而然的从嘴里溜了出来,自然得如同泉水流下山坡一样。
  他又温和的问:“你是来看病的?”
  我点点头。
  “到榻上去躺着吧。”他指着一张紫檀罗汉漆榻说。
  我乖乖的躺在了小榻上。
  他伸出一只手来,动作极美,带着凝重的风姿,两根精美的手指搭在了我的腕上。他的手指,柔滑如玉,美若幽兰,带着微凉,在这样一个炎炎夏日,让人觉得沁心的舒爽。
  
  所有人都凝神屏气。屋子里安静的只听到鸟儿的啁啾。
  就这样过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




  药方

  “完了。”东方玉站起来整了整并不见皱纹的衣衫,轻轻吐出两个字。
  完……完了?!我没救了?!……我吃惊的看看东方玉,又回头看看像被雷劈了的白白,一时间气血上涌,悲从中来,乱没形象的跳起来抱着白白哇哇的哭了。
  命悬一线命悬一线,现在连这一线的希望都断了……我呜呜呜……啊啊啊啊……哇哇哇……
  
  “你哭什么?”东方玉纳闷的问。
  “我都快死了还不能哭啊?!”我一把鼻涕一把泪,“再不抓紧时间,我连给自己哭一回的机会都没有了。”
  “谁说你要死了?”他纳闷的表情又加深了几分。
  “不是你说的嘛!”我悲愤的看着他,白来了,什么破神医,原来是假的。不给人医病就判人家生死。
  “我什么时候说了?”他奇怪的看着我。
  装什么蒜!不就刚刚才说完的嘛!马上就想不认帐了啊?!
  “是你说我完了!”我几乎用吼的,还带着哭腔。
  “我是说我看完了……”他气定神闲,“接下来可以开方子了……”
  
  >_<我打死你个说话大喘气的!
  
  等等,我没听错?神医肯给我开药方?!我扯着白白的衣角摸干净鼻子脸(作者:为白白衣服默哀中):“我有救?我不会死?你肯救我?”
  “通常情况下不会,不过——你很特别,特别的人总是应该受到特别的对待。”他眨了眨眼睛。
  是谁说神医喜怒无常很难对付的?这不是就成了嘛!
  白白显然喜出望外,嘴巴都快笑开花了,迅速走到东方玉跟前拱手作揖:“有劳东方先生了!”
  东方玉淡淡的看了白白一眼,问:“你叫慕容流白?”
  “正是在下。”
  “那好。这药方交给你正合适。”
  东方玉一边提笔在一张白纸上开处方,一边解释,还画了些图形:“天山雪莲一朵,要八月开花,花成五瓣,蕊红茎白(雪莲不是都七月开花的么?茎白就更奇怪了,莲茎通常不是黑色的吗?);长白山参三棵,寿龄百年以上,不多不少三寸五分长(人参岁数越大长的应该越长吧?怎么偏偏要三寸五分?);野生赤芝一个,五寸宽五寸高;软紫草五株,十寸高一寸粗,要皮部有15层重叠(这些要求都很怪吔)。”他将方子递到白白手中,“这些药材三个月之内找来给我,她还有救;三个月之后……”东方玉侧头望着我,不再出声。
  
  “这些药,东方先生没有吗?”拜托药王谷哎,不可能开了方子还让人家到外面抓药的吧?!
  “想必二位进来时已经看到,我药王谷只种花草不种药材。”神医一脸的坦然。
  “不种药材?”我的眼珠几乎脱眶。
  “怎么,难道我说的你们不信?” 他的笑脸虽然温暖如春风,但一双眼睛此刻却冷厉如秋霜。
  白白急忙抓了我的手说:“哪里,哪里——我这就动身,按照方子去搜集材料,三个月内保证送过来。”
  他淡淡的点点头:“时间紧迫,上官姑娘若跟你一起上路恐怕不便。就让她留在这里。这期间我会保证她无性命之忧。”只是这期间吗?担心。
  白白神色有些犹豫。
  “怎么?把她留在我药王谷你似乎不放心?”
  “哪里!”白白再次双手抱拳,“那就麻烦东方先生了!这诊金……”
  “不急,等医好了再说不迟。”神医抬起一只玉手挥了挥。
  
  由于现已是七月末,寻找八月开花的天山雪莲路途遥远,所以白白决定立刻出发。
  于是就有了我和白白在药王谷口依依着别的这情景。
  
  白白紧紧抓着我的手说:“丫头,放心吧,我一定会在三个月之内赶回来的!”
  我点点头。最好是这样,我的命还悬着呢。
  “你要等我!”白白深情注视。
  废话!神医把药方都交给你了,我想找别人也不成啊,只能等你啦。继续点头。
  “你是我的!”
  呃……怎么越说越不像话!我什么时候成你的了?!本来想瞪他一眼,不过看到他一脸热切的期望想到他重任在身再考虑到今天话别的主题,决定还是配合一下时下的氛围,我咬着嘴唇做羞涩状再次点点头。
  下一刻,一张柔软的红唇毫不犹豫地俯了下来,结结实实地吻住了我。
  晕,我只说要配合一下气氛,没说要配合你的表演啊……
  终于,到我满脸绯红喘不过气来的时候,白白才依依不舍的放开了我,三步一回头的走出谷去。
  望着白白的背影,我忽然觉得有些害怕。这万一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作者:咦?关心起人家白白来啦?)那我不是没救了?!(作者:>_<)我说神医大人,您没听说过把鸡蛋都放一个篮子里风险系数太大吗?这万一篮子掉地上,俺这嫩鸡蛋可就都碎了……
  白白你可千万别出事,白白你可千万别出事……我一路碎碎念。
  
  担心归担心,送走了管家婆,心里还是十分高兴。想想看,谷里大把的美男,还等着俺荼毒呢。哦,不对,是等着俺去调教呢(药王谷上下一阵恶寒)……心情又从阴间多云转晴天。




  洗浴

  下午东方玉安排人去准备我的住所之后,便带着我在谷内转了一圈,七七八八把药王谷大概了解了一下。
  这药王谷可真叫一个大,整整一个下午,才算是把主要几个地方踩了一遍。不过奇怪的是这里除了男的还是男的,连半个女子都没见到。难道真是为了我的调戏大业安排好的?(作者:想得美……)
  谷内最深处有个叫“静园”的禁地,据东方玉说可以直通大海,却偏偏不准任何人踏足,真叫人纳闷。还有一个炼药的“香舍”,也说的明明白白,不准外人入内。Qie,有什么嘛,神神秘秘的,不让进咱就不进呗!大不了改天我偷偷的来……(作者:>_<就知道)
  
  不过这些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走在天神般完美的美男身边,心情那叫一个舒畅,再累那也是种享受!
  那样的眉清目朗,那样的清俊高贵,那样的飘逸出尘。
  如果这时候有人看见我的目光,一定会发现,我的视线一刻都没离开过他,而且那里面全是痴傻,还有许多贪婪。
  如果,我是说如果,能够抛开那红尘十丈诸多烦恼事,就这样守着这人间仙境,就这样看他一辈子,也应该是一种幸福吧……
  
  傍晚时分,一个叫小忧的侍童领我回房间。
  夕阳已经沉了下去,星星却还没有升起来。晚风拂面,送来阵阵花香。
  谷中的小径,每走一段便有一束从地下发出来的光亮,柔和不耀眼,照着四周清清楚楚。真先进呢!回来一定要好好研究一下这光是从哪儿来的。
  穿过竹林,北面有一栋小小的楼台,红栏绿瓦,珠帘半卷,小忧停了下来,说,以后这里便是我的住所了。
  
  我信步走了进去。
  屋里已经燃起了灯。灯光从粉红色的纱罩中照出来,温柔得如同月光。而这房间,正如月光中的楼阁,纤尘不染。
  楼下的厅布置的柔素雅致,楼上的卧室则更是恍若仙境。
  宽大的檀木暖锦床榻,还散发着幽香,白色的纱幕被风一吹,飘飘扬扬的如同在梦中。梳妆台明丽清澈,小小的茶几居然是白玉雕成。
  我忽然觉得自己到了月宫,可是那个美丽而寂寞的仙子却不知去向……
  
  就在我走神的工夫,小忧进来说热水已经准备好了,沐浴更衣之后便可以随他到主厅去吃饭了。说完掩门退了出去。
  底楼小厅后面,有一面巨大的白木屏风,上面是清清淡淡的山水图。屏风后面雾气缭绕,正是沐浴的地方。
  
  鞋子有些旧了,脚上穿的白袜已脏了,我脱下来,露出一双纤秀的脚。小小的脚趾,圆润的脚踝,雪白而秀气。轻轻的慢慢的溶入水中。
  这个浴池设计的很好,踩着几个小巧的台阶便可下到水内。水不深不浅,坐下去刚好没了胸口。池底有种柔软的沙滩的感觉,可仔细一摸,却又平滑的如同一面镜子。
  经过这么多天的奔驰之后,终于又可以懒洋洋的靠在这舒服的浴池里洗澡,是件多么享受的事情啊。
  那些风尘、疲惫、劳顿,都一丝一缕的逐渐消失在水里,我用一块雪白的丝巾,洗擦自己的身子。
  
  胸很挺,腰很细,小腹平坦,一双修长的腿也依然坚固,全身上下的皮肤如同缎子一般,在柔滑的丝巾的摩擦下,激起一种说不出来的愉快。
  就这一瞬间的愉快,让我忽然想起了那双手,那双幽蓝的眼睛,那些魅惑的话语以及当时身体的那种悸动……轩辕羽如今在干什么呢?这些日子里,他会不会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的找我?还是已经打道回府……
  我痴痴的望着自己光滑晶莹几乎毫无瑕疵的胴体,心里忽然升起了一阵说不出的忧郁……
  
  怎么回事?自从踏进这个仙境般的地方,我就莫名其妙的开始有些伤春悲秋了……
  笑着摇掉脑袋里的杂念,迅速的洗好,又把头发解散开,一寸寸洗净,打理通透,拿一块丝布揩干净水,走出浴池。
  椅榻上放着一身雪白的纹绫沙罗衣裙,又轻又薄,穿在身上舒服极了。椅榻旁摆着一双绣金的发屐。我试了试,很合脚。
  就这样出了浴室穿过小厅走到外面。
  
  小忧还在等我,看见我出来的时候眼睛一亮,双颊似有飞红,然后迅速转身在前面带路。
  屐很轻,走起路来“踢达踢达”的响,就好像雨漓在竹叶上一样。我很欣赏这种声音,走走、停停,停下来看看自己脚。“屐上足妇霜,不着鸦头袜。”若是有了音乐,真想跳一曲小杜最欣赏的“柘枝舞”。
  穿了竹林过了小桥,东面假山背后的花林深处,是用膳的主厅。花林里明灯点点,照得花色更鲜艳了。



  晚膳

  我轻轻抬腿进了厅内。东方玉就坐在那里,如同一座美玉雕成的神祗。
  一阵风,送来他身上特有的香气,拂过我的脸颊,轻轻扬起几缕潮湿的头发。
  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他似乎怔了一下,旋即绽开一个温柔的笑容:“来,这边坐。”
  我乖巧的坐到他旁边,小童很快将饭菜依次摆了上来。
  
  不愧是仙人之居,这晚膳做的异常精巧,不仅颜色美丽,还散发出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
  他轻轻拿起青绿的竹筷,在一样菜上挑了一点,放入我面前的玉瓷白碗中:“这些菜式,在外面是吃不到的,全是这谷中百花合着其他主料或辅料做成,你尝尝。”
  我点点头,夹起来放入口中。
  啊!极品!!口感如丝般细腻,味道淡如云雾,清爽撩人,如夏夜的清风拂面。
  “再尝尝这个。”他又挑了另外一样给我。
  这菜刚吃进口中有些凉,下肚之后却似温润的河流淌过肠胃,把一切不平不顺之气都暖平暖顺了。
  “怎么样,好吃吗?这个也不错的。”他噙着笑,复又选了一样放入我碗中。
  
  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东方先生,我自己来就好……”
  “我字青竹,你唤我东方玉或青竹便可。”他脸上的浅浅笑意,像水波纹似的轻轻荡漾开去,“不用那么拘谨。”
  我的脸一红。想来聪慧如他,是发现我在他面前有些自卑的情绪了。
  他倒是善解人意,说:“来,多吃些,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我点点头,不再跟他客气,端着碗吃起来。却一改往常那般狼吞虎咽,学着他的模样细嚼慢品,淑女的厉害。
  这一顿饭吃的,五脏六腑仿佛都被打开了天窗一般,通透的风吹进来,把每个器官都爽滑的洗了一遍。似乎原来每个闭塞的毛孔,都大敞四开了,比刚刚泡过的热水澡还管用一样。
  
  吃到半饱,小童又端上了一道羹。
  东方玉笑着说:“来,尝尝这墨荷羹。”
  “墨盒?”(作者:还打印机呢=_=)
  看我惊奇,他解释道:“这墨荷是菊花里的珍品。这羹也不仅是菊花本身的味道,而且每一朵墨荷在采摘之后,都要取鲢鱼,草鱼,鲤鱼的精华来浸润三天三夜,所以,就其鲜美这一点来讲,是不逊于任何鱼肉的。”
  哇~将军府、王子的山庄、白白家都吃过饭,吃的这么细致这么上讲究还是头一次。
  碟里静立这一朵带了墨紫枝条的紫红菊花,乍看,它更像是荷立碧水,而不是菊,怪不得有墨荷这一雅名。
  而尝墨荷,用的竟然是玉兰花瓣作汤匙,洁白的玉兰花瓣配上墨紫的菊花羹,光是颜色,就已经赏心悦目,害得我都有点不忍下口了。
  
  他先尝了一口,淡淡的说:“嗯,比前日做的好了些。”  
  听了他的称赞,我急不得待的尝了一口。
  “唔——”口中似升腾出一朵五彩祥云,我情不自禁的哼出声来。  
  这墨荷羹,以咸味胜,甜意只在丝丝缕缕间,而鲜美异常,让人吃得一口便觉上瘾,仿佛浇上了浓郁的肉汁一般。而在回味的时候却又有一股若有似无的药香弥漫唇齿。
  我不知不觉吃下了三大碟。 
  终于心满意足。
  
  晚膳之后,谢过东方玉,回到小楼。
  卧房里熏香袅袅,据小忧说,那种香可以安神,是东方玉特意叮嘱,说我一路行来定是劳顿,用些安神香以助睡眠。
  他还真是细心。
  
  宽大的床榻,香软的锦被,一夜好梦。
  
  次日我睡到日上三竿。
  醒过来的那一瞬间我有点迷糊,看着精致的绢纱帐顶,一时间竟然没能想起我在哪里。
  几个月的颠簸奔驰,一下子放松下来,居然有些不太习惯。
  我静静的躺着,屋子里很安静,有淡淡的香味。


  但愿长醉

  起床收拾停当,门上有人轻叩:“姑娘可是起来了?”
  我点头:“起来了。”
  门被推开,小忧端着脸盆进来。将雪白的丝巾和盆子放好后,又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望着水盆里一漾一漾的那张容颜,才突然意识过来,我这算是安顿下来了。最起码要有一段日子不用东奔西跑了。
  想到这里,我咧着嘴冲着水盆直笑。
  
  洗漱完毕,又遇上老问题——自然是头发的问题。然后我就考虑,要不要干脆把它剪掉算了。
  正当我抓着一大把滑不溜湫的黑发做挣扎状时,叩门声再次响起。小忧一定是来叫我吃饭了吧,我头也不回,说:“进来。”
  门被轻轻的推开,一股特有的淡香和着月光般的声音飘然而至:“起来了啊。”
  我愣了一下,心顿时漏跳了一拍。两团红云迅速爬上了脸颊。
  这声音,明明昨日已经听了不少,可为什么这会儿还是让我心悸不已。
  
  镜中,身后的他目光流转,盈盈浅笑,似真似幻:“就知道你现在一定是在为这青丝犯愁,来……”
  后面他说什么好像已经听不到了,恍惚中,两只莹若玉白兰花的手就这样轻巧的接过了我手里的大把头发。
  然后一把象牙梳在他手中似有了灵性,细腻而空灵的在发间盘旋低徊千折百转,像是游蝶漫舞,像是幽光浮动,所到之处皆是无比的妥帖舒适……我闭上眼睛,享受着这源自灵魂深处的销魂的感觉,心里舒服得直叹气,却要拼命的保持镇定,生怕造次了这位仙人。
  他将我的黑发松松的挽了一个髻,用一根红色的丝带系了起来,轻轻在一侧打了一个美丽的结,说:“丽质天成,果然一点不假。”
  这是……这是在……说我么??我睁大了眼睛,想要确定刚刚接收的信息是否准确。
  “上官姑娘果然有着与众不同的气质呢。”他噙着淡然的笑意,音色悠悠。
  啊!!!真的是在……真的是在夸我呢!!!
  心里顿时涨满了幸福的感觉,我扬起一个最灿烂的笑容,高声说:“谢谢东方先生夸奖!”
  “你看,昨夜我们不是才说过,叫我名字就好么,怎得这么快就忘了呢。”
  呀!一觉醒来,倒是真把这事儿给忘了。我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哎呀,你看我这记性!”
  他笑了起来:“即使自责,也不必拍自己的脑袋泄愤呀!人总有忘事的时候,一回两回就记着了。”他磁性的声音象是天籁,又象是清泉,从耳中一直流进心中。
  
  “谷主,早点已经准备好了。”门外是小忧的声音。
  “知道了,下去吧。”东方玉的声音此刻听来满是清冷和疏淡,与刚刚的亲切笑容截然不同。
  
  “上官姑娘,我们走吧。”依然是月华般的脸。
  “唔——东方先……东方——唔——青竹……”老半天终于憋出一个完整的字号,我感觉自己好像已经出汗了,“那么你也不必跟我客气,叫我飞花、花花、花儿……唔——都好。”
  看我这副老牛拉车的劲状,他笑出声来,半晌才问:“叫你飞飞好么?”
  被这么一张俊逸出尘骗死人不偿命的笑脸晃了半天眼睛,早已像是灌了无数迷魂汤药,云里雾里不知方向了,当然只会傻傻的点头。
  “好。那么,飞飞,我们去吃早点吧。”他向我伸出一只邀请的手。宽袍广袖,态拟若仙。
  
  我快晕过去了!
  我真的快要晕过去了!
  我严重需要氧气瓶!
  神仙的手、神仙的手此刻距离我那么近!
  我看了看他鼓励的眼神,惴惴不安小心翼翼心花怒放目眩神迷的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掌心里。
  
  飘飘欲仙就是形容现在的吧。
  被他拉着手,一步一步跟踩在云里似的!
  忽悠悠,跟做梦一样。
  那么俊美的侧面,那么飘逸的身姿,一举一动都象画中人。这样完美的人儿,此刻竟然牵着我的手呢!
  幸好他没转头看我的脸。不然可能会被我吓一大跳。
  笑的像个白痴。不用镜子我都自己笑得一定像个白痴。只有白痴才会有这么夸张的笑容。
  我承认我是在发花痴。
  可是在这么一个完美的人面前,谁又能抵挡的了他的风姿?
  
  莲藕清露羹配兰花饼,这一顿早餐吃的清甜香软。
  饭后,他与我在竹林里散步。
  阳光被层层的绿叶割碎,斑驳的影子淋漓一地。风吹过,地上那些亮的光影摇动飘移,象是一只又一只无忧的银鱼。
  盛夏里的绿荫,真是美丽的风景。清凉宜人,满眼深深浅浅落落停停的绿。
  我禁不住赞叹:“好美!”
  他嘴角轻轻上扬,恬淡的微笑看得人如坐春风:“你若喜欢,可以在这里长住。”
  “啊?真的?”我那因为欣喜而长大的嘴巴,此刻估计可以塞进一个鸭蛋。
  他悠闲的回答:“嗯,只要你愿意。”
  愿意!我当然是愿意!!百分之一百二十的愿意!!!


  对弈

  竹林里有个小小的凉亭。
  凉亭名叫潇湘。
  潇湘亭的青石桌上放着一张白玉棋盘。
  棋盘左右两边放着两个白玉棋盒,里面分别是黑白两色的棋子。
  “来,坐。”他微笑,“会下棋么?”
  “会一点点。”百花楼的大娘有教过。
  “好,我们来对弈,如何?”
  我点点头。
  与神仙下棋,这也是生平头一遭吧。
  
  执棋的那刻,我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锐杀之气。
  此时的东方玉,早已敛去了云淡风轻,温瑞祥和的模样;眉宇间是凝重,而眼中却闪烁着强烈灼热的光芒。他的棋,也不似那种大气儒雅,而是步步阴狠,着着杀机,仿佛要吃人一般,迫的我连连败退,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来维持战局。
  可惜,没多久,我便大败。
  从小不喜欢服输的脾气又上来了,我脱口而出:“不行,再来!”
  “好啊!”他掂了掂手中棋子,爽快的说。
  于是重新布局。
  于是又是铩羽。
  于是再次重来……
  就这样你来我往间,时间便消逝于无形了。
  
  直到红霞满天时,肚子咕咕叫的声音才提醒了我,已经错过了午饭,并且又是黄昏。
  “不行了不行了,连输了这么多局,你太厉害了……休息休息。”我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
  “好吧~”他长身而起,夕阳将白袍染成金橘色。
  “人家说下棋是‘澹泊以明志,宁静以致远’的活动,可你却一副要把对手生吞活剥的架势。”我嘟囔着,有些抱怨,毕竟下了这么久,一局都没赢过着实有些丢脸。
  “难道你下棋只为了怡情练性,而不想赢么?”
  “……”
  没话说了。不错,我天生好斗,我想赢!
  他看着我,笑起来:“想必你也是希望取胜的。这样吧,我书房里有些古今棋谱,你若想看,晚些我就让小忧送过去,你好生钻研一下,改日我们再战。”
  “好!”虽然我学下棋时间没你长,可我还不信学习能力比你差!
  
  晚饭后,小忧果然捧着几本样式古朴的线装书送了过来,顺带还拿来了一副棋盘棋子,说是谷主吩咐的。看来这东方玉真是想要我好生学习融会贯通仔细操练了。
  随手翻开一册,浅淡的书卷清香便扑鼻而来。
  反正闲来也是无聊,索性就着灯光仔细研读起来。
  谁说古人聪敏不及今人,这纷繁繁杂变化多端高深莫测的棋局,一个个都是智慧的结晶呢。
  一边看书一边摆弄棋盘,学习着如何布局,如何攻守,学习什么是入神坐照,什么是具体通幽,学习怎么虚而实之,实而虚之,进可以攻,退可以守,前后呼应,舍小就大,等等等等。才发现一本小小的棋谱,原来竟包含着天文地理奇门八阵诗词古赋无数的学问……
  
  于是一改往日的懒惰习性,我又变回了当年那个勤奋好学的好学生模样,生活也变成这般规律:晚上挑灯钻研棋谱直至深夜,清晨则是在东方玉的敲门声中醒来,洗漱梳妆(头发自然还是由他打理),早饭过后,白日的时间便是同东方玉切磋较量外加询问探讨。天气好便在潇湘亭,天气不好便在书房。未曾有一日中断。
  一连十几日下来,居然也进步神速,从之前的一塌糊涂丢盔弃甲全无招架到顽强抵抗固守城池取和自保再到试探进攻弃子争先稳中取胜……一路过来,我学了他的大开大合咄咄逼人快杀快打,他也多了些以静制动深藏不露迂回入界。
  
  这期间,喜悦的不仅仅是我自己,他更是无比欣慰,要是打和或者我侥幸赢个一子半子,他会高兴的称赞我“天赋异秉聪慧过人”,乐的我一张嘴从早笑到晚,合都合不拢。
  而之前那种恐慌、局促、自卑、生怕冒犯了仙人的情绪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从容、安然、自信、应对自如、甚至偶尔还会俏皮的开些玩笑。
  东方玉也从神仙的高座上走了下来,走入了我的平常生活,甚至走入了我的内心。




  夜探禁地

  这日,夕阳如血,艳的不似该在人间看见。
  下完最后一局,我望着那和局的棋盘,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感叹:“难怪古人说‘青山不厌千杯酒,白日唯消一局棋’,看你我如今这痴迷程度,一点都不亚于他们。”
  他抬头,目光赞叹:“你的棋艺越来越精湛了,这样下去,恐怕我要多努力,日后才不会被你甩在后面。”
  “哪里,”我笑笑,“你始终是比我强一些。那么多棋局心诀我还没有领会顿悟,要不是靠你点拨,估计还需要更长的时日才能有所体会,更别说进步了。”
  “那也是你的悟性高,稍加点化便能触类旁通举一反三;若遇上愚顿之人,怕是手把手教,都不一定能有这样的成绩。”他抬手帮我理了理思考时抓乱的头发。
  他的手指触到我的脸颊时,我的呼吸微微有些乱,勉强咳嗽一声,说:“遇到你这样的明师,顽石都要点头了,出不了高徒那才奇怪了呢!”
  “呵呵,什么时候你我变的互相吹捧起来了?”
  “是啊是啊,”我不好意思的搔搔头,“打住打住。”
  
  小忧照例收了棋盘,奉上茶水。
  石漆兰花的盘子,上面放着一提青玉壶,两个同套的青玉杯。
  沏好的茶倒出来,香气清幽,果然也是与往日不同的新品。
  我打趣的问道:“青竹,这茶水日日一换,真让人眼花缭乱,你究竟还有多少种茶叶我没有见过没有喝过?”
  “你希望是多少种?”
  “呃……”说实在的,我对茶没多少研究,茶的好和坏与我也不是最重要的,“其实多少种都无所谓,喝茶,关键是种心情。”
  “哦?”他饶有兴趣。
  “心情好,再涩的茶到口中也会有芳香溢于齿间;心情不好,则再是上品,也会觉得苦涩难咽,更别说回味无穷了。”
  “照你这样说来,品茶也是一种心境。”
  “不错!”
  “那你现在觉得这茶是甘泽还是迂涩?”
  “你说呢?”我俏皮的眨眨眼睛,这下该轮到我反问他了。
  他走过来温柔的拉起我的手,笑容像是山涧清风:“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我微笑,紧紧的回握了下他的手,将头轻轻靠在他身上。
  夕阳,将两道交叠的身影拉的老长老长……
  
  晚饭过后,回房读书到夜深。
  屈指算来,今天是十五,月圆花好,应是个美丽温柔的夏之夜。
  花好月圆,应对酒当歌纵情声乐才是,我反倒在这里做起了清心寡欲的神仙。有些好笑。
  想到这里,不由的放下书本。
  信手推开窗,凉风扑面。且没有料到,窗外的晚风中果然有缥缈的乐声。
  侧耳细听,应是笛子。那笛声,仿佛很远,幽幽暗暗,象是一线幽光,被重重竹影松波折叠阻隔,象是一缕游丝,漫舞不定。
  谁家吹笛画中楼,断续声随断续风。
  这大半夜,会是谁呢?
  
  我不由的步出小楼,寻着那隐隐的笛声而去。
  一路走,笛声不断。细细的,宛转的,似秋风呜咽,似冰下流泉。忽而缠绵悲伤,如泣如诉。忽而洒脱出尘,遗世孤傲。
  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谷内最深处的“静园”跟前。
  望着硕大的青石门栱和里面密密的比人高的荒草,我停了下来。
  
  “这里是谷中禁地,任何人不得入内!”东方玉的话在耳边响起。
  可是,既然没有人能进去,那为什么还会有笛声传出来呢?
  难道里面藏了什么绝世佳人或者惊天秘密?
  进去吗?万一被东方玉知道……想起当日他不怒自威的样子,有些怕。
  不过这么晚了,应该不会有人发现我来过这里吧?
  犹豫了一下,好奇心战胜一切,我迈开步子朝里面走去。
  
  拨开一丛丛的长草,努力的寻着路,可惜层层迭迭疯长着的草仿佛没有尽头一样。幸亏辨认着乐声的方向,才不至于迷失。
  约半柱香的时间,终于走出了荒草屏障,笛声却在此刻停了。眼前出现了曲曲折折的小路。不知道伸向何方,给人一种迷宫的感觉。处处都有希望,处处都是岔路口。月亮的光辉揉碎了洒在我的脚下,面对着这满地的破碎,竟不知该向哪个方向走了。
  没有目标,没有方向,只有硬着头皮随便选了一条右首边小路走了下去。不停的走。不停的走。遇到岔口就向右,再走,再向右……
  就这样又走了两柱香的功夫,觉得有些疲困的时候,忽然一股清香飘到了我鼻中,精神为之一振,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一片梨树出现在我的眼前。
  这满树的晶莹雪白,像是一盏盏灯笼挂在枝头,水晶玛瑙般的,让我忽的想到春天的季节,可现在明明已是夏末。
  穿越这梨树林的时候,笛声再次响起,分明是已经很近了。那笛声是月光,是离愁。盈了天地,锁了呼吸。
  我不自觉的放轻了脚步,越来越近,越来越浓……
  
  然后,是一片开阔的石崖。石面光滑,寸草不生。在一块稍显突出的地方,有一座小亭。
  籍着月光,我便看见了亭上那抹凭栏凝眸吹笛的人影。
  
  突变

  绿纱飘飘,一身白衣的人,亭亭立于象是柳丝烟幕的小亭中,身形似真似幻。
  那黑发并没像往常那样精细的束起,而是随风轻扬。青丝如瀑这个词用在他身上真是当之无愧。
  他衣袂如雪,笛身如玉,指尖莹红,袍随风动,盈得两袖清风明月。
  不见他时,是满天满地的月光,见了他,月光便似都倾到了他一人的身上。
  原来所谓“明月千里,余香满身”便是这样一种境界。
  
  他似是觉察到了我的到来,停了下来,缓缓放下笛子,微微转过身。
  光线从后面照过来,他的脸上有暗暗的阴影,看不清楚表情。
  “你怎么来了?”声音那么近,却又那么遥远,似乎含有明显的不悦。
  “唔——”一时心虚,有些语塞,脸上却反射性的漾出一个笑颜:“青竹,你的笛真是好听。”
  “我问你怎么来了?!”他语气阴沉,步步紧逼。
  “我……我是……听到这笛子声……唔……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唔……一时忍不住,就寻了过来……”好不容易才拼凑出这个答案,心里却紧张的要命,额头似乎都渗出了密密的细汗。
  东方玉此刻的语气全然不似平日里的清澈儒雅,而是饱含着无限的压力,让我感觉透不过气来。况且我擅闯谷中禁地,本就是理亏在先,心中更加的不安起来。
  “我说过的话你忘了吗?”
  “没、没有……”
  “出去!”他手指一抬。
  “啊?”
  “我叫你出去!”声音突然拔了很高,若海啸涛鸣。
  “你……”
  就算冷酷霸道的冰山,也从来没有如此呵斥过我;可这个最最温柔的人,此刻却……心中顿时委屈万分,泪涌了上来,在眼眶里打转。
  为什么这样对我?我不过是一时好奇才进来这里,并没有想要怎么样,你干吗一副如临大敌气急败坏的模样?
  “还不快走?!站在那里干什么!!”他袍袖狠狠一甩,背转身去。
  东方玉,算你狠!
  我一跺脚,转身泪奔而去……
  
  刚奔出不远,就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凄厉的嚎叫,紧接着又是一声,如同负伤的狼的呜鸣。我吓了一跳,那声音分明传来自小亭。我忍不住停下来迅速折返回去。
  小亭里,东方玉倒在地上缩成一团,以一种严重违反人体力学的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着挣扎着翻滚着,一张绝世的容颜早已变形,眼珠恐怖的向外突出,一双手像是承受不了某种痛苦般的在地上拼命的抓出一条条划痕,嘴里泄出的分明是那一声声惊心动魄的哀嚎……
  
  我的心急遽紧缩,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小亭,“怎么回事?!”
  伸出手去的一瞬间,东方玉却使出浑身的力气向另外一个方向滚去,眼中露出痛苦欲绝混杂着惶恐和悲伤的神情,喉咙里嘶哑的挤出两个字:“快……走……”
  笨蛋!你现在这样,我怎么可能丢下你就走呢?
  不再犹豫,我伏下身子,按住他血淋淋的自我伤害的双手……
  
  突然,一股刺鼻的腥味传来,他的身体猛地一个收缩,整个人像抽掉线的木偶,软软的匍匐到地上,一动不动。
  喂,喂!不会死了吧?东方玉,你可不能死啊!!
  就在我紧张的伸出手去想摸一摸他的鼻息时,他忽然又动了!
  只见他四肢跪地,慢慢的弓起了腰身,一颗脑袋跟着抬了起来。看到他眼睛的那一瞬间,我吓得连退几步,“啊”一声向后倒去。
  
  此刻他的眼眸不在是正常的颜色,而是射出妖艳的绿,在月光下泛着魑魅的幽光;嘴巴咧开,雪白的牙齿看起来异常恐怖;而喉咙里则盘旋着兽一般喑压的低吼;墨黑的头发张牙舞爪的在空中烈动;鼻翼扑扇,仿佛是嗅出了猎物的踪迹一般,脸上呈现出诡异的兴奋和骇人的神情。
  他的目光锁定了我!并且开始移动!
  
  他每向前爬一步,我就跟着后退一点,恐惧也就多加一分,心脏跳动也就更快一些。
  好奇心害死一只猫,现在总算明白了。我浑身哆嗦口齿不清的问:“你、你想、干吗?”
  他却早已丧失了理智,根本听不到也听不懂我在说什么,爬的越来越快,眼睛也闪烁出越来越摄人的光,像是从地狱而来的怪物,散发着危险邪佞却震慑人心的魅质。
  我坐在地上大汗淋漓不停倒退,直到脑袋碰到阑干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在小亭一角退无可退了。完了,东方玉怎么会变成这副德行?瞧他这恶狼觅食的样子,今天我真的是凶多吉少啊……
  
  这时,只见他仰天“嗷”的一声长啸,张开嘴巴,纵身朝我扑了上来。
  饿虎扑食!不对,饿狼扑食!
  千钧一发中我摸到弃落在地的玉笛,来不及想就朝着他的脑袋砸了出去。
  
  >_<居然砸偏了……
  
  笛子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越过他的头顶朝后方飞去。
  眼睛一花,他腾空的身形突然一扭,头向后一偏,张嘴就接住了那管玉笛,下一秒便向我这个方向再次落下来。
  完了,这下我必死无疑!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出了嗓子眼似的,眼睛一黑,绝望的阖上,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扔笛子

  咦?好奇怪,是什么在我手臂上拱来拱去?我慢慢睁开眼睛。然后听到自己下巴掉地的声音。
  东方玉此时正乖巧的蹲在我旁边,嘴里仍旧含着那支笛子,脸上的神情特别甜美,一边用头使劲蹭我的衣服,一边扑闪着眼睛用温顺乞怜的目光看着我,喉咙里还发出高兴的“呜呜”声。就只差不能摇尾巴示好了(如果他有尾巴的话)……
  
  *_*这……这又是怎么一副状况??!!
  
  见我一动不动,他用头拱的更厉害了,还伸长了脖子使劲把口中的玉笛往我手里头递。
  等等!这一前一后形势一百八十度的急转弯,脑子赶不上趟了,容我反应一下先!
  究竟怎么回事?东方玉到底怎么了?眼前这情形是该如何应对?
  上帝,我求求您,不要再跟我开玩笑了,我这好好的心脏真的被折腾的心律不齐了!
  
  “唔——咳,青竹?”我坐起来小心翼翼的唤了声他的名字。
  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蹭啊蹭,嘴巴里还呜呜咽咽的发出像小狗的声音。
  “青竹,你不会……唔……企图要咬死我吧?”
  还是不说话。
  “那我当你没那个想法啊……你、你要……咳……你要乖哦~”鬼使神差的拍了拍他的脑袋。
  咦?他好像很喜欢我拍他,嘴里的呜呜声更大了些,听起来像是撒娇一样,整个身子都挨挤了过来,还不忘努力的把笛子送到我手里头。
  呼~不管怎么说,看这情景暂时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了吧……
  
  他拱的起劲,被逼无奈我再次摸摸他的头顶。虽然他的头发摸起来非常的舒服,像是一把春水,不过谁知道哪时候他保不起又发疯,我现在可没心情来过这种手瘾。现下当务之急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青竹乖,你乖乖的在这里呆着……咳,我走先……”
  仍旧不说话。用脑袋蹭我的手。
  好吧,既然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答应了啊!
  我放下手中的笛子,准备起身走人。
  就那一瞬间,身边的杀气顿时又暴涨,他整个背部再次弓了起来,眼中闪出凶光……
  妈呀~~怕你了怕你了我不走还不成嘛?我赶紧坐了回去。
  他并没有收起那个蓄势待发的姿势,只是眼神变得温柔了些,俯身含起了玉笛交到我手中。
  
  唉~~我背倚着柱子叹气!只从外文小说里读到过月圆之夜变狼人的故事,您这倒好,失心疯,学国外的景儿,也整一狼人玩玩!……我不想看这西洋景,拜托你能不能变回来呀?你这样,害得我想走走不掉,该怎么办啊?
  我一只手掂量着笛子,一只手抚摸着他的脑袋,胡乱琢磨。
  按说我没得罪哪路神仙啊,干吗这就老是跟我过不去呢?好好的日子不让我过,隔三差五的老折腾我,还让不让我活了啊?……
  一不小心手没捏稳,笛子啪的掉到了地上。
  东方玉迅速的俯下身含起笛子再次交给我。目光闪烁。
  
  灵光一闪……
  
  我故意将笛子又一次掉到地上,不出所料,他再次咬了起来。
  啊啊啊!!!真的是这样的!
  我在他面前晃了晃玉笛,然后冲着一个稍微远点的地方一甩。
  “嗷~”他冲了出去……
  两秒钟后,他跳起来接到笛子,含着回来。满脸的兴奋。
  接过笛子,使劲一抡胳膊,撒得更远一点。
  “嗷~”他箭一般射了出去,几秒钟后,叼笛而归。
  我再扔,他再拣……摇头摆尾,高兴的不亦乐乎。
  我晕!您这不是狼人,您这变狼狗了呀?!这下倒好,我改行做训犬员了!=_=
  
  我越扔越熟练,越扔越顺手,越扔越远,“嗖”的一声居然能扔出几十米远,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而他追笛子也越来越吃力,花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不如,这样……我看着他再次跑开去的背影,转了转眼珠……趁他出去拣笛子的当开溜?……
  
  于是我卯足了劲扔出笛子,趁他转身的空儿脚底抹油准备溜号,可是他就象后背张了眼睛一样,突然转头,瞪着我,吓的我咯噔一下生生的顿住了脚步,脸上慌忙挤出笑容。
  这次不成,下次再来!
  我继续用力,好!扔出去了!开跑!他又转头。赶快玩急刹车,停!
  不成,再来!
  扔!开跑!对方转头!停!
  再来!
  扔!开跑!转头!停!
  …………
  
  >_<
  
  TNND东方玉,你丫吃啥长大的!每次我要开溜,你丫就斜视横视回视扫视……你这像是失心疯的人嘛!比贼还精!


  我心尤怜

  个把时辰之后,我终于累瘫在那里,胳膊腰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了,靠在小亭边直喘粗气。心中不由的对训狗员肃然起敬,人家果然是不容易啊……
  “不……不、不玩了,休、休……息……”我无力的摆摆手,顺势坐下。
  他倒也听话,乖乖的含着笛子跑到我身边温顺的跪伏下来。
  他的白衣不知在什么地方挂扯出一条条口子,粘了不少尘灰,脏脏的裹在身上。漆黑的云发倾泄了一身,一双迷蒙的眼睛水汪汪的盯着我,睫毛卷长如扇,却扑闪出一种穷尽心力也无法说出的愁绪。
  
  我接过玉笛握在手中。心却不由的难过起来。
  
  唉……
  东方玉,你究竟是怎么了?
  
  初见你,如月之生辉,那笼罩周身的完美流光,夺人呼吸让人心醉。
  相处时,如月华余香,幽雅温和细腻体贴,打动人心让我流连忘返。
  可如今……该怎么形容你?前一刻充满危险下一刻顺服乖巧,是全无心智的野兽还是令人心碎的豢宠?
  
  唉……
  
  我心中纠结,忍不住轻轻抚上他精美的脸颊。
  那张玉白的脸因为刚刚不停奔跑而泛出桃花般的红晕,额前的乌发此刻黏了汗,安静的蜷曲盘停在那里。我用指尖去拈,触到他湿热滑腻的肌肤。他轻轻的一个战栗,便引的我心中阵阵的微痛。
  
  唉……
  
  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该怎样才能让你不再自我伤害,不再用四肢行走?
  该怎样才能让你脱离这种卑贱低下,全无心智的状态?
  该怎样才能让你正常思考,重拾清晰?
  该怎样才能让你恢复到那个白衣胜雪,高贵出尘的模样?
  
  我的泪,不知不觉中滑落下来。
  从未替一个人痛楚过,也没有这样的心软无助,更不曾为谁这般落泪。
  可今天,看着眼前如此不幸的他,我觉得浑身乏力。想要解决,却找不到方法;想要保护,却无能为力。
  
  泪像开了闸的水,争先恐后的涌出来。
  他喉中低哑的呜呜着,凑了上来,竟然用舌头开始舔拭我的泪水。
  他的舌,软而湿润,滑腻而清香,反反复复,描摹着眼泪的痕迹,痒得很,凉也热,一时间让人不知如何是好。
  脸滚烫,对上他的眼睛。
  他的眼底是纯净而清澈的无辜无助,反覆的舔蚀,不带情色味道,反而让我觉得心虚不安,只得将头扬起,让目光落在那一轮明月上。
  
  明月照我心,可知我心凄凉?
  无语问苍天,天也无语。
  
  唉……
  
  我张开手臂,将他紧紧拥入怀中,爱怜的轻抚。
  他轻声呜咽着,细碎压抑,又像是无助而迷乱,整个身子都凑到我怀里,急切的渴求更多的爱抚。气息轻轻扑在肌肤上,有些微凉。
  
  一阵风过,他在我怀里轻轻的颤抖。月光下,能看到他洁白的颈子上泛起一层细细的疙瘩。
  几乎忘记,他的衣服就这样丝丝缕缕的挂着裹着,一身的汗水被风一吹,一定会觉得发冷。
  心中愈发的不忍起来。
  
  “青竹,”我看着他,轻轻说,“青竹,乖,跟我走,好吗?”
  我知道,他不会回答。
  我只是想让他知道,此刻,我不会再离开他,也不想再丢弃他。我只是想确定,他愿意。
  “青竹,你能听懂我说什么吗?你跟着我,我们到外面去好么?”
  我慢慢站起来。他眼中露出惊慌,反射性的弓起身子。
  “别怕,别怕,我不会离开你。”我轻抚他的头顶,温柔的说,“我们一起出去,好么?”
  如果是以前的你,一定会说“好”不是么?我轻轻抽了抽鼻子。
  俯下身,亲吻他的额头:“青竹,乖,我们走。”
  我的手,就这样,安抚的放在他的头顶,一直没有离开。鼓励的看着他的眼睛,然后自己慢慢的迈出第一步。
  他仿佛听懂了,手脚并用,跟着我向前走了一步。
  心中一阵酸楚,眼泪差点再次掉下来。
  “乖,别怕,跟我走。”我隐忍着心痛,微笑着对他说。
  
  就这样,他亦步亦趋的跟着我,摸索着慢慢走出了禁地,回到我住的小楼。



  心猿意马

  第一次自己动手备了一池子热水。
  东方玉始终安静。只是我稍微要离开他的视线,他便露出惶恐的容颜。
  只有带着他在身边,忙忙碌碌。累是累了点,但是看着他平静温顺的眼睛,心里反而松了一大口气。
  
  软暖的水气弥漫在屏风内,烟遮雾罩,湿气袅袅。
  我轻声说:“青竹,乖,洗澡,好么?你看,衣服都破了,身上出了很多汗,刚刚又吹了风,洗个热水澡,不容易着凉……”
  伸出手,把他残缺不全的外袍解开,抓着他的手,一点点褪下来。像是照顾一个不懂事的婴儿。
  然后是内衫的带子。触及到他的身体时,他微微抖了一下。我的呼吸忽然变得有些困难,手指好像有点不听使唤。解了半天,也没解开。
  越是解不开,越有些慌乱,手就跟着越发的抖了。
  说不上来的感觉。明明没有想什么,可就是好像我要做什么……有种犯罪感。
  张大嘴巴深呼吸几下,压抑住心中的波澜,快速的用手指拉脱衣带,薄薄的内衫轻轻的打开了。
  
  我忽然失掉呼吸。
  
  月光从窗外流泄进来,照在他身上,泛起光泽,如同最美的玉器。
  而我只听到如雷的咚咚声在耳边作响。
  
  拼命的摇头,甩掉那些莫名的感觉,将那件内衫也帮他褪去,我指了指浴池说:“青竹,乖,你到下面去。”
  他不动,只是定定的望着我。
  我探下身用手臂滑动了几下水,示意他说:“喏,这里,来。”
  他依旧没有反应,只是用动人的眼光看我。
  
  唉……那好吧。
  我缓缓的褪去身上的衣衫,只着了摸胸,率先跨入了水中。
  “来,这里。”我向他伸出手臂。
  下一刻,他扑通跳入水中,溅起来老大的水花,沾了我一眼一脸。
  
  热水装得刚刚好,淹到他的肩膀的位置。
  我长身跪在水里,拿水瓢舀了水,从他头顶慢慢淋下去,看着晶莹的水珠迅速没入发丛中看不见,轻盈却丰厚若绸缎的长发变的湿润起来,美丽如水藻。不断的淋水,然后轻轻揉搓,像对待最珍贵的宝贝,细致而温柔。最后用清水再次荡涤干净,把湿发挽在头顶,扯了一块丝巾整个包住。
  然后又用另外一块丝巾开始替他轻柔的擦洗身体。
  
  他的背部平滑光洁,在月光下融融生辉,白皙美丽让人不敢逼视。他的颈项优雅,锁骨线条极美,胸前两颗小巧似花苞的粉色乳尖在水面下晕出美丽而暧昧的影子……
  用力别开眼不去看,手却不由的抖了起来,一股热流由下而上的窜了出来,身体在热气的蒸腾下,也越发的滚烫了。
  用力的咬了咬嘴唇,我这是怎么了!胡乱的发情,像什么样子!
  狠狠的骂了自己几句,再次集中精力帮他清洗。
  
  他似乎很享受这种轻柔的摩擦,将身子更靠近了一些,头则不偏不倚的靠在了我的胸前。
  推开他,应该推开他的!抬起手,放在他光裸的肩膀上,却怎么都使不上劲儿。
  他微微抬头,呼吸的清香盈满身周,然后再次拉进与我的距离,整个贴了上来。
  轰~我的头脑和身子同时烧了起来,化成火,变成烟。而手却顺势滑下圈住了他的身体。
  他的身体象是温玉,光滑,温热,细腻得让人移不开手。
  是清醒还是迷失我已经不知道了,只是无意识的底下头,密密细吻,一处也不遗漏,终于吻上了那片渴求已久的香软……
  
  他的唇温软带着氤氲的水气,微凉清香,有着无法形容的美好甜蜜,让人在得到一点后便想要得到更多……我情不自禁的搂紧了他,在那张红唇上辗转。
  他微扬的脸上神情迷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的那种清纯和迷惘,浓密的睫毛在眼睛下面投下深深一排阴影,让我的心微微的颤抖。
  下一秒,他的喉咙里发出一个呜咽的声音,嘴巴轻启。我的舌一下子便滑了进去。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歇斯底里,我饥渴的扫荡他温凉的口腔,吮住他温润丝滑的舌尖,用力的吸着,象要把他吞下去一样渴切,啃咬着,厮磨着,沉沦着……
  
  我的玉,我的爱,我的天,我的地,我的一切……


  是真是梦

  “起床了!”
  “唔——”我哼哼着翻个身,继续陷在锦绣香软中沉睡。
  “起床了,飞飞!”什么人在轻拍我的脸颊。
  “唔……”无意识的把脑袋拼命往被子里缩上一缩。
  “飞飞……”
  我不耐烦的摆摆手:“不要吵……不要吵醒我。我要睡觉……”
  对方声音里带些笑意:“吵醒了么?”
  “啊~~”为什么不放过我?我无可奈何的叹气,有些口齿不清的问了一句,“什么……什么时候了?”
  “日上三竿了,还不起床!昨夜是不是读书读了太晚?”
  “嗯,知道人家辛苦还不让我多睡会……”我在香甜的锦被里又蹭了蹭,“你干吗要起那么早……”
  
  不对,哪里似乎有些不妥……他起的早,我还想睡……因为昨夜我读书读得很晚……昨夜……我读书……昨夜!!!昨夜我明明是在……他……我……我们好像……
  我“蹭”的坐起身来,却不料一头撞在他躲闪不及的下巴上,痛的立刻发出哀叫:“呜——痛死了……”
  东方玉轻柔的把我半抱着,一手摸着我撞痛的头顶:“你看你,冒失的样子……刚刚叫你,你赖着不动,现在怎么又像火烧了似的弹起来?”
  “哎哟~~”这只手揉搓过的地方怎么就能这么舒服呢,舒服的我直想咪呜咪呜的叫两声。
  他手下的力道顿时减了几分:“怎么?弄疼你了?”
  “没有,没有……”我眯着眼睛在他怀里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正合适。”
  “都起来了还要闭着眼睛,”他颇有些无奈的笑道,“是什么好梦让你如此舍不得丢下?”
  “唔……真的是个好梦呢……”我一边享受着头顶的温柔抚摸,一边哼哼着。
  
  让我想想,昨夜我好像是在看书,然后我听到笛声,跟着入了禁地,发现他……唔……变身?=_=然后好像我陪他玩“飞笛”的游戏,累得胳膊酸痛……唔,扭一扭,好像早上起来胳膊不疼了嘛……接着我应该是把他带回来洗澡……然后……呃……我好像那个……唔……忍不住亲了他……然后他好像抱住了我……然后我们两个……呃……我们两个……唔……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明明好像是……是什么来着?……奇怪啊,为什么想不起来了?难道我真是在做梦?可是为什么如此绮丽的怪梦感觉却那么真实呢?
  
  我迅速转个身,跟他面对面,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瞧了两遍。
  没错,的确是那个丰姿绰约,温文尔雅,晓露清风,月夜流光的神医东方玉没错!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怎么看都不像是昨夜那个心智尽失的……狗狗,一点都不是!
  那么,昨晚我真的是在做梦咯?可为什么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头呢?是哪里呢?
  
  “飞飞,你怎么了?”他有些疑惑的看着我,“怎么用如此奇怪的眼神打量我?”
  “青竹,你掐我一把。”
  “嗯?什么?”
  “掐我一把,使劲。”我伸出胳膊。
  “为什么?”
  “我看看自己现在是不是在做梦。”
  “呵呵,你又胡闹了!”他轻轻点了点我脑门,“刚刚起来就跟我开玩笑。”
  “不是……”哎呀,真是的,你不掐,我自己来。我抬手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哎哟!”疼!真疼,太疼了。可是,一切都没变。
  看来我现在不是在做梦。那么,昨晚上是做梦了……真的是做梦么??
  
  我使劲咽口唾沫:“青竹,我想……昨晚……咳……”
  我晕,该怎么问?总不能是:青竹,我想求证一件事情,昨天晚上我是不是跑到了禁地发现你失心疯变狗,于是我做了回训练员,后来把你带回来洗澡顺便XXOO了……我靠!打死我也不能这么说啊!那不是老寿星上吊纯粹活腻味了嘛!
  “怎么了飞飞?你有什么事吗?”
  “唔……没什么,我只是……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哦?梦到什么了?”
  “梦到……”
  
  “谷主!”话还没讲完,小忧的声音就在门外响了起来。
  这个小忧,关键时刻,你来搅什么局?
  “什么事?”
  “谷外有人求见。”
  啥时候不挑偏挑这时候,真是的,什么人这么讨厌?!
  我露出一副不高兴的脸,扯了一缕头发使劲摆弄着:“你去忙吧。”
  他看看我,温柔一笑,转头说:“今天我不见客,一律挡了吧。”
  “谷主……”
  “还有什么事情?”这声音一听就知道不高兴。
  “来人是、是无心大师。”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
  “哦?”他显然有些吃惊,“请大师到主厅休息,我随后就到!”
  “是。”
  
  “飞飞,你先起床,早点我叫人送过来。我去见客,有什么事回头再讲,好么?”他拉过我互相纠缠不清的头发和手指,一边说,一边理顺。
  叹气。这个人无论说什么,都不好拒绝。
  “好的,你去吧。快点回来唷!”我肯定是吃错药了,语气中竟然还带着撒娇的成分。
  “好!我去去就来。”
  
  看着他笑若花树堆雪步若落叶沾尘般轻盈的踏出房门,我更加肯定,昨晚上的一切肯定是个荒诞的梦而已。
  “看你,脑子里尽装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使劲拍拍脑袋,低声咒了自己两句。



  天机无心

  东方玉这一去竟是一天,晚饭时都没有露面。
  眼看夕阳坠去,夜色降临,我心里觉得空空落落,非常不踏实,遂唤来小忧问个究竟。
  
  “小忧,你们谷主怎么去了这么久?”
  “回姑娘的话,谷主此时正在替病人金针过穴,可能还要些时候。”
  “他有没有说什么?”
  “事出紧急,谷主只遣我回来照顾姑娘,其他并未多说。”
  “哦?是什么人能劳动他的大驾?”我住了这些天,上门求医的没十个也有八个,还不是统统打发了?怎么这会倒是出手相救了?
  “是无心大师的弟子。”
  “无心大师……”好熟悉的名字,“无心大师……啊!可是天机无心?”
  “正是!”
  那么说他的弟子……难道……是如花?
  “小忧,谷主现在人在哪里?快带我去。”
  “姑娘,”小忧面带难色,“谷主现正在香舍替病人诊治,他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
  “连我也不行吗?”
  “姑娘您知道‘香舍’的规矩……”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跟这种不懂得变通的人讲了也是白讲,“那无心大师人呢?可是也在香舍?”
  “没有,无心大师此刻在菊园敞轩用茶。”
  “那你带我去见见无心大师吧。”
  “这……”
  “这什么这,难道大师也说过不许任何人打扰的话么?”
  “那倒没有。”
  “那你吞吞吐吐干吗?……放心啦,我知道大师乃一代高人,不会冒失的,你且带路就好。”
  
  还没走进菊园,就闻见一股幽香。
  这菊园,草木幽绝,竹林深重,而菊花只开了三三两两。
  中央竹影垂坠的敞轩内,正端坐着一个须眉皆白的老和尚。
  老和尚穿着一件灰色的袍子,他面前摆一只水泥小火炉,一把紫铜壶,还有一套精致小巧的茶具,此刻他正握着一柄蒲扇,专注的将炉子的温度扇的恰到火候。
  在月光洗得发亮的青石板的映衬下,这和尚显得干枯矮小,面黄肌瘦,看来好像是大病初愈,坐在那里好像也要矮一些似的。
  但无论谁一眼看过去,都绝不会对他存丝毫轻视之心。这并不是因为他一双眸子分外锐利(因为他并没有抬头),也不是因为他相貌威严(看起来似乎慈眉善目更贴切些),既不是因为他穿的僧袍质料华贵,更不是因为他的手腕上那串金光耀眼的念珠。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弄不清楚。只不过我知道无论谁一眼看到他,心里就会不由自主生出一种敬重之意。
  
  正当我打量之时,他缓缓抬头,看我一眼:“几十年来,药王谷中有女子出现的,施主还是第一人。既然来了,先请坐下待茶如何?”
  被他这双眼睛瞧了一眼,我竟不觉有些手足失措起来,连忙上前施礼:“擅自打扰大师品茶,还望大师见谅。”
  “此处既非我地,又何来打扰一说?”他微微抬手,“请坐。”
  我步过去,小心谨慎的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一时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瞧我一眼,淡淡一笑道:“此刻水未涕茶未好,施主若是有事想询,尽可开口。”
  高僧就是高僧,笑是笑了,可却连嘴角的肌肉都没有丝毫索动;一双平静的目光,更似能明察秋毫洞穿一切,果然是蕴藏了无比的智慧。
  
  “听闻大师神机妙算洞察天机,今日一见果然令人叹服。”
  “施主说笑了。天机又岂是凡人可料?”他顿了顿,“而且六十年前老僧已然封卦,施主若是为求卦而来,那老僧却是要令施主失望了。”
  呃……本来是打算让你帮我算算以后日子如何,既然你这样说,那俺不问就是。
  “能得见大师本人,便是天大幸事,又怎会失望?”我微微一笑,“大师此次可是为徒儿求诊而来?
  “正是。”
  “可是如花?”我有些紧张
  “施主如何得知?”
  “听说大师有弟子若月,如花两名,我不过是猜测罢了。”
  他正色道:“想必施主早与如花相识,又何必言语躲闪?”
  好毒的眼光,一猜及中。既是如此,我也不用隐瞒,坦诚一些反而痛快。
  “既然大师已经猜到了,我也无须隐藏,我与令徒如花,确有一面之缘。适才听小忧说大师弟子抱恙,所以才冒昧叨扰。只是不知他是何病症?”
  老和尚沉吟半天,缓缓道:“中毒。”
  “中毒?”我大惊:“可知是何人下毒?”这么美的人,居然会有人舍得下手?!真是杀千刀的!
  “不清楚。”
  “不清楚?”
  “我师徒三人同宿同食,之前并未有任何端倪,但半个月前一夜如花的毒便发作起来,到如今更是昏迷不醒。”
  “大师可知他中的是什么毒?”
  “老僧不知。”
  “既然不知,又如何断定是中毒了呢?”
  “眉心发黑肢体麻木气若游丝,这些都是中毒的征兆。老僧自知无法为其解毒,只能尽全力护住他的心脉,连日赶来这里……”
  “那现在……他……有没有生命危险?”
  老和尚一声长叹:“玉儿说他会全力一搏。但因为中毒时日太久,能否成功,全看如花的造化了……”
  
  玉儿?这无心大师对青竹称呼甚为亲切,想来关系一定深厚。他们有什么关系?
  青竹不是号称可以和地府抢人的嘛?怎么如今也只是尽力一搏?
  是谁想要如花性命?又为何不是立取而是用这种温吞的毒药?
  …………
  我陷入纷繁复杂的思绪里不能自拔。


  天机卜卦

  敞轩里静寂了片刻,接就响起水沸的声音。
  无心大师开始缓慢的冲茶。每一个动作都非常认真。
  借着他沏茶的功夫,我澄清了一下纷乱的思想,重新梳理了一遍头绪,一些重点也就凸现出来。
  
  此时,茶已经沏好了。他抬手将两个酒杯般大小的茶盏里斟满茶,然后瞧了我一眼:“施主可要喝上一杯?”
  “多谢大师。”我举杯浅啜一口,赞道:“此茶虽苦,然涩后回爽,余香甚浓,有曲径通幽,豁然开朗之妙,令人心神皆醉!”
  “呵呵,施主也是懂茶之人。其实放眼这世上之事,岂不正如这杯茶,不得苦涩又怎享芬芳?不入林深山穷水尽处,又怎知柳暗花明不是春呢?”
  我心下一动,不由道:“大师的话有道理!”
  他淡淡一笑,“话语本身并无道,只是载道之工具也。能从话中悟出道理,才是得道之人。”
  
  轻轻放下茶盏,我问:“小女子还有几事不明,想求大师解惑,不知大师可否赐教?”
  “请讲。”
  “如花……自幼出家跟随大师,大师可知其父母是何人?”
  他愣了一下,淡淡道:“施主为何问起此事?”
  “如花这毒明显是有人特意施下的,而他不过一出家人,且年纪尚轻,理应不会与任何人结下仇恨,除非——与其身世有关……”我观察了一下老和尚的脸色继续,“而他当日也曾说过,大师一直不肯提及他的出身,小女子大胆猜想,这其中必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他深深看我一眼,说:“看来施主与如花这一面之缘倒很是投机。”
  “哪里,不过是我随口问起来的。大师也知道,如花心性纯厚,不会撒谎,自是问什么答什么一五一十罢了。”
  “既然施主向老僧取证,想是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不过要一个证实而已。老僧说的可对?”
  “呵呵,大师果然神算!只是小女子愚顿,不知这心中答案是否也是大师的解答。”
  “是与不是,施主何妨说来听听。”
  
  这老和尚果然是比狐狸还精,既不给出答案,还要探听我心中所想。这种人,是友非敌最好,否则,自己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不过话说回来,玩太极的本事我也有:“小女子想求大师说个故事。”
  他微微皱眉:“故事?”
  “对!”我看着他的眼睛,“十七年前南宫家族剧变,女主人冷沦非难产辞世,掌门人南宫烈焱拔剑自刎,当夜膝下遗子突然失踪,大师可知此事?”
  老和尚目光闪动,与我对视良久,方自长叹一声,“老僧确知此事。”
  “大师若肯示知,小女子感激不尽。”我言语逼近。
  “往事如云烟,老僧已不愿提起。但施主心思玲珑慧眼如炬……不错,如花的确是南宫家的后人。”
  虽说是猜对了,但这话从老和尚嘴里说出,还是有些吃惊。我恭声道:“大师可愿讲讲当年情形。”
  他默然。良久,缓缓道:“这个故事很长,要从六十年前说起。”
  “小女子洗耳恭听愿闻其详。”
  
  “六十年前,我少林寺来了一位贵客。由主持方丈亲自引荐。那人奉上了生辰八字,要我为其刚出生的儿子卜卦。”
  六十年前……我问:“就是那次之后,大师便再没有为任何人卜卦了么?”
  “正是。”
  “那这位贵客又是什么人?”
  “那人天生贵胄之气,一看便知不是常人,我当是朝中权贵或是皇亲国戚,但当时我万万没有想到,他竟是当朝皇上。”
  “既然是皇上,又何用担心其子前途?实在奇怪。”
  “那时他已年过四十,膝下皆是公主,第一次喜得龙子,自然是希望其子健康平安。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当时我并不知情。”
  “那您是为皇子开了一卦。不知这卦上怎么讲?”
  老和尚吸了口气:“人祸,大凶。”
  “啊?”
  “我算出他将来必定谋朝篡位,血光四起,生灵涂炭……”
  没道理,他是皇上独子,又怎会发生这种宫廷政变呢?
  他看我一眼,道:“原没料到他是皇上,所以卦一出,我便不肯多作解释。直到他示出自己的身份,我才知道面前坐着的竟是当朝圣上。于是开始解卦。”
  “但是他怎么会相信自己的独子会谋朝篡位呢?”
  “皇上自然不信,并且龙颜大怒,说我妖言惑众。”
  你说的也的确有些玄乎。
  “那后来呢?”
  “施主想来也是不信吧。但是,老僧开卦四十多年来从未算错过,所以,我恳请他让我再卜一卦。”
  “噢……那这一卦又如何?”
  “一模一样,人祸,大凶。”
  “这次皇帝信了?”
  “没有。”
  “那怎么办?”
  “他让我卜了第三卦。”
  “第三卦?”
  “这一卦不是为皇子卜,而是为江山卜。并且要我在佛主面前发誓从此之后不再开卦。”
  “卦上怎讲?”
  “两年后,明君诞世,执政35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我暗暗算了一算,心中顿时明了。




  祸根深种

  “这么说,六十年前不是一卦而是三卦。而三卦之后,圣上听了大师的劝谏,回去等了两年,果然再得一子,遂立为太子后继承皇位的么?”
  “正是!”
  糊涂呀!这一立,才真正是为那谋朝篡位一事种下祸根啊!自古以来,长幼有序,立次不立长,多数情况下会有怨愤不平;如若那长子心胸狭隘,则更是会遗祸宫廷!
  天下本无事,何必强扰之……我不由的叹息。
  “那后来呢?”
  “二十二年后圣上驾崩,新皇继位,其长兄封为凌王,助其辅佐朝政。一直以来国势昌隆,人民安康。”
  
  “这些跟如花有什么关系?”
  老和尚端起茶盏啜了一口,道:“施主莫要心急,听老僧慢慢道来。自少林寺三卦后,老僧元气大伤,于是闭关调养了三个月。之后便下山四处云游,一来是为普渡众生,二来则是为寻一人……”
  “寻人?什么人?”
  “力挽狂澜之人。”他目光灼灼,“其实,当日第三卦卦面大吉,却又隐含患因……”
  “哦?怎讲?”越来越有意思了。
  “卦中显示,这次子虽是贤明君主,但其兄长却狼子野心;虽国运强盛,但变数繁多;尤其驾崩后几年之内,国家必然出现大动荡,黎民百姓在水深火热中得生存。”
  看看,我就说吧!
  “既知如此,当初何不劝皇上让长子顺利继位,也可免去一场血腥之灾。”
  “为天下苍生着想,老僧只有力推明君执政。”
  这究竟是为了苍生还是害了苍生,谁知道呢?
  夜风袭来,空气中也多了一丝凝重的气氛。
  
  想来三年多前驾崩的那位,应当就是无心大师口中的明君,那么今天执政的这天子就是当日求卦的那位皇帝的孙子咯。
  这样看来,我那古代爹爹去镇守边疆也的确是应了老和尚卦中所述了。
  不过今天看起来,这国家也并没有出现太大的战乱,人民生活也相对稳定,又何来水深火热之说?……
  
  “若像大师所说,今日这太平天下又该如何解释?” 该不会是老和尚你危言耸听吧?
  “施主可曾听过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我倒吸一口凉气:“难道此时正是风起云涌前的诡异静谧?那如今这凌王可是准备磨刀霍霍大动干戈?”
  他默然。
  沉默就等于变相的认可我的话。完了,我最讨厌的就是打仗了!杀来杀去死来死去都是些无辜百姓,发动战争的人却高坐钓鱼台等着验收成果。
  再一想,就更郁闷了。我的逃亡生活好不容易才告一段落,好日子还没过几天,就说要迎来乱世了……真是XX他个OO的……
  
  “大师口中的力挽狂澜者,说的可是能避免战乱,挽救苍生之人?”
  “正是!”他郑重点头,“老僧出关当天,夜观天象,察六十年后必有异人现世,能阻止这场灾难的发生。遂动身离开少林,为日后明查暗访作准备,这其间也结识了不少朋友……”
  有救了!我眼睛一亮:“那如今大师是否已找到此人?”
  他面色一暗,道:“还没有。”
  没有?!我晕!那这几十年您都干吗了啊?绝望中。
  唉,不是我说您,人家皇帝老子家的事儿,您去参合个啥?!当初要不是您力劝那皇帝立小不立大,今天也不会留下这么多祸患。既然留下了祸患,您又了解这来龙去脉,那就应该想方设法解决。您这会儿倒好了,告诉我说解决的办法就是找一个人,而这个人您没找到!这种有善始无善终的事儿您还真做的出来……让我怎么说您好呢……
  等等,刚刚他最后一句说的啥来着?说自己云游之时结识了不少朋友?那么他与东方玉的关系……
  “东方先生的师父可是大师云游途中结交的好友之一?”
  他点点头,“不错。玉儿的师父和南宫烈焱的师父都是我的知己至交。”
  果然是上辈人的交情。
  呼~不过终于跟南宫家开始沾边了,先吁一口气。这古人的故事可真够长的!
  
  将茶斟满,双手奉上。一阵阵茶香从轩内传出,再加上菊香、竹香,让人思想略微放松了一下。
  老和尚接过茶盏,又开始了新的一段故事。

  朝廷阴谋

  “南宫烈焱这孩子小的时候我见过几面,天资奇高,且异常勤奋,20岁出山时打败了他的师父,成名后曾几次四处寻我,想与我一战却未果。后遇上冷沦非,一见钟情,良缘天定,结为夫妻,他们有了第一个孩子后便逐渐淡出江湖。”
  “如花可是他临死前托付给大师的?”
  “正是。”
  “他将如花托付与大师,为何大师在如花面前对他夫妻二人只字不提?而且,既然他二人早早退出江湖,那必定没有什么仇家,为何如今却有人暗算如花?大师不觉得奇怪吗?”
  “南宫烈焱临终前交待老僧对如花的身世守口如瓶。至于你提到的仇家,则谈不上。他夫妻二人与人为善,比武也是点到及止,应当没有结仇。”
  如此说来,如花当是身家清白。但身世清白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成为人家的目标?
  “是什么原因让南宫烈焱嘱咐大师守口如瓶?冷沦非当年果真是难产而死么?南宫拔剑自刎当晚大师为何又在场?”
  “施主心思缜密咄咄逼人,果真与众不同。”
  “大师在此,小女子岂敢造次,不过是心有疑惑,还请大师明示。”
  
  “施主可曾听闻,冷沦非难产时请来了城中最好的大夫?”
  “确有一说。”
  “那大夫不是旁人,正是老僧。”
  “啊?”
  “当年老僧察觉朝中广揽能人异士,顺服者加官进爵,不从者则离奇失踪,老僧担心这其中有什么阴谋,遂展开调查。中途恰好发现朝廷派了劝谏之人前往南宫家,便跟了去。”
  “结果呢?有什么发现?”
  “当时冷沦非怀胎八月,对政事非常淡漠,而南宫烈焱亦无心朝政,只愿与其妻做神仙眷侣,所以他婉言回绝了那名谏士。第二日谏士再次登门,谈话间似乎发生了些不愉快,因此不欢而散。可就在当晚老僧发现,那名匆匆离去的朝廷谏士竟然是西域的‘蛊刹’朱邪梵!”
  “这朱邪梵又是何人?”
  “这人当年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下蛊更是防不胜防,十几年前被玉儿的师父赶回西域时发誓不再踏足中原半步。可他居然潜了回来还成为朝廷人士。老僧顿时感到不妙,急忙赶去南宫府上。途中遇到南宫家丁慌乱求医,得知冷沦非提前生产。赶到时,她已诞下一子,可是却出血不止。老僧看出她中了西域血蛊。这种蛊极其阴狠,催动起来无药可解。众人束手无策,眼见她香消玉殒。”
  老和尚说到这里,目中悲哀之意浓厚,原来平寂的面容也有了一丝惨淡,“南宫烈焱这孩子爱妻至深,以致心灰意冷,他自知得罪了朝廷,却无法以一人之力与其抗衡,同时亦怕牵连家人,遂拔剑自刎。死前将刚出生的孩儿托付与老僧,请求老僧力保南宫家一脉香火。同时要其隐姓埋名,说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卷入江湖纷争,更不可与势力强大的朝廷有所牵扯。老僧答应了他的请求,这些年对如花的身世闭口不提,且尽量避免其与他人接触。只是不知今日为何还是会有此一劫……”
  
  这哀艳又悲凉的故事,自一个沉静如佛的高僧口中说出来,充满了一种窒息的沉秘。整个大地似乎都浸浴在这种神秘而凄凉的雾里。
  我和他都沉默着,沉默得就如同黑夜中的山岳一样。
  半晌,我问道:“南宫烈焱死前可曾为如花取名?”
  “他夫妻二人早已将如花的名字取好,”无心大师吐了一口气说:“如花俗名南宫冷。”
  南宫冷……倒是将他父母都纪念了一遍。
  
  “小女子有些想法,愿与大师分享。”
  “愿闻其详。”
  “先皇已死,倘若如花仍是被朝廷的人追踪的话,说明当年‘纳贤’之人并不是先皇,而极有可能是那位凌王打着为朝廷招揽人才的旗号,实则扩张实力铲除异己,如今不过是想斩草除根。不知我的推测是否正确?”
  “施主敏锐。当年纳贤一事,的确是凌王在背后操作。”
  “既然凌王当年就已扩充羽翼,却为何一直按兵不动,直到现在才相机而动?”
  “施主有所不知。当年先帝不育,膝下并无子嗣。而凌王则育有三位小王爷,其中以三王爷尤为聪慧,深得先帝喜爱,凌王遂将其过继给先帝。先帝亦打算死后将皇位传授于这位小王爷。然而事有凑巧,当年淑妃娘娘的父亲曾与玉儿的师父有过一面之缘,老迈之躯千里迢迢到药王谷求其为皇上诊治。玉儿的师父一时心软,答应入宫为皇上治病。两年后,先帝43岁,得龙子一名……”
  “哦~这样说来,凌王不是不动,只是当初以为先帝不育,自己的孩子便可顺利继位,那么他的儿子做皇帝和他自己做皇帝没什么区别,于是也就一直没有图谋造反。没想到如意算盘打错了,人家又生了皇儿。先帝自然是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孩子,所以这凌王才会又起歹心。”
  “不错。”
  “再回到如花身上,这凌王若是要斩草除根,当然越快越好,为何要用这种温暾的手法?难道如花还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价值?抑或他们的目标根本就不是如花,如花只是一个饵罢了?”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下毒之人根本就与朝廷不沾边……不过这种可能性太小,毕竟如大师所言,如花结识的人都寥寥无几。
  “这……老僧实在猜不透。若是诱饵,那真正诱的又是何人呢?”
  “下毒,又毒其不死,大师必定会设法解救。而天下间能妙手回春者,东方先生自然是不二人选。”
  无心大师失声道:“这样说来,他们要的人是玉儿?”
  “不知道,我也是猜测罢了。东方先生自幼在谷中长大,并未踏足江湖半步,没理由成为他人的目标。或许是我多虑了。”
  
  虽然这样说,还是有些心惊肉跳。我不由得站起身来说:“多谢大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小女子还有事在身,先行告辞。”
  “既能相见便是有缘,施主不必多礼。老僧不送。”
  我再次行过礼,转身离开敞轩。走到一半忽然想起一事:“大师与东方先生关系深厚,可知东方先生有什么顽疾在身?”
  他有些诧异的看了看我:“老僧不知。”
  “谢谢大师!小女子告辞。”



  轻解罗裳

  出了菊园我一刻都没有停顿,直奔香舍。
  “香舍”其实不是寻常的“舍”,而是一个巨大的园子。园内有十几间平房,分别座落在东南西北四个角上,园中的花草则是在其它地方根本寻不到的珍稀品种。
  当然,这些都是听东方玉讲的,至于真正长什么样子,到目前为止我还没见上。
  
  如花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东方玉到现在还没从香舍里出来,情况肯定不太妙啊。要真是什么陷井圈套,那他们两个岂不是都有危险?
  我越想越急,越急走的越快,到后来变成了一路小跑。我亲爱的玉儿,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奔的我满头大汗,终于来到香舍跟前。门口的两个小童手一抬挡着了我的去路:“姑娘请留步。”
  “我有急事要找你们谷主,麻烦通报一声。”
  其中一位小童恭敬的鞠了一躬说:“谷主正在施诊,不准任何人打扰,请姑娘回房等候。”
  “事关紧急,等不得。二位若是不愿通报,还请让开一步,我自己进去。”
  “谷主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内,请姑娘见谅。”
  “你们谷主这次要救的人,可能是别人设下的陷阱。事关重大,形势紧急,请二位通融,让我进去一趟。”
  两个人异口同声道:“对不起,谷中规矩森严,香舍禁止外人入内。姑娘还是回去等候吧。”
  等候你个头啦!紧急!紧急懂不懂?这古人的头脑就是差理解程度就是不高接受能力就是不强,我这么强的表达能力你们居然还是听不懂什么意思么?要是能等我还用风急火燎的跑这儿来为难你们么?
  不管了,今天答应不答应我都要进去。
  “无论如何我要立刻马上进去见你们谷主!得罪了!”我声音一沉,向前一步,猛得一推他们,想辟开一条道路。
  两个门神居然纹丝不动!
  “让开!”我急了。
  “姑娘请回。”
  逼我是吧?欺负我没武功是吧?好!就让你们看看这样做的后果有多严重!
  
  我低下头深呼吸一口,然后抬头轻轻笑了起来,声音如银铃般娇美。
  笑声中,手指一动,缓缓解开对襟纱罗衫,柔声说:“不知你们可曾见过美人脱衣……”
  两个小童的脸色变了变,僵硬的说:“姑娘……请回。”
  话声刚落,淡紫色的纹绫纱罗便滑落下去,瞬间露出了一双丰盈但不见肉,纤美而不见骨的手臂,白的令人目眩。
  小童的脸霎时变得通红,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我抬起手臂轻抚云鬓,娇笑道:“还不让开么?还要继续看么?”
  “姑、姑娘……”小童此刻已经开始结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两双眼睛左右游移,就是不敢把视线落在我身上。
  “啧啧,看来还是不够,那姑娘我就再多赏你们一些风景。只是不知——”我故意拉长了声音,“你们谷主得知今夜之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说完我轻轻扭了扭身子,色彩亮丽的束胸长裙飘然落地。此刻我身上只剩下一缕轻纱制成的内心,诱人的曲线如薄雾里的花,隐约动人。
  我摆动着腰肢,款款向前。修长的腿每踏出一步,两个小童就后退一步……
  “不让路么?真的不让么?唉……那我只好将这最后一层也褪去了。”说着我的手缓缓滑到胸前,带着诱人的媚笑,“你们可要睁大眼睛看好了……”
  手还没有将轻纱扯下,两个小童便跌跌撞撞的掩面鼠窜开去。
  
  我哈哈大笑,这一招果然管用。虽然牺牲了点色相,总算达到了目的。
  东方玉呀东方玉,我做的这些可都是为了你。下回无论如何也要从你身上补偿回来……
  没空再多想,我迅速捡起地上的衣物穿好,踏入园中。
  
  东方玉果然没有骗我,这诺大的园内,用粗细不同的竹篱笆围圈起来的植物,果然个个长相独特,高的矮的大的小的宽展的纤瘦的硕大的干枯的,甚至连开出的花朵都色形特异,的确是我从未见过更叫不上名字来的品种。
  远远望去,园中的四个角落里,确是各有一排房间,而此刻灯火通明的,正是东北角上的那几幢。
  小心的绕过那些奇形怪状的花草,我来到园中最深处的东北一角。这一排共有五间房子,造型看起来都古朴典雅细致柔素,其中一间有浓郁的药味散发出来。我举步朝那间走去。



  蒸笼

  一开门,一股子升腾的热气混合着强烈的药味儿扑面而来,熏得我头一阵阵的发晕,条件反射的闭上眼睛屏住呼吸。
  过了一小会,好不容易适应了一点点,我缓缓睁开眼睛四下打望。
  
  屋子里很热,热得出奇。因为屋里生了八盆火,火烧得很旺。
  闪动的火光,将雪白的墙壁都照成了嫣红色。
  此刻东方玉的脸也是红的,额头上布满了密密的汗珠。雪白的长衫已经湿透。
  而八盆火的上方,架着一个巨大的铁锅。
  铁锅的上面放着一个蒸笼。
  蒸笼里仰面躺着一个几乎赤裸的人。
  那人正是如花。
  如花全身也都是红的。红色的皮肤上,则密密麻麻的扎着一层细细的银针,看上去活像一个刺猬。不对,他现在看来简直是只被蒸熟了的刺猬。
  他眼睛紧闭,只能看到不停的流汗,隐约听到微弱的喘息。
  而东方玉,正在上上下下忙个不停,一边往那口大铁锅里放药,一边将火烧的更旺一些。他甚至根本没有注意到我的到来。
  
  我愣了愣神,问道:“青竹,你这是在干什么?”
  忙碌的他这才顿下来看了看我,擦把汗道:“我在蒸他。”
  我瞪大眼睛:“蒸他?他既不是馒头,又不是螃蟹,为什么要蒸他?”
  “不蒸,他的毒逼不出来。”他又抓了一把药放入沸腾的铁锅内:“你怎么来了?”
  不等我回答,他指着旁边几个大罐子说:“你来了也好,帮我抓药草吧。青色罐子每次三把,红色罐子每次两把,其他各色罐子每次一把。每隔三分之一盏茶的时间投放一次到铁锅里。这样我也就可以专心控制温度了。”
  原来蒸人也要看火候的呀。我走上前,捏着鼻子瞧了瞧那泛着水花热气滚滚的大铁锅,问:“还要蒸多久?”
  “至少一个时辰。”
  “那他不是被蒸了整整一天了么?”
  “没有。”东方玉继续催动火势,“诊断,配药,针灸,花了不少时间。等这些都做完之后才是架锅来蒸的。”
  “现在他的情形如何?”
  “绝大部分的毒已经从体内排到了表层,还需要个把时辰,便可通过金针引导出来。只是五脏内还有少量残余极其顽固,需要另想办法。”
  “什么办法?”
  “我还没有想好。大约需要用汤药灌入,然后由内力引导运行全身经脉一周,最后再用真力将毒素吸取出来。只是整个过程不能有一丝停顿,否则毒气攻心,不但前面的功夫将付之流水,如花立刻会有生命危险。”他顿了顿,“刚刚大小针灸三遍之后,我的真气动用了不少,担心不能完成整个的运行过程,所以最后一个步骤的操作还在犹豫间。”
  我皱了皱眉,“那怎么办?”
  “先完成这一步再说。若是那时我的内力还没有恢复到可以帮他吸毒的程度,可能就要劳动无心大师了。”
  说到无心大师,我才想起来这里的目的。我急忙说:“青竹,我有件事情要跟你讲。”
  “什么事?”
  于是我将之前在无心大师那里听到的东西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青竹,若是这次诊治当中有什么凶险,你千万不要勉强,小心着了别人的道。”
  他微微笑着,说:“我知道了。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
  “我知道你这个人是要不就不出手,出手就一定会坚持到底。你说,我怎么能不担心呢?”
  “没事的,他这毒我既然能想出解救办法,就说明我有把握。”
  “真的没事吗?我还是不太安心啊。万一你有个什么事情,这药王谷可怎么办啊?”我可怎么办啊?我还等着你帮我解毒呢!
  “放心吧,飞飞,我这药王谷的奇门遁甲,当年是无心大师与妙手金匠二人联手修造的;无心大师的奇门阵术天下无双,妙手金匠的暗器机关无人能敌。所以,若无人引路,旁人根本进不了药王谷。你大可不必担心这里的安全问题。”
  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那我就不操心了。
  于是专心致志的同他配合着,将蒸人这道程序认真的完成。
  
  一个时辰后,如花的皮肤逐渐肿胀起来,红里发紫,紫中透明,看上去异常恐怖。
  东方玉仔细的将银针一一拔掉。转身在一个煮了很长时间的药酒坛子里捞出了一个布包。打开来后,里面是一套细如牛毛的金针。他将那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金针麻利的刺向如花的几大要穴。
  一会功夫,紫黑色的毒液在金针的引导下缓缓渗出,一滴滴的落入那个大铁锅里,发出“嗤嗤”的声响。
  又过了约半个时辰,毒液才算流完,而原本铁锅里的药水已经变的如阴沟里流出来的臭水那样让人几欲作呕了。
  把火熄灭,又用盖子和羊皮纸将铁锅封了一个严实,东方玉这才拔了金针泡入先前那个坛子里。
  此刻如花仍旧昏迷不醒,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脆弱的好像被风一吹就会坍塌。皮肤却不似之前的红肿,而是变得苍白。东方玉把他从蒸笼里抱出来,用药酒将他全身擦了一遍,然后抱到了隔壁房间的一张小床上放平。
  
  我掏出丝巾帮东方玉擦了擦额上的汗珠,问道:“你的身体恢复的怎样?要不要去把无心大师找来?”
  他略微想了一下,说:“也好。我现在去把汤药配好,你帮我去请无心大师过来。”
  “好。”我点了点头,“我这就去。”
  出门的时候,我转头看了看床上那张容颜,此刻在暗影中似一朵苍白而清艳的小花,静静的盛开。
  希望一切都会好起来。我暗暗的祈祷。



  吸毒排毒

  再次回到菊园,老和尚却已不知去向。我让小忧吩咐众人去找,谁知回话皆是“没有找到”。老和尚竟然在这药王谷内失踪了?!无奈只好先回香舍通知东方玉。
  
  此时汤药已经煎好,东方玉说不能再等了,否则如花身上的毒会有反复发作的可能。于是他找了两颗补丹气的药服下,准备亲自动手。而我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则坚持要留在他身边看他用功。他拗不过我,只好答应。
  准备工作就绪后,接着要将汤药灌入如花腹中。
  本来灌药是这最后一道工序中最简单的一个步骤,却因为他人事昏迷牙关紧闭,变成了一件困难的事情。无论东方玉怎么捏腮点穴,黑褐色的药汁还是溢出线条优美的唇角,顺着苍白晶莹的腮瓣流了一枕,一点都没咽下去。
  他眉毛微蹙,沉凝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汤药若不能顺利吞咽,接下来的事情便无法进行……”
  我很主动接过他手里的药碗,说:“让我来试试吧。”
  虽然东方玉不明白我要干什么,但是也没有反对。顺顺当当的让开一个位置。
  不过我接下来的动作却让他大惊失色——因为我端起碗猛地喝了一口那辛苦的药汁,然后俯身,对上了如花的嘴巴,拼命撬开他的牙齿,将药汁顺着自己的舌头一点点哺喂进他的口中。
  明明是极苦的药,唇瓣离开时却含了一口清香,心中竟有片刻的悸怔。如花的唇出乎意料的温润甜美,撩人魂魄!我心中忽然有股强烈的愿望,希望能够拥有这份怡人的香甜,直到永恒……
  一旁的东方玉目瞪口呆。他怔怔地看着我,眉宇间是浓得化不开的情绪,眼中有三分震惊,三分不信,三分忧虑,一份……那一份是嫉妒么?我不敢肯定。
  只见他张张嘴似要说些什么,最后却叹了口气,背转身去,走到窗下。双肩有一丝的颤抖。
  我的这个举动,在这个时代应该比较不容易被人接受吧。有些自我检讨的想着。
  不管怎么说,人还是要救的。希望东方玉不要怪我……摒除杂念,我一门心思继续将那一大碗药一口口喂给如花。(女猪:这个豆腐吃的香甜。作者:这时候你还有心情想这些!女猪:这叫“苦”中作乐!作者:=_=)
  
  哺完了药,我将碗放在一旁的小几上,轻轻叫了声:“青竹……”
  东方玉做了个深呼吸,应了我一声,然后缓缓转过身来走到床前,将如花扶得坐起来,他自己则盘腿坐在如花身后,缓缓运气,双掌贴上了如花的后背。
  
  一刻钟,两刻钟,半个时辰,一个时辰……
  
  “啊~”我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闷!好无聊啊!
  早知道,我就不坐在这里像个傻子似的无所事事,干瞪着眼看他们保持一个姿势这么长时间啦……
  除了两个人的脸色一个由苍白逐渐泛出红润,一个则逐渐变得有些苍白以外,其它真的就再没什么看头啦……
  我叹口气,扭了扭坐的有些泛痛的屁股,再次倒换了一下翘着的二郎腿,心里盘算是不是应该回去睡一觉再过来。
  
  正想着,东方玉忽然双手一推,如花在床上立刻调了个身,从原先的背对着东方玉转而成为正面对着他。而东方玉的一只手掌也瞬间贴上了如花的头顶,另外一只手则贴上了腹部的肚脐位置。
  咦?要开始把毒吸出来了么?
  果然,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东方玉对我说:“把案上的那个小盆拿到床边来。”声音明显非常疲倦。
  我赶快起身将小盆取过来放在床下脚踏上。只见东方玉将贴于腹部的那只手放到唇边,轻轻咬破中指,然后垂下就着那个小盆,浓稠的紫色液体便滴了出来。
  这才发现,他的掌心是异常妖艳的鲜红,而那红色中竟有一块块紫色的斑点。他的另外一只手却一刻也没有离开如花的头顶。
  一功夫会他将掌心的毒了排出去,皮肤恢复正常的颜色,再次贴上如花的肚脐。
  
  就这样来回三、四次,东方玉脸色已是几近透明的苍白,喘息着说:“毒已经吸出来了,体内经脉还需要一会儿便会自动的恢复。我需要休息一下。”
  我有些担心。听他这声音,应该不是“休息一下”就能解决问题的。
  没有再说话,他慢慢的收回了放在如花头顶的那只手,稍稍撤离了一些距离,然后双手置于膝盖,阖上眼睛,一副老僧入定的姿态。
  
  我知道他在自我调息,没敢打扰,所以凑过去看了看如花的情况。
  如花此刻已经自己坐正了,完全不需要人扶,并没有软爬爬的前倒或者后仰。只是一双眼睛依旧没有睁开。密密的睫毛投下好看的阴影。
  我伸一只手过去在他眼前晃,心里面小声说:“如花~hello……如花,你醒了没有啊?”
  挥了半天,他也没动静,我气馁的收回了那只晃动的手臂。又坐下来,无聊的来回扫视着床上的两个绝世美男,猜测着他们哪个能先睁开眼睛同我讲话。
  
  剧变遭袭

  忽然,如花的眼皮微微的动了动。我的心也跟着忽悠了一下。是不是要醒过来了?
  
  果然,他睁开了眼。
  好黑好大的一双眼睛,黑的如同幽不见底的深洞,似要把人都吸进去一样。然后就看到如花缓缓的抬起了双手……
  一个念头如流星般闪过,快的我来不及抓住。
  不管那么多了,我激动的站起来,如花终于醒过来,而且能动了呢!
  我喊了声:“如花!”兴奋的向他走过去。
  
  突然,如花抬起的双手猛的向距他一人远的正在闭目调息的东方玉攻去!
  电,光,石,火!
  一瞬间的剧变让我没有时间惊讶更没时间思考便作出了唯一一个动作——用力推开东方玉!
  
  “嘭”,我听到一声闷响,天旋地转,后背巨大的冲击瞬间挤出了肺里所有的气,然后胸腔内又被另外一波腥腻翻涌的东西充满,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痛,便“噗”的一声喷出了大口鲜血,染在东方玉雪白的长衫上,分外刺眼。人也跟着朝前扑去。
  
  “飞飞!”被我推到一边的东方玉伸手接住了我,眼中是一阵慌乱。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眼前发生了什么事情。
  “青……”就一个字,喉咙里的血随着之又溢了出来,又腥又黏,堵住了呼吸道,我剧烈的呛咳起来,抖动中才发现自己的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痛到要死,眼前是一片红色的雾,看不清东西,而后背似乎已经麻木了。
  耳边有呼呼的风声,如花的第二掌接了上来。
  东方玉单手迎了上前,并没有力敌,却借着如花的掌风,用另外一只手抱起我,斜斜的飞了出去,在屋子另外一角落地。
  “呕——”又一股血涌了出来,我觉得自己快要晕过去了。
  东方玉的气息很差,他的调理被打断,应该非常伤身体吧……
  “青、竹……”我挣扎着吐出这几个字。血又从嘴角流了出来。
  “不要说话……”他一只手贴上我的背心,一股热力送了进来。
  痛被暂时压住了一些,原本乱套的心脉也舒服了一点。可是,可是他的消耗太多了……
  “放、下……我……”不要这样!
  
  可如花并没有给我们喘息的机会,双掌一翻跟着又攻了过来。
  东方玉抱起我拧挫闪身,躲过了这一击。如花接着再次出手……
  他的攻击虽有些僵硬,然而却愈来愈密集,掌风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网,将我们笼罩在中间,且越收越紧。
  东方玉抱着我东闪西躲,身形渐渐慢了下来,汗濡湿了身体,喘息声越来越大,听的出异常吃力。
  他为如花疗毒,本就消耗了太多的真气,即便现在是他一人,都不一定能从容应对,何况怀中还抱着一个我,后背绵绵的真力也一刻没有停顿……
  
  排山倒海的掌风划破空气尖锐的啸叫着袭来。他再次提气,斜飞开去,以躲过这迎面而来的攻击。
  扑扑两声,我听到东方玉的肩膀和后背被击中,只觉得他突然一僵,身子成抛物线向下坠去。
  甩开我啊!笨蛋!
  不要再给我送真气啊!你受伤了!
  把我丢开,你就可以不用这么辛苦!可是抱着我……
  笨蛋。我的眼睛潮潮的。却哭不出来。好像连泪腺也被体内的血堵上了。
  他收不住势,撞在墙上,软软的滑落下来,膝盖喀的一声跪到地上,我的心也跟着喀的一声。
  分明是伤了骨头,却仍然将我紧紧护在胸前。
  笨蛋!
  
  如花直直的盯着东方玉,一步步走过来……
  后背的真气越来越弱,断了。东方玉已经动不了了……
  
  青竹!不要!我不要你死!!
  
  此刻如花已经走到我们跟前,手举过顶,掌风再次压了下来……
  
  最后一刻,我终于想起那转瞬一念。
  如花的眼睛!不对劲!
  他的双眼,本应该是那种流珠转玉星河过眼的明亮清澈晶莹闪烁,此时却似空洞无物,漆黑的吓人。
  而他整个人也似一个木偶,虽然不断攻击,却像是被什么操纵着一样,机械而僵硬。
  这时他的半个身子都倾斜了过来,带着锐利的掌风……
  
  最后一线生机!
  只有一次机会!
  希望管用!
  我用尽力气,抓起东方玉的手,就着咬破的那一处猛得一咬拼命一吸。
  仰头,红色的液体吐向如花的眼睛……



  孤岛

  这是一座孤岛。
  极目远眺,所能入眼的除了碧水便是苍天。
  岛上树木葱茏,苍翠欲滴,金色的阳光照射下来,和着周围波光粼粼的碧蓝色海水,远远看上去颇有些蓬莱仙屿的味道。
  却是与世隔绝。没有出口。
  苍翠和繁盛,都显得这样孤独。
  
  浅滩里,一个美的不象话的年轻人正站在海中拿着一把简陋的鱼叉认真的捕鱼。
  一阵风过来,吹乱了他一头黑亮的短发,额前有几缕调皮的蒙着了眼睛,他一抬手,把它们随意的拨向后方,清澈明亮的眼睛却一刻也没离开海面。
  一扬手,鱼叉迅速刺破水面,再扬起来时,叉子上分明是一条肥大的海鱼,尾巴还一动一动,似乎在做最后的挣扎。
  那个年轻人眼露慈悲脸上却显出孩子气的笑容,取下了鱼儿,口中念叨了句什么,然后头也没回就甩向后方。
  只见那鱼在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银白色抛物线,“啪”的一声,便落入了沙滩上一个简陋的竹篓里。
  而那个年轻人,则在为下一个目标努力奋斗着。古铜色的肌肤在阳光下泛出美丽的光泽……
  
  林子里的一垅地上,一个女子正爬在绿油油的菜苗间细细的找着什么。
  她忽然一笑,伸手将一棵杂草拔了起来,口中哼哼着:看你还敢再长!
  然后扭过头,在旁边一个木桶里拿出了葫芦瓢,一瓢瓢的舀水,慢慢地灌溉着每一棵菜苗。
  水浇完了,地却还有一大半没有灌溉到。她背起木桶,向林子深处走去。那里有一个小小的瀑布,说是瀑布,还不如叫它细流。水从上面落下来,在林子里形成一个不大的水潭。
  每天她大约要从那里汲上四、五桶水,才能将这片地全部湿润一遍。
  女子哼着歌,步子轻快,均亭的手臂修长的双腿麦色的肌肤,充满了青春活力。
  此刻,如果有人看到她,第一反应肯定会是:“哇~这个女孩子好养眼!”
  的确养眼。
  试想,如果让你穿着树叶做成的围胸,长草编织的短裙,其它地方光洁溜溜,而恰好你的身材又是玲珑有致,足够让人喷血;那么,这不是养眼是什么?
  哦,或许不光是养眼,而是非常养眼,甚至会诱人犯罪!
  可惜这个岛上,除了她、他,和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他之外,再也找不出半个人影,所以这副活色生香的景致大抵是被浪费掉了。
  
  天色有些暗了,女孩已经采了不少的野果野菜放入腰间的篓子里,背上的木桶也装满了水,她步伐稍稍有些吃力的往沙滩方向走去。
  一棵大树底下,是一间简陋的小棚。自然是用大型的树枝和树叶搭造而成。若是下雨,有些地方还会漏水。棚里地上用枯草和落叶铺了厚厚一层,既干燥又透气,霜寒露重的夜晚还比较保暖。
  小棚的一个角落里,静静地横躺着一个人。
  他的脸像是远山起伏,面容却是波澜不兴,平静的让人恨不得揉上几把,好弄出些表情来。
  可惜,他没有表情。不会动,不会说话,不会睁开眼,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睛下面拖出月牙般的阴影。
  他的骨骼完美,无可挑剔。可是肌肉却显得有些松弛和萎缩。
  他的皮肤看上去是触目惊心的白,白的几乎透明。好像轻轻一碰,便会碎掉,散掉,化掉,变成比沙粒还要细白的粉末,溶入土里,消失于风里,弥散在夜色里……
  
  美丽的男孩也挎着竹篓慢慢向小棚走回来。一边走,一边左右摇晃着脑袋,甩掉沾在头发上的水珠,样子看起来像是一只可爱的狗狗洗澡澡后抖落身上的水滴。
  当然,狗狗是不会有这么漂亮的身材,也不会用两条腿走路,更不会只在腰间围一圈长草叶……
  
  看见男孩回来,女孩露出温暖的笑意,嚷嚷道:“如花,今天捕了几条?该不会又比昨天的少吧?”语气中似乎有一丝淡淡的撒娇的味道。
  男孩咧开嘴笑了起来,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今天比昨天多一些!你瞧!”话语中带着一点点小小的自豪的成分。
  女孩摸出一柄匕首递给男孩,说:“果子和菜我都已经洗好了,你去把鱼鳞打干净,洗一洗,把火架起来,等下我来烤好了。”
  男孩应了一声接过刀子走到外面忙碌起来。
  
  女孩则将腰间的一个竹筒解下来,轻轻打开盖子,把里面的药草倒入一个小石罐里,然后用一把小石杵用力捣起来。一会功夫,那些草药就变成了一罐汁。
  她将石杵放在一边,捧着石罐走到那个躺着的男子身旁,轻轻坐下来。
  先双手合十使劲摩擦,终于觉得手发烫了,才伸进石罐里捞了一把药汁,然后均匀涂抹在那个男子身上,缓缓地,从脚趾尖开始,一下一下,细细的搓。
  他的脚生得很秀气好看。以前听人说,脚秀气的人很温柔脾气好,但是福缘薄。他的温柔好脾气她是见识过了,只是福缘……她希望他福泽深厚才好。
  然后是脚踝……小腿……膝盖……大腿……
  嗯,重要部位。
  虽然已经……咳……无数次了……
  还是觉得有点不自然。
  一路向上,一直搓到头顶。
  一罐药汁刚好用完。
  
  女孩的手指,手腕,手臂仿佛已经习惯了这种长时间的运作,即使累,也察觉不出来了。
  只是觉得浑身燥热。出了汗。
  她停下来凝视了一会那张完美无暇的脸庞,轻声说:“还没有睡够么?唉……好吧,只允许你再睡一小会儿哦!然后就快点醒来吧。好么?”语气中是商量,是无奈,是恳请,还是希望,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然后用唯一的一块布将他盖好,轻轻走出了小棚。
  
  对,你猜的一点不错,那个女孩,就是我。
  
  岛上岁月

  半年的时间,说起来一晃眼就过去了。
  可半年的时间,好像真的很长。
  
  并不是因为我过惯了舒服日子,当惯了大小姐,所以才觉得这时间太漫长太辛苦。
  辛苦吗?或许一开始是这样觉得吧。
  没有人烟的岛屿。与世隔绝。
  什么事都要自己来,没有软软的床铺,没有可口的美食,没有华丽的衣裳,没有热热的浴水。
  什么都没有。
  唯一的一把匕首,还是当时插在如花腿部的凶器。
  身上的衣服在醒过来时已经碎成了破布,穿与不穿一个样。
  幸好没有大型的野兽。否则最初的几十天,我们会成为送上门的美食。
  汲水,觅食,寻药,钻木取火,照顾两个生命垂危的人,无论哪一样,对我来说都是困难重重。
  晚上露宿在野地里,被虫子叮得一脸是包。身上被露水打得透湿。寒气逼人。
  正午,火辣辣的太阳毫无阻拦的照射下来,像刀子般的割伤人的眼睛和肌肤。
  这里,中午酷热难当,夜晚冷得哆嗦。
  看著头上星月满天,抱着身边昏迷不醒的人,真的是难过得要死掉了。
  
  后来慢慢的也都习惯了。
  汲水,觅食,寻药,取火,照看,无论哪一样,都轻车熟路。
  幸好如花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幸好他有看过一些介绍草药的书籍。幸好他年轻底子好内外伤都复原的快。
  只是他的腿,在阴天下雨的时候,会隐隐作痛,走起路来,会有一点瘸。那一刀,太狠,太毒,伤了筋脉,没有好药及时治疗。而我,连个赤脚医生都不能算。
  如花的伤好了以后,日子更加好过了起来。
  搭了棚子避风避雨,还做了好多日用的工具。
  那片菜地,是如花在林子里辟出来的。撒了种子,长出了绿油油的青菜。再过些时,就可以吃了。他说这样,我就不用每天辛苦的到处去挖野菜。
  他还说不如再开一片地,将我日常会用到的一些草药都移植过来。
  他的功力也恢复了一些,只是不论如何勤练,也不再如以前那样。如花倒也豁达,说能保命已经算是走运。
  而我,收获似乎更多一些。
  以前没了武功就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现在仍旧没有武功,却变得结实灵活。
  可以飞快的爬到一棵参天大树上去采果子,可以轻松的背着一大桶水来来回回走十几里路,也学会了如何狩猎小动物和识别简单的药草,甚至上次用匕首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干掉了一只碗口粗的蟒蛇。
  不能改变环境,就要学会适应环境。
  幸好,我们的适应能力都很强。
  
  应该很庆幸才对,因为我们都没有死掉。
  人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前年。我们不是祸害,但我们活了下来。
  而且天香散的毒也没有发作。想来是一早就被青竹解了。只是他一天不醒来,我就一天不会知道他是怎么帮我解毒的。
  
  其实,生死对于我来说,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
  看开了,看淡了,也看明白了。
  
  那一天,明明时间才过了一夜,可是,却好像把这一生都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和可能会有的痛楚都经历了。
  “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不在乎再死一次。”我记得自己当时这样说。
  “不要让他污染了我的衣衫。”我记得青竹当时这样说。
  所以我们跳了下去。
  从静园那座高高的悬崖上。
  风声象雷声一样轰鸣,尖厉,似乎不是耳朵听到的声音,而是从全身每个毛孔里钻进来的剧浪。
  以前幻想过下坠时凌空御风的感觉,原来这种感觉一点都不好。
  “飞飞,抱紧我。”他说。
  坠落的时候,我忽然想通了许多事情,包括钱财,包括生老,包括病死,包括以前一直都看不开的东西。
  我只是个普通人,却遇到不普通的境遇。来到这个全然陌生的地方,遇到这些全然不曾想过会发生的事情。
  也许就这样也好,生命走到终结,摆脱了一切,不用再去理会那些纠缠。
  
  最后的几秒钟,真气从四肢百骸汇了进来,形成一个巨大的屏障,将我牢牢地护在中央。
  “飞飞,要活着。”这是他最后一句话。
  那样的伤却只吃了一颗琼酿续命丹,剩下两粒全都给了我,而如今又将自己最后的内力也输送给我。
  青竹,耗尽所有的温暖和力量,保护着我。
  
  飞飞,抱紧我。
  我一直记得这句话。
  所以我不会放开你的手。
  飞飞,要活着。
  所以我不能死。
  拼了命也要活下去。



  孤岛求生

  醒过来,头沉甸甸的。
  一动也不能动,像是失去了四肢,又像是身上有万钧的巨石压过。
  身上的零件没有一处听使唤。
  有一时的恍惚,想我到底是在做梦还是清醒,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慢慢的,痛楚的感觉由远而近,逐渐清晰起来。
  浑身上下无处不痛,头臂手脚腿胸背……像是被撕得零零碎碎的一个破败的人偶,每块骨肉都各自叫嚣,挣扎。它们发出的疼痛争先恐后抢占我的反应中枢,然后彼此毫不妥协地纠结在一起,让我的神经绞带。
  然后,钝痛逐渐变为锐痛,象是有刀子在划割着身体。划开皮肉,划开筋骨,划得血肉模糊,再浇上冷冷的盐水。不是热辣辣的痛,是冷森森的,一直侵到骨子里去……
  疼痛如钢丝卷住我的喉咙,在我几乎要发出凄凉仓惶的痛楚呻吟的时候。
  然后又昏了过去。
  …………
  
  被风再次吹醒过来。
  视线落在垂萎的耷拉在我颈旁的一只苍白美丽的手上。心头一颤。
  移动了一下视线,发现身上的确伏着一个人,是青竹。
  混沌的意识逐渐明晰,知道自己并没有死,而是躺在一块沙滩上,脚还不停地被水冲刷着。
  试着动了一下,像是扯到了最痛的那根神经,整个人都战栗起来。大口的喘着气。
  又躺了一会。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青竹向上翻开,冷汗一阵阵冒出来,骨头格格的作响,似乎无法负荷就要寸寸断裂的一般痛。
  终于将他放平在地上,自己慢慢撑了起来。
  
  “青竹……”我声音沙哑的叫着。
  他的面容平静却毫无生气。他的身体是冰冷的,没有一处稍稍暖和点的地方。
  我手忙脚乱的在鼻端试了一下,还好,有微弱的鼻息。
  拼命的做人工呼吸,水挤压了出来,可人却始终没醒。
  敲打,叫喊,使出浑身解数,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颓废的坐在那里。衣服破碎不堪,身子疲倦而苍白。
  然后发现,不远处的沙滩上,躺着另外一具身体。
  认出来是如花。
  同样的急救方法,如花咳醒过来。
  他的内伤很重,腿部还插着一把匕首,一直没入底端,只留了刀把在外头。伤口因为浸泡太久已经化脓。
  他是被打落悬崖的。
  这样看起来,情况最好的那个人,是我。
  
  挣扎着将青竹拖到了树荫底下,又将如花扶了过去。
  三个人,如同被捞到岸上的鱼,煎熬着,残喘着。
  死了算了,死了就不用再受这些折磨。闭上眼睛这样想。
  可睁开眼睛,看看树下靠着重伤在身和地上躺着生死未卜的两人,我告诉自己,不能放弃,为了他们,我必须好好活着!
  
  从来没有这么无助过,也从来没有这么坚定过。
  
  从棚里出来,如花已经搭好了架子。抬头看见我,他指了指身边的一个罐子说:“我已经将一半的野果野菜榨成汁了。”
  我端了起来,笑笑:“好。哦,你记得把鱼肚里塞上辣椒。”
  “知道啦!每次都说,还怕我忘记么?”
  “嘿嘿,”我吐吐舌头,“不是啦,是我自己记性不太好。”
  
  记得最开始的时候,找来野果子,捣碎了炸成汁给青竹喂进口中,可是他喉头一动不动根本不能吞咽。淡黄的果子的汁液沿着他的下巴流下来,渍脏了他的脖颈。
  想他那么爱干净,慌得去擦,然后意识到如今他根本不会察觉,心一痛,眼泪就不争气的流出来。
  我不知道我是如何捱过那样痛苦的一天的。
  流着泪,不停的喂,汁液不停的流出来;擦干净再喂,还是一样的结果;而他的呼吸却越来越弱……
  后来我再也忍不住大声的哭了出来,紧紧的抱着他,说:“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我要救你,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你说过,要我好好活着,可是,如果没有你,我活不下去……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怎么样才能救你……你醒过来,醒来告诉我呀……”
  哭完了,哭累了,还是要面对现实。
  擦干眼泪,把他贴紧抱住,揉搓着他那冰冷的身体,拼命的想要那具身体能够恢复一点点体温。
  青竹,青竹,你能听到我讲话么?你不能死,你要活着!我要你活着!青竹,青竹,青竹……我在他耳边不断的重复。
  后来重新又含着果汁喂进他的嘴里。
  这一次,依然流出来不少,但是,他毕竟咽下了一些!真的咽下了一些!
  我抱着他高兴的哭出声来。
  青竹,你听到我讲话了是吗?你听到了是吗?
  我将他抱紧一些,再紧一些,生怕这仅有的一线希望在眼前消失掉。
  此刻的心情无法用言语表达!悲伤,难过,痛苦,喜悦,激动,期待……若是旁人看见,肯定会认为这个蓬头垢面又哭又笑自言自语的人是个十足的疯子。
  
  就这样,养成了习惯。每次给青竹喂东西之前,都会在他耳边说说话。
  开始是要他好好活着;到后来是希望他睁开眼;现在,则是会给他讲每日发生的一些琐事。比如今天那片菜地里新开了几朵花;比如林子里那只母兔又生了一窝,小家伙个个都很可爱;比如如花抓了一条金光闪闪的鱼,好漂亮,我们舍不得吃,又放回了海里……
  每天都会跟他唠叨些事情,我想这样,他才不会觉得寂寞。而且,他一定能听到我在说什么,只是太累了,所以不愿睁开眼睛。等有一天他睡饱了,一定会醒过来……
  
  如今我喂他吃东西也非常的熟练了,一口下去,不多不少,缓缓慢慢,配合着他吞咽的速度,一点都不会再溢出来。
  
  喂完后,帮他擦洗干净身子,我走出去。
情难割舍

  可能是气候和洋流的缘故,这几日如花能捕到的鱼一日比一日少。难得今天破例比往常多了些。
  他已经将鱼烤熟了。见我出来便说:“我肚子饿了,你再不出来,我就要先吃了。”
  “我不在的时候你敢偷吃?小心我打你!”眉毛一挑,我佯装生气。
  毕竟只是个十七岁大的孩子,这与世隔绝无拘无束的日子里,那天真顽皮的性子便显山露水起来。
  他撇撇嘴,小声说:“你个纸老虎谁怕你呀!”
  被我听到。“好……”
  下一刻,我们围着火堆玩起了追逐战。我左扑右拦,他右躲左闪。
  
  忽然他皱了皱眉头,动作明显慢了下来,我问:“是不是腿又疼了?”
  他点点头:“明天可能会下雨吧。”
  “快坐下来休息。”我去扶他,“以后你负责采药浇水摘果子,我负责下海捕鱼!不能再让你到水里泡着了,对你的伤一点好处也没有!”
  转身回棚子里拿药。幸好今天的草药还有些剩余。将它们捣成汁,出来给他敷上,帮他按摩起来。这种疏筋活血的药对他的旧伤痛有帮助。
  如花脸微微有些红,说:“我自己来吧。”
  一把打开他伸过来的手,“你手闲着就赶快吃饭,吃完了就去睡觉,其他的别操心。睡眠充足才能养好筋骨。懂吗?”
  他不再说话,只是脸红红的看着我。真拿他没办法。都说了多少次了,还是这个样子,脸红的跟煮熟了似的。难道是那次在蒸笼里留下的后遗症?
  别扭的小孩。不过还好没像刚开始,给我来一句“男女授受不亲”。
  
  还记得第一次我想帮他检查伤口的时候,他直往后退,边退边说:“阿弥陀佛,男女授受不亲……”,怎么都不肯让我看。
  他那伤再不治疗,一条腿可能就报废了。
  我急了,指着他的鼻尖吼道:“你的伤都成这样了,还狗屁个授受不亲!老娘和你早就没什么清白了!从你在客栈的房顶跌到老娘的浴盆开始,再到药王谷解毒老娘给你嘴对嘴喂药和这岛上给你嘴对嘴人工呼吸,不清了去了!我告诉你,你要是想找死,老娘把那刀子拔出来在你心窝这儿狠狠来一下,给你个痛快!要是想活下去,你就乖乖的给老娘别动!!”
  不知是被我吼晕了还是被我吼明白了,或者是被我的阵势吓到了,反正他后来安安静静的一动不动任我摆布。
  早乖乖听话,不就不用挨骂了么!真笨!
  
  我将他的衣服撕成条,绑在伤口的上下两方,递给他一个布团说:“没有麻药,你得忍着!疼就咬这个,别把牙齿咬碎咯。”
  他摇摇头,说没事,你来吧。
  于是我猛地拔出了匕首。他真的很能忍,只是身子颤了颤,哼都没哼一声。
  溃烂的脓血哗啦流了出来,伤口处一塌糊涂。我胃里翻江倒海,强忍着没吐出来。将脓挤干净,挤不干净的就用嘴巴吸出来,再用清水给他擦洗伤口,最后嚼了止血的草药给他敷上。
  如花握手成拳,指头都快嵌进肉里去了。牙关紧咬,冷汗一滴滴往下淌。
  我说:“痛,就喊出来吧。会好受些。”
  他只是摇头。模样让人心疼。
  
  夜里醒来,发现他抱着自己,缩成一团,如同婴儿般,无助的发抖;伸手摸了摸,却发现他身上烫的吓人。这个倔孩子。明明只有一个火堆,他非要在意那些男女有别的教条而离开很远……
  几乎是一种母性的温柔涌了上来。一夜没睡,帮他不停的冷敷降温。谁知道他的体温竟由一个极端走向了另外一个极端。
  极热变成了极冰,人也昏迷了过去,脸色惨白,气息恹恹,口中不停的喊着:“冷……好冷……”
  手足无措,将他移到火堆旁,把火生的旺一些,更旺一些!可惜,却依旧无法帮他恢复体温。他牙关不住格格打战,身子抖动的如同寒风中枝头最后一片叶。
  
  没有床没有毯子没有任何可以帮他保温的工具……没有办法,只好剥光了他和自己身上破烂的衣服,小心翼翼的覆了上去,用自己的体温为他取暖。
  他身上阴寒异常,像是一个空洞,饥渴的将我的温度吸了过去。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冷了,不由的打了个寒战。
  而身下的他可能感觉到了温暖,下意识地张开四肢,缠了上来,贪婪地收紧手臂,吸取着我身上的体温。
  他的鼻息喷在我的肩上,一凉一热,一会功夫起了酥酥的一层战栗。
  呼吸有些纷乱,背脊忽然没了力气,身子却骤然热了起来。我不安的想要拉开些距离,他却贴了上来,纠缠的更紧……一种莫名的感觉不可遏止的涌出来,淹没了我的心……
  
  唉……心中明明装满了另外一个人,却依旧躲不掉对他的情愫。我真的是太多情了么?为什么把满满的感情给了一个,却还可以拿出另外的来给别人?
  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顶心,耳廓,眉目,鼻唇,颈项,这张柔如春水的容颜,在暗夜淡淡的微光中象是有薄薄的一层银辉镀著边,从第一眼的惊艳到如今的爱怜,怎么样都让人无法放手……
  我张开手臂,将他抱紧……
  
  终于,凌晨时分,如花的身体回暖了些,姿势放松了不少,已经沉沉睡了去。
  我坐了起来,看着星星隐去,天色发白,万丈的霞光喷薄而出。身边的两个人都睡着了,可我却全无睡意,脑子里混乱不堪。看看左面再看看右面,哪边都是揪心揪肺的感觉。

  噩梦

  “飞飞,你在想什么?飞飞!”
  思绪回笼。才发现自己走神走了一大半天。
  那日只是听青竹叫过我一声飞飞,他便学了来,这半年里飞飞长飞飞短的叫个没完。声音不似之前的莺燕出谷,变得有些低沉,皮肤也被晒成了古铜色,头发长长了不少,黑亮黑亮的有些凌乱,眉宇间英气逼人,和以前那惊世绝艳的红颜美人模样比起来,倒增添了几分男子汉的气概。
  我笑了笑,“没什么。你赶快吃啊,我愣你跟着愣什么?”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搔搔后脑勺,低着头拿起了一条鱼,低声吟诵:“南无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哎,你抓鱼的时候也阿弥陀佛,吃鱼的时候还阿弥陀佛,累不累啊?都跟你说了,佛主供在心就可以了,不用一天到晚在嘴边挂着。心中明白是非曲直,能善待他人,有勇气和正义感便是怀了佛心,又何必拘泥那些表面文章!再说了,这世上有些人一本正经,道貌岸然,整天吃的是斋念的是佛,满口的仁义道德,还不是入了魔道?披着羊皮的狼和披着狼皮的羊哪个更有危险性?就像你那师兄……算了算了,不说了,快吃快吃!”
  如花,要知道,这个世界光靠慈悲心是远远不够的。你的师父,便是最好的例子。救狼的东郭先生和救蛇的农夫倒是慈悲为怀,可惜却用错了地方。
  对敌人宽容便是对自己残忍。以前不懂,现在总该懂了。
  
  他不说话,闷声吃了起来。我心里一痛。
  不该再跟他提起那个魔鬼的。
  那些伤心的往事,原本是他和我都想要努力淡忘的东西。明明都已经掩盖好了,为什么还不由自主的再去戳那块疤呢?唉……
  
  抬头看看天,似乎不如往常那样透明澄澈,明天真的要下雨了吧。
  如花腿上这一刀,伤筋动骨,好是好了,却留下了根。天气稍有变化,最先知道的必定是他,比当年我看的天气预报还要准确。
  那时候他告诉我说他懂些草药知识,我高兴的差点没跳起来。于是他描述,我寻找,有时候找对了,有时候不对,就再去寻。反反复复,我记着了很多种药草的特征、作用和在岛上的位置,省下了不少冤枉路。可惜这些简单的草药只能治表不能治本。伤口恢复了,可是筋脉却无法复原。
  而心里的那个创伤,却是用什么样的草药都无法治疗的。只能慢慢的让时间去抚慰伤口。岁月流逝,或许有一天,那道刻骨的伤痕会愈合,会淡去,会消失……
  
  如花乖乖去睡了。
  我把外面穿起来晾晒的野菜萝卜干都收了起来放好。要下雨了,空气中有一股潮湿的味道。火越来越小,就要灭了。风有些紧,吹在身上冷的很。海浪声声,前仆后继的涌向沙滩,如一曲宽展浑厚的催眠曲,不如睡去,不如睡去啊……
  
  灭了火堆,蹑手蹑脚走进小棚,轻轻在一侧躺下。倦意涌上心头,渐渐步入梦乡。
  
  “师父……师父……”朦胧中我听到如花的叫喊。惊醒过来,翻身看见一旁的如花全身紧绷,眉心深蹙,满头大汗,呼吸急切,脸上的神情无比焦急悲愤,不停的呓语,“师父……师父……爹……娘……为什么……为什么……不要……”他的泪涌了出来,一大颗一大颗。
  心里一阵难过,如花又做噩梦了。从那之后,夜里经常会听到他在噩梦中叫出声来。虽然如今噩梦的频率比以前低了很多,但是仍然会有现在这种情况发生。
  
  将他小心搂了过来,轻轻吻去他的泪滴,抚摸着他的头发和脊背,温柔低语:“如花,如花,不要怕,我在这里,不要怕……”
  他在梦中向我靠的更近些,贪图着温暖和安全感,头伏在我的胸口,呼吸慢慢平稳。
  我缓缓的抚慰,亲吻,细心的爱怜,希望他的那些忧心不安困惑惊恐统统都能被趋散。
  
  他的姿态终于放松下来。
  松了口气,将他放平睡好。他紧皱的眉头已经舒展,卷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残泪,但脸上已浮出安心的表情。凝视着他那与纯真小孩别无二致的睡颜,心疼的感觉再次浮上心头。
  舍不得。真的舍不得。全心全意都舍不得他皱眉。胸口涌进巨大的无力感,钝重的痛着。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不该再提起来的……都是我不好……如花,对不起……”我轻轻亲吻他的额头。
  真的是希望你快乐。简单而纯粹的快乐。不用再经历那些凄风苦雨,不用再理会那些痛楚伤悲。就只是这样单纯而美好的微笑。然后生活。
  
  我能给得了你吗?让你快乐和安心,我能吗?
  不止一次这样问自己。
  怀疑自己的能力,是因为我和他一样,还没有完全摆脱噩梦的纠缠。
  真的很困难。
  
  有时还能看见那张狂笑的扭曲变形的脸,阴险恶毒的在梦里出现。有时是在青天白日,脑中忽然清晰映出那张脸,忍不住会浑身发抖。
  他得意洋洋:“无心那个老秃驴早就归西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忘了自己也是个秃顶。
  
  只是当时没有人会想到,无心大师不是无心大师,无心大师是若月。
  没有人知道真正的无心大师在如花中毒的时候就已经被害。


  恶魔撒旦

  那日如花清醒过来,后悔莫及,急忙帮青竹输送内力。青竹醒过来便说他怀中有三颗救命的丹药。那丹药却是要给我。若不是我坚持,他连那一颗都不愿吞下。吃了丹药,暂时护住性命,还没休息,就听到外面厮杀声大起。
  推门出去,远远看见药王谷已是一片火海。滚滚的浓烟如同青面獠牙的怪兽,吞没着那美丽的楼阁亭台花草树木。香舍外,侍童已经死伤大半,血流成河,情形惨不忍睹。
  嘶吼声,倒塌声,惨叫声,暗红的血合着鲜红的火焰,到处都是死亡的气息,人间天堂变成了人间地狱。
  青竹说,“不、不可能,不可能!外人怎么能进入?!快,快带我到静园。”
  于是我扶着青竹,如花护着我们,一路朝总机关枢纽——禁地小亭走去。地上的尸体,面容狰狞着扭曲着纠缠着,恐怖异常。还有那些黑衣人,个个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一路的追了过来,拼杀,拼杀!如花力敌,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受了伤。
  
  好不容易来到静园悬崖边的小亭,发现早已有人等在那里。
  如花自然不会想到,笑的慈眉善目招手叫他过去的师父不过只是个赝品。我嗅出了危险,喊道:“回来!”可是毫无心机的他自然是无比信任那个把他从小带大的“师父”。
  他过去了,对方猛然拔刀相向,如花本能的躲闪,还是刺中了大腿根,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惊讶,便被一掌打落下悬崖。
  
  “如花……”我们两个齐声尖叫。
  
  那人狞笑着撕下面具,身子暴涨,从瘦小的老头变成了拥有天使面孔的撒旦。青竹失声道:“若月!你竟然是若月!”
  
  当日没有人怀疑慌张抱着徒儿前来求医的无心大师。疾毒当前,青竹只顾治疗,根本没有注意这无心是戴着人皮面具的恶魔。何况他根本也没有想过师长无心可能是他人假扮,还扮的惟妙惟肖。
  若月,进了药王谷,趁我们给如花疗毒的时候,毁了谷中的屏障——奇门机关。
  
  “怎么会是你?无心大师呢?”
  他长声而笑,笑声中满是怨毒和得意:“无心那个老秃驴早就一命归西了!”
  “是你杀了他?!”
  “我可没有杀他,杀死他的是他自己。我不过是让他尝了点毒药,然后把他关进一个空荡荡的铁屋子里而已。”
  真的想像不到,那么美丽的面孔,怎么会有那么邪恶的表情。
  他说:“那种药水,真的很好,人喝了它就会变成一只饥饿的老鼠,哦,不对,比饥饿的老鼠还要饥饿,而且嗅觉无比的灵敏,尤其是对血肉的灵敏度,简直超过了这世上任何的动物。”他恶意的笑着,“你知道么,老鼠饿极了,连自己的儿子都会吃下肚。他饿极了,你说会干什么呢?”
  我浑身打了个冷战,将青竹抱的更紧了些:“你、你简直是个恶魔!”
  “说的好!”那个恶魔兴奋的说:“其实我没有想着要杀他,有一天啊,我还特意在屋子外面听了听,你猜怎么样?我听到撕扯的声音,咀嚼的声音,像是在啃骨头,又像是在吃肉,‘啧啧啧’的,听起来还很香的样子……”他边说边比划。
  “呕——不要再说了!!”我哀嚎,恶心的吐了出来。毛骨悚然,耳边仿佛都能听到那恐怖的声音,看见那血淋淋的场面……
  “魔鬼,你真的是魔鬼!!!无心大师他是你师父!你怎么能这样对他!”青竹不停的颤抖。
  “呸!那个老秃驴,他死了算便宜了他!我本来是打算将他拖出来埋在地里头再玩几天的,谁知道他太贪吃,吃的太快,等我进去的时候他已经把自己吃的几乎只剩下了一颗脑袋……”
  “呕……”肚子里已经没有东西,可是我还是觉得想吐,到最后连胆汁都差点吐了出来。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无心大师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这样残忍?”
  “哼!你可知道我是谁?”
  
  谁也想不到,当年那个在风雪之夜浑身是伤冻掉大半条命被无心大师拣回来的孩子是“幻邪”火云紫的儿子。
  西域蛊王,南海幻邪,一个下蛊,一个用咒,手段血腥残忍,人神共愤。
  当年火云紫为了炼“幽冥咒”,四处收集阴年阴月阴日生的少女童男,用他们的鲜血炼丹做咒,72个童男81个童女先后被杀害。据说还不够,要找齐99个为止。那日火云紫杀人时恰巧被无心大师撞见,大师规劝无效,遂打了起来。结果他被无心大师失手打死。
  
  谁能料到,火云紫会有儿子!谁能料到,这六岁大的小孩会包藏祸心!将自己弄伤再冻个半死,在那破庙里等着无心大师的到来。
  是的,他成功了。
  几十年的潜伏,无心大师的高深武功,无心大师的奇门之术,统统都学了去。当然更是留意他的一举一动,学习,模仿,如此逼真,逼真到根本就找不出任何破绽。
  我想无心大师自己也没有料到,徒儿师成之日,是他陨命之时。或许他料到了,只是心怀仁慈,才不得善终。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了如花?你若是报仇,只需对付无心大师便可,为什么要杀死如花?他和你情同手足这么多年,为什么连他也不肯放过?”
  魔鬼冷冷的说:“他是南宫家的种,自然要斩草除根!”
  我一惊:“难道……你也是那凌王的走狗?”
  “凌王?哼!我只听小王爷一人的吩咐!”他蛊惑的笑着,像是欣赏自己的玩具一般,“现在他死了,该轮到你们了!”
  
  “等等!”我大声说,“即使要死,也要让我死个明白!”
  他用那双恶毒的眼睛仔细看看我,说:“好~就让你做个明白鬼!”



  刺骨的伤

  “当今天下若还有一个人能解得了我的幻毒的,那必是药王后人东方玉,所以,他必须死!”
  “因此你就给如花施咒,用他做饵?”
  “不错!反正王爷恰好要他的小命,所以我杀死老秃驴之后顺便给他用了‘双杀咒’。本来一箭双雕天衣无缝,东方玉一死,他便会跟着血管爆裂而亡。可是没想到你居然破了我的咒!哼哼,看来无心那个老家伙算的不错,你果然是那个人!”
  
  我是谁,谁是我?是肖雪,是上官飞花,还是现世异人?
  
  “我本不信一个女流会是能阻碍小王爷宏图大业的人,可是没想到你真太聪明!虽然来之前小王爷说要留你一命,可是,留你不得!”
  什么时候见过猫哭耗子?“哼~他怎么会留一个对他称王野心有碍的人?”
  “小王爷不是要留那个阻碍他的人,小王爷念旧情,要留下的是上官飞花!不过那时小王爷根本没想到,所有人都不会想到,你会附生到那个傻乎乎的只喜欢舞刀弄枪的男人婆身上!”
  “等等,什么旧情?!你说什么?”此刻敏感如我,嗅到了不一样的暧昧。
  “嘿嘿~我怕说出来会伤了你新交的小情人的心……”
  “你胡说些什么?!”
  “我胡说?哈哈~你难道不知道,你的这副壳子早在八百年前就是小王爷的人了?!”
  一个霹雳当顶砸了下来,我整个人被劈呆在那里。
  青竹反手抱紧我,说:“别听他胡说八道,他是个疯子!”
  “我是不是疯子,有没有胡说八道,有个人比我还清楚。你想知道他是谁吗?你想知道为什么你在药王谷的事情小王爷知道的一清二楚吗?哈哈……”他不怀好意的笑起来,“让你瞧个人,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真的什么都明白了。
  难怪轩辕羽说什么“我的若英”,原来浦宣若英本就是小王爷的名。上官飞花算什么,不过是协议里头的牺牲品。我又算什么,不听话就给你吃点天香散让你乖乖听摆布。
  
  其实,如果早知道会换来那样让人震惊绝望的事实,当时就爽快的跳下去,不要听,不要回头,不要去弄明白这些事,更不要去管什么天下太平江湖恩愁,心也许就不会那么的痛了吧……
  可惜,这世界上没有早知道。
  这世上注定有情仇交缠的迷局,而我,稀里糊涂被卷了进去。
  我所爱的人,爱我的人,欺骗,伤害,背叛,绝望……当时我,真的绝望。
  
  那样的信任和倾心交付,换来的却是这般的伤害与痛楚。
  一颗心像是被狠狠的划烂,鲜血淋漓,然后丢进沸水里煎熬。还放下了很多很多的盐。放下了很多很多的苦汁。
  心在沸腾的热水里怦然而泣。剧烈的疼痛。翻滚。挣扎。裂变。
  唱着哀歌。
  
  以前以为外面的世界太陌生,天真的触角总伸向熟悉的领域。
  现在才明白,陌生的针不过刺痛你悉心保护的外壳,熟悉的匕首才是连骨头带肉一起狠狠切断。
  
  悬崖上,我与他两两向望。
  两两相望又能怎样?望得穿谁是谁非吗?望得掉不该发生的一切吗?
  不等你反应就已经发生,发生了便再也无可挽回,这是生活最沉重的报复。
  可是我却不曾以为自己做错过什么。
  或许唯一错的,就是不该将自己的信任和感情那样轻易的双手奉上。
  
  他说:“丫头,请你相信我!……”
  相信你什么?相信你那些不得已的苦衷?还是相信你所说过的每一句谎言?
  我摇摇头。“你看,天已经要亮了,无限包容的夜幕就要褪去。转眼便是朗朗乾坤。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不在乎再死一次。倒是你,要好自为之……”
  
  跳下去。
  跳下去。希冀这一跳就能够扑灭绝望的火,希冀再醒来就能够忘却刺骨的愁……
  
  外面果真下雨了。
  雨滴顺着巨大的芭蕉叶滑落下来,如同扯断了线的珠子,刚才还可以分清每一个雨点,现在便一声急追着一声,响成了一片。
  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都过去了,一切都已过去。何必再想,也无须再想。
  
  如今生死与共,荣辱与共的,是眼前的两个人。
  吸了吸鼻子,拥紧身边的人,沉沉睡去……



  外出

  这暴雨已经下了三天。
  我们在棚子里呆了三天。
  雨从最开始的倾盆瓢泼终于变成现在的细蒙如烟。而棚子里漏的只剩下一小块干燥的地方。
  雨太大,涨潮的厉害,无法下海捕鲜鱼,只能吃以前熏干的。
  眼看着储备的新鲜水果蔬菜用完,推拿的草药也没了,再不出门,青竹的身体……
  
  我看看外面灰暗的天气,转头对如花说:“家里已经没吃的了,外面的雨好像小了些,你帮我照顾青竹,我去找些食物来。”
  “雨还没停,我出去就好了。”如花起身挡在我前面准备出门。
  “你给我站住。”我一把把他拉回,“没记性是不是?上次你淋了雨,腿疼了十多天,路都不能走;上上次你淋雨,感冒发高烧;上上上次(是什么来着?记不清楚了)……你给我乖乖在这儿呆着,哪儿都别去!我马上回来。”
  “可是一下雨,林子里的路特别不好走,尤其那道坡,有时候会滑塌,我不放心你,还是我去吧。”他担忧的说。
  “我只是去找吃的,不走那边不就得了。”轻描淡写。
  “可是你想去采药不是吗?那里是必经之地。”他看着我,脸色不太好。
  瞒不过他。
  我的这点心思他清楚的很。
  
  既然瞒不过,那就摆出一家之主的风范来。
  “这样吧,公平期间,我们来举手投票,决定我是去还是不去。别说我没给你机会。”
  “怎么个举法?”他表情有些僵硬,显然在担心我又有什么“诡计”,明摆着一副由于之前过度被愚而留下心理阴影的样子。
  “咳咳……”我清了清嗓子:“就是——同意我出去举左手,不反对举右手,绝对支持就举双手,不举手表示弃权。五秒钟时间,你选择吧!开始计时——五、四、三、二、一,时间到!”
  满意的看着他变灰的脸,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既然这样,那我就出去咯~照顾好自己和青竹,我很快回来。”
  “……”
  “那——那——”我用手指堵上他将要开启的薄唇,连哄带吓,“做人要有原则,你刚刚已经做出了选择,那就不许罗嗦,不许置疑,更不许反悔!你要是开口说‘不’,我就再也不理你了!你要是乖乖的,晚上回来讲故事你给听~”
  “……”
  “那——你敢说话试试看!”刚刚放下的手指又举了起来,挑着眉指着他的鼻尖说。
  嗯,好像静音了。
  背上竹篓带上竹筒,朝外面走去。
  出门转身看到他又张开了嘴巴,我眉头一皱,“那那那……”
  这回他并没有合上嘴巴:“你小心一点,早去早回~”
  我心一暖,露出一个娇甜的微笑:“嗯,好!”
  
  林子里的路的的确确是不好走。
  水蓄了很多,不仅走起来累,还极容易滑倒。
  一脚踩上去,便陷在腐烂的树叶和泥巴里,另一只脚再抬起来还需要些力气。踩出来的坑里迅速的被水和稀泥填上,只剩下微微的凹陷,浅的几乎看不到足痕。
  我小心翼翼的扶着旁边的树干,一步三滑的挪动着。天上还飘着霏霏细雨,空气中都是潮湿隐晦的味道。
  因为走的小心费力,额头出了一层汗,合着细密的雨水,一路的滑下来,迷了眼睛。
  伸手去擦,手上也是湿漉漉黏乎乎的,感觉一点也不好。
  
  坡高路滑,我几乎手脚并用。
  “加油,就快到了!”我鼓励着自己。
  翻过这座有些荒芜的黄土山坡,再往深处走有一座高耸入云的绝壁,山体刀劈斧削,直上直下,就像一堵墙,隔断了岛屿,也隔断了道路。那绝壁前方茂密的林子里,生长着各种我所需的药材。
  
  “啾啾……啾啾……”孱弱的声音传入我耳中,像是幼鸟的叫声。
  脚下顿了顿,四处张望。果然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一只羽毛还没长全的小家伙,正努力的挣扎着从稀泥巴水里抬起它的小脑袋,有些绝望的哀叫着。
  晕,可怜的小东西!我急忙朝那边走过去,因为走的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连忙抓住旁边的野草,才算勉强“站”稳。
  好不容易把这只灰不拉叽的小鸟从稀泥里拯救出来,发现这山坡上周围根本没有树,鸟窝那就更是没有了。而手中的小鸟好像受伤了,整个身子缩成一团,眼睛半睁半闭,翅膀则有气无力的下垂。
  “小乖乖,小鸟鸟,你受伤了是不是?你家在哪里?你怎么掉下来的?你妈妈呢?”
  “啾……”
  算了,问了也是白问,它又听不懂人话。即使听的懂,也说不来。
  可是……捧着它在手上,我有些犯愁了。
  找不着它的窝啊,该怎么办?总不能就这样捧着它吧!我还得去找药找吃的呢。
  看着这肉肉的一团,感觉想个烫手的山芋,丢也不是,捧着也不是。
  
  我犹豫的时候,突然听到沉闷的隆隆声,觉得脚下的泥土开始滑动,滑动,并且越来越快;接着声响变大,稀泥浆合着固体石块飞快的滑落翻滚!
  我心里一惊,完了,遇到山体滑坡了!
  
  ---
脱险
  惊天动地的响声中我把小鸟往篓子里一放,撒丫子开跑。因为以前老爸老妈有教过遇险自救的方法,所以我朝着垂直于滚石前进的方向狂奔,拼命向山坡高处爬。尖利的石头翻滚下来,打在脚上身上,割的痛;即使用力朝上跑,泥浆还是带着我不住下滑。我使出了吃奶的劲,疯狂的挣扎着跑动着攀爬着……
  这山体滑坡来的快,去的也快,短短的几分钟,旁边的山坡几乎塌陷了三分之一,烂泥石头还在半山脚下似滚非滚的缓慢移动。而山脚下的林子则被碎石泥浆覆盖了一大片。
  我手心冒汗,足底淌血,坐在安全地带的坡顶上大口喘气,还死死抓着裸露在外的树根,惊魂未定的哆嗦着。
  要感谢当年父母是搞地质研究的,这些基本的常识从小有所接触,遇险的时候才不至于乱了方寸。否则,这要是朝下面跑,非得被活埋了不可。
  雨下的又有些大了,不敢停留,怕山坡再次滑塌,我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朝前面的森林方向走去。
  
  走了一阵,终于看到了林子。
  这是一片原始森林,树木高大挺拔,枝叶宽阔密集,虽然挡了不少雨水,可走进来之后,光线也更加昏暗了。树桩石头上覆着厚厚的青苔,土壤里生长着各种蕨类植物。
  我心中着急,顾不得伤痛,脚下的步子加快了不少,朝林子深处走去,眼睛和手一刻没有闲着,寻着采集着我所需的草药。顺便摘了些止血的药嚼烂了抹在脚上腿上。
  
  “啾啾……啾啾……”
  咦?哪儿来的小鸟叫声?
  “啊!”我一拍脑门,想起来了!刚才光顾着逃命,现在光顾着采药,把篓子里的小鸟给忘了!
  我放下篓子,掏出小鸟。它好像比刚才精神了一点,两颗黑溜溜的眼睛睁开了,看见我又“啾啾”的叫了几声。
  “小乖乖,你感觉好点了没有?唔,想回家了是不是?可是我不知道你家在哪儿。这样吧,我随便帮你找个窝放进去好不好?说不定误打误撞刚好你就回家了呢!如果不是,那就劳烦其他鸟妈妈带养好啦,你看怎么样?”
  “啾啾……”
  “你同意啦?好吧,那我们找找看,哪里有鸟窝窝。”
  我将它重新放回篓子里,背起来,帮它寻着安身立命的小窝。
  
  下着雨,光线不足,树木太高,想要找窝还真是有难度。我边往里走边看,仰的脖子都有些酸了,好不容易发现一棵大树树杈上隐约藏着一个灰色的窝。
  再仔细看看,应该没错。好!开始爬树。
  沾了雨水,树干变得滑溜,攀爬起来有些困难。辛辛苦苦刚爬了一截,一个不小心出溜下来,摔在地上,痛得呲牙咧嘴。背上的小鸟可能受了颠簸,叽叽的叫了起来。
  “好啦好啦,没事儿,别怕,我们属于安全着陆。”我揉着险些被摔成四瓣的屁股说。
  再来!……
  吭哧吭哧爬上去之后,我有些愣住了。
  这明明是个平平常常普普通通的灰色鸟窝,可窝里放着的那颗蛋看起来……看起来就是不平常。
  
  蛋的形状跟鸡蛋差不多大,可是外壳却不同于任何一种鸟蛋鸡蛋鹅蛋鸭蛋那么粗糙,而是白皙洁滑,晶彩剔透,还泛着莹莹的融光,如同一枚圆润的玉珠,里头有光华如波浪般流动浮沉。
  好……漂亮!!
  我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又摸了摸,再摸摸,唔——手感细腻的让人舍不得离开。索性一把抓了起来。
  
  “轰轰轰……”震耳欲聋的声响伴随着地面的剧烈抖动猝不及防突然而至,整座林子都惊恐的颤抖起来,绝壁上的山石簌簌的滚落。
  难道这里也出现了滑坡现象?我紧张的埋下脑袋抱紧树干,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慌乱中那枚珠圆玉润的蛋被我失手掉到地上。
  唉,刚刚才逃离一次险境,结果还是又碰到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啊……我闭上眼睛,等待着灾难的降临。
  
  几分钟后,轰隆声逐渐平复,抖动也慢慢消失,四周似乎恢复了平静,灾难也没有预期的降临。
  咦?没事了么?我自树上缓缓的抬起头,却看到前面异景出现!
  
  那座高耸入云垂直光滑的绝壁竟然从中间裂开了一米多宽的口子!
  我揉揉眼睛,再揉揉眼睛,没错!的确是从上而下一条巨大的裂缝,像是大山被猛然撕开了一样!又像是青面獠牙的怪兽张开了嘴巴,等着吞噬一切。
  
  天那!这是怎么一回事?水灾火灾地震塌方海啸火山龙卷风咱最起码都从电视上见识过,可这……这种大山开口……还、还是从中间整整齐齐垂直开口的景象咱还真是头一回见识啊!
  
  这种景致估计万年也难得碰上一回吧!
  可乍得就让我碰上了呐!
  好吧,既然碰上,就不能错过,过去瞧个仔细看看。
  
  ---------------我是重点解释的分割线----------------
  
  回来看了看大家的留言,竟然发现有人因为看不懂而给了负分>_< 心情郁闷ing……
  不过既然很多人都提出了同样的问题,那俺就来解释一下先(虽然后面情节中也会讲到,但是基于大家伙看得心急,干脆提前说一声):
  
  文中的小王爷若英目前还没出场,一直是暗中作祟的一个人物,不过我安排他和飞花小时候‘青梅竹马’,飞花对他一往情深,而他则利用飞花的感情来完成他的政治目的,甚至不惜将飞花送给大小王子做人质。
  他和大小王子之间是一个协议问题。
  由于小王爷想要偷偷掌控朝中人脉,颠覆朝廷,所以就必须除去或者牵制一些人。这些人当中就有飞花的爹爹。上官一刀乃两朝元老,忠心耿耿,手中握有一半兵权,若是明着来,对他没有半分好处。所以小王爷跟大小王子偷偷协议,要他们出兵骚扰边界,牵制老将军的兵力,让他无暇顾及朝中政事。作为协议的一部分,他许下大小王子他日若是登基就送上五座城池。并且以他‘最爱’的女子作为抵押品送上。
  事实上,大小王子并不是傻子,他们知道小王爷既然能出卖自己的爱人,当然也不可信。不过在战场上的确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上那个英姿飒爽的飞花,并且五座城池的诱惑也的确不小。后来女猪还魂飞花逃跑之后,他们之所以去寻着,大部分原因是为了他们日后的城池。不过,女猪一舞倾城,令轩辕翼震惊不已,而歌声则让羽为之动情。之后在庄内的生活,他们对女猪的感情的确由一个数量级质变到另外一个层次。所以他们决定隐瞒女猪的下落,真正想要她成为他们的妻,而不是一个政治牺牲品。
  不过从飞花失踪的第一天,小王爷就安排了一个人寻找她的下落,那个人就是白白。当时白白对女猪并没有感情,所以他听了小王爷的话给她用了天香散,并且把她安排到了妓院,吓唬她,让她乖乖的不会到处乱跑。之所以没有及时的把她送回去,是为了更好的牵制皇上和上官将军。
  小王爷他们没有想到翼会找到女猪帮她赎身,而且并没有要告诉他们的意图,所以他们担心自己的‘人质’棋子失效,又一次派白白把女猪‘救’了出来。小王爷不知道,白白在‘监视’女猪相处的过程中已经逐渐喜欢上女猪,他将女猪救出之后并没有送回到小王爷那里,而是带她去找解药…………
  好啦,就先解释这么多啦!反正白白的确是喜欢女猪没错,他做的事情也的确是有苦衷,不过他也的确从一开始就欺骗女猪……
  
  哪位还看不懂的,请提问。我尽量解答。
  至于人名,我想不用再重复说了,大家回去仔细看一下文,应该都能对上号。青竹就是东方玉,一点没错。


惊险连连
  我一路沿着树干滑下来,发现地上的那颗蛋竟然没破,静静的躺在那里,泛着淡然的光。弯腰拣了起来,仔细看了一下,完好无损,连条缝都没瞧见。在手里头掂了掂,有些疑惑,这到底是不是颗真蛋?要是真的,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会没摔坏?
  不管了,先给人家放回去再说,不能就丢在这儿啊。万一这是咱不知道的鸟类生的蛋,而人家的蛋又恰好够结实耐摔打,我这样就给人家弄到地上了不是不好么?
  于是又爬回去,将它小心翼翼的放进了鸟窝。
  
  “轰轰轰……”巨大的声响和抖动再次不期而至。
  MD!怎么又来!我抓紧树干,心里咒了一声。抬起头四下里看看,居然看到……石壁在移动,而那个裂开的口子随之慢慢的合上了!
  几分钟过后,一切恢复平静,整个山体看起来那么的完好自然,丝毫瞧不出有任何分裂过的痕迹!要不是亲眼看见,我甚至会以为自己刚刚那是柯楠一梦!
  这情形…………
  忽然想到了什么,眨眨眼睛,难道是……不会是……真的是……
  我伸手再次把那颗蛋取了出来。
  
  果不其然!!!那道石壁又在轰鸣声中缓缓打开!
  哈哈~终于闹明白那响声和颤抖的来源了!
  这里竟有如此宏伟的机关设计?!实在是出人意料难以想象啊!如此一道天然机关居然被我这样意外的发现了!
  是谁这么大手笔竟然能将这冲天的石壁做成活动门?又是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一扇门呢?会是谁在门的那一侧?
  许许多多的问题争先恐后的挤进我的脑袋里,一时间思维有些混乱。我把那颗蛋放入竹筒里,迅速的滑下树,朝那巨形裂缝走去。
  
  站在入口处瞧了瞧,好深的腹地,幽幽暗暗,一眼望不穿。
  走进去,两旁是黑暗而坚硬的岩石,抬头只有一线天空,细细的雨滴落下来,仿佛都能听到回音一般。
  走了几十步,我忽然发现左前面石壁上有一丝亮光,如同射灯一样,直直的照向对面石壁。再向前看看,右面略矮另外一处也有同样的光亮。再往前面看也有很多。
  那些银色的光亮从上到下高高低低错落有致,如同电视里的防盗红外线一样。光线虽微弱,但是在这灰暗的天气里勉强能辨别出来。若是天气甚好的晴天白日里,或许这微小的光芒就察觉不到了。
  我顿下来。好奇怪,哪儿来的光?
  心里一动。
  小心驶得万年船。既然有如此庞大的机关,那这些古怪的银丝光线说不定是小机关呢?
  我后退了十几步,拣起一块石头,使劲朝那光线扔了过去。
  石头掠过光线的一瞬间,我听到了尖锐的风声,无数根小而毒轻而狠的针射了出来,齐齐向那块石头飞过去。等到石头落地的时候,已经通身变成了银色。
  那些银针一大半截都没入了坚硬的石块里,只留下一小段尾巴在外面泛着银光。可以想像刺穿时的速度和力量有多么可怕。
  我擦了把冷汗。这若要是个人,一早死了十次八次了。幸亏先试了试。不然自己不是活活变成了针靶子?!
  
  我小心翼翼的走近一点,观察了一下光线的分部,发现它们并不是非常密集无法通过,只是有高有低不易察觉,要想避开比较困难而已。
  于是我解下竹篓竹筒,除掉身上的附着物,上下活动了活动筋骨,开始慢慢的移动。
  每一步都谨慎万分,仔细的躲开那一条条光线,或抬腿,或弯腰,或匍匐,或双手撑地倒转翻腾;一袋烟的功夫之后,终于越过了最后一道光线。
  吁口气,擦擦汗。靠在岩壁上休息一下。
  还好身体的柔韧度足够这样来回的折腾,要不还真是没法过来。
  
  继续往前。越走越暗。几乎是摸索着前进了。
  正在我努力调整视觉,企图将周围的情况看得清楚一些时,硌脚的岩石忽然一软,整个人便陷了下去。皮肤感觉到一阵细微而迅速的摩擦,压力由下至上,越来越快,汹涌席卷,迅速没到腰部以上。像是一个旋涡,带着吞噬一切的魔力,让人不住的下坠。
  “啊!!!”我大惊,本能的挣扎着,划动手脚,想摆脱这种见鬼的感觉。
  谁知不动还好,一动身子反而更向下沉陷,仿佛有一种可怕的力量在将我往下拖,挣扎得越厉害,陷落得越快。
  双手触及到……
  流沙!是流沙!!是吃人的流沙!!!
  
  可是在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全身都已陷入沙中,呼吸也立刻困难起来,压力巨大的流沙就像是一双魔手,已扼住了我的咽喉,只要再往下陷落一点点,口鼻就要陷入其中。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若是再动一下,便会被湮没在沙中窒息而亡。若是不动,这四下无人的情况,也只有等死,等死的滋味可是一点都不好受!
  
  流沙之所以叫流沙,是因为它可以流动!脑中猛然出现这么一句话,如醍醐灌顶。
  放松,放松,全身放松……我闭上眼睛安慰着自己。就当是在沙滩上晒太阳,金色的阳光,细腻的沙砾,温柔的海浪,舒舒服服的,不用动不用想,安定轻松无忧无虑……
  脑中描绘着美丽的景色,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下来,原本慌乱而艰难的呼吸也变得轻松起来,我静静的一动不动,彻底将自己置身于一个温暖舒适的幻境中,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沙流果然是在流动的。
  虽然感觉不到,但是它的确是在流动。
  因为当我醒来时,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慢慢地“浮”了上来,而且被带到了一组巨大的石钟乳下。
  那些石钟乳大小不一形态各异,颜色饱满洁白,从上面垂落下来,离地面大约有一人高的距离,泛着影影绰绰朦胧而迷离的光泽。这样望过去,仿佛玉宇琼宫,又如云山万叠。
  我万分小心一点点的从流沙中爬上岸,有些痴迷的看着这充满了灵气和生命力的石头。
  那石头上隐约可见的流光,若曲水萦回,引得人绮思遐想。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探触,去抚摸。
  我不由自主鬼使神差的伸出了双手……



  钟乳音石

  手碰到石乳的一瞬间,石上的流光骤然消失,整个空间剧烈的开始颤抖。头顶的石钟乳居然动了,垂直的砸落了下来。而我的第一反应则是侧身跳了起来抱住了它!
  石钟乳落地的一霎那,抖了抖,又升了起来,然后再落下,升起,反复做着垂直运动。而我转头发现,周围的石乳也做着同样的运动,反复敲砸着地面,只是升降的顺序不太一致。再向下瞧瞧,原本的平整的地表也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与石钟乳垂直相对的一小块地面还保持原样,而其他地方则迅速的陷落下去,出现了漆黑不见底的深渊。
  此刻整个空间看起来像某种犬类的牙齿,白森森的正上下咀嚼着,疯狂的咬碎着口中的“食物”,只不过每个牙齿的咬合时间不一致罢了。
  
  天那!若不是跳起来抱住了石乳,我现在岂不是已经被砸成了肉泥?!
  神志总算是清醒过来。
  没想到刚刚石乳上那美丽的流纹水波竟然有摄魂的功能,让人自动的去触发这险恶的机关!
  “变态!”我狠狠的骂着设计机关的人。我就说嘛,这种地方怎么会有石钟乳呢!原来是用来害人的!
  
  石乳通身光溜,不停升降,我有些抱不稳,渐渐向下滑动。
  心惊胆战,努力再往上爬一些,抱紧一些。可不能落下去,不然不是被砸死,就是掉到深渊里粉身碎骨呀。
  不能坐以待毙,想办法,赶快想办法摆脱这种困境!
  
  扭头环顾了下四周,每个石钟乳的距离都足够宽阔,想要跳过去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何况它们还在不停的上下运动着。
  这可怎么办?
  唔,不论怎么样,先保证自己不要掉下去再说。我使劲的往上攀爬,一直爬到石钟乳的根部。还好我伸手摸的是一根细的,要换成旁边那根两个人都不一定抱得拢的石柱,估计现在自己早滑下去翘辫子了。
  不知道这顶上有没有什么通道或是控制机关可以让它们停下来,老是这样抱着也不是个办法。人迟早会有疲劳的时候,可这些石头们不会啊……
  我扬起头,努力的在昏暗的壁顶上辨识着,希望能找到蛛丝马迹。
  
  咦?这顶部好像雕刻的有符纹!
  太暗了,看不大清楚啊!我眼睛睁大些再睁大些……嗯,一个个像是小蝌蚪~哎呀离远了又看不清楚了……好,又运动上来了,唔,的确像是蝌蚪……等等等等,又看不清了……
  “拜托,你慢点晃好不好?”我抱着石乳使劲一拍,泄愤似的说,“让我看清楚点啊!”
  “叮~~”石乳被我这么一拍,居然发出清脆的声音,而运动的速度却加快不少。
  音石??
  我再敲敲。
  “咚~~”这一声明显比上一声要低沉一些,并且石乳运动的速度变慢了下来。而周围竟然此起彼伏的传出一系列的叮咚声,像是共鸣又像是回音,左右几个石乳的降落速度加快了不少,不过更远处的几个速度则慢了下来。
  好奇怪。再试试。
  我又在不同几处分别敲击。声音果然个个不同,石乳的运动速度也不一样。声音越高,它自身运动速度越快,声音越低,速度越慢。而周围的石乳升降似乎并无规律可寻。
  不过声音能控制这石乳的速度,倒真是神奇!可这石乳与石乳之间又有什么联系呢?
  我一边拍打着,一边陷入沉思……
  
  声音……规律……音乐……高音……低音……音阶……音符……
  啊!音符!!那些小蝌蚪……我想到了!
  迅速拍击着最浑厚的一个低音,使得石乳的速度慢下来,我抬起头,仔细的辨识顶部每一个音符,认真的记忆着哼哼着,终于把它们在脑中串了起来,形成了一首悦耳动听的曲子。
  接下来,我试着用双脚固定住身体,腾出双手,找出钟乳石的不同音域音阶,然后将顶部那首曲子轻轻拍打了出来。
  
  音石叮咚作响,周围和声四起,好美妙的境界……
  空灵若皎月,漫卷比浮云,盘旋像低燕,激荡如海浪,翩跹似巧蝶……像是一个最美的梦境,令人沉醉而忘返;又好比迫切的脚步,追逐广阔天地的自由;仿佛奔放的刀,割裂星月;又如多情的手,抚慰伤痕;似纵情山水的潇洒,又有万年流离的寂寞……
  我的脑中许许多多的画面随着音乐声奔涌而出,连缀成一幅千古绵绵的画卷,不断的伸展伸展,直到天边……一曲天籁神韵,千回百转,让人荡气回肠。
  
  当最后一个音符自手中拍出之后,余音缭绕不绝于耳,久久才渐渐弥散开去。周围安静了下来,石乳都稳稳的停在了当空。陷落的大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提升了上来,看过去密密实实平平整整,恍若新生又宛如原貌。
  我轻轻的滑了下来,落在了地上。小心的用脚尖试了试周围的地面,很结实。于是飞快的奔跑穿越了这片地带。
  回首再看看那些栉比鳞次的钟乳石,仿佛还是那千古沉睡的模样,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沉静而安详的的悬于空中,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调整了一下呼吸,我继续前进。



  空屋

  沿着窄小的道路走了约摸有一盏茶的功夫,前面竟然出现了一堵石壁,将道路封了个严实。
  Game over?!
  难道,这里根本就只是一个石腹,并不是“一扇门”可以通往某个地方?!
  手抚摸着黑乎乎潮湿坚硬的石壁,心里暗暗的想着,异常的失望。
  费了这么大力气,竟然就是这样一个结果?!实在是让人沮丧。我郁闷的踢了一脚。
  哎哟哎哟……好痛!好痛!我抱着脚跳了起来。
  
  “破石头!烂石头!臭石头!”我骂道。哎哟我那可怜的脚~
  哗啦啦~~
  在我的骂声中,那石壁竟然由下而上移动了起来,一转眼的功夫便打开了一条甬道。
  芝麻开门?我惊奇的睁大眼睛。
  
  长长的甬道上铺着鲜红而柔软的地毯,甬道的尽头赫然是一座灯火通明的屋子!
  我的骂声比“芝麻开门”还有效!我高兴的踏上了红地毯。
  脚刚刚落在地毯上,后面的石壁便重重的落了下来,封死了去路。我只有快速的走过甬道,走进那屋子。
  “轰……咯噔!”甬道也消失了,我被关在了屋里头。
  
  这是一间宽敞的屋子。
  只不过没有窗,没有门。总共四面墙,外加屋顶和地板。
  屋子里,也没有桌椅,没有橱柜,没有床,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家具摆设。有的只是墙角的四个七彩琉璃盏,琉璃盏内镶着鸡蛋大的夜明珠。
  这又是什么鬼把戏?
  我皱了皱眉,围着屋子打了两转,仔细的察看着墙壁,屋顶,地板,可惜一无所获。没有花纹,没有凹凸,没有裂缝,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那么就只剩这琉璃盏咯!难不成像神灯一样,使劲搓上一搓就会变出个什么神仙怪物来?
  我走到其中一个跟前,摸摸碰碰掰掰扭扭。琉璃盏还是琉璃盏,屋子还是屋子,没有出现任何花样。
  换另外一盏,仍旧没有变化。再换。
  等把四盏灯都试过一遍之后我得出一个结论——这些琉璃盏除了照明没有其他任何用处。
  
  累了,席地坐下来,靠在墙上思考着。
  不管设计这些机关的是什么人,每一处地方总该有它的功能,那么,这间屋子是用来干什么的?
  总不会是用来关人的吧?难道想把人在这里活活闷死憋死渴死饿死?
  再次用眼睛搜索了四周一趟,希望能发现些什么,可是空荡荡的屋子里什么都没。
  “咕噜~”我可怜的肚子发出了信号,提醒着自己已经感到了饥饿这一事实。
  不会吧,难道真的要饿死在这儿?这种死法……好像有点……丢人呐!我垂头丧气的抱着脑袋出神,对面雪白的墙壁上也映出一个无精打采的人影。
  
  咦?等等……这地砖的颜色是黑的,屋顶的颜色也是黑的,一看就知道是那见鬼的岩石,那这墙壁为什么会是白色的?难道它们本就不是岩石?
  想到这里我来了精神,跳起来转身用手在上面又摸又擦,一会儿功夫,面前的墙壁果然变色,竟呈现出灿烂的金光!
  天~这墙居然是用黄金做的!
  这下死惨了!要是木墙土墙好歹还可以设法挖一挖刨一刨,可这金子打造的墙壁,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动它分毫啊!
  我……我好想哭啊我!
  
  不行,忍着!再看看其他三面是不是也一样。
  我快速的抹开另外三面墙的颜色,发现它们竟然是由不同的金属制成的!顺时针一圈分别是金、银、铜和铅。
  这场景……忽然让我想起了《绝代双娇》里的小鱼儿在地下宫阙里的见闻,同现在比起来,竟是如此相似!
  读小说的经验告诉我,这些墙壁后面,肯定有什么机密,可是怎么才能打开它们的确是个让人头痛的难题。人家小鱼儿呆的屋子里好歹除了墙壁还有大大小小、形状不同的机关绞盘,可我呆的这屋子却……光洁溜溜啊!别说绞盘,连粒灰尘都看不到!
  
  我扫扫视了一转,注意力再次回到那四盏灯上面。
  既然这屋里除了你们啥都没有,那只有不好意思拿你们开刀咯!外部看不出什么机关,那我就把你们打碎了看看!
  没有工具,我走过去,使劲的用手又拉又拽又拍又打,这啥做的?真结实啊!!手都打痛了,琉璃盏竟然纹丝不动。
  又过了一会功夫,那镶嵌在琉璃盏内的珠子似乎有些松动了。我转移注意力开始抓着珠子拼命的抠啊拔。
  
  咚……
  
  “哎哟我那受虐的屁股!!”
  由于用力过猛,珠子拔出来的时候我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疼的直嚷嚷。
  好不容易站了起来,我四下看看,墙壁没有任何变化,只好走过去仔细研究一下那盏灯座。
  不知是我太笨还是灯本身就没有秘密,反正瞧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端倪。
  
  “唉~气死我了~”我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在地上,把手中的夜明珠甩了出去,“没用的东西!”



  墙内洞天

  “噹”的一声,珠子砸在了对面的墙上,反弹了回来。
  怪了,这夜明珠什么时候这么有弹性了?我抓起来捏了捏,硬硬的,凉凉的,并不觉得有那种柔韧的弹力啊!
  再抛一次试试。咦?真的会反弹呢!
  难道是这金墙本身有弹性?我过去敲了敲,也不对啊!
  我看了看手中的珠子,再瞧了瞧墙壁,想不通。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啊!
  嗯,我掂了掂手中的夜明珠,找不出原因看不出门路,无聊,就全当消遣也好。
  我退回去,坐在地上开始冲着墙抛珠子玩。
  
  “噹”,“噹”,“噹”……
  
  不知过了多久,黄金的墙壁“霍”的打开,现出了道门户。一片耀眼的光洒了出来。
  这金色的墙壁后,竟真的全都是金银珠宝,数不清的珠宝,任何人做梦都想不到会有这么多的珠宝!
  唉!我叹口气。可惜了!这些珠宝既无法吃,也不能用。
  如果是食物,我可以果腹;如果是衣裳,我可以御寒。可是如今这些珠宝对我而言,简直就等同于粪土。
  不过有一点值得高兴的是,我终于知道怎么打开这些墙壁了!
  我转过身,将夜明珠朝另外一面墙上抛了出去。
  
  “砰”的一声,我傻眼了。
  那珠子并没有如预想中的反弹回来,而是在撞到墙壁上之后碎裂了一地,光芒也顿时消失不见了。屋子里暗了一点点。
  难道一颗夜明珠的寿命就是敲开一面墙么?我盯着地上“寿终正寝”的碎末想。那就再取一颗试试看吧。
  
  千辛万苦又取下一颗,在铜墙上砸啊砸。
  这次夜明珠在最后砸到墙上的时候便碎掉了,屋子里顿时又暗了不少,不过果然也是砸出一个门户。
  这门户内竟赫然盛放着各种各样的食物。鲜艳欲滴的水果,丰盛香甜的糕点,还有透明的琥珀色美酒,光是让人看一眼便会垂涎,何况还是折腾了那么久肚子饿的咕咕叫的人呢。
  我的肚子果然又开始叫唤了。
  咽了咽口水,揉了揉快要饿扁的肚皮,我自言自语道:“果然是算计的不错啊,知道我这个时候肯定是饿了……可惜你还是算错了,我虽然饿极了,但还没糊涂到饥不择食的地步。你这些花了不少心思用剧毒保持鲜美的食物,还是留着给你自己享用吧。”
  说完我转身去取另外一颗夜明珠。
  
  一会的功夫,第三扇银墙也已打开。屋子里已经只剩下最后一颗夜明珠的光亮了。
  那扇银墙里面摆着各种各样的兵器。有金刀有银枪有软鞭有宝剑有暗器,甚至还有金丝甲机械手,真正是琳琅满目光芒闪烁寒气逼人啊。
  唔,这刀剑看起来砭骨生寒,定能削金断铁,若是如花在这里,倒是可以让他选两样,以后伐木砍柴或是造什么石器工具应该方便不少。(=_=人家上古的兵器就用力干这个?)
  
  取下最后一颗夜明珠的时候,我心里已是非常焦急了。这几面墙后都再没有通道,若是这最后一面墙打开也同样没有路,那该怎么办?
  思考间,铅制的墙已经打开,一缕香气飘了出来。墙里面竟然又是一间屋子!
  
  这间屋子并不大,却布置的极为精致。
  雪白的墙上挂着一幅画,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名家手笔,画中莲座观音白衣如雪。
  左首起是一张床,床上悬着粉红色的帐子,账上绣着春杜鹃夏芍药秋金菊冬白梅,栩栩如生。帐上的流苏竟是用金丝缕成的。床上的被褥都是丝的,光滑、崭新,同样绣着各式各样美丽的花朵,绣得那么精细,那么生动。
  床边有一个衣柜,衣柜上的描金花纹繁复,雕刻异常精美。衣柜的右手边是一个梳妆台。妆台上有一面菱花铜镜,磨的光洁明亮。
  屋子中央,则是一套紫檀木的雕花桌椅,桌子上竟摆着一整套棋具,而棋盘上,却是一局没有下完的棋,似是中盘阶段。
  
  这时间忽然又记起了在药王谷同青竹日日切磋棋艺的事情来,心里不由的一阵感慨。遂坐下来仔细研究了一下棋局,发现白子势强,黑子势弱,而此刻应当黑方落子。
  这全局看起来有不少大着可供选择,而想要奠定优势一举获胜,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过……我微微一笑,捻起一颗子,选择了在无断点的位置上空粘一着。“无目妙手”是以前看来的,这棋局巧好可以用上。这一招妙就妙在能消除多种被对方利用的余味,确保弱子安全,之后黑方优势便坚不可撼了!
  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几秒钟之后,房间的摆设开始移动,不对,说的准确点是开始下沉。
  我跳了起来,眼睁睁的看着一会的功夫,床,桌椅,妆台,消失的干干净净,只剩下一幅画孤零零的挂在墙上,和一个衣柜突兀的立在那里。



  山洞

  既然屋中只剩下这一画一柜,那肯定都有用处。我掂起脚尖把画摘了下来,细细的卷好随身带着,然后步向衣柜。
  柜门被我轻而易举的打开,里面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清。我试着走了进去。不出所料,背后的门自动合上了。而眼前迅速出现一片开阔的境地。
  
  茫茫的大草原,澄净的雪山,纯蓝天空下有飞奔的野马。像是一个梦境一样,可这个梦境又如此的美丽真实。觉得自己的心也要跟着那马儿飞起来一样。
  走进大草原,还没有来得及去感受它的质朴和辽阔,天地间骤然风云变色,眼前的景象倏忽消失不见,而天气却突然变成了塞外的隆冬。万物萧瑟,大雪纷飞,北风凛冽的像刀子一样,雪已然没到了膝盖,冷得我嘴唇发紫,浑身打抖。急急的想要走出这片恐怖的地带。耳边的风呼呼的浸透着每一寸肌肤,脚下的雪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我几乎冻的晕厥过去。在我摔倒在地连滚带爬时,四周的景色又发生了变化。就像到了春天的江南水乡,杨柳依依桃李夭夭,高天浮云暖风如薰,气候舒爽宜人。刚想做个深呼吸舒展一下筋骨,天气一下子又变得炎热,夏日的戈壁,大漠中寸草不生,阳光好毒辣,热浪一波盖过一波。还没等我适应过来,周围又成了落叶缤纷的秋日……
  奇门幻术!心里明明知道是幻术,却不清楚该如何破解。
  四季的景色不停的交替旋转,阴晴不定变幻莫测,极端温柔极端暴力,一会儿的功夫就折磨的我精疲力尽。
  
  也许那幅画能有所帮助!我急急忙忙将其展开,画上观音碧枝净瓶,宝座莲花,一幅慈悲为怀普渡众生的模样。旁边题着蝇头小楷: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来来回回读了好几遍,还是不能够参透这其中有什么奥秘。只怪自己佛家的东西懂的太少,悟性不够高啊。
  实在太累了,我学着画中观音大士的样子静坐了下来,休息休息。
  
  我不动,四周的景色也不动了,静静的如同一幅画面,除了天空中的落英。
  身后不断有桃花缤纷落下,花瓣如雪般地覆了一地。风来,花瓣徐徐向前推动。
  脑中的杂响慢慢隐去,纷乱的心念逐渐归于一处,心也澄澈透明起来。仿佛躁动的灵魂找到了干净的栖息地,随心随欲,无欲无心,心净无尘,无尘无心。
  相由心生,心静则明。我脱口而出:“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所有的幻象都一一散去,前方出现了岩石甬道。
  
  顺着甬道走到尽头,是一片群山环抱的优美山谷。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头上的天显得那样蓝,象是深蓝色的一大块宝石,澄净而深邃。清新湿润的空气和像画布展开一般层次鲜明的绿意铺满整个开阔的空间。
  山谷间中点缀著一眼象晶莹露珠的泉水湖泊。那翠蓝色的湖水中镶嵌着淡绿、乳白、鹅黄、粉蓝、瓦灰等美丽的色块,酷似一颗瑰丽的宝石。我掬了口水喝,顿时觉得神清气爽。那泉水清冽甘甜,喝下去之后疲劳困乏消失的无影无踪。
  青白色的草地,嫩黄的蕨,红色的小花,笔挺直冲云天的大树……青山绿水白草红花,你能想像到的颜色,在这里都可以找到。
  若说药王谷美的不似在人间,那这里简直就是瑶池仙境。
  
  山间石壁上刻着几个大字:流泉飞瀑,卷起千堆雪;林木萧森,荫出百花香。
  我淡淡的笑着,不论是谁,能造出这般美丽精致就一定不会是俗人。
  
  对面石壁上赫然有一个石洞,我沿着小路走了进去。
  这石洞是由内外几个大小不同的洞连接而成,洞内干燥明亮异常宽阔,通风也相当良好,一看就知是精心打造的。
  
  最外面的洞壁上镶嵌着华彩明珠,地上石砖光滑如镜,桌椅摆设简洁明快,看上去像是会客的大厅。
  往里头去左手一个洞内更加的开阔,足足有五间上房那么大。铺着厚厚的柔软的地毯,立着大大小小的橱柜,打开之后发现吃穿用度一应俱全。
  右手一个洞内四壁全是书,顶部镶嵌着巨形夜明珠,照的如同白昼。中央稍稍靠左有一个书案,案上放着一个小小香炉,香炉旁是文房四宝。书案旁是琴台,琴身雪白,平削舒缓,琴弦如冰凝银丝,散发着晶莹的光芒。
  再往里去,又是左右两个石洞。
  左面一个洞内只放着两张宽大的床。一张青玉床,冰凉透骨;一张白玉床,温润滑腻。
  另外一个洞内则密密麻麻的刻着各种文字和图形。没功夫去研究这些字符,我步入最后一个石洞。




读信

  这最后一个石洞看起来更像是珠灯绿幕的闺阁绣房,且每一样东西都摆放的异常讲究。不过我很快就发现,这里果然就是我要找的机关总控制室。因为所有的摆设都像是控制杆或按钮一样,无法拿起,只可以转动,按压,推进,而且功能个个不同。
  这些都不算什么,最让我惊讶的莫过于揭开那张迷人的大床上的锦褥之后,发现上面刻着这些机关按钮的说明——它们不是用现在通用的文字写的,也不是用任何一种中国古代文字写的,而是用最正宗的英文撰写而成!
  你能想像到在这种古代的没有人烟的孤岛上看到英语说明的感觉么?反正我的第一反应就是: OH MY GOD!吃惊度一点都不亚于当日发现自己穿越这个事实时的感觉。
  “嗯,穿越,说不定设计这一切的人跟我一样,也是个时空穿越者呢。”我按下了总机关暂停钮,心里面琢磨着。
  
  床头小几上放着一个白色的信封,已经微微有些泛黄,抽出来里面是淡蓝色的压花信笺,还散发着飘渺的郁金香的香气。
  展开来发现那字迹潇洒而富有诗意,从头到尾用的竟然是法语!
  晕!真的是……XXOO的为难我呀!众人都知道我是个法语半吊子,这信看起来会很辛苦很辛苦的!
  硬着头皮我勉勉强强的读了起来:
  
  “聪敏人,欢迎你来到忘忧谷。
  当你看到我的留言时,我已趁风而去,所以恕我招待不周。”
  
  谢天谢地你归西了!什么“招待不周”,实在太谦虚了。你的“招待”实在够周祥,这么多花样都上来了。要是你还在的话,估计我就只有去见上帝的份了。
  继续往下看。
  
  “首先恭喜你顺利闯关,成为这么多年来第一个成功克服诱惑破解机关进入我这领地之人。
  你能破我安排,说明你与我有缘,或许我们恰是同道中人,而且你的确胆识超群,乃天纵之才。”
  
  最后这两句说的我心里美滋滋的。不管怎么说,有人肯定赞美,是一种享受。
  
  “天才也有缺陷,所以若是你读不懂我这短笺,也不足为奇;若你能读懂,那我甚为欣慰。
  我这石室共有六间,分别是大厅,书房,储藏室,练功房,卧室和这机关室。
  大厅每一块地砖之下都藏有这世上罕见的奇毒和解药(你很幸运那空屋内的金银珠宝食物兵器你都没有碰过,否则你现在早成为一滩脓水);书房内任何一本武学书籍你学了去便可立足江湖,而那龙骨白玉琴是我的至爱的武学绝配;储藏室内的物品可以供你消耗五六年之久,所以你在这里堪称衣食无忧;前面练功室内壁上刻着我生平绝学,送于你做见面礼,希望你早日修成,一展宏图,不辱你非凡智慧。而卧室内的青白玉床则是这世上绝无仅有——寒玉床能够增加功力修为,白玉床则有疗伤排毒的功能。我那枚触发机关(状如鸟蛋的异石),作用独特,磨碎后吞服可以容颜永驻。
  此间一切,希望你好生利用。
  言尽于此,珍重珍重。”
  
  我吁了口气,真的是遇上高人,拣到宝了!不过这个高人也忒没诚意了,要不是我还懂一些法文,这信里头的内容岂不是就错过了!
  我又反复看了看。咦,这背面还有几行小字。变态!居然又换一种语言,用的是日文!
  
  “顺便说一声,这封信上沾有剧毒,解药便是桌上那花盆中的两株草。你若是女的,吃白草;若是男子,吃红色那株;切莫吃错,否则后果自负!还有,本人最讨厌的就是不男不女,如果你不幸属于这种类型,劝你赶快自尽,不然三个时辰内生不如死,三个时辰后尸骨不存。”
  
  不是吧?居然连一封信都要玩阴的!这人还不是一般的心理变态啊!
  我正骂着,信笺“轰”的一下燃了起来,燎着我的手,赶快丢开,那信一眨眼的功夫就化成了灰。
  
  我坐在那里来回端详着两个小盆里的草。它们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纤弱顷长的主茎上生出九片水晶状的小叶拼成花朵形状。左面那株像淡红的血,叶片显得圆润厚实;而右面那株则白的透明若冰,并且更细长单薄一些。
  这是解毒的草?该不会又是骗人的把戏吧?我真的中毒了么?为什么一点感觉都没有?若真中了毒,我是该吃这白色小草还是这红色的呢?要不再等等看自己有没有什么中毒反应,不然本来没事,结果把毒草当宝贝吃,反而送了小命就亏大了……
  正想着,忽然发现自己的手指开始变黑,胃部也跟着绞痛起来。不会吧,真的中毒了?!
  我一边哀叹着自己时运不济,一边伸手拔起了那株白色的小草。
  
  “切莫吃错,否则后果自负!”
  想起那信上所说,反而犹豫起来。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个怪人,真的会轻易的告诉人家解毒方法么?




红白草

我忍着痛将另外一株也拔了下来抓在手中,左右的踌躇不决。
  到底吃哪一株?白色还是红色?
  男吃红,女吃白,不男不女吃了没效,那如果都吃下去会是什么结果?
  按照那个变态人的思维,我是不是应该反其道而行之,吃了这红色的小苗呢?
  
  瞥见自己逐渐发黑的身体,我不再多想,迅速吃下了红色的小草。
  淡红色的汁液充满口腔,腥甜刺激,如同流失的血。同时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轻轻的爆裂开来,像无数细小的针刹那间从内部刺穿身体的每个角落,然后开始在血脉里游走,相互推挤着,吞噬着一切可以吞噬的东西。
  感觉自己正在被一把勺子一点点地掏空,一分一寸地掏,那样钝钝的痛,痛到快要麻木时又总会有一阵尖锐的刺痛爆发出来让我重新清醒。全身每个关节被反复折断般的疼痛,所有的毛发指甲被一根根拔下来的痛,所有内脏被一小块一小块切碎的痛。仿佛滚烫的烙铁猛地印在身上,皮肉发出吱呀的响声,腾起一股带着焦臭味的白烟。血肉模糊的伤口上刚结了一层薄薄的痂,却被毫不留情的撕下,撒上辣椒粉。
  还有痒,像是指甲划过脚底板,让人想连皮带肉的抓下来,像一根羽毛轻轻扫过骨髓,让人恨不能把骨头挖出来拼命的挠。
  痛到嚎啕却又痒到大笑,我已经感受不到外界的任何事物了,只是沉浸在这无尽的痛苦中,尖叫着,号哭着,每一种疼痛和骚痒在身上上演,反反复复。
  
  白草,白草……
  痛苦的抽搐中我用尽十二万分的力气吞下另外一株,一股咸咸的味道弥漫唇齿,像是悲伤的眼泪。痒痛逐渐消失,眼前出现了许许多多的画面,仿佛一生的快乐寂寞悲伤幸福在短短的几分钟内重新经历了一遍:
  三岁时同父亲一道狩猎,从马上摔下,磕在尖石上流出的鲜血;四岁时在皇宫御花园里第一次看见小王爷那双弯弯的凤眼,眼瞳亮晶晶的如同黑幕上的星子;五岁时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天真的笑容比整个御花园的鲜花还要娇艳动人;七岁时与太子打架,为的是皇上赐给小王爷的那朵金蝉花,被父亲罚在祖宗牌位前跪了整整一夜,却倔强的不肯认错;八岁时父亲说女孩子大了,不能再随便与男生嬉戏,遂明白什么叫男女有别;十一岁皇宫跑马大赛上女扮男装赢了第一名,老皇帝直夸英雄出少年;十二岁仲夏情窦初开,初吻献给了英俊成熟的小王爷;十三岁牵着他的手跪在梅树下,两个人的脸颊都泛着微微的红,我虔诚地许愿祈求同生共死,他手掌的温暖像是冬日最美好的阳光;十四岁随父出征,临行前一夜在王府内与小王爷依依惜别,山盟海誓,互定终生;十五岁日日提笔,信笺上写满思念;十六岁末时一场战役中,面具被小王子枪尖挑飞,一瞬间全场一片吸气声起;十七岁一道圣旨婚姻便被他人作主,飞书一封,回音竟是劝说安心嫁人,于是伤心欲绝,纵马狂奔……
  
  没想到,竟然阅读了一遍上官飞花的记忆碎片。
  同样还是十七岁的身躯,我与她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灵魂。
  
  那日百花楼里看到的丹凤眼,竟与记忆中的小王爷如此相似,都有一张漂亮的面孔,倜傥的风度,连眼神都同样的勾魂,他痞子式的笑容很欠揍,他说,我叫慕容流白。从此我的心里,就有了那个勾起一抹挑逗笑容的他。
  大王子霸道的说:“没人可以跟我轩辕翼抢女人!你,是我的!”就连吻,也是同样的霸道的温柔;小王子说:“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忘了他……”他说吻着我说,“我是真的喜欢你!”
  一段感情还没来得及开始,他又出现,一路护送,温柔而多情,将我无限的包容;溺水时第一个想到的人是他,而救我的那个人我却连谢都没好好谢一下。
  药王谷那美丽的地方,青竹的优雅华美,让我再次沉醉;然而那恐怖的一夜,那冲天的火光和浓烟,若月那张被仇恨扭曲的脸,那满地的鲜血流淌,深爱的地方变成一堆瓦砾废墟,我看到自己污秽的残疾的身体被小王爷豢养的恶犬嘲弄折磨,更可怕的是我看到慕容流白月光一样皎洁的脸,竟然出现在恶犬的身旁……
  
  前世和今生犬牙交错的纠结重叠在一起,占据了全部的思绪心身。
  所有一切可以想象和不可想象的痛苦折磨快乐喜悦都在我身上跳着兴奋的舞蹈,我觉得自己像是一片浸透了鲜血弥漫着硝烟的战场,已经满目疮痍,摇摇欲坠,再也不能承担什么。
  
  终于,最后一丝爱恨都随着断线的思绪华丽的崩溃之后,我陷入了深沉的黑暗中……
新生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世又仿佛一瞬,我悠悠的睁开眼,周围的一切没有变,又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变了;象是飞鸟临空,游鱼入水,我的眼睛从未如此明亮,听觉从未如此敏锐,灵觉从未如此充沛,身体从未如此轻盈,头脑从未如此明晰过;像是经过改天换地后的新感觉新面貌,心中的欣喜无法言喻。
  
  举手将两个花盆打碎,果然里面的夹层中各有一张纸。我将两张纸左右对起来,又拼成一张完整的信笺,同样的笔迹风骨,这次倒用的是中文:
  
  你居然连这两株草的服食顺序都猜对了!唉~哥(姐)们我算是败给你了!连我这号称天下第一的整蛊专家都拿你没办法,看来你真是我天生的克星,日后的霸主!不多废话了,那两株草药已经打通了你的生死大穴,如今你便是脱胎换骨,无论学什么,定会是一日千里,精进神速。好好研究我留下来的武功心法,来日你造诣必定会在为师我之上!
  你不要皱眉,别人想做我徒弟都没那福分呢!算是便宜你了!我这个师父一不用你烧纸二不要你报恩,只要你好好学习将我的本事发扬光大就好啦!还有啊,别猴急着想离开这岛,否则你学艺不精就出去见人,我这做师父的会被人家嗤笑的……
  好啦,就到这儿吧,有啥不懂的地方自己慢慢琢磨吧,为师就不奉陪了,拜拜!
  
  看完这信笺我哭笑不得。来来回回折腾了我这么久,到最后这家伙还要挂个“师父”的名头占个便宜,真是不知该骂还是该感激这个人。不过既然最惨烈的痛苦都已经过去,那么迎接我的一定会是比今天更好的明天。
  我微笑注视着那两片纸在火中翻腾成黑色的蝴蝶扑向地面,转身到储藏室翻了几件衣服出来穿上,然后原道返回,打算把青竹和如花都接过来住下。
  
  机关被我关闭之后,一路走回去极其顺畅,几乎是一条笔直的小路通向谷外。
  一线天的裂缝口还放着我的竹篓竹筒,叽叽喳喳的叫声正是篓子里小鸟发出的声音。我将竹筒挂在腰间,轻轻拍了拍篓子说,“小鸟鸟乖,我去去就回,你好生在这里呆着别动。”
  天色已经晚了,路虽然不太好走,我还是尽量用最快的速度回到沙滩旁。
  
  远远的发现如花正站在小棚前神色焦急的等待着,看到我时,眼睛骤然一亮,飞奔了过来,脸上掩不住的欣喜:“飞飞,飞飞!你回来了!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傻瓜,难道我不回来了么?”眼睛有点热,我克制住要抱他的冲动,使劲的揉乱了他的头发,笑着说,“我答应过你的嘛!”
  他笑的灿烂,使劲的吸鼻子。
  
  “飞飞,哪里来的衣服?你的篓子呢?”他这半天才从欣喜中清醒过来,惊奇的问道。
  “我今天有奇遇呢!发现了一个好美的山谷,”轻描淡写的带过那些惊险刺激,我笑着说,“那里吃穿用度俱全,还有能疗伤治病的玉床,我想对你跟青竹都有好处,所以我们搬过去住最合适不过了。你收拾一下,我们这就出发,不然天再黑一些路就更难走了……”说着我拢了拢额前的头发。
  “飞飞,你的手腕!”他一下子抓住我的手紧张的说。
  低头一看,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手腕上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血已经凝结,有些张牙舞爪的暗红。
  “哦,没事,可能是不小心被树枝啊什么的划破了,都没感觉到疼,没关系的。”我不着痕迹的轻轻将手缩了回来,用袖子盖住,才想起来身上应该还有不少伤痕。
  他有些担心的看看我,说:“真的不要紧吗?”
  “没事啦。快,收拾东西吧,趁天还没完全黑下来,我们赶过去。”
  “好,你等等,马上就好。”
  
  其实棚子里几乎没有什么东西可收拾,唯一需要带上的就是青竹了。
  如花背起了青竹,我在旁边扶着,就这样又朝山那边走去。
  
  “飞飞,你是怎么发现那个地方的?一定很困难吧?”
  “困难倒算不上,巧合而已。”我大概给他解释了一下自己发现那个山谷的经过,故意忽略了山体滑坡那一段。
  可惜很快我们就走到那个地带,他还是看出来了,问:“飞飞你是不是遇到危险了?”
  “没有啊,”我声音无辜,“我早上过来的时候这里还好好的,只是刚刚回去找你的时候发现这里塌了一大片。”
  他半信半疑的看看我,小心翼翼的绕过坍塌地,继续向前。
  
  不多久,我们来到了绝壁跟前。
  如花看着裂开的巨缝,惊讶的合不拢嘴巴。我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进去拣起篓子,掏出里面的小鸟,发现它还精神的睁着眼睛,一看到我便啾啾的叫了起来。
  “如花你看,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只小鸟。”
  如花看了看,笑着说:“好小啊,乳毛还没褪完,羽翅也没长全,不过眼睛黑黑的好可爱。”
  “是啊是啊,我也觉得它好可爱呢。”我眨眨眼睛说,“不过我不懂得怎么喂鸟,不如你来帮我照看它吧。”
  这小鸟是好玩,可是一会要喂食,一会要换水,还得时不时的打扫鸟粪,这种事情我可不喜欢干。所以要找个人帮忙咯!
  如花倒是老实,点点头说:“好,没问题。”
  “我还给它想了个名字呢!”
  “哦?叫什么?”
  “叫小鸟鸟……”
  如花满脸黑线的看着我不说话。
  “逗你啦~你还当真啊!”我得意的看着他一脸的不自在,将小鸟捧的高高的说,“叫小乖吧!你看它真的挺乖的!”
  “好吧,你说了算。”
  
  进来石室之后,先将青竹安顿在白玉床上躺好,吩咐如花自己到储藏室里去找几件衣服换上,然后我到外面打了水,一口口喂给青竹喝。
  石洞外有个炉子,生了火,到储藏室里找了个药罐和一些活血的草药,慢慢的煎着。火光在炉里跳跃着,合着木柴在火中轻微爆裂的声音。
  美丽的月光倾泻了一地,今天是十五呢。
  每个月圆之夜,我都期望青竹能突然醒过来,哪怕是像以前那样变成什么都不懂的宠物狗,也比现在这样子强。
  跳崖之后我记起了很多事情,包括那天我们曾发生的一切。现在明白他只是会在月圆之夜失智两个时辰,而那晚我吻他的时候他便已经清醒过来……
安顿
  那水雾样迷蒙的眼睛,那流光般优雅的风情,那雪白的肌肤上因为与我的亲吻而泛起的淡绯的霞色,漂亮得如同春风中含露的桃花……
  “你在……做什么?”他声音不稳,呼吸急促, “飞飞……”
  
  “飞飞……飞飞……”
  如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我旁边蹲下来,脸庞近在咫尺,“飞飞,在想什么?那么出神?”
  我“啊”了一声,三魂七魄终于归位,脸上滚烫,仿佛是被别人窥见了那段往事,老大不自在,眼睛瞅着药罐,不敢正眼看他:“没……没什么……”
  “你在熬药?”如花并没有发现我的窘态,声音自然。
  我低着头回答:“嗯,等下一半拿给青竹喝,一半给他擦身子。你衣服找好了?”
  “是啊,那柜子里的衣服可真齐全,料子也特别好,你看,我这件穿着挺合身的。”
  我抬眼,淡青的袍子,上面织着几不可见的水色长草,微微缕空闪光,果然是布料上乘,剪裁得体。前头自己拿了两件衣服穿了就走,倒是没注意这些。
  “唔,不错!”我把汤药倒了一半在一个小碗中说:“那里头储有很多食物,你要是饿了就随便弄几样来先填饱肚子吧。等下记得帮我把小鸟也喂一喂。”
  “好的,我知道了!你想吃什么,我做来给你。”
  “随便吧,你看着办,我先去给青竹喂药了。”我端着吹到温热的汤药走回石室。
  先进最里头一间把总机关复位,然后到青竹跟前仔细的把那碗药喂给他,出去又把另外一半倒出来,转回去仔细的从脚到头给他按摩了一遍。
  
  休息一下,吃了饭。如花去喂鸟,我则在储藏室里翻出了一套干净的内衣和白色的长衫、一把牛角梳以及一根羊脂白玉簪。
  回到“卧室”,给青竹穿好衣服,又用牛角梳将那原本应是滑如流水般的如今却蓬乱打结的青丝一点一点的理顺,一梳一梳的梳通;不断地在脑中温习着那些日子里享受青竹为我梳头的每个清晨,那像明月如清风一样的笑容,美丽的眼睛里烟水流荡,那修长的手指萤光流转,淡淡的香气缠绵而幽远……人间绝色,完美无暇,如今、如今却是这般光景……
  叹息间将他一大把的头发束住挽紧,然后用那支白玉簪子打横别在发上固定好,看着他那如山水般寂寂的容颜,心里涌起了无限的轻愁。
  这份愁,从跳崖的一刻开始到如今,躲不过挥不散,总是萦绕心头。每到月圆之夜便无比强烈起来,眼巴巴的盼望着能有奇迹发生,可是每一次都是在失望中度过,今夜也同样是无眠吧……
  
  发呆的当,如花一手捧着小鸟,一手抱着半大的鸟笼,一脸挫败的走进来说:“飞飞,小乖它死活不肯吃东西,连水都不喝一口。”
  我看了看他手中的鸟笼,崭新的,一眼便知道是刚刚做好。回首再看看小乖,疲倦的蜷缩成一团,不作声响。
  “来,让我瞧瞧!”我接过它,对如花说:“你再去取些水和谷粒来。”
  如花转身就取了些回来,水盛在小酒杯里,去皮的谷粒装在小钵中。我轻轻抚摸着小乖的头,背,翅膀,细声细气的说:“小乖乖,来,吃点东东,不然饿肚肚会不好受的。饿肚肚可长不大哦,长不大你就没办法飞飞……”
  不知道是不是鸟类特有的第一眼情结,反正小乖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叫声听起来像是很舒服的样子,然后它的睁开了半闭的眼睛,轻轻啜了一小半杯水,又啄了些谷粒,最后乖乖的跳进了那个有着柔软的羽毛的鸟笼里休息去了。临跳离我手掌前还不忘用小嘴轻轻在我掌心蹭了两蹭,很亲昵的样子。
  
  如花看了有些奇怪,也似乎有些吃味的说:“果然是你捡回来的,我费了半天劲它理都不理我,你只是说两句话,它便听了……”
  我笑着对孩子气的他说:“可能是小乖认生吧,而且它今天太累了,受了不少惊吓……”
  “受了惊吓??”如花提高了嗓音,“我就知道你刚刚瞒着我!”
  
  =_=!!自己说漏嘴了又!
  
  我讪讪的笑着,转移话题:“如花,那个……今晚你就跟青竹睡一张床吧。这山谷的主人说白玉床功效神奇,我想可以治疗你的旧伤……”
  他眉毛微蹙,显然不高兴我用这种方法把问题拨开,“飞飞……”
  “嗯,还好这白玉床够宽敞,睡两个人绝对没问题,要是太窄,你们两个说不定还要轮流睡才行呢……”我自顾自的摸了摸温润的玉床继续说着,忽略旁边那个一脸无可奈何表情的人的哀怨眼神,“要是困了就先睡吧,明天你到书房里去找找看有没有什么你喜欢看的书或者武功秘籍,这些日子我们要暂时住在这里,你总要找些事情做才好。我想到外头去走走,一会回来……”
秘籍
  月亮太亮,照得哀愁太明了;周围的花儿都睡了,连虫鸣都安静;可心里却把那些底片翻出来,所有的故事倒带重放;天地间也染上了悲伤的神色,地上影子绰绰,心思却无处说……
  心情复杂,沿着小湖边上来来回回走了无数趟,可还是不能平复心中的躁动。水里的月亮跟天上的那轮一样大一样圆,可是伸出手去,晃荡的水波却击碎了那完美的明月,漾成一波波破碎的清冽冷光。
  
  凌晨的寒意浓重,露珠在草叶间滚动,像是破碎的宝石一样有着美丽遥远而冷漠的光。天还没有亮,黎明前的这一刻,是最黑暗阴冷的时候。
  风卷动了我的头发衣摆,像是一面旗帜当空飘扬。夜幕渐渐褪去,天空透出了鱼肚白。
  我转回去,如花还在沉沉的睡着,脸面在暗影中朦朦胧胧看不清楚。挨着青竹轻轻坐了下来,一夜没合眼,总要休息一下腿脚。
  
  清晨,如花在鸟叫声中醒来,而我则一早洗漱完毕,做好了早饭。
  饭毕,如花打扫干净鸟笼后就到书房去研究那些古书了,而我给青竹喂了果汁又打发小乖吃食之后,步入到练功房里开始琢磨那石壁上的文字了。
  
  抬头看啊看,观察啊观察,钻研啊钻研……好久之后,脖子都酸了,脑袋都累了,我对这壁上的刻字就一个结论:杂、乱、无、章。
  这些古文字,中英文夹杂,横不成行竖不成列,不仅晦涩难懂,而且根本就不是按照顺序刻的嘛!前后左右上下来回看了无数遍,就是看不出个头尾!
  累的不行,干脆偷懒休息一会。既然是休息,那当然是能躺着就不坐着,能坐着就不站着,所以我很干脆的躺了下来。
  
  “啊!!”我叫出声来,原来奇迹就是这么发生的!
  “出什么事了?”如花闻声急急忙忙的赶过来。
  “没什么没什么,”我用手臂当枕头,惬意的说:“刚刚读了很久这些文字都没有发现什么规律,可现在我一躺下,就窥得了其中的奥秘,所以忍不住高兴一下而已!”
  “哦?说说看有什么奥妙。”他兴致勃勃。
  “你先看看这石壁上的文字。有什么想法?”
  如花左右的转了一圈,大概将它们扫了一遍,说:“文理不通,没有章法。而且很多我都看不懂。”
  “来,”我招招手说,“你躺下来再看看。”
  他依言在我旁边躺了下来,抬眼一瞧,露出了然的表情:“好神奇啊,这些字躺着看跟站着看完全不同,而且似乎层次也分明起来了,每一块都条理清晰。只是……文字有些拗口,中间很多符纹我还是不认识。看起来倒像是武功心法。”
  我笑着说:“的确是这里的主人留下的武功口诀。能运用光学原理和视觉差做成这样的一幅雕刻,不简单!这些古文读起来确实太难懂了,不过这家伙果然又是用英文做了大量注释,这样一来倒是容易多了。”
  “你说什么?”如花一脸的不明白。
  “没什么,你那边书找的怎么样了?”
  “你一定不会想到,我在那里找出了一整套的少林神拳,金刚经,易筋经,洗髓经!”如花激动的翻身坐起来说,“这些古书,本应该在少林寺藏经阁才对,而且只有到了一定修为的高僧才有机会猎阅!可它们居然会在这里出现,年代看起来也已久远!我大致翻了翻内容,似乎不像是伪造!不过少林寺却没有传出藏经失窃的消息,你说奇怪不奇怪!”
  “假不了,”我伸只手拍了拍他的膝盖,悠悠的说,“虽然可能是盗版,不过绝对保质保量,这原来的主人有通天的本事,屈屈几本藏经算什么。”
  如花挠了挠头说:“也对啊,光看这里的构造,就不是一般人能作到的。师父他当年精于机关,也不一定能比得上这里主人的修为。”
  修为!嗯,这个家伙还真是什么都干呢,连盗版印刷都做的出来!如花不知道,盗版可是在国内流行的很呢!只是这算不算是最早的盗版事件,以后会不会被追究知识产权问题,就不得而知了。
  调整了一下躺着的姿势,我说:“听说易筋洗髓经是少林上乘武功,对你身体的恢复一定会有不小的帮助。既然给咱们碰到了这种好事,那你就抓紧时间多学多练吧。”
  “嗯,好,那我不打扰你研究,我去看书了。”
  
  看如花走出去,收回心,再次专注于这壁上的文字。
  这一块块的文字,分别用罗马数字标注着一二三四的前后顺序,我转动着脑袋调整角度,认清了第一章,开始阅读起来。
  
  这一章大约是个锲子,说明这种武功的起源和练习要求。
  起源简单的很,就是某变态说是自己集成许多武功的优点别出心裁自创的一套能发挥身体各部位最大潜能的新型武功。
  我翻个白眼。说的天花乱坠,好不好用谁知道呢!
  
  往下是习武要求。我看了看这些要求都很奇怪。
  第一条是准备学习此武功之人必须没有任何内力基础,否则练习途中会与其之前的功力冲撞而走火入魔,功力越高走火入魔的死亡率越大。所以建议有武功之人先自废武功。
  抹汗,谁会那么傻毁了自己的一身功力来修练你的武功?万一学不成,那不是把以前的辛苦付出都毁了么?
  
  接着往下看,第二条更搞笑,居然说若是男人要练此功,则必先自宫!
  我忍不住大笑起来,还好下面没说“即便自宫,未必成功”,否则我真怀疑这个人有看过网络上那款经典的flash。
  
  第三条则是说此功在练到第七成境界时会遇到一个生死关卡,到时候能否平安全看个人造化。
  但是具体会是什么样的关卡,有些什么表现,怎么个解决方案却一点没提。
  
  第四条说练功过程中切不可心急,否则不但会功亏一篑,还容易到阎王那儿报道。
  第五条是讲大功练成之后,必会有神奇机遇带我离开此地,但是若多行不义,定是功毁人亡。
  这两条连哄带骗加威胁恐吓,倒是让我觉得这个人还算是个“好人”,最起码他(她)不愿意人家学了武功去害人。
  
  下面还有些条条框框,拉拉杂杂的不少,像是那人的无敌碎碎念。我一眼带过。直接跳到第二章。

  一夜温情

  第二章我读了整整一天,又花了足足三个月的时间来掺透和练习,终于将最基础的东西熟烂于胸且运用自如了。
  真是没有想到,这基础心法不仅能调理内息而且加有轻功口诀,三个月下来,我觉得自己呼吸可以绵长到不被人闻,并且内力也大有提高,身法则轻盈的不可思议。
  如同现在,石桌上放着一只白玉钵,钵中满盛清水,清水上浮着一片玫瑰花瓣;我只是轻轻提气,便飘飘然离开了地,雪白的衣衫凌空飞舞,如蝴蝶双翅般;下一秒穿着珍珠绣鞋的脚尖平平稳稳的落在了水面的花瓣上,钵中的水纹丝不动,而我站在上头舒展极了。
  以前根本不信什么踏雪无痕一苇渡江,如今事情真发生在自己头上,反而接受的飞快甚至觉得顺理成章。
  想想两三个月前我还是愁眉苦脸,在那小湖上不知落了多少次水,才勉勉强强能踩着浮萍站稳,如今却可以心随意动,飘忽来去,堪比轻羽。
  当初我把这一章的内容大致讲给如花听之后,他说普通人最起码要练习个三年五载才能小有成效,可我就花了三个月的功夫便掌握了精髓,这其中自然是少不了那青玉床和红白草的功效。
  那青玉床虽然冰冷坚硬寒气侵骨,可确实能辅助修为,每天在那上面打坐练功加睡觉,果然事半功倍。
  
  这三个月,如花的进步也不小,不知是不是白玉床的缘故,反正内伤和腿上的伤都恢复了,天阴下雨再也没有犯过毛病,而且武功精近相当快,一套少林神拳打的虎虎生威,这可能跟他过目不忘的天赋有关吧。
  他的病好彻底了,我心里自然十分的欢喜,所以最近在考虑让他跟我一起睡青玉床,以帮助他增进内功。
  
  小乖也猛长了不少,不但褪去了乳毛,而且生出了美丽的羽翅和华丽的尾巴,金色的嘴巴,全身火红,如同一只浴血的凤凰。鸟笼已经不够它睡了,所以干脆放出来让它自由的在房间里活动,如花还给它造了个类似鹦鹉架子的东西,到晚上它便会自觉自动的飞到那上头去休息。
  
  说起来前两个月小乖可一点都不乖,如花喂食它死活不肯吃下去,每次都是乱扑乱飞,搞得笼子里白毛儿乱舞,水花四溅;放出来更是不得了,它会扑腾着那小短翅膀叽哇乱叫,捣腾一地谷粒菜叶子,弄得如花手忙脚乱灰头土脸;而小乖反而兴奋的跟什么似的,仿佛作弄如花是它生平第一大爱好。
  后来被我严正的教训过一次后,果然收敛了不少,如今吃吃喝喝几乎不用费心,它自己会定时定点的去找如花要,吃饱喝足之后还会跟着如花出去遛翅子。
  这不,一人一鸟才出去散步,如花的背影顷长挺拔,黑亮的头发用一根丝带束着,而小乖则在他肩头飞飞停停,看上去还真是一副和睦友爱的画面。
  
  趁着他俩出去溜达的空,我备了一大桶的热水准备给青竹净身。
  扶他起来,将外袍解下来放在一边,然后伸手去解内衫的带子,虽然常常有这样做,还是觉得不大自在。
  脑子里忽然就想起那时在药王谷,手也是这样的抖,脸也是这样的热。
  只是那时的他会动会跳会眨眼,现在的他却根本没有知觉。
  
  原本丰盈光泽的皮肤,由于长时间缺乏锻炼而有些暗淡。我将他打横抱进水中。
  之前信上说那枚异石可以让人容颜永驻,所以我磨碎了之后喂青竹吞服了,可是似乎并没有那么好的效果,完美的容颜还是变的暗哑无光,肌肉和肤色看起来依旧是颓萎了不少。
  
  水气弥漫,有淡淡的花香。青竹的眼睛一直闭着,我看不到他那澄澈深远的美丽眼波,可我那么的怀念……
  我心里一直记得那夜,他清醒过来叫着我的名字,让人全身战栗。
  他长长的睫毛投下的月牙阴影。他仰起头反吻住我的唇。
  他的唇温软带着氤氲的水气,让人没有办法清晰的思考。
  赤裸的身体,和他只隔着一层轻纱摸胸。
  他肌肤上的水珠都印在了我身上,半透明的衣料湿了水变得毫无遮敝的用处。
  
  他的手抚过我的面颊,眼睛里浩翰如云海深湖:“飞飞,你知道了……我……”
  我堵住他的唇,不要说,什么都不用说,你醒了就好,清醒了就好……
  他拥抱的力道大的惊人,不似以前的优雅从容,反而像是要将我整个嵌入体内一样,声音在耳后含糊不清:“我这顽疾从小就有,发作起来很容易伤己伤人,以前曾经害死过人的,师父也没办法控制,所以建了禁地让我在月圆之夜亥子交界的这两个时辰自己独处……”
  他吸了口气说:“犯病的时候好痛苦,就像是两个灵魂分离开来,一个受了控制如同野兽,另外一个神志清明的自己则无能为力的睁眼旁观;心里很痛,可是行动却无论如何不受我的意念指挥……我曾经……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咬断同门的脖子……”
  
  他的身体不停抖动,一滴滚烫的泪落在我的肩上,温度足以灼伤我的灵魂。
  我扶起他的脸,温柔的吻落下来,纷纷如蝶翼沾花,在他的眉眼尖流连,吮掉那咸湿的眼泪……你的寂寞,你的孤独,你的悲伤,你的无助,我都懂,我都懂……最后落在唇上,辗转着加深吮吻……
  两个人互相拥抱,身体紧密贴合,交换着升高的体温,池中的水仿佛都快沸腾起来了,窈袅的热气回卷荡漾氲出一片迷离……
  他的唇舌手指点燃我的肌肤,溶化了我的理智,后来的事情甚至记不清楚了,但是那种做梦都想像不到的感觉却永远忘不了。
  
  身体的热流一阵阵如电,奇异的流窜,酥软麻痒,湿热的内穴紧紧吸附着他的灼热硕大,象是抗拒,又象是极眷恋的缠腻;他的每一次挺进都带来一阵颤动,如同狂风,而我是那个在惊涛上的小船,被卷着向一个巨大的巅峰前进;身体似乎在痉挛排斥,可他每一次抽回又那么的渴求和挽留,直到下一次的充满。整个身子象是崩紧的弦,颤抖如风中一叶,而他不断的进入却将我一次次推上更高的浪头,我情难自禁的从口中溢出声声吟哦娇喘,而身体却被大浪推送着冲上了最高的浪尖……最后,当那根崩到极限的琴弦突然断了,整个人伏在他身上不停的痉挛颤抖,内壁感到一股股的热和脉动,而脑海中则是一片的空白!
  
  可最后,他给我闻了一样东西,然后我沉沉的睡去,醒来时却将那夜的事情忘了个干净……
  为什么要让我忘掉那一晚的缠绵绮丽呢?是不敢面对么?究竟不敢面对什么?是自己还是我?

  吃醋

  心里头有事,手中的动作便慢了下来,丝巾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进了水里,在桶中飘荡成透明的一块。
  
  “飞飞……”
  我一个激灵,抬头。
  太过专注的想问题,没有注意如花他们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
  小乖站在桶边,歪着脑袋打量着一丝不挂的青竹,而如花的脸色……一片平静,平静到怪异,日常那些生动的表情统统都看不见了。眼中却有掩饰不住的一种叫嫉妒的东西。毕竟还是个孩子,即使再怎么假装没事,情绪还是会不经意的泄漏于眼底。
  “你……你们回来啦……”有点口吃。
  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其实这种情形以前也不是没被如花碰到过,可每次如花摆出那样镇定到不行的表情时,我心里就觉得不好意思;不仅不好意思,还有点做贼当场被抓的感觉,还有些……歉疚……
  我小心的喘口气,捞起水中的丝巾拧干搭在桶边,顺手扯过旁边的丝绒毯子。
  “我来吧。”如花的声音硬邦邦的,动作却极其迅速。抢过我手中的大毯子,一手捞起青竹,一手用毯子飞快一裹,包粽子似的把他裹个严实,放到了白玉床上。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前后不过几秒钟的时间,让我又一次感叹他的武功精进神速。
  “嘎嘎!”旁边的小乖火上浇油,居然发出这么奇怪的声音,像是嘲笑。脑袋一会儿看看如花一会儿看看我。
  “咳……那个……干净的衣衫在这里,你帮青竹换上吧……我……咳……去摘些新鲜水果回来……”这种尴尬的场面和气氛……难受……不如避避风头先。
  “水果我已经带了些回来,不用你忙活了。”他接过我手中的衣物,低着眼睛闷声说。
  这个别扭的小孩……咋就那么勤快呐?……
  “那我出去走走,饭后百步走能活九十九,饭后摩摩腹再走一百步……咳,今天好像吃太多了……”
  不知道如花听没听进去我这些语无伦次似是而非的道理和借口,反正我边说边退,左脚没踩稳右脚就已经抬起来,像是在逃犯,一溜烟的出了石洞。
  
  呼~~长出一口气!老天,差点没把我给憋死!
  瞧瞧刚刚那幅画面,一个明明把醋坛子拾起来痛饮还要拼命压抑着不承认,装得若无其事却又像谁欠他二百两银子至今未还一样;一个眼睛乌黑瞪得溜圆来来回回瞅着我们三个人看好戏,幸亏还不会说话,这要是会说话,指不定能说出些啥来!
  嗯,还是外面好,碧水似明境,风动长草轻。月明花香,多呆一会好啦。
  
  我沿着小湖边上绕了N圈,确定这个时候如花应该已经睡着了,才慢慢往回走。
  说实在的,我知道我有些鸵鸟。可是没办法。
  喜欢一个人是一回事,相处又是另外一回事。我可以坦诚相待,却没办法让他事事顺心。
  我承认“风情”二字我还无法吃透,也拿捏不准怎么应付青春期的小男生。不想让他不高兴,却又不可能不惹他不高兴。
  不知道人家三妻四妾是怎么玩转的,反正我现在做不到游刃有余。爱情本就是一件难办的事,何况我的爱还分给了不同的人。
  受罪,受罪也是活该。我自己心里明白。
  
  “你回来了?”
  如花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我着实吓了一跳。
  “你还没睡?”话一口出我就暗骂自己白痴,分明是没睡,睡了还能问话么?
  “没有。”如花仰面躺着,秀美的侧面在白玉床淡淡的微光中象是有薄薄的一层银辉镀著边。
  “……”不知道该说什么。平日一副灵牙利嘴现在说句话比老牛拉车还困难。
  真是……那叫什么来着……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白痴笨蛋。
  
  “飞飞……”
  又走神了。如花已经坐起身来。
  “嗯?”
  “以后……那个……洗澡按摩这些事情……我来做吧……”
  我心里咦了一声,如花什么时候也一句话恨不能拖成一辆老牛车来装,装个十次八次才全装完?
  “好么?”见我不回答,他又问。
  “好、好、好……”我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有些后悔,差点咬到舌头。
  其实我明白如花为什么提这个要求,把青竹交给他我也不是不放心,不过心里头总有那么一点点的……说不上来的……不舍??
  还是不要想那么多了。反正谁照顾不是照顾。而且如花不会比我粗心比我差。
  
  哦,好像还有件事情忘了跟他说。
  “如花。”
  “嗯?”
  “你现在伤已经好了,其实……不用再睡白玉床了。”我斟酌着,该怎么说要他与我同床而眠。
  毕竟不是像吃饭走路那么平常的事情。虽然心里不存什么杂念,但是说起来……毕竟是要同床共枕……汗……即使以前三人同住一个草棚里,噩梦中的他也并不知道,我会搂着抱着安抚着他。可现在要说这个……还真是有点难度。
  “是不是我可以睡这青玉床了?”他指着对面,接口问道。
  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我顺着回答:“对啊,这床对你练功有帮助。”
  “好!”他一个起身就落到了青玉床上,仿佛生怕我改变主意似的,声音中有掩饰不住的愉悦,“那我先睡了!”
  擦汗……我还愁怎么说呢,这下倒省事了。不过……动作也够快的……一个人大剌剌摊开手脚占了大半张床……=_=!
  
  我轻轻走到一旁边看了看青竹,青丝流泄,衣衫整齐,一派安详。将被子拉了拉高给他盖好。
  回来就这么合衣在青玉床外侧躺了下来。
  平时我可是只着亵衣亵裤睡觉,今天……只好将就将就吧。



  开金口

  时间如白驹过隙,两个月的光景转眼间便过去了。
  
  如花练功回来,一头的汗,瞧见案上摆着的那瓶花,竟然顾不得跟我打招呼,直直的走过去端详了半天,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你的插花技术,看来已经到了无懈可击的地步。”
  我微微一笑,故意问道:“此话怎讲?”
  “你看这瓶玫瑰,咋看起来只觉插得杂乱无章,但再仔细瞧瞧,越看越觉得插得实是妙极,大小、位置、距离,配合得无一不是疏落有致,恰到好处,衬出了异常的风骨,异常的精神。花朵的位置也不能改动一分一毫,正如个绝色美人一般,增一分则太肥,减一分则太瘦,亦如最最精妙的武功一般,出招,收招,都有一定的分寸,谁也无法更改!”
  我满意的说:“嗯,这就是那石壁中第三章教我插花的道理。一开始我还嫌烦,可慢慢就悟出了其中高深的武学妙谛。”
  “那你学画画学音律学跳舞也是一样的原理咯?”
  “这是自然,要不那人也不用花去整整四章的篇幅来阐述这些了。我现在明白,这自然界所有一切皆是息息相关,任何一样微不足道的东西都可以折射出精妙的学问。所谓‘一花一世界,一沙一天堂’便是最贴切的写照。同样的几朵花,由你来插就和我插不同;正如同样的一柄剑,甚至是同样的剑法,但武功高的使出来,就和武功低的大不相同。有些东西,越是简单,所包含的奥秘就越多,一旦掺透,所能发挥的威力也就越大。你看,当年百晓生排‘兵器谱’的时候,采金铁之英,淬以百毒,锻冶了七年才制成的‘青魔手’只排第九,可李寻欢手中那把普通铁匠花三个时辰就打好的小李飞刀却排名第三!说明兵器的好坏并没有关系,主要的是要看用兵器的是什么人。而用兵器的人怎么才能将自己手中的兵器发挥到最大威力则更是一门高深的学问。我现在做的,就是在掺悟这一学问。”
  “百晓生的‘兵器谱’我没有听过,但我知道你掺悟的很快!而且内力也提升的非常迅速。”
  “你也很快啊!”我笑道:“一套金刚经已经被你前后看了不下三百遍了,你体内的纯阳之气也越来越厚足。前几天我看到你一丈开外劈断了人粗的石柱,接下来是不是准备劈山了?”
  他不好意思的挠头:“哪里……”
  
  “哪里!”
  
  我跟如花同时一愣,好尖细的声音!然后我们同时转头,看向石壁上倒吊着的小乖。
  它倒是没在意我们俩的眼光,一个人玩的不亦乐乎。尖利的爪子如铁石一般抓住石壁上的凸起,一步步往上爬,看起来像是——攀岩运动。
  “小乖,是你在说话么?”我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
  它不搭理我,嘴巴敲敲这儿敲敲那儿,自顾自的找乐子。
  我耸耸肩膀看了眼如花,可能真的是幻听吧。
  
  小乖这家伙,这两个月像是吃了催长剂一般,疯狂的长个子长体重。原本的鹦鹉架子早扔了,所以如花干脆采了根长长的竹子回来两端横架在石壁上给它用。
  其实当时我是想干脆让它到外头树上去睡,反正那外面多的是树,随便它选。可这家伙居然一到晚上就蹭回来,怎么都不肯在外面过夜。
  还有它那个头……你能想像一只原本就小鹦鹉那么大点的鸟两个月的功夫长的跟孔雀一样高么?反正我是不能想像。
  可事实是,这只羽毛鲜红的跟成年孔雀一样大,尾巴却比孔雀长的多的,翅膀一张开能横着遮住整张床的家伙就是我当时救的那只瘦弱小乖!
  摇头叹气,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我递了块丝巾给如花:“来擦擦汗!”
  
  “擦汗!”
  
  我和如花的手一同僵在半空中。这次……真的没有听错……那尖细的声音,的确是从……小乖那里发出来的!
  噢!God!小乖不会……不会是只大型鹦鹉或者八哥吧?!
  
  “如、如花……”我扯着他的袖子,自己也不知道紧张个啥。就像收养孩子时人家说这是个哑巴,结果养到半大居然听到开口说话了一样吃惊。
  如花倒显得沉稳些,反手握住我,转头对小乖说:“小乖,你下来。到这里来。”
  它果真听话的飞了下来,踱着步子走到我们跟前。
  如花摸着小乖的下巴,指尖轻轻曲起来搔搔它,把小乖舒服得直抖翅子。
  “小乖,你老实说,是不是开始学人讲话了?”
  “唧唧~”这是它的回答。
  “小乖,你最乖了,来说句话听听。”如花谆谆诱导。
  “唧唧~”又是这声。
  
  我急了,指着它的脑袋说:“别来这一套!平日里点头摇头的比谁都精明,现在居然给我装糊涂!你说你是不是能说人话?是不是?!你最起码给我点个头表示一下!”
  “飞飞,别吓着它……”如花赶紧拉住我的手,比谁都护短。“你的急性子脾气一点都没改。”
  “你还说我!你看它那样子,不是故意气我是什么?”
  “小乖它不是故意的……”
  “我说是!”
  “它不是。”
  “就是!”
  “不是。”
  “你还护短!”
  “我没有。”
  “你有!”
  “没有。”
  “就是有!”
  “没有。”
  “有!”
  
  “哈哈!吵架!”尖细的声音突兀的插进来,顿时制止了我们的对峙。
  
  “真的是在学说话了!真的是在学说话了!!”
  如花的表现简直是……欣喜若狂眼泪汪汪……好像比他儿子讲话还要高兴似的(人家如花没儿子!)……
  “小乖好棒!小乖会说话了!”他竟然高兴的跳起来,抱着小乖“啾啾”的亲了两下!
  >_<
  拜托,不用这么……激动吧?
  生日饭
  接下去的日子只可以用一个词——匪夷所思来形容。
  小乖学说话的速度简直可以与我学武功的速度相媲美,一日千里用在它身上一点都不过分。
  一个小孩子从呀呀学语到口齿伶俐少说也要个几年的功夫吧,可我们家小乖,仅仅一个月的时间,说啥像啥,头头是道,再次印证了那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的老话。
  不过这一个月我也没闲着,日练夜练勤加苦练,第七章讲的内容已经掌握的炉火纯青。而如花也已经开始参读《易筋经》和《洗髓经》两部上乘功法,早易筋,晚洗髓,既修身又养性。如花现在看起来较以前沉稳成熟了许多,内力也更加浑厚;阴与阳,动与静,精与气,刚与柔,内外结合,收放自如,变化多端,武功有了质的飞跃。
  
  这天,我特意给自己放了个假,一大早就揣着膏药溜到外头去了。倒不是想偷懒,而是因为今天是如花的生日,我打算送他一份生日礼物给他个惊喜!
  其实这份生日礼物我已经瞒着如花筹划准备了很久,我的宝贝礼物就差着色和几颗小夜明珠了。今天最后一天,我准备到前面闯关时的那间屋子里去找找。
  因为知道那里头的珠宝都沾着剧毒,所以前天还特意敲开了大厅地下的方砖,找出了一种能驱百毒的膏药。
  我将碧绿色的膏药摸在身上手上,进去翻腾了一阵,终于找到了几颗大小合适的夜明珠。然后又弄了些翠绿、殷红、碧蓝、湛黄、珠粉、碘紫的宝石珠子出来。
  出去到我藏礼物的地方,将夜明珠一个个镶嵌上去,又把那些有色宝珠一一磨碎,放入小碗,加上各种不同的草灰,倒入清水慢慢搅拌均匀,然后开始上色。
  搞了整整一上午,终于大功告成,我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忍不住开始想像如花收到这个礼物时的表情。
  
  傍晚时分,做了一大桌的饭菜。
  如花打坐练功结束,看着满桌子的食物非常惊奇,打趣的问道:“今天是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的?”
  我笑着说:“不是。今天阴天,太阳一整天都没出来。”
  “真想不到你还会做菜,看起来颜色蛮不错的。”
  “我平时不做,那是怕你吃惯了我做的饭菜以后,再吃不下别人做的东西。”
  “喔?是么?”如花挑眉,“既然你这么自信,那我可得好好尝尝这百年难遇的好手艺。”
  “嗯,好!那这些菜都归你了!一定要给足面子,吃光光才行!”
  “好、好~”如花笑着坐下来开始动筷子。
  
  “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我满怀期待的看着他。
  “唔——”如花满脸古怪,额角发黑,表情不自然的说:“还……不错。”
  “不错吧!我就说嘛,肯定是很好吃啦!来再尝尝这个!”我沾沾自喜,又夹了两块鱼在他碗里。
  “怎样?”
  他吃了一口下去,半晌点头说:“不……错。”
  “真的么?”我有点怀疑的看着他那皱成狗不理十八摺包子的脸。
  “真的……不错。”说着他将碗中的另外一块也送进了嘴里。
  “那就好。”我长出一口气。
  其实这是我第一次做菜,生怕做的不好,所以开始才那么虚张声势。如花这孩子是实心眼,绝对不会骗人。所以他都说好,那一定没错。
  再夹了些青菜给他。他把菜放入口中之后脸一下子就红了,额头青筋直跳,赶快自己动手盛了碗汤喝。汤进嘴里,如花的脸色又变了,好像苦瓜绿一样。
  我终于忍不住了,问:“是不是……不好吃?”
  “好吃……好吃……”如花囫囵吞下口中的蘑菇鲜汤,擦了擦嘴角说:“挺好吃的。”
  “真的?我来尝尝。”我举筷子夹菜。
  “不要!!”如花急忙抢过我箸上的东西,一口喂进自己的嘴里。
  “你干吗?为什么不让我吃?”我瞪了他一眼,心更虚了,肯定是这菜有毛病。
  “不许你吃,”如花玉筷翻飞狼吞虎咽,上上下下挡着我夹菜的路线,“你说了这些菜都要我一个人吃的!况且……况且这么好吃的菜,我一个人都不够,怎么能分给你呢!”
  平时如花可是有好吃的先给我,今天不仅不让还跟我抢,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一定有问题。
  看来我的菜,真做砸了……
  
  “咳咳……”吃的太快,如花不小心呛了一下。
  “好嘛好嘛,我不吃还不行么,看你急得,慢些吞……”我放下筷子,伸手去抚他的背。
  帮他理顺了气,手指迅速移动,轻轻一用力,点在他身上两处大穴上,如花立刻一动不能动了,只有干瞪着眼睛看我。
  不能怪我玩阴的,谁让你死活不准我尝这菜的味道。
  我笑眯眯的看看他,然后拿起筷子。
  
  “不要……”
  “为什么?”我翻他一眼,夹了块炒肉,刚放进嘴里就立刻吐了出来。
  呸呸呸,好咸!!
  再尝了点鱼,吃了口青菜,喝了勺汤……
  生日礼物
  我放下筷子沉着脸问:“说,为什么要骗我说好吃?”
  “因为……因为……因为的确是……好吃……”如花红着个脸。
  “骗人!”
  “真的……不是骗你……”
  “还说不是?!这肉咸的硌嗓子,鱼酸的掉牙,青菜辣的跳脚,汤苦的反胃,你还说好吃?!”
  “我……”
  “你想让我高兴也不用折腾你自己!这能吃嘛这!你还……你还吃了那么多!!”
  
  这个笨蛋如花!!
  我窝着一口气,眼睛憋的红红的。
  我这菜做的……好失败呀!居然要让人家同情……
  
  “飞飞,飞飞你别哭呀!我没有骗你,我不是存心骗你啊!真的是好吃,真的!”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我的泪更是止不住的就往外涌,“你还说没有……明明就是在骗人……你说说,这哪儿好吃啊……”
  “真的好吃……因为……是飞飞亲手做的……真的好吃……”看我的泪掉了下来,而他又动不了,如花急得直冒汗,说话也有些结巴,“从小到大,除了师、师父,还没……有人给我做过饭……飞飞是第、一个……只要是你……做的……就、好吃!飞飞,你……别哭呀……”
  “呜呜呜……”我扑到他怀里使劲捶他的胸口,“你个笨蛋!有人给你做饭就好吃啊……呜呜呜……明明不能下咽……笨蛋……”
  “飞飞……飞飞……别哭……飞飞做什么都好吃……不是所有人……就是飞飞……你……对我好……”
  “哇~~”听了这话不要紧,我哭的更大声了,不是那种梨花带雨的哭法,是咧着嘴挤着眼干嚎。一边嚎一边还拉着如花的袍子擦鼻涕。
  “飞飞……飞飞乖,飞飞不哭……飞飞乖……”如花急得没办法,只能不断的用这几句哄人,哄人的声调却温柔的不行,不过被哄的我却满脸黑线。
  他那完全是哄小乖的声调儿啊!!
  我恶狠狠的扯紧他的衣角:“拜托,让我哭一会儿!不会安慰人就不要安慰啦,你知道不知道……你知道不知道……呜,你越这么安慰我我越想哭……呜哇……”
  他不说话了,反手抱着我轻轻拍了起来。
  嗯?什么时候穴道解开的?
  不管了,现在心里又难过又感动,哭的一塌糊涂脑子成浆糊,没精神去考虑这种问题。
  就在他怀里从惊天动地哭到嘤嘤啜啜到抽抽搭搭倒吸凉气,哭的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软软的伏在他身上不动。
  
  “飞飞……”他抬手轻轻抚摸我的长发。
  我抹抹泪,才发现自己坐在如花的腿上,而他的胸前湿了一大片。
  “嗯……”我吭吭叽叽。
  “以后不许再哭了……会……让人心疼……”他的声音低低的,热热的在耳边盘旋。
  “嗯……”我点头,忽然觉得不对,猛的抬头,“你刚刚说什么?”
  “没……没什么……”如花清澈如水的眼睛对上我的那一刻,突然失去了平静,波澜荡漾,他迅速的低下眼帘,好听的声音也有一丝走样。
  我脸红的跳了下来。毕竟不是小孩子,这样坐在人家腿上大白天……真是有些不好意思。
  
  “咳……如花……”
  “嗯?”
  “你来,我带你去瞧样东西。”
  “什么东西?”
  “走啊,去了就知道。”
  我伸手拉他一把。他乖乖的跟着我出去。
  用一块丝巾蒙上了他的眼睛,带着他左转右转走了一大段路,然后拨开一片人高的长草后,说:“到了!”
  如花把丝巾摘了下来。然后他发出了“啊”的一声。
  
  空旷的地面上,摆着一栋房屋——玩偶房屋。
  
  整栋房屋都是用木材建筑的,而瓦是用玉雕的瓦,和真实的房屋一模一样,只不过至少小了十几倍。
  房屋四周,是个很大的花园。
  园中有松竹、花草、小桥、流水、假山、亭阁——花木间甚至还有驯鹿。
  树是绿的,花是香的,只不过都比实的小了十倍。
  那些驯鹿虽是木石所塑,但也栩栩如生,仿佛只要一招手,它们就会跑到你面前。
  九曲桥后的八角亭,朱栏绿瓦,石桌上还摆了局残棋。
  一个白衣女子正抓着一把鱼食喂鱼,半歪着头,嘴角带着温柔的微笑。她蛾眉淡扫,不施脂粉,漆黑的头发随随便便挽了个髻,全身上下找不出一块金珠翠玉。可就是这清淡的装束,却更加衬托出她绝美的容颜,在这锦绣华美的地方,显得那么脱俗,天地间所有的光辉几乎要全被她一个夺去了似的。
  另一个青袍男子则托着腮低头凝思,显然被棋局难住了。细细看来,他剑眉星目,身姿卓越,全身上下透着逼人的英气。  
  旁边的丫环们打扇端茶,个个伶俐,脸上带着巧笑,仿佛已经知道这局棋的胜负。
  而屋子前后一共有二十四间。
  有正厅、偏厅、花厅、卧房、客房、仓房,甚至还有厨房。
  从窗户里瞧进去,每间房子里的陈设都可以看得很清楚。每样东西,看来竟似全都是真的。
  厅房里摆着紫檀木的雕花椅,椅上铺着织锦缎的垫子。
  墙上挂着字画,中堂是一幅山水,烟雨朦朦,情致潇洒,仔细—看,还有比蝇足还小的落款。
  厨房里正在忙碌着,显然正在准备主人的晚膳。
  书房里,有个垂髻女童,看上去大约四、五岁的样子,容貌天真可爱,正在提笔写字,旁边还有一个高冠白须的老人,弯腰谆谆教导,看起来像是教书先生。
  正数第二间卧房里,一个面目慈祥、身材丰满的中年妇人抱着一个小小婴孩喂奶,旁边有个丫鬟正捧着换洗的衣服尿片进来。
  所有人都是形态逼真,眉眼宛然,身上穿的衣服,是用华贵的绸缎剪裁成的,而且剪裁得极合身。
  院落的墙壁在夕阳下闪着光,而朱红大门上,挂着一幅金匾,匾上龙飞凤舞的题着四个字:烈焱山庄。
  
  如花以前无意中说起,他小时候跟着师父云游,曾看到人家做玩偶,非常可爱,可是师父不给他买,说会玩物丧志,所以一直心有向往却不得。我做这玩偶房屋,一是完成他心愿,二是弥补他从未见过家人的遗憾。
  
  过了很久很久,如花都没有动,我不禁走上前去。“如花……”
  他回过头来,腮旁,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折射出七彩的光芒,被泪水洗过的眼睛晶莹透亮,眼睫显得更黑更长。整个人象是夜雾留下的露珠,在晨光里折射出耀眼的光芒,让人忍不住想把他掬在手心里。
  “怎么哭了?”我心疼的伸手擦去他脸上的眼泪:“今天是你生日,不许哭哦,要笑,听到没?”
  “飞飞……谢谢你!!”他一把抱住我说。
  “笨蛋!”
  醉酒
  十八岁,成人了。所以回去我抬了一坛上好的酒出来给如花庆祝。
  
  精致的白玉杯中盛满琥珀色的酒,石壁上巨大的夜明珠晶莹灿亮的光华将美酒映照的更加浓稠醇香。
  举杯,碰杯,干杯。酒香气扑了满脸。
  虽然自穿越过来后,几乎就没有沾过酒这玩意,可功夫还是在哪儿。“千杯不醉”的称号毕竟不是浪得虚名。
  对面的如花倒是酒量很浅,几杯下肚,脸上便染了桃红的胭脂色,澄静的眼睛里似有水雾盈然,朦朦胧胧的远比那晶莹剔透的珍珠还显得美丽动人。
  
  “别喝了,看你,酒量太浅,还是不要再喝了,这样下去会喝醉的……”看他这份儿脸色,我放下手中的杯子说。
  “谁说的?再喝几十杯,我也……不会醉的……再说……呃……今天我高兴……”
  说着他仰头一饮而尽,涓滴不剩,接着又替自己斟满,醉眼朦胧的笑道:“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呃……”他酒嗝不断。
  “好、好……可高兴也不是你这么个喝法,”我笑着摇头,伸手去夺他手中的酒杯,喝醉的人总是不承认自己醉了,“你喝的太急,再这样下去,迟早会醉!”
  如花一把抓住我伸过来意图夺杯的手。他指尖微凉,掌心却灼热。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有些口齿不清的说:“那我……呃……不急,我们……慢慢喝。”
  我有些哭笑不得:“说了不要再喝了你还喝!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他仰首又咕咚一口喝光杯中的酒,说:“有……当然……呃……有……飞飞讲话,我自然……听……飞飞……”
  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又跌坐了回去,头伏在胳膊上,声音闷闷的,舌头更大了,几乎不听使唤:“飞飞……对我……呃……好,飞飞……说话……我听……”
  “听还不把杯子给我!”我长身过去拨开他手中紧攥的玉杯,说:“看看你这样子,嘴上倒是逞能,实际早就不支了。”
  “飞飞的……礼物我……好喜欢……飞飞……飞飞……不知道……我其实……有些……妒忌玉哥哥。”
  听到这句话,我握着他的手微微一颤。可此时的他已经醉的不象话了,根本没有察觉到这些,依旧自顾自的说着:“我知道……不应该,玉哥哥……呃……飞飞喜欢……其实,一开始……我也……不想承认,呃……我跟自己……说……没那回事……呃……可是……可是……我还是……呃……嫉妒……飞飞喜欢……玉哥哥……呃……害怕、害怕飞飞……不理我……我也喜……呃……欢……飞飞……飞飞……”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不可闻,最后只剩下喃喃的念叨:“飞飞……”
  
  人常说酒后吐真言。
  如花醉酒后的胡言乱语,似乎是不知攒了多久,鼓了多足的勇气,才说出来的。若换成平时,打死他也不会讲这些……
  
  “就是这么个脾气性子,平日里什么事都往心里去,一张嘴却严实的要命。”我轻轻点了点他的脑袋:“笨!说个‘我喜欢你’就那么困难么?非要把自己憋成这样,不难受么?笨!”
  轻轻把手从如花紧握的手中抽回来,简单的把桌子收拾了一下,然后一手揽过他的背,一手抄过他的腿弯把他横抱了起来,走进去放在青玉床上,脱了外衫,放平躺好。
  
  淡淡的柔光中,他两腮泛红,似海棠春睡荼蘼香,梦中还不安稳的扭动身体。身上有浓郁的酒香,随着呼吸弥散在虚空的黑暗里。
  拉了薄锦给他盖上,他却在胡乱的翻腾中蹬开来,修长的腿露在外面,于寂寂的夜色中泛着动人的光泽。
  轻轻把锦被从他腿下扯出来,抚平盖好。他梦中一个转身,双手环了上来,巴得紧紧的,脸颊埋在我的颈项上,一张一缓的呼吸,鼻息火烫。
  轻轻的,慢慢的,温存的拉下他的手臂,浅啄他的额头。
  “乖,好好睡。”
  很佩服自己的定力。酒后美人在怀,却依旧不乱。
  
  床上的那人在梦中微微皱起了眉头,睫毛轻轻的颤动着。我的心一紧。
  舍不得。
  全心全意都不舍得他皱眉。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
  俯下身,慢慢抚摸他纠结的眉心,一点一点。不要皱眉,不要担心,我不会丢下你。
  我是爱着青竹。
  可我一样放不下你。
  不舍得你伤心。
  不舍得你难过。
  不舍得不舍得。
  
  如花的呼吸平稳,睡颜终于放松,嘴角抿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清秀的黛眉恬淡的如同遥远的青山一般,我微笑看着他安静的模样,心中一片温柔。
  屋里很安静。隔壁房间桌上香炉里的龙涎香袅娜的香气在暗夜里漫开。



  春梦

  打算上床睡觉,回首却看到了另外那一张床上躺着的人。
  心里的某根弦被揪了一下,扯的生痛。
  
  青竹雪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美丽的肌肤已经失去了珍珠似的光泽。五官淡的仿佛再过一会儿便会被云雾全遮挡了看不见。
  真的真的要看不见了似的。
  我过去,与他并排躺在了枕上。
  青竹青竹,那个举步生姿美目流盼态拟若仙的人儿,如今……唉……
  身体覆了上来,与他相贴,紧紧抱住,真气从四肢百骸里向外散布。而他的身体象是一个望不到底的空洞,源源不断送进去的内力,象是泥牛入海,波澜不惊。没有一点反应。
  从开始练功到现在,试了不下百次,每次都徒劳无功。
  我仰面颓叹一声,有种深沉的无力感。
  
  每一天,看到他的每一眼,都疼痛的绝望。
  每看他一眼,心里就痛一下。
  时间越久,痛的越厉害。
  有时候,甚至不敢去看。甚至想要躲避。
  
  为什么?
  为什么要将自己的内力全部输给我?那纵崖一跳,本是我不愿生还。
  那一跳,本已心意绝决,无牵无挂。
  可现在,想死去的人,仍然活得好好儿的。可是该好好儿的人,却变成了生死未卜。
  你那样的冷静睿智,难道不知道全力保护我的后果么?
  无论功力多么高深,从高高的悬崖堕入大海,本就几乎无人能生还。何况,你原就已伤势严重。
  为什么?
  为什么还要拼去性命来护我?
  
  在药王谷的时候,那些无忧无虑的时光。
  短暂却美好。
  简单,却似乎拥有了全部。
  我不贪心,只求平安稳定。
  可惜,要的即使那么少,却仍是得不到。
  这乱世,总有不速之客来叩门。
  
  那些凄风苦雨,给予我的,是分离。
  不是天人永隔,却也魂魄不来入梦。
  为什么?
  老天要这么折磨他?
  
  心有万般的不甘,却使不上一点劲。
  缓缓把青竹的头发一缕缕的捋顺,放平在他的身后。把毯子拉好给他盖上。
  
  青竹,青竹。
  你能听到我说话对不对?
  你一定能听到。
  你知道么,这是个美丽的地方。
  就像当年的药王谷一样。
  纯净的美丽,没有一丝尘埃,也没有世俗的纷争。
  你醒来看一眼好不好?
  哪怕就一眼。
  
  侧着身一只手支起了脑袋,就这样隐忍而沉郁的注视着他。
  注视着他,就有抑制不住的想流泪的冲动。
  我别过头去。深深的呼吸。
  
  夜更深了。
  躺回到青玉床上。
  如花睡的很沉。似乎还在做梦。
  
  而我睡不着。
  明明夜已深沉,明明酒意席卷,却睡不着。
  夜,那么长,那么长。
  百无聊赖的暗夜,沉寂着的不光是周遭的事物,还有心。
  
  身边的如花在梦中里咕哝了一句什么,然后又是一句。
  我转过去,看他复又蹙起了眉尖。这孩子,老是在梦中惦着那些不开心。我轻轻低下头去,想听清楚他说些什么。
  他扭动了一下身子,自动的靠近我,无意识的张开双臂,手和长腿都缠了上来,搂着我的头颈一翻,把我压在了身体下面。
  我轻轻一声低呼。
  他没有再大的动作,只是把头伏在我颈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挨蹭。
  这回倒听清了他的喃语:“飞飞……”
  
  他说“飞飞”,怯怯小心,还蹙了眉头。
  唉……
  
  一个想要给他全部,却不肯醒来;
  一个愿意给他全部,却胆怯躲闪。
  到底要我怎么办?
  
  我捧起他的头,轻轻在他不安的唇上吻了一下。
  结果,一个软热的带着酒香的唇一下子包裹了上来,我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思维像当了机没有响应。
  回神的时候发现,如花竟然主动的张开了嘴吮我的唇瓣!
  细细的碾压,一点一点的吞噬吮吸。
  清香湿滑的舌头灵活的撬开了我的嘴,牙关也轻易失守,细滑的舌尖带著几分胆怯的探了进来。
  心跳突然无序起来。慌的厉害。
  
  如花这是……这是在做……春梦……
  纯情的如花,也会……咳……做这样的梦……
  而且,动作似乎一点都不缺乏技巧……他是不是已经在梦里演练过很多遍了……
  想到这里,抬手擦擦额角渗出来的汗。
  
  拼命瞪大眼睛。
  上面的这个人倒是眼睛紧闭,脸上却有享受的表情。
  
  这样算是一种什么状况?
  在他的这场梦里,我算是……
  他要醒来,若是知道现在发生的事情,估计是另外一幅光景。
  到时候,到底是算我占了他的便宜,还是他占了我的便宜……
  
  头痛。
  
  “如花……醒醒……如花……”我努力避开他的唇,低呼着。
  他却恍若不闻,嘴唇失落后又在茫然的亲吻寻找着。
  “如……”
  花字没有出口,便消失在他终于找到的唇齿间。
  他像是饥渴之极一样的凑上来,拼命吻,啃咬着,厮磨着。
  
  如花,如花,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梦醒之后,你将会怎么面对?
  我叹气。
  希望你满足而快乐。即使,只是在你的梦中。可……你的脾气……我不想你在醒来时又后悔自责。
  
  可是,我真的想要这样的拥抱和吻。
  带着呼吸,带着体温,带着温柔,带着记忆中的阳光。
  
  就一个吻吧。算是我的奢求。
  放下一切,全心全意同他缠绵拥吻在一处。清浅的香气也似乎变得浓腻绮丽起来。
  半晌过后,轻轻按了他身后的一处穴位……
  
  如花的生日,就在这样一派祥和安逸温馨感动的气氛中过去了。
  那夜的事,他自然是不知。他不知,我当然也不会说。
  天气清朗,果然又是一个好日子……


  夺命琴音

  等到我开始看第八章的时候,心里有些毛毛的忐忑不安。
  到这一步,应该就是第一章里所说的“第七乘境界”吧,真的会遇到生死关卡么?我一天到晚老琢磨这事儿。
  一个月又快过去了,似乎还挺顺利的,第七乘功夫也修练了个八八九九,并没有发生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甚至我觉得自己气色越来越好,本事也越来越厉害了。
  
  这个月的最后一天,我在山谷里练习弹琴。不是吟风弄月弹着玩的,而是……你相不相信琴声也可以杀人?
  你若不相信,我告诉你,练到如今这份上,龙骨白玉琴便成了杀人的利器。
  晶莹如光的丝弦中流淌出来的音符,却是犹如勾魂的绝响。这琴声,有时细细,若刚劲的游丝,勒住人的咽喉,只消手指一紧,便可叫身首异处;有时幽暗,若悲悉的呜咽,直指人的心脏,再加一个哽塞,便可刺穿一切;而有时则铿锵,若激荡的战鼓,叫人血液沸腾,稍微高亢尖鸣,便是心脉俱裂……
  而最最可怕的,却是可以让人在松柔幽香灵动清透的音乐声中长睡不醒……
  本来是优雅清朗婉转动听的曲子,却变成了血腥的索命利器。这么风雅但变态的杀人方法,恐怕也只有这忘忧谷的主人才想得出。
  记得刚开始练习的时候,是在书房,如花一曲还没听完脸色就变了,急忙叫停。他说这样下去,青竹一定会被琴声震断经脉。
  于是日日将琴搬出石室,在距离很远的山谷中勤加练习。
  渐渐的,我的琴技越来越高,掌握了轻重,功力可以收放自如,杀气可以顿时暴涨,也可以瞬间敛于无形,随心所欲,控制得心。
  
  幽翠的竹林里,淡淡如烟的青草和色彩明艳的花朵熙熙攘攘,竞相生长,吐露着芬芳。
  我盘膝席地而坐。
  摒除杂念,一曲《水逝云飞》,迁迁叠叠的铺展开来。如一柄牵滚了层层羁绊的木剑,剑气纵横却不伤人。
  原本清澈通透四季如春的天地变得风起云涌苍凉萧瑟,凄艳得像一阕晚唐的词。花儿夭折,落叶簌簌,被气流卷着飞了一天一地的残花败叶在琴声中无助的回旋飘零,进退飞舞,如浮光掠影。
  指尖的颤音由低到高,猛然爆发的便是如风如骤的急劲狂压,而后飞散的气息忽高忽低,横贯幽谷,渐行渐远,最后一个琴音终于浸入寂寂的空虚里。而漫天的花瓣落叶像是此刻才想起来,雨一般纷纷落下。
  铺满一地。
  
  起身,拂去身后在地上沾染的尘埃,环顾了一下以我为中心,一米开外的碧绿落叶和殷红花瓣,忽然有种繁华落尽的寂寞感觉。
  我痴痴的站在那里,好一会儿的功夫。
  
  夕阳像一颗又大又圆的相思豆,被无情的人抛弃,在天边唱着泣血的歌。
  整个世界都沐浴在黄昏的残阳余晖里,一切都被拉长成单薄的剪影,隐隐有着末世的黯然。
  而东面的苍穹已然有黑夜一寸寸逼近,几颗星辰悄悄缀上了暮色四合的天幕。
  
  从明天起,又可以开始新的一章了。
  一章又一章,学的还真是快啊。
  而总有一天,会离开这里吧。
  离开这个忘忧谷,回到世俗中去。
  那里有万丈红尘,有硝烟离乱。
  总是要来的。总要面对的。不是么?
  终于回过神来,拢了拢额前的发,抱起玉琴一步步走回去。
  
  吃过饭,一早歇了下来。
  睡意朦胧中觉得如花轻手轻脚的在身边坐了下来,似乎端详了很久,久到我真的已经感觉睡着了,才俯身在我额头上印下柔柔一吻,然后慢慢在一侧躺下。
  
  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中我置身于一个宽阔的大厅内。厅中烘满了炭火,还有不灭的三百盏宫灯,灼灼的无休无止的暖气扑面而来,让人口干舌燥。
  这是哪里?我问。
  没有人回答。
  连自己的声音都被热气吞噬。
  我惊讶的四处打量,没有雕梁没有画栋没有宫顶没有地砖,入眼的全是火红炽热的炭火和宫灯,烘烤着,燃烧着,炙烈着,热浪一波接着一波,连空气仿佛都稀薄起来,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热……好热……
  不仅周身,连体内仿佛都热得像是有火盆在烧!
  皮肤上密密的渗出一层层细汗,衣服好像要烧着了般,贴在皮肤上烫的痛。
  我忍无可忍的促喘起来,艰难的松开自己的衣襟……
  热……热……还是热……
  浑身颤抖。一种无法形容的颤抖。
  嗓子里像是可以喷出火来,而皮肤却已经在高温下泛出火样的光泽。
  我的眼睛里,仿佛也有火焰在燃烧着。强烈的令人无法想象。
  
  “热……好热……”我情不自禁的呻吟出声。
  
  豁得睁开眼睛,是在做梦,又不是在做梦。
  是真的热……
  眼前红红的,仿佛是一片火海,我躺在冰冷的寒玉床上,可身体里滚烫的躁动却越来越厉害,似乎要变成火,变成烟……
  
  很热,哪里都热。我热得就像是一团火。



  火热激情

  此刻身边的如花发现了我的异样,一只手搭上来,轻声问道:“飞飞,你怎么了?飞飞?”
  “热……”我呻吟着,在他的面前,无助而迷乱。
  他的手指,冰凉,抚摸在我的脸上,异常的舒服。我忍不住张开手臂整个人紧紧的拥抱住他。
  不知道是因为我太热,还是因为他真的是冰冰凉的,反正抱住他,那清香的冰凉便丝丝渗透肌肤,带来无比的愉悦。让人不由的想要更多……
  
  “飞飞……你……怎么了……”
  我不知道,只是热渴难耐地去扯他的衣带,急切地将火辣的赤裸身体贴向他冰冷的肌肤,扭动着厮磨着,象是很歇斯底里的想去寻求某种安慰,细碎的话语残缺不全:“如花……热……快……想要……”
  他身上的衣裳滑脱了去,丝绸轻滑如水,流淌过肌肤。
  如花整个人都紧张的发抖起来,“飞……飞飞……你……”
  
  我战栗着贴了上去。冰冷光滑的胴体,让人舒服的想叹息。而欲望却像潮水一样更加汹涌了。
  不顾一切翻身压在了如花上面,低头吻了下去。急切的甚至有些粗暴的舔蚀啃咬着,那微凉的清香,如同暗夜中的兰花,带着致命的诱惑,让我无法停下来……口水濡湿了他的身体和自己的唇角,黏滞涩稠的情色味道,浓浓的在夜里散了开去。
  “唔——”如花呻吟出声。
  是我慰热了他,还是他冰凉了我,如花的心跳似鼓如雷,双手开始怯怯在我赤裸的身体上游走,喉咙中发出陶醉愉悦的低吟,终于攀上了我挺拔的双峰。
  
  我浑身抖动起来,巨大的快感侵袭着,没法思考,而欲望却更加强烈张牙舞爪起来。
  大脑停止了转动,手却仿佛有了自己的思维,迫不及待地伸出去捉他双腿之间的炽热的部分……
  “唔……”如花的身子弓了起来,脖颈向后仰,如同美丽的天鹅。
  “飞飞……飞、飞……”如花的喉咙里断断续续的发出一阵阵呜咽,而身体本能的发生了明显的变化,硕大而坚硬,好像要烫伤人一般蓄势待发。
  控制不了内心澎湃的欲望,灼热的需要发泄。我慢慢的压下臀部,紧握他的欲望对准私密处,坐了下去。
  “啊……”我和他同时叫喊出声,划破了这个沉静的黑夜。
  滚烫的身体仿佛找到了归属,灼热的灵魂找到了出口,我陷入了疯狂的迷醉之中,忘形嘶喊着,摆动着,挤压着身下的火烫……
  
  身下的他由一开始的喘息和被动逐渐变得蠢蠢欲动起来,不满的向上撞击,反客为主,开始回应我的摩擦,迎合我的热情。
  一会的功夫,他侧身将我压在了下面,持续挺入,并加快了律动的速度,欢愉感如同浪潮,一波波的由下腹往上窜升,血液也沸腾起来……
  我们象是并根生长的藤蔓,在痛苦和快乐中不断融合,奔向快乐的颠峰…… 
  
  久久,当强烈如爆炸的震撼归于静寂以后,如花俯下身来紧紧抱住我,共同感受着肉体和心灵弥漫不去的痉挛涟漪,满足地喘息。
  
  “飞飞……”一个低柔的声音打破平静。
  如花细细地吻着我鬓边汗湿的秀发。他身体散发着微热的潮意,呼吸的清香盈满身周。
  此刻,脑子终于恢复澄明。
  这什么破生死关卡,竟然……竟然是……
  有些羞涩的把自己往他怀里藏了藏,低低的哼了一声算是应答。
  
  “飞飞……飞飞……”他一声声的低唤,像是一首淡淡的催眠曲。
  “嗯……”我依偎在他怀里,睡意席卷全身。
  “飞飞……”
  眼皮像吊了千金之石,没有抵抗力地闭上,昏昏入睡。
  朦胧间觉得有温烫的水珠滴落在我的脸上,一个声音说:“飞飞……我爱你……”
  挂着满足的微笑,沉沉睡去。
  
愧疚后悔

  清晨,我在一阵阵鸟叫声中醒来。
  一翻身,腰骨一阵酸痛,我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醒了?”如花红光满面。
  他近在咫尺的俊颜,肌肉均亭的手臂,宽广的肩,收敛而健韧的腰身,还有微显松垮的亵裤,和裤子没有遮住的流线髋骨。
  昨晚的火热记忆忽然都涌了上来,我感觉到自己脸在发烫,低下头“嗯”了一声。
  
  “昨天晚上……”如花启唇,似乎要对昨晚的事情做出一番评论。
  我急忙抢着说道:“昨天晚上是因为我练功到了那个关卡,所以才出的问题,我——”
  话卡了壳。
  
  我什么呢?
  我不是故意的?
  还是我没有错?
  还是你没有错?
  还是大家都没错?
  错的是这套武功?
  好像任怎么说,都不是个理应。
  于是我就那样张着个嘴巴,发不出声来。
  
  他的神色黯淡了一下,随即又亮起了幸福的笑容,说:“飞飞!”
  “什么……唔……”
  实在没想到,如花竟然……竟然主动吻我!
  闭上眼睛,沉浸在他温柔缠绵的吻中。
  
  他的吻又浅啄淡吻慢慢加深,最后变成带着强烈的饥渴欲望的吻了。手不由自主的又摸上了我的柔软,享受的抚弄着。逐渐的,我感到了他顶在我腰际的坚硬再次勃起。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隔着裤子,躁动的在我身上磨蹭着,仿佛在等待我的回应。
  而他的唇则从我的唇上,游移到耳垂、脖子、锁骨……我的身体又变得火热起来。
  “飞飞……”他暗哑的低喃,带着一丝丝的蛊惑。
  得到我默许的眼神,他轻轻抬起我的臀,一个挺身,进入了我幽湿的地带。
  唔?他的裤子什么时候脱掉的?
  这个念头还没来得及抓住,我便在他的律动中感觉到快感的慢慢袭来,不禁的娇吟出声。
  他听了,好象受了更大的刺激似的,更激烈快速的律动着,手也加重了揉捏的力度,从先前温柔缠绵的吻变成激动啃噬的吻。就这样,麻酥入骨的快感包围了我的全身,我不自觉中迎合向他……
  
  当激烈的云雨结束后,如花轻声在我耳边说:“飞飞,我喜欢你!”语气带着无比的坚定。
  我在他怀中幸福的点头。
  “我也喜欢你。”愧疚后悔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一个尖细的声音突兀的打断了这得来不宜的温馨场面。
  
  >_<是小乖!
  它倒吊在屋顶的岩石上,一双黑咕隆咚的眼睛正仔细的研究着我们。
  
  脸上一热,迅速爬起来穿好衣服。
  转身,眼睛落在了对床的人身上。
  心里突然被什么狠狠的敲击了一下,一阵罪恶感油然而生。
  我一屁股跌坐回床上,眼睛痴痴呆呆的盯着前方,手指不由的收紧,指甲深深掐进肉里。
  我都做了些什么?!
  如果说昨天晚上是因为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那么今天早上又该如何解释?
  情不自禁,忘乎所以么?
  
  心里一阵阵的痛了起来。
  
  那个人,就躺在那里。
  一动不动,平静的如同一座雕塑。
  那个人,是挽救了我生命的人。
  我曾经在他耳边承诺过要给他幸福。
  我承诺要等他醒来。不离不弃。
  我承诺会与他共白头。
  可我却在他沉睡的时候将幸福独享。
  真是一种讽刺。
  
  与别人相拥,在别人怀里微笑。
  这就是我要给他的“幸福”么??
  我狠狠咬着嘴唇,直到尝见血腥的味道。
  人生,要是像演电影多好,我就可以把不该发生的全部剪辑掉。
  可惜!人生每天都是现场直播。近乎残酷。
  
  如今,我又该如何去面对他?
  又该如何去面对如花?
  又该如何面对自己?
  
  头痛欲裂,心如刀绞。
  
  眼前一黑,我被揽入了一个怀抱,熟悉的呼吸清香钻入鼻中。
  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沾湿了他的胸。
  
  “飞飞……别难过……”如花像是知道我心事一样,低声安慰着,“别自责……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不怪我吗?可为什么我会感到如此的愧疚?
  “飞飞……我们是真心喜欢……飞飞……你也喜欢我对不对?你以前说过,只要真心喜欢对方,就没有错……”
  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错,可如果这种喜欢会对他人造成伤害呢?
  “飞飞……我……我承认,我以前很嫉妒玉哥哥,每次看到你为他伤神,我就无法克制自己,我不嫉妒他的相貌,也不嫉妒他的武功,我只嫉妒他占了你的心思!我知道你对我好,也知道你关心我,可是我嫉妒他把完整的你分去了一大半……可是……可是现在我懂了……喜欢一个人就是要让她高兴,要让她觉得幸福……所以……所以我不怪你喜欢玉哥哥,我愿意陪你一起等……等玉哥哥醒来……我不会离开你!你也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见我仍旧不说话,如花搂着我的胳膊一紧再紧,声音有些急促不稳:“你喜欢玉哥哥没关系,你要同他在一起也没关系,但是你千万不要离开我!好不好?好不好?飞飞,你说句话,好吗?我求求你说句话好吗?”
  
  我抬起头,脑中一片混乱,嘴巴蠕动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说话啊笨蛋!敢做不敢当!”旁边免费看戏的小乖一股脑的把平时我教育它的话丢了回来。
  敢做不敢当……我真的是这样吗?……
  不敢当……不敢当……我苦笑了一下。
  不是不敢当,是不知道该怎么担当……
  明明知道总有这么一天,要同时面对两份感情,无法取舍,左右为难,却还是闭着眼任由这样的事态发展了下去。
  如今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我却没有那种船到桥头自然直的感觉。
  慧剑斩情丝吗?手心手背,该斩哪面?……
  
  “飞飞,飞飞你要怎么样都行,就是不要离开我好不好?在这个世上我已经没有亲人了,我不想连你也失去……”如花说着说着眼睛就泛红了。
  
  “负责!你要负责!”小乖阴阳怪气的叫着。
  
  “我……”
  是应该负责的。
  无论是青竹,还是如花。
  无论是上辈子赊的债,还是这辈子欠的情,既然无法割舍,就应该面对。
  
  我低下头,深呼吸。
  然后抬头对上如花的眼睛,一字一顿:“如花,我喜欢青竹,而且我欠他一条命,所以不管怎么样,这辈子我都不会离开他。我从不后悔自己喜欢你,也非常希望能和你厮守在一起,但我不可能放弃青竹。你若真愿意与我一起守着他照看他等他醒来,我……非常感激,或许感激这个字眼都嫌太轻;可若有一日你想离开,我绝不勉强。进退取舍,全由你自己决定。所以,你要想清楚。”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为什么却没有那种预期的释怀感?反而觉得身上的担子更重了呢?
  
  “飞飞!”如花一把抱紧我,在我耳边热热的说:“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心中一声长叹!
  有朝一日,若是青竹真的醒来,会是什么样的反应?他能接受这样的事实吗?他又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武学境界

  日后,不管青竹会作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尊重他的选择。
  爱情的世界里,本就没有一个绝对标准的尺寸来衡量谁对谁错。现在即使我再耿耿于怀,也无益于事。还不如抓紧时间练好武功,早日找出使他苏醒的方法。
  于是,洗了澡吃了饭,我一头扎进练功房开始阅读第九章的内容。
  
  这一章所讲的东西明显比前面的难度提升了一大截。
  前面几个章节的内容基本上都是独立的,单独参阅练习便可。但这一章很多地方是需要返回去研读前八章的内容,将其融会贯通,所以光看起来就要比平时慢了很多。
  而且这一章最后还提到一点,说从现在开始,习武人的身体将发生一系列的改变,根据各人修为精进度的不同,以最快每三个月最慢每三年一次的速度变化。
  
  变化?什么样的变化?
  变大变小变粗变细变高变矮变宽变窄变胖变瘦变美变丑还是——变性?(作者:你以为你是百变超人>_<)
  要知道这内部构造和外部特征的改变可是完全不同的两码子事儿啊!到底是变什么?
  可惜,跟上次一样,再没了下文。
  看的我一头雾水,既不知道是身体的哪个部位要变,也不知道会怎样变变成啥样。
  
  于是乎,为了深刻学习理解,我跳过了第一章锲子,把二到九章的内容从头到尾翻来覆去的读了几遍。
  就在阅读当中,我发现这壁上的刻字好像哪里有些奇怪。是哪里呢又说不上来。所以干脆来来回回扫视了好久。
  
  终于,给我发现,第二到八章里每一段的起始文字都比其他字要稍微立体和突出一些。
  因为整个石壁上的这些文字字体大小并没有什么区别,所以这一点点的立体感若不加注意,是根本看不出来的。
  如此隐晦,一定大有文章。
  我赶快将这些字用笔一一抄录了下来,从头到尾合起来一看,竟然是这样一句话:
  
  生死迷乱血脉爆裂而亡习武者若与处男交合得其精则解之且自身功力提升三倍。
  
  原来生死玄关的秘密早就写在前几章里,只是我没有加强综合阅读,所以不曾发现而已!
  
  TNND!我忍不住骂人了!
  这家伙明摆着就是……就是玩死人不偿命嘛!
  害得我欠了一屁股的情债,变成猪八戒照镜子——里外都不是人了!简直是……简直是……XXOO的不知道该说啥好了!
  死变态!
  一定是先天少脑后天缺钙,既不漂亮又不可爱,所以少了爹疼没了娘爱,最后导致心理变态!
  
  骂了N遍才想到一个问题,既然这前面的内容提示了生死关卡,那后面的内容会不会对变身有所提示呢?
  我赶紧又将接下来的几章的内容扫了一下,发现并没有起首字特别的现象。甚至每一个字都没什么雕刻上的特别之处。
  看来是存心不让我知道。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反正我福大命大,死不了。
  于是静下心来参悟第九章的内容。
  
  首先将内功心法读了一遍。
  盘膝坐起来,将体内之气按照心法所述运行了三遍。
  忽觉全身浊气全无,头脑澄清,而五官、穴道、关节、经络、血脉,筋骨、皮肉、毫毛、孔窍,周身遍体,再细微的地方也都得活络通畅,且内力精气运化五脏,通达六腑,贯彻三焦,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果然不一般!
  我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一种重来没有过的感觉如一股热流,由丹田而上,直达天顶灵窍,好像“啪”的一声冲开了所有枷锁阻碍,在头顶上空自由的盘旋飞舞着。
  灵觉从来没有如此充盈过,眼睛虽然闭着,可是身上的其它器官仿佛都变成了眼睛,与周遭的一切容于一体,石壁上每个突起或者凹陷之处,陡然间在头脑中全部明晰。
  那种感觉,像是……灵魂出窍……
  
  我伸出双手,高高举过头顶,念着口诀,瞬间变幻出种种美妙的手势,似鲜花绽放,又象风动青竹,带着飘忽却又凝重的风姿,指尖上逐渐泛出淡淡的莹白的光芒,美如幽兰。
  身体也慢慢地跟着浮升起来,悬于半空,周身则喷薄出细细的波荡,如白莲一瓣瓣绽开,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而头顶的那股有形无形的感觉则像是有线牵引一样,如涅槃后的凤凰舞出一个个优雅绝美的姿势……
  心中,一个声音缓缓响起:天地万物皆有始,天地万物皆有终,天地万物分阴阳,天地万物有动静……
  
  终于,那个声音慢慢隐去,美妙的感觉渐渐被线牵引着收回了身体,而体内汩汩流转的气息也归于一处。
  我双手置于膝盖,身体稳稳的落在了地面上,睁开眼睛。
  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易筋洗髓经上说:“气定神皆敛,心澄貌亦恭。参透天与地,与我本一体。”
  我想,应该就是这种境界。
  
  就这样日复一日的勤加练习,感觉自己的武功又提升到了另外一层境界。若最初是亦步亦趋的学它的一招一式,后来是抽筋取髓的吸收其精华而融于自我的意识领悟,那么现在则是全面涵盖融会贯通,达到了心随意动身随意动身心合一的造化。
  记得以前书中用剑术来比喻武学的几重境界。
  第一重境界是手中有剑,心中有剑。
  第二重境界是手中无剑,心中有剑。
  第三重是手中无剑,心中也无剑,剑我合一,剑即是我我即是剑。
  而最高的境界则是无剑无我,剑我两忘,达到无所不至,无坚不摧。
  那么我现在,应该就是在第三重境界徘徊。
  
  小乖越发的古灵精怪,时不时说些话让我们以为它是外星球动物。如花的易筋洗髓经也练习的有些时日,我们经常切磋武艺,开始时打成平手,后来他渐渐敌我不过,连连赞叹我精进神速。
  日子一晃,也就过去了三个月。
  








  身体变异

  这一夜,我在练功的途中忽然觉得全身燥热奇痒无比,身上的皮肤由白逐渐泛出绯红,颜色越来越深,也越来越热痒。忍不住伸手抓挠了起来。
  这不抓不要紧,越抓越热越抓越痒的厉害,被指甲挠过的皮肤红的好像要滴出血来一样。而且双手怎么都停不下来,越抓越上瘾,越抓越想抓,越抓越来劲……
  
  不行了!再这样下去,身上的肉都要被抠下来了,需要赶快找个又凉快又解痒的地儿把自己冰起来才好,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到哪儿去找冰冰凉的地方呢?我脑子迅速转动。
  有了!小湖!那眼由活泉汇成的小小湖泊,长年清冽幽凉,泛着美丽的光。
  强行按下心中要骚痒的冲动,手指不大听使唤的抓起一块丝巾,狂奔到外面的小湖,以里神仙都要叹服的速度除去身上的衣物,“扑通”一声跳到了湖里。
  “啊~~”身上猛打了两个激灵,顿时舒服了许多。
  
  可这清爽的感受并没有维持多久,身上燥热奇痒的感觉又重新泛了起来。而脑中出现了诡异迷离的画面,往昔的时光被撕碎了又以奇异的方式拼贴起来,光怪陆离。
  平静无波的水也似受了热升了温,竟然渐渐的翻滚起来,如同要煮开的沸水,打着滚,冒着泡,一波波的向外延伸着。
  我的手不受控制的抓了丝巾一下一下用力搓着身体,每搓一下,就痛一次,热痒似乎就减轻一分,然后用不了一秒钟,疼痛消失,身上又痒起来,于是再搓,再痛……
  就这样一回一回,烧灼的痒被赶走又聚来,而痛感在身上无数遍重演,竟隐隐有种恶毒的快意。
  
  而此刻,水中映照出的我竟然如同一个怪物!身上娇嫩的肌肤象是骤然被抽干了水份,迅速地枯萎皱缩;脸庞像被重击了一下的瓷器般蔓延开无数沟壑般的纹路;那双曾经黑白分明灵气逼人的眼睛,现在却再也分辨不清是什么颜色,既像灰,又像褐,还夹杂着点点白翳,混浊不堪,像是两颗沾满泥沙的石头;而漆黑光泽的头发从根部一点一点退去颜色,最终变成了黯黯的白,带着萎黄,脆弱得一触即断。
  伸出干涩的手去触摸,头发瞬间凋落下来,一把一把,枯萎的如同腊月的稻草。心底大惊,再伸手去摸,却摸到粗糙的头皮,皱巴巴的像千年的老树!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怎么会变成这样?!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幻象一定是幻象!
  我不要变成这样!我不要变成这样!!
  我发疯似的抓着头皮,又搓又抠,身躯翻腾扭转,歇斯底里的发泄着心中的恐怖和绝望……
  原本妙曼的身体在水中扭曲成种种不可思议的造型,关节似被折过了一样,软弱无力像是一只没有骨头的软皮蛇。
  “不要!不要!!我不要!!!……”扭动、挣扎、打滚、厮磨、疯狂的呐喊……直到精疲力尽,瘫软在湖边的草地上。
  
  是谁在我耳边呼喊,长一声短一声……
  我好累,睁不开眼……
  
  眼前的景物再次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青玉床上,旁边坐着神色忧虑的如花。
  如花!!
  忽然想起自己鸡皮鹤发丑陋无比的样子,急急拉了薄锦将自己蒙上,声音颤抖的说:“你出去!出去!”
  “飞飞……飞飞你醒了?”如花的声音中夹杂着欣喜和焦虑,“飞飞,飞飞你怎么了?”说着就来扯我头上的锦被。
  “不要!”我尖叫着:“你走开,你走开!我不要你看到我!你快走!!”
  “飞飞!飞飞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要赶我走?”
  为什么为什么,我变成这个样子,还怎么能见人??一阵无可抑止的哀伤涌上心头,我紧紧攥着被子,悲泣出声:“我不要你……看到我的……样子,你……走……我不要见人……你走……呜呜呜……”
  “飞飞,”如花手足无措,拽着锦被拉也不是不拉也不是,声音愈发的着急:“飞飞,飞飞,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什么不要我看你?啊?怎么啦?”
  “我这个样子……呜呜呜……还怎么能见人……还怎么见人……我、我不如……死了算了!!”
  如花隔着被子猛的将我抱紧,说:“飞飞,你别吓我!”
  “告诉我,到底怎么了?让我看看,你到底怎么了?飞飞……”说着他又开始试图拽开蒙在我身上的锦被。
  我嘶声道:“你要是敢把被子拽开,我立刻死给你看!!”
  听了这话,他的手一僵,怔住了,半晌才喃喃道:“飞飞,你……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在小湖边昏迷不醒,把你抱回来,你就这样昏睡了两天两夜;如今好不容易醒了,却吵着要寻死觅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已经睡了两天了么?可那些恐怖的事情历历在目,好像刚刚才发生一样。
  等等……
  “是你抱我回来的??”
  “是啊!你赤身昏倒在湖边,怎么叫都叫不醒,把我吓坏了。”
  “这么说……这么说你已经看到……看到我变成什么样子了……”我咬着嘴唇,连紧握的拳头都在发抖。
  那副千年老妖怪的形象给他看到了,真的给他看到了……
  心不停的收缩,痛的要命:“把你吓坏了吧……我的样子……很恐怖对不对……”眼泪又争先恐后的飙了出来,绝望像涨潮的潮水迅速的淹没了我。
  
  天底下,没有哪个女人会不在乎自己的容貌;天底下,也没有哪个女人会不在意自己在心爱的人眼中的模样。
  哪能想到刹那芳华弹指红颜老,自己竟然变成了这般光景,而且最最可悲的是这副骇人的模样还被自己喜欢的人看见……
  真的……真的都要没有勇气在这世上活下去了……
  这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身躯,还有什么资格再站出来污染别人的视线惊吓别人的心灵?
  
  想到这里,我忽然起身一头往那坚硬的岩石墙壁上撞了过去……



  脱胎换骨

  没有像预期的那样撞死。
  因为等我撞上去的时侯,这石壁忽然变成软锦锦的。
  一仰面,才发现我一头竟然撞在如花的肚子上。
  他贴着石壁站在那里,本身就好像变成了这岩石墙壁的一部分。
  
  他的脸上写满了惊讶、担忧、恐惧和不解。
  他伸手将我紧紧抱入怀中,颤抖着问:“飞飞,飞飞你要干什么,你别吓我,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咬着牙,在他怀里缩成一团,瑟瑟的抖着,泪又流了下来,“我都变成这种模样了,你会不知道么?为什么不让我死?是可怜我么?你让我死好了,我死了就不会再觉得恶心,你也不用再看到我这副鬼样子了……”
  “飞飞,你胡说些什么?!我怎么会让你去死呢!你口口声声说自己变了样子,不想让人看见,可为什么我几乎觉察不出来?除了……”如花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除了你的皮肤和头发,其他没有什么变化啊!”
  “不要说了!”我捂着耳朵叫喊:“我知道,我知道,不要再说了!”
  我的头发掉光了,我的皮肤变得比树皮还不如……这还不够么?还要怎么样才算是有“变化”?!
  “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好吗?”他轻轻安抚着我的后背,柔柔道:“飞飞,你看,其实你现在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变得这么漂亮,婴儿的皮肤都比不上你的水嫩白皙,头发又长又黑,光滑的抓都抓不住,怎么还会哭哭啼啼的呢?”
  “你、你说什么?!”我豁然抬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好、好,我不说了,再也不说了……好不好?飞飞你不要生气……”如花一脸的惶恐。
  “不是!你刚刚说我什么?”我忍不住低头去看,伸手去抚摸自己的身体。
  
  “啊~!!!”我再一次尖叫出声。
  心情由刚刚的死灰谷底状态直接飞上了九霄云端!
  我一把推开如花,跌跌撞撞的朝机关室跑去。身后的如花急忙追上来问道:“飞飞,飞飞你要干什么?”
  “别挡着我,我要照镜子!”
  
  我坐在妆台前凝视着镜中的自己。
  眉若翠羽,眼如秋波,肤似凝脂,吹弹可破,两颊轻红,像清晨开的第一朵带露的芙蓉。身后,长长的青丝泻落,披了一肩一背,光丽润泽得叫人想起黄昏里波光粼粼的江水。单薄的羽衫,遮不住无限的春意,峰峦起伏的身体散发着无限风情。
  这——眉眼身姿的确是我,可怎么看又觉得不像是我,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
  
  “飞飞……”镜中映出如花的模样,挺鼻薄唇黛眉星目,正深情款款的注视着我。
  “如花,两天前你找到我时,就是这个模样么?”我轻抚脸颊问。
  “嗯……差不多就是这样,不过……”如花的脸红了红说:“不过那时皮肤红红的,头发湿淋淋的粘在身上……没有穿……衣服。你是洗澡时昏过去的么?”
  
  明明是成了丑八怪,怎么一下子又变漂亮了呢?
  “我去小湖边看看。”霍然起身,跃了出去。
  
  “飞飞……飞飞到底怎么了?”如花落后一步,追了出来,在湖边上问。
  “你在哪里发现我的?”
  “唔——这里!”如花指着一处地方说。
  我走过去,拨开草丛就着月光四下寻找,终于发现了一小块灰白色半透明的皱巴巴的……皮!
  我猜的……果然不错……
  真的是跟蛇一样,蜕了一层皮!!
  
  “飞飞,这是什么?”如花惊奇的指着我手里的东西问。
  “这是——”
  该怎么说,人皮?会吓到他吧。可是,要不告诉他,会不会有欺骗的嫌疑?
  “看起来怪怪的,扔了吧。”如花皱了皱眉毛说。
  “哦!”我随手一丢,那块皮飞进了小湖里。
  没想到它沾了水,一会的功夫竟然就溶的不见了。
  “咦,真是奇怪呢!你看,就不见了!到底是什么啊?”如花睁大眼睛,好奇的盯着皮消失的水面端详了很久。
  
  静悄悄的夜。波光粼粼的湖面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的温柔。偶尔有一声半声虫鸣响起,又隐入寂静的夜色中。
  半晌,他才转身问我:“飞飞,你急着跑过来要找什么呀?”
  “啊?哦——我要找……唔……我要找我的衣服。我洗澡的时候衣服应该就放在这旁边的。”
  “衣服啊?你早说嘛,我一早拣回去洗干净放好了。”
  “噢,那谢谢你啊~”我笑着说。
  “什么时候跟我客气起来了?”如花一脸的严肃,“你一觉醒来,整个人变得怪怪的,飞飞,你没事吧?”
  “你看我,像有事的人嘛?”我转了一圈,眨眨眼睛笑嘻嘻的问。
  他的脸又一红,道:“没事就好,刚刚把我吓死了,你的反应真的很……哦对了,飞飞,你还记得自己是为什么昏过去的吗?”
  “嗯……我觉得浑身发热,又痒又热,就到湖里来洗澡,后来脑子里一片白光,迷迷糊糊的好像就晕了。”
  “噢?!是不是因为练功出了差池的缘故?要不要运气看看身体的情况?”他担心的说。
  “应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啦,可能就是练功练的太累了,所以才会晕倒。你不用担心我啦,走,回去吧。”我挽着如花的胳膊说。
  “好吧。”
  
  “真的没事么?”
  “没事!别瞎操心了!”
  “那你回来记得还是要自己运气检查一遍。”
  “好啦好啦,知道了,真罗嗦。”
  …………
  
  淡淡月光下的草甸中,我和如花的身影隐隐迭迭,向石洞内走去。



  美梦成真

  “青竹……青竹!”我“腾”的从床上睁开眼,一骨碌翻下来,跑到对面。
  他躺在温润的玉床上,闭着眼睛,高秀的额头下是两道如同淡山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都静无声息地沉睡着,表情安详。
  我伸手,指尖慢慢地走过他的下巴、脸颊、眼角、眉尖,沿额头而下,至鼻梁、人中、嘴唇,画出一个优美的弧形,最后驻留在双唇之间,感受到一豆温软,仿佛触及正午的云。
  “青竹,你知道么,昨天晚上我梦到你了!我、我真的……梦到你了!你一定知道的是不是?这一年多来,你一直不肯入我的梦,是怕我担忧对吗?”我声音有些哽咽,“你要醒来了是么?你一定是要醒来了,所以才托梦告诉我的对不对?……”
  我看着他,出神,仿佛灵魂已经飞向了他所在的栖息地。
  
  “飞飞……飞飞……”
  身后,如花的声音终于把我拉回了现实。
  我不着痕迹的摸去眼角的泪,转身。
  刚刚晨练完的他脸色红润,额头渗出几粒汗珠,如同一棵挺拔的树木,风华正茂;脸上带着笑,兴奋的心情溢于言表,嗓音也比平时提高了几分:“飞飞,易筋经我已经突破第七重境界了!”
  “是吗?真好!恭喜你了!”我淡淡的微笑。
  “飞飞你怎么了?”他低头端详着我的脸,眉眼间流露出一丝担忧。
  “没什么。我……替你高兴。”
  “你……哭过了?飞飞,怎么了?是不是又担心玉哥哥了,所以才……”
  “没事。我只是做了个梦,梦见青竹他醒了。”
  “你梦见玉哥哥了?!”如花惊奇的瞧着我,“你不是一直说……”
  “是啊,这是我第一次梦见他呢!我梦到他醒了,可是他不认识我了,也不认识你……我喊他,可他不理我……”
  “那只是个梦而已。玉哥哥他最喜欢的就是你,又怎么会不理你呢?”
  “是啊……那只是个梦而已……我在做梦……”我喃喃的说,心情沉痛。
  “飞飞……”
  “青竹他会醒来的是吗?他很快就会醒来的是吧?他一定会的……”说到后面,我的声音又有些哑了。
  如花走过来揽住我的肩膀,轻轻拍了拍,并不说话。
  
  吃了饭,继续练功。
  这青玉床真是人间一绝。每次在它上面用功,整个人都有焕然一新的感觉。
  五个月的时间,不短也不长,第九章的内容已经完全掌握。我寻思着明天开始就可以进入第十章了。
  
  只是这段时间有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每当我盘坐运气感觉天人合一灵魂出窍的时候,小乖就会在我身边盘旋不去,而且愈演愈烈,最近它竟然会在我练功的时候引颈高鸣,声音婉转清亮,仿佛在诉说着什么,同时扇动翼翅,拖着长长的尾巴在我头顶上方跳起一种非常华丽的“舞蹈”,火红的羽毛极尽绚烂之势。
  而我收功之后,它就一副焦躁不安食欲不振无精打采病焉焉的模样,一改往日的聒噪,任怎么逗,都不肯说一句话。
  唉,小孩长大了,心思复杂了就不好管了,没想到小鸟也是!
  真伤脑筋……
  
  算了,不去想了。
  排除杂念,将真气由气海引导运行周身各个大穴一遍,心中默默的想像着那种肢体彻底伸展灵魂无拘无束的境界;逐渐的,一团气不由自主又冲上了头顶,盘旋不去。
  
  亮悠悠的鸟鸣在耳边响起,一声接着一声。不用问,一定是小乖。
  我缓缓睁开眼睛,看见它长长的尾羽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动人的金红色弧线,那样的惹人注目动人心弦,我的心不禁跟着它一同翩翩起舞。
  这时,小乖仿佛受了什么激励似的,鸣叫的声音越来越高昂,额上的那根金色羽毛逐渐散发出璀璨的光华,通身的颜色仿佛要燃烧起来一样。
  不,应该说,它本身就是那团熊熊燃烧的烈火,跳跃着浓郁、火辣、热情、绚烂、灼目、撩人心野、摄魂夺魄的舞蹈。让人忍不住想变成一只飞蛾,舍弃一切,只为了那份温暖和激情,扑向夺目的火焰中,即使烧成灰化成烟也心甘情愿在所不惜……
  
  我双眼盯着小乖心神俱醉,突然一个呻吟传入了我的耳朵里。
  接着是一声长长的抽气。
  
  谁?!
  
  转头。
  心脏忽然停止了跳动。
  然后猛地起伏,仿佛要蹦出胸膛。
  
  青竹不知何时已起来了!!!
  他脸色苍白,连一丝血色都没有。
  愣愣著睁著一双明澄的眼睛看著我,眼底写满惊讶。
  
  心中瞬间涌起狂喜,想尖叫唱歌想跺脚捶胸想喊得全世界的人都听到!
  可张开嘴巴,却一个字都喊不出声。
  只觉得眼圈滚热,泪扑簌簌的就掉了下来。
  虽然不久前同样是落泪,可是心情差了何止是一千一万里,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我纵身扑了上去!
  “青竹——”
  
  冲的太快,当我大力抱住眼前这具身躯时,胸口巨大的撞击像是要挤出肺里所有的气!
  痛的闭了下眼。
  温暖的身体,疼痛的冲击,真真实实的感觉说明我不是在做梦!!
  
  “青竹……”声音哽咽颤抖。
  “飞飞……”
  他反手抱住我,同样声音微微的有些发颤。
  眼泪不受控制的往外流,沾湿了他的衣襟。
  所有的坚强,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担心,所有的等待,所有的期盼,所有的付出,在这一声“飞飞”中,都有了回报……
  
  “青竹……你、醒了,你真的醒了……”
  我放声大哭起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此刻,我像是那个迷路的小孩,终于找到了家,在全心全意可以依靠的温暖怀中哭出声来,颤抖如风中一叶。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劝慰我不要哭。
  只是这么温柔的抱著我,任我的眼泪流到了他的衣衫上。


  交谈

  头发和脊背在温柔的抚摸中渐渐安定下来。
  他轻轻扶起我的头,仔细的替我把眼泪揩掉:“看你,鼻子都哭红了。”
  脸上带着十二万分的疼惜。
  
  我抱紧他,生怕这只是一场幻境,生怕再眨眨眼,这份弥足珍贵的幸福又不见了。
  伸出一只手,像是触摸最珍贵的美梦一样,慢慢的,轻轻的,凑近他的脸。
  “青竹?”手指触到了他的肌肤,美好的感觉一瞬间从指尖那小小接触的一点传遍全身,我软软的叹息:“是真的……不是我做梦。你真的……真的醒来了!是真的……”
  他柔柔的托着我的手,脸颊贴着我的手心,轻声说:“飞飞,我在这里,我就在这里,不是做梦。不是。”
  我的手绕上他的颈项,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青竹,青竹……我好想你,我好想你你知道么?你一直睡着,一直不肯醒来,怎么叫都不肯醒来……我好担心,好害怕,怕你再也不会睁开眼睛……”忍不住又想落泪。
  “傻瓜,我怎么舍得丢下你一个人。”他的手轻轻揉弄我顶心的头发,“怎么舍得丢下你。”
  
  “飞飞,我睡了有多久了?”
  我掰着指头数了数:“一年零七个月又二十一天。”
  “这么长时间……”他轻轻叹息,像夜风拂面,“是我不好,让你担心受累了……”
  我摇头,“只要你能醒来,做什么我都愿意,就算要我用自己的命去换……”
  唇被轻轻的堵住,所有的话都咽了下去。只一心一意沉浸在这幸福当中,感受那个吻,带着甜润的清香,缠绵而幽远。
  
  “飞……”第二个飞字还没出口,声音就怪异的变了调,卡在喉咙里。
  我的心抽了一下,迅速和青竹尴尬的分开来。
  
  脸上烫烫的,低着头,有些不敢抬眼去瞧屋子里走进来的人。
  眼角的余光瞟见青竹惊讶的表情。
  一时间,屋内安静异常,气氛怪怪的。有些压抑。
  
  倒是青竹先开了口,“如花?”
  “嗯。玉哥哥……你……醒了啊?”
  “是啊,刚醒来。真想不到,还能再睁开眼睛看到你们。”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飞飞她日盼夜盼一直盼着你能醒来。”
  “飞飞?……”青竹朝我这边瞟了一眼,微微一笑,转头又说:“这些日子,还是借你们的照顾我才能好好的醒过来。”
  他这从容一笑,明明是温和,为什么我却觉得有点隐隐不安呢。
  “玉哥哥不用客气,当日若不是我受奸人利用,打伤了你,或许你也就不会吃这么多苦。那时的形势,我连句道谢和道歉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心里一直耿耿于怀,想着若有一日玉哥哥你醒了,一定要向你当面说声谢谢!再向你道歉。”
  “你当时本就是受控于人身不由己,怎么能够怪你呢?道歉自然是不必了……”
  他们两个似乎完全无视我的存在,你一言我一语说开来,不仅把过去的结打了开,而且连我们怎么样在岛上求生存,又是怎么发现这个地方,以及现在我们是什么处境都说了个清楚明白。
  
  看他俩现在说话的这份和气劲儿,以后相处起来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嗯,刚刚如花看到我和青竹搂搂抱抱,除了声音有些变调,其它的也还好。说明他的接受能力还是挺强的。
  只是猜不到青竹要得知了我和如花的关系后会是什么反应。
  幸好如花刚刚也就是三言两语概括的讲了讲我们的情况,并没有提到一些实质性的东西。
  毕竟,要接受这种事实还是需要一定的时间的。连我自己都如此,何况是青竹。
  暂时还是先不要让他知道的好。他刚刚醒来,体质应该还弱,要是就给他这样的打击,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状况呢。
  ……………………
  
  发了一下子呆,再回神的时候,就看见如花朝外面走去。
  咦咦?
  他们谈到哪里了?已经谈完了?如花要到哪儿去?
  
  “呃……”
  “飞飞。”青竹眼波盈盈。
  “嗯!什么?”如花的名字还没叫出口,就改转答应青竹。
  “如花说他出去做饭,一会儿来叫我们。”
  “哦……啊?什么?都这会儿了他还没做饭?这家伙今天又偷懒,罚他晚上……”
  话一出口,我立刻就后悔了。抬头小心翼翼的瞧着他。
  青竹的脸上挂着笑,那笑容明明优雅已极,可为什么我却觉得心里一阵阵的发虚?而且后背地汗毛全体警戒竖立,不停的传达着危险信息呢?
  
  “飞飞……”
  “唔……”
  他轻轻拉起我一只手说:“这么久没有见到你,飞飞越来越漂亮了。”
  “哪……哪里有……”我红着脸说。
  “这一年多的日子,你一定吃了不少的苦。”他声音低柔,轻轻将我额前掉下的一缕发掖到耳后,“幸亏有如花在,生活上也算是有个照应。如花这孩子,从小就很懂事,所以跟你在一起,也应该是很懂得事理会照顾人……”
  他这话……是、是什么意思?
  青竹他、他不会是察觉到什么了吧?
  我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一只手使劲扭着衣角,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本不愿你吃苦,也不想你难过,可到头来反而成为你的负担……”他声音有些郁郁,“若是我能早些醒来,你就不必这般忧心操劳了……”
  “没……没有……”我的心一痛,慌乱的摇头,“不是这样的……我不苦,你也不是我的负担!若是没有你,我一个人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他握着我的手一紧,莞尔一笑:“飞飞你不怪我?”
  “我喜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怪你!”
  青竹脸上的笑意变深,我的脸则“唰“的红到耳根子。
  刚刚好像……唔……太直接了一点……




  凤凰

  “那个……青竹,你身体觉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需不需要好好检查一下?”我脑子转得飞快,想办法转移注意力。
  “飞飞不用担心,我五脏六腑周身经脉都完好,除了有些气虚,关节酸涩,身上发软之外,没什么大碍,只需调养一阵子身体就能复原了。”
  “真的吗?真的没什么大问题?”
  他笑着说:“飞飞,别忘了我是医生,有没有什么问题自己还能不知道么?”
  “噢!嘿嘿,那就好,那就好。没事最好!”
  
  “说起来真是奇怪,跌入大海的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的心脉好像已经断掉了,根本不可能有机会生还,可是居然只是昏睡了这么久而已。听如花说你把一颗什么异石给我吃了是吗?”
  “嗯。说是可以容颜永驻。那时候我看你一日瘦过一日,所以就磨碎给你喂了下去……”
  “那枚石头长什么样子?”
  “唔——”我歪着脑袋想了想,“跟鸡蛋差不多大,很细很白,里面看上去好像还有光华浮动呢。”
  “天人石!难怪,难怪我会一点事都没有的醒来!”
  “什么是‘天人石’啊?”
  “听师父说,天人石是一种可遇而不可求的奇珍异宝,它的药理作用非常独特,正常人吃了可以减缓衰老,看上去青春永驻;若是濒死的人吃了则会起死回生,但是药效发挥的很慢,大约需要一年的时间,才能将病人的身体全部治愈。”
  “啊!对的对的!从你吃了那东西到现在,刚好有一年的时间了!”
  “既然知道能够驻颜,为什么还要把它给我?女孩子不都爱美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做?”他轻轻抚着我的头发问。
  “女为悦己者容,如果没有你们,青春永驻又怎么样?”
  “小傻瓜……”他叹气。揽我入怀。
  
  “对了,我记得当时如花也伤的很重,后来是怎么好的?”
  “是这白玉床的功劳!”我指了指屁股底下的床说,“这张温床有治病驱毒的功能,他的伤就是靠这个养好的。”
  “千年暖玉……奇境,的确是奇境。”他顿了顿,问:“我也一直睡在这床上?”
  “对啊。我想这床对你身体有好处,所以一直都让你睡在上面。”
  “飞飞,那你呢?”
  “我睡那边的寒玉床。那张床对修练有帮助,白日里我跟如花就在上面打坐练功,内力提升的特别快。”
  “哦……如花伤好后,他还是跟我睡一起么?”
  呃……完了、完了!
  躲了半天,绕了半天,又绕回去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呀……
  我咬咬嘴唇:“嗯……不是……后来……他……我们……同床……”
  说这话的时候,我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青竹似乎并不生气,轻声笑了:“嗯,那床两个人睡,倒也够宽敞。看得出来,如花内力精近神速,寒玉床果然效果显著……”
  我汗颜……
  这……这个宽敞……这个果然……这个显著……
  若是光听青竹的声音或者光是在纸上读这几个字,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可他这样一说……我觉得好奇怪……
  不知道是个什么怪法,反正觉得好怪……
  
  “这一年里,你们都是怎么度过的?”
  擦汗……这个问题……让我想想……该怎么回答。
  应该是越简单越好吧。
  我咽口唾沫,说:“概括起来就三件事:练功、吃饭、睡觉。”
  “吃饭……睡觉……练功……”他低声重复着,忽而抬头问我:“我醒来时你在练功对吗?能引来凰凤交颈和鸣翩翩起舞,飞飞的武功应该已是登峰造极了。”
  “不是啦~”我笑着说,“那个飞来飞去的家伙是小乖!它是我们从小养大的一只鸟,还会说话呢!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一练功,它就在我头顶呱呱叫……”
  “你是说……红色的那只?”
  “对啊,就是刚才跟着如花出去的那个红毛大家伙。”我眨眨眼睛,“它虽然是我救的,可现在跟如花比跟我亲呢。咦?你怎么了?干吗瞪那么大眼睛看我?”
  “飞、飞飞……我刚才明明看见红凤金凰两只神鸟在你头顶盘旋……难道……难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飞飞,恭喜你啊飞飞!”青竹的脸上全是激动的表情,一双手握着我的肩膀都有些颤抖。
  “什么两只鸟?恭喜我什么?”我被他说的一头雾水。
  “你知道么,你已经达到了元神出窍的境界了!飞飞!师父曾经说过,五百多年来,这世上只有一人武功修练到这般境界,可以元神出窍自由翱翔!据说那人功夫出神入化,来去无踪,有人说她是貌若天仙的美女,也有人说他是玉树临风的俊男,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此人专好惩奸除恶且手段残酷。没想到,真的没想到,飞飞你会有如此际遇,能练成绝世武功!”
  我半张着嘴,努力吸收着他所说的信息,半天才问:“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可以元神出窍?而且我的元神是一只凤凰?”
  他笑得好开心的模样,伸手拨我的头发:“是凰!雄曰凤,雌曰凰,你的元神是一只金凰!”
  “啊……难怪小乖最近那么奇怪……我练功它就翅羽招展,我停下来的时候它就焉耷耷的……好像的确是凤求凰的表现呢,哈,小乖居然乱发情!而且还害了相思病!笑死我了~”
  青竹有些无奈的看着我,说:“看你调皮的样子,小乖会有这样的表现,也是因为你的缘故。你不想办法解决,还在这里幸灾乐祸……”
  “呃……怎么解决?要不……大不了我以后练功的时候跑远一点,不让它看见……时间一长,它应该就没事了。”
  “希望如此。”
  
  “对了!”我猛的跳起来,“我得去告诉如花让他煮些粥来给你。你刚醒来,体质弱,要吃流质的东西才好。”
  他点点头,“那就麻烦如花了。”
  “你不要动,等我,我马上就回来。”说着我飘了出去。



  暗涌
  出了石洞,不停擦汗。
  明明是平静若水的眸子,明明是晓露清风的脸,可怎么怎么都让人觉得心虚气短。
  我长长呼出一口气,抚平不齐的心率。
  
  外面如花正忙着,我走过去问:“如花,中午我们吃什么?”
  “我煮了粥,炒了两个清淡的菜,玉哥哥他刚醒,肠胃还没有恢复过来,应该要吃的淡一些才好。”
  我心头一热。
  如花……他真的很懂事。
  “如花……”
  “飞飞你去陪玉哥哥说话吧,他一定有很多话想跟你说,我这里马上就好,等下会端过去的。”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背对着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没关系,以后日子还长着呢,有的是时间说。”
  如花手里的盘子没放稳,“啪”的掉在地上打了个粉碎。
  不知为什么,我的心也跟着脆生生的响了一下。
  看他弯下腰去收拾,我伸手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掰过来:“如花?……”
  “你哭了?”我托住他的下颌,看着他微微泛红的眼睛,心里不是个滋味。
  “不是……刚刚生火的时候不小心呛到了眼睛……”他的声音有些噎。
  我的手环过去,紧紧勒在他腰间,头抵着他胸口问:“是在怪我么?还是……担心青竹醒来之后我就不会理你了?……”
  他不说话,身子硬硬的僵在那里,仿佛这样,才能支撑他敏感柔软的心。
  “还是,你在吃醋?其实,你若是因为我跟青竹……吃醋,我倒还高兴些;就怕你心里头想不开,以为我会……唉……我对你的心思你不会不知道,我答应你的事,也决不会食言。相信我,我对你的好,一定不会比以前少半分……”
  他身子一震,反手抱住我,同我抱他一样紧,恨不能把我压到他的身体里去,一丝缝也没有,什么间隙都不留下:“飞飞,飞飞,飞飞……”
  “相信我好不好?我不会舍下你。”我抬头,迎上他的眼睛,认真的说。
  他捧着我的脸庞没头没脑的乱亲一通:“我相信你,我相信你……”眉宇间带着狼狈也带着赤诚。
  
  守着如花把饭菜做好,端进去放在大厅的桌子上。
  到内室去叫青竹吃饭。
  
  “可以吃饭了。”如花和我一前一后走进来,同时说。
  “好。”青竹看了看如花,又看了看我,极温文尔雅的笑着。
  然后他自个儿翻身从白玉床上下来,没站稳,“哎哟”叫了一声,眉头紧皱一脸痛苦的俯下身去。
  我心里一惊,慌乱的伸手去扶,结果如花一个闪身,先我一步托住了青竹的身体,说:“玉哥哥很久没有活动,估计腿脚一时间不太灵活,还是我抱你出去吧。”
  不由分说,横抄起手便将青竹抱到了大厅的桌椅前放下坐好。
  
  三个人,一只鸟,围着一张桌子坐下。
  这是以前养成的习惯。
  小乖要坐在桌子旁跟我们一起吃饭。
  只是它的“饭”特别一点而已。
  和前几日一样,小乖也不吭声,闷头嗑着坚果。
  
  我看看左手边的青竹从容不迫,右手边的如花安静异常,扯着嘴角微微一笑,舀了两碗粥分别放到他们跟前,然后又给自己盛了一碗,有些不自在的说:“吃饭,吃饭!”
  粥有淡淡的清香和甘甜,菜蔬极新鲜,闻著有点青涩,吃起来觉得回味恬淡,十分合口。嗯,如花的手艺,也大有长进。
  我目不斜视,闷头吃粥。
  
  一碗粥吃到一半,觉得奇怪,这两旁的人……似乎……半天都没有动静嘛。
  抬头。
  青竹脸上有淡淡的哀怨和期待,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看着我。
  啊啊!一拍脑子,想起来了!青竹身子骨酸涩,夹菜吃粥好像……应该不是很利索!
  赶紧夹了几颗青菜放到他旁边的空瓷碗里,说:“是不是手肘不方便?要不我来喂你吧。”
  他微笑着,温柔似水的眼睛仿佛在说:“好!”
  放下筷子,回手还没来得及摸到旁边的白瓷勺,就觉得眼前一花,如花已经挤掉了小乖坐到了青竹旁边,端着碗,小心翼翼的盛了一勺白粥吹了吹送到青竹嘴边:“飞飞你先吃饭吧,我来照顾玉哥哥。”
  呃……瞬移速度……好快!
  再瞟瞟青竹,表情有些僵,有点进退两难的样子,半晌才说:“还是我自己来吧。不劳烦你们了。”
  这气氛……这局面……咳……
  把脸埋进饭碗中,拼命扒粥。
  我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一顿饭下来,基本上食不知味。
  
  “那个……如花,你扶青竹回房休息,我……去洗碗。”
  我的天!我真佩服自己能说出这种话来。平时要我洗碗,那是比赶鸭子上架还难的事,如今我竟然能主动要求洗碗……可见眼前情形有多么……咳……麻烦。
  “飞飞我陪你洗碗吧。”青竹笑的轻松,“好不容易醒了,应该多活动活动,身子骨才能恢复的快一些。”
  我有些结结巴巴:“你、那个、不是手脚还不太好使么?还是多休息……嗯……不要太急功近利……复健还是慢慢来……”
  “飞飞你不是不喜欢洗碗的么?”如花插话道:“还是我来吧。玉哥哥既然想活动活动,那也是件好事。这里有我陪着,你不用担心,去练功吧。”
  “那个……咳……那我去了……”
  我低着眼皮掖着脑袋往外走,头快要埋到自己的领子里去了。
  那个啥……你们两个人先玩着,我避避再说……



  烦恼

  心里头装着事儿,练功也没上心,亏的不会走火入魔,否则现在我一早成抽筋魔王了=_=
  脑子里一刻没休息,老是在想他们两个现在不知在干什么,相处的如何……
  累啊……累神累心……
  
  这说起来也真是件头痛的事情。
  一个内敛沉静,一个外露张显,表面上看起来两人倒是谦谦君子兄友弟恭互助互爱,不清楚状况的会以为他们这是交情甚好,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卯着劲儿的争风吃醋呢!
  我即使再怎么迟钝,这点意识还是有的,所以才躲出来,能避一时是一时。
  你说我没骨气也好胆小怕事也好,反正我是躲出来了。不然万一醋缸子打翻了,把我淹死在里头,那不就划不来了么?
  
  可老躲着也不是个长久的办法。总不能一辈子都不见他们。
  想想看,一个温文尔雅风华绝代,一个顾盼生姿绝色倾城。任谁谁都舍不得吧?
  唉,说起来,我何其有幸,为这样的人的所爱,又何其无辜,成为这两个人的……争夺对象。
  想到这里,心里头就跟扯乱的一团麻线似的,找不到头尾,也理不出长短。
  唉!这到底算他OOXX的什么破局面啊!!!
  拜托哪位大仙来给我传个道授个业解个惑行不行?!
  能不能帮帮忙搞搞定这两个,让他们真的能兄友弟恭互助互爱和平相处,然后我们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组成个什么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家庭一致攘外啊?总不能老看他们窝里斗吧?这中国老古年遗留下的愚蠢作风传到这辈儿上来也该有所改善吧?
  回来退一万步,好歹也教教我怎么玩转这劈腿的三人游戏好不好?
  我使劲的骚头皮,恨不得能骚个洞出来,把着一头浆糊似的脑子重新洗洗涮涮理理清楚。
  
  在外头墨墨唧唧了大半天,眼看着天色黑了下来,我还没想出个解决办法。
  难道真的是我太笨了??
  再这样,我的头发非得给愁白了不可。
  
  “唉……”仰天一声长叹。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啊……
  有的人为了爱而退让;有的人为了爱而躲避;而有的人为了爱而堂皇之的步步紧逼……究竟什么才是爱?我对他们的感情算不算是爱?
  抑或者我能咬咬牙狠狠心跺跺脚来个快刀斩乱麻,作到无情无义,辜负一个而全心全意爱另外一个,会不会就不用纠缠这如麻的痴情?
  可是,可是,答应给青竹幸福,承诺对如花不放手,到如今,该是如何抉择?
  又或者谁能替我选择?
  一个同生死,一个共患难,换作你,你能分出个轻重高低?
  
  “唉……”又是一声长叹。
  我已经感觉自己长出白头发了。
  这样下去,《白发魔女传》要改写了,我这个白发魔女不是被别人辜负,而是不知道该辜负谁,所以一夜愁白了头……
  
  “唉……”
  “再这样叹气,老天都要跟着你愁眉苦脸抹眼泪了……”一个声音温柔道。
  话一入耳,我赶快抿起嘴,生生的把后半个拖音咽了回去。
  青竹在不远处一笑,向我招手。
  看见那美如暗夜幽兰的笑容,我不但没立刻神魂颠倒,反而马上开始小腿抽筋。
  
  “碗洗完了?”
  >_< 我的脑子肯定坏掉了,不然不会连说话都变成这副德行。
  中午的几只小碗,他们难不成还会洗上几大个时辰一直洗到晚上?皇帝摆个满汉全席用掉的锅碗瓢盆大约也不过需要这么些个时辰吧?
  真是变白痴了!
  我暗暗的骂了自己一句。
  
  他嘴角又往上勾了勾,玉白的手指轻轻扇动:“飞飞,过来。”
  过、过来?
  过来干什么?
  让我想想。
  难不成……青竹已经知道了一切?
  然后准备动用私刑兴师问罪?
  我牙齿打战,心里七上八下,一步三蹭往他跟前走。
  
  “走近些。”他笑的安然。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流星的光芒。
  “哦。”我又往前挪了挪。
  他伸出了手……
  我的心“咯噔”一声。拜托,不是真的要动武吧?
  
  他轻轻握住了我的手腕,低声问到:“飞飞……跟我生分了?”
  我松掉的一口气又提了起来,胸口一紧,仿佛整个心神都被他这句话给捏住了,呼吸有些急促的说:“不、不是……”
  “那为什么连跟我站在一起,都要保持这生分的距离呢?好像……隔着一堵无形的墙,让人没办法逾越……”
  他眉宇间有淡然的轻愁,眼中水雾迷蒙,看着我,似乎真的隔了一堵墙,望穿了秋水也望不穿的墙。
  一声微弱的几乎不闻的叹息,像是要人命的缠绕上来。
  
  这回我连想都没想,一头扎进他怀里,说话不利索:“对不起,青竹,我、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心口一阵一阵的疼。
  怕见这样的他。
  有云遮雾绕的轻愁。
  那气宇高华引入注目宛如仙人的脸上,本应该只有宽慰的目光温莞的笑容,是应当被人倾慕受人膜拜的,而不该有这样的忧愁和困扰。
  可这样的烦忧却被我瞧见,还是拜我所赐。
  心疼的感觉一下强过一下,绞的我不由的想落泪。
  
  “对不起,青竹……”我气息噎噎的说。
  
  他比我高出很多,站在这里,头刚刚好靠在他的胸口上。
  他身上有淡淡的,久违的香气,暗暗萦绕在周围。




  述衷肠
  他的手抚过我的面颊,那象秋水深潭一样的眼睛里,有着薄薄的一层淡烟离雾,他笑容柔软:“飞飞还记得么,你刚刚到药王谷的时候,总是躲躲闪闪不敢大声说话不敢正眼看我,仿佛害羞又怕冒犯到我似的;后来,却整天黏着人不肯放过,从早上睁开眼到晚上躺下睡觉,眼睛一刻都不肯离开我半分……”
  “嗯……”我的头埋的低低的。幸好天黑,应该是看不到我脸红的样子。
  那时候,刚开始受自卑情绪的困扰,看着一举一动宛若仙人的他,自然是“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这个心结还是他主动帮我解开的。
  慢慢熟悉到可以开玩笑可以吵闹可以撒娇可以事事缠着他顺我的心意,却唯恐是美丽的梦境,所以时刻睁大眼睛,随着他的身影来来去去,眨都不舍得眨一下。
  
  “后来却被你撞见了我犯病时的模样……原以为我在你心中的形象从此毁于一旦,你会对我不屑一顾,却不想你万般的温柔体贴……你对我那样的好,我却克制不住自己冒犯了你,心中有无限悔意,彼时又觉得无颜以对,觉得不知该怎样处理,所以给你用了药……现在却十分后悔。这些事,都你不记得吧……”
  其实,这些我都记起来了……
  你的无助,你的悲伤,你的温柔,你的热情……我统统都记得。
  我甚至记得你给我闻那样东西的时候,眼中的挣扎与犹豫,无奈与后悔……
  
  “当时因为自己的懦弱而选择了逃避,如今我跟你说了,你是恼我怨我恨我怪我还是要罚我,我都不会有半句怨言……”
  是怨你是恼你,是怪你自做主张的消除了我们那些亲密无间的记忆,是恨你不敢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抬起头来。
  要罚你,罚你这一辈子都记得我,想着我,爱着我,陪着我,心里只有我……
  
  “其实抹去你记忆之后我便后悔,我不想让你记得我的不堪,却又想占有你记忆的全部……那种心情,并不比你开始的自卑好多少,甚至更糟糕……可惜还没来得及再有所行动,药王谷就发生了那样的事……”
  原来,你也曾经和我一样,不敢面对心中角落里那个卑微的自己。
  即使对方伸出手去,也觉得抓不住握不牢,追不上那样的步伐,快要迷失了方向。
  不想要失去,又害怕往前所看不到的未来之岸。
  没有自信。明明想要爱,又拼命的推开……
  
  “……所以后来,我对你的救助,一半的原因是觉得愧对于你,想要补偿……”
  只是想要补偿么?
  若只是补偿,为什么你在说“飞飞,要活着”的时候有那样坚定的口气,有那样全心付出的眼神?
  
  “这一年多来,我好像是走入了白茫茫的迷雾里。眼前什么都看不到,却时时能听到你的声音,听到你的召唤……”
  是么?你真的能听到我的呼唤?
  你可知道,我都说过些什么?
  其实,在你耳边承诺过的,每一句,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不曾有片刻或忘。
  
  “就是寻着你的声音,我才能走出那个白色的世界……你对我不弃不离尽心竭力,我能醒过来,全是你舍了一切救我换回来的……所以你大可不必觉得自己还有什么亏欠于我,说起来应当是我欠你更多,更不要把我当作是精神上的负担……你有你的自由,你喜欢谁,想要去哪里,我没有立场阻拦,你也不需要……唔……”
  青竹的眼睛瞬间睁大。我看到了他长长的眼睫,浓丽而纤秀。
  
  听不下去了。也看不下去了。
  他说这些话时的那种表情,一如当年的生死诀别。
  而我,不要再和他分离。
  那怕是片刻。
  管他是谁欠谁,谁还谁。
  我只是不要再有分离。
  连这两个字,都不要提及。
  
  掂起脚尖,勾下他的脖子,我贴上了他柔软而清香的唇,将那剩下的话悉数逼回了他的肚子里。
  他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蝴蝶的翅膀,不停的颤抖,而唇却在我的辗转中张开,润滑的舌头被动的随着我的舌尖起舞……
  
  “看着我。”我一边吻一边说,“你爱我吗?青竹?”
  他幽深的眼睛望着我,其中写满了一种不知名的情绪,却并不作答。
  “告诉我,告诉我你爱我吗?”我的唇舌在他的珠唇玉齿间流连,反反复复描摹着自己最珍爱的模样,“告诉我,你有没有爱过我……我不要你的遮掩,不要你的沉默,不要你的只温柔不回应,我要你确确实实的告诉我,你爱我吗?”
  他的身体开始有了轻微的颤抖,气息轻轻扑在我的肌肤上,带出一阵阵的痒,痒得让人觉得浑身上下都要烧起来。
  可他就是不肯开口。唇齿间只有微弱的叹息。
  
  “为什么不回答?难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会咬到你的舌头?”我有些生气的啃噬着他颈上的肌肤。
  “好,那么让我来告诉你——我爱你!”我的声音极低,可是一字一字象珠迸玉溅,异常的清晰。
  灼热的亲吻却一刻也没落下,在他额上眉上颊上鼻尖颈项上流连……
  
  “我爱你,从见你的那一刻起。曾经的爱慕、仰望,伴着卑微的小心翼翼,一丝一丝的渗透骨髓,”我的声音有些压抑,又很是歇斯底里,心中有说不出的惶恐不安的情绪,脑袋乱哄哄的,不知道是想要安慰,还是想要诉说,手中急切的爱抚,伴着细碎的话语:“遇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爱上你,就没有想要再转身离开过……你给我下药我不介意,甚至你不喜欢我我也不介意,可以,我无法眼睁睁看着你离我而去……我曾经跟如花说,日后你醒来,无论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尊重你的选择;可是现在,我后悔了,我不要你离开,我不想你走,我不愿再品尝一次失去你的痛苦……”
  我的泪扑簌簌的落下来,沾湿了他的脸和前胸,“那种触目惊心锥形刺骨的痛,随时随地都会跳起来咬人,一口一口,撕掉我心上的血肉……我不要,我不要你再离开……我想要那个会拈花而笑的你,会吹笛下棋的你,会谈笑风生的你,我想要全部的你……不要离开我……不要……”
  我紧紧的抓住他的肩膀,指尖深扣,痛苦的闭上眼睛,苦苦的咸咸的泪肆意的流淌着,怎么都停不下来……


  不离分

  他俯下了身,温湿的唇贴上了我的眼睛,一点一点吮我的泪。
  “别哭,飞飞,别哭……”
  可我的眼泪,吻去了还有,再吻也还再有。
  仿佛心里空了一个无底的洞,要用这无尽的泪水来填补。
  而他,则像是着了迷一样,一直一直,在吮我的泪,分尝我的痛苦……
  从眼睛,到脸颊,到嘴角,到颈项……
  
  “飞飞……飞飞……别哭……”他低低的呻吟,如同盘旋不去的蛊惑,带着诱人的危险,却让人心甘情愿的沦陷,“飞飞,我爱你,一直都爱你……比你想像的还要爱你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
  
  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了。
  青竹说……他爱我……
  他亲口说,他爱我……
  他真的爱我……
  
  我的手胡乱的伸出去,紧紧搂住他的身体,仿佛是被救赎的溺水者,攀住了那可以托付的小船……心中被一种说不出的情绪涨满。
  
  他吻着我,带着痛苦和迷乱,淡淡星光照在他脸上,有道不尽的浓愁:“你说你从第一眼便爱上我,我何尝不是……想要你的一切,却又怕给你伤害;对你恋栈不舍,却又怕你为难……告诉我,要我怎么做,怎么做才能让你不会再伤心流泪,怎么做才能使你幸福快乐……告诉我……”
  他一点点,一处处亲吻舔蚀着我的肌肤,用一种几乎虔诚膜拜的方式,撒下一串串火的种子。
  刚刚明明是清朗的星光,如今我的眼中,却觉得四周昏黄,暗香合着微光浮动。
  
  大脑已经不清醒,身体一阵阵的战栗,我呻吟着,在他的面前,无助而失去自我:“不要……离开我……永远不要……只要爱我……爱我……唔……”
  他吻了下来。
  清新如夏日里第一株新荷。
  带着晨露的清凉,又合着烈日的灼热……
  全心的,本能的,迎合上他。
  触到了便不能让自己退后,一直追寻着那抹柔滑清雅,觉得自己象要被无底的深渊拖下去,无力的一只手,什么也抓不到。
  
  身子失去了重心,被他拖起来又横着放下;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扯脱,裸露的肌肤在夜风中有微微的凉意。他滚烫的身体覆了上来,手指握住了我已然挺立的粉胸。
  虽然咬着嘴唇,咿呜的细细呻吟还是流泄出来。
  他反覆的舔着那粉红充血的凸起,微凉的手指在身体上下游弋,口中不断的重复着:“飞飞、飞飞……我爱你……”
  眼睛张了开来,因为巨大的快感而圆睁着,那一钩弯月的形状仿佛改变了,青草被我们的重量辗转碾碎折断,草汁有淡淡的香,是一种不仔细分辨就会忽略过的气味,暧昧的丝丝缕缕,象是痴缠又胆怯的小手,在无形的空中乱舞。花香气压了过来,没法儿思考……
  象潮水一样汹涌的欲望铺天盖地。
  我找不到自己,只有怀中这个人是真实的。
  
  “飞飞,我爱你!”
  “啊……”
  
  满满的填充,身体和思绪都没有一丝空间剩下。
  如此亲近,血肉似乎都溶在了一起。
  像是本来就在一起。像是重来都不曾分离。
  
  无力,软麻,还有,细细的,钻入骨髓的,说不出来的感觉。一波接着一波。
  象暴风骤雨一样的欢爱,终于来临。
  无助的喘息,指甲陷进他的背肌,深深的扣住;紧紧的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已经分不清彼此。
  灭顶前最后抬头看到一线月光,被绿叶割得斑驳破碎……
  
  青竹,别放开我。
  
  好。
  我会一直留下来。
  跟你承担一切风雨飘摇。
  与你一起相守到天荒地老。
  
  最后一滴泪落了下来。
  淡淡的咸,苦,涩,回味却是甘甜。
  …………
  
  心灵的负担卸了下来。
  我陷入昏昏沉沉的梦中。
  迷迷糊糊间,是谁给我一件一件穿回了衣服,又是谁横抱着我悠悠的行走,是谁在给我沐浴净身,又是谁亲吻我的额角唇对唇的递水……
  都不清楚了。
  只是任自己像一只疲倦的猫,娇懒的缩成一团,有气无力的享受着这一切。
  心中涌起无限温柔,淡淡的甜蜜,和慢慢的安稳……
  沉睡沉睡……
  …………
  
  第二天早上醒来,一睁眼把我吓了一跳。
  以为自己在梦里。
  左右的扭了扭身子起来。
  
  青竹睁开一双美目,笑盈盈的撑着身体,问:“你醒了?”
  我眨眨眼。
  右面如花也翻身而起,一件薄薄的白袍掩不住无限美好的身形:“飞飞你终于醒了。”
  看看青竹,再看看如花,我有点懵。一时间想不起此地何地,今夕何夕。
  
  “头还晕吗?昨晚一直昏昏沉沉的说胡话,现在还觉得晕吗?”如花的一只手探过来,摸摸我的额头。
  我摇摇头。
  青竹伸手一揽我的腰,“昨晚上没吃饭,一定饿了吧?”
  我愣愣的点头。还是没明白过来。
  “吃香菇瘦肉粥好不好?”如花笑着问。
  我又点点头。
  “要喝水么?”青竹美眸流盼。
  傻傻点头。思维仍然无响应。
  他翻身下去从外面端来一个杯子,我伸手去接,他却一手扶着我的肩,把杯子递到我唇边,说:“来,张嘴。”
  我张开嘴。
  他缓缓倒了一点水在我口中。轻轻将被子向后移了几分,笑起来,暖暖的气息吹在我的肌肤上:“咽下去啊。”
  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咕咚”,我咽下口中的清香。
  
  凉凉的水下肚,忽然间才想起来这是什么地方,和我说话的是些什么人。
  有些不敢相信的伸出手扭了一把右边的如花,听到一声惨叫,“啊啊——飞飞你干吗?!”才算是确定,我的的确确是醒了,不是做梦。
  
  我缓缓的伸出手,分别抚上了他们的脸颊,心中有巨大的欣喜,连指尖都幸福的有些颤。
  “青竹,如花?”
  “嗯。”
  “唔。”
  手分别被两个人反捧住,贴在脸颊上,他们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药引

  之后,我曾经多次问他们,那天晚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我醒来之后,他们再都不提要离开我的事情。而且后来他们也像变了人似的,不但不互相吃醋,还会见机的给对方留空。
  可如花只是微笑,并不回答。
  青竹有一次倒是半开玩笑的说,是被我的眼泪吓坏了。
  早知道自己的乾坤无敌霹雳梨花暴雨泪管用,当时就不用那么愁,扯开嗓子哭不就得了……(你以为你是小龙女,哭一场可以引发洪涝灾害=_=)
  总之,问了等于白问。在这个命题上,他们像是站在了同一阵营的战友,默契的让人无话可说。
  问不到就不再问了。反复纠缠这种问题也没什么意思。
  反正,现在这结果是让我满意的。
  只要结果让人满意,管他当初的过程是什么样的呢!
  于是专心的照顾青竹的身体恢复。
  
  说是我照顾他,其实……咳……自从他醒来没几天,我们的生活水平就从小康一跃进入共产主义阶段——青竹的手艺,实在是任何人都比不上的呀!
  后来再吃如花做的饭菜,怎么都觉得不够香。果然是由简入奢易,习惯养成很可怕啊……
  于是青竹从病人直接降级,自动成为我们三个人的“御用厨师”。(你还好意思说!)
  
  平平静静的过了几天后,担心的时刻终于还是来临了。
  这是青竹苏醒后的第一个月圆之夜,我紧张的要命。
  虽说他昏迷的时候平平安安的过了,可谁知道现在会怎么样。
  看着他们两个一左一右早早睡下,我睁着眼睛怎么都睡不着。(那床还够用吗?也不嫌挤。)也不敢睡着。
  万一他要发作起来,该怎么办?
  上回是跟他玩扔笛子的游戏了,倒是尽兴,可这回他的笛子没带啊,不知道随便撇根树枝他肯不肯干……
  或者让小乖陪他玩?好像鸟和狗也不是很好相处似的……
  再要不把里屋那副薄薄的玉碟拿来玩飞碟游戏,也应该不错……
  好像马戏团里头还有滚绣球钻火圈之类的……
  
  结果胡思乱想熬了一夜,什么事儿都没发生。
  于是一大早,我顶着两个黑眼圈“兴师问罪”。
  他轻描淡写的说:“我的顽疾已经好了。”
  “好了?!好了你不早点告诉我,害得我一晚上都没睡,你看看,都长眼袋了!睡眠不足是美容的天敌你懂不懂,啊?”
  他轻轻一笑,说:“要不然怎么知道你关不关心我呢……”
  我翻白眼!晕倒!居然怀疑我的真心!这种人……不理他了!!!
  “好啦好啦……逗你的,我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心意呢……”他揉揉我的头顶,“其实我能恢复正常,说起来全是你的功劳呢。”
  “啊?什么?”
  细问之下才知道,什么叫做我的“功劳”!
  
  原来青竹的师父当年研制“天香散”的初衷,并不是想要发明一种害人的毒药,而是为青竹的病所配制的解药。
  青竹小时候被药王收养时,身体就带上了某种不知名的蛊毒,每当月圆之夜便有一个时辰的发作期。药王潜心研究了很多年,终于制出了“天香散”,可是却发现这种药并不能治疗青竹的疾病,反而会让人武功尽废久而久之影响身体机能导致死亡。
  后来,无机大师来访,这种药被若月乘机盗走,在江湖上流泛,害人不浅。再后来,药王终于想到天香散的使用方法,却只来得及说出:“天香散需要一味药引……”之后便去世了。
  一过多年他的病没好,我却寻到了药王谷求天香散的解药。
  要解天香散的毒不难,可是耗时很久,需要整整三个月的功夫,且每天解药不可太多,也不能量少。当时青竹在我吃的那些珍稀菜肴以及卧房点的熏香里,都放有天香散的解药。日复一日,我的毒慢慢在减退。
  后来我们缠绵一夜,第二日青竹发现,他体内的蛊毒消失不见了。遂明白,师父说的药引便是服用了天香散的人体……
  而我则恰好是那个“人体”,原本需要三个月的解毒期也因此而一下子将体内的天香散弄了个干干净净。
  总之一句话,那就是我们两个各自祛了身上的毒。
  
  听完他说的话,我想到一个词,叫事有凑巧。
  本来是那啥啥的事,结果副产品竟然是我们两个人负负得正解毒成功!
  真是……连“凑巧”这个词都觉得不太贴切了……
  
  他在讲这些的时候,我总觉得好像漏掉了什么。
  想了半天,才回味过来,既然他有解药,为什么还开了方子让……慕容流白去寻药呢?
  本来是想问的,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我曾经发誓,从此斩断与他的关联。不再想也不再看他,不再爱也不再恨他,不再关心任何与他有关的一切。
  以前听人说过,就是因为你还爱一个人,所以心里才会有恨。如果你能忘记恨,那么说明你也不再爱了。
  所以,让我努力的忘记吧。忘记他的好,也忘记他的坏,忘记他带给我的欢乐,也忘记他带给我的伤痛……
  
  大约过了要一个月的时间,青竹的身体完全康复过来。
  恢复了原来完美的身形和容貌,只是再续过的心脉已不适合修练那些需要深厚内力为辅的武功。
  因此,我给他出了个主意,那就是让他学习三样东西:毒、暗器和轻功。
  
  青竹是医生,而他在药王谷本身也曾学习过制毒和制药,再加上这里有着其他地方见都见不到的制毒书籍和珍稀原料,研制起来自然也就得心应手。
  而且我还发现,施毒和施药的过程也有异曲同工之妙——施药救一个好人和施毒杀一个坏人,结果没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或许就在于,杀一个坏人可能救了很多好人,而救一个好人则可能还是被害。
  至于暗器,也是一门高深的武功。暗器本身变化多端让人防不胜防,你既不知道它会从哪里发出来,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发出来怎样发出来。而修练这门功夫,既不需要消耗太多的内力,武器本身又轻巧方便可随身携带,还可以达到以巧克敌以弱制胜的效果。
  何况一旦暗器配上了奇毒,那股阴狠和霸道自然是不消说的了。
  轻功,没别的想法,练好了配合暗器使用那是锦上添花;就是万一打不过的时候,逃命也用得着。(=_=!想的真多……)
  最最最主要的是,我时常幻想着,完美如他衣带飘飘腾空飞出一把暗器摆个“天女散花”的pose时的模样……一定是倾倒众生……(人都被射死了,肯定是众生都“倾倒”=_=!)
  不过不能让他知道我脑子里想象的那幅绝艳场景,否则,第一个见到“天女散花”的人,估计就是我自己了……
  
  咳……好像扯远了些。
  反正接下去的日子里,青竹、如花、我三个人埋头苦练,各自都有着不同的提高。半年的时间转眼的功夫就过去了。



  进步

  从青竹醒来到现在,我已经练完了第十章的内容,而且又蜕了三次皮。
  因为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所以每到要蜕皮的时候,我就一个人偷偷摸摸的跑到小湖里去,然后折腾的精疲力竭的时候被他们发现,抱回来休息。
  上次他们心生疑惑,问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我打死不承认自己蜕皮这一特殊生理变化,怕吓到两位帅哥。
  可是,虽然我不承认,他们还是能察觉。因为每抱我回来一次,他们就会失神好久。有时候是两三个时辰,有时候则是两三天。呆呆的盯着我,目光痴迷。
  从他们的眼中,都能读到自己的变化。
  
  这几次,不仅仅是面部容貌不断更新,我的骨骼也发生了一系列的改变。
  若说当初上官飞花的身形让男人看了会浮想联翩,那么现在则是日臻完美,连女人看了都忍不住要发狂。
  而我现在也终于明白那石壁上说的“发挥身体各部位最大潜能每寸地方都能杀人”的意思。因为我的身体,如今竟像是没有骨头似的,可以转折自如,丝毫不带斧凿痕迹,能抓住任何空隙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迅速发出攻击。
  普天下无论什麽人出手,真正的高手都多多少少能将他们招式的来龙去脉,变化方位看出来一些。但这套武功,出手后,却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任你的武功再厉害,涉猎再广泛,也猜不透它的变化。仿佛它本来就没有变化,又仿佛它本身就是变化。
  我也曾听说过不少出手迅急的武林高手可以在茶杯从桌上跌到地上之前,将杯子伸手接住,杯子里满满一杯茶,竟达一滴都没有洒出;还有的人可以用筷子去夹苍蝇,用一根鱼刺钉住蜻蜓的尾巴,或者用两根指头夹住锋利的剑锋。但这些人的动作若和我现在一比,简直就慢得像老太婆在绣花!
  若不曾经历体验,很难想像,一个人怎能在刹那之间,同时攻出许多要命的招式,而且竟没有一招是虚招。
  而我练到这第十章也就是这套武功的第九重境界时,已经将这些轻而易举的都作到了。并且如今元神出窍的时候,我可以随心随欲的控制,使别人根本看到我头顶的那尾金凰。
  
  青竹曾经说,我出招时,那招式彷佛就是一个风华绝代的舞姬,在心情最愉快的时候,随着最优美的乐声翩翩起舞。无论是谁,见了如此美妙的舞姿,纵不意乱情迷,心里也会觉得愉快起来,而那美丽的招式就会在别人心情最愉快的时候,取了人家性命。
  青竹做这番评价的时候,已然成为我的乐师。
  他最拿手的曲子,如清风拂面,雾开渐清,湖波浩瀚,汪洋千顷,远山渐露,天碧山青,云水相映,风声习习,后逐渐开阔,逐渐风云激荡,云水相搏,有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的意境,让人的心中充满激情,涛声之后,阳乌西坠,月兔渐升,归舟欸乃,渔歌隐约,凭虚御风,飘出云际,终于风歇潮平,归于沉寂。
  而我的舞,已与音乐融为一体,已经把音乐和生命融入了舞里。仿佛生命中剩下来的只有舞一样。绚烂着、轻盈着、灵巧着、美丽着,在起舞的一刻,我已不再是那个饱经沧桑、深受磨难的女人,也不是一个心怀仇恨、意欲行凶的杀人者,而是一个舞者,高贵,纯洁,美丽。舞出了欢乐与青春,舞出完美与幸福。
  
  如花的易筋洗髓经已练到了最后一重天,先天真气笼罩全身,几乎达到了刀枪不入的境界。
  以前我总觉得,少林派的武功太厚太浓太笨,像是一大碗红烧五花肉,虽然很管饱,但却只不过能让贩夫走卒大快朵赜而已,真正懂得滋味的人,是绝不会喜欢如此油腻之物的。可后来才慢慢发现,少林的上乘武功竟然也妙不可言。浑厚中有轻盈,粗犷中有细腻,光看如花和我喂招时的表现,就觉得博大精深,异常耐看。(作者:耐看?女猪:唔……那个,反正如花使出全力也打不过我,所以招式只能叫耐看了……作者:=_=!)
  青竹说,如花的武功,若放在当初,能与之抗衡的,武林之中不过寥寥五、六人而已。至于现在,谁知道呢……我们已经隔绝人世很久,江湖是否人才辈出,谁也料不到啊……
  
  而青竹自己,到底是天下第一神医,脑子就是够用,学什么都快。
  半年的时间,他的暗器大有成就,一把淡蓝色的“断肠针”如光似电,追魂透骨。如花那么厉害的功夫,要全部躲过他射出来的暗器,也非常吃力。
  毒药的配制嘛,嗯,说起来,这岛上的小动物都被他试验的七七八八了。想想有点过意不去,一会儿下毒,一会喂解药,折腾的那些小家伙们也够呛。
  上次我不小心洒了点他新配的粉末在海滩边的小林子里,结果……据他说那地方估计二十年之内都会一片荒芜,寸草不生……汗的我……本来俺可是正宗的环境保护主义者,哪知道一个小意外就成了罪人……
  至于轻功,值得一提。因为他这方面从一开始就大有超过我的势头。
  原因嘛,就是我们在那书房里发现了一本书,书上讲的轻功,可以说是轻功中的极品。
  这种功夫,特别就特别在,一旦学会之后,皮肤和毛孔都可呼吸。
  一个人,一旦再也用不着鼻子,那么就不再惧怕任何一种迷香;而且根本用不着换气,飞起来自然要比别人快得多也强的多。
  再加上如花教了他“飞天术”,如今青竹在这一方面,可是比我们两个都要厉害。
  
  最后就是小乖。
  那个……咳,更正一下,现在已经正式取名为上官凤林。而且还是它自己主动提出来的。
  光想想就让人觉得……大汗……
  你见过哪只鸟会对主人取的名儿不感冒,吵着要给自己更名换姓的么?
  没见过吧?这里见识见识……




  上官凤林

  话说有天晚上,我练功回来,一桌两人一鸟,已经在那里等候了许久。
  
  “飞飞,坐。”三个人……哦,不,两人一鸟异口同声的说。
  青竹笑的从容,如花笑的灿烂,而对面的小乖……不知道那个表情能不能称之为……笑……
  我忽然觉得后背发麻。
  又要开家庭会议了?
  
  “飞飞,有两件事情我想跟你说。”小乖一本正经,中气十足。
  不是吧?我哆嗦了一下。
  上回不是已经跟你解释过了,那漂亮的金凰是我的元神,是无法跟你那个……交配的么……不会是还心心念念,不肯放过我吧?……
  正寻思着,忽然一只手从桌下伸了过来,握住了我的左手。
  温暖而柔软,是青竹。
  另一只手则在下面拉我的袖子,进而握住了右手。
  有些干燥灼热的手掌。是如花。
  我左右看看,他们两个脸上都是爱怜横溢,好像一早知道小乖要说什么。
  不知道头尾的好像就是我而已。坐立不安的好像也就是我而已。
  
  气闷。多不公平啊!
  这三个男的——应该都能叫男的吧?——怎么看怎么像是把我吃的死死的样子……
  难道果真是男女比例失调的缘故?才让这几个家伙精力过剩无处发泄导致经常无缘无故找我麻烦?……
  小乖好歹还说的过去,你们两个就不能吧?
  拿昨天来说,如花你趁我练功四下无人的时候跑来要啊要的,折腾的我腰都快断了;前天,还有大前天,青竹你也得了不少好处;哦,对了,还有,我平时午睡那么一会儿,都有人在我身上发展精致农业,看那一大片的草莓种的……真是无土栽培加密集种植法的真实再现啊……都这样了,你们还要死拽着我的手摆出一副欲求不满的姿态,跟小乖凑这个热闹?
  我横一眼过去,把两个人,连带那只怪鸟,一起鄙视了一下。
  青竹和如花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无辜的表情,好像在说:“不关我们的事。”
  
  “小乖你有什么事,说吧。”
  “飞飞……我发现自己可以……喷火了……”
  “什么什么?”要不是一左一右被拉着手,我早跳起来了,才明白为什么这两个人会这样,原来是怕我表现太过激动了呢!
  “嗯,青竹说,我是烈火凤凰。可以喷火。你看着……呼……”
  “啊啊啊——”我一跃而起,后退了一丈:“个笨蛋!你就不会冲着后面喷么?!要不是我躲的快,头发都被你烧没了……”
  “呃……对不起,”小乖缩了缩脑袋,“我刚刚发现不久……还不太会控制……”
  “好啦好啦——”我拍拍身上并没有落下的灰渣说:“下次注意点。好歹也是你自己肚子里的火,怎么也得搞得能运用自如吧?”
  “哦,好的!我会注意的。”它拼命点头。
  “啥时候发现的?身体还好么?有没有什么其他症状?”我坐下来问。
  “就这一两天,肚子里觉得有些怪怪的,其他都好。”
  “没事儿就好。估计你过两天就会适应了。啧啧,想不到,我们小乖长大了啊~”我看看他们两个说:“凤凰涅磐浴火重生看来也有些道理,你看如今我们小乖都可以喷火了……”
  他们两个笑笑没说话,只是我的手又被抓了回去。
  
  “飞飞……还有件事……”
  “什么?你又想说什么?”我警惕的望着它。
  “你不要紧张,我不会吐火了。我只是想说,以后不要叫我小乖。我已经决定换个名字,青竹和如花他们也都帮我想好了……”
  “什么什么??你说什么?!”我瞪圆眼睛差点又跳起来。只是双手被两个人紧紧扯住没法跳。
  你说说你说说,它还能不能不折腾出点花样来刺激俺这颗幼小的心灵啊?!(同志,你现在不小了已经……)
  翻个白眼,把双手挣扎出来,问:“你要换名字?为什么?小乖好好的,换什么换?”
  “小乖听起来,跟没长大的孩子似的,我现在……”
  “现在怎么样?”我斜它一眼,“毛长全了翅子长硬了会喷火了就以为自己了不起了啊?小乖这么好听个名字你不要,想要什么?”
  明显感觉到鸟头上出现几条黑线。
  “那个……我跟他们商量了一下……决定叫凤林,上官凤林……”
  “吼~跟他们商量了一下,为什么不跟我商量?不把我放在眼里是不是,啊?都有了结论了才来通知我一声,是不是看我好欺负啊?”我着叉腰拉开了嗓子练狮吼功,“学什么不好,学人家改名字,叫什么不好,叫凤林……叫凤林……还上官凤林……这名字……这名字好听,谁给你取的?”
  本来被我骂的垂头丧气掖着脑袋不说话的小乖这才抬起头,一双大大的黑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
  当头给它一记爆栗:“眼珠子要掉出来了,问你话呢,听到没?”
  “飞飞……”一旁的青竹看不下去了,出来打圆场:“小乖的名字是我取的,如花说加上你的姓更好一些,小乖也很喜欢,于是就这么暂时定了下来;还说等你回来问问你的意见,看你是不是喜欢……若是你不喜欢……”青竹脸上露出哀怨的神情。
  “咳咳……我就说嘛,这种既体现本质又突出品位的名字,一定是青竹你取的,”我笑着搂住青竹的胳膊,又飞个媚眼给一旁的如花,“加上我的姓就更好了(反正那姓也不是我的无所谓),给人感觉是一家人,很亲切!不错,不错!我同意了……”
  
  “飞飞你真好!!……”某鸟得意忘形,跳起来就准备抱我个满怀。
  我眼疾手快,动作神速的把它推到一臂之外:“不许你蹭我的衣服,你都两天没洗澡了!赶明儿个让如花给你准备点白沙好好洗澡……”
  “呃……那……让我亲一口总行吧?”它伸个脖子过来。
  “不行!!!”
  这回是三个人异口同声。
  “你离我远点,别在我这儿练铁嘴功……上次啄我一口,脖子上红的跟桃花似的几天的功夫才消下去,这回保不准你啄在我脸上,变个大花脸我不是很惨……”
  旁边两人同时点头,目光犀利,一副你敢过来,活拔你毛的架势。
  “呜……为什么青竹和如花啄你你就同意……我就不行……他们啄的印子也不浅……”
  我……我吐血晕倒……
  
  于是……当晚,一鸟前方高飞,两人后面狂追,掌风、暗器加上火焰满天,呈鸡飞狗跳之势……忘忧谷内好不热闹……
  
  第二日,“小乖”这个名字退居二线,从大名变成了小名,而某火凤的大名则正式变更为——上官凤林!



  起航

  闭眼,提气,脑海中所有的东西全部消失,归于沉寂,什么口诀什么招式我是谁谁是我……全部消失的一干二净……
  心中什么念头也没有,一片空灵。
  
  耳边听到风吹过树梢,草叶摇曳。
  一朵花悄悄的,颤巍巍的,努力绽放。
  鱼儿在湖底吐了个气泡,轻轻摆尾髯较颉?
  晴空悠悠,白云闲适。
  
  我缓缓抬手,绝情剑在空中划了一道淡蓝的弧,如烟似缕的一道极细的线暴涨成蓝色强光,如闪电般直直飞射出去。
  
  “啊……”
  “啊……”
  “啊……”
  身后响起了两人一鸟的声音。
  
  “轰……”
  一面绝壁在三双眼睛热切的注视下,华丽的倒塌下来……
  尘烟滚滚……
  
  “飞、飞飞……快、快看……”
  我睁开眼睛,目光越过倒下的废墟,望出去,是波光粼粼的海面和乳白色的沙滩,而沙滩上,竟赫然有一艘海船。
  
  “这忘忧谷的主人,终于有一次是没有骗我们。”我淡淡的笑着,纯白色的轻纱一尘不染,回头柔声道:“过去看看?”
  
  火红的凤林一鸟当先,三条身影衣袂飘飘,凌空飞舞,转眼间便来到船身旁。
  这是艘巨大而精巧的三桅船,洁白的帆,线条优美的船身,坚实而光润的木质,给人一种安定、迅速、而华丽的感觉。
  凤林落在桅杆上,我轻轻点足,飞上甲板。
  橡木材质的甲板平整而光滑。清漆透明,可以看见华丽的纹理。
  
  打开船舱的门,三人鱼贯而入。
  三层的船舱由上而下,起居室,餐厅,书房,富丽堂皇,摆设齐全,极尽奢华。还真是那怪人的风格。
  走到下面,我随手推开一间卧室的门走了进去。
  雪白的牙床,四面软帐流苏,锦绣绩丽,流苏帐外,妆台几案,均是精致华丽,巨细无遗。
  微微一笑,指着这间屋子对身后的人说:“就是这间了!你们两个再到后面去看看,也各选一间自己喜欢的吧。”
  他们两个互相看了一眼,叹口气认命的说:“好。”
  退出来往走廊深处走,拐角处转个弯顺着梯子往下,则来到船腹,空旷宽大的储藏室干净整洁。
  而船身前面,则装有艉柱绞链舵。舵旁有指南针,还有一幅航海图。
  “不错,那人果然想得周全。内层石壁上说,这个季节顺着季风和洋流方向走,约需半月的时间便可看见陆地。事不宜迟,收拾收拾东西,我们出发吧。”
  
  “食物、淡水、衣物……飞飞,应该齐了吧?”如花一边清点一边问。
  “还差一点。”
  “差什么?”
  “青竹,麻烦你跟如花去一趟石腹机关,把屋子里的金银珠宝取出来。那上面有剧毒,你们俩小心一点。哦,不要拿光了,留一些原封不动放里头。”
  “飞飞,我们要那么多珠宝干什么?”
  “航海讲究一个稳字,那些金银很重,恰好可以用来压稳船舱,飞飞想的很周全。”
  “哦……”
  我笑笑不说话。其实,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有钱的就是老大,有钱的人就是说话声音响,就是可以象螃蟹一样横穿马路。
  有钱能使鬼推磨,千古明言。
  没钱……嗯,没钱的日子困难了点……
  所以,既然有着现成的,当然要用。不用,难道还等着它过个千年万年的发霉腐烂么?(你啥时候见过金银发霉的?)
  
  正值金秋十月,阳光灿烂,海水湛蓝,海鸥轻巧地自船桅间滑过。
  站在甲板上,看着海上的万丈金波,我张开双臂,深深呼吸,觉得生命是多采的,充满了青春的欢乐。
  
  回首,望着越来越远的小岛在地平线上缩成一片朦胧的灰影,心里轻轻说了声再见。
  再见,那绿色的草红色的花。
  再见,那金色的鱼白色的兔。
  再见,那晶莹的湖幽静的谷。
  再见,那三年多不染世俗快乐美好的时光。
  再见。
  再见又是何年?
  
  舒适地在甲板上坐了下来,伸展开双腿,让温暖的阳光,抚摸着赤裸纤秀、完美无疵的双足。
  海风温暖而潮湿,从船舷穿过,吹起了我漆黑的头发,再展个身,干脆平躺在甲板上,眯起眼睛,享受着甜美的日光。
  耳边是简单却宽展的海洋的呼吸声,仿佛躺在了母亲的怀抱中,倦意涌上心头,我已沉沉入睡。
  
  恍惚间有谁在骚我的脚心,一阵阵,酥麻细痒。
  我缩起腿,懒洋洋翻个身轻叹:“如花,不要无聊好不好?”
  声音中带着娇甜,带着秀雅,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风情,既不高,也不低,既不尖细,也不沙哑,而是圆润的仿佛能滴出水来的中音。
  “这回你可猜错了。”一个声音温柔的笑道:“怎么一个人跑甲板上来了?太阳这么大,不怕晒坏么?”



  美丽的自信

  “我现在这张脸,再怎么晒恐怕也不会变了。来,坐下来陪我晒晒太阳,”我拍拍身旁的甲板,说:“讲个故事给我听。要开心的故事,要有快乐的结局,这世上的悲惨之事已够多了。”
  “你自己的故事还不够精彩么?”他笑着坐了下来,动作优雅,“这一年的功夫,武功大成,人也完全变了个模样,除了这双眼睛还有从前的影子,其他地方几乎都找不出相似之处了,就连声音,也跟从前大不相同。要走出去,说你是上官飞花,恐怕连你父母都不认你。”
  我嫣然一笑,道:“你们都知道,我本来就不是上官飞花,只不过用了她这副身体而已。无论怎么变,里面那个我还是我啊。再说,这样不好么?若是人人都还认得我,那岂不是很危险?我们知道小王爷太多的秘密,若是就这样出去,你说他会放过我们吗?他的手段有多阴狠,你又不是没见识过。纵使我们武功再高,双拳难抵挡四手,他有朝廷做后盾,要捏死一个人,还不容易?我们现在就是要换张脸换种身份,这样敌在明我在暗,无论干什么,都要方便的多。”
  他点头:“你讲的也很有道理。”
  我绽开一个甜蜜妖媚的微笑,说:“我什么时候不讲道理了?”
  他哑然。
  
  半天才说:“飞飞笑起来,就好像百花俱在一刹那间开放似的。”
  “哟~青竹的嘴巴什么时候变这么甜了?”
  他愣了愣,然后笑着说:“其实,用百花来形容你,好像还差了很多。”
  我很好奇,也很期待:“哦?那你觉得我现在这样子应该用什么来比喻?”
  他目光如水,柔柔的看了我半天,叹口气说:“我没办法形容。”
  “为什么?”我有些不高兴的噘起嘴巴。
  “因为……因为任谁都没办法形容,甚至没办法想像。”他深吸一口气,“这世上,凡说到美丽,即使不能用言语表达,最起码可以想像的到。可你的美丽……竟已是令人不能想像,因为你的美,已全部占据了人们的想象力,也超出了人们的想象力。就拿现在来说,你穿的并不是什么特别华丽的衣服,但无论什么样的衣服,只要穿在你的身上,都会变得分外出色。你也并没有戴任何首饰,脸上更没有擦脂粉,对你来说,珠宝和脂粉都是多余的,无论多珍贵的珠宝都不能分去你本身的光彩,无论多高贵的脂粉也不能再增加你一分美丽。你走路的姿态也没有什麽特别,但只要你从别人眼前走过,就令人觉得你风神之美,世上简直没有任何言语所能形容……真的无法形容……”
  他叹口气,轻轻抚摸着我的鬓角,“有很多人都常用‘星眸’来形容女子的美目,但星光又怎及你这双眼睛的明亮与温柔?有很多人都常用‘春山’来形容美女的眉,但纵是雾里蒙胧的春山,也不及你秀眉的婉约。有人用花来比拟美人,但花哪有你这样动人?有人会说像‘图画中人’,但又有哪支画笔能画出你的风韵?就算是天上的仙子,我想也绝没有你这般虏人心智。无论任何人,只要瞧了一眼,就永远也无法忘记。若有人见到你,一定会想,世上怎会有你这样的美人?……你仿佛……随时随刻都会突然自地面消失,乘风而去……再也看不见,再也抓不着……”
  “傻瓜……”我心中一动,不由的抓住他的手,“我何时说过要离开你们?”
  自从几天前我跟他们商量出谷的事情开始,青竹的眉宇间就笼着淡淡的轻愁,有着说不出的担忧的神色。
  我不由的跟着微蹙起眉头,轻声叹气。
  “青竹,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看,我在这里,一直都是。你能够得着,抓得住,也不会有片刻远离,”我拉着他的手贴上我的脸,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说:“你在这里,一直都是。无论什么时候,我这里一直都会装着你。我能活多久,心里就会有你多久,即使有一天我死了……”
  他伸出修长的玉手慌的掩住我的口,说:“好端端的,不要乱说。我信你!”
  我展眉一笑,“我知道。因为我相信你相信我!”
  
  此刻,我的心中充满了爱,充满了骄傲和自信。
  有人说,爱与自信,是女人最好的装饰品。
  一个没有信心,没有希望的女人,就算她长得不难看,也绝不会有那种令人心动的吸引力。
  而我现在清楚的知道,自己比任何时候都要自信和美丽。因为我拥有这世上最美的爱情和最令人骄傲的容颜。
  
  “你猜如花现在在干什么?”
  “不知道。我想他大约正在头痛。”
  “哦?为什么?”
  “三间卧房只剩下一间,凤林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如花不头痛才怪。”
  “哈哈……你是说这会儿他们两个正在为那间卧房争吵不休么?”我大笑了起来。
  
  “什么事儿这么好笑?”一个声音由远及近,语声低沉充满了煽动的吸引力。
  我半挑着眉,打趣的问道:“是不是被凤林撵出来了?”
  他薄薄的嘴角往上一翘,像是温暖的春风吹过大地,清澈而秀逸的眼晴中闪动着顽皮的光芒:“你猜呢?”
  “自然是被赶了出来,不然你怎肯跑到这甲板上来。”看着他的眼睛,我明明已经知道了结果,却给出一个错误的答案。
  他故意叹口气,摆出一副可怜样道:“是啊是啊,我好惨,被凤林霸占了地方——那小子鸠占雀巢——飞飞你心好,就收容我在你房里过夜吧……”
  还没来得及回答,后面就响起了一个清脆的声音:“你说谁鸠占雀巢?啊?好歹也是我把房间让给了你,你不知感激,居然还背后说我坏话!哼~!鸠占雀巢,我看是你这鸠占了我这凤的巢!哼~我觉得那房间的归属权有必要再讨论讨论……”
  如花一脸苦相,冲我们吐了吐舌头,迅速转身搂住凤林的脖子陪笑道:“凤林老弟~我不过是开个玩笑嘛,你何必生气呢~~咱们两个谁跟谁呀……”
  青竹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飞飞,你说我嘴巴变甜了,这会儿跟如花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只有望尘莫及的份儿了……”



  小惩罚

  晚饭吃的很舒心。
  焦黄的乳鸽,多汁的牛肉,鲜嫩的蒸鱼,配上淡淡的菜蔬汤和紫红色的葡萄酒,让人回味无穷。
  
  饭后,我倚在船舷上,极目眺望。
  晚风轻轻地吹着,吹起我的长发。
  一轮皓月当空,亮如银盘。
  宝蓝色的天幕上星星很少,很淡,遥遥的轻轻的眨着眼睛。
  
  晚上的海与白天截然不同。
  白天的海,是跳脱的,撞碎的浪花仿佛玻璃阳光的碎片,闪着炫美的梦幻的光再次回到海的怀抱,清脆的声音此起彼伏的融入蔚蓝的天海中。
  而夜晚的海,则更加的凝重,也特别的魅人。深沉的波涛声象男子沉沉均匀的呼吸声,近乎墨色的海浪悠悠的拍打着船身,唱着优美而自然的催眠曲。
  深水长天,轻风徐浪,月色晶莹,照在海上像铺了一条银色的地毯直通天边。
  
  现在的自己,应该算是最幸福的了吧。
  有浓情眷侣,有悠闲时光,日子过的逍遥自在似神仙。
  然而此一去前途凶险,红尘俗世烦恼多,不知道还会不会再像现在这样,终日有着最纯粹的笑容,快乐简单的如同明亮的星辰……
  
  “飞飞,在想什么呢?”青竹不知什么时候走上了甲板,斜着身子靠了过来,声音温柔的如同海浪。
  “哦,没什么……你看,”我指着头顶的那轮明月说:“我几乎都忘了,今天是十五呢……好像才刚刚过完初一,就又见月圆了……”
  “是啊,时间过的可真快,转眼间,就是三年多了……我们在那孤岛上呆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变成了什么样子……人生匆匆如流水,只这轮明月,倒终古不变,始终默默注视着这人间……”
  “呵呵~你这样一说,让我想起一首诗来!其中有几句,意境和你说的倒差不多——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青竹将这两句反复念了几遍,问:“这诗叫什么名字?”
  “春江花月夜。是首乐府的古曲。你去取我的琴来,我弹给你听。”
  “好!”
  
  青竹抱着龙骨白玉琴上来的时候,如花和凤林也跟着出来了。
  青竹如花一左一右在甲板上坐了下来,凤林则卧于他们中间。
  我笑着将琴置于膝上,素手拨弦,低吟浅唱: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复还来。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鸿雁长飞光不渡,鱼龙潜跃水成文。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委婉质朴的旋律在幽叹忧别中渐渐收尾。我轻抚琴弦,抬头看看那两人一鸟。
  他们都静静地看着我,不动,也不出声。
  周围一片宁静,只有明月皎皎在空中洒着清辉,听到浅浅的呼吸声合着海浪的声音一起一伏。
  
  “怎么都不说话了?”我笑笑问。
  “飞飞,你以后还是不要弹这种太伤春悲秋的曲子了,听着让人觉得心里很难过。”
  “拜托,你是只鸟好不好?”我无奈的翻翻眼珠。这口气,比人还地道。
  “鸟怎么了,鸟就不懂什么是怆惘什么是愁情什么是悲伤了么?你这是……那叫什么来着,让我想想,喔,对,歧视!”
  “呃……”我揉揉额头……早知道,就不教它这么多东西了……
  “这曲子听起来确有很多无可奈何的感喟,不过细细回味,其中也交织着对生活的期待和哲理性的思索,景、情、理水乳交融,别有一种清丽雅致的神韵。”
  “听到没有?凤林,相比之下,多多少少你还是差了那么一些,还得跟青竹好好学学……”
  呃……这家伙居然冲着我翻白眼吐舌头,真是越来越胆子大越来越不象话了……
  
  “如花!”
  “什么?”
  “我突然觉得你管教的小乖不太得体,它还需要接受一下再教育……”
  “飞飞~~不要……”听到我喊小乖,马上知道没好事情发生,赶紧求饶。
  自动忽略某鸟的哀叫,我继续说:“我那本《如何做一只好宠物》有带着吧?这样好了,从明天开始,如花你监督它从头到尾把里面的三百条法则背诵一千遍,少一次也不行!它要是少背一遍,这两天的午餐和晚餐就免了;如花要是你故意数错了,那就干脆陪着小乖,不用吃饭了……”
  “飞飞……”一人一鸟同时哀怨的看着我。
  “啊——”打个长长的呵欠,摆摆手说:“我累了,先回房休息了。大家没什么事都早点歇着吧。”
  
  洗漱后,脱了外衣,舒舒服服的躺到了宽大而柔软的床上。
  “叩、叩叩——”熟悉的敲门声响起。
  恍惚间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年的时光,躺在药王谷的大床上,在清晨时分被这样的敲门声唤醒。
  我起身倚在床头微微一笑,说:“进来。”
  青竹步伐轻盈,推门而入。
  “飞飞已经睡下了?”他反手合上门,站在那里浅笑温和。
  “还没有。来,别站着,过来坐。”
  
  “你找我一定是为了如花和凤林的事吧?”
  “呵呵,”他眼波流转道,“你已经猜到了。好,便直说。你也知道,如花把凤林从小带大,感情最深,虽然平日里吵吵闹闹互不相让,可真让如花罚凤林背你那守则,也的确是个苦差。凤林若背少了,如花自己要挨罚;若是要凤林自个儿背那么多遍,估计它也不肯,毕竟它是知道如花不能拿它怎样。况且,即使它自己愿意背,如花也会心疼……”
  “我知道我知道。”我笑着说,“就是知道凤林把如花吃的死死的,才故意出这个难题把他们凑在一起的。”
  “凤林脾气浮躁率性妄为,做事不考虑后果,需要好生磨练;而如花做事又太顾及私情且瞻前顾后拖泥带水,这样子怎么能应付以后的事情?我现在不过是小小的考验一下他们,让他们自己认识到一些问题而已。别担心,我不是后妈,不会虐待人,也不会虐待鸟——”我拉长了嗓音,侧头对着门外说:“都听到了?听到了就去睡觉吧,猫腰蹲墙根听窗子不觉得累么?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些坏习惯?”
  “咳……飞飞你……好厉害,这都给你听到了……”门外传来尴尬的声音。
  “就你们那点功夫,再怎么凝神屏息,还能逃得过我的耳目?”我笑着摇头,“不早了,去睡觉吧。不过,凤林的罚还是要挨的,明天你自己规规矩矩的背好一百遍,省得如花为难。如花,我已经给凤林减了很多,不要让我太失望哦……”




  绮丽清晨

  “唔——”迷迷糊糊间感觉到青竹的稍离,我咕哝着往他柔韧温暖的胸膛钻了过去。
  他怜爱地抚摩着我柔软如丝的秀发,在额上印下一个轻轻的吻。
  “唔……”我缓缓睁开惺忪睡眼,一时间接受不了太过明亮的阳光,条件反射的用手臂挡着眼睛,鼻音含糊的问道:“天亮了?”
  “嗯,一早就亮了。”他侧过身,替我挡住那刺破朦胧雾霭透进窗棂的清亮耀眼的光芒:“看你睡的沉香,没舍得叫醒你。”
  “哦……哈欠……”我慢慢睁开眼帘,张开手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锦被随着这个动作褪至酥胸,露出一大片冰肌雪肤,上面还有昨夜激情时留下的痕迹。
  
  青竹目光温柔得仿佛能融化掉周遭的一切:“想起来了,还是再睡一会?”
  “嗯……不想睡了,可起床呢又有点舍不得!”我翻身摆个八爪鱼的造型趴在他赤裸的胸膛上,拼命吸了吸鼻子,“青竹,你身上,好香……”
  他伸手替我拉上已然滑落到背部以下的锦被,唇边挂起一抹无奈的苦笑,深邃如星的黑色瞳眸中,却流露出足以让任何人都沉沦其中的温柔宠溺:“太阳刚出来没多久,这海上风大,外面有些冷,小心着凉。”
  “嗯。”含糊的答应。舒服地趴在他温柔又极富弹性的身躯上,贪婪地享受着他身上那温馨宁静的气息。
  他身上的味道,如同清泉,可以荡涤洗净人心底的尘圬。
  “青竹,”我忍不住用舌尖在他的肌肤上宠溺的流连,长长的睫毛掩去了身周的一切:“你好香,好甜……怎么会这么香甜呢?你身上是不是擦了蜜糖,或是洒了香粉?……”
  “呃……”一声压抑的呻吟从他的喉咙深处逸出,他努力撤开些身子:“飞飞……不要顽皮……”
  “我哪有?”我有些任性又不甘心的覆了上去,“你告诉我,为什么你身上总是有一股清香……闻着好舒服……像是熏香又像是花香,淡淡的,说不上来……让人浑身没有抵抗能力……好……唔……香……”我一边拼命闻,一边啃咬着他的肌肤。
  “折磨人的小坏蛋……”他一个翻身将我压在身下,密集的吻如同春雨,在我的眉间鬓角、脸颊、唇瓣落下,而后一路攻击下去……
  心中的情潮迅速被撩拨,热力席卷燃烧,我忍不住蜷曲起双腿,本能地用诱人的肌体去迎接他……细碎娇媚的呻吟出来。
  热,似火一般,越来越汹涌难挡,越来越热不可抑止。
  激烈的动作,热汗滴落,相互抱拥的力道似乎要把两个人变成一个人。
  体内波动的韵律,充满澎湃的激情,顺从,迎合,接纳……巨大的快乐令两个人都陷入疯狂。
  茫然的嘴唇,在寻找着对方。
  亲密纠缠的吻,翻云覆雨的缠绵交欢……
  这样地激动人心,这样地震撼灵魂,悱恻绵长,缱绻隽永,恨不能辗转交缠到天地毁灭的那一天……
  终于……天在旋,地在转,身体被推上了欲望的颠峰,痉挛久久不散……
  
  “飞飞……”
  “嗯?……”身体与他贴在一起,听着他笃定的心跳声,我完全放松,慢慢的平复呼吸。
  他轻轻亲吻我的额角和面颊:“你再躺一下,我去弄些热水来。”
  我懒懒的唔一声,翻个个儿,听着他起身穿衣出门,把脸埋在暗香浮动的枕头里,软卧不起。
  
  一会的功夫,他弄来了热水。我趴在那里,像床上的枕头被子一样,听任摆布,凭他上上下下清洗按揉,搓扁揉圆。
  收拾停当,他递水让我漱口,又拿来一套干净的衣服,一件件帮我穿上。
  侧身卧着,青竹用一柄精致的象牙小梳,细细打理着我的头发。
  最后,用一跟晶莹通透的玉钗将盘好的头发绾住。
  
  “看看喜不喜欢。”他顺手将小梳子放入妆台的抽屉里说。
  我缓缓起身,走到妆台的大镜子跟前。明亮的镜中映出一张绝世容颜。
  肤若凝脂,容光焕发,眸子即深又黑,顾盼时水灵灵的采芒照汇。头梳坠马髻,高耸而侧坠,玉颈娇肤,妩媚多姿,明艳照人。蜀绣团花的雨丝蓝裙,配合着修长而曼妙的身段,盈盈可握的蛮腰,感觉轻盈优美,飘忽若仙。
  好漂亮的坠马髻!我轻抚鬓角,忍不住低吟:“缥色动风香,罗生枝已长。妖姬坠马髻,未插江南珰。”
  青竹在后面笑着问:“早上想吃点什么?”一口洁白的贝齿比那温润的象牙梳还漂亮百倍。
  “随便……其实我不大饿,倒是想出去散散步。”
  “唔……等太阳再高一点,暖一点再出去吧。你若是闷,就看看书。我去厨房做些羹来给你。”
  “我跟你一起去吧,反正也没什么事情。”我抱着他的手臂说。
  他爱怜的拍拍我:“好。”
  
  刚拉开门要出去,抬头就看到如花举手做要敲门的姿势。
  “如花,早啊!”我笑着说:“怎么,有什么事吗?”
  “嗯——飞飞早,玉哥哥早!”他笑着打招呼,“飞飞,这是你前几天要我画的忘忧谷地形图,你看看可以么?”
  我从他手上接过那张羊皮纸,让开身子,说:“进来再说吧。凤林呢?怎么没跟你一路?”
  “早上起来就没看到它,我还以为它来找你了呢。”
  一圈人围着桌子坐下。
  “没有。它现在不是总爱一大早叫你起床的么?”我铺平羊皮纸仔细看了看,“嗯,详略得当,重点突出。不错。”
  然后手指微微一挑,一张完整的地图瞬间破成四五块。
  “飞飞你这是……”如花目瞪口呆。



  计划

  我拍拍他的手背:“别紧张,别心疼……我不是浪费你的劳动成果,我这样做是有目的的……”
  “飞飞,你确定要这么做吗?”青竹看着我,眼中似乎有些不忍。
  “做什么?……”如花不明就里。
  “飞飞昨天跟我说,等我们返回中原后,要把这份‘藏宝图’分散到四处,再散播一些流言……”
  “那样岂不是天下大乱?”如花立刻明白过来,神色变了变。
  “哪里有那么夸张?”我笑着摇头,“再说这招也不一定会用上。看情形再说。若是浦宣若英没有控制整个大熙甚至江湖,我们就不必动用这张地图;若天下江湖真是已被他一人控制,那我就不得不使出这非常手段,让那些贪得无厌的家伙们去争个你死我活。等他们得到了这整张的藏宝图的时候,估计元气也伤了七七八八,剩下的人再踏上那忘忧岛进入忘忧谷,那里头的奇门机关就真能让他们人为财死死得其所了……哼~这样一来不仅能自动的清除江湖败类,还可以让浦宣若英损兵折将,不好么?”
  “可是……”
  “放心,真英雄和伪君子不同,关键时刻总能分得清是非。不会因为这‘藏宝图’而误了性命的。青竹你等下将这几块图纸处理一下,确保它们不脱墨不浸水不怕火。”
  “好的,我知道了。”
  
  “还有一件事我要和你们商量。”
  “你说。”他们两个异口同声。
  “嗯……如花你去把凤林叫来,这件事情它也需要知道。”
  “好的。你等等,我去找它。”如花说着出了门。
  “正好我去备点吃的,飞飞你先坐一下。”青竹也跟着出去了。
  “好。”
  
  看着他们一前一后的出门,我收起桌上的那几块羊皮纸。
  三年多的时间,真不知外面变成了什么样子。
  大熙变成了什么样子,枼国变成了什么样子,还有周边的爱沙国、小星国……
  希望这东西用不上。
  毕竟,祸事,战争,杀戮,这些都不是我愿意见到的。
  所以希望事情还没有发展到除了极端手法不能收拾的局势。
  
  浦宣若英,若你还怀有一念之慈,能够善待天下百姓,像你年少时说的那样,做一个英名的主子;那么即使你杀主弑君谋朝篡位,或许我还是会宽宏大量饶你一命。
  若你真是个贪心不足独断专横一意孤行的暴君,那么,就别怪我冷酷无情……
  
  “飞飞……飞、飞飞……”如花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打断我的思绪。
  “怎么了?神色如此慌张?”
  “凤、凤林它……不见了……”
  “不见了?”我眉头一皱,“怎么可能?!你都找过了吗?”
  “客厅厨房书房卧室,包括储藏室,到处找遍了,都没有看到它的影子……喊它名字,也没个回应……”
  “那青竹呢?他……”
  “他还在找,让我先来跟你讲一声……”
  “走,出去看看。”
  
  我们三个人分头把整艘船上上下下寻了个遍,最后在甲板上汇合,结果还是没有发现凤林的踪迹。
  “没道理,没道理呀……那么大一只,怎么就不见了?”头痛。
  “难道它自己飞到什么地方去了?”
  “不可能,这茫茫海域,以我们现在的航行速度,最起码还要走上十几天才能看见陆地,凤林它即使飞出去玩,也不可能飞太远……”
  “何况它要出去玩,每次都会先通知我一声,”如花眼圈一红,“除非……”
  “别急,凤林那么聪明,别说动物,一般的人都伤不了它……再说自从上次小惩之后,它乖巧很多,不会冒冒然行事……”
  “可是为什么就找不到了呢?”
  “让我再试试吧。”不知道这法子行不行。
  
  我在甲板上坐下来,闭上眼睛,运气调息,汇集真元,扫净灵台,脑中清明,元神自天顶缓缓飞出。
  美丽的凰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金光,如我双目,随我意动,拍拍翅膀,飞向高空。
  清朗的天空下万里无云视眼开阔,金凰震翅高飞,目光炯炯,方圆十里范围之内的一切皆落入眼中。
  没有。
  周围是无垠的大海。除了我们的船只以外,没有任何着陆点。
  天空中连飞鸟都几乎不见,凤林更不在其中。
  
  金凰高鸣一声,从空中俯冲下来,一个闪身飞入了船舱。
  “凤林……凤林……凤林你在哪儿?”我在心里一遍遍默默的呼唤。
  金凰随我心意,也一遍遍的唤着它的名字。
  “凤林凤林……”
  
  “啾……啾啾……”一个微弱的声音传入耳内。
  “凤林!是你吗?凤林……”
  “啾啾……”
  
  金凰瞬间飞出船舱隐入我体内。我睁开眼睛,霍然起身,急急的奔了下去。身后两人迅速跟了下来。
  一头冲进我的卧室,举起牙床往边上一丢,低头……
  我瞪大眼睛……
  
  眨眨眼……又眨眨眼……
  弯下腰,从一堆破开的像蚕茧又不是蚕茧像蛋壳又不是蛋壳的好像还被烧过的垃圾碎片中双手轻轻捧起一只轻盈的巴掌大的羽翅丰满的缩小了N版的……
  “凤林???”
  “啾啾……”
  “真……真的、是……凤、林?……”如花凑过来看了又看,一句话结巴了半天才说出口。
  “怎么会变成这样?”青竹也走了过来,瞅了瞅地上的那堆垃圾,又瞅了瞅我手上的凤林,一脸的疑惑,“什么时候钻你屋子里来的?”
  “这……我怎么知道,还是问它自己吧……”
  
  难怪一群人找疯了都没发现,原来……它在我的屋里,还变得这么……小……
  双手捧着它,我想起当年救的那只……小乖……
  同样是黑黑的眼睛,金黄的嘴巴,只不过那时候毛没长全而已……




  变身之后

  “凤林……真的是你么?”如花从我手中接过了……小乖……唔……凤林……
  “啾啾……”
  “一定是啦。不过,凤林,你怎么不说话光啾啾啾的,不会是个子变小了,脑子也退化了吧?”
  “啾……啾……”它叫的有气无力。
  “别作弄它了。”青竹伸出好看的手指抚了抚凤林的头,“你看它的样子,一点精神都没有……不如弄点吃的,让它吃了先休息一下,有什么话再问好了。”
  “也好。”我转身扯了一块软软的方巾放在桌上对如花说:“把它先放下来吧。取些水和谷粒来,看它要不要吃。”
  
  如花将凤林轻轻放下,出去取食物。
  我收了垃圾,顺手将床放回原处,对青竹说:“话说回来,从昨天晚上到今早如花说找不到它,我一直都在屋子里没出去过,凤林它怎么跑进来的我一点都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吧?”
  青竹摇摇头。
  “按理说它这几天没吃什么不对劲的东西吧?怎么会突然变身呢?”我研究着那堆垃圾,“难道是它发育的太快,所以现在要回炉重来?而且,你看它都不说话……好奇怪啊……”
  “凤林经常会有些奇异之举,如今重新变身……应该也属于……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情吧。”
  “凤林,你真的不会说话了?真的?”我坐在桌子旁,一只手托着脑袋,一只手轻轻搔弄它的下颌,“唉……我还是怀念你跟如花斗嘴的日子啊……日后要有什么事,你可别怪我们欺负你不会说话啊……不过回来想想,你也不亏,最起码现在可以明目张胆的腹诽了,因为你不能说话了嘛……”
  凤林在桌上冲我翻翻白眼,连啾都懒得啾了。
  青竹摇摇头,转身出去了。
  
  等如花用小碗盛来谷粒和水,凤林一头扎进去,用它那金色的尖尖的小嘴啄开了……
  
  “飞飞,”如花一边用双眼盯着凤林吃东西,一边问我:“你说,凤林为什么变小了?”
  “我又不是神仙,怎么知道?再说了,就是神仙,能不能猜到答案都要打个问号。”我一边吃着青竹刚刚准备的小点心,一边回答。
  “玉哥哥,你看呢?”他回头问青竹。
  “恐怕个中原因只有小乖自己知道。我们在这里充其量也只是胡乱猜测而已。”
  “别看了别看了,来吃些点心。折腾了一个早上,你不饿么?”
  “好像……是有些饿了。”
  “喏,桃酥馅的,你最爱吃。”我伸手递给如花一块。
  
  大约半顿饭的功夫,某鸟终于吃饱喝足,肚皮滚圆。
  我也吃完了小点心,喝口茶,抹抹嘴巴。
  
  “拜托,你不说话,好歹也给个提示吧?”我看着它一蹦一跳跳下桌子,在地上挪步,“怎么又变回去了?”
  某鸟不搭理我,小翅子一拍,跳上床前的矮几,继续向前踱步。
  “如花,你来问。”
  “那个……凤林它……好像不会说话了……”如花在观察了好久后作出结论。
  我翻眼珠子。
  看来,日后既要教它说话,还要教它识字才行。
  一颗红心两手准备。万一哪天它又变身只会啾啾不会说,好歹还能写个字告诉我们发生什么事情了。不用我们费神在这儿瞎猜。
  嗯……真的是两手抓两手都要硬才行!
  关键是,它那双爪子不知道能不能握笔……
  以前看它攀岩走壁挑东西拣吃的时灵活度还是大大地有的……
  要不就让青竹给它特制几支小号的……
  
  回神发现,某鸟还在走路进行时中。
  挪啊挪,踱啊踱……
  终于靠近床沿。
  然后以一个极放松的姿势,两翅拍拍向下一跃,稳稳落在我的枕头上,头一歪,双眼一闭,居然……
  
  我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你、你、你……
  你看过正常的鸟躺倒睡觉么?不都是立着的!
  就是它当年,最多不过双脚一收,卧在那里闭目养神。
  哪儿见过……肚皮朝上……躺着睡觉的……
  不害羞,都露出来了……
  这什么鸟啊这……
  
  我擦汗……回头看看身后的两人。
  如花的眼睛比我还瞪的圆,青竹稍微好一些,不过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看来,不止我一个被这样的事实打击到了……嗯,心理稍稍平衡一点。
  
  终于思维有反应后的如花还拉了一旁的软锦替它盖好。
  真是……发现如花有做个好母亲的潜质……决定了,日后哄孩子,喂奶,洗尿布这事儿就交给他了……(>_<可怜的如花,你一念之仁就把自己的将来给毁了)
  
  一天后。
  
  “我说,它是不是变身一次累坏了?怎么躺我这里就不起来了?难道我的床要比你们的都软一些么?毡毯被褥床单床帐里里外外不都一样的……”
  “颜色不太一样。”如花小声提醒。
  “那它好歹也是个‘男’的,挑颜色也应该是挑你那边的藏青色或者青竹那边的淡紫色,为什么偏偏选我这粉白色?”
  “凤林它可能真的是累坏了。你看,到现在连眼睛没睁开一下。我们还是别吵它了。今晚你还是在我这边好啦。”
  “不要,我今天要睡青竹的床。”
  “哦……”
  
  两天后。
  
  “……你们干吗不让我说话……”
  “嘘……飞飞别吵,凤林它还在睡呢~”
  “你也知道它还——在——睡!”
  我把“还在”两个字咬的抑扬顿挫,指着床上某只仍旧做春秋大梦的鸟说:“这家伙……这家伙居然鸠占雀巢……不对,凤占我巢……也不对……凤占我床的睡了整整两天两夜了都!!!你们也不懂得叫醒它,我说我叫你们又不让……”
  “飞飞这两天你又不是没地方睡觉……干吗非要叫它起来呢?”
  “我……”我无力的瞪了一眼如花。
  某鸟可能是被我们吵到了,头动了动,尖嘴在枕头上蹭了两蹭,翻个身,继续它的呼呼事业。
  
  三天后。
  
  “把它给我叫起来,再这样下去,它会睡死在这儿的。干脆别叫凤林,叫猪林好了……人家猪好歹还要起来吃东西,它连东西都不吃,整天睡,真是……比猪还能睡……”
  “喂,我说猪林,你给我起来,听到……你们两个……干吗拖我……放开放开……哎……那是我的房间……”
  
  …………



  羽化

  五天后。
  
  “凤林怎么还在睡?”如花左看右看,一脸担心。
  “它似乎真的睡太久了……”青竹眉头微蹙。
  “要不我们叫它起来?”两人异口同声,转头看我。
  我剔剔指甲,丢个白眼给他们。
  关我什么事!
  开始我说叫醒它,看看你俩那反应激烈的;现在怎么倒过来了?
  真是风水轮流转的快啊~(当然转的快,你让两个大男人睡一个屋,他们能乐意嘛……)
  
  “飞飞……”
  “嗯?什么事?”我闲闲的问。
  “你看……这……”
  “你们想叫就叫,想让它睡就继续睡,随便,我不介意。”我摊摊手说。
  
  二人互相对视,思想斗争中……
  
  “凤林……凤林你醒醒……凤林……”
  “小凤林……凤林……太阳晒屁股啦,快起床……”
  “它怎么一动不动呢?……凤林,凤林!!醒醒,你醒醒嗨~”
  
  “你们别叫了。喊破喉咙也没用。”
  我瞥一眼在床上装死的某鸟。
  “没看出来它脸上摆着几个大字么?——此、鸟、已、死!”顺手打开窗户说,“直接丢出去喂鱼好了……要不晚上炖来吃,只可惜小了点……”
  “飞飞你……”
  一旁的青竹按下如花,会意的笑着说:“也好,反正今晚还缺道菜。”
  说着一手倒提起某鸟的长尾巴掂了掂:“小是小了点,可凤凰肉估计大家还都没尝过……今天算是能开次荤……飞飞你想怎么个吃法?红烧还是清蒸?”
  “玉哥哥你怎么能……哎哟!”
  我不动声色的用快得让人看不见的速度踢了如花一脚,截了他的下半句话。
  
  这死鸟,居然还能闭着眼睛没动静,真沉的住气!
  好……
  我笑眯眯的对青竹说:“清蒸吧。我想尝尝原汁原味的凤凰是个什么味道。对了,趁着它还没死结实,赶快把毛拔下来先。听说活鱼打鳞吃起来新鲜,估计半死的鸟拔毛效果也错不到哪里去……还有……记得等下留两根长一点的尾羽给我做装饰……”
  
  果然……
  我的话还没说完,某鸟一个鲤鱼打挺……哦,不对……一个凤凰打挺从青竹的手底下翻上来,跃到他手背上,拍拍翅膀摆出一副挺肚凹腰欠扁的架式,小脑袋扬得高高的,叽叽呱呱吵开来:“我不过是多睡一会儿,你们就讨论着要将我拔毛剔骨红烧清蒸的,真是……真是没义气没人性!!”
  “唷~你们瞧瞧,某只终于知道还魂了……啧啧,真是不容易啊……不说拔毛吃肉估计还会继续装死呢~”
  “咳……咳……”某鸟明显不好意思的用咳嗽掩饰。
  
  “凤、凤林……你,你没事吧?真的没事了?”如花一把抢过青竹手上的某鸟,左右端详,以确定它安然无恙。
  “一时半会儿估计是死不了了……”我看看如花手上它神气活现的样儿说,“这下也该休息够了,说吧,怎么钻进我屋里的?怎么变小的?怎么又能说话的?接下来还要怎么个折腾法儿?”
  “我……咳……我其实也不太清楚……”
  “什么??”我提高了嗓音。
  “呃……你别激动,听我说……那个什么,前几天夜里我发现自己浑身不舒服,肚子里像是有什么在动,本能的吐啊吐的,结果……咳,你看到了,就是那些粘液,凝固了以后就变成一丝一丝的……我想,坏了,我是不是吃坏肚子了,所以打算找青竹给我看看。我知道青竹在你房间里头,于是就往你房间走,咳……可是走到门口我肚子痛的受不了,吐啊吐……吐啊吐……吐啊吐的……”
  “讲重点……”我用指关节敲敲桌子。
  “哦,好。等我吐完,身上就着火了,然后我化成本命元丹落在了地上被金丝包裹起来,变成了一颗……蛋……凭着灵识我推开门滚了进来,可是……嗯,重点就是,我进来的时候,你们在那个……根本就没注意到我!!”
  
  我汗……这个死鸟……说啥不好,说……害得我现在……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就是说,你这次变身属于涅磐的一种?”青竹一脸坦然,不急不徐的问。
  “唔……应该算是……”
  “那你出壳后怎么不能讲话呢?”如花问。
  “转身一次需要消耗太多的精力和灵力,而且刚出壳的凤凰跟年幼的凤凰区别不大,唯一不同的是转身的凤凰成长速度非常快……”
  “我觉得你从凤雏到转身,成长速度也够快的……那接下来会怎么长?长成什么样?”
  “其实……唔……接下来不是长个子,当然,要长也行……”
  “什么意思?”
  “就是说,我现在可以控制自己身体的发育,可大可小。”
  “噢?这倒是稀奇。你现在就可以变么?随便变大变小??”
  “能!不过一样要消耗我精力和灵力。所以,从现在开始,除非有什么紧急状况,否则我是不会这样做的。”
  “那……你接下来要干吗?”
  “成长啊!这次变身之后,就可以用元丹吸收天地之间的灵气进行修炼,学习修行之术。等到我吸收的灵气足够多,修行足够深厚的时候,就又可以转身了。下一次转身便是化形。通过通过吸收天地灵气改造自己的躯体和心神,使自己能幻化成人形重生。然后再经过不断的修练,体验喜怒哀乐,经历天劫,最后抛弃肉身,元神飞升仙界,在仙界重塑躯体。从此达到永恒之境……”
  
  我们三个人做痴呆状的看着面前呱唧呱唧说的神采奕奕眉飞色舞的某鸟,一时间大脑如同刚刚经历了十级大地震,云里雾里一塌糊涂。
  请问,一只鸟,也可以变神仙么?
  
  “飞飞,其实你已经练到了元神与肉体分离的境界,若是能再接再厉,说不定就可以脱离尘世羽化升仙……”
  呃……某人说的……哦,不对,某鸟说的是我么?
  还是……是我幻听或是它神经?
  
  “你左右的看什么?说的就是你呀!”
  不是我幻听。那就是它神经!
  
  “神经!我是只羡鸳鸯不羡仙……”
  =_=!我脑子可能真的是被震坏了。看这话说的,一点不害羞。
  某鸟鄙夷的看我一眼,摇摇头说:“没出息!”
  “…………”
  
  半天后,脑子终于从地震余波中恢复过来。
  我叫齐了人马,应该是人鸟,准备宣布一件事情。



  更名

  大伙儿都坐定之后,我开口了:“按我们现在的航行速度和图上的标注,再过个一两天,船可能就要靠岸了。靠岸前,有几件事情需要安排准备。第一,船上的机关要安装重组一下。这件事就交给如花你了。尽量要做到不露痕迹且可以在一霎间令人丧失抵抗能力。”
  “好,没问题。”
  “第二,上岸后,为了隐藏行踪,只能委屈大家一下,易容是不可避免的——这件事自然要由青竹你负责——当然选择什么样的身份是问题的关键所在……因此,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现在能被认出来的只有如花和我两人,飞飞你心里一定也已经有了想法,何不先说出来,若可行,则大家都不必再费神讨论了。”
  “对啊,你就别卖关子了。”
  “拜托,凤林我哪儿有啊?只不过想听听你们有什么意见想法,大家可以拿出来讨论讨论,省得等会我一个人把话说完了,你们又说我自做主张,谁知道好心反倒被你当作驴肝肺……”
  “呃……我没有那个意思……再说了,一般情况下,他们两个还不都是听你的?索性你痛快点……咳……当我什么也没说……”凤林举起双翅,向两双锐利如刀的眼睛投降。
  
  “好啦好啦……我先说吧。鉴于我们现在的处境和此行的目的,我决定扮成卖艺的。”
  “卖艺的??”
  “行走江湖嘛,这一行才是那种流动性大,接触人群多的职业。既方便打探消息又方便随时失踪,不好么?”
  “好是好,可这江湖卖艺也分很多种,不知你说的是哪种?”
  “自然是最有机会接触富家子弟高官显爵的那一种……”
  “不行!”如花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果断的提出反对意见。
  “我卖艺又不卖身,做什么那么激动?”我挥挥手帕示意他坐下来。
  这叫你有权提出反对意见,我也有权不接收。
  “飞飞,这样做的确有些不妥。”青竹也不赞成。
  “有何不妥?”
  “有送羊入虎口的感觉。”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再说,你看我现在像是小绵羊么?”我眨眨眼笑着问。
  “绵羊不像,母老虎倒像一只。”某鸟小声咕哝。
  “凤林你刚刚说什么?”我掏掏耳朵,“大声点我没听见!”
  “啊?我有说话吗?我怎么不知道……飞飞一定是你听错了……”某鸟睁眼说瞎话。
  “最好是这样……”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既然飞飞你深思熟虑心意已决,我们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不知我们的身份你又是如何考虑安排的?”
  六只眼睛一同看向我。
  “等上岸后如花给凤林做个漂亮笼子,要委屈凤林你乖乖在里面呆着做一好宠物了,还有,人前最好不要开口,免得多生事端。至于你们两个……咳……我本是打算要你们做我的……”
  “相公?”
  某两人脸上同时一红。
  我险些从椅子上跌下来,扶住桌子无力的翻翻白眼说:“凤林,你不说话没人会把你当哑巴。”
  “我只是随便说说嘛。你继续……真的不是相公?”
  “青竹,我觉得你有必要配些药出来,免得它上岸后成天胡说八道,大嘴巴将事情搞砸……”
  “别、别、别……我不说了还不成嘛,我不说了……你们就当我是哑巴好了……”某鸟连飞带跳逃到三尺之外。
  
  “飞飞,你话还没说完,到底有什么打算?”如花见机不对,赶快转移话题。
  “哦,我需要一个经纪人和一个私人助理。”
  “啊?什么?什么人什么里?”
  “呃——那个,我的意思是,我需要一个类似……呃……”(女猪:如果这会儿我说,经纪人大约就相当于老鸨私人助理就相当于丫鬟,他们会不会集体上来把我大卸八块?作者:你说呢??女猪:=_=那我还是改换策略好了。)
  “怎么了飞飞?”
  “哦,没什么没什么,呃——那个大概的意思就是,我需要你们两个扮成侍童……随从……”两人脸色好像不太好看,“呃……乐师也成……当然你们也可以不答应,另有高见更好……”
  
  沉默。
  无比沉默。
  我觉得心虚。
  俗话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
  
  “飞飞。”
  “啊?”要爆发了?还两个一起?
  “我同意你的提议……”
  “我也一样。”
  呼——吓死我了。
  “那就好那就好,接下来我们商量一下各自的化名。”我生怕他们反悔或者说个什么“不过”啦“但是”啦之类的,所以赶紧提出第三件事情,“上去之后肯定不可能还用现在的名字,所以需要想个化名方便使用。”
  “想必这个飞飞心中也早有打算了吧……”青竹似笑非笑。
  “嘿嘿,那个——是已经想了三个名字……”
  “说说看。”
  “莫愁,莫爱,莫忧。”
  “莫愁,莫爱,莫忧……”青竹沉吟了一下,“倒是很……”
  很什么,青竹没说。如花也没有说。只是深深的看我一眼。
  其实我知道,这名字的味道,有种说不上来的悲伤,也有无奈,有憧憬和希望。
  
  “哈~如果大家都不反对,我就挑‘莫爱’了,剩下两个你们自己选。”我故作轻松。
  “那我呢?”好久不发言的某鸟终于忍不住跳了出来。
  “你?你就叫莫莫吧。”(嫫嫫?还修女呢……)
  “馍馍?!那怎么成!太没品位了!说出去人家以为我是吃的!”
  “呃……那就再加一个莫离,你们三个自己讨论决定吧。别烦我了,我要去睡美容觉了。”
  
  两日后。
  船只改装完毕。
  金银细软也收拾停当。
  青竹如花易容改装。
  只是无论相貌如何平凡,都掩饰不住那股天生的气质。
  看来看去,只有让青竹做我的琴师如花做我的随从,哦,不对,从现在开始应该叫莫离莫忧。
  凤林坚持说它要叫莫愁。
  莫愁莫愁,莫愁其实也是一种鸟来着。
  
  正午时分,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只见骄阳正盛,海天深处,有一朵白云悠悠飞来,船,在碧波中荡漾,光滑的甲板,在灿烂的阳光下,比镜子还亮。
  我站在船头,迎风眺望,美丽的海湾和熙熙攘攘的码头摇摇在望。
  
  终于靠岸下锚。
  然后发现这里的人穿着打扮与我们截然不同。
  男的都穿着宽大的长袍,头顶白色的小帽子;女子则穿着鲜亮的长裙,戴着面纱和头饰,咋看起来,我还以为是到了阿拉伯国家。
  一问才知道,原来这里是爱沙国!
  花了不少银子雇人好好照看着我们的船,三人一鸟终于下船上岸。




  醉月楼

  踏上被磨得光亮如镜泛着蓝幽幽青光的青石板时,浓郁的水乡风情扑面而来,我恍惚觉得回到了悠悠江南。
  这里的人穿着如同中东国家,可说的是国语,周围的景色更像是江南水乡!
  
  这里的港口是繁华的。
  各种或忙碌或从容的脚步踩着这些石板进进出出,起航或者归港。
  码头上,停靠着大大小小的船只,有海船有河船;一阵清晰的划桨声,有一艘正缓缓地离开码头。
  这里的街道是古朴而美丽的。
  楼牌为青瓦白墙,气势雄伟,如同巨幅画卷。
  走在青石板铺就的小街,蜿蜒细长,似乎没有尽头,两旁全是清一色的乌檐青瓦,古老的朱漆门窗虽都已发黑,但雕花仍依稀可辨。据说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
  街道上排列着各式各样的店铺,吃穿用度,甚至连勾栏当铺都一应俱全。
  热闹而又安逸的港口城市中央,还有穿城而过的河水,河上拱桥横卧,岸边垂柳依依。桥街相连,依河筑屋,临河水阁看上去赏心悦目,有戏子正在高阁上咿咿呀呀地唱着听不懂的戏文。
  漫步中仍然让人感觉踩到的是从前,恍如时光倒流一般……
  这柔软的语调和浓浓的气息,真的好似大熙的扬州——前提是,如果可以忽略掉因为我们的到来而逐渐变得异常拥挤的街道、纷纷停下来的人群和在我脸上身上不断扫射的钦羡嫉妒爱慕贪婪淫秽诸如此类的目光的话,这里真可以算的上是一座古朴而细腻的城市。
  
  如花青竹一左一右护着我穿过滞留的人群,抬脚跨进一家衣服铺。
  所谓入乡随俗,好歹先弄两件本地衣服穿穿,最起码也要找一块面纱把脸遮起来先。否则我怕再过一会儿,街上会有大规模暴动发生。
  前堂站梯子上取布料的伙计扭头看见我,“啪“的摔了下来,老板看见我张着嘴巴连话都不会说了,一动不动的看着我挑了几套翠绿、橘红、淡黄、青蓝、粉紫色的裙子和配套头饰面纱,又让青竹如花两个各拿了两套白色和青色的长袍与圆顶小帽,到后面换了衣衫,出来付了钱,直到出门,伙计还没爬起来老板的嘴巴也没合拢。
  
  遮了脸情况总算是好点了。于是拉着一队人马直奔这里最好的酒楼——醉月楼。
  要问我为什么知道这里是最好的酒楼,那是因为早在下船的时候就跟看船的人打听好了。民以食为天嘛。
  据说醉月楼的酒好,上从皇亲国戚们享用的名酒,下到乡村山野里不知名的小酒,只要尝一尝,保管能喝得飘飘然醺醺然好似神仙。
  而且醉月楼的菜好,无论是山珍海味还是家常小炒,都好吃的让人想把舌头吞下去。
  最最重要的是,传闻醉月楼是某位皇族中人所开,楼中布置格局品味非凡,且有几位绝色佳人席间抚琴起舞助兴。
  所以这醉月楼客似云来,生意越做越大越做越红火。
  不管怎么说,就冲着它的名气,也要去走一遭。
  
  没多久,我们来到临江而建的一座精雅别致的三层楼下。
  两盏琉璃宫灯高悬于正门两方,中间巨大的匾额上“醉月楼”三个字墨渍淋漓,龙飞凤舞。从门口望进去,就能看到楼下已是宾客满座。
  大门前站着一名宽衣宽裤袖口裤口都收的很紧的店小二。
  见到我们走近,即上前施礼到:“贵客是要品茶还是用膳?”
  “用膳……等等,有什么区别么?”
  “当然有。用膳在一楼,品茶请上二楼。”
  “一楼难道就不供应茶水么?”
  “有是有,不过自然比不得二楼。”
  “若是我们既要品茶又想用膳呢?”
  “还是请到二楼。”
  “那三楼呢?”
  “三楼是雅间,要事先预约且一般不对外开放。”
  “哦?”我来了兴趣,“你倒数说看是怎么个预约法又是怎么个不对外开放法?”
  “这个……三楼是给几个常客定下来的地方,所以除了那几位客人,我们一般不招待其他人上去。”
  喔……说来说去,不过是价位不同而已。
  我递个眼色给如花,他笑着从怀中掏出一大锭沉甸甸的银子塞到小二手里说:“我家姑娘今天走累了,想找个清净地歇歇脚,麻烦小哥通融一下,带个路,我们想上三楼休息休息。”
  
  果然有钱好办事。小二揣了银子笑眯眯的弯着腰带我们一路上了三楼。
  路过一、二楼时,大致瞄了几眼,发现每层风格迥然不同。
  一楼富丽堂皇,镶金嵌玉;二楼素淡疏雅,韵致不凡。三楼……宁逸中时候透露着几分神秘。
  小二带我们到左首的一个雅间,撩开翠竹编织的垂帘,说:“各位贵客请里面坐。”
  我抬眼看了一下,雅间门额上写着“翠竹阁”,再朝右面瞧了瞧,依次还有“墨梅阁”、“金菊阁”和“雪松阁”三间。其中两间似乎已经有客。
  
  等我们落座后,小二问道:“贵客想要喝什么茶或是要点些什么酒菜?”
  “我们初来乍到,对贵店的东西不甚熟悉,还要请教小哥,你们这里有什么好酒好茶,又有什么招牌菜式?”青竹客气的询问。
  “我们这里最好的茶名叫‘碎玉’,是由最顶级的毛尖配上雪峰圣水冲泡而成,清爽甘冽,回味悠长。最好的酒是‘断肠’,百年陈酿,色如胭脂,浓厚醇香,后劲极强。至于我们店里的招牌菜,当然是‘别离’。”
  “碎玉,断肠,别离?”我惊讶的问,“谁想出来的这名字?大部分人来这里吃饭,不都是为了热闹和团聚么,你们这道菜名叫‘别离’,也实在有些……奇怪了。”
  “这名字本是我家主人亲自取的。”小二笑着回答,“而且,我们这‘别离’并不是一道菜,而是九道菜。”
  “九道菜?加起来叫‘别离’?”
  “正是。我家主人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人生本难免别离,别离最是断肠;无论何人,来的就是客,但客人终究是要离此而去,所以,若是仔细一想,这名字普通得很,也贴切的很。”
  “呵呵,有趣有趣!仔细想想看,但自古以来,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你家主人既然为这酒菜取了如此引人忧思的名字,那我们又怎能不捧场呢?就点‘别离’上‘断肠’吧。”
  小二躬身回道:“请贵客稍作休息,酒菜一会儿便来。”说着就要退出去。
  “哦,等等,既然来了,不妨连这‘碎玉’一起品上一品。趁着菜还未到,就先上一壶‘碎玉’吧。”



  听墙

  竹叶帘再次被撩开,幽香的‘碎玉’奉了上来。
  奉茶的小厮手脚麻利的将三盏青瓷杯子斟满,然后规规矩矩的退到一旁垂手而立。
  
  他在这里杵着,我们说话办事岂不是都不方便么?
  我挥了挥手说:“小哥你去忙吧,这里不用候着了。”
  那小厮微微摇摇头说:“二掌柜的吩咐过了,要我好生伺候着。”
  青竹微笑着掏出些碎银子塞到他手里说:“小哥辛苦了,我家小姐喜清静不喜生人,这里有我们照顾,你就放心去吧。”
  小厮捏了捏银子赔笑道:“既然这样,那就不打扰贵客用茶了。我到楼下候着,若有什么吩咐,您知一声就好。”
  “有劳了。”
  
  小厮出去后,我摘下面纱,喝了口茶,压低声音问他们俩:“有没有发现这家店很特别?”
  “倒的确有些特别之处。”青竹沉声道。
  “青……莫离你说说看。”
  “首先拿这三楼的装饰布局来说,四间屋子门上的垂帘就很不一般。这竹梅松菊本不稀奇,可用湘竹竹叶、五瓣墨梅、雪松松针和金丝菊瓣制成的垂帘就不是一般人能作到的了。花朵和树叶若要保持原貌,不枯萎不变形不褪色,是需要经过很特殊的处理才行。而我们现在看到的这种加工手法据我所知是‘锦江木雕’不传的绝技。”
  “锦江木雕?”
  “对。锦江木雕是大熙锦江畔非常有名的一个木制品加工作坊,据说开作坊的一家人祖辈都是木匠,个个手艺卓绝,但这门保鲜的法子却只传给历代长子。”
  我调侃的说:“呵呵,看不出来,莫离足不出户却博学多闻知天下事。”
  “小姐谬赞。”他微微一笑说,“这些都是少时师父讲给我听的。当年之所以‘锦江木雕’在大熙异常有名,是因为他们家族出了一个奇才,弃工从文,不爱手艺活而酷好读书,且天资过人。三岁抱书,七岁通史,十岁文章锦绣,十六岁高中状元,人道文曲星下凡……”
  咦?怎么越听越熟悉,“等等等等,你说的难道是——诸葛别离?”
  “正是!”
  “当朝一品竟是木匠出身?真看不出来,厉害厉害。不过……这诸葛家的手艺活怎么会辗转卖到爱沙国来了?”
  “我看不像是卖来的。”如花接口道,“‘锦江木雕’的东西,五年前就只供皇家御用,不再卖入民间。而看这垂帘的新旧度,最多不过是一年前才做好的……”
  “你的意思是说……”
  忽然听到楼梯口脚步声响起,我立刻改口用正常声音讲话:“入口时如独坐山巅听众声寂寂万物都已白头,下咽处若落花无数碧水过淡若轻烟逝无痕,回味却似弦吐芬芳珠落泠泠清幽不绝,这醉月楼的‘碎玉’果然不同凡响!”
  青竹与如花也同声附和。
  
  那一前一后细碎的脚步声却并没有像预想的朝我们这边走来,倒是向右面走了过去。
  我侧耳一听,那脚步在第三间屋子外停了下来。
  然后帘子被掀开,两个笑盈盈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二掌柜叫素弦(舞魅)来给三……爷和各位贵客解闷~”
  我心里一松,这陪客的姑娘音色倒是柔软动听。
  
  那屋里响起了一个粗犷的笑声:“好、好……你们二当家的想得周到……哈哈~~来来来,先给你们介绍一下这醉月楼的红人素弦和舞魅姑娘……”
  屋里顿时热闹了起来,寒暄调侃大笑声和女子的奉承娇媚声糅合成一片。
  一会的功夫,那里又传出了叮叮咚咚的轻快的琴声以及琴声中翩翩起舞的脚步声,还有劝酒的声音和觥畴交错的声音。
  又是哪家的富豪子弟在这里寻欢作乐宴请三朋四友吧。
  我笑笑,转头准备继续我们刚刚的话题。
  
  忽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又引发了我的注意力:“三爷,听说前不久皇上又斩了一个御医,您说希瑞公主到底得的是啥怪病呀?这一年多的天气过去了,她的病没见好,宫里的御医反而被处决了个七七八八……”
  希瑞公主??
  我立刻联想到动画片里那个抽出宝剑,指向天空,大声叫道:“赐予我力量吧,我是希瑞!”的希瑞公主。
  我竖起耳朵,惊讶于自己听到的这个名字。
  
  “谁知道!宫里的御医都看过了,根本就找不出病因,更别说下药了。眼见着公主一天天的瘦下去,皇上心急也心疼啊,当然要拿那些没用的饭桶出气了。”被叫做三爷的那个人声音洪亮。
  咦?爱沙国的公主得的什么病?居然会让那么多人束手无策?
  我抬眼看了看青竹,发现他也是有些好奇的侧耳倾听。
  
  “公主这久病不起,婚事一拖再拖,那大熙皇帝要是等不耐烦了发起怒来,恐怕……”一个略微尖细的声音说道。
  大熙皇帝??
  难道这公主跟大熙皇帝有婚约在身?以前怎么没有听说过?
  
  “是啊是啊,如今这大熙的皇帝可不比从前那几个,以前的什么友好邦交什么和平共处统统丢在一边,现在奉行的可是铁血政策,上次小星国使节因为说错了一句话,你看看……啧啧,立刻起兵呀,横扫了大半个小星国……死伤无数,连他们的皇帝都做了俘虏,最后整个小星国都归顺了大熙……”这声音听起来还很年轻。
  大熙已经改朝换代了?
  嗯,这样的手段和作风,非浦宣若英莫数了。
  看来,他真的已经颠覆了朝廷登堂入室自立为王了……


  探消息

  “嘘,说话当心点,小心隔墙有耳。咱们现在可得罪不起大熙,你上回巡边不是没见过小星国人的死法儿……”说到这里,那人的声音也有些变调,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情景。
  “是啊是啊,幸好几年前皇上得了高人做我们爱沙的国师,否则……说不定我们早就跟小星国一样了……”
  “话说回来,你们有谁见过那国师没有?”年青人问。
  “反正我是从来也没见过。议事的时候他总是在朝堂的屏风后面,只闻其声,从不露面。”尖细的声音回答。
  “听说当年就是他出的谋,才使我爱沙躲过了大熙皇帝的挑衅。从此皇上对他是言听计从,就连这公主的婚事,都是国师提议的,三爷,是不是有这么回事啊?”
  “你说是国师提议要公主嫁出去和亲的?我爱沙国没人了么?要用一女流来换取太平?”苍老的声音似乎有些义愤。
  女流?我翻白眼。听这口气,是说女人就不能担当大任?真是……匹夫之见,愚蠢之极!
  不过……用和亲这种方式来换取整个国家的苟且平安,也的确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
  只是不知这藏头露尾的高深国师会是何许人也。能挡得了浦宣若英的阴谋,头脑绝不简单!
  
  “国师文韬武略,有经天纬地之才,他的心思计谋,又岂是你我能猜透的?”被尊称为三爷的人终于开口。
  “说来也怪,公主这病不迟不早,好像就是在皇上决定送公主去联姻的时候得的……而且一直治不好,难道……”
  “你瞎说什么……小心掉脑袋!”尖细的声音说。
  “这么小的声音,谁听得见呀?”
  “这你怎么知道?吃菜喝酒,少说为妙!”
  于是席上又猜起了拳行起了酒令。
  我笑了笑,尖嗓子这人倒是满机警的。
  不过,他们的谈话即使再小声,被热烈的音乐遮盖着,但还是逃不出我们的耳朵。
  
  我转头看看他们两个,低声问:“你们能猜得出那间屋子里的人的身份来历么?”
  “看他们对朝中大事的了解程度,估计大部分是爱沙国的文武大臣,还有几个虽然谈吐不似高官,也必定是和他们有着深厚交情的人物,我猜十有八九是豪绅富商,自古官商不分家嘛。”
  “嗯——”我笑着说,“那你觉得那位‘三爷’又是个什么人物?”
  “呃……听他们刚才谈话间对他的尊敬度和他对皇室的熟悉,我想他应当是一人之下众臣之上的——王爷,三王爷。”
  “不错不错,”我抚掌笑道,“莫忧现在推理起来已是头头是道几乎不差分毫了……”
  
  正说着,楼梯上又传来了脚步声,我罩上面纱,若无其事的谈起其它。
  门外响起之前面奉茶小厮的声音:“酒菜已到,让几位贵客久等了。”
  话音一落,帘子被揭开,几个身材相仿的小厮端着盘子鱼贯而入,将美酒佳肴摆好之后又躬身退了出去,安静迅速有秩序,一看就知道训练有素。
  “各位请慢用,我还是在外头候着,有什么吩咐尽管说。”他知趣的退了出去。
  等所有人都走光之后,我举起筷子说:“来,别管其它的,咱们先尝尝这醉月楼的名菜,看是不是有说的那么好吃。”
  三人动起了筷子。
  如花还夹了些青菜给凤林。
  
  嗯,前面两道菜淡淡的,如同萍水相逢;中间两道菜色味渐浓,如同相识相知;接下来几道菜则丰富热闹,如同惺惺相惜;再下来两道则感觉高潮迭起,如同倾心以对;而最后一道菜我还没来得及品尝,就又听到那房间里的某人说:“三爷,我觉得再这样下去不是个法子,找不出病因,迟早皇宫的御医会被杀个精光。依我看,不如在民间张榜招医,说不定还真能寻来奇人异士治了公主的病!”
  “嗯,这个主意不错,早怎么不说?回头我去跟皇兄商量商量,争取尽快贴出皇榜。”
  我跟青竹对看一眼,彼此心领神会。
  
  当晚,我们一路跟踪着三王爷的车到了他们的国都‘丰阳城’,找了家客栈住了下来。
  原来这丰阳城就在那水乡旁边,城四周建有高高的围墙,还有宽至10多米的护城河环绕,城内繁华却戒备森严秩序井然,一看就有个都城的样子。
  第二天,我们到各大酒馆茶楼里坐了坐,零零碎碎的又收集到不少有用的信息。
  
  第一是关于希瑞公主的。
  据说这希瑞公主是爱沙国皇帝最小的女儿,长得娇俏动人又活泼聪明,深得皇上的宠爱。
  大约一年前,这位公主却突然得了一种怪病,恶心呕吐,卧床不起,不仅很快骨瘦如柴,而且据说到后来连眼睛都很少能睁开。
  宫内的御医们看了,个个都说不出病因,也找不到解决办法,只能开些调理的药保养着,说观察观察研究研究。
  这日子一久,皇帝耐心耗没了,怒气渐盛,逼得也紧,可惜那帮人仍旧束手无策,于是终于惹恼了皇上,三天两头的砍人。
  
  第二是关于大熙的。
  三年前大熙皇帝病重驾崩,遗旨上写明要其堂兄即当时的小王爷浦宣若英继位。
  新皇帝继位后重整朝野大举兴兵,吞并了周围的摩罗国、怡蠡国、菩拓国,使得小星国、缇番国俯首称臣。而且还对包括爱沙在内的几个周边国家虎视眈眈。
  一时间大熙的势力范围空前扩张,气焰强盛。
  不过由于战争不断,大熙国内劳民伤财,其它被攻打的地方则家破人亡哀鸿遍野。
  所以周围的怨声也越来越大,只是没有人敢起来反抗。
  
  第三是则关于这神秘国师的。
  有关于他的传闻种类繁多神乎其神。
  有人说他是相貌奇丑行踪不定的江湖大侠,也有人说他是俊美无双的下凡天神,还有人说他是风度翩翩的异邦鸿儒,甚至有人说他亦男亦女雌雄难辨,所以才从不敢暴露自己的容貌长相。
  但不论是哪种说法,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一处,那就是这个人是在大约三年前凭空出现在爱沙国并且凭借自己的智慧立刻受到皇帝器重的国师谋臣。
  
  看来,已经离我要的答案越来越近了。应该要不了多久便可水落石出。




  皇榜

  凌晨。
  起个大早,沿着晨雾弥漫的街道大步前行。
  路边的枫叶已红透,被风吹着飘飘摇摇的落下来,大街的玉露已白,隐约间寒意袭人。
  才发现,秋已很深了。
  
  阳光尚未升起,风中仍带着黑夜的寒香,街旁的秋树木叶早已凋落,落叶的露水,已结成一片薄薄的秋霜。
  这个时候,除了需要早起开工挣钱糊口的贫苦人家,谁也不愿意在如此凌晨,从自己温暖舒服的被窝里爬出来,冒着寒风在街道上奔走。
  
  一阵风过来,鸟笼中的凤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瞧瞧四下无人,小声问道:“这么一大早,赶着到哪儿去呀?”
  我没有直接回答,却反问:“我们现在在哪儿?”
  “啊?哦,丰阳都城啊。”
  “那都城深处是什么地方?”
  “当然是皇宫了……难不成你一大早的要去……”
  “不早了。等咱们走过去,天也大亮了,估计宫门口的城墙上就会贴出皇榜来。”
  “有必要那么急吗?”它说着往垫毯深处窝了窝。
  “谁像你,那么懒。”我白它一眼,伸手掠了一掠被风吹到脸上痒痒的几茎发丝,继续向前。
  
  青竹上前握住我的手,关心的问:“冷吗?”
  我笑笑,“不冷。”
  “不冷手这样凉?”他挑挑眉,扫我一眼,目光流转间似有无限风情。
  嗯,青竹真是……真是……是什么呢?说不上来。反正这张脸即使再怎么易容再怎么平凡,可还是让人觉得美,一举一动都美。可能这就是所谓的风姿天成。
  
  我正心绪飘忽的想着,身上忽觉暖暖的一沉。
  低头一看,青竹不知从什么地方变出来一件半薄的大氅披在了我身上。
  惊讶的抬头。
  他只是用灵巧的手指轻轻的替我系好了颈上的那如意双绦,衣袖间幽香暗暗,说:“这里虽然气候温和,但一早一晚还是很凉。尤其早晨风大,不比中午天气。你这么急匆匆的出来,连衣服都不多穿一件,万一受凉怎么办?”
  其实再冷再恶劣的天气,以我现在的体质都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他的这份细心,却让我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异常感动,眼底的热几乎要夺眶而出。
  “谢谢。”我拉了拉大氅说:“以后我会注意的。”
  “不用谢我,这大氅还是昨天莫忧去买的,说快入冬了,天气转冷,你衣服带的不够。”
  我转身又感激的看看如花,他笑容温暖的看着我说:“走吧。”
  
  一行人继续往前穿过一条条大街。
  我忽然闻到一阵香味从街角的一家小铺子里头传了出来。不由自主的停下来,嗅了嗅,笑的灿烂的问:“你们猜猜看那铺子里面有什么?”
  他们两个顿下了脚步,闻了闻,也笑了起来:“豆汁!”
  
  此刻阳光已升起,豆汁锅里冒出来的热气,在阳光下看来,也像是雾一样。
  吃着喷香的馅饼,就着脆生生的咸菜,豆汁一喝就是三碗,然后才长长吐出口气,抹嘴擦汗笑道:“三年多来,你们知道我最怀念的小吃是什么?”
  青竹微笑道:“豆汁?”
  我点头大笑,“正是这豆汁!我记得那时候在百花楼,早上必定要喝对面王家铺子的豆汁,吃楼下挑担大婶的烧饼。那时候她们几个姑娘经常打趣的说,你看看到底是做的时间久了,王老头的眼白像豆汁,大婶的脸像烧饼……”
  说到这里,耳边忽然响起一个笑盈盈的声音:“怎么样,像不像以前百花楼对面摆摊卖烧饼的那个大婶?”“媳妇你忘啦?我大你六岁,当年成婚之时你还说,咱们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偕老同穴啊!”…………再也笑不出声来。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回神。不动声色的抹掉那些遗漏出来的记忆,问:“你们吃好了没?”
  “好了。”
  “那我们走吧。天色也不早了。”
  
  等到到了宫门口才发现,宫墙底下已经围的水泄不通。
  人人都卯足了力气抬头垫脚伸长脖颈声音或大或小的念着什么。
  遥遥一看,人群上方城墙高处,果然张贴着一张黄底朱红字的榜文。
  我二话不说一招手,如花掠过人群跳起来就把那帖子揭了下来。
  回头等我看清楚了手中的榜文,我们已被当值的官兵守卫围了个里外三层。
  
  我苦笑。
  那并不是招医的皇榜。
  而是重金悬赏能人去参加一年一度的各国友好交流会的榜文。
  我摇头。
  早知道就不要这么赶着赶着的把自己往枪口上送了。
  
  这“交流会”我昨天有听说过。
  就是大熙皇帝浦宣若英提出来,邀请各国参加的一种“竞技比赛”。
  每个国家都需派出四名才艺绝佳的人参加。
  比什么?
  据说什么都有,花样繁多且年年不同,让别人无从准备。不过大致上分文斗和武斗两种。
  而且这比赛不像是“友好交流”而更像是殊死搏斗。
  比试之前签好赌注和生死状,输的人不仅必死无疑,所代表国家还要输给对方万两黄金千尺土地以及百名奴役。
  许多小国家就这样被蚕食掉了大半。
  
  其实比输了是死,比赢了得罪了浦宣若英又何尝不是死路一条?
  当年小星国代表使节输掉一场又侥幸赢了三场后,要求大熙同样按照规矩让出两千尺土地来,结果还不是被扣上了出言不逊大不敬的帽子推出去砍了脑袋,连及整个小星国后来都被起兵横扫了么?
  真是怎一个“狠毒”了得。
  所以年年到这个时候,各国人马都心惊胆战。谁都不愿意去送命,可谁也都不敢不买他面子参加。
  
  想不到这爱沙国也一样。
  我叹气。
  他们的国师哪儿去了?不是有通天的本事么?
  为什么还要在这个时候用这种方法挖替死鬼,难道不怕揭榜的陪了人丢了脸又输了地?




  佛殿

  我们被士兵蒙上了眼睛,围着带着走进皇宫漫漫长道。
  一路上不时能听到有巡逻的士兵卫队走过,随着不断的深入,整齐而有力的步伐从最开始的每十分钟一趟变成了隔五六分钟响起一次。
  又走了一段时间,发现来回经过的脚步声明显减少了,心里想着大约不是直接被送去见皇上,而可能是被送入什么偏宫后院之类的地方吧。
  最后,一干人等停住了,蒙眼睛的布被取了下来。
  
  睁眼一看,我们果然是被带到了一处高墙别院。
  “进去候着。”领头的一个卫兵说。
  
  刚一进门,咔嚓一声我们就被反锁了起来。
  隐约听到外头一个小兵得意的说。“怎么样?我说吧,重金之下必有勇夫,你看这不是一来就三个嘛!输了吧?服了吧?快,给钱给钱。”
  敢情还有人拿这个下赌?我笑的无可奈何。
  
  真是不想接这单子事儿。并不是因为没有金刚钻不敢揽瓷器活儿,而是我不想这么早就跟浦宣若英面对面碰头。
  俗话说,打蛇要打七寸,我现在还没抓到他的七寸,就打草惊蛇,并不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情。
  何况他现在爪牙尖利翅羽丰满。我若是不先拔掉他的牙折了他的爪剪断他的翼,恐怕对付他并不容易。
  可大庭广众重兵围守之下又不好弃榜而逃,所以只好由着这些人把我们几个领到了这么个地方。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这厅的面积不大,可布置的古色古香,极为高雅。
  从梨红木窗子向外望去,能看到院中有一棵参天古树,看起来也有几百年历史,斑驳而苍老的树皮昭示着它经历了无数的苍桑变化而愈加弥坚。
  青竹附手而立,如花在旁边踱来踱去:“为什么把我们领到这里来?揭了皇榜不是应该去见皇帝吗?怎么反而把我们关起来了?”
  我招招手说:“别心急,既来之则安之,你们先坐吧。”
  把凤林搁在桌上,他们两人各自坐了下来。
  桌上有杯,杯中有茶。
  我端起来喝了一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过了一会。
  “小姐,你说我们真会被派到大熙去?”
  “不知道。”我闭着眼睛回答。
  
  又过了一阵。
  “小姐,你说这皇帝他怎么知道我们有没有本事会不会把事情搞砸?”
  “呵呵,我不知道。”继续养精神。
  
  再过了一段时间。
  “小姐,好像已经过了很久了,你猜这皇帝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召见我们?”
  “嗯,这个问题你不要问我,问问那面墙或许就知道了。”我指了指身后的一堵墙说。
  如花侧目:“难道这墙会说话?”
  “墙会不会说话不要紧,只要人会说话就行。”
  “难道这墙里藏着人?”
  “有没有人你过去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我才懒得过去,懒得试呢!”
  他说“懒得过去”时,人已经过去了;他说“懒得试”时,已经出手。
  修长而有力的手指轻轻深入了白色的墙壁,“哧”的一声,如同白色的窗纸被轻轻捅破。
  接着他的手臂微微一缩,一个人便从厚厚的墙里跌了出来。
  
  我瞧了一眼爬在塌下来的青灰砖墙上的已经昏过去的人说:“不是他。”
  “不是?”如花也瞧了瞧地上的人。
  “当然不是。不然以这人的功力,你们会听不出墙内有人?”
  “那个人呢?”
  “趁你出手的时候已经跑了。”
  “跑了?”
  “不跑难道要像这样被你抓过来么?”我笑着回答。
  如花摸摸头笑了起来,“也是。”
  
  那个人在墙内观察了我们那么久,难道就这样一走了之了么?
  
  忽然,一缕缕淡黄色的烟雾,缥缥缈缈的从墙里飘了出来。
  我立刻屏息。
  迷香?
  看上去又不太像。
  
  “莫忧,既然那里已经破了一个洞,何不干脆打开来看看。”
  如花什么都没说,抬手推出一掌。
  轰……
  整面墙坍了下来。
  而里面竟然露出一座佛殿!
  那一缕缕淡黄色的烟雾,正是殿堂上炉鼎中的香火!
  奇怪的是,殿内空无一人,却听到一些单调呆板的梵音木鱼,一些宛如怨妇低泣般的经文咒语,和一些宛如咒语经文般的哭泣。
  而佛殿里的塑像也不是宝像庄严、庄重慈祥,看起来倒都是阴阳怪气、半死不活的样子,尤其在这种凄迷的烟雾里,更令人觉得阴森,仿佛它们会突然变成活的,张牙舞爪,择人而噬。
  
  这下我倒是没办法安心的坐在这屋子里不动了。
  “过去看看。”我起身掠了进去。
  青竹提起凤林和如花一起跟在我身后一同飘进了佛堂。
  
  佛像、神像、罗汉塑像、蒲团、神台、经书柜、宝幡、佛帐、七星灯、长明灯、香炉、高香……
  一切看起来同一般的佛殿没有什么区别,却又似乎处处透着古怪。
  明明是青天白日,我们进来之后光线却忽然暗了下来。整个大殿中的声音也骤然消失,转于静寂,什么动静都没有了。大殿变得阴森黝黯。
  
  就在我们犹疑这里有什么诡计陷阱的时候,一个声音缓缓笑道:“准备好了吗?游戏要开始了喔~”
  “等等!你是什么人?我凭什么要陪你玩?”我大声道。希望能拖住他借着他说话的声音来辨别此人的藏身之处。
  那人阴恻恻一笑,接着又道:“姑娘既然敢揭榜,自然是已做好了准备,在下是什么人又有何关系?”
  我右手一翻,绝情剑自袖中飞出,蓝光一闪,左面的木塑神像“嘭”的爆成碎屑。
  
  我倒吸一口气,那后面居然没人!!怎么可能,我的耳朵绝对不应该听错呀!
  右方神幔后那个声音说:“姑娘不必费力气寻在下了,还是让我们开始……”
  话没说完,如花已经挥掌冲了过去。又是“嘭”的一声,只塌了一座罗汉像而已。
  
  一旁的经书柜后爆发出一阵笑声:“大家还是不要白费心思了,你们就是砸光这里的东西,也找不到我的。还是节省些精力来玩一个好玩的游戏吧!”
  青竹冷笑道:“你既敢请我们进来,为何又躲在暗处不敢见人?”
  那人大笑道:“明明是你们自己主动进来的,怎么能说是我请来的呢?”



  答题

  “莫离莫忧,我们既然能来,那么也可以走不是么?” 我一边说,一边朝门口飞了过去。
  “既然进来了,岂能那么容易就走?你以为皇宫是城门口的菜市场么?”
  他说的一点不错,这里的确不是菜市场,因为我发现四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厚厚的铜墙围了起来,用力一推竟然纹丝不动。就连墨黑油亮的地面和雕花屋顶好像也是上了色的青铜。
  大意了!!!
  心中暗暗后悔,嘴上却笑了起来:“唷,原来这里是皇宫啊,我还以为自己撞了邪进了鬼屋呢!”
  不动声色的给他们俩使了个眼色,三人默契的背背相对,面向外站成了一个三角形形状。
  
  那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准备好了?那么我们就开始咯~~这个游戏非常简单,我提问题你们回答。期间我数十下,答不出来或者每答错一次,这四面铜墙就会往里缩上一尺,等我的问题问完的时候,若是你们还好好的活着,那三位就有幸可以得见龙颜了。不过……为了防止运气太差,若你们有什么未了心愿可以先跟我说……”
  这算什么?交代后事?我冷冷的笑了起来,你以为就凭你这点把戏就真能困得住我们?
  只不过是想陪你玩上一玩,看看你能搞出些什么花样来而已。
  “要说起来,我还真有许多未了的心愿呢!不过想想看,现在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能见识见识传说中的国师——你的真面目!”
  那人沉寂了一下才又笑出声来:“呵呵,若真到那个时候,在下一定让姑娘见上一见。”
  “好~!”
  
  那人忽然声音一正:“你们是什么人?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怎么跟公安局查户口的一个口气?
  我笑着说:“我们是平凡人,从该来的地方来,到要去的地方去。”
  对方哼了一声,又问:“这世上,什么事天不知地知,你不知我知?”
  我想了想,天不知地知,你不知我知?嗯……
  “鞋底的洞。”如花接口。
  我笑着看看他,小子不错嘛,反应倒挺机灵的。
  “什么东西做的人知道,买的人知道,卖的人知道,用的人却不知道?”
  “棺材。”青竹不冷不热的说。
  “什么越洗越脏,不洗有人吃,洗了没人吃?”
  “水。”
  “一人在大雨倾盆的旷野中奔跑了很久,头发和衣服都没有湿,为什么?”
  “呵,因为他既没穿衣服又是个光头。”
  
  “什么东西请人吃没有人吃,自己吃又咽不下?”
  这个……是什么呢?我知道自己做的饭菜难以下咽倒是真的,还有青竹制的毒……
  “一、二、三、四……七、八、九、十”
  “等等,是亏!”
  可惜就在我说完这话的时候,四周的铜墙已经开始移动,并且伴随着空气尖锐的刺破声。
  暗器!
  我们三个不约而同的飞了起来,巧妙的躲避着四面八方飞来的梨花钉,躲不过的干脆出手拦了下来。
  
  “喂,你只说墙要移动,没说还有暗器!”如花刚落地就不高兴的嚷嚷。
  “哦?我没说嘛?嘿嘿,不好意思,大概是我忘了。”
  “哼!既然是故意的,又何必惺惺作态不好意思?你就是大大方方的承认又有谁会把你怎么样?”
  “呵呵,姑娘心胸宽广!如此说来,倒是我多虑了。”男人爽然一笑,“一只凶猛的饿猫,看到老鼠,为何却拨腿就跑?”
  青竹答道:“去追老鼠。”
  “为什么大象只有一只右耳朵?”
  “因为每只大象只有一只右耳,和一只左耳。”
  “马的头朝南,马的尾朝那?”
  “朝北。”
  如花说的太快,我甚至还没来得及更正,四周的墙又开始动了。
  周围的空间开始变得狭小,一大堆的神佛雕像顿时显得拥挤,而这回射出来的是白烟!
  青竹见状,立刻掏出两粒药丸给我们服下,又一跃而起,挥手洒出了一阵粉色的雾状粉末。
  那粉末与空气中的白烟相遇,散发出一阵茉莉花香的味道。不一会儿,四周的白烟便消散不见了。
  咦?青竹什么时候制出的这玩意儿?好像是空气清新剂啊!
  
  那人大约是见我们毫发无伤,接着又问:“一只母狗总也不洗澡,为什么不生虱子?”
  “因为它只会生小狗。”
  “什么东西往上升永远掉不下来?”
  “年龄。”青竹回答。
  “你用左手写字还是用右手?”
  “右手。”“用笔。”青竹如花同时答道。
  话音刚落,铜墙又推进了一尺。
  空间太小,给躲避暗器带来不少的麻烦。而这回射出来的居然是带火的箭头!
  四周的蒲团佛帐沾了火星马上燃了起来。一眨眼的功夫,连木塑的雕像也跟着烧着了。浓烟滚滚。屋子里很快变得闷热呛人,氧气也变得稀薄了不少。
  晕!他们俩个抢什么?不过这家伙也真坏!明明有一个答对了,还是启动了机关。
  
  “莫忧,把琴给我!”
  如花迅速解下肩上的龙骨白玉琴递给我,然后与青竹飞到离我最远的地方,同时翻手抵上青竹的背心,用纯阳真气护体。
  我立刻凝气用功,急急拨弦,曲子如同乌云密布,天雷滚滚,铮铮作响。琴上的气流如寒风一波波的向外扩散,周围还未燃烧的东西纷纷碎成粉末。
  不一会的功夫,四周的气温在琴声中急剧下降,空气中开始悬浮出一层薄雾。
  我猛地收紧弦身,手指连续滑动击于弦上,串串声音如同暴雨初降,水珠飞溅,雷驰电掣。
  空中的薄雾逐渐转浓,几分钟后,凝成斗大的雨滴落了下来。
  我吸口气放缓了速度,让琴声如同细细密密的雨声不急不徐的流淌着,空中的雨也跟着滴滴坠落。
  过了一阵子,曲子徐徐收了尾。周围的火被扑灭了。
  
  “想不到,姑娘有如此深厚的武功!在下倒真是小瞧姑娘了!”那人略有激动的说。
  我有些恼火的说:“诸葛别离,本姑娘已经没心情跟你再玩儿下去了!我不想动手,你最好自己从下面滚出来。”




  诸葛别离

  沉默。
  寂寂的没有回应。
  周围都安静了下来。一点声音也没有。
  过了好久一阵。
  久到我以为某人又变成缩头乌龟逃了的时候,佛堂下原本放神台的那块地皮忽然开始移动。
  嗯,准确点说应该是整块地面从下到上翻转了过来。
  随着地皮同时翻上来的,还有一个人。
  一个男人。
  一个有着最适合接吻唇形的男人。
  一个不笑时也带着三分笑意的男人。
  一个额角处有小股金红色头发的男人。
  果然是他——诸葛别离!!!
  
  本来在我身后较远处的如花青竹看到他后,迅速飞致身边一左一右站好,一副如临大敌戒备森严的模样。(作者:赞一个!有先见之明!他不是大敌而是情敌~女猪:就你废话多!)
  “哈~你终于肯出来了!”
  “姑娘武功了得,机智过人,实在令人佩服佩服!姑娘要见在下,我岂有不从之理?”他果然把声音也变回了原来的磁性男中音,抱拳躬身道,“只是在下有几事不明,不知姑娘可否赐教?”
  我挥挥手,不咸不淡的说:“诸葛别离你就别在这儿跟我玩儿客套了,你的本事也不小啊~居然跑到爱沙国当起国师来了!……只是你这国师当的……藏头缩尾,暗无天日,不能见人好像……”我若有所指的看看地下。
  他不以为迕,笑着说:“姑娘是怎么知道我在那下面的?”
  “这房间四面的扩音系统做的的确不错,听起来让人摸不着方位;可是你既然不在这佛堂内又能对我们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说明必然是能看到我们。你问问题的这段时间我仔细的观察了天顶和墙壁,并没有任何疑点,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这地下了。恰好那火烧掉了房间里的东西,我自然便看出了端倪。”
  “姑娘心思缜密,慧眼如炬,当真了得。可姑娘又如何得知在下的呢?这爱沙国上下,除了皇帝之外,还没有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想必姑娘不是爱沙国人,而是大熙人!”说到后面,他声音渐冷。
  我笑笑,“有什么关系呢!我要想知道一件事情,自然是有我的方法。何况你早该想到,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这么说来,姑娘早就认识在下咯?”他的眼睛眯成两条线,闪烁着遥远而清冷的光。
  他越紧张,我越开心:“这个嘛,呵呵,当年你在大熙那么出名,不认识你的人恐怕很少吧?”
  “姑娘说笑了。在下当时虽然名声在外,可真正见过我的人并不多。我刻意改变了声音,隐藏行踪这么久,可刚刚出来的时候,姑娘却能一眼断定我不是冒充,说明肯定曾见过我。”他认真的瞧着我说,“既然我们曾经见过面,而姑娘又有倾国倾城的容貌,可在下却对姑娘一点印象都没有,这难道不奇怪么?”
  我罩着面纱他都能看出我倾国倾城?呵,真是……
  “奇怪?有什么好奇怪的?这世上奇怪之事多不胜数,这一点小事又算的上什么?”
  “姑娘的意思是这不奇怪?”
  “你觉得奇怪么?”
  “不奇怪么?”
  “奇怪么?”
  “不奇怪么?”
  我翻翻白眼,这对话,怎么那么熟悉?
  
  “天下之事出必有因因必有果,可这么多年来,在下却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过江湖上有姑娘这等人物,难道还不够奇怪的么?”
  好自大的口气。天下之大,江湖之大,什么时候尽在你的了解掌握之中了?
  “哼哼~”我冷冷笑道,“凡事不要太过自信专断,天地广博人才辈出,你又不是土地公公,什么地儿都知道,什么人都见过……”
  话没说完,一双手一把扣住我的肩膀将我猛地往前一拉!
  晕!居然被他偷袭成功!
  这家伙离我太近动作太快而我根本没想到他会有如此举动,等到我反应的时候,一张激动的快要变形的脸已经凑近了大声说:“你,是,上,官,飞,花!!!” 口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我的第一感觉是想吐血!
  靠!这家伙也太TM聪明了一点吧?!不过才跟他说了几句话,凭什么就如此断定我是谁?!
  再说了,就算是知道了我的身份,也不需要用这种反应跟我说话吧?!
  我为什么没有一见到你就很酷很拽的上去揪着你的领子大叫:“你,是,诸,葛,别,离!!!”
  旁边俩石化的门神这才回神过来,一左一右气势汹汹将他架离一尺开外:“不许碰我家小姐!”
  
  “把他放开。”揉了揉被他捏痛的肩膀,我挥挥手说。
  嗯,青竹施毒的本事又进步了,就这么一瞬间的功夫,诸葛别离就软软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我上前两步蹲下来问:“咦,看你如此激动,不知那上官飞花又是何许人也?”
  “上官飞花,你不用掩饰了,即使你再变,眼睛里那股特别的灵动鲜活不会变,习惯性的说话方式也不会变。还有你身边的这两个人,虽然易容之术天下无双,可刚刚经过那番雨水的冲刷,毕竟还是能被我看出一丝破绽……”
  哦?我瞧了瞧他两人的脸,看来青竹天下第一的易容术还是有缺陷的,需要做进一步的加强改进呢。
  
  “嗯,听起来蛮有趣的,继续说下去。虽然我对你口中的什么上官飞花一无所知,但现在却很感兴趣……”我死不认帐,笑的无邪,“哦,对了,顺便问一句,你跟上官飞花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提到她时情绪会如此激动?”
  “你……”他无力的翻翻眼睛,“你真想知道?”
  “千万别问我什么‘你真想知道?’、‘你不想知道?’之类的话,你若是愿意讲自然就会讲出来。你现在这样问,倒好像是我死乞白赖非要知道不可似的。”
  “上官飞花是我未婚妻!”
  “什么?!”三个人一只鸟异口同声惊讶万分,对这个突然爆出的冷炸弹表现极其一致。




  相公?

  我脱口而出:“上官飞花的未婚夫不是枼国王子么?怎么可能是你?”你唬我啊?
  “你刚刚不是还说对上官飞花的事一无所知的么?怎么一下子就又知道她原有婚配了?”他眯了眼睛,笑的贼贼的,“飞花,凡事都要讲证据,事实已摆在眼前,你还想抵赖到什么时候?我都痛快承认自己的身份了,你怎么还要耍赖皮?”
  “你愿意承认那是你的事,我又没强迫你!”我丢个三白眼给他,这家伙居然敢阴我,“至于我是不是上官飞花要不要承认那是我的事儿,你也管不着!”
  “我既然是你未来的相公,自然有必要管管你!”
  我……我一个踉跄,差点吐血!
  瞧瞧这口气大的……明明还是一团软泥在地上躺着就如此嚣张,这要是能站起来说话那还了得……
  真是……不杀杀你的气焰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上帝!
  
  “未来的相公……呵呵,我倒是想知道知道,你这所谓的‘相公’是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是有皇恩浩荡赐婚诏书?是你家登了门下了聘还是我家收了礼许了诺?你不是说凡事讲证据么?你倒是拿个证据出来给我瞧瞧啊!”
  “当年上官一刀老将军在宴会上亲口说要将你许配于我的!那时先皇也在场!”
  啊?什么?!我那个无良不负责人的老爹当年到底把我许给别人了几次?真是……真是XX的不知该说他什么好了……
  不过,哼,像他这么嚣张的,打压政策一定得是五十年不能变一百年不动摇滴!
  “呵呵,诸葛别离,你知道你这话里头有多少漏洞么?要不要我给你指指?”我皮笑肉不笑,“你看啊,这第一,既然是我爹亲口许了婚配,为什么我会一点都不知道?第二,既然已口头许下婚约,为何不曾见你有任何实际行动表示?第三,你提到先皇也是在场证人,可惜他一早驾崩如今是死无对证,又如何具有说服力呢?再说了,这宴会上的事儿,谁知道会不会是我爹他醉酒后的一番笑话呢……退一万步,若当时我爹真说过这话,估计你自己也没把它当真,否则小皇帝赐婚要我嫁于枼国王子的时候,你怎么不吭气了?哼~”
  “你这是存心在鸡蛋里头挑骨头!我告诉你吧,事情是这样的……”
  于是他滔滔不绝的讲起当年先皇寿诞大宴群臣时候的一段往事。
  
  那年皇宫跑马大赛刚刚结束不久,席间皇帝与我那爹爹讲起来时大加夸赞,说我巾帼不让须眉,一身豪气鲜有人比。
  然后我那老爹就开玩笑道:“怕就怕太过刚强好胜,以后没人管得了。”
  于是先皇打趣的说,“难道你还怕自己的女儿找不到婆家?”
  我那爹爹又说:“不是怕找不到,而是怕找的人不对。微臣就这么一个宝贝,自然是担心的紧。”
  “你的心情朕能理解。这好女自然要配有才朗!”皇上捋须一笑,“朕觉得诸葛亟奘胸怀大志文韬武略,倒是与花儿很般配!”
  我那爹爹笑道:“哈哈,皇上英名,所言极是!微臣也觉得诸葛御史年少有为乃国家栋梁,只是不知我那不才小女有没有这个福分……”
  诸葛别离当时就站起来拱手长揖说:“承蒙皇上、上官将军抬爱,诸葛别离愿娶上官飞花为妻!”
  “好、好好……”皇帝抚掌大笑,“上官,这下你放心了吧?”
  “哈哈~~劳皇上您费心了!不过小女如今尚未成年,一旦成年礼过,诸葛御史你择一良辰吉日,上门提亲吧!”
  …………
  就这么一来二去,我的将来便被人预订了下来。
  
  听完这个故事之后,旁边两个已经是脸色铁青,摩拳擦掌准备给他点教训了。
  而我忽然想起当时读取上官飞花记忆的时候,她爹对老、小王爷的态度一直是……嗯,怎么讲呢,都不太好,而且很反对飞花跟小王爷交往,倒是极力推荐……呃……好像的确是地上某个嚣张的家伙来着。不过飞花却一直对小王爷情有独衷,将军爱女,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即使他说的是真的,也不能让他骑到我的头上来!
  
  “诸葛别离,你说得倒是绘声绘色头头是道,可除了你之外有谁还记得有谁能作证?”
  他神色一暗,低声说:“若上官老将军还能活着,他一定记得!”
  “呵呵,你真是痴人说梦,他若记得,还会将我许配给别人?”
  “你以为老将军愿意?!”他的声音忽然一高,“先皇驾崩新帝继位时,兵权三分。一份在你爹爹手里,一份在小王爷浦宣若英手中,还有一小份是朝廷近卫军,归欧阳莫言调动。当时浦宣若英暗中早已勾结无数党羽,为了架空朝廷,特意策划边疆战乱,然后派上官将军出征,好牵制你爹手中那一部分兵马。后来他又安排特使求和,威胁利诱小皇帝下诏赐婚……你爹爹忠义无双,虽然心中不愿,但为了江山朝廷,还是毫无怨言领旨谢恩。你可知道当时一道派去传旨的哪个人是谁么?就是我!!”他越说越激动,声音竟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等等,你刚刚说什么?枼国发兵是浦宣若英指使?他们求婚也不是为了……(差点就把‘我’字数出口)……而是浦宣的计划?”
  
  我忽然气不打一处来。敢情搞了半天,TMD人人都在骗我!
  慕容流白骗我,黑店天香散百花楼……处处都是他在安排;没想到连这轩辕兄弟也在骗我!亏得轩辕羽还口口声声说什么在战场上就已喜欢上我之类的话!原来也是浦宣若英的一颗棋子而已!噢,想起来了,上次听我唱歌,那色狼就说什么要让我忘了若英,敢情还真是一伙的!堂堂的枼国王子竟然沦落到与奸人为奴的地步,还真是TM“光荣”!!!
  
  “浦宣若英许诺了枼国的老国王轩辕浩鹏五座边境上繁华的城池,答应说只要能帮他登基称帝,就把大熙那五个城池让于枼国!”
  靠!原来是政治上的筹码交换!
  我越来越替原来的上官飞花不值得了。可怜,临到死的时候,都没个人真心喜欢过她!
  我还以为战场上那惊艳一现多多少少会为她虏获一点人心,哪知道人家求亲竟然是为了那破城池!真是……TNND冰山色狼,还欺负了我那么久!!你们最好从现在开始祈祷以后别让我遇上你们,否则看我怎么把你们虐的生不如死!!!




  吓唬人

  心里极其不爽,暗暗骂了个痛快。
  然后才冷冷道:“找个方便休息的地方借一步说话吧,这样蹲着实在很累。”
  使了个眼色,青竹掏出一个小瓶给诸葛别离嗅了嗅,他顿时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说:“随我来。”
  殿内那块黑色地板突然打开,出现了一个地道的入口。
  我们跟在他身后,沿着地道的台阶上上下下曲曲折折的走,最后终于到了一间石屋内。
  这屋中陈设雅致却不奢华,一张紫檀桌子上摆放着文房四宝。地上一座白玉兽鼎袅袅的散着宜人的檀香。四个墙角镶嵌着琉璃盏,看上去宁静安详。
  
  一行人在桌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如花打开笼子,让凤林飞出来舒展舒展筋骨。
  诸葛别离的目光随着凤林的身影转悠了好久才问:“这只鸟会说话?”
  我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问:“你既然早就知道浦宣若英的阴谋,为什么不及时揭穿阻止?”
  他摇摇头,“没用的。他的那些党羽,早已根深蒂固,虽然我想尽办法除掉了一些,但还是无济于事。而且当时朝中大臣很多都吃了他送的一种丹药……”
  “丹药?”
  “这种药一开始服用的时候可以令人飘飘欲仙,比什麽都舒服;可是时日一久便会食之上瘾,一天不吃就会让人浑身发软,难受的要命,两天不吃便会出现幻觉,身上如同蚁噬,三天不吃会七窍流血而亡!”
  嗯?这东西怎么听着像是罂粟大麻之类的东西?可能还加了一些其他成分……
  “这么说,我爹当时把我嫁给外族人是情非得以,而你当时则是有心无力咯?”
  他默默的不出声。
  
  “可是……你既然知道这一切的阴谋也知道慕容流白是个坏蛋,当时为什么不把我从他手里救出来?”
  “最开始发现你行踪的时候我是想要把你救出来,但是我察觉你中了毒,而慕容流白也并不是要将你送回到浦宣若英手中,而是要送你去药王谷求医!我知道药王谷的奇门八卦暗器毒药厉害霸道,是一般人根本进不去的地方;而当时朝野上下危机重重,你作为浦宣若英急于找到的棋子安全根本没有保障,那种情况下,让你在什么地方都不比在药王谷安全放心。所以我与莫言二人并未出手相救,而是一路暗中护送,怕你在途中有什么危险。没想到慕容流白一路上对你也算尽心,而且他并没有向浦宣若英透露你们的行踪。只是后来看你对他……渐渐产生感情,才不得不露面提醒……后来你们快要到药王谷之前,我曾派人送了封信给药王谷谷主东方玉,提醒他慕容流白是朝廷奸细可能会危害到药王谷安危……”
  “你派人送信给青竹?”我惊讶的打断他下面的话,“这么说……”
  “飞飞你猜的不错。”青竹接口道,“当时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开出假药方打发他离开药王谷的。”
  “那你留下了我?”
  “其实最开始我并不想留你们任何一个,可是,”他脸微微一红,“你的确很特别。”
  
  诸葛别离转头,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盯着青竹问:“你……你是神医东方玉??”
  “神医不敢当,在下正是东方玉。”
  他又看了看旁边的如花,脸上浮现出激动的神色,“这么说……你们没有死。”
  废话!如果我们死了,你现在是跟鬼说话吗?真是夜半无人鬼话连篇!我OO你个XX的。
  “你们是怎么逃出去的?你的武功……”
  “逃?”我觉得好笑:“我们根本就没逃,而且浦宣若英也不会给我们机会逃。我们都是死过一回的人……”
  “什么?”
  
  我突然玩心大起,笑的阴阴的说:“不明白?我们都是死过的人。死过的,你懂么?”
  他似乎有些茫然的摇头。
  我压低嗓子,声音古怪的问:“你听过还魂么?见过跳尸么?”
  他皱皱眉头说:“没有。”
  我又问:“你见过会说话的鸟么?”
  他想了想,“以前曾见过定南王家的八哥会模仿一两句人言。但是这样的鸟儿能开口说话,我还是头一次看见。”
  我咧嘴一笑,继续用阴沉沉的口气问:“那你见过什么人有我这样的武功么?”
  他摇头:“从未见过。”
  我摘下面纱问:“那你曾见过长成这样的脸么?”
  他眼睛直直的盯着我说:“不曾。”
  “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摇头:“不知道。”
  “那是因为活人练不成也达不到我这个境界~~活鸟也是一样……”我把声音拖的一颤一颤的,“只有死过的才行……只有死过的才能如此随心所欲……你懂么~~?”
  他果然脸色一变,不说话,只是摇头。
  我继续煽阴风点鬼火:“知道我为什么清楚爱沙国国师就是你么?因为什么事都瞒不了死过的人……瞒不了你明白~~?”
  这回他连头都不摇了。只是脸色铁青的瞅瞅我又瞅瞅我身边面无表情的如花青竹,额头上逐渐渗出密密的汗珠。
  “害怕了么~~?”我拉着脸说,“俗话道,不作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究竟怕什么~?”
  ……
  
  旁边看戏的如花憋了好久,实在忍不住破功笑出声来:“哈哈哈,原来所谓的智者也是个胆小鬼~哈哈~~”
  青竹也在一旁忍俊不禁。
  “你们……”诸葛别离反应过来,脸色从惨白变的通红,看着我们三个气的说不出话来。
  “我们怎么样?我不过是告诉你我们死过一回,死里逃生而已,哼~看来你的确是做过什么亏心事,否则也不用怕成这样……”
  “你……”
  
  “好啦好啦~”青竹笑着说,“飞飞别闹了,正事要紧。”
  “好吧。”我给青竹面子,不逗你玩了,“我们失踪的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情?我爹爹他现在如何?你又是怎么跑到这爱沙国来的?欧阳莫言呢?”




  奸计

  诸葛别离顺了口气,说:“你被平安送入药王谷后,我便与莫言匆匆返回,与你爹爹联络准备联合朝中仅余的力量同浦宣若英做最后一搏。本来你爹搬师回朝是我们暗中策划进行的事情,表面上大批兵马还是驻守在边关,回皇城的只是其中的心腹精英部分,殊料,他们却在途中遭遇埋伏,兵马死伤惨重,你爹他……”
  “他怎么样?”
  “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我心里暗暗一痛。
  虽然上官一刀并不是我亲生爹爹,可毕竟是上官飞花的血亲,而且他又是一个为国家社稷鞠躬尽瘁的老人……
  能够一早布置陷阱打得训练有素的部队措手不及,说明一定是有内贼接应。会是谁呢?
  
  “后来呢?查出原因了吗?是不是有奸细出卖?”没有察觉自己的口气已是极度的冰寒。
  “是你爹的副将贺兰雪律。这人从小就跟随你爹爹东征西战,多次在战场上救过你爹,深得上官将军的信任。谁也没想到,会是他出卖了整队人马……”
  贺兰雪律?贺兰?哼,百花楼的老鸨不也姓贺兰的么?原来浦宣若英的棋子埋的这么深……
  “那人现在何处?”
  “现在官升一品,是大熙近卫军统领。”
  卖主求荣得志小人,哼~这帐我记下了!!
  
  “他是近卫军统领,那欧阳莫言呢?”
  “你爹遭袭之后,我和莫言知道浦宣若英即日便会在朝中有所行动,于是准备先将小皇上转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可当夜皇上就遇刺,虽无性命之忧,但也伤的颇重,昏迷不醒。而所有的禁宫侍卫和太监宫女都一口咬定行刺之人就是一品带刀欧阳莫言。次日朝中又人揭发莫言勾结外人理通卖国,还有一大堆的人证物证,一时间他被按上了莫须有的罪名,打入天牢成为阶下之囚。”
  浦宣若英啊浦宣若英,你的手段果然是迅速彻底雷霆万钧。做人能阴险狠毒到你这个份儿上,也不容易,真是让我对你刮目相看。
  “后来呢?”
  “我知道浦宣若英不会放过莫言,也决不会放过我,所以用计劫了天牢,救出了莫言……”
  “是吗?那他现在人在哪儿?”
  “我还没讲完。”他叹气说:“当时我们还未离开皇城,行踪就被发现,于是一路逃一路恶战,后来莫言说两个人目标太大,建议我们兵分两路,最后在仓城土地庙集合。于是我们分开东西。后面我甩掉了追兵到了仓城,等了一个月,却一直没有等到莫言……当时全国各地都张贴出榜文要求各州各县捉拿我们这两个‘行刺皇上大逆不道’的在逃犯,我在那里又等了半个月,既没听说莫言被俘或者被杀的消息,也没等到他的人,而当时风声越来越紧,各地搜查的越来越严,于是我便动身离开了大熙,来到这爱沙国。”
  “这样说来,欧阳莫言也同样是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他面色凝重的点点头。
  “我做了国师以后,曾派出人手去找莫言,可那些人均是泥牛入海有去无回……”
  想起那张花岗岩般刚毅坚强的脸和那双笑起来如同春水般温柔灵活的眼睛,我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世上,好人为什么就没有好报?
  
  “那现在大熙国内情况如何?”
  “浦宣若英做皇帝以后,大肆收敛钱财招兵买马扩展疆土,虽然版图空前壮大,可国内民生惨淡,怨声载道。但是由于他的高压政策,人人居危自保不敢怒也不敢言。而他的爪牙党羽又死命效忠……”
  死命效忠?呵呵。
  我曾听过这么一句话:“女人无所谓正派,正派是因为受到的引诱不够;男人无所谓忠诚,忠诚是因为背叛的筹码太低。”
  虽然这句话不一定全对,但对于他的那些狐朋狗党来说,却一定适用。
  没有足够的motivator,他的那些人自然是‘安守本分’;有了足够的inducement,我还不信他们还能坐的住……
  我笑了笑说:“有句话叫‘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现在虽然大熙是死水一潭,但咱们难道不能主动去搅上一搅么?要我说,让那浦宣若英坐到浪尖上去才好……”
  “你的意思是……”他精神一振目光炯炯。
  
  我忽然问:“诸葛别离,你说我该相信你吗?你说的这些事几乎都是死无对证,谁也查不出个真假虚实。这万一你也是浦宣若英的一条狗……”
  他脸色一变,有些愤怒的截话道:“上官飞花,士可杀不可辱!请你不要拿我跟那种败类相提并论!!”
  “呵呵,我只是随便问问,看你激动的样子。”我嫣然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包丢给他说,“那,我这里有一份藏宝图,现在就要麻烦你一下……”
  我将自己的计划如此这般的讲了一遍。
  
  他不作声,只是盯着我看了好久,突然道:“你真的不是那个上官飞花了。虽然同样都有着天真的笑容和热忱,可终究不是同一个人。”
  天真?那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吧?现在的我离天真好像已经很远了……
  不过我还是笑笑的问道:“你现在才知道?”
  “我只是不肯相信而已。”
  “如今你信了?”
  “我信了。”
  “呵呵,那就好。以后别再提你是我未过门的丈夫这件事,否则我不敢担保你会平安无恙。”我看了看身边的两人说,“不过,不管我是不是上官飞花,有些事情是一定要做的!”
  
  “不管你是不是以前那个上官飞花,我对老将军的承诺也是不会变的。”他一字一顿,斩钉截铁。
  “啥?”我惊讶的看着他。
  原本那懒散的对什么事都满不在乎的神情味道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坚定:“我说过,诸葛别离愿娶上官飞花为妻!”
  大哥,你不会是来真的吧??余光瞟见旁边四道可以杀人的目光,不由的擦冷汗……
  拜托你别添乱了,没看见旁边两尊要吃人的门神么?刚刚的亏还没吃够,你还敢再来呀?
  说实在话,你要是还这个样子,我还真是很替你的人身安危担忧……



  理由

  诸葛别离倒没有在这个“婚姻”问题上继续纠缠,而是改口问:“你确定要把这藏宝图的一份送给枼国?”
  “为什么不?”该心狠的时候岂能手软?
  “我觉得……如果能横向联合的话,比蓄意破坏更有力量些……”
  “联合他们?哼哼,我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他们可是同浦宣若英打交道的人。”
  “当时愿意跟浦宣若英合作的是他们的父王,如今轩辕翼继位,情况大不相同。我们现在势单力薄,为什么不抓住这个机会好好利用呢?”
  我白他一眼,“你想的天真,没有好处,轩辕翼凭什么要同我们合作?”
  “我打赌,他一定会同我们合作的!”
  我挑眉:“你凭什么这么笃定?”
  “就凭我对他的了解。”他嘴角上扬,笑的自信。
  “你又了解他多少?”
  “不多,但是也足够我下这个结论。其实……枼国现在的情况好不到哪儿去。老国王驾崩后,浦宣若英毁约,并没有兑现那五座城池给他们。”
  “活该!谁让他们与那种人合作?早应该料到有这一天!”
  他没有理会我,接着说,“自大王子轩辕翼继位后,两国关系一直很紧张,时常还有些小规模的战争发生。”
  “这关我们什么事?”
  “不关我事但与你相关,因为……”他欲言又止。
  “因为什么?”我皱眉,“你说话倒是痛快一点。”
  “其实,当初你被慕容流白带走后不久,大小王子就撤兵了。所以浦宣若英才毁约的。”
  “那又怎么样?”我瞧着诸葛别离。
  他看着我不说话。
  “难道……”我眼睛一眯,“你不会是想说,他们撤兵是因为……我吧?”
  他还是不说话。
  XX的不说话就是默认咯?难不成你以为他们还真看上我了所以才不趟混水撤兵的?
  白痴才会这么做!
  或者说,白痴才会相信是这个原因呢!
  
  “若他们真是因为你而撤兵,那他们也一定会再次为你而同意合作……”
  “打住打住!”我比个暂停手势,“你如果有一丁点儿让我去求他们的想法,我告诉你,一早结束你的白日梦吧!想都别想!”
  “我有说让你去求他们吗?”他眼中噙满笑意,道,“你只要在枼国露个面,我相信要不了多久,他们会主动来求你的……”
  “是么?”我不怀疑自己的美貌和能力,但我很怀疑他们为什么要来求我。
  “你不相信?”
  “你说呢?”
  “从以前到现在,我可曾骗过你?”
  “我怎么知道。”
  “那么,你去了就自然会知道了。”
  “你的意思是,我还得到枼国走一趟咯?”
  “除了你,我不知道谁还能是最合适的人选。”
  “给我个理由。”
  “因为你是转世的上官飞花!应当忧天下人之忧,以天下任为己任!”他说的抑扬顿挫。
  靠!不要给我戴那么大一顶高帽子好不好?会压死人的!
  
  我无奈的翻他一眼,“那皇榜怎么办?一年一度的‘各国友好交流会’不是快要举行了么?”
  “‘交流会’在每年的一月份举办,我们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做准备。应该足够了。皇上那边我自会处理。”
  “说起这个,我倒想起一件事来,听说爱沙的公主生病了?”
  他神色微微有些异样,说:“对,你怎么知道?”
  “来来回回砍了那么多御医,能不知道么?只是不知这公主得的是什么病?反正我们这一两天之内是不会走的,趁这个机会,还可以让青竹给她看看……”
  “她的病别人治不了的……”
  “哦?何以见得?”这回问话的换成了青竹。
  
  我看看青竹,他的脸色似乎不太好。
  唉,我说别离兄,你那口气,别说是青竹了,就是我也觉得难受。
  什么叫她的病别人治不了?你懂不懂对医生最大的侮辱是什么?就是在人家还没给患者看病之前你就下定结论说人家看不了。这就像是士兵还没上战场你就说人家会输掉一个道理!
  
  “她得的不是一般的病……”
  不是一般难道是二般的疑难杂症?那不是更有挑战性?
  “既然不是一般的病,那在下倒更是想要试上一试。”
  “这……”他面露难色。
  我心中一动,问道:“难道说,公主根本就没有任何疾病,所以这么长时间来,那些御医才看不出病因找不出方法么?”
  他又不说话了。
  “原来真是这样。”我笑了笑,“既然如此,青竹咱们就省些力气好了。不过,诸葛别离你这个方法并不是长久之计,浦宣若英又不是傻子,你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还是尽快想想其他办法吧……”
  
  正说着,忽然上面传来一个声音:“禀国师,皇上传旨,要您前往东厅议事。”
  明明我们在地下,上面的声音却清清楚楚仿佛就在耳边讲话一样。
  他站起来对着墙上的一幅挂画说:“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
  挺好玩的嘛。我好奇的过去揭开挂画来瞅了瞅,墙里面的构造居然类似一个小小的扩音器。我伸手去摆弄了摆弄。
  
  “麻烦你们先在这里坐一会,我去去就回。”诸葛别离看着我说,“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对什么都很好奇。”
  “你也知道我是好奇宝宝?”我收了手笑着说。
  “呵呵,我还知道你很多事情……”
  他磁性的男中音低了下去,眼睛秋水连波,目光中饱含着某种不知名的感情在我身上定了定,定得我的心跳频率一下子乱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要是饿了,”他声音恢复正常,拧一下右首桌子上的砚台,旁边豁然出现一个小门,里面看上去像是个小厨房,“那里头有不少吃的,还有你喜欢的杨梅。不过不是新鲜杨梅,而是加工过的梅干。只是不知道这回你会不会还是作一首诗吃上一枚。”他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我轻轻一笑,这些事情他还记得,真是好记性。
  
  “杨梅就不用了,地图倒是要几份。”
  “什么样的地图?要大熙的还是枼国的?”
  “这两份我都要。除此之外,还要一份各国边境地图。尤其是大熙、枼国、小星国和爱沙国交界处的地形图给我一份,越详细越好。”
  “我这里暂时只有大熙和枼国地形图,”他从桌子下面的抽屉里取出两幅卷轴递给我,“其他的我会尽快弄来给你。”
  “好。”
  他笑着说:“那你先坐坐,我一会回来。”
  我点头:“你去吧。”




  地形图

  “飞飞,你说这个诸葛别离真的能相信吗?”他走后,如花问我。
  “你尽管放心。”
  “为什么?”
  
  为什么?我笑笑。
  其实我应当一早就相信他。
  就凭他那句“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就该早早设起防线才对,那样的话,也就不用摔的那么惨跌的那么痛了。
  可惜,当时我信错了人。
  
  “飞飞,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我拉回思绪,“说了一上午的话,到这会儿还真有些饿了。如花,去看看那房间里有些什么吃的,弄点来尝尝。”
  如花钻进房间,一会功夫端出来一碟金桔,一碟坚果,一碟梅干,一碟牛肉条。
  我伸手捻了颗梅干放入嘴里。
  “飞飞爱吃杨梅?”青竹问。
  “嗯……还好吧,很多水果我都喜欢吃……”
  “那你最喜欢的是哪一种呢?”
  “最?”我歪着头想了想,“说起来很多水果我都喜欢吃,倒好像没什么最不最的。”
  “看来飞飞当真博爱……”他淡淡的说,眉目间没什么表情。
  
  我却立刻品出了他话中的味道。一着急,一颗梅干噎在喉咙里半天没咽下去。
  汗……吃个水果都能扯出这么多事来,也只有青竹才能想得出……
  咳,我的嗓子……我咽,我咽,我咽了半天,喉咙里还是难受。
  
  “好了,飞飞不是你想的那样。”如花递了茶给我,抢过来喝了一大口,总算把喉咙里的那块东西给送了下去。
  又喝第二口,就听如花问:“是那个诸葛别离自做多情而已,对吧飞飞?”
  然后嘴里的茶没含稳,一口喷了出来,呛的我鼻子眼都是。
  咳……咳咳……
  人家前脚才刚刚走,他们这就迫不及待的……开审判大会呀?……
  不过才说了一句愿意娶我,我都没说话,就把你们给闹心成这样了?真是……咳……
  这还没结婚你们就把我管的严严实实的,要是有朝一日跟你们成了家,我岂不是完全无自由可言了?
  看来我这“妻”纲有待重振啊!!
  嗯,这事儿我得好好琢磨琢磨……
  
  诸葛别离这一去,竟然就是一个下午。直到傍晚时分才回来。
  自然,我们在这屋子里是看不到早上或是晚上的,只知道过了非常久。还是他回来后说,已是夕阳西下。
  他来的时候,果然带回了我要的地形图。
  晚饭后,我坐下来仔细研究。
  
  从地图上看,爱沙国在最南端,它的下半部分也就是东南部靠海,而上半部分并没有同大熙直接接壤,却是与枼国和小星国比邻。
  枼国在爱沙国的西北方,小星国在它的东北方;而大熙则在枼国与小星国之上,西接枼国,东接小星、缇番国;大熙国北面的几个小国家已然被它吞并,归入版图之内了。
  枼国与爱沙和小星国接壤的地方基本上都是沙漠;小星国与爱沙接壤之处是一条横贯东西的山脉,而与大熙接壤之地则是一条天堑长河。
  从地图上看,爱沙国有着极好的地理条件。大熙除非绕过缇番国从水路进攻爱沙,否则从陆路走,不管是横穿枼国沙漠还是小星国边境的高山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大概也是浦宣若英迟迟没有动爱沙国的另外一个主要原因吧。
  
  我将整个地理位置了然于胸后合上卷轴说:“要去枼国的首都,必须要横穿一大片沙漠,麻烦你替我们准备准备,我想尽快出发。”
  诸葛别离摇摇头说:“恐怕我们需要再多一点的时间做准备才行。”
  “为什么?”如花问。
  “因为沙漠里的环境比其它地方恶劣的多,生存也比其它地方要艰难的多,所以需要准备的东西也要很多。我们至少要准备四、五匹骆驼,去驮食水、粮食、宿具,以及一些零零碎碎,看来虽无用,到时都有用的东西,还得再找一个在沙漠中土生土长轻车熟路的人去照料牲口……”
  如花道:“哪里需要那么麻烦,难道你以为我们是吃不了苦的人?”
  诸葛别离看他一眼,缓缓道:“我知道你吃过不少苦,也并没有说你吃不得苦,可沙漠里的苦却比你想象的要可怕的多。那里白天热得令你恨不得把皮都剥下来,晚上却冷得可以把血都冻起来,山丘霎眼间就可能变为平地,平地霎眼间就可以变作山丘,等到暴风起时,整个城市都可能被埋在沙漠里,再加上那要命的水,据说沙漠上每个时辰里,都至少有十个人要被渴死。”
  “你这是在吓唬我吗?若真是想你说的那样,为什么还会有人住在沙漠里?”
  “那是因为,活在沙漠里的人,早已被锻炼成铁一般的坚强,坚强得你们连想都想不到。他们为了怕身体里的水消耗,能整天不说话,也不动,你们能么?他们肚于饿时,能将晰蝎当做火腿来吃,你们能么?他们渴时,能用手把沙地挖出一丈深的洞,为的只是去吸吮地下沙子里的水,就靠着一丝水,他们就能活三天,你们能么?他们甚至可以喝骆驼的尿,你们能么?你们只要嗅嗅那味道,恐怕就要吐出来了,而只要一吐出来,死得就更快!”
  这下如花怔怔的不说话了。
  我笑着接口道:“诸葛别离说的不错,沙漠的确是一个异常凶险的地方。一条人命跟一望无际的沙漠比起来,的确是太渺小了。可是,人之所以被称为人,是因为我们拥有宝贵的头脑和智慧!我们总会有办法对付这大地之威的不是么?”
  他认真的看着我说:“你似乎很有自信。”
  我微微一笑:“我现在唯一不缺的就是自信。麻烦你拿纸笔来,我列个单子,你按照我的要求去准备就好。哦,还有,我需要一批最结实干燥的木材,不能太重,也不可以太轻,还有一些木匠用的工具,你想办法尽快弄来。”
  他奇怪的问:“你要木材干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笑的神秘。




  越野车

  四天后,如花交上了一份让我满意的作品。
  诸葛别离也来了,还带来了两个人。
  这两个人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长年在沙漠里摸爬滚打的人。他们的皮肤黝黑粗糙,身子却比铁打的还结实。
  随着他们一起来的,还有十几匹马和八九头骆驼,以及所有的我需要的供给和装备。
  
  当诸葛别离看到如花的作品的时候,简直惊讶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用了一盏茶的时间将其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端详了个遍,才问:“这是你想出来的?”
  “自然是我家小姐想到的,我不过是按照她的吩咐做一个出来而已。”如花在有外人的时候已经很习惯的称呼我为小姐了。
  “可这个车不像车,船不像船,棺材不像棺材的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呢?”虽然研究了半天,他还是相当疑惑。
  “呵,如花,看来你得给他演示一遍瞧瞧。”
  如花似乎有些不满意他的说法,上前道:“首先,这个被你说成是‘车不像车,船不像船,棺材不像棺材的东西’它有个名字,叫‘越野车’——当然,这个名字是我家小姐取的——”他说的很自豪,“它的四个车轮在行进的过程中可以承载很大的重量且受到的摩擦力将非常小,而且还可以伸缩自如。”
  如花按动机关,车轮缓缓收了上去,变成车腹着地,“这车腹做成平底船形的样子,是为了方便沙漠里行走;万一遇到流沙,它的底面积大,也不容易下沉。而车身前方做成了一个流线型的坡度,则是为了尽量减少风沙带来的阻力,这样我们整体的行进速度将会加快。至于整个车子做的像个棺材,这一是为了门窗密实不进风沙,既隔热又保暖,二是可以使车厢里的空间变得更大。”
  我在一边满意的点点头。
  这几天总算没白教,如花已经完全掌握了诸如“摩擦力”、“底面积”、“阻力”等词汇的意思并且可以运用自如了。
  
  就在诸葛别离听的一愣一愣的时候,如花跳上车子招手,“你进来再看看。”
  他跟着跳进了车厢内。
  其实这车厢已经不像是车厢,而像是一间屋子了。
  车顶两侧各嵌了一个明珠,将整个车内照得亮堂堂的。
  宽大的车厢里有舒服的软塌,锦垫,毛毡,甚至还有一张桌子。而那张桌子平时也是可以折叠收起来的,一点都不会占地方。
  如花伸手在窗子下方按了按,右首边就弹出一个抽屉来。再按一下,挨着又弹出一个抽屉。来来回回换了几个地方按,前后左右总共弹出来二十几个抽屉。
  “你瞧这些抽屉,足够装很多东西。吃的穿的用的,应该都可以放进去。实在大件的家伙就让骆驼驮着好了。当然,这车里车外还有一些机关暗器,就不给你一一演示了。”
  这回诸葛别离又不说话了,只是盯着某个抽屉里的东西发呆。
  “你在看什么?”
  “火腿、烧鹅、大虾、熏鸡、里脊肉、黄金爪……我能想得出来的好吃的,几乎都在这里了……”他喃喃自语。
  “人活着,就应当享受。既然能带上,为什么非要让自己吃苦呢?没吃没喝的日子我们已经经历过了,不需要也不想再尝第二遍。”我淡淡道,“将你带过来的东西都一一归类放入车厢里吧。我们差不多也该起程了。”
  他点点头说:“好!”
  
  等一切都收拾停当后,如花指了指前面的两个大汉小声问:“你给我们找的车夫和向导就是他们?”
  “没错!”他点头。
  “可我刚刚发现,他们一个是瞎子,一个是聋子。你让这样的人陪我们到沙漠去涉险?”
  “他们可是在沙漠里来来往往了二十几年,是这里最出名的搭档。”诸葛别离脸色有些冷,似乎对如花的置疑有些不高兴。
  “可是……”
  “如花,”我挥手制止了他下面的话,“你如果再仔细瞧瞧他们,就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了。你看,他们似乎什么都不用做,这整队的牲口就已经服服帖帖跟久历训练的老兵似的,既不乱叫也不乱跑,这说明他们同这些动物的交流能力要比一般人强上百倍。喏,左面那个虽然什么都看不见,却有着别人无法能比的灵敏耳朵,而且他能凭着地上异常轻微的别人根本感觉不到的震动而辨出人或牲口来往的方向;右面那个虽然耳朵听不到东西,但那双眼睛却犀利的如同大漠的鸷鹰,嗅觉强锐的不亚于任何一种犬类动物。这样的人在沙漠中,比一般正常人要有用得多。”
  “一个人若是丧失了某样功能,那么另外一样就会特别的强一些。”青竹笑着补充,“所以永远不要小瞧任何人。”
  如花闭上嘴,不再说话。
  
  我转头问诸葛别离:“那两个人叫什么名字?”
  “左面那个是阿雷,右面那个叫阿达。”
  阿雷,阿达?雷达?嗯,这名字,真够特别的。
  “你已告诉他们我们此行的目的地了?”
  “我只告诉他们你要去枼国水远城。”
  水远城在沙漠的西边,是横穿那片沙漠之后的第一座小城镇。要到枼国首都珞冰,那里是必经之地。
  “不错。”我点头微笑,转身对如花青竹说,“我们上车吧。”
  
  “唰”!
  
  呃……我是跟他们说“上车吧”,你那么一步登先的跨上去干吗?



  初次交锋

  我对稳稳坐在车里的那个人说:“我们要起程了。”
  他往车厢内的锦垫上斜斜一靠,说:“好,走吧。”
  
  嗯?这是什么情况?我们三个互看一眼。
  
  “所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还是不劳烦诸葛国师了,就此别过。”青竹拱手说。
  “送?送什么?”他双手一摊,奇怪的问。
  
  难道不是要送我们么?那你上来干吗?
  
  我翻翻眼睛,“既然不送,那你总该下车才是。”
  “为什么要下车?不是已经有赶车的人了么?”他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着,随手还操起一本书翻着看。
  他这副架势,难道不会是……“你该不会是要跟我们一块上路吧?”
  “正是!”他翻书的手一顿,抬头看看我:“咦?不是一早说好的么?你怎么会问得这么奇怪?”
  
  汗!你和谁一早说好了呀?
  
  “可是这车子三个人足够宽敞,加上你似乎就挤了那么一点点。”如花实在忍不住提醒道。
  “没关系,”他往后缩了一些,“你们放心,这点困难我可以克服!”
  
  拜托,我们不是担心你好不好?还真是……没杆儿也要往上爬啊……
  
  “你这个国师不好好在爱沙呆着享福,干吗跑来跟我们凑这个热闹?不是还要处理国家大事的么?怎么说着就拍屁股走人了?”
  “这边我已经安排好了,暂时不会有什么问题,你们就放心吧。”
  
  有见过这么赖皮的人么?米见过吧?反正偶是没见过!今天也算是见识了一回。
  
  于是四人一鸟外加两个车夫一同上路。
  车厢内格局暂时如下:
  左面一溜依次坐着青竹、我、如花,右面则是某人。车厢后方也就是两队人马中间,是横着摊开翅子睡觉的凤林。=_=!
  
  车马一路朝西北方向进发,沿途补给了大量的清水,终于在第二日下午时分,我们进入了戈壁。
  沙漠,大沙漠。
  放眼望去,只有黄沙,无边无际,无穷无尽的黄沙连绵不断。没有一丝绿意。偶尔还能看见裸露在外的森森白骨。
  蓝色的天空上是一枚又狠又毒的太阳。毒的像是要将整个沙漠都晒得燃烧起来似的。
  周围没有风,一丝风都没有,也没有丝毫声音,在烈日下,沙漠上所有的生命,都已进入了一种晕死状态。
  热气从沙漠里蒸发出来,看过去整个沙漠似都在晃荡一般。
  虽然用银色的反光金属薄片裹了车厢,几乎密封的内部隔层放置了许多的冰块,但还是觉得热,热得令人恨不得把身上衣裳都脱光。
  
  可惜,我刚刚脱下外罩长衣,青竹就好心提醒:“飞飞,在外人面前要注意礼节。”
  我汗!这大热的天儿,礼节能当空调用?!
  我热啊,老大……可看看青竹的脸色,还是忍住了。
  车子又走了一阵,我实在是浑身冒汗了。不让脱衣服,脱袜子总没什么吧?我伸手把布袜褪了下来。
  呼~~凉……
  快!
  >_<
  此处“快”字不是用来跟“凉”搭配的,而是用来形容如花的速度的。
  因为就在我刚刚露出赤裸的像是玉雕雪凝的双足时,如花立刻拉了薄锦就给我捂了上来,口中还抱怨说:“飞飞,女孩子的脚不能随便给人看的……”
  我……我翻白眼……擦汗……
  拜托你们,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总不能因为这些繁文缛节结果把人给活活热死吧?我死了之后碑上刻着“此人因途径沙漠穿衣过多而亡”丢不丢人啊?
  
  一旁很久不作声的某人合上书本,笑得从容:“其实大家无须见外,飞花本就是我未婚妻,她再怎么样,都不会有人说不成体统的。”
  话音刚落,我身旁二人齐刷刷的转头,目光冒火,盯着他看,恨不得把他身上烧出几个洞来。
  我忽然觉得车内的温度骤然又上升了几度,口干舌燥。
  
  你这家伙,没事丢这么一句出来干吗?还嫌这里不够火爆么?
  真是,说话不经大脑,口无遮拦,坐也没个坐相!袍裾散开那么多……
  唔……袍裾散开那么多……下面那修长的双腿倒是真……咳……漂亮。我咽了口口水。眨眨眼,接着向上看。
  柔滑的袍子勾勒出完美的胯和腰部……啧啧……再往上……
  天!什么时候他的领口敞这么开!哇噻~颈项雪白优美,肌肤光泽闪动……
  好、好、好……漂亮……我心旌摇荡,胸口象揣著一只不安份的兔子,不停的砰砰乱跳。
  
  “飞飞?飞飞!!”一旁的如花使劲摇了摇我,“你流鼻血了!”
  啊?
  晕!我赶快摸出手帕胡乱擦了擦,“你看这天气热得……我都流鼻血了……”
  对面传来一声轻笑:“几年不见,飞花还像以前一样,喜欢偷偷……盯着别人看,而且从来都不肯承认。”
  他故意在某处停顿了一下。
  我……我郁闷!
  不就是看了一回你出浴么,而且该看的地方还没看到,你居然这么记仇……拿着这事儿到处说……你……小气鬼!长的漂亮了不起啊?看你那是给你面子!真是……
  我怒瞪,我瞪……然后瞥见青竹完全没有波澜却又似乎千言万语的眼睛,忽然觉得……好丢脸……
  
  啊啊啊!!为什么要让我遇见这个扫巴星啊?遇见也就罢了,居然还不由自主的被他的美色勾引……
  我……呜呜呜……很鸵鸟的别开眼,全当自己不存在,全当这一车子的人不存在……
  肇事者身子突然往前一靠,胸膛因为动作太猛而露了出来,距离我不到一寸的地方继续低声添油加醋:“呵呵,这会儿算是偷看,回来我们正式结为夫妻,你就可以光明正大想看哪儿随你看哪儿了……”
  天哪……有这么……这么不害臊的人么??说这么open的话,居然脸都不红一下!
  地哪……能不能把我变成一条虫,然后给个缝让我钻进去啊……
  
  “诸葛别离,你说话好歹注意点!”青竹终于忍不住开口了,“穿好你的衣服,该坐回哪儿回哪儿去。你想在这车上使手段,也得趁我走远了才好说。”
  “你最好坐的越远越好,否则,我要请你下车了!”如花将指头握的咯嘣响。
  某人斜斜看我一眼,风情外露,然后才懒懒唔了一声,大大方方慢条斯理的将衣服打理周正,坐回到右边角落里去。




  镇压

  挨呀挨,好不容易挨到晚上。
  夹层里的冰已经化成了水,被如花用羊皮囊装了起来。
  热气也消失了。接着而来的,是寒冷。
  风呼呼的刮,就像刀一样的割着车身。
  尖锐的风从极细小的缝隙里钻进来,带来刺骨的寒意。我们用毛毡堵上窗子和车门。
  
  夜越深,寒气越重。让人几乎忍不住想要打哆嗦。
  阿雷赶着车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避风的地方,在沙丘后搭起了帐篷,生起了火。
  阿达将骆驼圈成一圈,驼峰挡住了火花。
  如花按动机关收起了车轮,一行人终于下了车在外头活动活动筋骨,顺便解决某项生理需求。
  为了赶路,我们现在已经开始严格的控制饮水量和排泄量了。(作者:咳,也不脸红。女猪:有啥脸红的?又不是神仙,谁人不是一天到晚都要吃喝拉撒的?作者:=_=)
  现在一天内车子只停三次,也只有在车子停下来休息的时候所有人才能下去走动。所以这个时候,他们都急着去找地方方便。
  
  等大家都转悠回来的时候,阿雷阿达他们已经在火上煮了一锅热菜,喷香的胡椒、辣椒、葱姜和牛羊肉混合的气味到处弥漫着。
  大家伙围着火坐了下来。
  大漠的天空澄静深邃,如同一块深蓝色的宝石。明亮的星光照耀着大地,冷冷的,清辉遍野。
  诸葛别离陪着阿雷阿达喝着烧酒,吃着大块的牛肉;如花跟青竹不喝酒,只是挑些锅里的菜蔬来吃;而我,则用清水就了几片腌好的兔肉。
  吃完饭,又拨了两个金桔吃。我一边吃,一边看了看地图。
  按照我们现在的行进速度,至少还需要一周的时间才能到达水远镇。
  青竹与我又去检查了一下水和食物,大约还可以支持十几天左右。
  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夜深了。
  空旷寂静的沙漠里只有风在回旋低鸣。
  阿雷阿达都回到帐篷中睡觉了,我们也先后回到了车里。
  
  问题又来了。
  
  若车里只有青竹、如花和我三个,无论怎么样都好说。
  但是……
  凡是都怕“但是”二字,沾上这两个字,那准是没什么好事。
  所以现在,就有了但是之后的问题。
  这问题就在于,如今车里不是三个人,而是四个人。
  三个人睡着绰绰有余的地方,四个人睡虽然也不显挤,可问题是,如花青竹他们两个谁都不愿意让诸葛别离同我睡一个车里。
  于是口水战再一次爆发了。
  
  “诸葛别离,我看你还是去跟阿雷他们睡帐篷好了。这车里睡四个人明显挤的很,我怕飞飞休息不好。”
  嗯,如花这孩子,说话从来不拐弯,赶人赶的好直接,虽然是借用我的名头。
  “我觉得挺宽敞的呀。我这人睡相好,只要一小块地方就成。你若是嫌地方小不够翻腾,不如你去跟他们两个睡帐篷好了。”某人一脸的无赖。
  “诸葛别离,我还从未听说过住在主人屋子里反而要撵主人走的事儿。这车好歹也是如花造的,你这种口气倒让人觉得搭顺风车的不是你而是如花一样。”青竹说的慢条斯理,可字字清晰。
  “东方兄你这样说就不对了。要真论起来,谁捎谁一程还真不一定。你看,这车的原料是我的,这拉车的骆驼马是我的,这赶车的人是我找来的,连这车上大大小小的吃用好像也都是从我那里拿来的。我没有计较,你们又何必斤斤计较?再说,我一没想着要赶什么人下车,二没想着要霸占什么地方,只是想要安安生生睡个觉而已,难道这也有问题?”
  “你要睡觉没问题,唯一的问题是你不能睡在这车里。”
  “为什么?呵呵,你不要告诉我说是因为飞花的原因吧?”
  “那是!飞飞是女孩子,女孩子家睡觉,自然不能留你在身边。这会有损飞飞的名誉的……”如花板着个脸说。
  “不能留我,难道就能留你们?”他挑着眉,兴味十足,“我倒想知道知道,这女孩子家睡觉的规矩究竟是怎么个定法儿的?这所谓的清白和名声在这儿又是怎么个衡量法儿的?……”
  
  “好啦好啦!你们吵够了没有?”我实在是忍不住,抱着头大吼一声,“能不能都给我闭嘴好好睡觉?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们居然还有心情浪费精力吵这种无聊架!真是一个个儿吃饱了撑得没事做!谁要是精力实在旺盛的过头,明儿个给我出去赶车去!别给我在这儿攒着劲儿的穷折腾!”
  我迅速把外衣一脱,横着躺了下去,拉了锦被往身上一盖说:“都给我赶快睡觉!睡好了明儿才有精神上路!”
  
  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
  我闭上眼睛,不敢看他们的脸色。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刚刚好像……是我在教训人?……
  
  心有余悸,却也是窃喜。
  刚才真是……痛快呀!!虽然现在后怕的要命,可是刚才那一通,真是……爽到家了!
  吼人吼的这么爽,这年头也还是头一遭!
  
  听声音,旁边三个人已经一声不吭悄无声息的各自找位置躺了下来。
  嗯,我才发现,原来老虎不发威,让人家当病猫养。老虎发了威,立刻就不一样。
  看这效果明显的……
  前不久还一个个神气活现的样子,现在不都规规矩矩安安分分的了么?
  看来,这作人还得强势一点才行!所谓你强他就弱,你弱他就强。我以后要不强一点,怎么能震得住这些爱闹腾的家伙们呢?
  ……
  想着想着,迷迷糊糊的进入了梦想。
  睡梦中,是谁扯了一床厚厚的毯子给我盖了上来……
  
  翌日,继续启程赶路。
  烈日炎炎下的沙漠中,一行驼队看起来孤单而苍凉。
  车厢里,青竹在看书,如花在打瞌睡,诸葛别离在逗凤林说话,我在研究地图。
  各自有着事情做,倒也不觉得枯燥无味。
  
  突然,一声长长的马嘶响起,队伍一下子停了下来。
  接着传来更多的嘶鸣声。整支训练有素的驼队猛然躁乱起来。车子因为马儿和骆驼的东突西撞而产生了剧烈的颠簸。
  “呀——”外面是阿达的声音。
  我脸色一变。
  发生了什么事?!





  沙虫

  推开车门,我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
  黄色的沙地上,赫然钻出了好多条丑陋无比的虫子!
  这些虫子通身成暗红色,外形很像牛的肠子,每条至少有半米多长,和人的胳膊一般粗,尾巴很短,头上有黑色的斑点,但几乎看不见它们的眼睛、鼻子和嘴巴长在什么位置。
  它们行进的方式也非常奇怪,要么向前滚动,要么向一侧蠕动,但目标非常明确——就是在向我们的马匹和骆驼队伍发起攻击!!
  只见它们会突然直立起上身,头上张开碗大的口,猛地喷射出黄色的粘稠的液体,那些液体直直的镖向马队。
  有些马儿来不及躲闪,被射中,便发出惨烈的嘶鸣,身上的皮毛迅速冒烟,变黄,溃烂,散发出恶臭的味道。
  天!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些怪物居然能吐出这种像硫酸一样的黄色腐蚀性唾液!!!
  
  就在我目瞪口呆的时候,旁边一个声音惊呼:“沙虫!!”
  一道身影以极快的速度掠出了车厢喊道:“阿达,掉头!!快跑!!”
  阿达听到他的喊声后试图赶着车队掉头,但受了极度惊吓的马儿和骆驼们却各自东突西窜不肯听从指挥。红色的怪物虫子却更加靠拢了过来,黄色黏液的攻击也愈发的密集,有些虫子已经离领头的马的距离不过一步之遥。
  阿雷当机立断,解开车辕,放了马和骆驼的缰绳,挥动鞭子让它们各自奔跑开去。他自己也和阿达分别跳上了两匹快马,掉头策马狂奔。后面还有些红色的虫子在弃而不舍的追逐。
  有些负伤重一点的马和骆驼还没来得及跑开,就被几条虫子缠住。
  只见它们头顶张开碗大的窟窿,露出黑色的锯齿状的像牙齿一样的须,迅速吸附住马和骆驼的身体,黄色的液体顺着黑须流了下来。
  马儿和骆驼惨叫着跌倒在地,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原本高大强健的骆驼和马匹便被几条虫子吃的干干净净,甚至连骨头都没有剩下。
  我吃惊的看着这些大约只有在科幻片里才会出现的镜头,一时间竟然忘了有所行动。
  
  “别发呆,快跑呀——”诸葛别离跃上了一匹马,转头朝我们喊:“这是赤沙虫!再不跑来不及了……”
  我这才醒悟过来。
  不过……跑?要是我们跑了,车子怎么办?没有车子,没有食物和水,这么大的沙漠,能挨的过去才怪!
  我跃上车顶,转头对青竹和如花说:“无论如何,保护水和食物!”
  说着袖口一抖,绝情剑在握,飞了起来,冲着迎面滚来的一条沙虫劈了下去……
  
  出、乎、意、料!!!
  
  那条丑陋的虫子竟然没有被我劈成肉泥,而只是在暗红的皮肤上裂开了一大道口子,腥臭的血液顺着流了出来。我的虎口却微微有些发麻!
  怎么可能这样!!我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这一剑下去,即使是岩石都会变成碎末,而这怪物居然只是留了个伤而已!!!
  
  只见那怪物先是“吱吱”的叫着好像很疼的打了两个滚,接着却对我发起了更猛烈的攻击,仿佛被激怒了一般。
  侧身躲过了它的口水攻击,我转手对着它的伤口“喀嚓”又是一剑。
  终于,它在地上挣扎扭曲了一阵,一动也不动了。
  腥臭暗红的液体流了出来,迅速渗透进沙漠瞧不见了。
  
  回头发现,如花跟青竹二人正有些吃力的对付想要靠近车子的沙虫。
  意想不到的是,青竹撒出的毒药竟然一点没起作用,那些原本腐筋蚀骨的毒药对它们没有任何效果,虫子根本都不害怕那些毒,依旧不断向前收拢。
  只是在如花的纯阳掌风之下,它们才难以接近车子。
  我提剑杀了回去。挥手不停的砍,暗红的血液四溅,周围的腥臭味逐渐变浓,地上的虫尸也越来越多。
  
  我厮杀正酣,只见沙尘滚滚,诸葛别离骑马又折返回来:“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快走啊!千万不可恋战!”
  “为什么要走?”我斜他一眼,“你就那么胆小么?区区几条虫子就把你吓得落荒而逃?!”
  “你知道什么?!你杀的这些都是幼年沙虫!有年幼的沙虫出现,说明这附近一定有成年沙虫。幼虫有多可怕你已经看到了,成年沙虫更是恐怖!它们几乎刀枪不入且攻击性强的不可思议,我们根本对付不了!赶快走啊!”
  被他这么一说,我也担心起来。刚刚打斗中就发现,这些虫子的确皮厚而且生命力极其强盛。
  “那我们的车子怎么办?水和食物又怎么办?”
  “这个时候还考虑那么多!先保命要紧!赶快走!”
  
  可惜,我们晚了一步。
  我敏锐的听觉已经捕捉到地下传来的塌陷及轰鸣声。
  整个沙漠在震动——不,是沙地在震动。
  从大地深处传来的、大型生物的鸣叫以及运动发出的声响。
  周围的沙子迅速的在塌陷,一个巨大的黑色的头颅探出了地面。
  但见那颗头上有坚硬的黑壳,粗大的下颚骨,钳子一样的横齿,一张一合的嘴巴里猩红多刺,头上的两条灰色的缝应该是眼睛,左右上下找不到耳朵,只有中间一小点凹陷像是鼻子。
  
  这时候沙虫已经完全钻出了地面!
  它身长至少也有20几米,全身是暗红色的带有黑色斑点的像是龟裂的壳一样的皮肤,上面长满了倒刺一样的东西,此时这怪物正在转着头找寻着猎物。
  
  我晕……!这么大的身躯!
  我们跟它一比,简直就是……从小人国来的!
  
  “好恐怖……”凤林大叫着飞了出去。
  “快跑!!”诸葛别离大吼一声,拉着我狂奔出去。后面紧跟着如花青竹。
  沙漠虫判断出了我们四人的所在,飞速地往这个方向冲来。
  我回头一看……
  “小心左面!!”我大声喊着。
  四人同时向右方跳开。
  
  轰……
  沙虫一击未中,撞在沙地上,激起惊天的沙浪。
  灼热的太阳被满天沙雨遮住。我眯着眼,在沙雨中大致判断着沙虫的动作,卯足全力地奔跑起来。




  沙虫的攻击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咳咳咳……”
  如花跟在后面大声的问,可惜这个过程中吃了不少沙子,呛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快跑了……咳咳……难道你们还准备留下来给它当……咳咳……点心么?”
  四个人展开绝顶轻功在漫天的沙雨中飞速的向前奔跑。
  可是出乎预料的是,这只庞然大物的移动速度居然一点也不逊色,很快的,它又一次追上我们,那猩红多刺的尾巴朝我们猛地拍了下来。
  
  “轰……”
  又是一击未果,沙浪遮天。
  纷纷落下来的沙石打在身上觉得有些轻微的疼痛。
  
  “这样逃不是个办法……咳咳……看它的架势是要穷追不舍,准备追杀我们到天涯海角……咳咳……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对付它?” 我在大吼的过程中也吃了不少沙子,可是现在连吐出来的闲心都没有了。
  “可能的话还用叫你们跑么?……咳咳……凭我们几个根本伤不了它!”
  “怎么可能?难道它就没有任何弱点吗?”我一边躲闪着来自沙虫的黄色唾液的攻击,一边大声的说,“这世上任何生物都有自己的弱点!我就不相信这沙虫能完美到无懈可击!”
  “我只知道,遇上它的人没有一个还活着的……小心……”
  
  “啊!”
  “啊!!”
  一记强大的冲击发生在我和青竹如花之间。沙漠虫的头,极近距离的出现在我的面前,腥臭的血盆大口豁然张开……
  
  我由于这个景象而全身一僵。但是立即又因为更加糟糕的事实而变了脸色——青竹和我们被分开了。
  刚才的冲击,使得青竹的身躯被弹到了十几米开外,幸好有柔软的沙地缓冲好歹没有受伤的样子,可是这也意味着我们彻底被沙虫隔离开了!
  没等我过多的考虑,沙虫的攻击随之而来,张开的嘴巴以雷霆般的速度朝我冲了下来!
  
  “小心!!!”诸葛别离大叫一声,猛地冲过来将我一把推开到怪物大嘴的攻击范围之外。
  可是——
  他却来不及逃跑了……
  
  “……可恶!!!”
  我低声诅咒着,扭身飞上了怪物的头部,用尽全力将绝情剑猛地向那灰色的缝隙——它的眼睛刺了下去。
  “咄!”
  我的虎口一阵麻木,削金断铁的绝情剑竟然被震开了!
  沙虫感受到了攻击,发出奇异的嘶鸣声,头猛地高高扬起,将我甩出很远的距离。
  
  “诸葛别离!快跑!”我在半空中提气落地,冲着呆在原地的他大声的吼叫。
  话音甫落,沙虫已经冲着我撞来。
  我尽力的侧身闪过,在沙地上面几个打滚之后,绝情剑的剑气再次对准它的眼睛攻击出去。
  “咄!”
  强大的剑气在那巨型头部上没有留下任何伤痕,而沙虫显得更加被激怒了。可怕的叫声回响在空旷的沙漠上,伴随着满天飞扬的沙尘,令我急速地感觉到杀气的袭来。
  
  MD!它的眼睛居然一点都不害怕攻击!或者说它可能根本就没有眼睛!那两条缝可能是它的眼睛常年在地下退化而成的!
  我一边想,一边飞速的倒退。
  
  这下,沙虫又仰起了头。
  可它并没有迅速发起攻击,而是四下转动着头部,似乎在疑惑着什么,判断着什么,找寻着什么。
  我停下来抬头一看,发现我们四个人几乎被全部分开,各自站一个方位。而沙虫则不断的朝这几个方位转头……
  难道……
  这沙虫并不是靠眼睛来辨识猎物的方向,而是靠……
  
  “啊!!”
  “小心!”
  “小心!”
  “小心!”
  仅仅一霎那的分神,怪物已经窜到了我的身边,我一惊,反射性地挥剑击出,犀利的剑气刚巧打进了沙虫张开的口腔中。
  沙虫发出撕心裂肺的悲鸣,我趁着这个间隙转身迅速移动,可最糟糕的事态发生了——狂怒的沙虫的身体重重地向下压了过来。
  虽然刹那间我用巨大的真气护体做出了最强的防卫姿势,可是沙漠虫身上的倒刺依旧狠狠地刺破了肌肤,一阵剧痛迅速传来,每个细胞都在惨叫,像是无数的手扯着无数的皮肉向不同的方向撕扯……一抽一抽的痛,撕心裂胆。暖暖的血飞溅出来……
  绝情剑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大大的弧线,落在距我很远的地方。
  而沙虫闻到了血的味道更加的兴奋,整个上身高高的直立起来,张开大口,再次迅速的侵袭下来……
  
  不要怕,不要怕。
  一片混沌的痛,却还有理智。
  我念咒似地告诉自己。
  爬起来!快跑!!快跑!!!
  还有机会……!
  
  但是沙虫的攻击速度快的不可想像,很快我又被笼罩在阴影中,明显的感觉到背后的沙虫已经逼近……
  近在咫尺……
  
  就在这个时候,青竹如流星般的撞了过来,抱着我的腰弹了出去。
  而另外一边,如花和诸葛别离双双对这个大怪物出手!
  “嘭!”
  “嘭!”
  他们的攻击并没有对沙虫造成任何的伤害,反而激起了它更大的愤怒,咆哮着转动身体……
  左右两组人迅速的朝不同方向奔跑开去,以躲开它庞大的身躯的袭击。
  它的头在空中左右的扭动着,似乎疑惑了一下,但很快就朝我们这个方向滚了过来!
  沙虫这一瞬间的疑惑使我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我转头大声说:“青竹,不要管我……快去取我的绝情剑!我已经找到这家伙的弱……”
  
  “轰……”
  沙虫再次砸了下来,滔天的沙浪几乎将我们两个掩埋。
  “飞飞……”如花的声音由远及近,在沙虫的嘴快要靠近我们的时候推出排山倒海的一掌,把怪物的头生生推离了我们几分,而他自己也被震飞出去十几米远。
  趁着空隙,青竹又抱起我箭一般的射了出去。
  而沙虫怪叫着又冲了上来……不行了……已经……来不及了……
  “青竹别管我,”我用力一掌震开青竹,倒地的时候身上的剧痛几乎让我晕厥,仍旧用尽全力在巨响中大声喊着,“取我的绝情剑!刺它的鼻子……!!鼻子!!!”
  心心念念就是这一句话,费了偌大力气才说了出来,头颓然的向后仰了过去……
  
  沙虫庞大的身躯遮住了阳光……红色大口喷出黄色的粘液朝我包裹了下来……千钧一发……
  
  我在黑色的恐惧中闭上眼睛……
  心里默想,牺牲了我没关系,只要他们能平安脱险……




  击退沙虫

  预想中的黑暗和疼痛并没有降临,面前的沙虫却发出前所未有的咆哮,接着是“轰”的一声巨响,地面跟着震动起来,感觉到飞扬的黄沙合着一股似乎什么东西烧焦的味道扑面而来,但是那切割着肌肤的杀气已经不见了。
  我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竟然是诸葛别离的脸!
  那张原本润泽美丽的唇此刻却失了血色,虚弱的微微一扬,“飞花……”
  然后他整个身体便失去力道坠了下来。
  
  心里一沉!
  
  这才意识到,他竟然整个人悬空伏在我上面替我挡住了沙虫的唾液攻击!
  而此刻,他正朝旁边倒下去……
  
  “你……你怎么样了??”
  我的心急遽收缩,努力的抬手想要扶住那个跌落下来的身体。
  可惜却接了个空。
  他用尽力气闪过了我的双手,说:“不要……”
  跟着,他的身体重重的落在了我的一侧……
  
  “嘭!”
  他跌在地上的那一刻,我听到自己的心随之跌落的声音。
  
  而他的后背……我看不见,也没有勇气去看……
  他甚至不要我去扶他!因为他知道自己身上沾有蚀骨的粘液……
  这个……
  ……笨蛋!
  
  此刻,如花已经飞奔过来,一只手抄起我,一只手提起诸葛别离的衣领往身上一扛,迅速远离沙虫扭动挣扎的范围。
  我在如花的臂弯间抬头,透过漫天的沙雨,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几乎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凤林不知何时已经变回了原来硕大的身形,巨型的金色铁爪深深的没入了赤沙虫的鼻子里,口中喷出滚烫的火焰灼烧着沙虫的大嘴。
  暗红色的液体不断从沙虫的鼻子处冒出来,它倒在一旁的地上不停的翻滚着,嘶吼着,头部上下左右的摆动,巨大的尾巴因为疼痛而拍击着大地;而凤林的爪子像是铁钳一样丝毫不肯放松,翅膀不停的拍打试图保持平衡,但眼看着就要被沙虫甩出去压在身下……
  
  “凤林,让开!!”
  青竹的声音响起时,凤林立刻松了爪子拍拍翅膀险险的飞了起来,而青竹则躲过大怪物扭曲带刺的尾巴,飞身一跃,跳到它的头上,以极快的速度将绝情剑对准伤口狠狠的贯穿进去,再猛然拔了出来……
  顿时,沙虫腥臭暗红的血如同喷泉一样飞射四溅,而沙虫的头高高的甩了起来又重重的落下,仿佛再也受不了似的,痛苦的嚎叫着疯狂的向沙地钻去。
  凤林在空中一个转身,俯冲下来接住了被顶飞的青竹。
  大地又发出剧烈的震动,不一会儿,沙虫巨大的身躯迅速消失在沙地里,只有被它扬起的沙尘在虚空中漫无目的地飞舞。
  终于,沙漠归于平寂……
  
  我在如花的怀里一点一点地放松着自己身体的力量。
  胸口那一直提着的真气猛然松泄,一时间只觉得头上的天空浮云都在摇晃,吸气的时候眼前有无数的金光,钝钝的疼痛的感觉麻痹了所有的神经。
  眼皮象有千斤重,用尽力气只睁开一线。
  心中的惦念却更加强烈起来,我微微抬头,“诸葛……”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口鼻就被一阵腥热给堵塞住了,想喊喊不出,想呼吸呼吸不畅,想咳咳不出,想咽又咽不下……无边无际的无法抵御的黑暗将我拉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渐渐有了知觉。可是身上连睁眼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耳朵仿佛能听到声音,却分不清是什么声音,或者是什么发出的声音。
  像是金戈铁马的鸣声,又像是嘶哑难辨的低唤,一声一声纠缠着听不清楚。
  身上的肌肤酸涩涨痛又火辣滚烫,不断的,能感觉到一阵阵的寒冷侵袭着大脑和心脏。
  
  恍惚间有热的气流涌进胸腔,慢慢游走全身为我驱寒。
  有人撬开牙关,灌进苦辣的热汤。
  是谁在照顾我?大约是青竹和如花吧。
  我昏昏然地想,却没有办法睁眼去看。
  汤药流过咽喉,象刀割似的疼。
  怎么会有这么难喝的药?……
  
  诸葛别离呢?
  他在哪里?他怎么样?
  ……
  
  仿佛自己在睡睡醒醒,又仿佛自己一直在昏沉不起……
  
  我仿佛看见青竹抱着我一口口的喂药,他的嘴唇张翕,无声的说了句什么话。
  我听不清。
  如花的手一直在我身上与背上游动,带来温热的真气,他眼中噙满的晶莹是泪水么?
  我努力的看。
  可是,也看不清……
  
  纠缠在蒙昧与混沌间不知道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我终于渐渐转醒过来,眼前可以看得见事物,耳朵也能听清楚了,不再是那些幻象和幻听。
  青布的帘帐,桔黄的灯光,白色的墙壁,看起来似乎有些简陋的居所。
  还有如花凑近的脸庞。
  迷惑了一下,我艰难的张开口,问:“你们可好?”
  说了这么短的一句话,就觉得气流不畅,剧烈的呛咳起来。
  如花立刻扶着我,抽出手为我拍抚顺气:“我们都好,都好!飞飞你不用担心……”声音到后面竟有一丝哽咽。
  大约是听到了我的咳嗽声,青竹飞快的从门外进来,看见我后,一张喜怒不惊的脸上显出一片的欣喜:“飞飞……你终于醒了……”
  我点点头,长长吐了一口气,接着问:“诸葛别离呢?他还好吗?”
  青竹伸手将手中的药碗放好,说:“他就在隔壁,也还好,身上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你不用挂心。”
  我的心终于放下了大半,这才问:“青竹,我们这是……在哪里?”
  一句话说的有些喘。心里觉得闷闷的,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只是受了点伤流了些血,怎么就会虚弱成这样……
  “飞飞你别多说话,来,趁热先把药喝了,我慢慢讲给你听。”





  流产

  我的天!
  这药真的……太难喝了!!
  我想此刻我脸上的表情一定超级不好看,如花却笑出声来:“玉哥哥你看,飞飞知道药难喝了……”眼中却出现了泪花。
  我不说话,憋着气把那难喝的汤药一口咽下去。
  其实我在昏迷的时候就觉得这药难喝好不好?只是当时自己不会说不会动而已。
  不过话说回来,当时谁给我喂的药?好像是青竹对不对?这么难以忍受的味道,居然还能一口口的喂给我……
  
  终于将那碗简直不能用语言形容的汤药灌了下去,如花立刻取来了一枚蜜饯放入我的口中。
  清甜的味道一下子将口中那挥不去的药味驱散了不少。
  我试着动了动说:“我想去看看诸葛别离。”
  “飞飞,来,躺好,”青竹温柔的制止道,“你的伤还没好,最好别动。等会我让如花带他过来看你。”
  “我为什么……咳咳……会这样?这里是什么地方?”几句话说的好费力。
  “飞飞,你受的不仅仅是外伤,那沙虫身上的倒刺中有剧毒,而且毒性极其复杂,你动用内力的时候毒性已经随着血液流转全身……我花了很长时间才将你体内的毒清理出来,幸好你武功高本身体质很好,不然……”他顿了顿,又说,“你身上的肌肤恢复的倒是很快,几乎已经看不出任何伤痕了,只是当时毒素侵入心肺,而且这里很难找到更好的药材,所以好起来要慢一些。”
  我想了想,点点头,身上的肌肤能很快恢复大概是与我练的功有关吧,记得当时练功受伤的时候,皮肤好得比正常人不知道快多少,而且一点疤痕都没有……可是我们不是随身带了不少好药么?为什么还需要去找什么药呢?
  青竹仿佛知道我心中的疑惑,继续说道,“我们的车在那天的打斗中已经毁了,水和食物都已沾上了剧毒,包括药材基本上也都不能用了。幸好当时我身上带有几颗保命的丹药,给你和诸葛别离一人吃了两颗。不过你们受伤极重,如不赶快治疗恐怕就来不及了,所以凤林损耗自己的修行将自己再度变得更大,驮着我们四个人一路飞,一刻都不敢停顿,终于在一天一夜后飞出了沙漠,到了这个小镇……”
  
  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不睡驮着四个人不停的飞……修为折损是小事,可伤及身体就是大事……
  一颗心又悬了起来……
  我一把拉住青竹的手,虽然一点都使不上力,但是心里却无比的焦急:“凤林它还好么?……咳咳……”
  “别急别急,”他腾只手出来给我顺气,“凤林它没事。虽然前面有些消耗过度,但这几天的休息静养总算是补回来了不少,基本上没什么大问题了。”
  “那它现在……”
  “我在这儿!飞飞!”凤林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拍拍翅膀飞到了床头,“今天晚上月亮至圆,天地间灵气极盛,我刚刚出去修练了一会儿;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好些了没?都昏迷了快半个月了,大家都好担心你呢!”
  “我还好,你们不用担心……”我轻轻拍拍它的头说。
  “不但心才怪呢,你受了重伤还流产……”
  “凤林!!”青竹如花脸色铁青,开口呵斥道。
  
  我愣了一下。
  我耳朵是不是又产生幻听了,要么就是凤林说话口齿不清。
  不然怎么会听到——流产……两个字?
  
  我左右的看看面前的两人一鸟。
  青竹面色凝重,凤林低着头不敢看我,如花则一个劲的瞪凤林,好像在说:“谁让你大嘴巴来着?”
  他们的表情……似乎……难道……莫不会是……真的是……我没听错?
  不可能呀!他们两个不是一直都有吃配药的么?我连怀孕的机会都没有,又哪里来的流产呢?
  再说,之前我要真是怀上了,为什么会一点感觉都没有呢?
  嗯,一定是我听错了对不对?我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他们。
  
  “飞飞……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没能力保住胎儿……是我疏忽,没有及早发现你怀孕的事,要是早知道……绝对不会让你这样长途奔波……”青竹声音郁郁,“本不打算告诉你这些……或者再迟一些告诉你,怕你……怕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令你心情太过起伏对身体有损伤……本想等你身体康复了再作打算,可是没想到……”
  我打断他的话:“不,不怪你。可是,为什么我会……我会有……”
  
  真的想不通。
  难道那药跟小套套一样,成功率都不是百分之百,所以才会有漏网之鱼……
  
  “飞飞,你别激动……别难过……你想要,还可以再有的……”青竹紧张的握着我的手,手心隐隐出了汗。
  
  唉,我没有激动,也没难过……
  说实在的,我只是奇怪而已,咋就不知不觉有了然后又没了的?
  至于难过啊什么的,根本就算不上嘛!
  我连自己啥时候怀上的都不知道,孕妇的感觉一点都没有,流产了当然也就更没什么失落啊遗憾啊伤心啊等等之类的感觉了!
  何况我现在还不想要小孩呢!生孩子多痛苦啊,以前电视上都看过,那些产妇个个叫的跟杀猪似的……再说了,整天屁股后面跟着个小托油瓶,还要我照顾这照顾那的……光想想就够了……
  
  “飞飞……飞飞!!”他们一脸焦急,生怕我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
  
  呃……刚刚走神了……
  我反握住青竹的手,深呼吸一口,口气尽量轻松的说:“你们别担心,我没事!……只是,我什么时候才能好啊?老这样躺着人会发霉的……”
  青竹神情稍微缓和了一点,说:“看情况大约还需要七八天左右。”
  “什么??……还要那么久?唉……个沙虫就把我折腾成这样……真是没用啊……连个害虫都消灭不了,还怎么对付坏人呢……”我无比感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武功和能力。
  “飞飞你别小看那只沙虫!”沉默了半天的凤林突然插嘴道,“跟它接触的时候我发现它体内有一种不知名的力量,非常可怕……有些像是……修练了千年的妖……别说我们五个,就是再加上五个,也绝对不是它的对手,更不可能杀死它了,最多不过是给它留点伤而已……”
  “什么?”我瞪大眼睛,“你说那个怪物……真的是个妖怪??……咳咳……”一口气没理顺,我又大声呛咳起来。





  赖定你

  “飞飞你别激动……”青竹一只手帮我顺气,一只手在床边的小几上端了杯水过来,“喝点水休息一下,其它的事情以后再说。”
  “凤林,说过多少遍了,飞飞的身体弱,需要静养,不能受过多刺激,你怎么老记不住要惹她呢?”如花忍不住教训道。
  “我不是故意的……”凤林小声争辩,明显底气不足。
  “好啦好啦,不要责怪凤林了,”我喝了口水说,“我们现在离枼国国都还有多远?”
  “这里是水远城……”
  “噢……”我点点头。
  水远离国都珞冰还是有一段距离的。骑最快的马不停赶路也要走上三天三夜,要是坐车的话那就更是费时间了……
  “青竹,我们可不可以马上就动身啊?现在坐马车慢慢走,总比在这儿呆上个七天八天的再赶路来得快吧?”
  “不行!”青竹回答的十分坚决,连一丝余地都没留,“欲速则不达!你和诸葛别离的伤都还没有彻底恢复,若是就这样匆忙上路,万一出个什么差池……我不同意!你还是乖乖养伤,等身体恢复以后我们再走不迟!”
  呜呜呜,温柔滴好脾气滴善解人意滴青竹居然就这样断然拒绝了我的提议……
  
  “飞花!”
  心里面正想着是该软磨还是硬泡让青竹松口答应我尽快上路的要求,就听到一个充满磁性的声音响起。
  我应声抬头。
  诸葛别离就站在门口。
  他扶着门框,脸色虽然不大好,但眼睛却很亮,若天上的星星,其中那份欣喜显而易见。
  “你怎么起来了?”如花上前去扶他,皱着眉说,“小心身上的伤口又裂开!”
  他没有搭理如花,或者说压根就没听到如花在说什么,只是直勾勾的望着我,说:“飞花,你醒了?”
  “嗯,我醒了。你……还好么?”我问。
  “我挺好的。”说着,他抬脚,跨了进来。不要别人扶,一步步走到我床前。
  
  心里叹了口气。
  明明身体还很虚弱,腿脚也没力气,还要咬牙向前迈步。
  强撑什么?
  爱面子怕别人小瞧了你,还是怕……怕我担心?
  
  “现在感觉怎么样?”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抚摸我的额头,听到一声咳嗽,手在空中略微犹豫了一下,又准备收回去。
  奇怪了,跟之前的他的表现大不相同啊……我一边纳闷,一边拉住了他想要缩回去的手说,“我好多了,别担心。来,你坐啊。”
  “我……不坐了,这样就好。”他的笑看起来有些勉强。
  “为什么?身体虚就坐下来休息,别站着,多累啊~”我放开他的手拍了拍床沿,“你不用跟我客气。”
  “……”
  “疼就说疼,背上屁股上的伤都还没好,不能坐。你告诉飞飞不就结了?非要硬撑着。硬撑着比较有面子啊?可是面子能吃能喝还是能穿出去显摆?”如花嘟囔着说。
  
  我这才注意到,他上面只是披了件白色长衫,下身也是非常宽松的裤子。
  “你的伤……”
  “不碍事,快好了。”他给我一个宽慰的笑容。
  “要不是他上次不听阻拦,硬是要跑过来看你,结果把刚愈合的伤口给绷开了大半的话,结的痂都早应该蜕了!现在可好……”
  
  是么?他不顾自己的伤跑来看过我?……这些我都不知道呢……
  
  “你还好意思说!”如花用中指敲了下凤林的脑袋,“还不是你那天在那儿乱叫……”
  “哎哟~”凤林跳开一尺,用翅膀揉揉自己的脑袋,“死小子你下手好重!”
  我笑着问,“凤林你当时嚷嚷什么了?”
  凤林立刻闭嘴,一声不吭地跳到了一边。
  “它说你……流产了……”诸葛别离脸色有些灰败,声音也低了下去。
  
  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否则如花也不会敲它脑门……
  这凤林还真是个大嘴巴,不就是个流产的事儿么,唧唧歪歪个啥,生怕全世界人不知道似的……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我横它一眼,本想抬头笑着跟诸葛别离说声:你别担心,流产而已,小事一桩,我体质不错,养养就好了!
  可是,看着诸葛别离的表情我突然意识到,我的想法是错误的。因为我现在是生在古代!
  要是赶上现代,未婚先孕根本不稀奇,人工流产的大把大把的去了,何况这不过是意外流产;可现在,女子还未结婚就牵扯到小孩可就算是件天大的事了……
  就算他思想再开放,估计听到这个消息也吓了一大跳吧……毕竟……唉……
  一时间我看着他那一点光亮都没有的眼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咳,诸葛别离,你该换药了……”青竹适时的一句提醒,打破了眼前沉默的气氛。
  我感激的看看青竹,又转头说:“如花,麻烦你扶诸葛别离回去休息吧。”
  “好!”如花答应着。
  “你……”诸葛别离欲言又止,顿了一下道,“好好休息,早些把伤养好。”
  “嗯,我知道,你也回去歇着吧,伤没好,别乱走动。”
  他笑笑,有些无奈,“难得起来走走,这段时间整天趴在床上,都快把我闷死了!”
  我莞尔,心里突然觉得一阵亲切,他说这话的口气和我还真象!
  “行啦~赶快回去规规矩矩的趴着别动……咳咳……老瞎动弹小心伤好了留疤!这么好的身材留了疤可就难看了,到时候取不到媳妇可别哭着怪我没提醒你啊!”我用轻松的口气开玩笑道。
  “不是跟你说过嘛,我诸葛别离一定要娶你上官飞花为妻~除非你嫌我难看死活不肯嫁给我,否则我怎么都不会落魄到哭的份儿上……”他的头微微倾斜,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
  “这么说你是赖定我要我为你负责咯?”我翻白眼,顺着他的话继续瞎扯。
  “如果我说是呢?”他忽然俯身下来,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我看。
  浓情的?凝重的?深邃的?动人的?认真的?盼望的?……说不上来是什么样的眼神,反正看着他的眼睛,我的心顿时乱了频率,呼吸一急,再度咳嗽起来。
  
  “走啦走啦,先去换药……”看我又开始大声咳嗽,如花一把扶起他,不由分说地将他搀了出去。
  “飞飞你好生躺着,我去帮他换药,一会儿回来。”青竹帮我理顺了气,温柔的替我将被角掖好,起身退了出去。
  凤林见状也跟在他身后要离开,我唤了一声:“凤林,你别急着走,陪我说说话。”





  误导

  其实留下凤林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它关于妖虫以及修练的事情。
  说实话,我记仇。
  不管这算不算是个缺点,我都得承认。我记仇!
  虽然前阵子过惯了消遥日子,几乎忘记了或者说没有什么机会让自己面对自己的这个品性,可一旦遇到事情的时候,我心中还是不由自主的暗涛汹涌。
  是的,即使在他们面前表现的那么无所谓,我还是暗自记恨那个伤了我还让我丢了小宝宝的恶心妖虫。
  小孩,我的确是不准备要。
  可是我的就是我的,即使我不想要,也应当只有我才够资格决定属于自己的东西的去留。而不是那只可恶的妖怪!
  心中有痛,心中有恨,无比的强烈却也隐忍。我不会像别的女人人那样只懂得哭泣或者骂天。
  想要报复,首先自己得比对方强才行。
  而我现在的功力,远远不够。所以,我需要正确的方法努力修练!
  在这个弱肉强食争名夺利,充斥着欲望和野心、憎恨和杀戮的世界里,只有自己变得强大起来,才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
  等着吧!等有朝一日可以纵情挥剑斩妖头的时候,看我怎么将那怪物碎尸万段!!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了。
  每一天青竹都会端来必不可少的汤药,一盏一盏花样翻番,名目繁多。
  喝药喝得本已无比的不耐烦了,想发脾气想摔杯子,可青竹和如花的温柔体贴,无微不至,让我的脾气无论如何也发不起来。
  他们所给予的软语温存,体贴入微,比所能想到的温柔周到还要多得多。让我无所适从。
  所以,尽管觉得烦闷,还是一直认命的把那些汤汤水水咽下肚,甚至不敢剩下个一星半点。
  熬了几日之后,总算是小有成效——最起码,可以勉强下地走动了——虽然他们两个坚持让我卧床休息,可总不能一辈子就呆在床上不下来了吧?
  所以我还是趁着他们不注意,自己偷偷溜下床去……
  
  “飞花,你又偷偷溜出来……”床上,某人趴在被子里,微微笑了,眼里有温柔似水的神情,一点一点的亮光。
  “是啊,是啊,” 我伸出食指比个禁声的姿势,压低嗓子说,“你小声点,别让他们听见。”
  扶着门扶着墙扶着桌椅一路走过去,在床头坐了下来,缓缓气说:“怎么样,你今天觉得好些了么?”
  “基本上没什么问题了。就是因为结痂的缘故背上觉得痒,可又不能去挠,难受的很。”他翻身披了袍子起来笑着说,“只是青竹和如花坚持不让我起床……有够闷的~”
  “我还不是一样!跟关禁闭似的……”我扮个鬼脸,吐吐舌头,“他们两个属于忧虑过度型的,实在是让人头痛……”
  
  他“嗤”的笑出声来,目光中全是包容与宠溺:“他们还不是为你好,一天到晚盯着看着逗着哄着,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小心翼翼谨慎万分还不是担心你,生怕你有个什么闪失?”
  我闭上眼呻吟了一声:“可是,老这样也真受不了啊……你知不知道活人也可以闷死的呀!”
  他清丽的剑眉微微一扬,漂亮的眼睛眯成一条线:“闷死?你这不是已经偷偷跑出来找消遣了么?”
  “嘿嘿,”我搔搔头,笑的很贼,“这个……我还不是怕你太闷所以特意溜出来陪你的嘛……”
  他头一歪,凑过来用一种貌似研究的表情问:“是么?”
  一看他笑的不怀好意,我本能向后缩了缩,口气却仍旧坚定:“那是当然!”
  “那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特意来这趟了……”他双手抱胸,笑的狡猾,“既然是陪我,是不是说我想干什么你就陪我干什么?”
  “咳……”
  这个家伙,还真是……打蛇随棍上啊……
  
  “怎么?原来不是这样的啊……我还以为你真的是特意来陪我的呢……”
  他看着我,眼波似嗔似怨,手垂了下来,抓着被角使劲的扭来拧去,语气里有刻意挤出来的失望和委屈。
  虽然明明知道他那副伤心可怜沮丧模样只不过是装出来的,可看到他那亮晶晶的要滴出水的眼睛,心里不知为什么还是软了下来。
  唉……
  
  “你还是回去歇着吧……虽然我很想……很想很想让你陪我一起……可是……”他闭上眼睛,一扭头,“你不愿意就算了……”
  那模样像极了被始乱终弃的小媳妇……
  我……我咬咬嘴唇,诸葛别离,算你有手段,算你狠!我怕你还不成!我……我放松姿态柔声说,“我不走,你说吧,你要我陪你干什么?”
  “真的?!”他霍的抬头,漂亮的眼睛灵动鲜活:“你真的愿意陪我?”
  我无奈的揉揉眉骨,刚刚还一副要哭的模样,怎么现在就笑的灿烂的像朵烂桃花了?
  “是啊是啊……你到底要怎么样?”
  “说好了啊,你可不许反悔啊……不是我逼你的,是你自愿的啊,是你自愿的,是你自愿的……”他像个小孩子得了宝似的高兴的笑着。
  本来也没怎么样的,结果被他这么反复念叨了几遍,我心里反而没了底,有些气虚的问:“你……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要……我要……我要……”
  他两眼泛光,声音越来越抖,脸上居然出现了怪异的红晕,不停的欺身向前,袍子滑落在一边,露出了晶莹玉白的胸膛和两点娇嫩的凸起……他暧昧的鼻息扑在我的脸上,热……
  我……我下意识的退,我退,我退退退,他三个“我要”下来,我差点就跌到地上去了。
  看那双闪烁着异样光芒的眼睛中流露出来的渴望……他该不会是……
  因为这个想法……我的心突然猛的跳了起来……
  心跳加速的后果就是双颊泛红,耳鼓膜嗡嗡响……
  我舔舔嘴唇,咽口口水,那个……若是真的……我是不是应该反抗……拒绝……还是……还是……
  
  “我要你陪我下棋!”他变魔术似的从被子里掏出一副棋盘和两套棋子,兴高采烈的说。
  
  晕!……






  平手对手

  居然敢……耍我!
  
  “来来来,”诸葛别离笑的得意,“好久没下棋了,来陪我走一盘!”
  我……郁闷……这家伙,真是……
  我瞪,我瞪,我使劲瞪!
  火大!顺手抓起旁边的茶壶仰头猛灌一通……
  
  “飞花,你怎么了?”他探个手过来,抚抚我的额头,“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装模作样明知故问!
  “诸葛别离!你……”你什么我却一下子说不出来,只好继续拿茶水泄愤。
  某人脸色一正,认真的说:“飞花,我不许你再这样连名带姓的叫我了!你称呼他们都那么亲切,为什么独独对我就生分的紧?以后,你叫我别离,离离都行……”
  “噗——”一口茶没含稳,我一滴不剩的喷了出来,幸好他闪的快,不然肯定一头一脸。
  “咳咳……咳咳……你刚刚说什么?离离?哈哈~”我忍不住大笑出声来,真是……哪有大男人这样称呼自己的……
  他颇为哀怨的看我一眼,“小时候我娘经常这样唤我,可惜她死的早……你若不喜欢,我字亟奘,你唤我亟奘也可以。”
  听他说到死去的娘,我赶忙敛了笑,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不过,你真的叫机长?”
  难道上次我真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机长机长的居然叫对了他的名字?
  呸呸,这个比喻不对!我不瞎,他也不是死耗子……
  
  “亟——奘——”他一边用手在空中比划,一边字正腔圆的纠正道,“亟,急也;奘,盛健也。”
  “哦……亟奘!不过你这字叫起来也够别扭的。”我继续喝茶,一边还自顾自的唠叨着。
  “你嫌我整天连名带姓的称呼不好,可你给的这几个选择也不怎么样啊!你看,别离……不太好吧?整天别离别离的,搞得好像有多少生离死别一样;离离……哈……唔……”赶快使劲憋住不要笑出声来,“好像幼稚了点,怎么看你也不像是三四岁的小屁孩了……唔——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我使劲抓抓头发,起名字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诸葛别离,诸诸……嗯……有点像某种好吃懒做的动物……”某人脸上一条黑线。
  “葛葛……嗯……好像格格……公主才叫这个名……不好……”某人脸上又添一道黑线,嘴角抽了抽。
  “别别……嗯……别别,别别,别别,便便……呃……叫快了这名字就变味了……不好不好……”某人脸上一排黑线,眼睛下面一根青筋一跳一跳的。
  “离……嗯,就剩这个离……离……离什么呢?什么离呢?……嗯……其实莫离挺好的,反正大家出门在外都要改个名字用,不如你叫莫离吧……呃……等等……好像莫离这个名字已经送给青竹了……不好意思,还是容我再想想……”
  某人脸上……唔,黑线倒是看不见了,不过开始变色儿,一阵黑一阵白的轮换着上……
  
  “嗯,怎么说你也算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风度翩翩,气宇高华,风流倜傥,人中龙凤,有情有义,知识渊博,貌赛潘安,智胜孔明,才高八斗,傲视众生……咳……”我省略掉下面一千八百字的形容词,清清嗓子直奔主题道,“咋的这名字就取的如此差劲呐?”
  某人脸色终于从黑变白,由白变青,接着再变绿……色泽不停翻新中……眼看就要撑不住了……
  嗯,再这样下去,恐怕……好像对他的身体不大好……
  “算了,”我英明神武当机立断,爽快的说:“不如就叫离离吧!虽然这名字听起来有点幼稚,叫起来有点起鸡皮疙瘩,但总比没有的强……你说是不是?”
  “飞花,你……”他这才回过神来,搞半天被我戏弄了一把。
  “好啦好啦,就这样决定了!离离,来,我们下棋!”我满意的看着他挫败的脸色,拍拍他的肩膀说。
  
  嘿嘿!
  来而不往非礼也!你有初一,我做十五,礼尚往来才是美德你说是吧?
  不错不错,扳回一局,再次打成平手!接下来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我愉快的哼着小调,踮着手上的棋子,信心十足的开战。
  
  “想不到飞花棋艺高超啊。”他声音轻快,抬手落枚子下去,轻盈无声:“什么时候学的?是不是有高手辅导?”
  “呵呵,那时候在忘忧谷,整天闲得慌,青竹教我的。当时也算是很用心的下了,”我拈了一颗棋,仔细研究了一下局势,伸腕落子:“经常夜里看书,早上跟他切磋。”
  “是么?”他微微偏头看我一眼,又垂下眼盯着棋盘,“能教出你这样的学生来,也不容易。”
  “哎,你什么意思?难道我很差么?”我翻他一眼,棋子“啪”的一声落在棋盘上。
  “你不差,应该说,是很强。”他拈着棋子想了半天,说:“其实觉不觉得这棋局就如人生一样,千变万幻,全无定局,执棋如同执掌人生……”
  “既要尽快解决眼前的困难,又要顾及以后,站在全局的高度统筹规划,的确像是对付人生一样。不过人生这盘棋,对手可不是一个人……有时候甚至会是老天呢!”说着又是一子。
  “眼前……以后……都是瞬息万变的啊……”他叹息一声也落了一子。
  “‘进退无定数,落子有远声。’这是青竹以前说过的一句话。”再落一子。
  “青竹他……的确是个好师父。”
  他似乎有些分神,落子的时候也没太用心;声音淡淡的,含着一股说不出的似愁非愁似郁非郁的味道;低着头,看不清眉眼。
  他这是……在感叹什么吗?想了想,不知该如何回应,于是转腕立落的放下一子,拍拍手说,“大局已定,你认输吧。”
  他抬头,微微的笑着,目光离离若有水雾,良久才说:“跟你对弈……我从来就没赢过。”
  虽然还是那懒洋洋满不在乎的笑容,可里面有些什么是我读不懂的,或者……我不敢去认真读。
  心里一动,嘴上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沉默了一会儿,他轻声说:“这个时候,如花也应该练功回来了。你早点回去歇着吧,小心被他看见又少不了一顿罗嗦。”
  我这才想起来,拍拍脑门:“呀,我差点都忘了!不过说来也奇怪,青竹出去买药,都过了这么久,也没见回来。”
  “你担心了?”
  “担心?呵呵,我对他有信心!”我一边起身,一边说:“你也好生休息,我先回去啦~晚饭时见!”
  他穿好衣服,意欲下床,“要不我扶你过去……”
  “不用不用,”我摆摆手,“又不是真的七老八十走不动了,还整天要个伺候的。你可别跟他们学的一样,不然我以后不过来看你了……”
  “好、好,听你的……”他无奈的摇头,“你当心点啊……”
  “就隔壁这么短距离,你还怕我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么?”我笑着,一边说一边已经走到了门口,“走了啊~”
  “嗯……”




  悔悟

  “飞飞,你在干吗?!”门口响起如花的声音,轻柔却又隐含明显的不悦。
  刚走进屋里两步的我心里叫了声“糟了”,认命的转头,在脸上堆满讨好的笑容,“如花,你回来啦?累不累?要不要喝口水休息休息?”
  站在门口的某人眉目一横,大步跨了进来,黑发高束一身雪白的劲装看起来英姿飒爽……嗯,还没说完……动作也是无比利索,过来将我打横一抱……嗯,利落却也轻柔无比,三步两步走到床前小心翼翼将我放下说:“又趁我不注意偷偷溜出去玩了是不是?玉哥哥都说过多少遍了,你怎么就是不听?”
  我翻白眼……
  让你一天到晚像个虫子似的卧在床上不许动弹试试……准保你也跟我一样!挑着瞅着摸着钻空子也要出去溜达溜达……
  现在你是那个可以随时随地到处乱窜的人,当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唉,不过话还不能这样讲,不然回来他再告诉青竹,我更有得难受了……
  
  “如花,我不是偷偷跑出去玩啦,我是……人家内急,你又不在,当然得自己起来方便不是?”
  这下他脸一黑眉毛都竖了起来:“方便?方便还用从外面回来?明明这屋后就有恭桶……飞飞,我看你说谎的本事是越来越差了……”
  我一脸黑线……怎么给忘了……
  某两人怕我想方便的时候不方便,专门在这屋子后面另辟了块做方便用的地方。而且平日里他们两个在,连方便这种事情也不要我操心,兴高采烈的把我从床上抱上抱下抱来抱去……将我变成了名副其实的足不出户……甚至是足不点地……=_=!
  也不怕我长期卧床不动,身上的零件起锈……
  你说说你说说,不过是受点伤流个产,用得着这么……这么夸张的伺候着么?
  想到这里我不由的闭上眼睛捂着额头叹气。
  
  唉……
  
  结果某人立刻一脸紧张凑上来问:“飞飞你怎么啦?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紧?青竹马上就回来了,你等着……我、我、我去弄点药来给你喝……”
  我拜托……我不过是叹口气嘛……
  我赶快拉住他的衣角:“你别去!真是的……我没有不舒服!再这样喝药,本来没事也要变得有事了!就是有点累,休息……”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截了去:“累还不好好呆着要到处乱跑?有什么事喊我一声不就得了?你说,你是不是又跑去看诸葛别离了?你要是想见他,我去把他扶过来不行么?为什么你还非得自己偷偷摸摸的溜空子?”
  我……头痛……
  我就是想活动活动筋骨,没什么天大的错吧?为什么要训我啊……
  再说了,要真等你们把离离弄过来,还不是寸步不离眼睛一刻都不放过我们?大眼瞪小眼的让我们说啥啊?啥都不能说,说多了又要挨训……
  唉……算了算了,好女不吃眼前亏,我不辩解,不反驳,不嚣张,我做个乖乖女装老实还不行么?
  我抱着被子不作声。
  
  “飞飞你怎么了?”他探头过来问。
  我挥挥手:“我没事我没事,回来你不要告诉青竹就行……”
  
  “什么事不要告诉我?”一个温柔的声音随着熟悉的清淡香气合着轻盈的脚步声飘进了屋子。
  啊……我闭上眼睛……上帝啊,我没做什么坏事,你高抬贵手,饶了我吧……
  我绝望的呻吟着……
  青竹将手中的药材往桌上一放,走到床前来,轻轻拉过我的手,两指一搭,把起脉来。
  我乖乖的一动不动,斜着眼睛瞟了下桌上堆积如小山的药包,苦着脸问:“这些……不会都是要给我吃的吧?”
  “不全是,那两包是给诸葛别离的。”
  啊,原来不全是我的呀,有希望有希望……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什么嘛,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
  “青竹……不要……”我抗议道。
  “嗯,没什么问题,”他将我的手放回到被子里,“如花,你去把下午我拿给你的药煎了……”
  “好!”如花应声走了出去。
  呜呜……为什么?为什么青竹把我的抗议自动忽略掉了……为什么我说的话一点都没有作用呢?为什么他们就不明白我心里面想的是什么呢?……
  
  “青竹!!我不想吃药了!”我像是一个得不到足够重视的孩子,攥紧拳头,提高了声音嚷嚷,“那么多汤汤水水,一天到晚的灌,我喝腻了喝腻了知道吗?我不过是不小心流产了而已,用得着这么大张旗鼓吗?分明不是要死人的病,干吗整天吃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我不是药罐子,除了装药还是装药!我也不是纸做的人,风一吹就会倒,雨一落就会塌……为什么不让我下床?为什么要限制我的自由?你知不知道我躺在床上都快起霉了骨头缝里都要生锈了?……”
  我越嚷越凶,连日来积累的火气现在全部发泄出来了。
  “飞飞……”青竹握住我的手,语气低柔,眼中带着微微的伤痛:“对不起……你不要激动不要发脾气好不好……那药你若是现在不想喝,就搁一搁再喝;你若是下次想要走动走动,记得一定要叫个人陪你,毕竟你身体还虚,有个伴儿好照应……我不是非要逼你去喝那些汤药,也不是想要限制你的自由……只是……只是你的身体真的是需要静养休息……上次那一胎……胎位好像不正,流掉的时候我才发现……若是不小心保养,我是怕……怕你日后不能顺利怀上小孩……所以……才让你……喝那么难受的药……飞飞,你别生气好不好?病去如抽丝,你再忍一两天,好不好?相信我……”
  “对不起,青竹,我不是……”听到他的话,我心里顿时后悔难过的要死,怎么自己那么自私,怎么能怀疑猜忌青竹的用心?怎么能说那么过分的话呢?
  “我知道你是有些烦闷,”他截住话头:“你本是个活泼爱动的人,可老让你喝药卧床,自然是受不了……换作是别人,早就跳脚摔东西了。你能忍到现在才说,已是不容易……”
  “对不起……青竹,对不起……”我心里难受,愧疚,仿佛只剩下这一句会讲,不停的反复念叨着。
  “别说这些。”他轻轻抱住我,满是爱怜的伸手在我头顶摩挲:“能照顾你,每天看到你,我就觉得生命里再也没有别的奢求。你能平安快乐,比什麽都重要。所以,不要说对不起……”
  我的脸使劲往他胸口埋:“对不起,青竹……真的对不起。我明明知道你对我好,却还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我就是知道会被谅解,所以才敢那么肆无忌惮……对不起!我真的很坏……你给了我全部,我却……没有一样的心可以给你……或者,我原以为我已经给了你我全部的爱,却还是会再生出另外的来分给别人……对不起……对不起……”
  “不要紧。”他抱紧我,下巴靠在我的头顶:“不要紧,飞飞,不要紧……爱,本来就不能衡量和计算,谁付出的多,谁付出的少……我爱你十分,就能包容你的一切,只要能看到你快乐,我就会觉得快乐……哪怕你仅仅回应我一分,我也一样甘之如饴……”
  我觉得鼻子发酸,眼泪忍不住就涌了出来:“可是,可是……对不起……对不起……”
  “别说傻话……飞飞……”他轻轻拍着我的背,温柔而宠溺的声音。
  
  渐渐的,我哭累了,依偎在他怀里不说话。
  夜幕,悄悄的降临;墙上,有个温柔的影子……
  无责任番外1
  我叫轩辕翼,我的眼睛是深紫色的,他们说那是高贵的象征。因为只有皇族,才配拥有这样的一双眼睛,平民百姓,他们的眼睛基本上都是绿色或者是灰色的。
  父亲说,当时母亲为我取这个名字的时候,是希望我的人生若大鹏举翼,可以纵情高飞。
  可惜,我几乎己经不记得母亲长什么模样了。她去世的时候,我只有五岁。
  后来我听人说,母亲是抑郁而终的。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难道这美丽的皇宫,奢华的生活以及爱她的丈夫和孩儿还不能让她开心不能让她满足?她还想要什么?
  我不知道,所以我想不通。
  
  后来我终于明白,这美丽的皇宫就像是鸟笼,锁住了自由的呼吸;而所谓爱她的父亲,爱的并不是她,她不过是个替代品而已……
  
  而现在,我只能凭借一副画像来悼念那个曾经给过我生命和爱的女人。
  她死的时候,我迷上了画画,一张一张,不停的画,画的都是母亲的容颜。我想通过画画来记住她,我不想让自己的记忆在成长的岁月中渐渐消失。
  可是,终究有一日,我慌张的发现,我已经记不清那张美丽的面孔,虽然我的笔仍旧可以迅速的勾勒出她的轮廓,可我真的真的几乎忘记她的模样……
  
  母亲死后,生活变得更加孤独乏味起来。
  父亲是个严刻的人,他几乎不会笑,而且每日都忙于他的国家大事中无法脱身,基本上我和他连见面的时间都很少。
  周围的女仆、侍从、大臣们对我恭敬万分却也显得疏离万分。因为我是高高在上的王子,这个制度森严的国家里,没有人敢在我面前露出半分的情绪;甚至那脸上的笑容,都像是早已煅铸好的面具。
  
  至于我的双胞胎弟弟——哦,忘了介绍那个跟我相差仅仅一点点时间降临人世的弟弟——轩辕羽,他和我有着极大的反差。
  我有时候甚至有些嫉妒他。因为我是被指定的王室继承人,所以我的言行随时随地要受到监督和约束;不能这样,不能那样,必须如此,必须这般,甚至连大声的笑,都会被指责为有失体统……一层层的束缚如绳索将我勒的死死的,喘不过气来;渐渐的,我变成了装在套子里的人,刻板、冷酷、不苟言笑、甚至有些不近人情,所有的人都怕我,那种尊敬和畏惧竖起的高墙将我与他们隔的更远了……
  而他不同。他可以肆无忌惮的在宫中大笑、奔跑、吵闹,旁人无非用一种半是责备半是溺爱的口吻说:“看,小王子又淘气了!”或者有时候溜到外面去调戏小姑娘、甚至跟别人打架,被抓回来后,也只是象征性的给点处罚,比如说罚抄守则百遍什么的。而抄写守则,不用问,自然是有人代劳。所以他更加嚣张也更加肆无忌惮了,每天都在寻找着新鲜刺激的目标玩物,乐此不疲。
  
  有人曾经对父王说:我王真是有福气,看,大王子沉静内敛处事果断,有王者之风;小王子活泼外向待人宽厚,乃国之栋梁;两位王子互衬互助,日后何愁我枼国不繁荣昌盛!
  我当时唯一的想法是,若是可以,我愿意跟我那弟弟调换一个位置。
  
  于是,一年一年就这样过去,我的心逐渐的冷却,脸上终年不见笑容,配上紫色的眸子,阴沉而寒冷。所有的人看到我都会露出惧怕的眼神。
  
  我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会答应那个大熙王爷偷偷派来的使者的请求,要我们出兵骚扰大熙边境。难道仅仅是为了大熙国境上的那五座城池么?可是,这种连自己的主人都能背叛的人,他许下的诺言又有几分可信?
  父王不听我的劝阻,执意要求我和羽带兵,并且强调不可硬拼,只需牵制敌军使其无暇估计大熙国内状况便可。
  
  父命难违,王命难违,于是我们出发了。
  其实我心里还是有一丝兴奋和期待,终于有一日可以离开那让人喘不过气来的皇宫,到外头呼吸一些自由的空气。
  
  前面那带兵的副将是谁?我皱起了眉头。尽管那人戴着面具穿着男装,可一眼就能看出来,“他”是个女的!
  大熙国没人了么?竟然派了一个女人来带兵打仗!简直是对我们的侮辱!
  我在想,该怎么样让对方换人来战。可是,不等我有行动,羽已经拍马上前,同那个女的打了起来。从羽玩兴十足的眼中我能看出来,他又找到了新的目标。
  
  本以为只有我国边疆的女子才是在马背上长大能引弓射箭舞刀弄枪的人,而大熙国这种自称是礼仪之邦的国家熏陶出来的女子都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只会唱歌绣花吟诗弹琴的摆设花瓶,没想到眼前这个女子的表现让我大为惊讶,同时我对大熙国也有了一个新的评定。
  她的武功并不算高,看起来也并没有上战场的经验,但是,她眼中透露出的那份坚定和倔强的神采以及她身上那股子坚韧不拔不死不休的精神倒让我很佩服。
  我突然有了兴趣,不知道那白色的面具下会是一张什么样的脸。
  
  渐渐的,我开始有意无意的收集关于这个女子的一些信息,比如说她天生是男孩子脾气,不爱红妆爱戎装;比如说她曾经参加过大熙皇家跑马大赛拿了第一名;比如说……她喜欢的人就是那个派人来提出交换条件的小王爷浦宣若英……
  知道的事情越多,就越发的喜欢在战场上寻找她的身影,有她在的时候精神抖擞,若是她没有参加战斗,仗打起来也仿佛变得十分没趣。
  
  就这样,仗一场一场的打,耗时耗力,虽然损兵折将不是很多,但要给敌军造成我们损失惨重的假象。
  羽似乎越玩越上瘾了,最近几次竟然故意失手让那个女子把他挑落下马——哦,现在应该叫她上官飞花,听说是大将军上官一刀的宝贝女儿——不过,不得不承认,每次在羽落马以后,欣赏那女子明亮的眼睛和爽朗的笑声的确能让人心情舒畅。
  
  军报说,大熙国内局势基本已定,我想,我们就快要撤兵了吧。消遥自在的日子快要到头了。两三年的战争,将士们也都想家想亲人了,这一切快要结束了吧……





  无责任番外2
  这天收到父亲的信,信上说小王爷要我们继续与上官一刀的军队周旋,为表示合作诚意,愿送上上官一刀独女上官飞花作为酬谢。我知道,这其中还有另外的目的:若是上官一刀答应将其女送来和亲,那我们就相当于是亲家,日后要是有个什么情况,上官一刀碍于自己的女子在我们手中,自然是不敢怎么样;若是上官一刀不同意送自己的女儿来和亲,那么小王爷便可以给他扣一个抗旨不遵的帽子,到时候,想杀想剐只是一道圣旨的问题。
  我冷笑,够狠毒!为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皇位,竟然连自己的女人都可以出卖!这样的人,应该遭到唾弃,怎么能与之为伍?!
  
  之后我才知道,等我和羽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父王已经派使臣到大熙国要求和亲了!这信,不过是通知我们一声而已!我们的父王,从来都是这样,只会告诉别人需要做什么不要做什么,而从来不征求或者询问人家的意见……
  
  羽看完信后没有说话,只是穿好战袍,带着队伍又一次去叫阵了。从他的眼中我看到了一丝狂热和冰冷,两种极端的感觉让我有不太好的预感。于是我也穿好衣服策马跟了出去。
  来的果然是上官飞花。精干的戎装,白色的面具,可惜这次,羽没有像往常那样让她,只是微微一个转身躲过她的双剑,长枪从背后轻轻上挑,她的面具便飞了出去……
  
  我听到身后传来一片抽气声。唯一的感觉就是恨不得马上拣起那跌落的面具给她重新套上。并不是因为她那张脸有多么惊世绝艳,相反,除了那双有生气的眼睛,她的脸长相平平。可是,我身后是一群几年没有摸过女人身体的男人,现在这种情况下,她不知已经被他们意淫了多少遍!
  我握紧拳头,恨不得冲上去在每双睁大的眼睛上来几拳!
  她仿佛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策马跑回了队伍,而我则非常郁闷的大吼一声:“撤兵!”
  
  几天后,传来消息,大熙皇帝同意和亲,诏书已下,要上官一刀之女上官飞花与我和羽两个月后的十五成婚!
  我和羽??我震惊不已。原以为……算了,反正不过是一场政治婚姻,她也不过是一枚筹码,等到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之后,再来讨论这些吧。
  
  可能是鬼使神差,不,一定是鬼使神差,我竟然在夜里偷偷溜到上官一刀的将军府里,偷偷躲过了轮班的守卫,偷偷摸到了上官飞花的窗下,偷偷捅开了窗纸,偷偷的看她!
  灯下,她手中攥着一张纸——看起来像是信笺——正在……落泪!我从来没有想过,这样一个意气风发充满活力的女子竟然也有悲伤的时候……
  她的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不停不停的滑落下来,浸湿了白皙的脸庞;原本润泽的唇苍白而干裂,仿佛失血过多造成的一样;而那双本来大而亮的眼睛则蒙上了一层灰色的阴影,空洞无神……此刻,看着她,我竟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那个郁郁寡欢的身影……
  院中巡逻的守卫的脚步声近了,我不得不迅速掠上房檐,施展轻功匆匆飞去。最后一眼,看到的是她站在片片飞落的白色碎纸屑间决然的表情……
  
  第二天,军报传来,上官飞花策马上山,坠崖未遂,现重伤昏迷。我心中一动。想起头天晚上她脸上那彻底失望和灰败决绝的神情——她……果然是个烈女子……被自己所爱的人抛弃,不愿意屈就于这种任人摆布的命运,所以选择了死亡……可是……为什么?连死的勇气都有,却没有勇气活着?
  
  不知道什么原因,羽这几天变得焦躁不安,动不动就会冲下面人发脾气,仿佛一头被惹恼的狮子。而他看我的眼神,也透着一股说不上来的狠劲儿。我没心情去管他,只是不断的派人手打探那边的消息,偶尔有人问起来,我只是淡淡的说,不想她因为受伤而延误了既定的婚期。
  终于,听说她醒了,我心里有一种如负重解的感觉。接着又听说她醒来过后神志不清,似乎忘记了很多东西,我突然觉得失落,然后又觉得欣慰。其实忘记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这天,羽终于还是按奈不住冲进了我的房间,说出了他心里的想法。我没想到,那天夜里,他也一样偷偷溜进了将军府;更没想到的是,羽竟然大声的说出,他喜欢她!
  羽说,我是大王子,从小到大,事事都是我占先,什么人都要敬我三分,什么东西都是等我用完之后才能轮到他,可这一回,他决不要让我!
  我震惊。原来儿时他的那些调皮哭闹不过是因为自己得不到他觉得应有的重视而故意施展的小伎俩。我哑然,其实,若你愿意,我倒是真想跟你调个个儿,丢开这约束重重的包袱,做一回轻轻松松的小王子……
  
  他狠狠的说,即使这次是我喜欢的,也一定要抢过来!
  我静静的说,你若喜欢,送于你无防。
  他更加发狠,我不要你的施舍,我要跟你公平竞争!谁先得到她的心就是谁的。
  我说,随便。
  
  其实,我想说,好,谁先得到她的心,就是谁的!
  
  有段时间,我常常躲在暗处观察她。很奇怪,她似乎同以前性情大不一样,不仅开始穿女孩子的衣服,而且经常趁没人的时候骂天,说什么真冤枉自己,来到这么个莫名其妙的变态的世界。我听不懂她骂的是什么意思,不过我却发现她对生活、对武功都一窍不通。
  真的是太奇怪了。一觉醒来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么?而且连这些基本的生活常识都不记得了么?更想不通的是这个女人经常发呆,有时候还会傻笑,不知道她脑袋里出现了什么画面。
  稍微正常一点的表现就是当她发现自己的身体会武功之后,勤加练习,这一点,同她之前爱舞刀弄枪还有点相似。可是在控制不好武功之前,她撞坏了打碎了不少自家的东西,而她居然一点都没有心疼的意思,还能嘿嘿的笑出声来!真不知道她脑袋里装了些什么!难道真的摔坏掉了?
  
  还有一件事情,就是我知道以前她很少说话,虽然是男孩子脾气,但话却不多。可现在,她每天有人没人的时候嘴巴都没闲着,不是问东问西,就是自言自语,看起来她的贴身丫鬟都快被她折磨的要受不了了。我有时候会坏坏的想,再这样下去,不知道她那丫鬟会不会被她逼的像之前的她一样寻短见。
  不过话说回来,她穿女装打扮起来更漂亮了。尤其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如今看起来灵动慧黠的如灼灼生辉的宝石,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光华流转,异常动人。
  看她辛苦努力,看她欢畅大笑,甚至看她作弄自己的老爹和随从,竟然给我每天的生活带来了许多的乐趣。我长年不见笑容的脸上竟然会因为她的一个出丑的动作而浮上微笑……
  
  或许,这个奇怪而特别的女人,以后真的会成为我轩辕翼的妻吧……


无责任番外3

  我大意了!竟然真的大意了!没想到她居然会在即将要成婚的时候逃跑了!
  我忘了,现在的她跟过去的她大不相同,虽然有着同一副身躯,思维方式却截然相反!如今这么一个古灵精怪不肯安分守己的人,怎么可能乖乖的等着上花轿呢!

  父王很快知道了一切,一道手谕,为了城池,命我尽快将她追回!于是我让羽带我打理一切,匆匆忙忙的南下寻人。
  说实在的,我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究竟是听从了父亲的指示还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反正我当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抓她回来成亲!

  动用密探,得知她现在竟然身处青楼!我咬牙切齿,她逃到哪里不好,偏偏去那种……的地方!我恨不得立刻将那里夷为平地!
  冷静!冷静!我告诉自己。轩辕翼应当是一个理智冷静的人!于是我备好了赎金,赶了过去。
  我被门口的人拦了下来。说是百花楼每年一度的百花大会,没有身份的人是不能参加的。旁边的公孙无叶掏出了大熙先皇玉赐的金牌。我们顺利的进入百花楼,找了一张靠边的桌子坐了下来。
  百花大会开始的时候,我并没有看到她的身影。我问公孙无叶:你的消息可靠?他点头,绝对没错,王子要找的人现在化名忍冬。忍冬?呵,很特别的名字。于是我目光四下搜寻,根本没去注意台上那些妖艳的女子的表演。

  终于,我看见了她!
  她一身绿白色的丝绸水纹长裙,淡淡妆天然样,亭亭袅袅的倚在二楼的阑干上瞧着台上,脸上淡定,没有什么表情。
  一瞬间,她仿佛是发现了我一样,转头朝我这里看过来,我赶快别开脸朝台上看去,心却跳了起来,不知道她有没有认出我?我用余光观察着。
  让我失望的是,她的目光扫过,并没有发现我的存在,而是轻轻抚弄了一下自己的鬓角,魅人一笑。当时我唯一的念头就是冲上去打她一顿,然后用被子将她裹个严实抱着就走……真是……穿成这样,骚首弄姿给那么多人看,很高兴么?
  我还是按奈了下来。因为我有些好奇,这个成天只会吵嘴打架的小蛮女,她会表演些什么。

  我的瞳孔在收缩!因为我看见她居然跟其他的男人打情骂俏!我的拳头在不经意间已经握紧,如果目光能杀人,此刻那个男的已经死了上千次!
  无叶悄悄在我耳边说:那人就是三大家族之一慕容家的三少爷,慕容流白。
  慕容家?我疑惑的看看无叶。我知道三大家族其中有两家因为不肯听从凌王的指挥已经被悄悄消灭掉了,而独独慕容家不倒,难道慕容他们已经是凌王的人了?如果是真的,那慕容流白的出现又代表什么呢?

  就在我沉思的时候,无叶轻轻碰碰我的手肘,示意我看台上。

  象清泉似的乐声流泄,她缓缓的折腰,展袖,从极静到灵动只用了一霎那的时间,瞬间象一只翩飞的蝶,华翅张扬,彩光四射。又像是飘扬在风中的羽毛,飘逸出尘,轻灵无声。水袖翻飞,细腰旋舞,长裙象怒张的绿牡丹,向四周骄傲而矜贵的绽开,斑斓夺目。舞姿与乐声配合得毫无间隙,一毫一发的不协调都没有,让人移不开视线,说不出话来。妙曼蒙弊所有思绪,轻盈纤巧的翻飞,几乎脚不沾地。幻化,幻化,仿佛天地间只剩下这美妙的舞姿,让人看见,让人追随,让人想念,忘了呼吸,忘了一切……

  我呆呆的看着她整理云鬓,鞠躬下台,心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又仿佛装满了所有一切。四周静悄悄的。所有的人都像痴了傻了,呆掉了。
  无叶首先拍了拍手,紧接着,掌声汹涌如潮。
  我在掌声中回过神来,开始搜寻她的身影。此刻,她正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上楼。我想起身追过去,却被无叶拉住。

  终于又一次等到她出来,却是因为慕容流白的刁难。而她似乎一点都不在乎他设下的难题,很主动的上前应战。我仿佛又看见了战场上那个冲锋陷阵的人儿。不过,慕容流白,你竟然敢公开挑逗我的人,哼,等着接受惩罚吧!
  让我惊讶的事情再次发生了!她的诗情竟然如此之高!几乎是不用思索,出口成章!
  比赛结果不出所料,她果然是捧回了第一花魁!但接下来我听到老鸨说了句:花魁忍冬今夜正式挂牌接客!初夜竞标起价白银五百两!
  我心里一怒,同时一喜。
  怒的是不知死活的老鸨居然要她开始接客,喜的是这说明她之前在百花楼算是安然无恙,而且这以后她将是我轩辕翼的人。

  我抬头看了她一眼,这才发现,她一张粉白的脸上竟然毫无血色,而且身子不停的颤抖。突然就想起之前她计划赴死当夜,与现在有着几乎相同的表情!这样的神情让我心里一痛!
  不知为什么,我心中竟然涌起了一份同情。这样一个人,无论走到哪里,人生都被别人计划和安排,而且是自己不想要的结果,一定很失望很伤心吧?
  有人已经开始出价了,我并没有在意,只是盯着她看,当慕容流白喊出价码的时候,我看到她眼中一亮,似乎又燃起了希望,心里顿时不是个滋味。无叶还是在耳边小声说:王子,再忍忍,再忍忍,等等看……

  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子居然敢侮辱她,我终于忍不住出手了!而她看见我的时候有一副……说不清楚是什么的表情,带着惊讶、奇怪、激动、畏惧,甚至还有些恍然大悟和色眯眯的神情,但这么多表情中就偏偏没有一样是认出我是谁来的样子,真是……让我,想揍她!居然……果然把我忘光了!
  而且她临走的时候还去看慕容流白!真让我生气!

  当她猜出我是谁来的时候,竟然号啕大哭起来!撒泼似的哇哇大哭,吵的人耳朵都疼了!直觉的很想捂住她的嘴巴大吼一声:“你给我闭嘴!”但是不知为什么,看到她的眼泪,我竟然有心疼的感觉,想冲上去抱住她给她安慰。我想我一定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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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某人的留言,心情真的……无比的差!
  以前看到有人打负分的原因是“又一个玩妓院的”,觉得莫名其妙心里不平,没想到下面这位仁兄更让我长了见识!居然涉及到了人生攻击!
  引用一下那位仁兄评论的原话:“什么狗屁东东,女猪就像是一个妓女一样,朝三暮四.贪心的够可以的呵.真是作者在现实生活中压抑的太久了吧.实在是恶心,女主根本就不会爱人,她更爱自己,这样的女主和作者真是让人无法喜欢.”
  
  我一直认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和品味,所以我接受别人拍砖指正。可是,我希望这样的评论仅仅是针对我的文章本身而提出的异议!你可以给我打负分,也可以指出我文章的缺陷,但是请你不要对我个人做出任何的评判!
  什么叫“女猪就像是一个妓女一样,朝三暮四”?按照你这样的讲法,JJ上所有1女N男和女尊男卑文中的女猪岂不都是你口中的“妓女”了么?什么叫“作者在现实生活中压抑的太久了”?你了解我多少?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对我做成如此的诋毁和攻击?你不喜欢我的文,敬请绕道,何必指桑骂槐的说什么恶心?难道贬低别人就能抬高你自己的水平?
  这位用如此语言来评论别人文章的朋友,还请你以后在作出评价的时候给予别人最起码的尊重,也算是对你自己的一种尊重!


  无责任番外4

  我花了很大力气才压抑住体内的冲动,身子僵硬,定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我们回到山庄时才说:“闹够了?闹够了就下车,我们到了。”
  说完这句话我再次觉得自己疯了!因为就连我的血亲,我都从来没用过“我们”这个词。
  
  而她却一点都不领情,一千个不情愿,死赖着不肯下车。
  我一火,提起她的脚踝,将他扛着就走。在她挣扎反抗的时候我忍不住出手打了她,听到“啪”的一声脆响,我又突然有些后悔。
  为什么,为什么她总是喜欢惹我生气?为什么?为什么一遇到她我就不能克制自己的脾气?以前那个不动声色沉静睿智的我到哪里去了?
  虽然被她气的头晕,但还是因为她揣门的一个小动作笑了起来。唉,这个爱惹人生气又让人心情愉快的小蛮女!
  
  吃了晚饭,我准备过去看看她。进去后听小红说她去洗澡了。我站在那里愣了很久,不知是该过去还是不过去。小红又补充了一句,小王子刚刚进去不久……她话没说完,我就朝暗门冲了过去。
  果然看到羽正准备……我冷冷的问:“羽,你在干吗?”他收了手,惺惺的退了出去,她则慌着用衣物遮挡自己。萦绕的水雾,妙曼的身体,我感觉血在往上涌,努力的克制自己想要向前迈进的脚步,半天,好不容易挤出一句“洗完了早点休息”,匆匆逃离。
  
  当夜,我决定去做一件事情!
  
  我请来了宇文鹤。
  我知道,他愿意来,一是为了还轩辕家的人情,二是因为……我。但我唯一想让他做的是——为她做一套最美的嫁衣。
  我要亲手为你穿上最美的衣裳,让你成为我最美的新娘……
  
  我回来的时候发现她在画画,画的并不是很好,但是韵味很特别,本想称赞几句,可是看到她满身插着笔,到处都是颜料的模样,嘴边上的话却变了味。
  明明不是想要说那样的话,却顺口说了出来。于是我们两个吵了起来。不过,说实话,我很享受惹她生气然后跟她吵架时的乐趣,看着她气鼓鼓的像个小青蛙的样子,心里就觉得很高兴。(作者:果然不是一般的变态啊……)
  
  可是没想到她见到宇文鹤的表情竟然……像是狼见了绵羊一般,两眼泛光,就差一点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原来,她真的……好色!
  当时我就后悔请宇文鹤那小子来了,或者当初应该把他弄丑一点再带来,现在我恨不得掐死他,再把她吊起来暴打一顿,看她还敢不敢乱看乱抱别人!
  不过,当她抱着我的似乎,我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即使我知道她在利用我气宇文鹤,可我仍然很享受这样的拥抱……让我觉得,自己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带回了嫁衣的当夜,我竟然听到她在为羽唱歌,心里突然觉得酸酸的难受!那夜,我跑出去发泄,劈了无数山石,砍倒很多树木之后,心里才算稍微痛快一些。
  第二天,她冲我发脾气,竟然是因为误会了我和宇文鹤之间的关系,以为我们两个有龙阳之癖。
  我嘴上不说,心里却在兴奋的大叫,因为她的表现说明,她在乎我!这个想法让我高兴的快要发疯!可是我却沉静而耐心的跟她解释着一切,即使我以前做任何事情都没有给过任何人解释和说明……
  
  当那檀木箱子打开时,红色的嫁衣映照着她的脸庞,将她的脸也染上了红色的云彩。她看的痴了,我趁机问她愿不愿意嫁给我,她果然傻傻的点头答应。反应过来后就用大眼睛瞪人。圆鼓鼓的像一只生气的小青蛙。忍不住嘴角浮上一丝笑意。
  我发现自从跟她在一起,我的脸上有了各种各样的表情,皱眉,生气,展颜,微笑,不再是从前那张平板无波的冷脸。
  
  想起昨夜的事情我心里觉得不平衡,于是用看庙会要挟她为我也唱首歌,她果然答应,熟练的拨弦开口,可是我却听不懂她唱的是什么。只是,这样的调子,却似曾相识,儿时的梦中,母亲曾经在床前哼过同样的旋律……
  我愣愣的问她唱的是哪国的语言,她说是仙人岛的,我一时疑惑,她又说了一句,然后解释说:“我说你长的很帅。”
  我的脸“唰”的一下就红透了,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敢用这样的口气跟我讲话。如此的放肆而直接。在我的面前,她展露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笑也好,哭也好,生气骂人也好,调皮讨好也罢……让我觉得自己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王子,而拥有了普通人的性情和心境。
  真的很庆幸,让我遇见她。
  我甚至有些感激那个不懂珍惜的阴谋小王爷,若不是他,可能我这辈子都会在冰冷和敬仰中走完这一生。
  
  吃饭的时候,羽故意招惹她。我知道,羽这样做,无非是想引起她的注意,就像是小时候老爱调皮一样。果然,她被羽惹怒,大发脾气,我冷冷的叫她回房。看见她转身时眼中的失望。
  等她走后,我第一次狠狠训了羽一顿,他跟我吵了一架,还差点动手。这是我和他第一次因为某个人而发生不愉快。最后,大家彼此妥协,发誓以后不做任何手段,要她自己选择。
  
  我回去找她的时候,发现她正赤脚坐在草坪上,而无叶在她身边不知在说些什么。
  我迅速飞身过来。一个女子,怎么能随便给男人看她的脚?我心里怒气渐起,无叶知趣的退到一边,而她则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表情,好像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状况一般。
  我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气,脸色差到极点,她大约是察觉到我的失态,有些害怕的借口上茅厕想要开溜。我生气的把她提了起来。
  为什么我身边的每个人见到我都想要逃开?
  然后她说漏了嘴,我才知道原来她是因为迷路才没有乖乖听我的话回房。心里松了下来,玩心再次大起,故意不肯放她下来。
  结果……我的衣服居然被这个小蛮女撕破了!她哪儿来那么大力气!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是她竟然对我……动手动脚……
  这个死女人!到底有没有脑筋!知不知道她自己在做什么?!
  她手指滑过的地方像是被烫过一样,又像是小簇的火苗,迅速在我的身上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真是……无穷尽的折磨……她到底要玩到什么时候……再这样下去,我……
  
  我失神,松了手,她跌在地上。
  本想赶快离开她,谁知她又不知死活的凑了上来,我再也无法忍耐,扑上去堵住了那张聒噪的红唇……
  她的唇……柔嫩如花,丁香小舌,比想像中的更香醇,更甜美,更醉人……
  销魂……蚀骨……当此际……
  
  当她推开我的时候,我想我的脸色不比一只熟透的虾子好上多少。我本想告诉她,我喜欢她,我要她做我的新娘!可这个时候,羽来了。
  我万万没想到,她会用语言和动作去刺激羽,我看到羽狂怒的眸子里烧着了烈火,从来没见过如此愤怒,如此失态的他,我忽然明白过来,这一次,跟以前不同,羽不是玩玩而已。
  他冲上来抢过我手中的裙带,夹着她便飞走了。留我一人呆立。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唇上是不可思议的麻烫,脑子里是羽冰冷而凌厉的眼神,一时间乱轰轰的绞作一团。
  我定了规矩,却又是我亲自把它破坏掉,真的有些对不起羽吧……
  
  可是,我挣扎半天之后,还是跟去了羽的房间。
  没进门就听到了打斗声,一看,竟然是慕容流白!我不去找他,他竟然先找上了门!看来,真是该给他点颜色的时候。



  特别消息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间,已是月末。
  身体好了之后我们并没有急忙鞭马西近,而是雇了辆马车一路不急不徐。这其中主要原因是他们担心我刚刚复原,过于颠簸劳累怕对身体不好;其次也是为了沿路多打听一些枼国国内的消息。
  
  这些天来,有两个消息很特别。
  
  其一是关于枼国国王之弟羽爵爷的。
  据说他现在大肆搜集民间美女,凡满十七岁以上能歌善舞者均可自愿到爵府报名。因羽爵爷位高权重,风流貌美,其名远扬,所以,据说民间女子即使拼个头破血流也要挤身爵府,幻想有朝一日能得尽恩泽,飞上枝头变凤凰。据说爵府的门槛因此被踢断了无数次,一时间枼国上下不重生男重生女。
  又据说他每月逢五、十五、二十五都要举办一次盛大宴会,席间,其入府受训的美女需抚琴起舞助兴。可不知为什么,羽爵爷每次听了他点名要听的曲子后便会大发雷霆,砸坏了东西不说,还会撵那歌舞姬走人。所以爵府的美人来了去,去了又来新,时时更换,几未有停。虽然美人妍妍如花,但至今,还没有哪一个能呆在爵府里超过十天的。
  
  歌舞姬?呵!记得当初不是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么?怎么才几年没见,好色的本事愈是发扬光大了?
  看来那轩辕羽总是个奈不得寂寞的人啊,还真是花样百出……
  不过,这不是给了我们一个很好的接近他的机会么?我笑笑。
  
  还有一则是关于枼国国王的。
  据说自继位以来,他从未露过一丝笑容,爵爷和大臣们想尽办法愿使其开心博其一笑至今为果。
  据说他退朝之后经常把自己关在先王后的房间里对着一幅画发呆,一坐就是一整夜。
  据说有号称“天下第一剪”的美男子经常出入宫廷伴他左右,其亲密度决不亚于国王之弟。
  据说他因国事繁重外敌内忧整日操劳过度,导致失眠厌食身体一日瘦过一日。
  …………
  这些据说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据说他至今未婚!
  若是在其它国家,皇帝老子未婚可能不稀奇,但是枼国却截然不同!
  这枼国自建国以来就有一个成文的规定,登基的国王必须有婚配,即使继位时因年少或者其它原因没有配偶,也须在继位后半年之内完成大婚。
  而如今英俊沉稳年轻有为的枼国国王继位三年有余,竟然一直力排众议,不肯完成王室规定的婚姻!
  于是乎,各种各样的猜测假想传说纷踏而至,悄悄地漫布在枼国各个大街小巷,千奇百怪甚至离经叛道,什么样的说法都能听到。
  这中间也不乏其人不遗余力的在国王跟前周旋保举推荐,明着响金锣,暗着敲边鼓,拼命的想让他们中意的女子来填补王后这个空缺。可这国王全当听不见,看不见。有臣子急了,搬出先律条文来压他,结果,被他不动声色地处理的干干净净。三次两次杀鸡儆猴之后,再无人敢提这事。从此立威天下,耳根清净,三年下来,枕畔却依旧空空如也。
  
  未婚?至今未婚?
  天,他该不会真是走上了……断袖那条路了吧?我望天。
  那小受宇文鹤整天在他身边转悠,不会真是把他诱导成货真价实的强攻一枚了吧?
  想到这里,彻底无语。
  
  只是……明明有那么霸道的亲吻和强烈的欲望,为什么会演变成今天这种局势?
  为什么?
  心情莫名烦躁。
  想不通。于是放弃。
  反正总有见到他本人的时候,不需要现在浪费脑细胞来深究这些复杂又无聊透顶的问题。
  
  这日我们来到了铮夕城。
  傍晚时分,天色晦暗,铅云低垂。
  青竹抬头看看说要下雪了,不如先找间客栈休息。于是我们在城中一家“云来客栈”要了四间上房歇下了。
  晚饭后,天上落下了雪珠子,细密而急切,不一会儿的功夫,远处的屋宇已经覆上薄薄一层轻白。
  屋子中央的火盆中爆出哔剥的声响,我倚在窗前看着越来越黑的天和越来越浓的雪色。
  
  说起来,这还是我穿越来后第一次看见落雪。
  时间过的好快,眨眼的功夫,已是三年多近四年的天气。
  曾经在北方长大的孩子,怀念冬天那银白色的世界。
  可忘忧岛上那三年,天气就是再冷,也不到降雪的地步。
  没想到在这里,终是如了愿。
  
  雪越来越大,一片片一团团,直如扯絮一般绵绵不绝。
  风一来,芦絮般的雪纷纷扬扬地飘落,给大地披上了一层厚厚的银白。放眼望去,已是苍茫。
  我伸出手去,接了一片雪花,结果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那片白色的小花就在我掌心里化成了一滴圆圆凉凉的水珠。
  呵口气,眼前雾茫茫的一片。
  风灌进脖子里,凉飕飕的。
  儿时跟小伙伴们在天寒地冻的雪地里堆雪人、打雪仗的情景历历在目。
  
  “飞飞,别站在那里吹风,你身体刚好,小心受凉。”身后青竹取了件白狐大氅披在我身上说。
  我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转身微笑:“我一早好了,你别担心。只是这些年都没有见过雪了,一时高兴,就多看了两眼。”
  “是不是想家了?”他轻轻摸了摸我的头顶问。
  “家?”我抬头,忽然明白过来他指的是什么,然后笑着摇摇头说,“不,其实,有你们在的地方,就是家。”
  他柔柔的笑着,轻轻拦我入怀:“这些年,着实委屈你了。要习惯这一切于你也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一开始当然很难,完全的陌生完全的不了解,不过渐渐就好了,而且很幸运的是,我遇到了你们……以前觉得自己很背运很不幸觉得生无可恋;但现在不一样,我觉得自己很开心很快乐,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人……”
  
  “天色晚了,你早点歇着吧。明天出了城。再往西走上百里就到都城珞冰统辖范围内的小镇了。”
  青竹帮我铺好了床,用暖炉焐热了被窝,又轻轻在火盆里添了几块炭火,大概怕我闷着,随手关上窗后,又留了一小隙窗缝。
  “嗯,好。你也睡吧。晚安。”洗漱后我窝进了热烘烘的被褥里。
  “晚安。”他在我额头印上一个轻吻,转身出去带上门。
  
  雪一直下,缠缠绵绵大半夜,浅浅细细的声音如同筛盐,划破寂静的深夜。
  睡眼惺松的翻个身,看到窗纸被映的透亮发白,闪烁着清冷的光。
  好大的雪啊,下了这么久。
  瑞雪丰年,希望来年人们能有个好收成。
  转个身,又沉沉睡去。



  倾城一笑

  次日一觉醒来,发现雪已经停了。
  推开窗,一股清冽的空气扑了进来。
  明媚的阳光照耀着这银白色的世界,处处闪烁着纯净的光芒。我不由的眯起了眼。
  院中,累累白雪积压在枝头,远看,仿佛千树万树梨花开的胜景!
  风吹过,不胜重荷的白雪纷纷扬扬飘下,又极像是雪白的梨花在漫天飞舞……
  风过梨花片片,在空中流浪,漫漫轻舞……好美!好美!
  
  突然,在这一片洁白的世界里,一个红色的背影映入眼帘!
  暗色的红,既不极尽张扬,明艳夺目;也不敛尽光泽,晦涩深沉。
  他走的不快,却也不慢。
  行走间衣纹流动,深红色的斗篷随风轻摆,外沿三四寸的白狐毛有着轻轻软软的暖意。
  黑色的发映着红色的衣,有一种惊心动魄的视觉差。
  啧啧,还从来没见过有哪个男的能把红色穿出这么好看的味道。
  心里正想着,就见他停了下来,站在雪瓣飘飞的大树下,轻轻的,转身……
  仰头,对我展颜一笑……眼中的微光似惊鸿掠影秋水明镜……
  
  一瞬间,四周万籁俱寂,我忽然忘记了呼吸,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的思绪。
  只听见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动。
  那是一个怎么样的笑容啊,似有万丈的光芒瞬息迸发,漫天落英般翩跹的雪花都在他璀璨笑容的耀映下相形失色……
  
  那样的质朴,又那样的动人。
  微笑的刹那即是永恒。
  
  “飞花,早!”他招了招手。
  我这才从呆滞中回了神,展露出一个笑容,说:“离离,早!”
  
  那满园雪花的清冽,那一抹跳跃的深红,我想,从此便会在我的的脑海里,飘袅不去。
  那双鲜明的眼睛,那抹动人的微笑,会让人愿意穷尽一生去深深记忆。
  …………
  
  腊月十二,一行人快马加鞭来到了都城珞冰。
  天色不早,我们找了家客栈要了四间上房歇脚。
  刚躺下不久,敲门声起。顺手拉了件厚衣服披着,开门将离离让进屋来。
  原来是有密报传来。
  说大熙国朝廷高官、武林盟主还有两大帮会虹风教、赤炎帮千辛万苦各得藏宝图一份(自然这个“千辛万苦”还是离离一手导演其心腹友情客串的),消息不胫而走,一时间众人垂涎觊觎,摩拳擦掌,明争暗夺,风云四起。此刻大熙武林正开展着一场轰轰烈烈的“肃清”运动;而浦宣若英的铁血大旗们也因为这数不清的财富和武功秘籍而按奈不住蠢蠢欲动的心思加入了争斗的行列……
  国内形势一切按照我们既定的路线顺利的发展着。
  
  烧掉纸条后,离离不动声色的拨了拨灯心问道:“还有最后一块地图在我这里,你确定要把它流放在枼国境内?”
  这……我不知道。于是顾左右而言它:“现在没人,你还是把那面具摘下来说话吧。这样看着可真别扭,青竹也是,怎么给你弄了张这样的?”
  说起来,这张面具真的是有种……说不出来的难看。其实如果把面具上每个部位单独摆在一处,都挺漂亮端正的;可不知为什么,就这样放到一块,怎么看怎么个不舒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
  他倒是毫不介意,摘下面具说:“你心里知道为什么,何必还要问出来。”
  我有些尴尬的笑笑。
  自从那天我不经意赞叹了一下他的倾城笑容,如花动用各种借口跟他“友好切磋”了N回;青竹呢,就没收了之前的那张面具,给他换上了现在这张……
  
  “嗨!发什么呆呢?我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
  “哦……那个啊……明天先去爵府看看形势再做决定吧。”我含含糊糊。
  “怎么?心软了?”他貌似研究的俯身,嘴角噙着不在乎的笑,眼中闪烁着揶揄的光,“当初我劝你先不要对枼国下手的时候,你不是还把话说的丁当响么?怎么现在又犹豫了?是不是因为听了某些小道消息所以觉得于心不忍呢?”
  我恼羞,虽然没成怒,还是故意提高嗓门说:“我想干什么要你管!”
  他收了笑容正色道:“我只是提醒你一下,轩辕兄弟本就是可以联合,所以你此刻心软不假颜色没关系;但日后若遇上了某些人,我希望你不要因为一时的仁慈而毁了我们这么久的策划安排,到时候陪了夫人又折兵陷你自己于不利不说,还很可能会殃及天下百姓!……”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说的,至于这么严重么?我擦汗,“拜托你以后不要一天到晚开口闭口就是天下苍生黎民百姓之类的好不好?会累死人的!你要知道我跟你不一样,你打小就读史书入朝堂,什么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我可是从生下来就逍遥自在惯了的人,肩膀上没你那么多的道义责任历史使命感。所以你别老拿你那套来要求我,大帽子戴太高真会死人的……”
  他无奈的摇摇头,“好,不说不说,你也不用一天到晚死啊死啊的挂嘴边上,很好玩么?听着让人心里头抽抽。”
  “心里抽抽?”我眨着眼睛调皮的说,“我怎么没看出来?”
  他一把拉住我的手贴在胸口,做哀怨状:“不信你摸摸,很疼的……”
  手抵上他胸膛的那一刻,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嘴上却笑着说:“我看你不是心里抽抽,倒像是脑子进水抽抽了。”
  “你说什么?”他气的眉毛都歪了,“我这么担心你你居然说这种话!”
  “好啦好啦,”我抬手去抚他的眉头,“你浑身上下也就这双眉毛还能看,你就行行好,别虐待它们了……”
  “你……”他做吐血状。
  
  嘿嘿,心情愉快的想打呼哨。
  不知为什么,每次看到他不笑时也带三分笑意的满不在乎的一号表情我就有一种想要扑上去扯着他的脸揉扁搓圆的冲动,想要看见他因为气急败坏而多变的神情……
  真是……莫名其妙……我是不是有些坏心眼,还是我心理变态,或者是……有虐待他人的倾向……
  
  “喂,喂……飞花我说你怎么又走神了?”
  “离离……”
  “嗯?……唔——”
  某人被我突如其来的动作吓的竟然张开了嘴唇,我当然毫不客气,舌头一下子溜进去,在他唇间舌间齿间游走调戏……
  嗯,果然是最适合接吻的唇形,香香软软细细滑滑……真是好吃呢!
  
  终于将他那张最适合接吻的唇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亲了个够,我才一把松开他的脖子,自顾自舔着舌头回味无穷的说:“离离,我发现,我想虐你的冲动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不如,让我们立刻开始这段感情吧!”
  咣当!我听到某个魂魄不知飞到什么地方去的人下巴掉地的声音。
  趁着他呆掉,我踮起脚来又偷得小小的香吻一个,志得意满,转身挥挥手说:“我要休息了,你出去时记得把门带好。明儿见!”
  
  身后一片寂静,没一点儿声音。
  某人还没还魂?还不准备走么?
  
  爬床的动作做到一半,我忍不住扭头转身……



  苦肉计

  有时候,回头是好事,能看见默默无语那人在灯火阑珊处;有时候,回头并不是好事,因为那个灯火下的人可能在挖鼻孔抠眼屎丑态百出……
  所以大家在想要转身的时候,千万要做好思想准备……
  呃,扯远了。
  
  看着他那双情似深海灼灼发光的眼睛时,我就有不好的预感。于是赶紧说:“那个啥,时候不早了我要睡……唔——”
  剩下的话都没有来得及出口,他的唇就贴了上来。
  这个吻,既有着春风化雨的温柔,又有着烈火焚身的炙热,柔软而香馨的唇瓣,甜美而销魂的触感……
  
  “喂喂……”我好不容易才从他唇下找到一丝清醒,费力的扭头出声,“你要干吗……放开我……你想勒死我呀……”
  他稍稍松了一点,声音喑哑:“我快要发疯了……你知不知道每天这样看着你有多难受?我每天念咒般的告诉自己忍一下就好了。可是不行,就是不行。醒着睡着睁开眼闭上眼,都抹不掉你。我已经克制的快要疯了,你为什么还要来添把火?明明……”
  他的唇重重吻上来,我被他一把推倒仰在床上。
  我的脑子被他的话震的发晕,身体木木的,力量仿佛被抽掉了一样,而唇上的丰润柔嫩席卷带来的另一波铺天盖地的激烈狂潮几乎将我吞没……
  
  突然,比什么都强烈的震撼从肌肤中穿过,流遍全身,我剧烈的颤抖了一下,发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和迷醉瞬间清醒,我扯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脱落的亵衣说:“不行……隔墙……唔……有耳,再说他们只是去探路,随时会回来……你……放开……”
  我用了力道,使劲把他隔在一臂之外。
  “回来就回来!你知不知道他们和你无间的亲密让我多难受??现在也让他们知道……”他有些发狠的说,手上的力量一刻没落下,又将我抱了个满怀。
  “你少发疯!”我用了真气狠狠踢了他一脚,压低嗓门骂,“想在我这里霸王硬上弓,你还不够斤两!”
  这一下应该够狠,可他的闷哼声硬忍在喉咙里没出来。
  再次侵身而下,他手上的力道又加了两分,滚烫的唇落在我的颈边,轻轻啃吻,灼热的呼吸仿佛要将我的皮肤烧着:“我就是发疯,爱上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你有什么好?为什么我就是躲不过?我一定是昏了头,而且发疯的厉害……”
  打情骂俏还捎带吃豆腐?你发疯难道我也要陪着你一起抽筋?你想的美!
  我用力挥手拍出一掌,将这个牛皮糖震离了身体。
  力道好像过猛了些,他“砰”地一声砸在床柱上,声音好大。
  
  “喂,喂喂!你没事吧?”床角某人半天没个动静,该不会是骨裂内出血外加脑震荡吧?
  “噗——”红色的鲜血沾在白色的亵衣上触目惊心。
  不会吧?真的……内出血??
  我慌张的抱起他的身子,感觉到他体温迅速下降,惊愕的望着他憔悴的脸,心蓦地抽痛起来。
  “喂,喂,我是故意的……不对……我不是无意的……不是不是,我不是故意的……离离……你听到我说话没?啊?你……你……”一着急,我词不达意。
  “咳咳……”他在我怀中虚弱的咳喘起来,目光有些迷离,“对不起,咳咳,是我……不好,不该对你……咳咳,飞花,如果我……咳咳……死了,你会不会……为我流一滴眼泪?……咳咳……”
  “你,你瞎说什么……”我手忙脚乱的擦着他口中溢出来的鲜血,一边给他渡真气,一边泪水不自禁如泉般涌了出来:“都说祸害遗千年,你个祸害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死呢?”
  话是这么说,可看着他一张煞白的脸,戳戮般的痛楚,开始从胸口蔓延,穿过五脏六腑,钻入四肢百骸,激荡起压抑在灵魂深处的懊悔和悲伤……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离离你千万千万不要有事啊……
  
  “别哭,别哭了呵……都是我不好,我惹你伤心了……咳咳……你别哭别哭,其实我喜欢看你笑……你别哭啊……别哭了,咳咳……都成花脸了!丑死了……再哭可没人要了……不许哭!……”他艰难的抬起手,帮我擦拭着不停滚落的泪珠。
  我再也控制不住,抱着他深深切切地吻住了他那毫无血色的俊美的唇……
  他情不自禁地呻吟一声,反手将我拥住,忘情地与我缱绻纠缠……
  四周流动着的空气似乎都在刹那之间静止,只有两人交缠的嗤吮和紊乱的呼吸,在方寸之间融化成一片灼烫火热的气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吻得几乎窒息断气了,他才依依不舍地放开。
  “飞花,你……不怪我了?”
  我无奈又心痛的笑笑:“我……根本就没有怪过你……只是……”
  他神色一暗,“我知道你还是在责怪我……”
  “不,不是因为这个……其实……我心里很矛盾。如果当初没有再次相遇,如果这辈子我们不会有交集……或许……”
  “你……”他紧张的握住我的手。
  “你听我说,”我将他在怀中放平,手抵着他的背心缓缓送入真气,“若是没有遇见你,与现在相比,我想我会有巨大的遗憾……毕竟,能得到你这样与众不同的稀世男子的心,算是几生修来的福气吧?若错过,我会觉得无比惋惜……可是……你知道,我的身边已经有青竹如花,我不想他们伤神,更不愿你为难,我知道你从小受那些教条熏陶和约束,一定不能够接受一个女子同时拥有几个男子的爱,更不可能接受自己充当众多‘相公’中的一名……我不想你因为我而违背了别人眼中的‘纲常’,更不想你委屈了自己,所以……”
  说到这里,我只觉得胸臆间有一团酸楚蔓延全身,不由的噎在那里,半天无法出声。
  
  “唔——”
  瘁不及防,我惊讶的看着一个吻砸了过来。
  他眼中有浓得化不开的柔情蜜意,炸出一团团的花火,重重叠叠,极尽绚烂……
  “若不是这样,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不说,然后准备一辈子都不理我了?”那个瘫软在我怀里的人突然坐了起来,指着我的脑门说,“你怎么能这么笨,若我有你口中的三纲五常思想,而且非要跟你计较这些,还会这般跟随着你,还会拼了命救你,还会忍到现在吗?”
  咦?他刚刚不是被我……怎么一下子……我惊讶的望着眼前一瞬间好起来并且生机勃勃精神百倍教训人的某位,一时间有些反应迟钝:“你……”
  “你什么你!明明你自己是个死脑筋,还套在别人身上,以为别人也跟你一样……你知不知道,那天我说我愿娶你为妻的时候就做好了准备,不管你身边有多少人,不管你心里装着多少个,我都不会放弃你!除非你讨厌我,不喜欢我,不愿意我跟着你……”
  “你……我……”眼睛圆睁,不能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他,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什么我什么?唉……怎么小时候笨,现在还是一根筋……”
  他叹息着又吻了过来,天旋地转,分不清南北西东,才发觉主动权根本就不在自己身上,意识一路随着他的撩拨上浮上浮,最后飘荡在绚丽幻美的云端,不知身在何处……
  外面的白袍解开来,里面的内衣在刚刚的厮打中已经散了大半,雪白的肩膀在昏黄的烛光里有点淡淡的象牙色。他慢慢解散头发,拉开衣带……眉间瞳底,尽是温柔如水,不容抗拒的款款情意……
  “我爱你!飞花!只爱你一人!今生今世愿与你不离不弃!”
  炽热到极至的欲望再也控制不住,他在进入的一瞬间,坚定而深情地烙下了一生的誓言。
  仅有的一丝清明霎时间灰飞湮灭,我浑身乏力,意乱情迷,无法自持地随着他攀上了欢乐的顶峰……
  长夜漫漫,星河摇荡,燃烧到最高温后的火焰终于渐渐熄弱……




  自作自受

  我不舒服的动弹一下,下身那痛热酥麻的感觉……
  昏昏沉沉里,我觉得我当时的生理课都是白上的,或者这个人实在是天赋异禀,怎么可以一次又一次,一次再一次,一次还一次的做个不停……
  他整个人就宛如终于得到渴望了许久的糖,拚命的吃呀舔呀啃的,怎样都不腻。你见过有这么贪吃的人么?整整一夜啊!那灼热的欲望就没下去过……
  我真的很想跟他说,不用这么拼,我没保质期的。可惜,我的嘴巴几乎找不出空来……
  
  “啊唔——啊……”我紧紧抓住他的肩膀,又一次被那硕大的欲望带上了不言而喻的颠峰……
  喘息,汗水……
  某人某个地方根本就没稍离过,将我托起来调换一个姿势,紧接着开始又一轮的冲刺……
  天哪,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唔……等——”我不行了,努力的偏过头找到自己的声音:“等等,天都亮了……唔——”
  “你个贪吃的猫,看我好欺负是不是?NND!”嘴巴被再次堵上,我腹诽道,“还有完没完?难道要把我活活做到死你才高兴……唔……小流氓小恶棍……哪里学来的招式……唔……好舒服……我不要我不要……”
  不行,再这样下去,理智又要消失了……
  
  我提起酸软的胳膊,用力一推,总算是把他推开一臂之外:“停!你还真没完了你!外头鸡都叫了三遍,太阳都露脸半天了,你还来!赶快起床! 今天还有正事要办!”
  “我们现在办的也是正事啊~”某人一副嬉皮笑脸,不依不饶的又想上来。
  
  “咚!”我抬起一脚,猛的将他踹下了床。
  
  不过……哎哟……我的天……我滴那个腿啊……酸的跟不是自己的了一样……
  XX的,我现在浑身上下就没一块好肉似的……处处都叫嚣着酸啊,麻啊,累啊……
  
  某人从床下爬起个脑袋,灰头土脸的说:“你还真……舍得……”
  我瘫在那里,有气无力的骂道:“MD,老娘从头到脚,从里到外,被你吃的一点渣儿都没剩,你还想怎么样?”
  又累又气,我忍不住骂人了。
  他扁扁嘴:“人家……”
  “人家什么人家?”我努力挪着身体,给自己找个最舒服的姿势,打断他的话,“好渴,我要喝水!”
  “哦……”某人屁颠屁颠的爬起来端茶倒水。
  “拜托你先把衣服穿上……”我无力的用一只胳膊遮住眼睛,清了清喉咙埋怨道,“即使你知道自己身材诱人,也没必要一大清早的搞裸体展览……很高兴自己走光么?”
  “哦……”他笑笑,抓起床头一件亵裤随便套上,道:“你怕我被别人看见啊?”
  “谁管你!”我翻他一眼,闭着眼睛装死。
  我好累……真的好累啊…………
  “来,喝点水。等下我让小二烧几桶水来你洗洗我们再出去不迟。”
  我动了动……腰背酸软,腿好象找不到在什么地方……就我现在这样……今天上午想要下床估计是没戏了……还出去……梦吧你……
  
  “我要睡觉!什么事儿下午再说吧。” 我把脸埋在枕头里。
  “好!”他悠然的笑着,“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再睡?”
  我懒懒的唔一声,“随便。”
  好困……眼皮好沉……浑身好酸……我想睡觉……
  
  不知自己睡着多久,悉悉簌簌的声音想起,我懒得睁眼抬头,依旧卧在床上大睡。
  只觉得好像被什么人抱着缓缓放进了浴桶,水温温热热,忽悠忽悠的,有人在轻轻帮我擦洗,我则继续我的美梦。
  又过了一会儿,被抱了出来,好像是用大大的丝巾裹着我放到了床上。
  翻个身,睡。
  
  听见开门关门声。
  继续睡。
  
  “飞飞,来,喝点菌粥再睡,好不好?”
  “唔……”我懒洋洋的哼哼一声,却不想动弹。
  
  胶着的思维半天才有响应,等等,刚刚谁在跟我说话?
  好像是……脑子一个激灵,我惊得一下子翻身坐了起来。
  
  “啊啊——”惨叫声响彻整间客栈。
  我的腰啊,哎哟哟,要断掉了啊——好痛好痛。
  眼看身体又要倒回到被褥里去,一双手臂伸过来接住了我。
  暗香浮动……再熟悉不过的气味……
  我把自己缩了缩,再缩了缩……只盼现在床上有条缝,自己赶快钻进去……
  
  青竹将我放好靠在床头,自己坐在床边,伸手抚顺我的头发,“醒了?”
  “青竹……”我嘴唇动了几动,下面却不知道要说什么,还是闭起来。
  “来,喝点粥再睡。”他伸手在床边小几上端过一个碗,用勺子舀了一勺粥吹了吹,递到我唇边来。
  我心虚的厉害,呆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
  “来,张嘴。”
  我张嘴将粥接住,吞咽了下去。
  “青竹……”
  “别说话。来,先把粥趁热喝了。”他又盛了一勺过来。
  这才注意到,如花也在房间里,正忙着把洗澡水弄出去。接着又开始换掉满是狼藉的床单被罩。声音真大,哧啦哧啦的响。
  我埋着头,像个鸵鸟,不敢看他们,恨不得马上来道雷把自己劈晕过去……嘴巴还是机械的一勺一勺把青竹碗里的粥喝光。
  
  “身上疼吗?”青竹端着碗出去后,如花进来问。
  我脸上一热,说:“不疼。”
  “说实话!”他板着个脸。
  我老老实实说:“疼。”
  他不再讲话,慢慢把我抱着翻过身来放平,手扣在背上轻轻按揉。
  “如花……”
  “别说话。睡觉!”
  我无力的趴在那里,老实的和床上的枕头被子一样,听任摆布,凭他搓扁揉圆。
  虽然能看出他眉间怒气冲天,可手上的动作却还是轻柔。
  
  本来心中还奇怪,怎么那个始作俑者不见人影,反而是……青竹和如花来服侍我了,可是看着如花铁青着一张脸,泄愤似的换被单铺床套,说话只差咬牙切齿了,我的疑问愣是没敢问出口,任其胎死腹中。
  昨天真的……过火了……
  是怎么被那家伙骗上床的来着?后面又是怎么个折腾法来着?好像都不太记得了。
  可是,问题在于,他倒溜不见了,我现在该怎么跟这两个交待?
  我不想他们伤心啊……可是……啊啊啊啊!!我混蛋啊……我说什么好呢?
  说其实昨天我才知道他喜欢我我喜欢他他愿意不计较一切跟着我所以我一时没把持住结果我们就XXOO了一整夜本来是想另找个时间通知你们一下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啥都知道了我知道我好色我多情我错了我对不起大家不过事到如今后悔不起作用不如大家坐下来谈谈你们说怎么办咱就怎么办……
  
  脑中胡思乱想,什么时候又睡着的我没感觉,一觉醒来,已是下午。
  如花推拿的本事果然不同凡响,经他手捏捏按按,又睡过一觉之后,身上清爽异常。昨天晚上的后遗症统统不见了。
  屋子里没人。我穿好衣服。下床。
  
  那个……隔壁就是某人的房间,我要不要进去瞧瞧?
  心里还在犹豫,手却不听指挥的推开了门……



  审判会

  啊啊!当我第一眼看到屋子正中间坐着的“人”时,我严重怀疑自己走错了房间。
  这个“人”是……嗯……应该叫……嗯……典型的猪头小队长……
  脑袋肿的跟肉包子似的,眼睛被脸上紫红色的肉挤的只剩下一条缝,嘴上像是挂了两条腊肠,一出气还颤啊颤的……
  这画面让我想起了《东成西就》里头中了毒的欧阳峰……
  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被定住了一样。
  
  “飞飞你醒了?”旁边一个声音叫回了我的三魂七魄。
  左右一看,原来青竹如花都在。嗯?凤林在这儿凑什么热闹?
  我咽口口水,点点头。大概明白了,现在这是在开审判大会……
  请问这段可不可以倒带重来?我选择在自己屋子里好好呆着不出来行不行……
  “进来,坐。”青竹表情温和,吐字清楚,“正好有些话要当你面讲。”
  不是吧?我心里惨叫,还是规规矩矩的进屋,关门,坐好。
  
  就听青竹回头继续对某个猪头说:“你和飞飞两人本是你有情我有意,我们看在眼里心知肚明,不能也不会拦着;何况之前我们都是真心许诺过飞飞,只要她过的开心平安,无论干什么做什么决定我们都不会干涉……”
  我心里一酸,青竹真是……太好了……
  “可是,”青竹话锋一转,声音明显高了不少,“现在飞飞大病初愈,身体尚需多加保养,你怎么能只顾一己私欲胡搅蛮缠为所欲为呢?!若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能担待的起吗?!我倒是要问问,你口口声声所谓的‘爱’究竟是个什么?!”
  哇~我咋舌!那么温柔的青竹,今天看起来,好强悍!
  “鹅扑系……”对面猪头艰难答话。
  “我不管你是不是故意的,总之,喜欢一个人,就应该为她着想!今天看在飞飞的面子上,小小惩罚算是给你个警示!你若是还不吸取教训,下次可就不会这么轻松了!”
  “还能有下次?”如花拍桌子,“诸葛别离,不管你有多么堂皇的理由,也不管飞飞她愿不愿意,反正只要你还敢如此放肆,我第一个跟你过不去!”
  “就是就是!平时看你还算个斯文人,对我们家飞飞也算不错,可你怎么能做成这种事情来?真是……”凤林跳桌子翻白眼。
  
  哇哇~~今天大家真的像是吃了火药呢!
  其实,我身体早好结实了,大家真的不用太过担心。我知道离离和我有错在先,但是也不用把人折腾成猪头吧?那个,万一消不下去,这么难看有碍观瞻我可不想要……
  
  “嗯……那啥……”我清清喉咙,很想插话。
  青竹如花同时横扫一眼。
  青竹眼波盈盈,应该是在说“安静”,如花亮晶晶的眼睛里分明在说“闭嘴”!
  我……
  我缩了缩,又缩了缩,把自己缩成虾米状。
  唉,对不起离离我帮不了你,犯错误的人首先一定要低姿态……我也是泥菩萨过江,所以你自求多福吧……
  不过,听他们俩的口气,应该是同意你“入赘”了,只是生气你昨天晚上不知好歹折腾的太厉害……
  话说回来,你也的确是过了,好歹也是堂堂的智者,怎么搞得跟轩辕羽一样,像是几辈子没见过女人似的,饥渴成那样……
  
  发了会儿呆,走了会儿神,就听见青竹发话:“……先就这样吧。今天大家也都累了,休息休息,养好了精神,明天再去爵府。”
  咦?
  审判大会已经结束了?
  我看了看猪头,嗯,他这样今天也的确不适合出门,否则会吓到路人……
  
  青竹又看我一眼:“你们再聊几句,我去备晚饭。如花你带凤林出去散散步。”
  说完他步履从容迈出了门,如花狠狠瞪了猪头一眼,又看看我,没说话,也跟着出去了。
  凤林拍拍翅膀,甩下句“你好自为之”也飞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我们两个。
  
  对面猪头用一种极其委屈的眼神(如果此刻那两条缝里头闪出来的光能叫“委屈”的话)看着我,口齿不清的说:“飞发……对扑起……鹅扑系赴意要……”
  “哎呀,好啦好啦,”我挥手打断他那含糊不清的表达,“跟我这儿你就省省吧,记得以后别那么‘贪吃’,免得又被毒成猪头……你好好休息,晚上我跟青竹说说,让他给你点解药……”
  说起来我也有错,不过好像被你一个人担待完了……有些不好意思,我起身走向门口,“以后自己消停点,少惹他们生气,不然……我罩不住你。”
  一脚踏出门口,我忽然又记起一件事,截断他正要张开的口,说:“对了,以后你要是还敢骗我,用什么自残苦肉计之类的,我就让青竹给你下点‘苦肉粉’,再叫如花把你倒吊在树上,让你尝尝什么是真正的苦不堪言!”
  丢下这几句话,我抽出另外一只脚,合上门而去。
  
  说起那个苦肉粉,不知道青竹有没有带来,若是没带,改天让他再配一些出来。以后好让那个小王爷“享受享受”。
  嗯,其实这苦肉粉当初还是我起的名字,当时是青竹新调配出来的一种痒痒粉。
  这种粉末跟一般的痒痒粉不一样,粘少许在人身上,立刻就让人奇痒无比,恨不得抓破皮肤;但是只要忍不住一挠,胃里口腔中立刻会冒苦水,虽然身上的痒减轻一些,但口中的滋味却让人苦的掉眼珠子;不挠呢,身上痒的让人疯狂,越挠呢苦水就会越浓,厉害的会狂吐不止,就差连肠胃都吐出来。
  总之,苦就苦得让人想咬舌自尽,痒又痒得让人想撞墙,反正左右都痛苦不堪。
  有时候真佩服青竹,斯斯文文一个人,做出来的东西还真……我忍不住打个寒战。
  
  次日清晨,一行人来到了赫赫有名的爵府侧门——“歌舞姬报名点”。
  虽然穿着斗篷遮着面纱,门口管事先生看到我时还是愣了愣。
  轻轻柔柔说明我们的来意后,管事先生说:“这位姑娘可以入府,但是男性随从……对不起,一律不得入内。”
  我就说嘛,这爵府的大门怎么可能畅那么宽,要招进去刺客什么的怎么办?原来还是有条件的呀。
  身边离离上前一步,恭恭敬敬施了个礼,抬手指指稍远的地方,道:“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
  那人抬头看他一眼,留我们几人在此,随他走开了些。
  只听到他站定后小声说:“先生有所不知,我家小姐一直由我们几个服侍着,这么多年都习惯了,琴师书童跟前伺候的一个也离不开一个也不能落下。小姐自幼任性,原本老爷夫人不打算让她来爵府叨扰,可是小姐倔脾气一来,不来试试不死心。出门的时候老爷千叮咛万嘱咐,生怕小姐的坏脾气上来得罪了爵爷,所以才派我们几个跟着。小人知道爵府锦衣玉食绝少不了上下服侍的人,但您看,这生人和熟人怎么都有个差别;小姐从小娇生惯养,若是一入府,万一不习惯府上的侍从又或者不小心犯了什么规矩,那爵爷怪罪下来,你我都不好担待不是?所以还请先生一定要通融通融,让我们一块儿跟进去伺候着,一来免得我们几个在外面担心,二来也是替府上人省了心不是?您看,今儿都十四了,明儿就十五,反正也就这么两天的事儿不是?麻烦先生,麻烦先生了!”
  他不作痕迹的握了握管事先生的手,我瞟见一锭金灿灿的元宝就这样递了出去。
  这小子还真会编故事!不动声色的恐吓诱导再加上大元宝,果然将管事的先生说的动了心,叫了一个小童带我们进了高大恢宏的爵爷府。





  绿月

  果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爵爷,住的地方真是气势恢宏,漂亮的不象话。
  我们顺着侧门小路走进去,抬眼就看见屋脊绵绵院落层层,中间游廊相连,雕花的栏柱,彩绘的飞檐。院子里头水池假山,花草树木都大有讲究。明明已是隆冬,这样却依旧花红柳绿,看起来不似真的一般。
  穿过隔着小小喷泉的花坛,走过铺着鹅卵石的小径,再穿过一个长廊,远远的一片碧绿的池塘,池塘上临水而建的水榭亭台,然后是红砖的围墙,开得满园鲜艳的梅林……
  绕来转去走了很长一段路,终于来到了一排简单柔素的客房前。
  小童给我们指了两间房,一间稍小,另外一件看起来很宽敞,说:“最近府上人多客杂,房间吃紧些,还要麻烦几位小哥委屈一下。这间房子里头倒还是宽阔,等会我让他们多铺两张床过来,你们先将就一晚,等过了十五,房间又会空出来一批,到时候再给各位另行安排。”
  “那就有劳了。”离离塞了些碎银子过去。
  小童又说:“府上吃穿用度都有人安排,若是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过了中午会有人来叫姑娘到绿月馆去学曲子,明天府上要宴客,到时候姑娘还要登台献艺,所以下午在月师傅那儿,姑娘还要多用心些。”
  我点头道谢,回屋里歇着。
  
  下午,果然有一个婢女来叩门。我出去才发现,院子里已经站满了漂亮姑娘,真是莺莺燕燕,花团锦簇。
  一大群人由那个婢女带着,穿过层叠的院落九曲十八弯的回廊,终于来到了绿月馆。
  所谓的绿月馆,实际上就是爵府内一座独立的院落,相当于古时候的乐府吧。
  绿月馆里面住着两位师傅。一位叫揽月,善吹拉弹唱;另外一位叫绿腰,衣带当空长袖善舞。
  
  进去之后,发现这绿月馆内的花木风景,比之前看到的那些更胜一筹。
  这整座院落内只有梅和菊。
  按理说这个时节,很多菊花早应该谢了,可这院中,却开满了五彩缤纷的菊。珊瑚雪、银绣球、锦雀舌、黄莺翠、朱砂盘、春水碧波、绿玉如意、冰天雪莲、平沙落雁……姿态旖旎,让人心神摇曳。
  旁边一树树白梅红梅才绽花蕾,花瓣薄得好似琉璃,白的冰清玉洁,红的灿若云霞,还有香气暗袭。整个院子看起来高洁清雅,不染纤尘。
  大厅倒是极宽敞,一眼看进去有二、三十米深。墨黑的地砖似明镜,一排排的琴案琴椅早已布置妥当。
  我看众人有一大部分寻了位置坐下来,另外一小部分跟着婢女又往里头走,想着大约那部分人是去学跳舞了,于是没有跟过去,只在大厅找了个空位坐好。
  
  一会儿,出来一位身着鹅黄色绸缎衣裳的美女,凤眉杏目,面如凝脂,乌发堆的高髻,斜插了饰金珠的步摇钗。
  只见她微微一笑,在上首的一个位置坐了下来,说:“今日是最后一天,不知各位姑娘练习的如何?”
  声音一出,果然是珠圆玉润,甜美动人,但是音调中却带着不可忽视的威严。
  看这架势,应该就是婢女口中的揽月师傅了。
  
  下面没有多少人答话。她淡淡的问:“琴谱都带来了么?”
  众人点头,皆从怀中、袖中掏出了一张薄纸。我茫然。什么琴谱呀?看大家紧张的样子,难道是什么高难度曲目?
  “先弹一遍来听听。”她说着,忽然朝我这边看过来:“姑娘是新来的吧?”
  虽然仍旧蒙着面,我还是感觉那道目光,犀利的穿透轻纱,直割皮肤。于是赶快点点头。
  “没关系,等会我吩咐她们另补上一张给你。开始吧。”她对下面的人说。
  众人抚琴弹奏起来,我惊讶的掉眼珠子。因为我听到的不是什么闻所未闻的天籁之音,而是刘若英的《光》!
  这是……难道……真的……被我猜中了我最不想猜中的一种……
  
  耳边是细致入微的乐曲,婉转动人的歌喉,几乎完美到无可挑剔。可不知为什么,就是觉得不对味。
  也不是呆板,也不是单调,可总觉得缺少些什么。
  或许是这些人奏惯了古曲,虽然有着娴熟的指法,精湛的技艺,可这曲子弹出来却始终是找不到那种本应有的感觉,那种……可以让人感动的因素。
  
  大约是见我眼中的神情太过夸张,揽月师傅走上前来问:“怎么,姑娘是觉得身体不舒服?”
  “啊……不是……”我回了神,四目相交,我发现她眼底有些许疑惑。
  “不是就好,那,”她递给我一张薄纸,“这是琴谱,照着上面勤加练习便可。”
  我接过一看……一滴汗冒了出来……那上面的东西……我一概不认识……
  
  不过,这曲子我熟到闭着眼睛瞎摸都没问题,所以当我装模作样的看过琴谱,抬手弹奏时,揽月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震惊。
  结果曲子还没弹完,她就打发人把我带去绿腰师傅那里,还美其名曰:“可能舞蹈会更适合姑娘一些”。
  从她的眼中,我看出了一种情绪,那是一种夹杂着嫉妒兼恐慌的神情,虽然她自以为表现的极其镇定,语气也是淡淡的,但我能听的出来,明晚的献艺,她是不准备让我上去抚琴了。
  我暗地里笑笑。终于知道为什么爵府的艺姬十天一换的原因了。稍微有灵性的人,估计就是这么被埋没了的吧。
  没有做任何的抗议,我跟着一个婢女到内屋去学习舞蹈。
  
  绿腰,名字好听,人也长的似弱柳扶风,配上一身浅绿色的衣衫,行动间如行云流水一般轻盈,还带着一股淡淡的忧伤气质。
  她正在指点几名女子,接着做了示范。
  我在旁边静静的看着。
  很美丽的人,很美丽的舞步,恰如其分的漂亮画面。回步旋身,长袖轻纱漫舞,旁观的人适时唏嘘。
  可是,怎么看怎么觉得真正是刻板的教材范本表演,没有一点感情,不冷不热不咸不淡,温吞水。
  
  不管怎么样,还是跟着学了一个下午。
  有了前面的教训,这次自然放低了姿态,有时候,做一个笨拙的学生比做一个跳脱的天才强。
  
  晚饭后,有人来通知明天节目安排的情况。
  接过“节目单”找了半天才发现自己被放在了很后面的一个群舞里头,不仔细看,还真找不出“莫爱”这个名字呢。
  盯着桌上送来的演出时要用到的衣服看了一会,我让如花备了纸笔,叫来了离离,吩咐他按照我画好的图形以及要求去准备我要的衣物。
  刚开始他们几个听了我的要求后大惊失色极力反对,但是当我告诉他们下午在绿月馆里的见闻之后,离离一句话不多讲,转身便去准备;青竹如花则面色不佳,看起来仍旧不大同意我的想法。
  我笑笑,果然还是离离懂得我的心思。
  
  轻歌妙曼技巧完美的古典舞,等着接招吧。


  妖娆舞姿

  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宾客云集的十五当夜,我的独舞被安排在了第三个出场。
  这出场顺序我以前就仔细研究过。太靠前,宾客的兴致还没完全被调动起来,太靠后则已经审美疲劳,所以我挑了这个时候。还有一个原因是,按照往常惯例,第四、五个节目后,轩辕羽就会点那首《光》,到时候他发起脾气来,还哪有心思欣赏舞蹈呢。
  虽然我有些震惊他对那首曲子一直念念不忘,或者说他对以前的飞花念念不忘,但是,我也无比期待这次见面时他脸上的表情。
  
  烫卷了头发,不紧不慢的穿上了露脐坠彩珠流苏的小上装,套上长及脚踝的低腰裙,裹上镶有亮片和腰链的臀部腰带,配上带有长流苏的发带、金黄色的臂环和手镯、镶满七彩水晶的项链、红宝石脐环以及细细的银铃脚链,最后描上明艳的妆容,我满意的转了一圈,一个妖娆多姿的肚皮舞娘诞生了!
  有时候真的很佩服离离,这么短的时间,他能找出这采用亮丽色彩而又富有垂感的梭织面料做成的衣服以及这些配套的首饰,确实不简单。
  镜中,从上到下,黑、橙、银、洋红、金、宝石蓝、翠绿……所有一切,颜色鲜明艳俗却又异常的妩媚性感。
  
  留了如花离离在房中等候,我披上硕大的斗篷,和青竹随小童出发,一路来到宴客大厅的后台。
  偷偷从后面望了一眼前厅,才发现,爵府宴客的厅堂,比我想象中还要大得多。
  整个一个标准的足球场!
  华美的高堂,整肃的廊柱,明亮的灯盏,耀眼的酒杯,以及穿戴贵重的宾客。
  什么叫流光溢彩,什么叫觥畴交错,总算是看了个清楚。
  
  终于,蒙着半透明轻纱,披着桃红色斗篷,赤足身着华丽盛装的我,在青竹的琴声中款款出场。
  高高的台上,一身宝蓝色锦缎衣裳的轩辕羽斜靠在宽大的雪豹皮背椅上,微微的眯起了眼睛,嘴角轻轻挑出一抹兴味的表情。
  他的身边一左一右,坐的正是揽月和绿腰。看见我,脸上呈现出一丝惊愕。
  我看看脚下那光可鉴人,一尘不染的地面,心中轻轻一笑。
  
  来吧,开始吧。
  一个转身,斗篷从肩上滑落,满意的听到一片抽气声。
  
  明丽的音乐声中,我珠唇轻起:
  别叹息 色是空 空是色 色变空啊空变色
  末世摩登伽,此刻不变色
  …………
  
  一边唱,一边开始婆娑起舞,时快时慢,时而优雅、时而感性、时而妩媚、时而娇柔、时而傲酷、时而神秘,错综复杂的动作令人眼花缭乱。
  
  是美色 出色 生色 问谁可以不爱惜
  唱出惜色的歌,摩登伽正是我
  莫呼洛迦 莫呼洛迦 揭谛摩诃
  莫呼洛迦 莫呼洛迦 揭谛摩诃
  …………
  
  此刻我眼神放任顽皮,颈脖亦推波助澜地挫动,双目左右一脱,眉飞色舞,白皙的手臂如天使的翅膀,蛇似的腰灵活的摆动着,而脚上的银铃响个不停。暧昧,挑逗,若即若离,欲语还休。女性一切阴柔诱人的魅力,表现的一览无遗。
  高台上,我看见轩辕羽抓着酒杯的手越来越紧,湛蓝的眸子越来越幽暗深沉。
  
  天龙之女一曲婆娑 心眼中了魔
  尽我角色意识美色 来请你爱惜
  良夜又逢末世人 珍惜今宵记住我
  …………
  
  扭腰,摆臀,提胯,转肩,忽而奔放,忽而内敛,摇曳婀娜,活力四射。
  几乎所有的人都看呆了看痴了看傻了,还有些高官故作清高,似乎不屑一顾,我娇笑着转动身姿,摇摆旋转到他面前,轻轻吹一口手中的迷迭香,顿时那人便脸色潮红,脸鼻尖都隐隐出了汗。
  
  像蝴蝶,像流水,像波浪,像燃烧的火焰,像上天入地最美的天龙女,璀璨,欢乐,自由,我忘情的舞动着,感觉身体和灵魂的合二为一。一曲声色歌,踏落烟华波,云破月影来,舞动万缕香。
  
  天龙之女一曲婆娑,心眼中了魔
  尽我角色意识美色来请你爱惜
  良夜又逢末世人,珍惜今宵记住我!
  
  一曲终了,大厅门口似乎有人影一闪而过。我没有多注意,只是跪坐在地上,华丽的群摆铺成一朵美丽的莲花,白色轻纱缓缓跌落,露出一张弹指欲滴的脸,眼睛亮得象破碎的星辰,落在这渺茫的人世,荡漾着脉脉如水的波澜,盈盈地望向台上的轩辕羽。
  
  此刻大厅安静的极不正常。台下的人根本忘记了眨眼和呼吸。
  魂魄不知飘到了何处,只是怔怔的瞧着跌落的纱巾。
  我适时的微微露出一笑。
  那笑容,如温柔的春风,拂开冰雪,消融成滴滴的清泉,连顽石都会软化。
  “叮”的一声响,一旁跪立侍酒的人失了手,玉盘倾侧,夜光杯倒翻在地。
  没有人去怪责,甚至没谁注意那酒杯落地。
  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落在了我身上。
  
  轩辕羽定定的看着我,仿佛已经变成了化石,早忘了要让我平身这回事。
  过了好久好久,他才象是从深沉的梦中惊醒过来,一字一句的问:“你叫什么?”
  “民女莫爱。”
  “莫爱?莫爱……”他低声念叨了几遍才说:“你刚刚跳的那是什么舞?”
  “肚皮舞。”我照实回答。
  “肚皮舞?我怎么没有听过?”他好奇的问。
  
  “光听名字就知道这种舞是不入流的东西,难登大雅之堂,爵爷您没听过,那是自然。”他身旁的绿腰笑得无邪。
  啧啧。明明是柔弱身段,怎么话里却处处夹枪带棒?
  我笑笑。一早知道会被嫉恨会受到冷嘲热讽,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不过,既然你给我七分刁难,我岂可不还你三分颜色?
  挺挺胸,我毫不露怯的说:“难登大雅?呵呵,爵爷和诸位大人不是刚刚才看过么?”
  绿腰脸色变了变,被我呛的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
  
  “平身吧。”轩辕羽笑着问:“会弹琴么?”
  “会。”我盈盈起身答道。
  “那弹一首来听听。”
  “爵爷,她没有受过训练,恐怕不会弹您想听的曲子。”果然不出所料,旁边的揽月开口阻拦,“不如妾身为您弹奏一曲如何?”
  “哦?”他询问似的看看我。
  揽月冰冷的目光射在我身上,像是威胁恐吓。我看看轩辕羽,又看看揽月,但笑不语。
  其实,你们何必那么急进呢?我根本不想再弹那首《光》。我也不想被他认出来。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说:“不会弹那首没关系,你随便挑一首自己拿手的曲子来听听。”
  “爵爷……”揽月搂着轩辕羽的手臂娇嗔道,“爵爷不想听揽月弹琴了是不是?”
  “急什么,有的是时间。”他挥挥手,拨开揽月,对我说:“去取琴来,我想听你弹。”
  “是。”我淡笑着看了看脸色极差的揽月,退到后台去取我的白玉琴。




  轩辕羽番外1

  我叫轩辕羽。
  我有个双胞胎哥哥,翼,他继承了高贵的父王的一切,包括皇族的象征——那紫色的双眸。而我,却是蓝色的眼睛,既不像父亲,也不像母亲。
  
  我想我是个意料之外不受欢迎的孩子。他们没有想到,在产下尊贵的大王子殿下之后,还会多出一个我。
  那对看似恩爱的父母,他们向我慷慨的提供了一切物质享受,却始终不肯再多为我付出一点点关心。
  我告诉自己,做人不可以太贪心。
  可是,当我看到我那万中选一无可挑剔的乖宝宝哥哥像神一般被供奉,被宠爱,被无数的光环笼罩时,那份被忽略被冷落被理所当然的放逐的感觉深深的折磨着我。
  于是,很小的时候,我就学会了用各种手段来引起周围的人的注意。
  四岁从树上摔下来、从桥头掉进水里、被陶瓷割破手腕……林林总总“意外受伤”无数次;五岁那年母亲去世,我经常发脾气,几乎摔碎了宫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六岁习武,于是开始找人打架滋事;七岁绝食过五大次,每次约五、六天,十二小次,每次不超过三天;九岁开始翻墙出宫,外面花花世界新鲜刺激;十岁找不同的人来扮父王、翼和我,随扮的像打赏金银无数;十一岁开始赌马;十三岁有了第一个女人;十五岁逛遍了都城所有的赌场酒家妓院……
  惹是生非,放纵自由,我试了无数次,可在他们眼里,我的一无是处我的沉沦堕落被想像成理所应当——没有人注意到我内心如此激烈绝望的嘶喊——或许他们觉得,既然已经有了一个完美的宠儿,又何必去理会一个无可就药的叛逆者。
  
  我记得那个大臣谄媚的对父王说:我王真是有福气,看,大王子沉静内敛处事果断,有王者之风;小王子活泼外向待人宽厚,乃国之栋梁;两位王子互衬互助,日后何愁我枼国不繁荣昌盛!
  国之栋梁?哈哈!我笑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前几天我还无意中听到他私下偷偷说我不成气候,怎么在台面上就变成了国之栋梁?
  我看一眼坐在我上位的哥哥,未来王室的继承人,一脸的刚毅冷酷,不言不笑。王者之风,呵呵,王者之风……
  我永远只能是翼上一根无关紧要的羽毛,添上我或者失去我都不会有太大的区别……
  
  于是,相对于受到约束的哥哥,我渐渐的接受了这种苍凉的“自由”。有些人,命里注定,如芒草弃水。
  
  听说大熙国王爷准备谋反,要求父王派兵协助。我那平日里看似精明无比的父王,却糊涂的答应了下来。一个背叛者的诺言,有多可信?
  自然,同往常一样,我那一意孤行的父王对我的意见充耳不闻。不仅如此,他还派我去协助翼完成这次扰乱边关的计划。
  好吧好吧,离开那醉生梦死的地方,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未尝不好。
  
  没想到,在这种双方对垒的战场上竟然能看到女扮男装的人!
  啧啧,真是个奇迹。听说大熙国的女子皆是足不出户弱不禁风十指纤纤只会女工,别说骑马了,就是走路都要人扶!怎么面前这位竟然能大马金刀上阵作战?
  不经意看到翼的脸上闪过的惊讶疑惑以及说不出来的神色,我猜他肯定是想让对方换人。
  不过,这么好玩的事情,怎么能够就此错过?
  未等他发话,我便拍马上阵,同那女子打斗起来。
  
  嗯,作为一个女子,她的身手还算不错。可惜的是她太缺乏“打架”的经验了。但是,她那股子泼辣劲儿和死都不服输的模样,却让我兴味十足。
  常在花丛低飞,自认为阅人无数的我,什么样的女人我没见过?可还真是偏偏独缺这一种不曾见识。
  有了兴致,无聊的仗也变得有聊起来。
  
  战斗一场接一场,我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
  翼的眼中出现了以前从来没见过的神采。而那种光芒,只在看到那个“拼命女郎”的时候才会出现。欢场摸爬滚打这些年,我一眼断定,翼是喜欢上那女子了。
  奇怪,是什么,让我那石头心肠的哥哥动了情?
  我好奇。于是打听,试探。
  
  有句古话叫好奇心害死一只猫,不知道用在这里合适不合适,反正我发现,越是研究,自己就越是陷的深。到后来,连我自己都分不清,究竟是怎么喜欢上了这个早有情郎的将军之女。
  只记得,有一次单打独斗时我心不在焉,不小心被她钻了空子逼落马下,本是气恼,可忽然对上她明亮的眼睛,听到她清爽的笑声时,竟然呆在当场。
  我身边的女子,什么样的眼神没有?媚眼如丝,温柔多情,挑逗着人的神经;我身边的女子,什么样的笑声没有?娇媚,甜蜜,腻人,发嗲,不经意的风情并露,或是刻意的宛转承欢……
  可这样淳朴憨厚的发自内心的笑容,我却从来未曾见到过。就如同一朵小小雏菊,倔强的生长着,绽放出独一无二的芬芳。
  好吧,既然这样能博美人一笑(虽然我看不到她的脸,但拥有那样一双灵动的眼睛的女子一定是美的吧),那我何妨多做几次?
  于是为能得见红颜笑,以后只要碰到她,我都会故意让她挑我下马。
  
  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份最初的猎奇渐渐沉淀,堆积,加重,变质,最后,成为真正的喜欢。
  自在飞花轻似梦。飞花飞花,无数次梦境里我都遇见你,天真的眼神纯净的笑容,英姿飒爽在我的梦中驰骋:轩辕羽,有种的你再来!
  片片飞花动我心。飞花飞花,若你不是大熙将军之女,我会尽一切所能紧紧的将你抓在手中,将你揽进羽翼,而不是任你在外面风吹雨打厮杀力敌。
  
  这天收到我那父王来信,得知她竟然被当作物品来交换我军的继续合作!
  我愤怒!她是人!有血有肉的人!不是你们政治的筹码,更不是牛羊猪狗随便任人买卖!
  
  当时,我只派亲信快马加鞭给父王回了一句话:我要她!!!
  翼,对不起,我知道父王既然接受了这个“货品”就一定会把她配置给你;从小到大,我读书不如你,武功不及你,无论什么事,都是你占先,无论什么人,先想到的都是你。但这次,我轩辕羽决不会把她让给你!
  
  叫阵。叫阵。
  我知道,这或许是最后一次我与她在战场上见面了,以后,她将被枼国皇宫所奴役,再也不会有这样意气风发的生机。
  
  花儿,花儿,你知不知道,你被自己最爱的人出卖?
  花儿,花儿,你有热烈的青春和纯洁的笑颜,难道你的一生,真的就要这样被利用被束缚被注定?
  花儿,花儿,我想拥有你,却更希望你获得宝贵的自由,而不是皇宫那座深牢大院。我不愿看到你像我的母亲一样在金丝笼中憔悴而亡……
  
  那白色面具下面,有我日夜梦见的洁白无辜的脸。于是,我转身挑枪……面具飞了出去……
  在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中,我只想将你紧紧拥抱……
  轩辕羽番外2
  父王这次终于做了一件遂我心愿的事情,虽然我痛恨新郎不是我一个,但,能拥有她,就应满足。
  从今以后,我将能以她丈夫的名义出现在她身边,疼她,保护她,任谁也不能欺负她,割断她身后那些无形的线,剜掉那些不怀好意的人的手,让这个不知情的木偶真正获得应有的自由!
  
  我按奈不住喜悦,夜里偷偷潜入将军府。
  其实这种事我不是干过一次两次了,从我开始对她产生强烈的好奇心后,就经常在夜里悄悄的溜进来观察她。
  看她吃饭睡觉,看她静坐发呆,看她提笔急书……
  可这次我看到了什么?我竟然看到了我那寒冷如冰山高贵似神祗的哥哥竟然悄悄趴在花儿的窗户上偷窥!他脸上有意想不到的震惊和心疼,我忽然意识到,花儿可能出事了!
  等他走后,我忍不住上前去,看见她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静静的站在房间中央,四周撒满了破碎的纸屑……
  用了些药将她迷晕,我进入她的房间,捡起了那些纸屑,一点点拼补起来,才知道,这正是那个出卖她的人劝说她出嫁的一封信!
  我的心不可抑止的疼了起来。从没试过因为什么人而觉得心痛,可今天,我却为了一个根本不喜欢我只懂得找我打架甚至想杀掉我的女子而难过……
  
  我很后悔,若是那天晚上我就这样将她带走,或许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值得么?为了一个根本不爱你抛弃你的人而寻死?
  其实我又有什么资格批评她呢?我不也是为了一个根本不喜欢自己的人而心急如焚甚至暴跳如雷么?
  浦宣若英浦宣若英,若是花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管你是不是跟父王定过什么协议,我
  一定不会饶了你!!
  
  翼加派人手打听花儿的消息,虽然他淡淡的说是不想延误婚期,其实我知道,他心里一样担心着她。
  
  花儿终于醒了,可是她居然完全失意!她甚至连我是谁都不知道!战场上几年的磕磕碰碰,几年的费尽心思逗她开心,希望她能对我印象深刻,哪怕是坏的印象,竟然付诸东流什么都不记得了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好吧,如果你将所有的都忘记,那么从今天开始,我要让你重新认识轩辕羽。
  
  我跑到翼的房间,告诉他,我喜欢她!我说不管以前怎么样,这次我不会让他!
  我发狠的说:即使这次是你喜欢的,我也一定要抢过来!
  他竟然平静的说:你若喜欢,送于你无防。
  我快被他气死了,他究竟明不明白,花儿不是随便送来送去的物品!
  我咬牙切齿说:我不要你的施舍,我要跟你公平竞争!谁先得到她的心就是谁的。
  他哼了一声:随便。
  
  翼,不要装作你一点都不在乎!你能骗得了别人,甚至骗了你自己,但是你骗不了我!你喜欢她。我也是!这次,就让我们来一回公平竞争吧!
  
  翼现在越来越喜欢偷窥花儿了,可那个笨蛋她一点都不知道。
  她不知道,每天我们两个都会在不同的地方悄悄看着她,看着她换上艳丽的女儿装,看着她傻里傻气的问一些白痴问题,看着她笨手笨脚的练习武功,看着她莫名其妙的指天骂地,还有指名道姓的骂我们两兄弟……
  骂吧骂吧,随你怎么骂,只要你高兴……
  就这样,看着她渐渐变得更加活泼更加有生气更加的光彩照人更加的……打动我心……
  
  婚期将至,我兴奋的整夜整夜睡不着,可我和翼谁都没想到,那个古灵精怪的笨女人竟然会逃婚!
  翼收到父王手谕二话不说把军中事务丢给我自己便匆匆南下寻人。我自然不能落后,用最快的速度打点一切,也跟着南下追妻。
  花儿花儿你个小妖精,看我追到你,怎么修理你!
  
  等我赶到山庄时,好像已经错过了很多东西。翼用了一个词形容他遇见她时的情形,那个词叫“一舞倾城”。
  我不想去追究那些他心中的疑惑,只希望尽快见到她。
  
  我冒冒失失的闯入了温泉池。刚好听到她在吟诗。
  很美的诗,诗中的意境更是诱人。我不由自主的叫好。她却将我认成了翼。
  心里涌起一股无力的挫败感,拳头不由自主的收紧,难道我这辈子都比不上他么?
  我一步步凑近,逼她看着我的眼睛,说:你再仔细瞧瞧我是谁。
  她总算是认出了我,而且她的神情有些……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她似乎对我这张脸有些动心……
  生平第一次因为自己的容貌而感到高兴,谁知道嘴巴却不停使唤的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
  暧昧的距离挑逗的话语,她终于发怒了,抄起衣服砸了过来。
  我虽然没有翼那样冷酷,可惩罚人的手段却一点不会比他逊色,所以,从小到大,还没有谁敢对我如此放肆。
  不由的笑出声来,这样火爆的性子,也只是这个小妖精才配拥有。
  她气急败坏的让我滚。她生气时,眼睛瞪的圆圆的,好可爱。我无赖的说这是我的地盘,你凭什么?
  
  温泉里有些水雾氤氲,迷迷蒙蒙。
  池水微荡,水波在她的肌肤上晃出波纹,流光闪动的眼睛映着离离水光,如水青丝悄无声息流泄了一肩一身,衬着雪白的肌肤,那一份黑白分明让人觉得异样。明明是不染一丝尘埃,又有些蛊惑妖异。
  我突然口干舌燥起来。然后不由自主的伸出了手……
  
  翼冰冷的声音打破了我心中的魔障!天!我竟然……
  讪讪的收回那只不由意识控制的手,我在心里狠狠的骂了自己两句。
  后悔。其实,不是这样的,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唉!不知她会不会把我想成是急色的小人。
  临走时转身看她一眼,她却急忙找衣服遮挡自己……看来,真的是把我当坏人了……
  
  当晚,被翼严厉警告,要我离她远一点。
  第二天,她的门口派了几个武功高强的丫鬟把守,我想,翼这是做了“双重”防范。一防她逃跑,二防我进入。
  其实,若我要想见她,屈屈几个丫鬟能奈我何?只是……我现在真的不敢见她。
  从来没有试过如何去爱一个人,如今有了心仪的对象,却不知该怎么表达!我鄙视自己!以前那个惯于逢场作戏风流潇洒巧舌如簧花前月下甜言蜜语的我哪里去了?为什么见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反而行为失控脑袋失灵连言语都跟不上趟呢?
  真是……颜面尽失啊……
  
  在屋里痛定思痛了几天,结果发现翼带回了宇文鹤。
  我突然意识到,他能大费周章的请来宇文鹤帮她做嫁衣,说明这回翼也是来真的了。
  我如困兽,在房中不停的来回踱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我不能让他比下去,我不能让花儿先爱上他,我……
  我要先向她告白!我要让她知道,我轩辕羽喜欢她!


  轩辕羽番外3

  我竟然能有幸听到她抚琴而歌。那美丽抒情的调子,打动人心的词,听的我竟然有些想哭。
  就在这时候,她发出一声叹息。
  几不可闻的轻轻一叹。却揪人心弦,让我痛之又痛。
  我想,纵然是秋叶的凋落声,流水的哀鸣声,甚至连月下的寒琴,风中的夜笛,也绝没有她这种叹息声凄娜动人。
  可我,不想让她伤心,不想让她难过,也不想让她叹息。
  我知道,每次她骂完人之后心情都会好一些,于是我使出浑身解数逗她生气。
  她果然生气了,开始冲我大吼。我不怕被她骂,只是,我真的想知道,失去记忆后的她,这样的歌曲是唱给谁听?
  她说,唱给我想唱歌给他听的人。
  我心中一颤。难道,她依旧没有忘记他,难道,她依旧不肯放弃他?
  我好想告诉她,你想念的人他出卖了你!可是,我不忍再次看到她绝望的表情。
  于是我对她说,也是对自己说,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忘了他……
  
  翼打算十五之后便带她回国完婚,我说,趁还没回宫,带她去庙会转转吧。以后,或许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
  于是,翼叫她来同我们一起吃早饭。看着她那副吃相,我忍不住笑出声来。结果她一气之下甩筷子走人。
  不知为什么,从小到大养成的那种恶劣因子冒出来头来,我不加思索的说她像是饿了一辈子的乞丐。
  她怒极返回来揪着我的领子说我是色魔。我愣在当场。
  原来,在你的眼中,我真的是这样一个人。
  我知道,我有过无数的风流帐,可是,不管我之前有过多少女人,你是第一个也将是最后一个让我动心的,让我想保护想宠爱想与之过一生的人!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地上爬起来的,也忘记了怎么跟翼吵起来的,甚至差一点就动手打人,只记得最后大家彼此妥协,发誓以后不做任何手段,要她自己选择。
  
  我想错了,我以为翼会遵守自己的诺言。但是不是。
  无法形容自己看见衣衫不整的她与他亲昵的行为的时候心中的疼痛、绝望和愤怒。
  那些隐藏在死灰底下的,零星的恐慌,燃了起来,一路烧着,燎乱了整个的心原。
  我再也无法忍受她对我的视而不见,再也无法忍受她卖弄风情,于是我从他身边虏走了她。
  不管你愿不愿意,不管你有什么打算,我要告诉你,你应当是我轩辕羽的人!
  
  是怎么把她甩上床,怎么把她拨了个精光,怎么把她困在床头的?
  乱了,一切都乱了。本是打算告白的不是么?怎么会演变成这副情景?
  脑子一片空白,等自己有意识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在赤身裸体的她的上头。
  光温柔地泻在她身上,她的肌肤像缎子般发着光,那白玉般的胸膛,骄傲地挺立在温暖而乾燥的空气中,那两条浑圆而修长的腿,线条是那么柔和,柔和得像是江南的春风……
  等等,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是想慢慢来的!上回就是因为顺序错了,然后什么都错了,让她讨厌我,为什么这次又让事情发展到这样的地步呢?为什么等自己有意识的时候,已经强自将她压在怀中吻了个痛快?
  停下来吧!趁没有乱的更离谱,停下来吧停下来吧——
  可是该死的,她为什么要哭?
  难道我的吻就真的让她那么委屈么?
  
  我停不下来了。
  我失控的在她颈间咬出了血,我要留下我的印记,我要让她知道,为了她,我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理智!既然已经错了,那么再错几步也就无所谓了,只要结果是一样的!
  啃咬吮吸出一个又一个印记,欲望比任何时候都来的猛烈,我又封住了她的唇,吻的更悍、更猛、更失控。
  撩拨,勾引,挑逗,我要让你明白,你是怎么将我迷乱,我要让你明白,我是怎样的想要你!
  好象渴了许久,只等着这一刻甘露的润泽。我激狂的吞噬着她的甜蜜……
  
  就在这个时候,门被砸开了。
  来的人不是翼。
  我慌忙用被子将她裹上,这个不速之客,竟然敢善闯这里,看着她与他对望时的眼神,我心中激起了强烈的妒意。
  
  那个叫慕容流白的人还是把她抢走了。
  
  一路的波折追寻,最后得到的消息竟然是……
  我感觉自己的心“砰”的一声碎成无形。
  
  没有她的日子,我无比的消沉。我甚至不敢正视她已经在这个世界消失的事实。
  我不断的麻痹自己,告诉自己说,天底下一定有跟花儿一模一样的人,哪怕没有,能及得上她一分也好。
  我寻找,寻找,只为能找到哪怕跟她有一点相似的女子来慰藉减轻我的那种刻骨的疼痛……
  于是,我收了绿腰在府里,仅仅是因为她那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会让我想起一个名叫上官飞花的女子。
  于是,我收了揽月,因为她几乎能弹出与花儿一模一样的琴声……
  我还在不停的寻着,我甚至奢望有一天,花儿会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当翼提出要跟大熙国对抗的时候,朝廷上下的人都反对,这一次,我坚决地站在了他的一方。我甚至主动提出要求率兵出征……
  战争与杀戮,美酒与佳人,三年过去了,我的痛苦丝毫没有减少反而不断增加。
  我痛恨我自己,我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思念的绳索将我捆绑,层层叠叠,无法呼吸,在每个夜晚勒紧了心脏,痛到骨髓里……
  高高的祭祀堂上,供着万人膜拜的神灵,可这世界上真的有神灵吗?若是有,为什么听不到我的呼唤,为什么不怜悯我的祈求?
  
  揽月给我出了个主意,于是府里的美人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可是,我见不到我想见的人……
  喝醉了,揭桌子,摔杯子,发酒疯,骂人,哭泣……麻木了,心意冷,万念俱灰……
  
  又是十五,宾客满座。我百无聊赖的靠在椅背上,喝了不少酒,想着曾经那些值得纪念的点点滴滴。
  乐声起,轻盈的脚步声中,款款走来一人。
  她面上蒙着轻纱,虽然不能瞧得见她的脸,却令人觉得她必定是天香国色,绝代无双。
  屋子里虽然没有风,但却也令人觉得她随时都会乘风而去。
  我睁开这半醉半醒的眼睛看着她,不知为什么,她身上似乎有着我熟悉的味道。
  
  她对我楚楚而笑,婆娑起舞。
  是什么歌象佛经一样地缭绕,打动我心绪:
    
    别叹息色是空空是色色变空啊空变色
    末世摩登伽此刻不变色
    是美色出色生色问谁可以不爱惜
    唱出惜色的歌摩登伽正是我
    莫呼洛伽莫呼洛伽揭谛摩柯
    莫呼洛伽莫呼洛伽揭谛摩柯
    天龙之女一曲婆娑心眼中了魔
    尽我角色意识美色来请你爱惜
    良夜又逢末世人珍惜今宵记住我……
  
  我看到了什么呢?如此让我叹息。一场视觉的盛宴。
  
  歌声中,眼前已经幻化成了一个锦绣世界,她的腰肢散出迷人的气息,她的眼神闪烁着缤纷的色彩,让我意乱神迷。她高贵,神秘,摇曳生姿,玉臂生辉。她越舞越近,呵气如兰。似有天花坠下,迷乱了我的眼睛。
  我却不忍再看,握紧的酒杯,棱角深深刺入了手心。
  
  你是谁呢,让我如此地熟悉?
  你是谁呢,那眼神送出震撼的消息?
  你是谁呢,为何会让我不忍再看你?
  你是谁呢,如何刹那占据了我的心灵? 
    
    她舞蹈着,用柔软的身体靠近我,仿佛在我耳边诉说着什么。你在说什么?她微笑着向我摇头,一挥手,一旋转,巨大而华丽的衣裙几乎蒙住了我的眼睛。
  
  你是谁呢,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陌生?
  你是谁呢,此身又是谁的化身?
  
  是你么?是你回来了?
  是你么?为什么有着相似的灵魂却有着不同的身躯?
  
  我紧紧的握住手中的杯。害怕。真的害怕。
  怕有了希望,换来的却是无比的失望与伤心。
  我害怕自己把那份奢望放进了贴心的口袋里,却被它反噬一口,爱的毒液猛烈的钻入心脏和骨髓,从此跌入深渊,万劫不复,尸骨无存。






  献歌

  回到后台,我并没有急于抱琴出去,反而在隔间里脱下了那套华丽的衣服,细细换上了之前准备好的一袭银白色衣裳——银白的短褂,银白的长裙,又取下了多余的首饰,让青竹将我的头发盘起,换上淡淡的容妆,才慢慢步了出去。
  其实,偶尔适时的等待反而能撩拨起别人更大的兴趣。
  
  台前,琴案已经布好,甚至还竖起了香炉燃了一支檀香,烟霞缭绕间所有人都在焦急的等待。看到我从后面出来,轩辕羽眼睛一亮。
  我小心翼翼的放下白玉琴,对众人侧身轻轻一福。然后端坐于琴前,轻巧的举起一双柳枝般的藕臂,左手按弦,右手试着一拨一勾,厅内立时响起几声悦耳的音符。
  
  调准了音调,我凝神敛息,轻吟慢挑,十指如葱,缓缓的奏了起来,歌声疾而不速,留而不滞:
  宝髻匆匆梳就,铅华淡淡妆成;
  青烟紫雾罩轻盈,飞雪游丝无定。
  迎风香气袭来,雁声不见书信;
  楼上佳人独徘徊,啼看落花满径。
  
  古旧的乐府曲调,我唱的不急不徐,眼见他目光中的星火逐渐熄灭。
  心中淡淡一笑。既然不想被你认出来,自然也不会有如你预期般的表演。
  
  夜寒微透罗裳,露冷霜寒尽倾;
  恼乱横波愁一寸,断肠笛声谁听。
  相见不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笙歌散后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静。
  相见不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笙歌散后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静。
  游丝渐走更远更停……
  
  一曲歌毕,厅内琴音已灭,曲声已渺,他沉默无语坐于高台上,我起身准备退席。
  这时候,却忽然见他飞一般的从高高的座椅下来,在众人一片哗然声中冲到我面前,抓住我的肩膀问:“你究竟是谁?”指尖痉挛,深深嵌进了我的肌肤。
  我抬起头来,虽然有些惊讶他的举动,却毫不慌张,如嫣的脸上不为所动,淡淡的瞥他一眼,樱唇轻启:“爵爷刚刚才问过莫爱的名字……”
  “不是!!不是……你说,你究竟是谁?”他紧蹙的眉宇间流露出巨大的疑惑和询问,失魂落魄的眼中满含着一种莫名的期待。
  手臂上传来一阵阵的疼痛,看到他如深海般幽蓝的眼睛里出现的期待和惶恐,我本是古井无波的心中不知为什么忽然一荡,却仍强自镇定,身子向后撤开一些距离,面带一丝不悦道: “民女莫爱。还请爵爷先行放手。”
  
  此刻,他似乎被我的淡漠激怒而失去了本性,手上的力道不减反增,用力一带,将我方才拉开的距离变为了零,甚至是负数——比原先更贴合,身子凑到了我的面前,鼻鼻几乎相碰,紧紧盯着我的眼睛,语气炽烈狂热:“不管你是谁,我想告诉你,花儿,你是属于我的!”
  此话一处,声音无比响亮,四处皆闻,就像半空中炸响了一道惊雷,震呆了大厅内所有的人。
  脸上感受到他热切的呼吸,我脑子忽然一片晕眩,想要出声斥责却又觉得浑身无力,他眼中的肆意狂乱和刚才侵人肺腑的霸气让我震撼之余竟然心绪紊乱,百味交集,一时弄不清自己到底应该高兴还是后悔。
  
  正在慌乱间他准备俯身而下吻上我的时候,一个尖锐嘹亮的声音没有任何征兆的突然在大厅门口响起:“国——王——口——谕——”
  哗啦啦,听到这个声音周围的人迅速走到正厅内跪倒一片,这才回神的我聚起神志里残存的清明,推开轩辕羽,也随着众人微微伏下身子,然后听见那人大声说道:“国王口谕,宣民女莫爱即刻入宫,不得有误!!”
  什么?宣我进宫??
  我没听错了吧?身子一震,惊讶的抬起头,发现那人目光炯炯,此刻正落在我身上。
  怎么回事?我不过刚刚才报上自己的名字,爵府与皇宫相隔较远,这么短的时间,轩辕翼如何会知道的?这么晚了,他为什么要急着宣一个小小的歌舞姬入宫晋见?一连串的疑问在我脑中出现,偏头一看,轩辕羽此刻脸色非常难看,大约与我一样有着相同的疑惑。
  
  未等我把这突如其来的信息消化掉,那个穿青色朝服代宣口谕的人便率着一群侍从和禁军走了进来。
  二话不说,一个小侍缓缓从桌上捧起我的琴谨慎的抱于怀中;另外一个看起来年龄稍长的侍从从旁边小侍手上接过了银狐斗篷小心翼翼的给我披上,然后恭恭敬敬的弯腰抬手,示意道:“姑娘这边请。”
  “哗”,随着他的手一指,旁边的人迅速而又整齐的退到两边让出一条道来。
  不知为什么,此刻我心中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但众目睽睽之下我又不能抗旨,于是欠了欠身说:“有劳大人带路!”
  
  “等等!”正欲随他们走人,轩辕羽上前一步说,“国王为什么要见我的人?”
  “这……”带路的侍从被突然拦下,一时面露难色。
  “你们回去告诉国王,天色已晚,她身体不适,有什么事,明早再说!”说完他欲将我拉入怀中。
  身边那位代宣口谕的人不作痕迹的将我挡在身后,不卑不亢拱手道:“爵爷若有任何疑问,明早请直接面圣;我等有命在身,刻不容缓,还请爵爷行个方便……”
  
  瞅着他们说话的当,我暗暗催动内力让金凰出窍,悄悄飞到厅后青竹身边,低声说:“我现在要入宫,你速速回到住处与如花别离汇合,千万不可轻举妄动,亦不要走散,万事等我回来再说!”
  青竹听到我的低语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幸好最近勤加练习,元神可以自由出入且已能通人言,否则此刻被这一行人强行架了去,青竹他们肯定会极其担心,万一冒失作出个什么举动,坏了大事就不好了。
  
  传了话,收回元神,发现自己已经被带着走到了外面的皇家马车前,左首小侍恭敬的打开车门,右面另外一个则端来脚踏扶我上车。
  皇家的马车果然是豪华,车内铺陈整齐精美,一尘不染。
  坐进去的那一刹那,忽然想起门口闪过的那个人影,模糊而又熟悉的身法,心里顿时明白过来。
  看来这次,尊贵的枼国国王轩辕翼陛下真是冲着上官飞花而来的了。
  是福是祸现在都躲不过了,反正伸头缩头都是一刀横剁竖剁都是要剁,何况现在谁为刀俎谁是鱼肉还不知道呢,我又何必那么担心。
  想到这里,原本有些紧张的心情反而放松下来,我舒舒服服的往锦毡上一靠,闭目养起神来 。






  又见冰山

  好歹算是有机会到皇家宫殿逛一趟,怎么着也应该瞧瞧正宗的西洋景。可天黑路长俺坐在车厢里闭目养神,闭着闭着就睡着了……睡的那个香呐,等到被人轻声叫醒时,发现自己居然就已经在国王的寝宫外头了!
  仰天长叹一声,那个遗憾啊……
  嗯,不过现在睡饱了,觉得脑子特别清晰,精神也特别好。
  我整理容妆,神采奕奕的下车。轩辕翼,出招吧。
  
  雪白的石阶在月光下微微发亮,我踩得稳稳当当一步步上去。
  寝宫的门大开,左右一个人都没有,我抬腿走进去。
  汉白玉雕就的梁柱,黑金墨石砌成的地面,宽敞的寝宫看起来无比的整肃华丽,却一点都没有那种感觉……那种温馨的让人可以安然进入梦乡的感觉;反而显得异常的空旷而冰凉。
  轩辕翼就睡在这种地方么?冷冰冰的看起来一点都没有生气。跟他那个冰山性格还真是配套。
  看来这人的意识形态就是不一样,审美情趣也不一样。像我,就喜欢那种小而温暖的空间,有宽大的床,柔软的被,宁静的灯光,梦幻般的色彩……
  
  呃,扯远了。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人呢?
  一眼望过去,大的不象话的空荡荡的寝宫除了桌椅几案宽大的床榻之外,根本没有人影子。
  有些疑惑,待我转头,发现外面的人马也走的干干净净,诺大的地方似乎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咦,怪了,不是急候候的把我招进宫么?怎么这时候却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人呢?到哪里去了?
  
  “陛下?陛下??国王陛下???”我轻轻唤了几声,没人作答。
  一阵风吹来,寝宫里的轻纱飘飘扬扬,映着影影绰绰的灯火,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咳,请问,这里有人吗?”我提高了一些声音问道。
  只听到回音袅袅,还是没人应答。
  叫我来,他却不见踪影,靠,玩什么捉迷藏?!我怒了。
  “喂,有没有人啊,有人就哼一声,本姑娘还有事要忙着呢,没空玩这种弱智的藏猫猫游戏!喂,有人没有?有就出来!!”
  居然……还是没人回答。
  好!既然你不出来,我也没那个闲情逸致等。您爱咋滴就咋滴,本人恕不奉陪,拜拜了您呐!
  
  我转身欲走,抬头却远远看到有人站在外面花木扶疏的平台上,月光下身姿挺拔如山,穿着件长袍,长发束在头顶,发梢在风里轻轻飘动。只看一个背影,就让人觉出无限的美好又无形的压迫。
  我醒味过来,随即走上前去行礼:“民女莫爱参见国王陛下!”
  
  他缓缓转过身来。
  英气的眉,邪魅的眼,挺翘的鼻,冰酷的唇,因为消瘦而显得更加轮廓分明的脸……一身优雅随意的素淡长袍却无法掩饰天生的王者之气,那种凛然不可侵犯的贵胄至尊霸气混和着性感魅惑成熟稳健的英俊风情,让我不由的呆住了。
  
  “你来了。飞花。”
  嗯?什么?我回神。这家伙,真是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啊。
  不过……你喜欢照直了走我却偏偏爱好拐弯抹角……
  “请问陛下是在同……民女讲话?”我左右看了看,才小心翼翼的问道。
  “这里除了我再没有别人,飞花你不需要装了。”
  他的声音意外的沉静,甚至有一丝说不出的无奈。虽然是我记忆中的那张霸气十足的脸,但却又仿佛和以前有什么不同了。
  以前的他棱角峥嵘,霸气外露,就像一头极具攻击力蓄势待发的战豹,而现在却像被什么磨圆了许多一样,棱角模糊。
  明明知道他应该是和以前一样危险的,我却不由自主的放松了警剔。
  
  皱着一张小脸,我说:“陛下,民女不大明白您的意思……”
  “不要再演戏了,飞花,我知道是你。”
  “陛下……民女……”我摆出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眼神无辜的望着他。
  他大步走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说:“飞花,你准备要玩到什么时候?!”
  玩到什么时候?我眨眨眼睛,游戏才刚刚开始呢!大家都跳进来了,难道你还想独独站在岸上观望?这么好玩的事情,没道理不拉你下水不是?何况还是你自己找上来门来的……
  “玩?……民、民女不敢,民女不敢……就是再借民女一百个胆子,民女也断然不敢冒犯尊敬的国王陛下……”
  “上官飞花!你究竟想怎么样??!!”
  呃,连名带姓……看看那双紫眸中早已涌动的波涛……没错,他又生气了。
  几年不见,这火爆脾气还是没变啊……当初我是怕你要死,可现在么……
  “陛、陛下……民女不敢……民女实在是不懂您、您在说什么……”我口齿不清,脚底发软,连身子都微微抖了起来。
  “你……!好!很好!!几年不见,你比以前更聪明了……要玩是么?寡人奉陪到底!”他一怒之下拂袖转身朝寝宫走去。
  我突然发现,他的自称从“我”变到了“寡人”,这样的语气,就像是在向我宣战,或者是说,已经接受了我的挑战一样。
  嗯,先入为主,毫不退让,这才像我认识的轩辕翼嘛!
  我抖擞精神,碎步跟上前去。游戏正式开始咯!
  
  “你叫什么名字?”在寝宫宽大的床前坐定之后,他冷冷开口问道。
  我叫什么名字?你白痴还是健忘?传口谕的时候知道的清楚这会儿怎么犯起了糊涂?
  腹诽完毕,开口作答:“民女莫爱。”
  “莫爱?你姓什么?从哪里来?为何见了寡人还不下跪,难道你连一点最基本的礼仪都不懂么?”
  我愣了一下。骄傲强横的他啊,一旦迎战,果然是咄咄逼人。
  不过我也在他的提问中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莫爱这个名字不符合这个世界的“规矩”。因为这里的人都是复姓,也就是说最起码完整的姓名应当是三个字,而我的却是两个字。
  好吧,既然这样……
  “民女从记事起便无父无母四处流浪,莫爱就是我的姓名。民女以卖艺为生没有固定的家,自然也就不好回答陛下‘从哪里来’这个问题。若硬是要作答,民女只能说自己前不久才离开爱沙国踏上枼国这片土地。民女自幼漂泊没有受过什么正统的礼教教育,所以对枼国的礼节多有不知,还望陛下宽容,原谅民女一时疏漏……”一咬牙,我缓缓跪了下去。
  他倒是伸一只手过来稳稳扶住我的胳膊,说:“所谓不知者不罪。这礼,今天就免了吧。”
  “多谢陛下宽宏大量!”我侧身作福。
  好个轩辕翼,恩威并施,还真有你的!第一回合,算你赢!





  琴韵

  “不过……”轩辕翼将我扶起后又说:“你在爵府报名时可不是这套说辞。若我没记错,好像当时你可是有父有母的大家千金,前后书童随从也带了不少呢!我想知道,这你又作何解释?”
  这么短的时间就已经把我入府的前前后后调查了个清楚,他做事还不是一般的有效率。
  看来是我想的太简单了,他明显是有备而来的……
  
  我后退数步,屈身跪在了他面前道:“陛下英明,陛下想必知道,这些日子以来羽爵爷府上广纳歌舞姬的事情。试问这枼国的黎民百姓,哪家的女儿不希望能有朝一日麻雀变凤凰飞上爵府这座高枝?民女食红尘烟火自然亦不例外。但民女自知出身卑微,而爵府地位高贵,民女希望入府献艺博得青睐,却又不愿意让别人瞧不起,所以才谎称自己是名门之女望能得他人另眼相看。陛下明察秋毫,洞悉透彻;民女为一己私欲说谎在先,自知有罪,请陛下责罚!”
  我双膝跪地,身子却直直的迎向他,脸上没有任何惊惧神色,言语平静,如一枝开放在旷野中的花朵,纤细而坚韧。
  小样的,这回我倒真要看看你想要怎么样!是定我欺君罔上即刻拉出去砍头还是定我惑陷重臣打入天牢候审?
  
  见我屈膝,他面色一紧,变得有些僵硬,口中低低诅咒了句“该死的”,而后又提高声音道:“嗯……没有人愿意一辈子生活在轻贱的角色里……你之所以说谎,也是因为自卑心理造成的,寡人念你初犯,且认错态度诚恳,不予深究……”
  唷?这倒奇怪,你问这问题不就是想要为难我么?现在给了你为难我的机会,你居然又放过我,不觉得可惜么?
  “不过……”他双眉挑高,缓缓站起来走到我面前,身子向前一倾,眼微眯低首注视着我。
  现在这个跪地的姿势让我处于极度劣势,仿佛柔弱得没有半点抗拒能力一样。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光线,一股无形的压力将我包围,看不清楚他的表情,我转开目光,微微低头。
  就知道不会轻易放过我!说话说半句,不过不过,你这个不过时间也太长了吧?我继续腹诽。
  “不过你以后再不要轻易下跪,我不叫你跪,你就不许向任何人跪!”他突然伸手抓住我的肩,施力把我提起来,一字一句的说。
  “啊?哦……”我一下子有些回不了神。
  这个男人不是最享受别人的恐惧与顺服的吗?为什么会主动让我起来?不会是猫哭老鼠假惺惺吧?
  不管怎么说,场面上的话还是要的,我于是再次轻轻一福道:“谢陛下宽宏大量。”
  “不用,寡人一向大度。”他挥挥手,很拽的微扬下颔。
  我……我真的很想说,借我个盆用用。有见过这么夸自己的人吗?我吐。
  
  不等我做任何表示,他又扬眉道:“不过……”
  怎么又是不过?他的不过还真多。
  “今夜请姑娘来,并不是要兴师问罪。寡人听闻姑娘舞姿蹁跹歌声妙曼,不知能否为寡人奏上一曲?”咋听是一句恭谦的问话,却含有异常肯定的口气。
  我微微一笑,“承蒙陛下错爱,民女愿沐手焚香,为陛下献上一曲。”
  
  沐手焚香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没想到他还真叫来了侍女立了琴案,兽炉焚香,放好白玉琴,又捧了盆清水到我面前。
  仔仔细细净完手后,我身对轩辕翼端坐于琴前,摒除杂念,准备拨弦。
  他却在这时开口道:“姑娘这琴通身雪白,丝弦晶莹,虽无任何雕饰花纹,华光却隐约流动,真不是一般凡品呐!”
  看他目光闪烁的盯着我的龙骨白玉琴,知道遇上了行家,这时候谦虚也没用,于是笑道:“陛下真是慧眼如炬!民女就这么一件讨饭的家什,自然不能太差。”我用手指轻轻一勾,一个清音便溢了出来,“蒙陛下厚爱,民女献丑了。”
  不等他再说什么,我悠然地拨动起琴弦来。
  
  初始时琴声恬淡幽雅,如松风拂远,石涧流寒。继而山之巍巍,水之洋洋,斧伐之丁丁,橹歌之矣乃。曲声飘逸,轻灵出尘,若置身深山幽谷,踏访老木寒泉。
  心念一转,手指微动,揉挫拢挑,琴声渐渐变暖,弦音欢快,似有丽日当空,长虹贯顶,万物知春,草木勃勃,百花齐绽,千红俱现,鸳鸯临池,春意盎然。
  手上动作逐渐加快,琴声愈拔愈高,转而雄浑激越,仿佛穿怒海登险峰举目眺望,眼前天高地阔风平沙静,碧空万里如洗。一时胸中豪情壮志,汹涌澎湃。
  不知是雄浑的琴声撩动了我的心绪还是心绪带动了琴声,这时间我的脑海中逐渐呈现出硝烟弥漫的战场,指下曲子也随之高亢激越起来,宛若天边突然跃出虎狼之师,正在高速接近。弦音起伏跌宕,如闻铁蹄铮铮,烈风来袭。我的手如弦之魂,弦似手之影,凌而不乱,离而不殊,走飞挑推间,峥嵘顿起。金鼓声、弓弩声、马蹄声、铠甲撞击声、士兵嘶喊声纷沓而来。待到琴声飞扬峻直慷慨激昂,穿云裂石直达云霄时,我恍惚觉得自己已置身于沙场之中,周身是两军交战,人马盘旋,时而有智者运筹帷幄,时而有猛士斩将擎旗。杀声震天彻地,凄嚎满山遍野。
  惊心动魄的曲声中我的心微微的颤抖,不由的幽幽低声叹息,两军交战,无论谁输谁赢,苦的永远是黎民百姓。想到这里,手下的琴声且低且缓,渐离渐远,逐渐缠绵悱恻,时断时续。犹如倚门眺望的深闺怨妇,正在担心自己从军的丈夫能否平安归来。弦音一声慢似一声,徐徐归于平静。
  琴音袅袅,终归于寂。
  
  此时端坐于榻上的轩辕翼沉默无语,眼睛越过我不知看向什么地方,思绪似乎飘了很远。
  过了半天他才长出一口气,魂魄归位,神智重回体内,赞道:“不可思议!想不到莫爱姑娘琴艺如此出神入化感人肺腑,当真了得!只是后半段杀戮之气太重了些,似有离经叛道之嫌,不知是何缘故呢?”
  我双手离琴,站起来轻轻答道:“陛下过奖了。莫爱不过是想到了这几年国家之间烽烟四起,百姓困顿,流离失所,一时心中感慨,这琴声就有些走火入魔,还望陛下见谅。”
  “想不到你区区一名弱女子却有这般悲天悯人的心思,真是难得!”
  “人是父母生,心是血肉做,眼见妻离子散哀鸿遍野,自然是心有戚戚焉。”






  无暇宫

  “几年不见,你的确是比以前成熟多了……”轩辕翼眼中露出赞许之色。
  “民女……”
  他挥手打断我的话,道:“寡人累了,不想再同你争辩这件事情。你是飞花也好,莫爱也好,在寡人的眼里都一样。你是谁,你自己心里比任何人都明白,你不愿意承认,寡人也决不会强迫你……来人哪——”
  迅速有身影从门外闪入,躬身快步走上前领命。我定睛一看,是之前那位年长的侍从。
  “天色已晚,德顺你带莫爱小姐到无暇宫先行休息。”
  那个名叫德顺的侍从明显吃了一惊,随后迅速恢复平静道:“是!莫爱小姐请随我来。”他转身对我鞠了一躬,然后到前面带路。
  “陛下晚安,民女告退。”我侧身作福,抱起白玉琴,看一眼轩辕翼,他目光深沉。
  
  心里突然有些意兴阑珊。没了对手,独角戏唱不出任何激情。
  我开始问自己为什么要否认上官飞花这个身份,为什么在别人明明已经认定的情况下还要继续退拒?
  我在担心什么我在害怕什么?是不想再用别人的名字接替别人的人生继续活着,还是想与过去彻底决裂不再与往日那些情感是非继续纠葛?
  究竟是为什么?在离离认出我来的时候能坦然承认却在他们认出来的时候拼命拒绝?
  不是说了要来联合他们的么?为什么在听到那些莫名其妙的流言之后却想要改变初衷?
  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要躲避?我在躲避什么?
  …………
  
  心思纷繁间听得一个声音说:“莫爱小姐,无暇宫到了。小心脚下……”
  这才注意到尽管自己脑中混乱,脚下的步子却没停,此刻自己已经站在了宫殿的台阶前。
  顺着在月下雪白发亮的台阶往上一瞧,整座宫殿,精美而华丽,在月光下泛出玉白色的光芒。
  仔细看才发现,原来这整个宫殿都是用白玉所建,连台阶都是上好的白玉铺就,琼楼玉宇用在这里竟是一点都不差。
  环顾四周,发现这宫内种满了白色的花,样子很奇特,也不知道是什么名字,似乎已经很久无人修剪了,肆意蔓延,在这样的冬季,开得铺天盖地,更是暗香浮动。那清冷的芬芳闻得令人迷醉,几乎辨不清天上人间。
  象银子一样的月亮的光洒满这宁静的像仙境一样的地方,浮光掠影,其辉融融。
  
  难怪叫无暇宫,居然用上等的白玉修建这么一座巨大的宫殿,还真是奢侈。我失神片刻,才举步而上。
  这院内的植物应该已经有些年代了,不知道以前谁人住在这里。
  心里想着,已步入正厅,发现厅内摆设亦是极尽豪华。
  紫色丝缎长帘蔓地,壁上七彩琉璃,一桌一椅皆是无暇美玉雕成。
  大厅左右还各有两间房室,左面房间用巨大的青玉雕花屏风挡着,右面则垂着一道珠帘,帘子全是用夜明珠串成,光华流转,晶莹夺目,美如幻梦。
  
  “莫爱小姐,这是嫣红、流翠,您要是有什么吩咐尽管对她们说。时候不早了,让她们服侍您早些休息吧。”德顺从我手中接过玉琴放好后说。
  不知什么时候,身后多出来两个侍女,面目有些熟悉,仔细一看,居然是当年在山庄里伺候过我的那两个丫鬟。
  我点头道谢,德顺退了出去。
  
  “小姐要沐浴吗?”
  我点点头:“也好。”
  “小姐您先坐一下,马上就好。”嫣红躬身退到了左面的房间里。
  
  我随手撩开珠帘,走进了右面的房间。
  房中空旷,灯光朦胧。帘幕无重数后,是宽大的白玉雕出来的床榻,珍珠为席纱为幕,紫色的流苏摇曳坠地。
  床前青玉案,案上白玉瓶中插着一枝腊梅,梅花争先恐后的怒放,不动声色的妩媚,开的极盛。旁边还有一只精巧的金猊,吐着袅袅的沉水香,更觉迷离异常。
  床的左首边还有一张青玉躺椅,椅上铺着一整张雪狐皮。
  而躺椅的上方玉雕的墙壁上,挂着一副淡墨的画。
  画中不是山水,却是一位女子,一位如烟似雾欲趁风而去的女子。
  黑白灰,浓浓浅浅的涂抹,有一抹绿,灵动得让人触目惊心。
  似袅袅的水气,若翻飞的芦花,像荡漾的柳枝,如展翅的天鹅……长袖当空,衣袂飘舞,虽然看不清眉眼,可单是那份气质,让人一眼就能认出,正是当年百花楼中翩然起舞的我!
  心里一惊,百般滋味顿时涌起。
  画幅角上还有几行小字:
  歌罢烟波碎,琴里暮云追。卷袖翩翩舞,惊鸿迭迭飞。愁思白头添泪,芳菲片片成灰,常相忆难相随,梦断千里不回。
  明明是流畅刚劲的笔锋,却又能瞧得出周折困顿;缠绵低回的语调中饱含着倾诉不尽的无奈相思之情,看一眼,让人心里堵得慌……
  常相忆难相随,梦断千里不回……唉……
  
  “小姐?小姐……水备好了,请这边走。”流翠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我回神,深吸口气,平静了一下心情,转身道:“好。”
  
  随她们出了卧室穿过大厅转过左首的屏风,来到一间浴室。
  水气蒸腾,花瓣荡漾,轻纱飘摇,这浴池大的简直可以游泳了!
  换作平时,我早就奈不住性子往池子里跳了,可今天……
  唉,我现在心里惦记着那幅画……那分明是出自轩辕翼的手笔……不知为什么,眼前总是出现他执笔拧眉在落泪红烛的旁边怔怔出神的样子……那双失神的紫眸和消瘦的脸庞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麻木地让旁边的嫣红流翠服侍着褪去衣衫送入池中,看着她们捧来大堆的瓶子瓶罐罐,一会儿为我搓洗头发,一会儿为了按摩腿背,明明是很舒服,我却没心思享受。不知为什么心里反反复复出现“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这两句诗词,整个人跟木头一样机械的任由她们摆弄。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吵嚷声。
  “…………”
  “顺德你给我让开!”
  我一个激灵,竟然是轩辕羽!
  “爵爷您请回吧,陛下吩咐过了,您别让小人为难呀……”
  “他凭什么把我的人留在宫里过夜?你给我叫他出来!”
  “爵爷,陛下真的不在无暇宫内,您行行好,还是先回去吧……”
  “你趁早给我滚开!见不到我要的人,我是不会回去的!”
  “爵爷,您还是回吧!陛下吩咐过了,不准任何人踏出无暇宫半步,否则小人的脑袋不保啊……爵爷您高抬贵手放过小人吧!”
  “我要去哪里还没谁挡过,要找什么人还没谁敢拦着,德顺你仗着自己在宫里呆的年头久了资历老了敢出来跟我作对了是不是?”轩辕羽声色俱厉。
  “小人不敢呀,爵爷!小人实在是迫不得已啊……”
  “哼哼,你以为听他的不听我的,小命就能保住了么……”
  “爵爷……哎哟……”
  听起来,他已经开始动手了。这一掌拍的,不知道那个叫德顺的侍从伤的重不重。
  他要是真闯进来,我现在这样子……
  “嫣红、流翠,去拦住爵爷,别让他进来!”
  我赶快三步两步跳出池子,拉过一边的大块丝布抹干净身上的水找衣服穿。
  流翠应了一声出去,嫣红则以最快的速度给我披上素描绣丝白绸睡袍,又把用丝帕包起来的头发放下理好,扶我回到卧室里。
  
  慌乱间又听到一个声音响起:“羽,你在干什么?!”
  嗯?轩辕翼也赶来了?!






  实情

  “你来的正好!我要领莫爱回去!”轩辕羽对匆忙赶来的轩辕翼并没有用尊称。
  轩辕翼也似乎不已为迕,淡淡道:“天色已晚,她休息了,你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这么说,她真在母后的寝宫里?”
  “在又如何,不在又如何?她已经睡下了,你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呵呵,没关系,她若睡了我去叫醒便是。再说,我爵府的恋花阁不比这无暇宫差!”
  
  咦?原来这无暇宫竟然是先王后的寝宫!难怪当时那个叫德顺的侍从脸上会有那种奇怪的表情……
  据说至先王后红颜早逝之后,她的寝宫一直都空着,老国王没有把它赏给任何侧妃,而到了轩辕翼继位后,则更是不准任何人踏足……
  可他为什么会让我住进这无暇宫呢?这宫中为何还挂着我的画像?……
  还有轩辕羽口中的恋花阁,又是什么地方?
  
  走了会神,回过头来就听轩辕翼喝道:“站住!羽,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掉这一意孤行的毛病,多替别人想想?”
  “哼~你还不是一样,根本不同我商量就下旨招去了我的人!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你……!你凭什么说她是你的人?”
  “就凭她是我府上的歌舞姬!”
  “好!寡人现在就下旨,封她为……”
  
  “尊贵的陛下骄傲的爵爷,别吵了,都请进来吧!”
  我的声音不高不低,不轻不重,刚刚好让他们听的清清楚楚,也制止了轩辕翼下面要说的话。
  从窗口望去,两个手握成拳,像斗鸡一样互瞪的人先是一怔,紧接着马上转身,同时踏上了雪玉台阶。
  
  隔着层层重幕,我披着淡香盈盈的素色睡袍,剪水双瞳清澈明亮,在夜色里宛如天际寒星,静静的看着走进来的两个人,微微侧福道:“请陛下恕我云鬓不整未能远迎之罪。”
  轩辕翼明显呆滞了一下,才说:“姑娘不必多礼。”
  “谢陛下!陛下,爵爷请坐。”
  等他们都在大厅的玉椅上落座后,我姿势优雅仪态万方地斜偎到那白狐皮躺椅上,乌云般的长发自然曳地,一身冰肌玉骨被睡袍遮去了大半,只露出赤裸的脚踝和一小段手臂,倾国倾城的容貌在此刻看起来更加风情万种,彷如百花丛中最娇贵圣洁的那朵,香艳清雅,高贵飘逸,风华盖世。
  而对面的两个人隔着珠帘纱幕似乎已经看痴了瞧傻了。
  
  “这么晚了,陛下与爵爷大驾亲临,不知所谓何事?”我吐气如兰,轻声细语,大珠小珠落玉盘似的声音缓缓送出烟雾般的帘幕。
  “寡人……”
  “我……”
  二人本是伶牙俐齿互不相让,此刻却忽然失了言语般,喃喃好久不成句。
  “陛下与爵爷不辞劳苦前来探望莫爱,莫爱心怀感激。这夜幕深沉,霜寒露重,陛下与爵爷若是没什么事,还是早点回去歇着吧。”我漫不经心地说着送客的话。
  话不多,却似有催眠的效果,轩辕羽听了之后有些失魂落魄的朝门口走,刚走两步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猛地转回来。
  “羽,不得无理!”轩辕翼低沉的声音响起。
  可惜还没等他出手阻拦,轩辕羽已经一阵风似的挑开重重垂帘,冲到我面前:“我、我……”却忽然又说不出话来。
  我懒懒的把双脚放下来坐正,轻轻蹙眉,问道:“爵爷为何如此冒失?”
  “我、我是来接你回府的。”他看着我略带幽怨的眼睛,话语间顿时底气不足。
  “这……爵爷,莫爱是奉旨入宫,去留……”帘幕飘荡间我为难的看了一眼轩辕翼,顺势把这记球传到了他的手里。
  轩辕羽看到我的眼神暗示,立刻转头说:“我要带莫爱回去,你没什么意见吧?”
  轩辕翼深深看我一眼,道:“这几天我与莫爱有事要商议,她还是留在宫中较为方便。”
  “有什么天大的事情非要她留在这里不可?”轩辕羽挑眉问。
  轩辕翼沉吟半天才摒退左右缓缓道:“我要同她商议对大熙出兵一事。”
  我心里一动,轩辕翼不愧是一国之君,果然是聪明绝顶,一点即通。
  
  “什么?同她?”轩辕羽不可置信的看了看翼又看了看我,像是明白了什么,激动的抓住我的肩膀说:“上官飞花,我没猜错,真的是你?!”
  “呵呵,陛下和爵爷深夜造访,说来说去还是为了此事。”我不作痕迹的脱离他的禁锢,轻轻抚了抚鬓角跌落的几缕碎发,道,“莫爱早已说过自己不是上官飞花,为何爵爷就是不肯相信呢?”
  “那是……那时因为虽然你声音变了,容貌也变了,可是……眼中的那份灵动和骨子里的那股傲气却始终没变……”
  “始终没变么?”我不以为然的笑道,“那莫爱接下来要说的故事可能要爵爷失望了……”
  “什么?”
  “爵爷先请坐,在说故事之前,莫爱有几事不明,不知陛下与爵爷可否赐教?”
  “但说无妨!”这次两人倒是异口同声。
  
  “莫爱斗胆问一句,陛下与爵爷可都是真心喜欢那上官飞花?”
  “是!”
  “不错!”
  “爱她?”
  他二人均重重点头。
  “为什么会爱上她呢?”
  “因为她是我轩辕翼的未婚妻!”他抢着回答。
  “陛下,这个原因未免太牵强了些。”
  “爱一个人也需要原因么?呵,若是真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爱上她,或许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伤,也不会有那么深的痛了……”轩辕羽喃喃低语。
  我心里一震,忽然觉得有些闷。
  也许,他们当初真的是爱着上官飞花的吧……可惜,错的时间错的地点遇上了自己心仪的人,注定了会是一场错误的爱恋,也注定了不会有好的结局。
  
  深呼吸一口,接着问:“那……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这……”两人迟疑一下,都回答是四、五年前的战场上。
  “这么说来,陛下与爵爷爱的都是五年前的上官飞花咯?”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点头道:“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便喜欢上她的。”
  我轻轻一笑:“这就对了!陛下与爵爷喜欢的都是上官将军之女上官飞花,可莫爱的的确确并不是她!因为当年的上官飞花早已不在人间!”
  “你说什么?”轩辕羽失声叫道。
  “我说当年的上官飞花在策马堕崖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之后你们看到的上官飞花不过是一个借尸还魂的女子而已。而那个女子,三年前也在药王谷的绝壁前跳崖自尽了!所以,这世上再没有什么上官飞花,有的,是一个名叫莫爱的人!莫爱与那上官飞花,身躯容貌不一样,灵魂更是不同!所以爵爷,您看错了,您口中的什么灵动什么傲气,由始至终根本就是您自己的错觉而已!”
  听到这句话,他二人像被雷劈中一样,一动不动愣在当场。
  半晌,轩辕羽才艰难的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




  宇文鹤

  屋里其暖融融,窗上明亮。我睁开眼,天色大白,推开窗一瞧,外面竟然铺了厚厚的一层雪!
  大雪压枝,雪下白色的花朵有些开得极盛,有些却已是正在凋零,片片落了下来,一地的花瓣,和着银白的雪,竟然别有一番风情。
  
  “小姐,您醒了?”身后传来嫣红的声音。
  “嗯。”我转身点头,“现在什么时候了?”
  “已经是巳时一刻了。”
  “哦……”都这么晚了呀,“有人来过么?”
  “没有。”
  我想了想,也是,刚刚看了院子,深深浅浅出出进进似乎也只有两对小巧的女子脚印,应该是没有其他人来过吧。
  可是,他们……
  
  嫣红开始伺候着我慢条斯理的更衣梳洗,我心里头则一直在犯嘀咕。
  那些人昨晚吵成那样,今天怎么就一点动静都没有了?人呢?
  难道是他们已经化干戈为玉帛,结束了内讧统一了阵线?
  又或者,眼前的沉寂不过是个假象,巨大的暴风雨隐藏在这片刻的宁静之后?
  想到这里,我不由地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再次回味一遍。
  
  我记得自己昨夜刚刚来了个亮底牌大揭蛊,震得轩辕兄弟一愣一愣的,自我感觉不错,颇有成就感的时候,等不急我回去的三人一鸟不听指挥地呼啦拉从天而降,结果本来可以简单化的事情变得更加复杂,该撇清楚的关系反而越描越黑,到最后我耳边嗡嗡响脑子晕乎乎眼皮千斤重,不得不下达逐客令,让他们二对三的阵线,哦,不对,是二对四的阵线高抬贵脚移驾他处,继续他们百年都扯不清楚的话题,不要在这里扰我清梦……
  嗯,然后呢?在我心安理得睡过去之后发生了什么?
  他们都谈了些什么,干了些什么我真的是一概不知,成效怎样结果如何,得出了什么结论达成了什么共识我也完全不清楚……
  本以为他们会在第二天一早来报告成果,可到现在了居然连个人影都没出现……太……罕见了……
  
  “小姐,好了。”嫣红清亮的声音叫的我回了神。
  往镜子里看去,明珠点绛唇,彩衣衬雪肌。云鬓上那只凤头钗是用拇指大的珍珠串成的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光彩夺目,美艳硕大,照的整张脸都滟滟发光。
  低头瞧了瞧这色彩绫衣裙上金线绣着的凤凰吐丹和枝叶连绵的花纹,我问道:“干吗要打扮的这么隆重?”
  “有么?”嫣红纳闷的瞧着我,一副“我觉得挺普通”的表情。
  突然想起,除了特殊情况,平日里自己都是素色衣装不施粉黛,今天这身装扮在宫中或许也不算什么,只是自己一时有些不能适应罢了。
  遂笑笑对她说:“没什么……”
  “小姐请用膳。”流翠从外头走进来说。
  随她出了卧房来到正厅,巨大的白玉桌上摆满了食物。数了数,光小菜起码有二十几道,然后还有白粥肉粥八宝粥盛放在不同的钵里,碟子里还有各式各样精致的点心……
  嗯,轩辕家的风格还是没什么变化——规格一直都很奢侈。
  白玉碗翡翠箸,这顿饭吃的着实够丰富。
  
  吃完饭,我说要出去走走。两个丫头没有阻拦,只是取了件紫貂敞裘出来给我披上,说雪住天晴外面寒冷,要我早些回来。
  笑着点点头,我出了门。
  
  织锦玉履一脚踏在雪地上,感觉凉凉的,寒意顿生,我抬头瞧了瞧长长的小径,无奈的摇头。
  下了这么大的雪,这院中也没有人来清扫么?
  为了我的脚着想,我用轻功使自己脱离地面,轻飘飘的浮踏在雪皮子上走出了无暇宫。
  出了宫墙才发现,外面纵横交错的小路上,雪都已经扫的干干净净,露出一块块的青色方砖。再转头看看身后的无暇宫,还是一院雪白。
  忽然明白过来,这并不是内宫的下人偷懒或者是忙的忘记打扫,而根本就是这先王后的寝宫是一个被禁足被遗忘的角落——孤清冷绝人迹罕至的禁院深宫。
  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当年,容仪婉媚的先王后就是在这里坐愁红颜老,度过自己短暂的一生的么?
  这华丽而清冷的城堡啊,遮住了自由的天与地;锦瑟不相合,管弦复谁听?唯有绛唇珠袖两寂寞罢了。
  
  一路胡思乱想着,穿过了林间曲径,不知不觉中竟然来到了皇宫后花园。
  冰天雪地,这里的草木却没有凋落,仍旧开的争奇斗艳,美不胜收。仔细一看,原来大部分花圃下都烘烤着大小不一的炭盆。
  我一边走一边欣赏,一边思量着他们现在的情况,不经意间却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对话:
  “……你说什么?陛下不在寝宫?”
  “回宇文公子,陛下的确是不在浩宣宫。”
  “那陛下去了哪里?”
  “小人不知。陛下一夜未回寝宫,今日早朝也误了,这会儿大家都在找……”
  “找着了吗?”
  “还没有……”
  “没用的东西!”
  
  我抬头,看到假山旁有两条人影。其中一个清俊的身形正伸出细长的手指拨动着一枝梅花,而旁边一人则躬身回话。
  定睛一看,那弄梅之人清淡如画的容颜上一双盈水秋波的明眸,长发松松的挽了个髻,余下的黑发流云般撒在白绸长衫上,衬托着均亭的身姿翩翩儒雅,不是别人,正是宇文鹤!
  虽然听说他入宫跟串门一样稀松平常,可我实在没有心理准备会在这儿碰见他,所以不由吃了一惊,脚下的步子也顿了顿。
  
  假山旁的他似乎听到了动静,转过身来,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又迅速恢复平静,挥挥手让旁边的人退了下去,才慢慢的说:“想必这位就是莫爱小姐了?”
  怎么才一个晚上的功夫,就好像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我的名字似的。
  我在梅花的淡香中微笑点头:“正是。久闻宇文公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神采非凡。”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莫爱小姐过奖了!听浩宣宫的下人讲,昨晚陛下一夜未归,不知莫爱小姐可有陛下的消息?”
  嗯,几年不见,漂亮的脸蛋没什么变化,这不冷不热的傲傲然口气倒是有增无减。
  我直直的盯着他,盯着他,一直盯着他看,直到看得他嘴角有些抽搐的说:“莫爱小姐……”我才不紧不慢地笑道:“昨晚陛下的确是在无暇宫……”
  “无暇宫?!”他忽然提高了嗓门,声音有些变调,像是给谁掐了一把似的,“你说你昨晚住在无暇宫里?”
  我很无辜的眨眨眼睛:“对啊,难道有什么不妥吗?”



题外话

  今天,一个朋友跟我提出了关于我另开新坑而飞花更新速度变慢的置疑,朋友说我不负责任,这个坑还没填满,又去挖别的坑“害人”。她说的时候言辞灼灼,犀利恳切,是希望我能尽快填完这个坑。本来对于飞花更新速度变慢的问题我不准备多解释什么的,可是又实在不想被大家说成是“不负责任的人”,所有想了又想,还是说几句废话吧。
  其实关于速度变慢的问题有几大原因。第一,是因为文章本身。
  写到轩辕羽的时候,本来按我开头的构思,是直接让飞花献舞之后误喝了合欢酒——这酒本是揽月为了让轩辕羽宠幸自己而准备的,且没有解药,一个时辰内必须要那啥才能解除药力,否则血管爆裂而亡——然后导致飞花跟轩辕羽的身体接触继而达到女猪收男配的目的。
  但是,写到爵府的时候我就发现,很多朋友对轩辕羽的看法非常不好,认为他又色又花,没有任何可取之处,所以骂声一片,强烈要求我不收他。回过头想一想,虽然我在文章中对他着墨不多,但是毕竟还是自己塑造出来的人物,所以砍掉他有些于心不忍,就这样收了他大家又肯定不服;于是在写了他的番外之后,我决定改变自己最初的设计,推翻了几千字的稿子重来,不为其它的,就是想让大家能稍稍改变一下对他的成见。
  于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一切变得举步唯艰,我写了又改,改了又推翻重写,来来回回改了四遍,第五遍也就是大家现在看到的版本也仍然不能让自己满意。我想要从另外一个侧面来展示出轩辕羽的深情,却一直找不到最好的途径。而我又不想就此罢手,匆忙的“吃”掉这个男配,不想让剧中的男女在没有认清楚自己的感情的时候就发生关系。所以就在这种情况下,我的文章出现停滞不前的状况。
  其实开始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并没有决定是写1N文,而是构思的让女猪“过尽千帆皆不是”然后“蓦然回首那人在灯火阑珊处”的。后来大家建议说,写NP吧,扩后宫吧,自己呢也有些舍不得自己构思出来的人物,所以才有了现在的1N路线。但是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我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和挣扎。
  诚如许多朋友说的那样,爱都是有排他性的,怎么可能让一个人对多个人呢?我将这个问题考虑了很久。的确,爱是自私的,但爱有时候也是无私的。而怎么才能让一个人爱的无私就是问题所在,所以我设定的是,他们均是真心以对。真心的爱对方,真心的希望对方好,真心的甘愿为对方付出一切,所以才有了不离不弃,才有了同甘共苦,才有了最后的一女N男。也因此,我让女猪用自己的心血甚至生命去爱每一位男配,同时也得到他们的肝胆相照,生死与共,直至愿意为了女猪而抛弃世俗的成见生活在一起。
  也正因为是基于这样的理念,我的文章里,每“收服”一名男子,都要费上我九牛二虎之力。不希望大家说我只是爱色而不是爱人,不希望大家对任何一名已经收服或者将要收服的男配产生置疑,这就是现在轩辕羽的问题所在,也就是影响文章进度的原因之一。
  这可能是一个很主观的原因吧,其实若我稍微马虎一些,稍微不负责任一些,可能现在那三万多字的初稿就不用删除了,而女猪也应该到大熙了已经……
  另外一个很重要的客观原因,也是我根本无法避免得原因就是——我的工作。其实这段时间之所以没时间更新,主要是因为工作太忙。而工作太忙的原因则是因为我现在一个人要做两个人的事情。
  最近我们公司刚刚lay off了一批人,而其中就有我们组的一个人。说起来我觉得十分内疚,那个人在我带伤工作的时候帮我说了几句话,结果现在被裁掉了……当然我不知道她被裁是不是因为我,但是我心中真的觉得很难过,有种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感觉。而且在她走了之后,我要take over她手中所有的工作,也就是说我现在是伤没好,还要一个人做两个用,并且公司最近都不会有招人的计划,那就意味着,我要一直像现在这样干两个人的工作!大家大概对我的工作压力没有太大的概念,但是wiwi应该知道,在美国这个地方,做的不好随时都会被裁掉……
  我说过,为五斗米折腰的人,没资格抱怨什么,因为你要靠那“五斗米”生活!所以,我不得不忍耐。而大家也不知道,我之前因为在公司摸鱼曾经被K过,从那以后,我更新文章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在清晨和中午人家吃饭的时间。因为清晨我早起一些,比别人早到公司一些,就可以写一些。还有中午,那个时候别人都去吃饭了,所以我可以空出时间来更新。基本上我的午饭时间都是在一边吃东西一边打字中度过的……多的时候写的入神了,饭忘了吃,下午饿得咕咕叫才想起来,然后就胡乱吃些东西了事……
  现如今我每天要睡很晚,早上要起早,中午要抽空构思更文,真的有些累……

  开这个坑的时候很轻松,本是要娱己娱人,可是到后来却多了不少的压力。但是我一直没有说过要放弃。拂日MM说,JJ能把坑填满的人没几个了,很多弃坑的,你可千万不要学他们啊。我答应她说,我不会。
  我承诺过大家要把坑填满,就一定会实现自己的诺言,即使辛苦,即使我遇到困难,即使更新速度会变慢,但是我不会放弃。因为我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
  虽然我开了那边的坑,可是我还是会给飞花填土,也一定会优先把这篇文文结束掉!请大家相信我~同时也请大家多多体谅一些,非常时期,要工作要生活,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最后,谢谢一直以来支持我鼓励我给我提出评判指正的朋友们,没有你们,就没有今天的飞花,是你们一直陪伴着我,给我加油给我灵感给我勇气,在我需要你们的时候不离不弃~真的谢谢大家,女巫在这里给所有的朋友鞠躬、致谢!!!
  亲亲大家,爬去写文……




  忍心负意

  宇文鹤嘴角动了几下,终于还是忍住了,淡淡道:“没什么不妥。”
  我眼珠一转,笑眯眯的问道:“宇文公子经常在宫中走动么?”
  他明显还在嫉妒生气,只是冷冷的“唔”了一声。
  “哇~~”我露出一副崇拜的表情,继续不知死活地问:“那宇文公子一定去过无暇宫咯?”
  果然他脸色迅速变黑,异常僵硬的说:“没有!”
  “哦——”我颇为失望的说,“我见无暇宫里挂着一副很漂亮的画,本来还想问问宇文公子的,看来你也不知道了……”
  “我怎么会不知道!……”他脱口而出,声音很大。大概又觉得自己失态,干脆别过脸去不再看我。
  呵,这么点刺激就受不了了呀?精彩的还在后头呢!
  我不理他,喃喃自语道:“唔,不知道是出自谁人的手笔,笔墨用的恰到好处,淡淡的空灵中透着浓浓的情意……画里的人看上去好像很漂亮,也不知道是谁……我记得那上面诗云‘常相忆难相随,梦断千里不回’,听起来就像是诉说思念之情的,一定是什么人为了追忆自己心爱的女子而作……”
  旁边的宇文鹤脸上由黑变成灰败,终于哆嗦着拂袖而去。
  
  啧啧,原来是空长了漂亮的脸蛋秀丽的身材,自认为清高的一塌糊涂而已……其实也太脆弱了,心胸也太不宽广了吧?……这还没三振呢,一振就自动出局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不由的摇头。
  宇文鹤呀宇文鹤,要想做轩辕翼的人,这么点打击都承受不住,怎么可能呢?又怎么配站到他的身边呢?
  我笑笑。这大概也是这么些年来轩辕翼没接受他的原因吧?
  那不仅仅因为宇文鹤是男的,而是因为他的爱够不上应有的分量吧?
  像轩辕翼那样的王者,需要的应该是一个果敢独立能跟他肩并肩站在风口浪尖上的人,而不仅仅是喜欢他的人吧?
  毕竟,若不懂得包容,若不能够忍耐,若没有登高望远海纳百川的胸怀,对于一个帝王而言,那样的爱就实在太脆弱并且不堪一击吧……
  
  这样想着,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比以前更了解轩辕翼了,也更能体谅他的冷酷霸道深沉独断,意气风发森冷无情,这应当才是一个帝王应有的本色呀。
  不由的,一抹通达淡然的微笑在嘴角扬起。
  
  “花……莫爱……”
  “唔?”笑容还停留在脸上,我应声抬头,看见远处回廊尽头的亭台上,轩辕羽披着雪狐大氅穿着白色暗纹丝袍,风姿俊朗倚阑而立。
  只见他一路沿着回廊走了过来,像放晴的天空般湛蓝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说:“我去无暇宫找你,嫣红说你出来了……”
  “嗯,有什么事吗?”
  “唔——花……咳咳……”他有些尴尬的用咳嗽声来掩饰自己脱口而出的“错误”。
  “没关系,名字只是个代号而已,”我淡淡的说,“想必你也已经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弄得清清楚楚了……”
  
  “你愿意带我一起走吗?”他大声问。
  “啊?”
  “我知道你要离开,你会回大熙,你要去报仇;等你除掉浦宣若英以后,或许再都不会回来……”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了下去,目光有些迷离,“我……我知道你或许不会相信,但是我要告诉你,我喜欢你!我喜欢的,是你!你说我错了,可是我没错,因为我知道,我真正爱的,并不是上官飞花的身躯。世上佳丽无数,若只是那美丽的肉体,不会让我觉得千回百转刻骨铭心,也不会让我失魂落魄痛心疾首;我喜欢的,是那具身体下掩藏的灵魂!那与众不同的足以比拟世上最华贵的珍宝璀璨夺目的令人无法逼视、同时却又深深吸引着我的灵魂!所以……带我走,好么?”
  我被他极具震撼性的剖白惊呆了,半天没回过神来。眼前这个人是我认识的轩辕羽?那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衣的潇洒风流的轩辕羽?
  “你……要跟着……我?为什么?” 我有些懵的问。
  “我知道你身边有……至爱的人,我也知道你并不……喜欢我……可是,让我跟你一起走行吗?我只想能每天看见你,能……守着你,能看见你……幸福……”
  
  说实话我本来是有打算从肉体上虐待你从心灵上折磨你,可后来也是雷声大雨点小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了,怎么你这话听起来还是跟受虐的小媳妇一样?
  再说我身边人已经不少了,不缺跑腿打杂的……况且带着你一个白蹭饭的也就罢了,可你这家伙整个一花心大萝卜,保不齐哪天会给我拈花惹草,到时候不是要我拿钱去贴你的情妹妹们?不行!……
  
  “你要跟着我,你的揽月绿腰怎么办?”
  “溺水三千吾取一瓢足以……何况她们从来都不是我的人,在我心中只有一块地方,而生根在那里的人,一直是你……”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说。
  不知为什么,本来满肚子腹诽,可看着他那双魅惑众生的桃花眼里隐含的憔悴轻愁狼狈幽怨以及凄酸,突然而来的莫名悸动让我忘了一切,只是令我心惊,甚至令我有些害怕。
  为什么,为什么看到他的表情会动了恻隐之心呢?不是一直都不喜欢他讨厌他的么?
  我后退了一步,握紧拳,冷硬的吐出几句话:“哼哼,你这些话曾经骗过多少女子?”
  “我……”
  “再说,”我截口道:“你想要跟着我,也要看他们同不同意!”
  
  轩辕羽突然笑了起来,好像早就知道我的回应一般,脸色霎时间变得比雪还白,笑容是妖媚又凄凉:“他们说的没错,你不会相信我,也不会答应我……我早该有自知之明,在你的心目中,我比不上优雅出尘的东方玉,比不上乖巧忠心的南宫冷,也比不上绝顶聪明的欧阳别离……我在你的心中,不过是一粒沙尘,只会让你觉得碍眼而已,还怎么可能让我留在身边呢……呵,我不该心存幻想,我早应该死心的……”
  他喃喃地说着,蓝眸越来越幽暗,声音越来越低哑,强颜的笑声中他蓦然转身:“花儿,希望你永远幸福!……”
  
  他背转过去的一刹那,我清楚地看到,有一颗泪,从桃花般美艳的眼睫间扑簌落下,砸向冰冷的地面……
  
  忽然间,我觉得有什么烫伤了我强制冷硬的心!
  而心房上那根一直慢慢收紧着的丝线,终于勒出了些许痛感!
  他一步步的走了开去,大氅在风中翻卷,步履有些踉跄。而他的每一步都仿佛不是踏在地上,而是踏在我心里。
  
  莫爱你不能心软!他爱的是上官飞花不是你!他身边有那么多的女人怎么会把你放在心里!他不过是一时猎奇,骗到手之后说不定就会对你弃之如敝屐!
  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我极力忽略心底愈来愈浓烈的疼痛,不断说服着自己。



  心烦意乱

  浑浑噩噩,浑身上下都没力气,满脑子里都是轩辕羽……在战马上微笑的他,半夜倚门轻叹的他,气急败坏的他,炽烈狂热的他,低声下气的他,黯然落泪的他……不同的样子一层层重叠……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无暇宫的。
  只是刚到门口,嫣红就急忙迎了上来说:“小姐怎么去了这么久?陛下都等您半天了!”
  我心不在焉的唔了一声,任她给我解下敞裘,麻木茫然地走了进去。
  
  “你回来了。” 他逆光站着,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嗯。”我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转个身说:“来,坐吧。”
  一瞬间,我看到他的脸,恍惚竟然以为是轩辕羽。但很快回过神来。不是的。这张脸,明显更刚毅深沉。
  我谢座之后问:“青竹他们呢?”
  “回爵府收拾东西去了。”
  “哦……你们都谈好了?”
  “是啊,诸葛别离不愧是‘天下第一谋士’,说起话来详略得当,有条有理,有根有据,让人连反驳的话都很难说出口……”这话是在夸人,可口气却明明有十分的无奈。
  “是么?那接下来呢?”
  “你们先行一步到大熙,我会联合爱沙国,再暗中联络小星国边境上的残余力量,然后根据你们的需要随时安排、配合,一旦时机成熟,彻底歼灭浦宣若英和其嗜血亲信……至于XX,一切等这些事情了结之后再说……”
  “至于”之后的那两个字声音实在太含糊低沉,我不敢肯定他说的是不是“我们”。
  不过,听了他的这番话,我心里一下子踏实了很多。
  不知为什么,一想到有他坐镇后方,作我们的坚强后盾,就觉得可以义无反顾;哪怕自己如平原跑马,只放不收,如棋盘走卒,只进不退,亦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也不得不佩服离离,能顺顺当当的让轩辕翼既不在个人问题上继续纠缠,又能放下架子听我们指挥,实在是非常难得啊! 他这本事,完全可以去当一个出色的谈判专家了!
  
  “羽说他要来找你,你……见到他没?”
  我点点头。
  “那……”他沉吟了一下,似乎在考虑该不该说。
  我大约明白他要问什么,又摇了摇头。
  “其实……羽他……是认真的……我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我的确从未见他对什么人这样在乎过……自从三年前你离开后,他就一直很消沉,人前虽然对酒当歌甚至左拥右抱,可人后却落落寡欢暗自神伤……美人招了一府上,却碰都没碰过一下……真的……连我……”
  我“蹭”地站起来挥挥手道:“不要说了!”声音大的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张着嘴巴,惊讶的看着我。
  忽然觉得心烦意乱。他也就是那么一说,我干吗要这么大反应?轩辕羽爱干什么与我有何干系?
  
  “那你休息吧,今晚我在宫中摆宴替你们送行,明天我会安派人护送你们离开……”他深深的看我一眼,准备起身告辞。
  “陛下,我想去看看青竹他们……”
  心绪不宁,无端纷乱,我现在好想见他们,仿佛只有在他们身边,才能找回那份失落的平静。
  “好!我这就叫人送你过去。”然后他又补充说:“你无须跟我如此客气的……”
  我点点头,不再说什么。接过嫣红手中的敞裘披上,只想早早飞奔而去。
  
  马车一阵急驰,不知不觉中我已经到了爵府大门前。
  一路走进去才发现,这里的确是大的不象话,之前就有所感觉,可现在感觉更深刻——因为我沿着回廊绕来绕去转了半天才发现,自己已经找不着方向了。
  很后悔,刚进门的时候没有让管事的给我带路,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儿了。明明印象中是应该这样走,可走着走着就错了……
  哦,不对,刚刚说的不对,地儿还是爵府的地儿,可这究竟是爵府的什么地方,我可真是一点概念都没有。
  眼前这块地方厅房恢宏,院落空旷,却没见得一个人。
  走得有些头晕,干脆推门进屋歇歇脚。
  
  屋中布置的倒是古色古香品味不凡,我在一张紫金檀木桌边坐了下来,顺手提壶倒了一杯茶喝。
  茶还是热的。浓郁的茶香中混合着一缕淡淡的清凉,脑子也清醒了点。
  
  说实话,刚刚真不应该拒绝管事,虽然他当时看我的表情很让我不高兴,可我还是不应该拒绝他。毕竟自己在这爵府乱走,指不定就会碰上轩辕羽……而我现在,不想见他……
  可是,那张绝望的脸却突然间又跳了出来,那些话语,那滴眼泪,一下子扑到眼前,脑中又开始乱哄哄的响,身上有些麻热,心口乱跳。
  有些气闷,头好痛,几乎要炸开。
  我站起来,觉得眼前晃了两晃,脚一酸,又跌回到椅子里,双手无力地撑着脑袋,不停地大口喘气。
  头脑昏昏沉沉,眼皮越来越重,用力按了按额角,试图让自己脑子清明些。
  
  或许,他真的不是我想的那么不堪吧。
  或许,他对我,的确是真心真意。
  或许,他的要求也并不过分。
  只是,我一直不愿意相信,也不敢相信,更不敢接受。
  我怕,一旦心软,到时候会引火烧身……
  
  不知为什么,身体热的厉害,胸口闷,抓着领子拼命的大口喘气,还是觉得缺氧。
  不要想了不要想了,去找青竹他们。
  我站起来,腿却不听使唤,软软的松了下去,重重的跌回扶椅。
  脉息忽快忽慢,心浮气燥。空气似乎越来越稀薄,喘不过气来。
  热。
  我随手一摸,一头的汗。脸上滚烫。
  解开敞裘,拉低衣领,还是觉得热。仿佛每个毛孔都在向外散发着热浪,一波接着一波。
  头好重,我无力的趴在桌子上,低声呻吟。
  
  “……亲手为您冲了一壶碧晶茶,这茶可是缇番国的极品贡茶,妾身费了很大力气才找来的,您一定要尝一尝……”
  脚步声起,是谁在说话?
  挣扎着爬起来,目光茫然四顾,眼前朦胧一片,身体热的更加厉害了。
  我使劲眨眼摇头,耳中仍旧轰鸣不已。脑子却被这个动作弄得更加晕沉,无力的又倒了下去。
  
  “吱哑~”门似乎被推开了,空气中有一股迷人的脂粉香气。
  我努力撑起脑袋,想要看清楚门口的人影。





  春色无边

  身影恍惚,光线刺眼,眼前一片白雾茫茫。
  头晕。鼻子边的脂粉味却越来越重。很奇怪的味道。
  我勉强睁大眼睛,却不能看清现在是什么状况。
  
  谁?是谁?我努力想要站起来,脚下踉跄,绊了下,身子不由自主向前扑。
  忽然一只手臂横过来,将我牢牢的抱住。我无力的伸出手,抓住那人领子,往前拉,想要看清楚这张脸。可是朦胧。
  “唔……”身上到处都不舒服,麻麻的,热热的,还又痛又痒……
  耳边似乎有人在说话,可是我听不清楚:
  “……花……快说!……”
  “……是、是鸳鸯戏梦……”
  “什么?!……”
  “……催情香……”
  “…………”
  “……饶命……妾身……饶命……”
  “……半个时辰……没有……”
  “……滚!!……”
  
  混沌感再次涌上来,我觉得好热,无意识的挣扎扭动,拉扯着身上的衣裳,大半个身子接触到凉凉的空气,我舒服的嗯了一声,缩手缩脚,象一只爱困的猫。
  身边的人却又把我解散的衣衫重新收拾整齐,我觉得毛孔被堵塞,呼吸不畅,极力推拒着,却在下一刻被人拦腰横抱起来,身子悬空,手臂也无力的垂在身侧一摇一摇。
  似乎是被放到了柔软的床上,眼前一片朦朦的红。可是,我热……好热……
  拉扯着衣带,撕剥着裙衫,周围的空气似乎都被我身上散发出来的热浪烘烤的燥闷起来。
  眼前似乎有个人影,我看不清他的脸,使劲揉了揉眼,也还是什麽也看不到……
  
  接着,人影不见了。似乎有开门关门的声音。
  我不安地扭动着,口干舌燥,情不自禁地促喘。
  身体如烧旺的炭火,直线升温,热!热!!热!!!
  呼吸急促的像快要断气了一般,心几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我的手无力的伸向空中,试图要抓住些什么。
  混乱间床边的帐帷被拉扯了下来,芙蓉软帐落下了帘幅,一片紊乱的暗红,一天一地的混沌。
  …………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冰冰凉凉的湿意从额头传来,直达全身。
  我一个激灵,费力睁开眼睛。
  红色垂帘如轻纱拢雾,帐幔外的人影如真似幻。
  
  青竹手中攥着一大块丝巾,里面似乎裹着冰块,慢慢的从额头移到脸颊,然后是脖颈,一点点擦拭着我滚烫的皮肤,送来阵阵凉意。
  他的脸被红绡软帐映得微红粉嫩,像是抹了一层上等胭脂。眉修睫浓,薄唇如花。
  我笑笑:“你来了……”
  声音逸出来,却让自己吃惊。沙哑的,无力的……落入耳中,就像是……深情的诱惑。
  他温柔一笑,明亮双眼蒙上一层雾气,更是万种风情。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慢慢抚上了那漂亮的眼眉。
  若远山的眉,似秋水的眼,指尖触碰间发痒发酥。
  
  像是有意无意的躲避,他侧过头去,手上的冰块又移动了一些。
  “青竹……”我的指尖沿著他的唇瓣慢慢划过,勾起他的下巴,“我想你……”
  然后一把拽着他的领子往下一拉,将唇凑了过去。
  火烫的唇自动的寻觅着那清凉甜蜜的泉源,只想狠狠的索取,攫得。
  他的唇,凉而软。或许是因为我的热。
  无论如何,当我的舌找到他的时,缠绵悱恻的感觉让那种温凉变热,而原来便热的,越发热起来。
  
  青竹……青竹……
  我抚摸上他的长发,一手开始胡乱拉扯他的衣带。
  他轻微呻吟,却不是青竹的声音。
  比昙花一现还要易逝而难以捕捉的清明一瞬间回笼。我霎时停了动作,看见他正靠在床边,大口喘气,神情妩媚,双颊红润。
  我用力拍自己的脑袋,闭眼按住自己的太阳穴。隔了好一会,再次睁开,眼前的人又变成了如花。
  
  皮肤光滑白皙,双颊两朵薄薄的淡然的晕红,颈项修颀,锁骨精致。
  原来是如花。
  我娇笑着将脸贴了上去,和他的肌肤亲密无间,他的温凉,我的热烫。
  如花,亲爱的。你好漂亮。
  火从下身迅速窜起,我又开始撕扯他的衣服。他紧紧箍住我的肩膀,颤抖着将我推开。
  
  “如花如花,我要……我想要……”
  我再次覆了上来,双手齐上,他的衣衫在一阵推拉中散开,露出雪白的胸,我着魔一样把唇贴了上去,流连忘返。
  衣衫象纷纷乱坠的樱花,一片片委迤飘落。
  肌肤相触的感觉让人异常满足却又想要更多的索取。我发狂似的吻着,咬啃着,恋眷着,抚摸着,纠缠着,感觉到身下的他有些瑟瑟。
  抓住他的长发,我的唇粗暴地压了下来,手探到他的前胸,揉捏着那一小颗凸起。
  
  “唔……”我听到含糊的呻吟,“不要……”
  不要?为什么不要?我想要!真的,好想!
  可是,这个声音,那样的陌生,我撑起身子,仔细的看着身下的人。
  他身上,已经因为情欲而泛起淡淡的绯色,眼睛明亮,有水荡漾。
  “不要……”秀长的剑眉皱了起来,那声音几乎是低声下气的哀求。
  
  离离,怎么害怕了?你怕什么?是我呀。
  我不由的俯下身,试图用吻去抚平他的眉头。
  唇接触到那清凉的肌肤,身上的火焰更加猛烈起来,如汹涌的波浪,铺天盖地。
  蠢动的欲望混杂着喘息,身体的热火,急切要找一个渲泄的出口。
  我胡乱的在他身上攀爬抚摸,手指无意识的在他身上侵犯着,划出一条条红色的痕迹,焦急万分的想要感受那赤裸交缠的辗转缱绻。
  “离离——我……难受……快……快……我好难过啊……”
  欲火中烧,神智昏乱,已到崩溃边缘,我奋力咬住他的肩膀,语不成调地呻吟着。
  
  一声幽幽的叹息,凉凉的在耳边响起,这个声音,好像一个人……好像……
  未等我再反应,身下的人停止了退缩抗争犹豫推拒,转而抱住了我,深情地吻上了我的唇……
  意识随着唇齿间香醇的撩拨一路飘上五彩云端,早已不知今夕何夕。
  明明发生过无数次,可从来没有想过,也从来没有感受过,吻也可以是这样的,仅仅靠一个吻,便能教人在天堂与俗世之间千回百转,魂飞梦绕……
  我贪婪的吮吸蹂躏着他的唇,把低声的痛呼悉数含进了嘴里,甜蜜甚至带着一丝血腥的味道,充斥着感观,有痛,有迷醉,也有快感。
  
  下身烦躁的摆动着,摩擦着,终于找到了那坚挺炽热的地方,“要……我要……给我……”
  炙热的昂扬一个挺身闯进了细嫩湿腻的幽谷……一瞬间,从未有过的巨大快感夹杂着茫然的心悸,一起袭来,席卷了所有的感观。
  这样的体位,结合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深度,我完全陷入了疯狂的迷醉之中,忘形嘶喊着,挤压着身下的火烫,在痛楚和快感中释放着自己。
  紧紧的攀住他的背,指甲深深嵌进他的肌肤里,我像是溺水的人紧抱着一块浮木,在即将灭顶的欲潮中找一个依靠。
  
  喘息的,黏腻的,纵情的,破碎的,情色横溢的声音……
  快感一个浪头接著一个浪头打来,把一切击得粉碎,如爆炸一般充斥全身,带着我飞上天堂抑或奔向地狱……









  晚宴

  “飞飞?飞飞!”身边青竹轻轻碰碰我的手。
  “啊?”
  “陛下问你是不是菜式不合口味。”他声音很轻,我一下子回过神来。
  果然,轩辕翼正一脸询问的看着我:“你都没怎么吃东西,是不是不喜欢?想吃什么就说,我让他们另做来。”
  我客气的笑笑:“不是,不用了。挺好的。”举起筷子随手夹了几片藕放在碗中。
  见我夹了藕吃,他干脆将一整盘端到我面前说:“喜欢就多吃点。”
  我点头道谢。
  
  “飞飞,你怎么了?”青竹低声问道。
  “唔?没什么。”
  我低着头一边吃一边回答,心里却一直想着中午在爵府碰到绿腰时的情形。
  脑中有巨大的疑团让我无法停止思考。
  
  为什么我去找青竹他们,却莫名其妙的在爵府的厢房里睡着了?
  为什么我会做那种奇奇怪怪的梦?
  为什么我碰到珠泪涟涟的绿腰的时候,她幽怨的眼神中有刻骨的仇意,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
  为什么绿月馆会被封,她会被赶出爵府?
  为什么她要说是我害了揽月?揽月到哪里去了?
  为什么管事不等她与我把话说完就将其赶了出去?
  为什么今天晚上轩辕羽迟迟还未出现?
  …………
  
  “羽爵爷到——”门外侍从朗声禀告。
  我眨眨眼,从自己茫然的情绪中挣脱出来。抬头。
  
  那个人衣裳悉簌作响,带著一缕似有若无的清冷的气息跨了进门。
  高挑美丽的身形,线条刚劲分明却又略带妖娆的脸,有无可挑剔的仪表与装束。
  宝蓝色的羽缎斗篷上镶着足足有三四寸长的雪狐毛,银蓝色的袍服上闪光的丝线交织错落绣出精美的花纹,戴著一顶并不多么华丽却极漂亮的白玉头冠。
  他眼神与我相交的那一刹那,步子停顿了一下,眼中有一点光闪过,迅速又垂下了眼睫,走到轩辕翼跟前行礼道:“臣弟有事在身来迟一步,还望陛下见谅。”
  轩辕翼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自家兄弟,不用见外,来,坐。”
  “谢陛下。”他在轩辕翼旁边一个位置缓缓落座,姿态风范都显得自然而标准。
  印象中,他还从来没有说过这样客套的场面话,所以我不由自主的又多看两眼。
  
  很奇怪。
  轩辕羽今天的袍服领口高束,袖口紧窄,与他平日那种低领敞袖的风格截然不同。
  他的唇,颜色如五月的樱桃,鲜红欲滴,似乎还有些肿,嘴角处隐约有细碎的伤口,不像是被打的倒像是被咬的……
  想到这里,我的心冷不防“咯噔”一下。
  神经病,他干什么关你什么事儿?我暗中嘲笑了一下自己。
  
  桌上,离离在与轩辕兄弟寒暄应酬,有点像是打官腔,尽说些体面话,如花青竹马虎的附和着。我笑笑,体面话说的比谁都体面,马虎眼打得十足马虎,真是不一样。
  后来七拐八拐轩辕翼端起了酒杯说祝我们此行顺利,于是大家纷纷举杯。
  我心里正合计着用不用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却忽然抬头看到了仰面饮杯的轩辕羽的颈项。
  怔忪了许久。手中的杯子倾斜,酒不经意洒出去一些。
  淡淡的若一片桃花花瓣一样安静的沾在雪白的颈项上的……
  绝对不像是蚊子咬的,而比较像是……
  吻痕!!
  
  心里突然有些忐忑不安,像是有一个模糊不清的念头在萌发,一条极不易抓住的游丝般的线索忽悠而过,一个被遗忘的梦境隐隐绰绰露出冰山一角。
  思潮纷涌,却又踯躅不敢前,就像是怕会误踩踏中了什么心事一般。
  可心中的理智又机敏地窜出来提醒自己不能就这样忽略过去。
  
  反反复复,犹豫了很久。
  猛地仰头灌下一杯酒。
  甜而辣的酒入了胸腹,觉得有些热。
  我偷偷拉了拉青竹的衣袖,声音低的只有我们两个人才能听到:“青竹,你有没有听说过‘鸳鸯戏梦’?”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余光看到对面的轩辕羽脸色微微变了变。
  “飞飞怎么问这个?你从哪儿听来的?”青竹神情有些古怪的看着我。
  “听、听人说的,你知道?是什么?”
  他犹豫了一下,才说:“‘鸳鸯戏梦’是一种几乎失传的毒药,也是一种春药。这种药的药效非常强烈,一般人根本无法自我控制,发作期大约是半个时辰左右。若再配合上‘催情香’,可以令人产生幻觉,会把任何与其接触的人看作自己的心上人,在情欲心欲双重刺激下,怕是禁欲几百年的老和尚都无法抵御。而且它没有解药,若半柱香的时间之内不行房事,中毒之人会七窍流血而亡……行房之后,当事人一般会失去那段记忆,许多年前这东西曾经在缇番国传极一时……”
  
  接下来青竹嘴巴张合又说了什么,我听不到。
  我垂头看着自己的手掌。
  好象一场梦。
  
  所有一切都像梦,能想到的,不能想到的,都一起挤到了眼前;一切原来摸不着痕迹看不清头绪的东西都显山露水逐渐清晰起来,让我不知道该看哪里,该想什么,该怎么做。
  耳中嗡嗡的全是乱响的声音,眼睛盯着自己的手,可是实际上却什麽也没有看得进去。
  
  中午的一切不是梦吧?
  不是梦,是真的吧,是他吧……虽然变幻了无数的眉眼,可声音……那幽幽的低回的叹息,应该是他吧。
  我误打误撞喝了不该喝的东西,而他来了,又走。
  是去找青竹他们了吧?可惜他们却匆匆收拾东西奔回宫中想与我汇合。
  没有解药,没有解药……我拼命揉搓着自己的手掌,短短的半柱香时间,不够去寻人,也不够他们从皇宫返回……
  所以,所以……
  是我侵犯了他……
  是我侵犯了他……口中不断喊着别人的名字,却肆意的侵犯着他的身体……而他却一声不响的替我收拾残局,打点好一切……
  一定很心痛吧?不然他那本该是湛蓝的眸子也不会蒙上灰败的绝望……
  因为心痛,所以连一丁点都不愿再提及,所以不动声色的遮掩着绝望的伤口,装做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可是,事实能被掩盖么?从今以后,让我如何去面对他?……
  不管以前发生过些什么,他亏欠我什么或者我们两不相欠,可现在这种局面,让我如何面对?
  我甚至不敢抬头看他,怕他眼睛中的痴傻疏离绝望的火焰会把我烧灼成灰。
  
  我就这样盯着自己的手心,夜风穿堂而过,凉凉的。我只觉得眼眶有些烫。
  为了,刚才那个刚才在心里闪现的身影。






  夜谈

  觥畴交错,酒宴一直进行到深夜。
  那甜辣的醇酒我不知道喝了多少杯下去。本是想一醉方休解千愁,那知却越喝越清明,只是觉得肚子有些涨。
  
  轩辕羽先退席,整束了一下稍嫌散乱的袍服下摆,立起身来,拱手祝我们明日一路顺风。说话的时候声音清亮,只是不敢看我。
  众人都跟着起身离席,一起走出厅外。
  画廊飞檐下垂坠的华丽精致的宫灯在风中轻轻摇晃,地下光影也跟著动荡不定,我站在路口,看着那修长而挺拔的蓝色身影慢慢的走远,转过了一大丛茂密的花树,终于再也看不到了。
  而心头那种怪异的负疚的感觉却怎么也挥不去。
  那一场浓烈的情色缠绵,让我觉得自己是生了一场华丽的病,所有的色彩光影不仅仅是梦,还留下了解不开的除不去的病根……
  
  不记得是怎么回到无暇宫的。
  昏昏沉沉间嫣红流翠亦步亦趋的跟随服侍我沐浴更衣。头发解散开来,柔软的披了一身,我挥挥手遣退了她们。
  疲累像潮水似的涌上来,不是那种令人只想沉睡的困倦,而是心头一种不可抗拒的倦累。
  有种错觉,像是心被什么东西不小心划了一道痕迹,细细的极不明显,却无法愈合,会跟着我很久,或许一直到生命的终结。
  
  困乏的躺了下去,合上眼睛,希望一切从来没有发生,希望一切都已经过去。
  
  躺下睡了不知多少时候,忽然听到细微的一声轻响,在这样寂静的夜里,几不可闻。
  我仍然闭着眼睛,呼吸沉稳平缓。
  细细的衣料摩擦的声音,有人从窗子翻了进来。潜进来的动作轻捷胜过狸猫,翻身进来,轻轻合上窗扇,两步摸到了床前。
  这样的呼吸和脚步声,除了轩辕翼绝无二人。只是,他不去睡觉,跑这里来干吗?
  
  可能是见我睡得很熟,他缓缓在床头坐了下来,手轻轻抬起,掖了掖被角又抚了抚我披散一枕的黑发。
  然后便再没有动静。只听见微微的呼吸。
  又过了好久。
  本以为他会就这样退出去的,可惜不是。轩辕翼一直坐在床头,一动都不动。
  
  谁能在睡觉的时候有人睁大眼睛盯着你你还会觉得自在舒服安稳的呢?
  反正我不能。
  所以,我忍不住腾的睁开眼睛,道:“你还不走?”
  床头呆坐的人显然是被吓了一跳,一个抽气身子不由的向后咧。然后才又醒悟过来,嘴角弯起一个浅笑:“你没睡着?”
  他脸上冷酷刚毅的神色象是被之前那暖暖的灯影酒香浸得柔软了许多,一张面庞在月光下显得俊美淡定。
  我翻身坐起来,倚着床道:“我若睡着了,现在又是谁在跟你讲话?你不会以为我在梦游吧?”
  他回以淡淡的口吻:“睡不着,在想羽的事情么?”
  我有些讶异的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都知道了。”他的脸侧过去,目光不知道落在什么地方,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情绪,“你是不是打算就这样一走了之?”
  我呼出一口气,坦白地说:“我不知道。”
  “他从你离开后,心心念念的只是你,可是我能看出来,你……”
  他顿了一下,又说:“发生了这种事情,其实也不是谁的错,不过,你的一味逃避应该很伤他的心吧;可就是那样,他看到你时眉宇间仍有掩饰不住的柔情蜜意……这些年来,我明白了一件事情,爱情,是要两情相悦才能在一起。而他,或许只是单方面的付出……现在你想要离开,也许,对他而言不是一件坏事,毕竟,能让他彻底死心,帮他彻底摆脱心魔自然也算是桩幸事……”
  心里一阵酸一阵甜一阵苦,不知道是个什么味。我的手慢慢握成了拳又渐渐松开。低垂眼帘,无法言语。
  “不知道那些事是冥冥中注定,还是阴差阳错的巧合。不管怎样,”他忽然转过头来认真的看着我,语声温柔:“我只希望,无论你做什么,都不要勉强自己,不要违心;无论什么时候,都要让自己保持快乐,都要过得幸福……只要你幸福……”
  
  快乐,幸福。
  我突然觉得胸口很痛。
  一个如此霸道的人会说,只要你过的幸福。
  
  他们站在那里,或者说他们退到对岸,静静的说,只要你能幸福。
  而他们,就守候在那里,一直一直,从开始到现在。
  可能还会守候很久一段时间。也许到生命终结。
  他们用自己的伤痛负重宽容退让成全对岸的我的幸福快乐。
  
  而我呢?
  我做了什么?
  
  拼命按着胸口,那里,有阵阵的痛楚。
  膝盖曲起来,头埋在膝头上。
  我只觉得软弱无力。
  
  他宽大的手轻轻按在我肩上:“别担心,等你走后,羽的心情总是会慢慢平复的对不对?别担心……只要记得,记得一定要幸福!”
  他有力的手将我的脸温存的托起,轻轻俯过来,在我的额头印上了一个吻。
  不是强硬激烈霸道,而是清浅的像是蝶翼沾花一样的吻。
  “一切都会好起来。睡吧,晚安!”他放开我,起身退了出去。
  
  我怔怔的看着他离开,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一切都会好起来么?
  好到什么程度?
  
  还能回去么?
  回到过去,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没有伤痛,没有阴霾,没有沧桑的眼神。回到那个英俊潇洒神采飞扬肆无忌惮玩闹说话的轩辕羽,回到那个沉静冷酷毫无顾忌霸气十足豪气冲天的轩辕翼么?
  我抬头,望着窗外夜空万里,朗朗皎月,眼睛有些迷蒙。
  我以为自己会哭,但实际上没有。
  
  咬咬牙,伸手扯了衣服换上,披着白狐斗篷,跨出了无暇宫。



  跟我走

  出了无暇宫,按照印象中的方向一路急奔。
  心随念动,几乎是脚不沾地在屋顶街巷飞驰!风声从耳旁呼啸而过,一切都像是浮云掠影……
  
  月光下,爵府已经矗立眼前。
  没有停顿, 脚尖点地身子腾空,轻飘飘越过高墙,纵身飞上了屋檐。
  吸口气,朝那座院子飞去。我想,那里应该就是爵府的主卧室——他休息的地方。
  没有灯。屋子里空空的。人呢?
  正当疑惑中,一缕清音细转,随着晚风而来。
  掠过绵绵屋脊,我顺着声音一路寻了过去。
  
  站在高墙上,隔着一院的扶疏花木,我看着对面层层楼阁。
  人说,怕好梦易醒,怕琉璃易碎。而这层叠的楼阁,却真的是用最上等的琉璃造出来的!
  阁楼上的一门一窗一梁一柱,皆雕刻着栩栩如生的花朵。
  轻盈,翻飞,绽放,坠落。
  恍然看去,仿佛是漫天飞花构成了一座美丽的阁楼,又或者,这阁楼是在美丽的飞花中,春风吹来的幻觉。
  飞花,飞花,飞花漫天乱坠。
  
  恋花阁。
  原来这就是恋花阁。
  
  而那个在高阁上,在漫天飞花中弄箫的人,穿著一身银蓝衣袍,笑容无限凄凉。
  月光映得他修长的手指有如琉璃美玉,好不动人。
  微风徐送,华裳轻摆。
  一丝一缕的声乐,从箫管中幽幽发出。
  似秋风呜咽,如冰下寒泉。
  缠绵悲伤,如泣如诉。
  那个人,就站在阁楼上,站在那一片如花似梦的地方,望着一天的明月。像是望穿了一世的红尘,那样遗世独立的高傲。
  高傲中,又显得无助。苍凉而无助。
  
  箫音一缕,若飞越远山重水,在苦苦寻找,却一无所得。
  所以,只有在梧桐秋霜间低徊,在子规啼血时悲泣。
  那样让人酸楚难当的,直想落泪的箫曲。
  纤音遏云,幽咽低诉。
  
  我的嘴里,忽然觉得很苦。为了他苦涩悲凉的心境,为了那象杜宇哀泣的箫声。
  可心里,却像漫上了温水,暖洋洋的。为了他的用情至深,觉得幸福盈满。
  心痛,酸楚,也甜蜜。
  看着他美好的身姿,举管就口的凝重悲凉,几乎流下泪来,为了那无法负荷的巨大的幸福。
  是幸福的。
  因为有这样的人,愿意为我痴狂,为我付出,甚至为我退让隐藏。
  
  想起在山庄内与翼拥吻时遇到他,他不能自制的激狂愤怒哀伤。
  想起那夜我的琴声吸引了他,他幽然叹息,孤寂的身形。
  想起十五夜献歌后,他眼中出现的期待和惶恐。
  想起他要我带他走,想起他流泪说祝我幸福。
  想起在他的卧房里,他破碎的呼吸和我们的抵死缠绵……
  想到无数无数破碎的旧事,无数无数的浮光掠影。
  那些交错的,杂乱无章理不清想不清的情景和画面,在脑子里不停的闪动。
  
  好像,是什麽东西在心上硬生生的打开了一个缺口,缓缓流入了某种东西,陌生却又熟悉。
  我以为我不经意的想起、淡淡的心悸和茫然的心痛以及那些深刻的记忆不是爱情。
  我以为他肆无忌惮的调笑、幽幽的叹息和悲怆的放纵以及那些动人的话语不是爱情。
  其实,一切都不过是自以为是而已。
  
  听着箫声,看着眼前的人,我在极大的悲伤快乐中落泪。
  原来。
  原来如此。
  原来一直都在逃避。
  谁知道呢?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谁又能说,这不是爱情?
  羽。
  让我心痛又觉得幸福得不能负荷,羽。
  
  这世上,有那么一种人,高贵,清雅,处惊不变,光华蕴蕴让人不自觉地爱上,例如青竹。
  这世上,有那么一种人,真诚,质朴,温润如水,单纯善良让人不由地想要疼惜,好比如花。
  这世上,有那么一种人,机智,幽默,漫不经心,运筹帷幄让人不禁放心地依靠,就像别离。
  这世上,还有那么一种人,任性,潇洒,骄傲妩媚,飞扬跳脱让人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个人就是他。
  
  我心中突然亮了起来,脱口道:“羽!”
  箫声骤然停了下来,他霍地转身,背着光,看不太清楚表情:“怎么……是、你?”声音有些怔怔的冷硬。
  “是我。”我依旧站在高墙上,隔着一院的繁花胜景,缓缓道: “羽,若我现在对你说,‘跟我走’,会不会太晚?”
  他握箫的手抖了抖,声音不似刚才那般冷硬,却有些自嘲:“呵,你是在跟我开玩笑,还是因为……可怜我?若是前者,恭喜你,你已经达到目的了,我的确心动,‘永远都不晚’几个字几乎就脱口而出;若是……”
  听到“永远都不晚”的时候,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没有再等他把话说下去,我身形一晃,人已经稳稳站在了他面前。月光明澄澄的照在脸上,我抬头踮起脚尖,勾住他的脖子,对准他的唇吻了上去……
  
  他有着明显的不知所措,身子僵硬,呆滞的看着我靠近看着我吻他……然后终于反应过来,拼命的将我抱紧……
  揽住了我的颈项,像是要把我箝碎了揉进身体里去那样狠力。狂乱痴迷,辗转而沉重的回吻着我。
  要焚天灭地的激吻……
  
  高阁上,夜风袭来。
  微微的凉意和淡淡的温香中我问:“羽,愿意跟我一起走么?”
  他的下颚抵着我的头顶,贴在他胸口上的耳朵清晰的听到他发自内心的声音:“无怨无悔。”
  
  月光如水,天空中有一颗异常明亮的星闪动着。
  我长长呼出一口气,终于释怀。
  
  “你的伤……还、还痛吗?”我从他怀中抬头,手不由自主的轻轻按了上去,拉开他的襟口,虽然四周不算很明亮,却还是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白色肌肤上那一道道红色的划痕。
  “对,对不起……”
  他轻声笑了起来:“怎么能怪你,当时你受药物控制……”
  目光落在他颈窝处一排深红色牙印上。齿痕很深,整整齐齐。
  突然脑中跳出当时他那双流泪的眼睛。那哀绝的,看不到光亮的,流泪的眼睛。
  在被我侵犯的时候,被我狠狠的咬伤的时候,他流着泪,嘴唇无声的张翕。
  他说了一句话。
  他说,我爱你。
  
  我深吸一口气,轻轻抚摸着那红色的伤口,问“疼么?”
  他摇摇头,笑得异常舒展。
  “羽,对不起……”
  “嘘——”他指尖按在我的唇边,“一切都已经过去。”




  准备工作

  “天快亮了,”羽望了一眼东面:“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放下笔,揉了揉有些酸涩的手腕,我笑着说:“不累。”
  我也觉得奇怪。白天折腾了一天,晚上一夜没睡,我竟然一点困倦的感觉都没有。
  看来,认真的时候,时间就真的飞逝。
  
  抬头,看见羽的一双眼在琉璃灯盏的映照下晶莹明亮,似碎裂的星辰。
  “差不多了,还是休息一会儿吧,别累着。”
  他绕过桌子,站到我身后,一边说话,一边替我揉肩捶背。
  “我没事。马上要走了,这些东西要赶出来给翼才行。”我抖了抖写的满满的几大张纸,铺平,等着墨迹晾干。
  他凑上来多看了两眼,惊叹道:“想不到你对治国有这么深刻的见地。”
  “哪里,不过都是借鉴前人的东西。”
  我看着那些用了整个晚上写出来的文字,包括怎么在恶劣环境类似沙漠中发展农业,怎么样促进工商业的繁荣,怎么样吸引外来流民为我所用,怎么样整顿官吏架构以及军队建设等等这些能使得枼国在短期之内经济迅速发展以及长期稳定壮大的计划策略,突然觉得自己那么多年的书没白读。
  
  “这个是什么?”他有些好奇的指着几张图纸问。
  我笑笑:“是一种武器。不一定要用上,但是早做准备比较好。”
  “武器?”他拿起图纸来左右的看看,一脸挫败的问:“我怎么看不出来?”
  我笑出声来。这不能怪他。这个时代的人,还不知道火炮为何物,打仗都是弓箭强弩或短兵相接,处于冷兵器时代的他们自然看不懂我画的火器结构图。
  我指着那几张图纸一一给他解释道:“我画的这种武器呢叫火炮。它是由炮身和炮架两大部分组成。你看,这一张是炮身,包括身管、炮尾、炮闩等几部分。身管呢是用来赋予炮弹初速度和飞行方向的;炮尾用来装填炮弹;炮闩用以关闭炮膛,击发炮弹。这张是炮架。现代的炮架比较复杂,是由反后坐装置、方向机、高低机、瞄准装置、大架和运动体等组成的,我这张就画的较为简单些。这里,方向机和高低机是用来操纵炮身变换方向和高低的;反后坐装置用以保证火炮发射炮弹后的复位;大架和运动体则用于射击时支撑火炮,行军时可作为炮车用。后面这几张是细节图,尺寸大小和内部结构都画的很清楚了。至于炮弹的研制方法,我到时候再告诉翼。”
  
  “这个……火炮能杀人?”
  我点头,草草的画图解释道:“不是能杀人,而是能杀很多人。攻城掠池绝对少不了它。以我现在设计的口径大小和身管长度,再考虑到制造工艺等因素,这火炮的杀伤范围大约可以达到六至八丈左右!而现在,最好的强弩一弩十发,箭矢飞射出去后,落地时它们之间的距离最大不过六到九尺,也就是说杀伤范围大约也就是在一丈左右。就算最好的弓箭手配备上最好的弩弓,射程也不过二到三里,而这火炮的射程则可以达到二十里!……”
  “二十里?!”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嗯!二十里范围内,都能做出准确攻击。这东西跟随军队作战,不管是对付步兵、骑兵还是对付城墙堡垒,都是轻而易举手到擒来的事情!只不过……”
  “不过什么?”
  “若能不用打仗就解决问题是最好的,战争劳民伤财累及无辜百姓,要是可以避免,那再好不过了。”
  他轻轻环住我的肩膀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希望……一切能如你想的那样……”
  
  “瞧,天亮了!”
  我转头看出去。是啊,天亮了。
  恋花阁在稀薄的阳光中渐渐苏醒。
  窗外,扶疏花木犹占着昨夜的露珠,与初生的阳光交相辉映,美不胜收。
  天空中喷薄而出的霞光照射在晶莹剔透的阁楼上,折射出令人眩目不已的光华。
  整座阁楼上的飞花,如坠落凡间的精灵,光芒划破拂晓晨雾,在第一缕光中散发出牵魂夺魄的惊艳,在天地之间无休止的回旋……
  
  “羽……”
  “嗯。”
  “你会怪我吗?我无法给你对等的一切……”
  “傻瓜!我怎么会怪你!其实,我应该庆幸才对,如果没有遇到你,也许我一辈子也不会懂得什么是爱情,更不会知道什么是幸福!”
  我的唇边绽开浅浅的笑痕,下一瞬,一个灼热而绵长的吻迎了上去……
  
  我们回到皇宫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没时间再睡,好在我也不觉得累。拿着那一叠东西,我直接去找轩辕翼。
  正看到他在后院里练武,出剑,回身,飞纵,力道速度方向都恰到好处,刚劲中不失写意,流畅中不乏稳重。一剑挥出去,真气激荡,人若鹰击长空,我忍不住赞叹了句:“好!”
  听到声音,他稳稳落地,回过头来看到我,掸掸有些乱了的袍子,慢慢走过来。
  我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他说:“这些给你。上面的东西对你治国有些帮助,下面图纸上画的武器,你帮我打造20枚以上。”
  他接过去道:“好。”
  没有提问,没有置疑,只是简单而干脆的答应。
  “我要走了。羽会跟我一起。”
  “嗯。羽性格骄傲倔强,凡事都不肯吃亏,你要多担待。”
  我点点头。
  “我会回来。”我看着他,认真的说。
  “嗯。我知道。我等你。”他如山岳般坚毅刚强的脸上扬起春阳般温煦的笑容。
  
  见过轩辕翼之后,我去别宫找青竹他们。当我把羽会跟我们一起上路这个消息告诉他们几个的时候,每个人的表现各不相同。
  青竹是万年从容不变的一号表情,只是说的话让人心里泛起淡淡的酸涩的感觉:“飞飞你觉得开心就好。”
  如花则闷着头,既不看我也不说话,别扭的跟什么似的,只是不停翻箱倒柜,像突然想起一件不甚重要却又急需不可的物件,将拾掇得无比齐整的行囊一一翻出,翻得一地狼藉,然后又一遍遍收拾整齐。
  离离比如花平静的多,只是看着我,嘴巴张开又闭上好几次,似乎还是理智占了上风,不咸不淡地说了句:“随你。”
  凤林最聒噪,不停扑腾着翅膀飞上飞下:“怎么又来一个?飞飞我怀疑你上辈子是拣破烂的,一路走一路收,就没停过……你都有三个相公了,怎么还不罢手啊?如花他们会不高兴的!再说,人多马车不够坐,照这样下去,咱们家口粮也不够用了……”
  得,这还没出门儿呢,它就来挑拨离间了……






  别离

  十里相送,长亭更短亭。
  轩辕翼一路把我们送到都城门外的黄土坡。今天他头戴紫金珍珠发冠,身穿紫色滚暗纹丝绸长袍,腰系镶水晶的白玉带,脚踩金丝线绣黑色短靴,雍容华贵,气宇轩昂,举手投足间,均透出王者的尊贵气度和摄人威仪。
  我看着他,心里暗暗的感叹,有些人,天生就是王者,例如轩辕翼。那种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卓尔不群的高贵气质任是别人怎么学也学不来的。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就在此别过,不必远劳,后图再会!”离离拱手说。
  他看我一眼,点点头:“好吧。”
  旁边的小侍机灵的将玉杯一一斟满,翼举杯相送:“一路保重,后会有期。”
  我微笑着点头,饮尽杯中酒:“保重!”
  “保重!”
  把车帘放下,车子平稳的驶了出去。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道路阻且长,红尘两茫茫,日移月又换,多少旧时光。乐莫乐兮新相知,悲莫悲兮生别离,执手笑谈辞故旧,转头重叠是云山。征衣红尘化云烟,思愁离苦不知年,乍晴乍雨花自落,一句离歌终须别。终须别,不忍别,且自珍,不忍分,愿君此行当遂志,待等相逢奏凯歌……”
  
  我转头,透过车窗看到轩辕翼站在那里,拍击车辕而歌,身姿挺拔,宛若渊岳。沉静内敛中却掩不住依依惜别之情。
  从来未曾听过他的歌声,低沉宽广,跌宕浑厚,虽没有琴瑟管弦为伴奏,但那时而温柔细腻时而粗糙狂放的音质中饱含深情,带着巨大的感染力,深深触动着听者的灵魂。
  我的眼眶微微有些湿润。知他心中有百般无奈,却不得不分开。想劝慰,又不知如何开口,于是忍不住轻轻击掌回歌,希望这样写意的歌声能鼓舞他安慰他,也希望这样潇洒的歌声能激励自己慰籍自己:
  “阳关三唱,不唱悲歌。红尘间,悲伤事,已太多,莫伤感。而今为君歌一曲,劝君切莫把泪流,日移月换孤星在,人间随处一片天。惊风急,骇浪高,纵身去,万重天。寒剑默听君子意,傲视人间笑红尘。双脚踢翻俗世浪,一肩担尽古今愁。人间若有不平事,纵酒挥刀斩人头!”
  
  “其实你喜欢翼的对不对?他也很喜欢你,为什么你不对他说呢?”羽靠在车厢内,轻轻握着我的手问道。
  “有些时候,我们不能只为自己活着。不是自己爱得热烈高兴活得潇洒痛快就好,这世上还有许多的责任和牵绊,尤其生为帝王,更加如此。在这个动荡的时代,翼首先要做一个好国王,体恤万民,抚慰四方,其实才是他自己。他心里明白,我也懂。”
  羽深深的点点头:“其实,我比他幸运。”
  我微笑,与他十指相扣。
  
  走吧走吧,道还远,路还长……
  
  一路急驰,赶了约六、七天的路,我们终于翻越枼国边境,进入到大熙国境内。
  实在没有想到,这个边陲小镇竟然满目疮痍,焦土疏烟,断壁残垣,尸骸遍地,战祸留下的创伤如一根尖刺扎在我的心上,让我疼痛不已。更可怕的是,我发现活下来的流离失所的百姓十有八九身染瘟疫,且情况极其糟糕。
  于是本来赶路的一行人就这样停了下来,找了一间破烂不堪的房子住下,开始照料镇上的百姓。
  隔离,看病,找药,治疗,做记录,查病因……四个人忙的焦头烂额,尤其是青竹,从早到晚几乎连吃口饭的时间都没有,不眠不休的劳累了几天下来,人几乎瘦了一圈!看得我着急又心疼。
  
  过了大约半个月的时间,镇上百姓的病情基本上得到了控制,可病因却一直没有查出来。所以瘟疫得到了控制,却一直不绝根,继续有新的人发病,而且还有人死去。
  这还不算,更让人担心的是,羽竟然不小心被传染,而且病情来势汹汹,两天下来人就被折腾的虚弱到顶点,吐气如丝,脸色蜡黄,嘴唇苍白且干燥,眼眶深深地陷下去,昔日湛蓝异彩的双眸淡然无光,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可以看到片片红斑,而且不停呕吐,高烧不退。
  
  怎么会这样?按理说最近镇上的病人已经得到了妥善的隔离和治疗,无论是从日常饮食还是起居住行都不会再有向外扩散疫病的可能性,可为什么镇上还会有人继续生病,而且连一向健康的羽也被感染了呢?
  我一边替羽擦洗涂药一边有些抓狂的想。
  “花儿……别、担心……我会没事的……”木板床上,羽声音暗哑,喘息着说。
  “我知道我知道,你别说话,好好休息。”
  轻手轻脚替他换好衣服,喂完药,看着他又一次陷入昏沉,我觉得心烦气躁,决定出去透透气。
  
  离离看到我牵马,问:“你要出去?”
  “嗯,想去走走。”
  “我陪你吧。”
  “不要了,我想一个人静静。你去帮青竹他们忙好了。”
  “那……你自己小心一点。”
  
  跨上马,一路沿着镇上那条蜿蜒的河流走,一路思考着这场瘟疫的起因,前前后后想了很久,却找不到疑点理不出头绪来。
  不知不觉走了很远,马儿似乎累了,步子缓了下来,自动地靠近河边找水喝。这才注意到,数九寒天小河竟然没有结冰!河水虽然浅了不少,但仍旧缓缓流动。
  突然脑中电光一闪,一个念头跳了出来!
  镇上虽然有水井,但是有些人还是会到河里洗衣挑水,而且不久前羽好像也说过,镇上伙食不好,他到河里去看看有没有鱼可以捕,结果一无所获。
  说不定,问题就出在这水源上!
  不敢多做停歇,我迅速策马沿着河流上游狂奔,半个多时辰后,终于发现在靠近河源的地方有一具腐烂的尸体趴在那里。
  下马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这尸体是中毒而亡,而尸体在河里浸泡,毒素随着河水蔓延,所以导致整个小镇瘟疫的发作!
  终于找到了原因,我激动的下马,双手涂满药膏又扯了衣摆上的布将手裹个严实,小心翼翼将尸体拖离河水,用大氅包着放到马背上运了回去给青竹做研究。
  
  找到了根源,对症下药,镇上的百姓迅速的好了起来。
  羽也及时恢复过来,于是我们给镇上的人留下了药方以防止病情反复发作,别过那些依依不舍感恩戴德的老少,再次上路。





  酒鬼

  策马疾驰,终于从满目苍凉走到了大熙的繁华。
  只是熙熙攘攘的街上,包裹在厚重的衣服下的人们,表情麻木。虽然还是那样生活,但隐隐中仿佛有一种不安与痛苦。
  街上有兵士走来走去,也有一些江湖人士打打杀杀,可百姓仍旧木然的过活着。
  他们又能怎样?总是得活下去,生存总是一件没有诗意的事情,每日的柴米油盐芝麻绿豆。虽然被奴役被监视被控制没有自由没有尊严没有主权,但是,总还是活着。
  那个为满足自己无休止扩张的野心的皇帝,不断地征兵加税,破坏了国家简单的宁静与和平,也使得国与国之间原本的安宁祥和被打乱,战争离祸充斥着疆土,这个冬天显得异常的寒冷。
  
  快马加鞭向前赶路。
  离“交流会”的日子很近了。要抓紧所剩不多的时间来瓦解浦宣若英的力量。
  还有那些被我列入黑名单的人,更是一个都不能放过。
  
  普夕城,醉香楼。
  赶了这些天的路,总算是找到个好地方吃饭。
  这醉香楼出名的不光是菜,还有它的酒;不光是酒,还有它的服务。
  服务周到表现在它想的周到,因为这里不光是一家酒楼,还是一所客栈。
  醉香楼共有五层。下面三层是高级酒楼,上面两层是客栈房间;不管是醉酒的人还是赶路的人,想要找个地方吃饭休息,这里是绝对的好去处。
  费用高一些无所谓,关键是它服务全面环境极好,所以这里一直生意红火。
  不过话说回来,好像各地的酒楼都不怕没生意,失意的人要借酒浇愁,得意的人要举杯畅饮,所以从来都是顾客云集。
  
  我们在二楼的雅间坐定,点了酒楼的招牌菜式,细细品尝起来。
  就在吃的正是兴头上的时候,楼下传来一阵咒骂声和喧哗声。
  青竹不由的皱了皱眉头。
  选这家酒楼,就因为它是当地很豪华的酒家,光顾的食客,都是地方上有钱、有名望的仕绅富商,算是比较文雅清静的地方,谁知道饭才吃到一半,就这样吵。我忍不住将脑袋探出窗外看究竟是谁打扰了我们的雅兴。
  
  酒楼门口围着一大堆看热闹的人,正在议论纷纷。
  两个衣履整洁的伙计,架着一个酒气熏天的醉汉由店中出来,像提野狗似的摔出去,然后,你一拳,我一脚,将那醉汉痛殴起来。
  边揍边骂道:“他妈的,今天可叫老子们逮住了,你躲在窖子里偷酒喝,却害老子们替你背黑锅,非揍死你个王八蛋不可。”
  有那好心的人劝道:“别打了,瞧他已经成这样,也怪可怜的。”
  伙计道:“可怜?谁可怜我们?这小子在店里酒窖中躲了两天,整整偷喝了四大罐酒,老板怪我们偷的,要扣工钱,这也罢了,这小子偏偏又在空罐子里加水,害我们又挨客人责骂,险些连饭碗都砸了,是他存心不让我们过日子,不揍他揍谁?”
  被揍得鼻青脸肿的醉汉两只手紧紧抱着头,身子抖的如同秋风中的落叶,任凭打骂,也不开口。
  
  我定睛细看,仍旧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只见他衣服脏乱,破了好几个洞,不知道多少天没洗过脸,又黑又花,头发蓬乱,还有些黏黏乎乎的,身上好像也有许多血迹。
  有好事者看了看地上躺着的人说:“咦?这不是身无分文却嗜酒如命,喝酒如水次次烂醉的那个喝遍了附近数十里酒楼的家伙么?”
  伙计听了更来气:“妈的,没钱还敢喝酒,居然敢还到酒窖里头偷,打死你个无赖……”
  又是一阵暴雨般的拳打脚踢。
  “别打了,都快断气了……”有人劝阻。
  “是啊,哎哟,瞧瞧都出血了,别打了……”围观的人七嘴八舌。
  “你给老子滚,再让老子看到你,不要你小命才怪!”伙计提起醉汉的衣领重重摔了出去。
  
  被摔到街心的原本闭着眼睛的醉汉用手背擦了擦干裂的嘴唇,挣扎着站起来,脚步踉跄,身形迟钝,似已醉得仿佛要在水中捉月的太白诗仙,但一双眼睛猛地张开时,目光却如同正弯弓射雕的成吉思汗。
  可惜一刹那的清明后,他又阖上眼软软地倒了下去。
  那一瞬间,就那么一瞬间,我如箭一般飞了出去,抢在醉汉倒地的前头,将他抱了个满怀。
  旁边的人发出接二连三的惊叹,而我却只觉得心痛。
  怎么会这样?!
  
  他身上有浓烈的酒味,混和着一股腐烂酸臭令人作呕的味道直扑过来,不知道有多少天没洗过澡了。
  “开一间上房,多备些热水来!”我大声冲伙计喝道。
  二人惊奇而惶恐的看着我,一时竟然不会动弹:“姑、姑娘……”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呀!”虽然轻纱遮着脸庞,但我的目光几乎可以杀人。
  “是、是!”两个伙计连滚带爬跑回酒楼去准备。
  青竹他们都赶到了楼下,见我抱着那个醉汉不放,羽捏着鼻子直摇头,青竹和如花则满脸疑惑,离离更是忍不住问:“飞……小姐你干吗?”
  我摇摇头,没有说话,只是把醉汉的胳膊搭到我肩上,几乎是扛着他走进酒楼。
  
  他们没看到,或是他们忽略了过去,可直觉告诉我,一定不会错。
  即使以前那个落拓却锐利如刀锋的人遮去了光华掩尽了锋芒,如今看起来如烂泥里的乞丐,可是我知道是他。一定是他。
  即使再怎么潦倒不堪,活得再屈辱麻木,看起来再绝望而无可就药,可那双眼睛却始终没变,清醒的时候漆黑如墨石,皎洁如秋水。
  只是,这么多年,他是怎么过来的?又怎么会变成今天这种样子?我握紧了拳头,拼命压抑着心中的悲伤。
  
  五楼雅间。巨大的浴桶里热气腾腾。
  摒退了所有的伙计,青竹转身问我:“飞飞,这人是谁?”
  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轻轻放那人坐下,挑开遮住他脸庞的脏发,问离离:“你可认识他?”
  离离上前一步凑近了看,看着看着眼眶就红了,声音微微有些颤:“这是真的?!真的是他?!”
  我抿着嘴巴点点头:“没错!”




  忍辱负重

  月凉如水,冬寒彻彻。
  可醉香楼的顶楼左数第三间客房里却暖意洋洋。
  夜市初开,长街上正是最热闹的时候,两旁店铺里都点亮了灯,灯光照着鲜艳的绸缎,发光的瓷器,精巧美味的糕点,也照亮了人们的脸。
  欧阳莫言早已洗了三次澡,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在房里临窗而坐,目光痴痴地看着远方,看着街上那些大步在走着的显得生气勃勃兴高彩烈的人们。
  虽然夜色已经降临,但黑暗却已离他远去。
  
  他轻轻抚摸着桌上的刀,一柄被擦洗的漆黑发亮的刀。
  他的手缓缓抚着刀锋,似赞赏,又似爱惜,像是爱惜着最珍贵的宝贝或者赞赏着最值得信赖的朋友。
  这刀原本是与他寸步不离,现在又重新不离他身侧。
  刀是宝刀。因为它在被仍在城外破庙后的泥塘里三年有余,如今挖出来,仍旧削金断铁,锋利无比。
  
  我坐在欧阳莫言对面,有些出神,脑子里一直回放着泥塘边他重新握住那柄刀时脸上的表情。
  冷冷的刀锋,照着他冷冷的脸。
  刀锋锐利,他的目光同样锐利。
  锐利的目光,在刀锋上缓缓移动。
  渐渐的,那张冰冷的脸终于绽开了一丝暖意。
  那是一种深沉的、锐利的、宽慰的、无法形容的微笑。
  那是在苦难、压力、屈辱、隐忍过后重见希望和光明的微笑。
  像是一个窒息很久的人忽然又能呼吸到清新芬芳的空气般的欣慰笑容。
  虽然他已不再是少年,虽然破庙周围也不是空旷的原野山林,但是,当他握住刀柄的那一瞬间,他身上自然而然散发出的那种光芒就像是他少年时在山林里在原野中愉快奔跑时所激发出的活力一样,有着说不出的兴奋和喜悦,热情与满足,仿佛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悲伤和埋怨的事情。
  他的身子,再也不是如落叶般枯黄萎谢,而是站的比大树还直,比高山还要挺拔。
  他说出来的话,也同样充满了力量和勇气,我仿佛又看到了当初的他,有着同样的神气、同样的骄傲。
  
  任谁也想像不到,这就是那个当年浦宣若英认为已经彻底毁掉了的人。
  三年多前,欧阳莫言在与离离分开后被小王爷的亲信秘密抓住。当时,小王爷并没有立即把莫言杀死,因为那样爱憎分明刚毅不阿的欧阳莫言并不惧怕死亡。
  对小王爷而言,折磨欧阳莫言,让他活着比死更痛苦更绝望,这种方法比直接杀死他要有趣的多也更过瘾的多。
  所以,浦宣若英给莫言喂食了大量的软筋抑功丸和销魂丹。
  这软筋抑功丸狠毒之处在于,它不但能压制住被害者的一身武功,而且吞服的人功力越深,受到的折磨越重,时时要承受阴寒侵体如刀割肌肤筋脉之痛。
  而销魂丹则让莫言变成了瘾君子,整日活在麻木蚀骨又痛苦的深渊中。为了每日的一颗丹药,莫言要给小王爷做牛做马。浦宣若英高兴的时候,就拿他做马夫,当脚踏子;不高兴的时候就找人来打他骂他侮辱他,甚至让他爬在地上舔靴子上的泥土……
  这本是谁也无法忍受的屈辱,死也无法忍受的屈辱。
  无论谁碰到这种事,都一定会忍不住挺胸而起,挥拳,拼命。
  可欧阳莫言却做了任何人都想不到的事情。
  他不但日复一日的迷恋丹药,还患上了酒瘾,而且酗酒成性,整天混沌堕落疯癫迷醉,为了一坛酒可以弯腰下跪出卖灵魂变成猪狗不如的畜生……
  
  就这样,小王爷不仅从肉体上折磨了他,而且从精神上践踏着他,慢慢地愉悦地品尝着胜利的果实。
  一年、两年……有人说,欧阳莫言?他的手别说拿刀,连提酒瓶子的力气都快没有了!他身上的每一块皮肉每一条筋骨都在酒里泡着,连脑子和心都灌满了酒!在他身上使劲拧一把,指不定都能拧出一壶酒水来!
  于是那个比狐狸还要精明的自认为拥有高超的智慧精密的算计的小王爷终于认为,清高的骄傲的绝世独立的即使被击倒也会高昂头颅的欧阳莫言已经被击垮被彻底毁掉了,不仅是身体,连灵魂都全部毁在了他的手里,变成了一条连窝都没有的癞皮狗!所以他心满意足的就像是丢垃圾一样的把莫言丢出了门。
  
  可是,浦宣若英他错了!
  他不知道,在欧阳莫言倔强的灵魂深处,在他生命中某个最秘密的地方,有着不同与表象的清醒和冷静。
  他隐忍着屈辱,将自己与黑暗融为一体,将自己彻底放弃在黑暗中,却又在黑暗中默默进行着自己的计划,默默忍受着各种心灵肉体上最惨重的打击。他在耐心地等待。
  或许在这一生最黑暗的历程当中,他心房里一直有一道光,一道天上地下绝无仅有、无法形容的、神奇的光辉支持着他,照耀着他,给了他梦想和希望,让他在最恐惧、空虚和不可预知的黑暗中有了信心和勇气!
  欧阳莫言,他从未真的被人击倒过,他也绝不是个轻易就被击倒的人!
  
  现在,房间的桌上有杯,杯中有酒。
  但欧阳莫言的心里却已经没有酒。他那双又黑又深的眼睛闪闪发光。
  记得若月那条走狗说过,这世上若还有一人能解得了他下的毒药的人,必定是青竹。而现在青竹果然也不负众望,很快给莫言配制了解药,慢慢祛除着压制他功力的毒药。
  现在的莫言,从里到外,都是崭新的,或者说,现在的他,由里而外,都恢复了以往的神采。
  
  “你知道我们一定会来的。”
  “是。”
  “所以你一直耐心等待。”
  “是。”
  
  我心里觉得有些暖。
  他的这种无条件的信任和与生俱来的信念让我觉得我们仿佛是几个世纪之前就已有预约。
  
  “好!”离离用力点头,“要喝一杯么?”
  “不了。”他轻轻摇摇头,“这三年多,我喝的已经足够了,几乎每天都要喝掉三、四坛酒……”
  他口气轻松,可我听了却觉得鼻子发酸。
  那是一种怎样的日子,我甚至连想都不敢去想。
  他转过头来对我说:“想不到……你还活着……虽然我一直告诉自己,你们都没死,会有再见面的一天,可是……你……还是想象不到……会变成这样……”
  语气中有三分欣喜、三分惊讶、三分不确定和一分……那一分是什么,我说不上来。
  
  我微笑。能让酷酷的惜言如金的莫言说上这么长一段话,真是不容易。非常不容易。
  看着他的眼睛,我的心中忽然涌起一种满足感。
  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我报以一个真诚的笑容,道:“嗯,我还活着。不过不是上官飞花,而是我!”
  “我知道。”
  “你知道?!”这回轮到我欣喜、惊讶和不确定起来。



  将军下落

  “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知道,真正的上官飞花不会游泳,也根本不敢下水。”
  啊???为什么呀?上官飞花不是会武功的么?居然不会游泳?!太奇怪了吧……
  欧阳莫言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说:“上官飞花在五岁那年不小心掉进了池塘里,一场惊吓过后从此与水绝缘了。虽然你当时的戏水姿势也不见得好看,但最起码能兴高采烈的跳下去。”
  他这么一说,让我想起了那年溺水时候的情形……
  
  那种肺里的空气被挤出去然后灌进冰冷的水的窒息感,那种耳朵里象是巨鼓擂进来一样嗡嗡地响的感觉,那种除了疼痛什么也没法儿去想、伸出的手只抓到虚空、眼睛睁不开、浑身哆嗦的无助的感觉……
  在那种混乱的情况下,那只贴在背后为我缓缓输进暖暖的真力的手感觉异常鲜明,还有那张在水中准确无误地贴上来给我渡气的唇……在阴寒的水中,那温暖的薄唇,送过来我渴求的气息。
  我记得自己几乎是贪婪的反抱着他的头,痛吸着他口中的空气,胸口甜美舒畅得直想大声叫出来,虽然当时一点力气都没有。
  我记得那双在水中闪烁的大眼睛和因为我的动作而身子僵直面颊微显红晕的脸,我甚至记得那只托着我身子的手,修长有力,因为拿刀的关系,生着薄茧,却并不显得粗砺坚硬,象是青色的,一株早春的柳树的枝条,那种弹力十足又柔韧刚劲的感觉。
  
  当时还以为他要抓我回去跟皇帝交差,却不知道原是一路保护我而至。
  那年的一切,表面看起来如此平静,却不曾想到原是危机四伏,变数无限。
  如今回想起来,好像那曾经发生的事情都如梦境一样的虚幻不真实。
  就像是浮云过眼,夜风过涧。没来处,没去处。
  忽然想起两句诗:“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不知道,这么些年来他的唇的味道有没有改变,如果去接触那唇,不知道是否会有当初那种新鲜而温暖的感觉……
  
  “飞飞?飞飞!”
  啊,我刚刚想什么去了!
  重重甩了甩头,把脑袋里那突出其来的荒唐念头用力甩出去,当作根本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有些生硬的说:“谢谢你,当初及时救我……”
  不知道是不是眼花,我竟然看到欧阳莫言脸上闪过一丝羞赧。
  再定睛一看,他神色淡定,一双眼如秋水泓波,不见深浅:“上官老将军……他还活着。”
  “什么?真的?!”离离压抑不住,声音有些激动:“你知道老将军的下落?”
  他略微颔了一下首,道:“老将军之前一直被困在王府的秘密地牢里。”
  “他们……没有对……他下毒手?!”爹爹两个字喊不出口,我含糊地问着。
  他看着我,点点头,又摇摇头。
  
  沉默了一会儿,灯芯滑进油中,光亮黯淡,莫言随手捻了一根竹签,拨了拨棉芯,使灯光重亮。
  我怔怔望著那火苗发呆。其实,光看他的情形,就能想像得到上官一刀的处境了。只是,不愿意去想。因为会觉得心痛。
  “他们把老将军怎么样了?”离离奈不住,问出来。
  莫言并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而是慢慢道:“你们可知大熙王朝开国皇帝的陵墓在什么地方?”
  “自然是安置在骊阳皇陵中。据说当年国中调集人马大兴土木,修筑了因山为陵,两翼铺展,殿宇楼阁,浮雕石刻,气势雄伟,规模宏大的骊阳皇陵。大熙朝历代皇族皆葬于此陵中……”
  “你只说对了一半。大熙王朝开国时,的确曾经大兴土木建造陵寝,后世皇族子孙也的确是葬于骊阳皇陵中。但是,大熙开国高祖的陵墓却只是一个衣冠冢,真人并没有葬在此陵中……”
  “哦?!难道是……”
  “明休栈道,暗渡成仓。”莫言非常默契地接了离离的话,继续讲道:“骊阳虽然是一块极为难得的福泽深厚的龙穴风水宝地,但是据当时的风水大师卜算测量,大熙另有一处关系国家命脉的真龙龙脉所在,不仅地形隐晦莫测,且动之不当,风水立变,会由真龙变为孽龙,危害社稷。所以高祖按照风水大师的指点,在降龙之地偷偷修造了宏伟的地下寝陵,并且随之埋入了数之不清的金银财物作为镇墓之宝……”
  “你的意思是浦宣若英想要那批财宝而上官将军恰好是知道高祖真正寝陵的具体位置的人?”如花问。
  我摇摇头说:“我看没有那么简单,若真如莫言所说,这件事本应该是极为隐秘才对,为什么莫言会知道,浦宣若英也知道?而且,为什么上……我爹他能知道宝葬具体方位?”
  我转过头看着欧阳莫言,希望得到他的详细具体的解答。
  
  “我本是一点都不知道这回事,但之前被关在王府地牢,与上官将军仅一墙之隔,那些人折磨逼供的时候我听到了一些……”
  “逼供?”我盯着莫言的眼睛,心里打了个突。果然是这样。
  他神色有些犹豫:“将军铁骨铮铮,誓死不肯说出墓地的秘密,所以……吃了不少苦……我被赶出王府的时候,老将军已是强弩之末,快要油尽灯枯……那群人当中有个叫火云若月的,生性嗜血,就像是恶魔一般,他的手段……太残忍,听都没听过,见也没见过,一样一样,每日都不同,用在老将军身上……”他声音低了下去,眼眶微微有些泛红。
  忍不住身子有些发抖。我攥紧拳头。
  若月,那个魔头的手段,不是没见过。残忍到极端变态的手法,也只有这种魔鬼能做的出来。
  只是,苦了老人家。
  
  过了半晌,莫言才又说:“他们虽然百般折磨老将军,却一直用药强留着将军性命,因为那高祖墓中不仅有整个国家的财富,还藏着另外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月夜流香

  “长生不老的秘密!”
  “长生不老??”
  “据说当年那位风水大师是位得道高人,曾送高祖天书一册,就埋在秘密陵墓中,若得之可得天下,习之可获长生不老之躯。”
  我哼的一声冷笑出声来:“那浦宣若英该不会是信了传闻,所以才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反复拷打盘问吧?”
  欧阳莫言点点头。
  “长生不老……真是天大的笑话!若有天书可让人长生不老,你说那个什么高祖还用死么?换作别人信了也倒好说,可比狐狸还狡猾的浦宣若英居然也会白痴到相信这种显而易见的谎言,呵,真是奇怪!”
  离离沉吟道:“或许,‘得天下’和‘长生不老’的诱惑对他而已实在太大,所以他宁可信其有,不愿信其无……”
  “不过像他那种贪得无厌的性格,会被流言蒙蔽眼睛也不奇怪。”羽摸了摸下巴说。
  “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对那本天书有兴趣,我们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来做文章。历代皇帝的陵墓,为了防止被盗被破坏,哪个不是机关暗道,凶险重重,何况高祖墓里头还要那么多的财宝。呵,我现在倒是希望我爹能老老实实地告诉他秘密墓穴的地址……若是那地方险恶程度不够,说不定咱们还可以再加一些上去……但无论如何,不能再让老人家受苦了,必须要先把我爹救出来再说!”
  
  “可那地方动不得,否则大熙几百年基业会毁于一旦!”
  “在那所谓的龙穴修座墓盖座房就能保住大熙的繁荣兴旺?哼!若真如此,还要这天下的黎民百姓来干什么?你且看看历代王朝,工商兵农,缺了哪一样能稳得住江山社稷?屈屈墓穴便能安定江山?简直是无稽之谈!大熙若还是被不懂体恤万民的浦宣若英掌握,迟早也会走上灭亡的道路!天下之大,中原茫茫,没有万民,又何来江山?莫言,大熙这么多年来的稳固基业,可不是靠一个什么死人墓换来的,而是英名的君王领导无数百姓用血汗和智慧得来的!你明白么?”
  他看着我,眼中有光芒渐盛,那是惊讶和赞赏的目光:“能有这样的想法,能说出这样的话的女子,由古至今怕也没有几个了……”
  “呵呵,或许别人只是没去想,又或许她们想了也不敢说而已。时间不早了,大家都先回房歇着吧。明天一早我们动身上京都。王府应该很久没热闹过了,咱们怎么也得让它热闹个够……”
  
  月色如洗,梅影轻红。
  疏星点点,树影摇摇。
  正是夜深人静。
  又有密报传来。藏宝图现世之后,贪念叠生,纷争不断。
  为了这宝图,兄弟不再是兄弟,朋友也不再是朋友,没仇的变得有仇,有仇的则更是仇上加仇。
  武林盟主山庄上个月被魔教围攻,盟主身受重创,不治而亡,魔教亦元气大伤;虹风教与赤炎帮火拼大小三十二回,赤炎帮分崩离析,几乎全军覆没;朝中几名文武重臣互相联合,虽表面上和睦融洽,但暗地里却也是风起云涌刀剑相向,更有甚者一早涉入江湖风云,誓要集齐四份藏宝图,因此死伤不在虹风教之下。
  四份藏宝图辗转反侧几经易手,折损了朝中奸臣的兵马,也削弱了江湖的黑势力,让一批又一批贪婪佞妄之人前仆后继奔上赴死之路。
  我轻轻一笑,抬手将密报投入火中,看它转眼化为灰烬。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更何况这些人大都罪孽深重,哼哼,就等着看你们怎么在这重重罪下逃脱升天!
  
  正想着,一缕箫声如一线清泉,在一片寂静的黑夜里,清透而凝重、细致而空灵、诗意而优雅的响起。萦萦绕绕,迁迁叠叠,随风而来。
  低婉的箫声,幽幽升腾于寒冷的夜色中,如轻烟,如薄雾,是一缕缕淡淡的哀愁。
  我有些惊讶的站起身来,推门出去,随着幽幽然绕梁清远的旋律,走到了羽的房门前。
  信手推门而入。
  
  窗前,羽衣裳简练身形飘逸,手持长箫,微微低着头,神情淡静,如水蓝眸凝视前方。修长的手指轻舞间箫声如水。闭了眼仔细去听,清澈、婉转、悠扬中又有些许凝滞,一咏三叹,萦绕不绝,让人不由得沉醉。
  桃花影落飞神剑,碧海潮生按玉箫。
  真没想到,羽竟然会吹箫。更没想到,他吹出的旋律竟然如此动人。
  羽看见了我,眼中流露出温柔的笑意,唇下的箫音一声声、一缕缕,时而轻吟、时而激狂,清冽悠扬,悱恻缠绵,再也没有哀怨,没有凄伤,有的,是永世不悔、万年不灭的眷恋深情,他仿佛要借籍由箫声,诉说心中许多未及出口的爱慕和痴狂……
  
  我会心微笑,走过去,轻轻靠在他身旁。他身上发出似麝的香气。
  羽,他不比青竹的高洁矜贵,不似如花的温柔纯情,不像离离的睿智沉稳,他急进,跳脱,热情如火,沾染了凡尘的俗气,但给人的感觉却再也真实不过,那种完全属于人世间的美丽和温馨,仿佛从一开始,便潜移默化,一点点,一丝丝地渗进我心。
  “羽……”我踮起脚尖勾住他的脖子,伏在他耳边低唤,“我好喜欢你……”
  他停了下来,转过头,扬起嘴角,俊美的容颜上绽放出令人无法抵挡的诡魅笑靥,看得我心弦震荡,不能自己。
  “花儿,我爱你,今生今世只爱你一人!”
  
  他凑过来,吻上了我的唇。
  空气中,仿佛有千万朵花儿盛开,寒冷的冬夜变得温暖如春,眼前飞过蝶翼与彩虹,甜腻的温情荡漾在整个房间里。千回百转,百转千回,所有的感观都沉溺在这美好又销魂的吻当中不可自拔……
  
  如果没遇上 那么多转弯 怎能来到你身旁
  现在往回看 每一步混乱 原来都暗藏方向
  
  曾经还以为 再不能承担 一滴泪水的重量
  今天终于知道眼泪 也可以酝酿出芬芳
  
  再不用从別人身上去寻找信仰
  爱上你 我学会心里面有花 就能够怒放
  
  颜色艳了 香味香了 花都开好了
  你是我的 我有爱了 世界完成了
  心紧贴著 手紧握著 没有遗憾了
  我很快乐 我很快乐 花开好了
  
  不知为什么,我脑中一直一直有这首歌回响,伴着他的吻,深深震撼着灵魂,甜蜜地留驻心田……


销魂一夜

  一吻毕,我手脚发软地瘫倒在羽强有力的臂弯中,一手勾着他的脖子,一手抚着他的胸口,大口大口喘息。
  这才想起,他风流放浪,早已经是情场老手,自己的经验跟他的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顿时,心里一股酸味涌了上来。
  “告诉我,你曾经有过多少个女人?”我哼哼着问他。
  “不管我有过多少个女人,从此以后,我只为你一个人承欢!”
  他一双亮若星辰的眸子弯成新月,深情似海的眼睛波光粼粼的闪动,让我一阵心荡神驰,不知不觉中被那双比最洁净的蓝水晶还要漂亮的眼勾去了魂魄,竟完全没有留意到他其实答非所问。
  
  他抱紧我,温柔地再次覆上我的唇,与我绞缠,然后顺着脸颊吻到耳珠,颈项……
  这才发现,自己在灵魂出壳的时候衣衫早已褪尽……这个家伙,脱衣服的本事总是让人叹为观止……
  没等我做任何反应,他直接将我抱上了床,然后整个人伏在上面,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花儿,我爱你!”
  他吻了下来,炽热的舌敲开我的唇,肆意而饥渴地侵占着,汲取着,大手顺着一路滑下,覆上了我丰挺的胸,揉捏着,指尖逗弄着,我不禁倒抽了一口气,感到自已的乳尖在他的抚摸下变得坚挺凸出。
  他的唇,也跟着一路而下,突然,含住了颤抖的粉红,用力的吸吮舔弄着我敏感的小点,我的耳朵嗡地一声响,感到阵阵如火焰般的快感燃烧着胸部,然后蔓延到全身,那种令人无法抗拒的战栗让我的心几乎跳出来。
  他的手,不安分地在我的肌肤上抚摸着,挑逗着,如雷丝电火,每一个细致的触感都引起我一阵狂乱的心跳,放肆的情欲在火热的血液中东突西窜。
  “唔——羽……”
  “嗯。”他呼出的灼热气息喷在我的胸前,同时伸出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将我的双腿愈分愈开,直到完全暴露在他面前。
  他的唇仍在我的酥胸前饥渴的吸吮着,而手却探入双腿间的花丛,灵活的手指找到花园的入口,狂妄的伸进去缓缓的抽送、探索着,直到深入最里面。
  我情不自禁地低喘嘤咛,意识渐渐模糊,只剩下他手指带来的触感。
  
  “喜欢吗?”薰迷潮红的绚丽双颊,也完全迷醉了的绝美的星眸。
  “唔——喜欢!”他娴熟老练的挑逗,将我带往前所未有的感观世界……
  我的双手紧紧的抱住他的头,他身体的热度炽热得像是要把我穿透一样。
  他在胸口的唇及在体内的手指,两种极端的强烈感觉残酷的撩拨着我的情火,从来没有感觉到自己会这样脆弱,在他的怀中,像是娇弱的小女人般,需要、渴望男人的滋润及占有。
  “嗯……啊!求你……羽……我要……”他的唇霸道的吻住我不断娇吟的嘴,手指更邪佞的加快在我体内律动的速度,下腹不停传来的一波波的昏眩快感弄得我毫无抵抗的能力。
  他的嘴接着往下移动,滑过我颤抖的小腹,然后来到双腿间的花园……
  
  “不、不要……羽……”我意识到他的举动,忸怩地想要屏紧双腿,却被他的双手坚定的制止。紧接着,他的唇舌覆了上来,饥渴的探索着,品尝着。
  一阵前所未有的欢偷射穿我,我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身子,像是一张拉满的弓。
  “羽、羽、羽……”最后一道理智已经彻底崩溃,我双手攥紧床单,全身战栗,卷入了强烈的感官欲望风暴中,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将我的双腿架在他的肩膀上,让他更加可以肆无忌惮的舔噬着,他的嘴灼热而潮湿,舌头像一条灵活动小蛇,在我紧绷湿润的花瓣中移动。我的臀部狂野地抬起,脚跟也忘情的抵住他的背部。
  他的舌深深的侵入我的体内,霸道的探索一切。
  “羽,啊……啊……”
  因为受不了这样刺激的狂喜及折磨,我激烈颤抖地达到高潮,咬着自已的手以防止尖叫出声…… 
  
  “舒服么?”他笑眯眯地问。
  我看着自己以一种极其淫荡的姿势跨在他肩上,我不好意思地撇开头。
  他轻轻笑出声,放我下来,舌头却又再次舔弄吸吮起我的胸部。本来就已经敏感到及至的身体经他一逗,不由自主的又颤抖起来,原本以为熄灭的欲火在他狂妄及霸道的爱抚下,再次被唤出像是被暴风雨侵袭一样的刺激,血液里翻滚着沸腾的火焰,狂乱的渴望几乎让我疯狂,我不断的拱起身子贴近他,摩擦着他早已昂然挺立的硕大,想要他深深地占有我。
  终于,他挺起身子,将自己炽热的坚挺抵着我湿润的小穴。 
  “啊!”我叫出声来,酥麻的感觉一瞬间流窜全身,觉得骨头简直都要全化掉了。他的火热、坚硬、灼热占满了我,而且不断的往身体深处侵入,几乎要把我灼伤。  
  羽舒服而满足的叹了口气,说:“花儿,我爱你!”接着,开始了欢乐的律动。
  一波一波的令我快要透不过气来的快感蔓延全身,我一只手抵着强壮的胸膛,另一只手紧紧攀附着他,摆动着身子,热切、本能的迎合着他,口中不停的喘息着。
  
  “羽,我爱你我爱你……羽……”
  我忘情地呻吟着,他忍不住加快自己在我体内狂野有力的冲刺,如同一头饥饿的野兽一样不停的吞噬着,一次又一次失去理智的占有。
  “啊……羽,我不行了……”
  当肆意的放纵最原始而炽烈的结合达到情欲的最高峰时,我的指甲深深嵌进他的肌肤,忘情的叫喊着。
  他的喉咙也发出一声嘶哑的喊叫,猛然起身将我压住,然后像是在做伏地挺身般用力地戳刺着,在我体内炽热地喷出最火热的激情……
  
  长夜漫漫,柔情似水。金风玉露一相逢,更胜却人间无数。


  又相会

  “飞花?”
  蹑手蹑脚还没迈出一步,莫言有些迷惘的声音忽然身后响起来:“你,你要起来了?”
  “嗯。”我转过身,“天还没亮,你再睡一会儿吧。”
  “你要去哪里?”莫言期期艾艾地说,声音中透着几分担忧几分无辜几分哀怨几分愁绪……若是不明就里的人,怎么听,怎么像是我要始乱终弃的样子。
  不用怀疑,这真的是欧阳莫言,真的就是从前那个很酷很酷超级酷斯拉的,一年到头笑容不超过三个,一天之内话不超过二十句的欧阳莫言!
  只是现在……
  
  “你最近都是起五更睡半夜的,没好好休息过,行军打仗本来就辛苦,还要照顾我……看你,都瘦了。”他意欲起身,声音里竟然含着一丝撒娇的成分。
  我莞尔,伸手摸了摸他仍嫌苍白的俊脸,道:“只不过是少睡几个时辰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倒是你,身体不好就不要乱动,外面天寒地冻,别起来,好好躺着休息。”
  示意他躺下,随手将被子扯了扯给他盖好:“天还没透亮,你多睡会儿。我先去看看折子。”
  “哦。”他有些不情愿地撅撅嘴,说:“你穿多一些,别着凉。”
  “好。”我笑了笑,伸手扯过披风将自己包裹好,转头出了帐篷。
  
  黎明前的黑夜,静悄悄的,透着死寂。一顶一顶的帐篷整齐的排列着,守夜巡逻的士兵们在这个时辰开始交接换岗,迅速安静,有条不紊。
  起伏的沙丘在夜幕中黑影幢幢,一直连绵到天边。寒意阵阵。
  我记得,第一场沙到访的那天,我站在马车的顶棚上,眼见飞沙走石滔天滚涌,天幕分裂成两段。沙尘迎面扑来将我头顶稀薄的天穹吞没,沙粉吸干了我眼中所有水份,填满了我呼吸的全部甬道,我听见耳畔细微的碰击声,如战场上亡灵不休不息的厮杀,杀得一片寸草不生。
  迎面吹来的风寒凉彻骨,像一把把刀子切割着肌肤,我往冰凉的手上呵气,看白雾在静夜里扑到肌肤上,有些潮,有些凉。温度在雾气没有散尽之前就已经消失。
  莫言,虽然在别人面前仍刚强骄傲的像一批悍马,但在我面前,早已没有当初的架子和冰冷。从他重伤被救回到他坚持要跟在我身边再到现在,我对他管头管脚,他照单全收甘之如饴。
  常常我会有种错觉,好像我和他,一开始就是这样,已经记不太清楚或者说刻意遗忘了当时的情形,仿佛没有从前没有以后,一直一直就是这样,一直一直都停留在这时刻。
  将披风裹了裹紧,我快步走向中央的金色统帅帐蓬。
  
  揭开帐帘的一瞬间,我实实在在地吃了一惊。
  “你、你不是应该在……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他站在那里,脸上带着些温柔的笑意,穿了件淡紫的便袍,松松扎了个发髻,束冠什么的都没有带,可是天生尊贵的气质加上挺拔身姿宽阔的肩膀,仍旧显得气势不凡。
  没理会我的讶异和询问,他三步两步上前拉近我们之间的距离,低下头仔仔细细看了看我,说:“瘦了不少。”
  我微微纳闷,边关离都城那么远,在后方压阵的他怎么千里迢迢的跑来这儿,朝中纲政军需调度后备支援这些他都不管了么?
  “知道你做事总是全力以赴,所以有些放心不下。”他替我解下斗篷挂好,说:“带兵打仗,本就不容易,那么多事情要处理……军报回来,情势看起来并不太顺利,再加上这里天气又异常恶劣,我担心你太拼命……这三个月你晚上是不是都没有睡?”
  我笑了笑,说:“还好,虽然少了点,不过还是睡了的。”
  “是么?”他眉头微蹙,一脸严肃,手指托住我的下巴,把脸转向油灯,然后郁郁地说:“眼睛都熬红了……”
  “哪里有?”我撇开脸,笑的有些不自然,“我要的东西,你都弄好了么?”
  
  “这么久没见,你……真是一心只记得战事了,连声好都没问……只想着这些……”他摇头叹息。
  “我、我……不是……”看着他满面风尘劳顿,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其实,不是没有挂念过他,只是,在他面前,儿女情常我一向说不出口。
  “好了好了,知道你心急,所以我才先行一步,”他抬手抚了抚我头顶,柔声道:“刚刚按你的要求赶制好的二十门大炮和五千把快刀已经在路上了,最多再有一两天的时间就到了。放心吧。”
  我吁了口气,看着他,认真地说:“辛苦你了!”
  真的不容易。这个时代,冶炼技术有限,单铸铁或者是铜都要一些功夫,做成合金简直算是个奇迹。可他硬真的是按照我说的方法,将这个不可能的事情变成了事实。
  “你比我更要辛苦。”他笑的有些苦涩,低低地说:“这些日子与那些东西周旋,很累吧?”
  我摇摇头:“还好。只是,苦了士兵,累及百姓……心里,总是觉得过意不去。”
  三个月的战争和杀戮,但见尸横遍野,黄沙浸血,断枪折戟、死马破旗,堆积如山。愈看,心中愈不是滋味!
  这一切,都拜浦宣若英所赐!
  那个野心勃勃的刽子手,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竟然动用最邪恶的巫术,驱动不属于这人间的死尸和亡灵来对付血肉之躯!
  一个人的贪婪欲望究竟有多么的恐怖,竟要用那么多人的生命去陪葬,何其残忍?
  稀奇古怪的阵法,残忍血腥的陷阱,惊天动地的厮杀,亡灵的恸哭秃鹫的哀嚎……这一切,犹如最恐怖的噩梦般如影随形,让我在每一个午夜梦回的时分手脚冰冷大汗淋漓……
  
  他似乎感觉到了我内心的颤抖,伸出手,将我揽入怀中,试图用温暖的怀抱消除我心中的那份恐惧和内疚。
  “就要结束了,相信我,一切都快结束了。”
  “唉……”
  我幽幽的叹息。下一刻,唇上湿热温暖,一个轻柔如蝶的吻落了上来。
  我身体僵了一下,一瞬间脑子里是一片空白,身体也跟不上趟,做不出了相应的反应,只是呆呆的立在当场。
  “为什么……要让你来承担这一切?……上天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安排……”他紧紧拥着我,声音隐忍,闷闷的说。
  我吸了吸鼻子,从刚刚的呆滞中回醒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说:“别担心,我没事。羽呢?他还好么?”
  “嗯,吃了青竹开的药,好了很多,前两个月还是有些癫狂,这个月安静多了,青竹说他的那个病基本上已经控制住了……只是偶尔还会有糊涂的时候,半昏半醒就会叫你的名字……清醒的时候就吵着要见你,宫里的东西被他又摔又砸坏了八九,本来不想让你分心,可是看他那样也不忍心,于是趁这次押送兵器的当,就带他一起上路了。不过他的身体不能太过颠簸劳累,所以我先赶了过来,让青竹和如花带兵护送,随后就会到。”
  我点点头,感激的冲他一笑。
  若没有他在后方的妥帖安排和强大支持,我在前方不会如此放心,也不能从容应战。
  轩辕翼,既像一座屹立不倒的青山,又像一棵撼摇不动的苍松,那样坚强,而又那样细腻温柔,不仅能了解我心底所思所想,还能替我排忧解难,遮风挡雨。
  
  “莫言呢?他的伤恢复了么?”
  “唔——身子还是很虚,不过,已经可以走动了……”
  “那他的功夫……”
  “一时半会儿恐怕还没办法全部复原……毕竟关节被打断,韧带硬生生被拉开,筋脉被挑碎,骨殖被碾压,浑身上下没一处完好的地方……这些……随便哪一样发生在普通人身上,都是残酷而无法想像的,他能挺过来,是个奇迹……若不是青竹妙手无双,恐怕……”我深吸了口气,说:“我甚至……都不敢奢求太多……只要他能够平平安安地活着就好……”
  他伸出手来,握住我稍嫌冰凉的手指:“飞花……”
  我反握住他厚实宽大的手,竭力汲取一些暖意。希望他掌心透出的阵阵温暖能驱散我心中的丝丝悲凉。
  寒冷的夜,似乎还很漫长……



  铜人阵

  “这——”我看着正前方桌案上堆积成山的黄折子咋舌失笑道:“你还真不是一般的忙呢!人才刚刚到,折子就堆成这样!苦命的孩子……”
  我拍拍翼的肩膀,同情地看着他。
  “唉,谁说不是……”他仰天长叹,“不过,你既然在,应该是不会看着我一人独劳,是不是?”
  “别——”我后退一步,指了指旁边小案上的一沓红色折子道:“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呢!再说,我可不敢越俎代庖,也不想越俎代庖——做皇帝那么辛苦,起的比叫鸣的鸡早,睡的比耕地的牛晚,还要去费精费力的填补三宫六院的空虚——累成那样,想多活两年都难……什么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其实就是一等一的苦差事……我可不想做个短命的皇帝……”
  他郁闷的瞪我一眼:“你这是含沙射影说我是个劳碌命累死鬼对不对?”
  “尊敬的国王陛下,我哪里敢呀?”难得气氛轻松,我只手抚胸,躬着腰,挤眉弄眼嬉皮笑脸:“再说了,您老人家正直青春,年轻力壮却后宫虚设至今……我看,要那啥,也是因为问题出在精力过剩上……”
  “你……”翼举起手,势欲敲我一记响栗。
  
  “报——”
  他还没来得及发作,帐外就有紧急军情来报,说敌军趁天未亮突袭,阵势强大,一时间我军前沿将士应对困难。
  十万火急,无心再嬉戏,我抓起披风急急向外奔:“走,我们出去看看。”
  
  出了营区,跃上搭建好的视野最好的竹楼,开始观察前方战况。
  距大营约十多里开外的沙漠上,尘沙飞扬,血光四起,混乱一片。
  夜幕下黑影重叠,仔细分辩,发现敌人竟然用的是铜人阵!
  铜人阵,故名思意,就是兵士穿上特制的铜战甲,全身都被厚厚的铜片保护住,只露出眼睛和鼻孔。而拳头部分特别加制,其中一个还安置上了小型弓弩,所以每一击都比普通的攻击力量和伤害力大上数倍。再配上小型战车,减少铜人速度上的弱点,所以很轻易的就冲散了我们预先布好的阵型。
  我军虽然是精锐部队,有着出色的战斗力,但夜间作战还是被铜人阵冲撞得四下分散,又被铜人围攻阻隔,没有被轻易打败,却也使不出威力,只能苦苦纠缠,时间一长,死伤加重,明显处于弱势。
  
  “怎么样?战事如……这是什么阵法?!”后赶到的翼怀抱我的龙骨白玉琴失声道。
  “铜人阵!”看着死伤的士兵越来越多,我皱眉,屏息提气,千里传音:“击关节!”
  平日里训练有素的将士听到我的喊声立刻会意过来,迅速改变作战策略,开始攻击铜人手上腿上的关节部位。
  “击关节?”旁边翼低咐道。
  “对!铜人在四肢部位看似没有弱点,但关节处却是全身活动的关键,只要打坏他们的关节,整个铜人就没办法活动,而铜人里的人自然也就手到擒来。你看……”
  转眼的功夫,远处铜人倒下不少,沙场上的战事果然有所改观。
  可是余下的铜人看到我们的作战方法,也加强了防守,并且开始变幻队形,战车滚滚,移动加快,使得我方士兵的攻击落空,而他们射出的短箭却在近距离作战中根根命中。
  “这样不行……翼,去取火把来!”
  身旁翼没有多问,放下白玉琴,迅速飞奔出去。我也没闲着,取来上好的弓箭,将几十只箭头用布包好,沾了油。
  等翼回来,用火把将箭头点燃,我提气张弓,对准远处铜人脚下的战车连连发射。
  带火的箭呼啸而去,正中战车,被射中的战车跟着烧了起来。
  原本密集的铜人阵看到战车烧着,怕被累及,立刻分散开来。
  
  “不行!着火的战车不够多!火势不够猛!翼,你来射箭!”
  翼心领神会,提起长弓,压低重心,对准战车,用力拉弦,将黑木弓拉至几乎不可能的形状,满而不发,双眼异常冷酷的瞪视着前方敌人,肃杀之气在眼中流转,整个人保持这样的姿势一动不动,静静等我下令。
  我盘膝坐下,凝神运气,双手拨琴,琴声凄厉,如雷鸣电掣,天地间骤然变色,周围气流飞卷,泛着不规律的波纹,四处鼓荡扩散;风在身旁打着旋,逐渐膨胀,越来越快,越来越大,隐含着几乎吞噬一切的力量,感觉就快要脱缰而去。
  
  “射!”
  三只点燃的长箭划破黑夜,厉声直飞战车。同时,狂风冲破极限,呼啸着跟随而至。火顺着风势以迅雷之势很快蔓延开来。
  风助火长,噼里啪啦,铜人们脚下的战车烧成一片火海。
  大型铜人阵虽然在防守和攻击力上的优势显著,但是也有行动不灵活,笨重的缺点。而战车正是为了弥补速度上的缺陷。现在战车烧着了,铜人行动立刻迟缓下来,且阵脚大乱,不到半个时辰,敌军死伤惨重,我军轻易就破了这强大的铜人阵。
  
  天渐渐亮了起来。
  寒瑟的风吹起尘沙,飞扬在空中打着圈圈。沙漠的清晨异常冰冷,沙丘泛着淡然的光,破败的旗帜,焦黑的尸体,暗色的血迹,灰烬上冒着的缕缕青烟,模模糊糊还能看到杂乱的脚印……战争留下的恐惧像一个夜行人般只用黑夜掩藏匆匆的身影,或像一只蝙蝠,张开翅膀隐没在黑暗中,在黎明到来之前消失不见。
  沙漠尽头已开始露出白色的茫雾,新的一天又将开始。
  远远地,东方有些了淡红色,很快越来越浓。暗暗的红色给冷色的沙漠带来了一层暖意。
  才几分钟,金色的阳光就从沙丘后洒了下来,我看到了自己的身形,在沙丘上的剪影,清冷、尖锐而独立。已经不复当初的柔软。
  处在风口浪尖的位置,不被击碎,就得变强——我,已经变得不像我。
  不知道自己怎么变成这样的。一切一切都不再是我想要的。遇到可笑的事情也在笑,遇到着急的事情也要着急,需要心狠的时候比任何人都狠得下心……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枼国与爱沙国有一位统帅叫上官飞花,她冷漠、冷静、冷酷……所有与“冷”字有关的尖锐字眼都用在了我身上。而流言也说,那个上官飞花呀,可是上天派来拯救苍生的,她爱国、爱军、爱民……所有的伟大和包容都在其中。
  但是,哪个才是真正的我?哪个才是我想要的我?又或许,无论哪个模样都不是我……一切像戈壁上的沙,虽然分明存在,却在下一刻被风吹远。又或者是过眼烟云,你不可能记住它的模样,因为云时刻在变幻形状,就像这沙丘,没个固定形象,在一夜风后,被推高或者削平。
  
  想到某个人,在那遥远的日子里,在遥远的江南,曾经沐着微煦的暖风,穿越润湿的街巷,过得自由洒脱,风流逍遥;而如今,却在命运的作弄下,变成一具仍有思维却不能动不能言的、一碰似乎就会碎的标本,这种想法令我倍感苍凉。
  沙尘洋洋洒洒,飞过之处苍穹蓝得澄澈明亮,透明得仿佛一捅即破。
  天高云淡,阳光不知世间哀凉,纤尘不染一泻千里,洒在那些曲线温柔的弧形沙丘上,看去是满眼娴静温和的光芒,唯有那些晦涩悲伤的心情被生生活埋。
  
  沧海桑田,白云苍狗。
  命运,果真是最恶意的编剧。




  噩梦连连

  夜,漆黑。
  空寂黑暗的走廊上悄无声息地横着几条尸体。
  王爷府果然是重兵守卫,尤其入了禁区后,每隔七八步,就有两个铁甲卫士.石像般执枪而立。能看得出来,这些卫士都经过极严格的训练,是百种挑一的高手,就算是有苍蝇飞上他们的脸,有人踩住了他们的脚,也绝不会动一动,而他们一旦行动,却有着极强的杀伤力。
  可惜,他们要效忠的人是我的死敌,所以,他们的下场,也只有死路一条。
  收起剑,我快速掠过长廊,在下一个拐角处以极快的速度发出致命却不见血的攻击。
  又是两条尸体软软地倒了下去。没有声音。没有血。空气中只弥漫着淡淡的死亡的气息。
  已经快要接近地牢了,手上的绝情剑却不沾一丝污秽,干净剔透,在夜色中泛着淡然的蓝光。
  
  消灭掉第一批在地牢门外把守的锦衣卫士后,我悄悄吩咐道:“青竹、羽,你们在外面看着,我跟莫言进去。”
  禁区外,我留下了如花和离离,现在留下青竹和羽。
  “好,你们小心些。”
  
  重门严锁,光线昏暗,地道狭窄潮湿,牢中寒冷阴森。
  九寸厚的铜门共有十三道,道道重兵把守。
  我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绝情剑旋舞翻卷,剑气锋利,干脆利落地解决掉路上的层层阻挠。
  钥匙,是从当值的侍卫长身上解下来的,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喊出声,剑气已经刺穿了他的喉咙。
  杀,杀,杀!!!
  因为杀的快而急,牢房里渐渐弥漫出血腥的味道。
  近在咫尺,就快能见到上官一刀了!
  当最后一道铜门打开时,我急切地飞向最里面的一间牢房。
  打开门——
  
  “来得挺快的嘛……”拖得阴长的尾音,不怀好意地在门内响起。
  像是被人从头泼了盆冷水,我一下子凉透了,血液似乎都快要凝结。
  一条黑影背着昏黄的灯光,舒服地坐在宽大的靠椅上,似乎还在把玩着一缕被踩在脚下的软垂身体的头发。那具身体,身形蜷曲,面朝里,看不见容貌,可总觉得熟悉。
  另外,在那人身侧,有两道长长的身影立在两旁。
  我的心在看到左面那道身影时突然剧烈跳动起来。上下擂鼓,几乎要跳出胸膛一样。
  那样的风姿,长身而立,如玉树临风,潇洒飘然的姿态,除了他,绝无二人。可是,我一直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
  
  “阔别许久,想不到还能再看到你的飒爽英姿。”椅子上的人哈哈一笑,尖锐的杀气迎面而来,“还真是想念你呢!”
  我觉得背脊忽然发冷,竟忍不住机伶伶打了个冷战。
  这个声音,曾经在我的脑海里出现过不止一次——浦宣若英!没想到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相遇。
  我握紧手中的剑:“哼,狐狸也想念公鸡,老狼也想念兔子,不知道你浦宣若英是怎么个想念法。”
  “放肆!竟然直呼陛下名号!”右面站着的火云若月喝道。
  “哈哈……没关系,”浦宣若英狂笑出声,半侧着身子,挥挥手说,“许久未见,旧人依然如故,直率的性子还是跟从前一样。”
  微弱的黄色光线照在他脸上。
  没错,是记忆中那张漂亮的面孔,跟慕容流白惊人的相似,只不过他的右眼底下有一颗红得似乎要滴血的泪痣。若这朱砂泪痣换在女子脸上,会让人觉得娇媚精致,引得人愈发怜惜疼爱;可如今放在这张被权力和杀戮扭曲的笑脸上,却无比刺眼,而且令人心惊,也衬托的那双阴柔邪魅的凤眼更加充满了阴森和肃杀。
  就因为这个人,我的第一份恋情悲壮的死去;就因为这个人,如画般的药王谷在大火中消失;就因为这个人,忠臣被诬良将被害;就因为这个人,无数的家园被毁,数不尽的百姓落难……
  想到他的那些恶行,我忍不住想要扑上去将他砍碎。
  
  “别乱动!”他似乎知道我的意图,冷冷的警告:“你的好情人可在我手上!你要是敢乱动,我可不保证我会不会一下子拔光他的头发或者扭断他的脖子!”
  他用力拽着手中的头发一拉,我隐隐听到一声呻吟。
  我惊叫出声:“羽???!!!”
  “呵呵,怎么,心疼了?心疼就乖乖的不要动!”
  “你把他怎么了?”
  他邪邪道:“放心,他连头发丝都完好无损!我只是给他吃了些能让他飘飘欲仙好东西而已!”
  “你……”我手心出汗。
  
  羽被抓了,那青竹呢?青竹哪里去了?为什么预备好的报警弹没有发射?离离呢?如花呢?……
  我心里像是被千年的寒冰包裹挤迫,身体却焦急如火焚。
  羽在他手上!
  羽在他手上!
  我怎么这么迟钝!
  我竟然没有发现躺在地下的缩成一团的身体是羽!
  怎么办?怎么办?
  我感到对面的浦宣若英明显的得意起来,强烈的压迫感和杀气让我一时间竟无法动弹。
  现在的局势,不能硬拼,外面的人不知道处境如何……
  想到这里,我立刻动用元神传音:“莫言,情况危及,你先走!”
  
  不对!后面一丝动静都没有!
  我慢慢转过身……
  身后,莫言竟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莫言呢??
  
  “呵呵,都这么一半天了,才发现他不见了呀?啧啧……飞花,你的莽撞性子也是一点没变呢~只顾着往前冲,身后的人丢了都不知道……”
  我身上冰凉湿透,冷汗涔涔。
  心里却像是打翻了热油,灼得痛,痛的急。
  我竟然真的没有发现,莫言什么时候不见的!
  心中一阵阵的后悔与内疚。
  浦宣若英抬手拍了拍椅背,牢房的墙壁忽然动了,移开后,从里面出来一个身高如塔,赤膊秃顶,面如野兽般的大汉,而大汗手中举着一把椅子,椅子上绑着的,竟然就是欧阳莫言!
  我大惊失色,几欲上前:“莫言……!”
  “站着别动!”他冷冷地喝止了我的行动,“把剑扔了。”
  浦宣若英说这话的时候异常清晰。
  “你放开他们!”我喊道。
  “把剑扔了!”他有一次冷冷地说:“不然……”
  他向旁边大汗使了个眼色,就见那大汗张开大嘴一笑,伸出一只毛茸茸的巨手,缓缓抓住莫言的肩膀轻轻一捏……
  我听到卡的一声响,不知道他捏住了莫言肩上的哪块骨头,我甚至不知道那里是不是已经破裂成碎片……
  我赌不起,也没时间慢慢判断。浦宣若英根本没有给我时间思考。
  手一松,绝情剑叮的一声落地。







  噩梦连连2

  浦宣若英眯着眼,道:“很好!”
  接着他又转身吩咐:“菩罗,把你的手放到小朋友的膝盖上,要小心些,千万莫要将他的膝盖一下子压扁……”
  那大汉的手果然非常听话的缓缓落在莫言的膝盖上。
  
  “飞花,几年不见,容貌大变,功夫也了得啊!说实在的,我差点认不出你来了呢!难得你这么费心费力来劫牢,可惜……呵呵,现在你是不是很不服气,是不是有很多问题要问我呀?”
  “你如何得知我们要来?”
  “你计划的的确周详,不过,你也太小看我了。你以为我大费周章抓回了欧阳莫言,会那么轻易放过他么?哼哼,要不是我让月在他昏迷的时候种下牵魂草可以随时追踪他的下落,你以为他能活着离开这地牢么?!起初我还正在纳闷,什么藏宝图,能惹出这么多风波,折损我无数官员兵将,原来是你在背后精心策划推波助澜……飞花,你太让我失望了……”他扯着嘴笑了笑,笑容灿烂,声音却冰冷如刀:“现在,把你自己的膝盖打碎,动作利落点,像你刚刚解决那些侍卫一样。”
  牵魂草,竟然真有牵魂草这种东西!
  以前听青竹讲过,牵魂草种在人身上,无论天涯海角,都可以追踪到那人的下落……
  我看着他,他身上散发着杀人的危险气息。原来,这一切,都是他精心策划的,摆好的圈套让我们往下跳。
  看我不出声,他轻轻摇首,嗤笑道:“怎么?怕了?犹豫了么?呵,没关系,你要是舍不得痛,我就让他们伤,一样的。”
  “放开他们,你这个卑鄙小人!!”
  浦宣若英掏了掏耳朵,淡然道:“不要这么大声音对我吼,你要知道,他们已落在我手中,你要是还想着让他们活下去,就千万要乖乖听话,我说什么,你做什么,可莫要再作不听话的孩子,否则……”
  不能冲动,不能冲动!在这样的对手面前,是千万冲动不得的,一冲动,他们就得死,只有拚命忍住。
  “你现在……究竟想怎么样?”
  “想怎么样?哈哈……”他仰天长笑几声,豁然盯着我,一字一句道:“以前没料到你真的是个麻烦人物,所以,我现在想要留下你的小命,好让你永远无法再来管我的闲事!”
  
  沉默了许久,我缓缓道:“我虽然不怕死,但要我死在你这种人手上,还真是不太可能——因为,你不配!”
  他瞳孔骤然收缩,冷冷道:“你不怕我杀了你的心肝宝贝们?”
  “哼,我若不顾他们的性命,现在就跟你拼命呢?”
  他抬了抬眉,微徽笑道:“是么?我想你不会是这样的人,你不会不顾忌他们的性命。”
  “可若是我死了,他们岂不是更加危险?”
  “那是另外一件事了。你若不听话,他们就得死,你若死了,他们的死活也都与你无关了。但只要你还活着,就绝不会忍心见他们为你而死不是么?”
  我咬牙道:“你的如意算盘打的不错,可我若是不答应呢?”
  他极美的凤目中闪过一丝阴骘,嘴角扯出一个冷酷的弧度:“屈服和不屈服……还真是个难题,不如,让我替你做个决定……”
  说着,他抓起地下的羽,抬手将后面案上的一大碗黑色液体灌入了羽的喉咙。然后让火云若月将他扔进了后面巨大的铁笼子里锁了起来。
  
  不到一分种,卧在笼子里的羽突然睁大眼睛,喘息起来,脸上呈现出病态的红润,身体渐渐扭曲,然后开始撕扯身上的衣服,仿佛那不是衣服,而是烫人的烙铁一样。
  羽一边撕,一边抚摸自己的身体,从胸膛,滑到腿上……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他的目光已经如火焰般燃烧起来,喉咙里发出连串断断续续的呻吟,身体开始痉挛、蜷曲。
  可就在这时,羽忽然一阵抽搐,伸手抓住自己的头发,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口中渐渐出现白沫,眼中也呈现出语言描叙不出的惊骇恐惧之色。然后,他突听一声狂吼,跳起来,四肢疯狂般飞舞、挥抓、杀砍!将一生本领,全身力气都使了出来。但他对面却没有人。
  他的眼中只有眼前的空气,他的耳朵也听不到任何声响,他的拳头竟只是打向空中。用尽了力气,竟只是来和“虚空”搏斗,这敌人却是任何人永远也杀不死,打不倒的。
  
  我十指紧扣,指甲都已剌入肉里,满嘴的牙齿,都已几乎被咬碎。
  羽的每一个动作都像是一把利刃,在我的心头划出一道道血痕。
  “怎么样,还要看下去么?”浦宣若英眼中射出恶毒的光,“那好,我就再让你看看菩罗的手劲……菩罗,给你手上的那位小朋友好好做做全身按摩,仔细一些,任何地方都不要错过……”
  “够了!”我抬头,一掌敲了下去,听到了自己骨头断裂的声响。尖锐的痛楚瞬间贯穿全身……
  
  我“腾”的从床上直挺挺的弹了起来,冷汗淋漓,双目紧闭,有一声没一声的尖利喘息着,蓦然伸在半空的手,却在此刻被一双温暖的手稳稳抓住,一个温柔而坚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飞飞,怎么了飞飞,可是又做噩梦了?”
  听到这个声音,我终于定住了神,缓缓睁开眼,青竹关切的脸映入眼帘。
  “青竹……”我声音有些沙哑,“你来了……”
  他坐着床沿上,点点头,回过一只手搭上了我的额头,“是不是最近睡不安稳,老是做恶梦?要不要配些安神的药给你?”
  “不用。没什么事的。”我轻轻摇摇头,倚上了他的肩,声音疲倦慵懒,“什么时候到的?”
  “刚刚。如花正在跟翼交接押解的那批武器,这两天羽因为路上颠簸,挺吃力,我给他服了一剂药,所以倒的时候还在睡,没醒来。”青竹简单的交待了几句,接着说:“我去给你熬碗甜汤来压惊……”
  “不急。你刚到,也累了,休息一下再说吧。”我拉着他的袖子,不让他起身,“什么时候了?我好像躺下没多久……”
  “天已经亮了。”他轻轻抚了抚我的发稍,柔声说:“这些天来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吧,看,连头发都有些干枯,得给你补补了。”
  

相见
“是思虑太重了吗?这些日子,很辛苦吧?”青竹低声问:“还是生活清苦?”
  我摇摇头。
  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多半,原因或许不止一个。
  如果不算战场上的厮杀,生活其实不苦,我也不是一个会让自己吃苦的人。
  只是,从我们成功从王府里逃离出来,一直到今日,虽然才过了几个月,可是经历的事情,却迅速苍老了心境,回头再想起在过去那些简单而快乐的生活片断来,有恍如隔世的感觉。明明时间并不太久的,放到漫长的生命中看,只象是一页小小的书签的薄厚。可是,却让我如此疲惫,只想离去。
  
  青竹的手顺着我的头发向下滑,落在我肩上,轻轻把我揽入怀中,几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象是一片雪花的飘落,没来及看清来处,也猜不到会落到何处,那样短暂而轻微,我想,也许是我的错觉。
  我彻底放松自己的身子,将头埋进他温暖的怀抱,有些贪婪的嗅着他身上独特的清香,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那时候,在忘忧谷,曾经无数次,就这样赖在他身上,讲故事,谈天气,看月光。
  记得那次我煮水给他泡茶,玩心大起,在里头放了一把盐,他喝到嘴里,无奈的看着我,却没有把茶吐掉,只是好脾气的笑。反倒是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伸手要将余下的茶水泼掉,他伸手轻轻一挡:“不,难得飞飞煮茶,稀罕物,又不是毒药不能喝,千万别泼。再说,就真是毒药,飞飞亲自动手做的,我喝着心里也舒服。”
  青竹一边说,一边微笑的看着我。和他对视的时候,有一种不用言传,心里自然明白流动的温情。
  我的脸因为他的这些话,腾的红了起来。
  那个时候,那样的天气,他的笑容,茶的颜色……
  何止是喜欢呢。
  没有野心,没有权力,没有欲望,没有烦尘俗世的地方,没有痛苦和压抑。让人忘记了世间的不快乐,只清晰的留下那些美丽的画面。
  多好。
  可这个世界,总有一些人,生来就那般贪婪,得陇望蜀,私心极度膨胀,欲望也没有止境,总想伸出手去攫取,夺取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动用一切手段,暴力权势,战争掠夺,把别人的生命看做草芥。
  所以……
  
  我深吸一口气,忍着没有叹出来。
  青竹仿佛知道我在想些什么,轻轻抚摸着我的头顶,“如果……真的不快乐,我们可以——”
  我明白他想要说什么,马上摇头,道:“不可以,一走了之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曾经迷惘过,怀疑过,动摇过,绝望过,但无论如何,我就是没有办法对这片山川土地上的百姓说放弃。
  青竹没有再说话,只是将我再抱紧一些,胸腔里又缓缓溢出一个叹息。
  
  “花儿,花儿!”帐帘被撩起一角,一个略有沙哑的声音合着清冷微潮的空气从缝隙中刮进来,湿漉漉的像是二月天空的细细飞雪。
  “羽!”我从青竹怀中猛的抬起了头,对上了一双湛蓝的眼睛。
  “花儿!”他喜极而泣,张开双臂不顾一切朝我奔了过来。
  敞开怀接住他,忍不住有些哽咽:“羽——”
  抚摸着他消瘦的背,我喃喃道:“羽,你……好吗?”
  他伏在我肩膀上,半晌,说:“我好,只是,很想你。”
  我的心微微一颤。
  忍不住捧起他的脸,细细端详。
  他变了很多。消瘦的脸颊轮廓更加分明,雪白丝绢底下的身子骨清瘦了不少,往日那种由内向外散发出来的风流倜傥劲儿不见了,多了的是一份令人心疼的苍白和冰泉一般的脆弱。
  “花儿……”羽的手像是探索一件珍宝一样,仔细小心的在我的脸上慢慢摸索,最后,停留在我的唇角,细细的描摹,指尖划了一圈又一圈,微痒。
  我低头,看看他的手指,洁净干燥,微显瘦长,没有什么累赘之物。不由的抓住,紧紧的握了握。
  
  “花儿,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这个地方?这场仗,要打到什么时候?”
  我看着他期盼的眼睛,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羽,飞花这些日子已经很辛苦了,你莫要再给她压力。”帐外一个声音响起,紧接着高大的身影贯穿而入。
  我摇摇头,笑了一下,“没关系,其实一直以来,我也在问自己同样的问题。”
  每天夜里,当天空漆黑如墨,闪闪的星子升起来,如那个孩子天真而明亮的眼睛,看的直叫人落泪时;每当我从恶梦中惊醒,眼前晃动着那一家人单纯的笑颜,耳边那小小的孩子稚嫩的喊“姐姐姐姐”时;每次在战场上,看到那飞溅的血肉绽放的血花,让我想起当时那简陋的庭院中盛开的烈烈木槿时;我就会问自己,究竟什么时候,才可以结束这硝烟和杀戮,才可以踏在敌人的尸体上碎其骨饮其血食其肉!烈火。鲜血。尸体。屠杀。逃亡。那么善良的一家人,在追兵面前不曾说半句求饶的话,宁可大声痛苦的嘶喊,任刀子毫不留情的砍在自己身上,剧烈的扭曲,抽气,挣扎,血肉模糊,却始终不肯告诉敌人我们的藏身之处。不过半米开外的灶台下,无能为力的我,捂着嘴,无声的痛哭。
  “姐姐……姐、姐……一定、要……替我……杀、杀了他们哦……”死去的人,双眼始终不曾闭上……
  
  “……花儿,在想什么呢?”
  我眨眨眼,将快要涌出眼睛的雾气逼散,看着羽,认真的说:“就快了,再忍一忍,就好。”
  说话间,帐子又开了,并肩而入的正是莫言和——如花!
  如花一身行军劲装,站在帐门前,那双黑漆漆闪亮的眼睛仍黑如夜亮如星,眼波流动似星光流转。眼里明明已经含着泪,可是泪盈满眼眶却并没有流出来,倒是含泪微笑。没有动,也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轻轻唤了声:“飞飞……”
  心中千回百转,到嘴边却不知怎么应答,吸口气,理了理头发,我随手扯了件大氅披在身上,说:“既然人和军备都到齐了,我们去主帅营吧。我把这些天的一些想法和最后作战计划跟大家说说。成败,大概就在这几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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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活发生了一系列的变动,不由人意……
  现在几乎没有时间也没有条件上网了,对不起各位坑里的朋友了。
  文章一定要完结,只是可能会经过很长时间吧。所以大家不用经常来看,偶尔路过的时候点一下,可能会有更新。
  再次说声对不起,天不遂人愿,没办法啊!!!!!

















大战来临
  “不行!”翼打断我的部署,沉声道:“这一仗,深入敌军,势必凶多吉少,不能让你去冒这个险!”
  “翼,你听我说,青竹擅长疗伤善后,理应在大部队后面处理伤员;莫言和羽身体不好,不适合带兵,所以让他们给青竹帮忙是最合适的。那二十枚大炮,不是什么人都能够自如使用,让如花训练二百精兵这次一起带过来,原因也在此。他训练出来的人,自然比我们都熟悉,埋伏在后方由他做指挥,是不二人选。至于你,一直负责统筹调度,与离离联络和处理军政事务,对目前地理地形战场情况的了解程度不如我;可你天生皇家,威仪天下,你在,威信在,军心在,因此让你坐镇大本营是最正确的选择!”
  “可是……”
  “在这件事情上,不要同我争了,好么?”我抓住翼的手,诚恳的看着他。
  他似乎还要说些什么,最后只是深吸一口气,脸上泛起一丝淡淡的苦笑,唇边吐出几个字:“总是拗不过你——唉,好吧。”
  
  把我心中一系列的作战部署拿出来微观分析宏观对比修改细节排除障碍,最终清晰严密完整的定制下来后,已是傍晚时分。
  帐外,残阳如血。虽然没有风,但奇怪的是大朵大朵的云在天际翻滚着,变幻出各种怪异的形状,在云层背后,落日将血一般凄烈的颜色泼向整个大地。
  我站在高高的了望楼上,看着苍茫四野,胸中气息涌动,竟有些哽咽。
  
  就在此时,天边一道红色的影子如箭般急急飞来,看见我,嘹亮而喜悦的叫了一声,俯冲下来,稳稳停在了我的左肩上。
  “凤林,辛苦你了!”我轻轻拍了拍肩上缩成袖珍版的小凤林道。
  凤林虽有些疲敝,但还是欢喜无限,尖尖的嘴在我身上用力蹭了几下,道:“飞飞,可想死我了!”
  我被蹭的有些痒,不由轻笑道:“呵呵,我也挺想念你们的。都还好吗?”
  “好啊好啊,就是一天到晚对着小离子那张脸,腻味的我都要吐了!这还不打紧,可他下厨你知道么,做出来的那叫什么饭啊,本来光看他的脸我还能忍住,可是一吃东西,我就真吐了。”凤林装模作样,用翅膀捂着嗓子,做呕吐状,“我好想念青竹烧的菜啊啊啊……”
  “哈哈,这话要是给离离听着,你少不了又要被他算计一番!苦头还没吃够么?”我笑着敲了敲凤林的脑袋。
  凤林双翅一展,转身将我的脖子抱了个紧,闭着眼睛用脑袋在我脸颊上蹭来蹭去:“呜呜呜~~飞飞你不提还好,提起这个我就一肚子气呀……”
  早就习以为常的青竹和如花二人脸上波澜不兴,倒是一旁的翼看不下去,伸手过来想要掰开粘腻在我身上的小家伙:“一天到晚就知道占便宜,混没个正经!”
  掰了两下实在掰不开,干脆猛的用力,捏着凤林的尖嘴巴把它一拽,然后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被甩出去的凤林在空中伶俐的翻了个跟斗,拍拍翅膀便又稳稳的飞回来,在我肩上窜下跳,对着翼呲牙咧嘴:“喂,找死啊,敢摔你凤林爷爷!飞飞,这个死小子从头到尾就看我不顺眼,又爱吃醋又专横霸道,不如把他踹了算了!省得以后他三天两头给你找麻烦。”
  给我找麻烦?我倪它一眼。不过眼看翼就要发火,还是赶快解围道:“凤林,不得无礼!正事要紧。快讲讲,离离那边怎么说?”
  一提到正事,凤林马上严肃起来:“有了大熙地下宝藏的支援,事情办起来比想象中要快的多。现在一切准备就绪,三日内便可一举拿下。”
  “好!”我欣慰的抚掌笑道,“离离的确是将相之才。”
  “哟哟,那我呢?”某个火红物体明显不满,扯着嗓子叽歪乱叫。
  我笑道:“你呀,一个急性子,好事还没成,就想着邀功了。还不快去歇着,明天一早返回去协助离离。”
  “哦——知道了。”凤林撇撇嘴,心不甘情不愿的说。
  
  次日清晨,西北风起,凤林飞去。
  夕阳西斜时,云霞满天,惟西北一角有少许黑云。一切在紧锣密鼓的秘密安排着。
  
  “这一次无异于引狼入室,这么做,真的能行么?”灯下,翼仔细研究着地图问。
  “兵行险招,置之死地而后生,现在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牺牲看来是在所难免了。”青竹幽幽的说。
  “呜——”
  我的话还没出口,突然外面号角齐鸣,顿时打破了夜的宁静。翼和青竹闻声脸色微变,看向我道:“看来,敌人也等不急了!”
  “走!”披上大氅,我们急向帐外奔去。虽然对敌军来袭早有心理准备,但没相到他们会这么快,一战刚毕,便又来袭,心中不免有一丝紧张。
  三人奔上了望塔,只听得号角声从四面传来,却不见敌军人影。四周放眼望去尽是黑暗,只有偶尔零星飞来的羽箭,射在高高的护墙上,提醒着众人敌军就在不远。
  墙上的一千士兵闻声早已手持强弩,对准外面戒警。虽然看不见一个人,但仍有不少士兵将箭矢不断向黑暗处射去。见状,我及时出声制止了乱射的士兵。这样没有目标的放箭,不仅无谓的浪费箭矢,士兵更会因为一直没有击中敌人,而士气大减。
  敌军一直没有出现,但营中的士兵均被惊醒,站起来,警戒的望着四周。翼镇定的指挥着混乱的士兵稳了下来,敌军的号角声却倏然而止。黑漆漆的大营四周,再听不到半点动静,仿佛敌军根本就没有出现过一般。
  过了一会儿,当警戒消除,众人回营后,敌军的号角声却再一次传来。和前次一样,只有四面响声的号角和零星箭矢,证明着敌人的存在。
  我咬了咬牙,看来,浦宣若英今晚是不会让我们休息了。虽然明知他们只是在虚张声势,但却偏偏不能不加理会。若是稍有大意,敌人真的攻了过来,便会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刚刚入睡的士兵们又被吵醒,急急忙忙的跑出了帐篷,可似乎卯足了劲的上百只号角却再度停止,沙漠上又恢复了宁静。就这样,敌人吹吹停停,如此反复。期间有几次,还点燃火箭,向大营射来。但箭一点燃,便立即成为护墙上蓄势已久的士兵发泄的对像,如雨的劲矢便倾注而去。即使有几只能成功的射出,已料及敌人会用火攻的我,早已对营墙作过一些防火的处理,况且射中的火箭聊聊无几,根本难以产生作用。
  经过敌人不断的骚扰,营内的士兵再无心休息,且怒气大盛。
  
  “我军士兵明显已经被激怒了。既然如此,便将计划提前进行!如花,速集合精锐士兵两千,带钢刀一千和防雨器具,在我带领的部队杀出大营两刻钟后,于原埋伏点隐蔽下来;翼,调动五千人马,将剩余钢刀发放下去,在其后布天罗阵。其余部队,死守大营!青竹,替我集合一千名士兵,随时听令!”
  吩咐完之后,我冲回大帅篷,取了琴,席地而坐,用气弹奏起来。如果没猜错,西北角那一块黑云就是积雨云,敌军喜欢夜战,那就让你们尝尝西北风加暴雨的滋味吧。琴声推波助澜,一会的功夫,凛冽的西北风呼啸而至,刮的让人睁不开眼睛,乌云迅速遮盖了天空,不多时豆大的雨点也随着霹雳的闪电倾斜而下,笼罩了四野。
  
  夜色黑沉,十步之内物体朦胧。在这种恶劣的天气面前,原本躲在暗处的敌人四下窜了出来,急急忙忙找寻躲避雷鸣电雨的地方,结果被营墙上的士兵乱箭射杀。条件成熟了。
  此时,莫言和羽捧着我的战甲进来,如花和翼跟在后面。他们什么都没说,只默默帮我穿带整齐。
  “翼,如花,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一切按原计划进行,不可有误!”
  听到这话,羽帮我系带子的手微微抖了一下。我紧紧握了一下他冰冷的手,坚定的说:“放心,我一定会回来!”
  
  穿好战甲走出帐篷,听见青竹面对黑压压的一行士兵说:“家有老父母者出列,家中独子者出列,家有妻儿者出列!”
  士兵出列,剩下的队伍重整,大约两千两百来人。
  “上马,出刀。”我高喊一声,率先跨上战马,手中的绝情剑叮的出鞘,抖动着发出铿锵的声音。
  两千多名勇士整齐的跨上了战马,大刀和抢戟紧握手中,目光齐刷地瞧着我,准备听令,随时投入浴血搏杀的战场。
  “听我号令,今夜一战,目的直取敌军大营!敌众我寡,须奋力博杀肝脑涂地才不辱我将士风采!”
  “杀!杀!杀!”震耳的声音伴随狂风暴雨响彻天地。
  
  战马嘶鸣,刀枪出鞘。
  我回头,对并排目送我出营的五人微微一笑,然后转身,策马当先,冲出大营,鲜红的铠甲像是暗夜中盛开的血色之花。精壮的队伍随后而至,空中的炸雷、滂沱的大雨遮盖了烈烈马蹄之声。
  夜黑风劲、急落的雨点模糊了大地……
















杀敌
  空前高涨的士气,渴望汹涌澎湃的战场;光亮的刀戟,渴望激烈的碰撞;士兵们心中火花四射,渴望将手中的剑刺入敌人的胸膛。
  血花四起。身体里,有一种兽性在蠢蠢欲动。
  只要敌人一出现,那种杀戮的欲望就要破巢而出。
  闪电划破天空,倾盆大雨浇下。
  沙漠的上空笼罩着血气。打杀声不绝于耳。
  营区外之前进行骚扰的小股敌军,顷刻间便横尸当前。
  群情振奋,杀伐的大刀渴望更多的鲜血。
  “兄弟们,冲呀!杀进城,直取浦宣若英人头!”
  狂风四起,奔腾的马蹄踢踏着,犹如怒吼的波涛滚滚奔流向前。
  百里开外,在城外安营扎寨守城的士兵一边恶语咒骂着恶劣的天气,让他们被瓢泼的雨水浇湿了皮甲,沉重地压在身上,一边还在咒骂着让他们监守的火云若月。谁都没有注意到,狂奔的马蹄由远而近犹如恶浪翻滚,因为雨滴砸击地面的劈啪声和天上惊雷的轰鸣声掩盖了一切。
  
  “为了国家,为了百姓,冲啊!”
  队伍如同下山猛虎,汹汹而来。
  终于,有人大声呼喊道:“敌袭,枼国军队杀来了……”
  将士们飞一样杀到了敌人面前。敌军士兵本能地挥刀进行拦截。
  我一马当先,借着战马的冲力,绝情剑率先劈开了三名前来阻挡的骑兵的头颅,又翻手一划,光芒闪动,削掉了另外几个刚刚杀来的敌军骑兵的胳膊,而身后的勇士们也呼啸着猛烈攻击妄图截击的敌人。
  大雨声中沉闷的牛角号响起,但电雨雷鸣影响了声音的传播,直到我率领的军队杀到最后一波城外驻守跟前,接应的号角才从远处隐隐传开。
  “将士们,紧紧跟上,不要恋战。我们的目标是那里!”我指着敌军营寨后方不远处的城池,战马箭一样射向前方。
  队伍不理两侧的散兵,拼命地向前狂奔,象锥尖一样突进。那些几乎没有准备的敌军,还没有象样的抵抗,大多都做了刀下之鬼,还有些为数不多的人惧于我军的威猛,抱头四散逃跑。
  我大声一呵,手中的剑磕开最后一个挡在驾前挥砍的大刀,顺势而上削掉了头颅,那人的脖子喷着血沫从马上直挺挺地坠落下去。
  
  距离高高耸立的城墙只有不到一百步远,城中大军显然已被惊动,破空的牛角号声此起彼伏,城墙上的弓箭手已经迅速集结,箭矢也随之而至。一勒马头,我双脚借力一点,飞到上空,调动内息,集全力于手心,双手平平推出一掌——“轰”!高耸的半壁石墙倒塌了下来。在石料塌陷和城墙上弓箭手的哀嚎声中,我稳稳落在马背上,振臂大喊:“弟兄们,竖战旗,杀啊!”说完双腿夹马,率先奋力向前奔跑起来。
  战旗在暴风雨中矗立,将士从胸腔里发出震慑敌胆的怒吼,“杀!”
  战马嘶鸣,犹如流星般带着队伍没入黑暗中,不断向前搏杀。茫茫天地间,人马就象是沙漠中细小的溪流,越来越窄,但顽强地不断向前、向前。
  一重防守,二重防守,三重防守……每逼进城池中央一步,敌军的兵力就越盛,战斗力就越强。
  一众将士的身上已经沾满鲜血。有些战士的身躯在旁边倒下。血溅在身上。刀被震飞,就拿起地下某具尸体的武器再战。一点一点,不断向前逼近。
  
  浦宣若英也已经被惊动,大约是听说领兵的人是我,所以从城中最深处的指挥地走了出来,站在远方一处台上,居高临下俯瞰着这场战斗。
  而火云若月,则亲自指挥着敌军庞大的队伍,四面八方,蜂拥而至。
  两千精壮兵士的生命,在这场敌我双方兵力悬殊巨大的战役中,慢慢流逝。
  即使我的功力再深厚,也仍然抵御不了如潮水般退了又来退了又至的密麻攻击。尸体成山一般在周围堆积起来,血水流成了江河。一度被鼓舞的士兵们,在漫无休止的挥砍杀斗中逐渐将激情勇气体能和耐力耗殆尽。将士,已经折损了一大半。此时,赢,已经不能成为战斗的理由。战斗,只是为了活下来。什么国家百姓,此时都不具有任何意义。唯一支撑他们还在挥刀的动力,就是人不想放弃生存的本能。杀,杀,杀,杀红了眼。原来,只有在死亡线上行走,才能真正明白生命的宝贵。
  “啊——”又一声惨叫在我身边响起,一个多次英勇杀敌的前锋中将倒了下去,用热血与自己从军生涯做最后悲壮的诀别。
  
  忽然,雨中亮起了火把,火云若月那恶毒的声音响起:“弓箭手,放箭,一个活口都不要留下!”
  伴随着他的话音,一只冷箭急速地射过来,以极其刁钻的角度射向我身边一个小将无法防范的后背。
  根本来不及警告,我伸手猛的一推,“噗……”的一声,箭头穿破我的左肩,尖锐的疼痛逼的我眼前一黑,鲜血顿时流了出来。接着,密集的箭雨从天而降。
  “将军——”一旁的将士慌了神。
  “箭上有毒……大家小心!撤——”顾不得箭伤,我仰起右手,挥出网状的剑花,尽量护住身后的士兵,将射来的弩箭打落,一边招呼剩下的人赶快撤退!
  “快保护将军,撤离此地——!!”
  听到号令后无心恋战的士兵们一边用盾牌遮挡飞箭一边护着我撤退,集体向后杀出了一条道路,纷纷策马飞奔出城,向旷野奔跑而去。
  
  “众将士听令!决不放能过一个逃军!!”火云若月吼道:“若能截杀上官飞花者,赏银万两!!”
  
  暴风雨中马蹄声急。
  我军余下不到六百骑兵继续在旷野上奔驰,而身后几里之外则是倾巢而出追击不舍的敌军滚滚铁流,带兵的正是火云若月。他大约觉得我军冲破三重守卫,逼近城中央,对他这个带军大将而言如同自己的脸被人狠狠地剐了一巴掌,所以暴跳如雷;而且现在我又身受箭伤,士兵所剩不多,擒杀我易如反掌,因此他才不顾一切,勒令全军马不停蹄地追击下去。
  犹如暴雨般的马蹄声远远传来,地平线上掀起了滚滚泥尘,密集如蚁般的敌军骑兵气势汹汹的杀来了。血红闪电,突然而降,将漆黑的天空撕裂成两半。雨,再次倾盆大作。
  
  敌军不断逼近,我军不断逃离。
  狂奔,狂奔。血从伤口流出来,染在血红的战衣上。伤口上的毒大约是发作了,眼前一阵阵发黑。
  “将军,你先走,我来断后!!” 那名被我救下的小将在大雨中呐喊着:“所有二营将士听令!留下拦截敌军,保护将军顺利回营!”
  “不!要走……一起走!”
  他却似没有听到般,飞身上了我的战马,不由分说,将我打横一抱,又跨回自己马背,然后奋力一拍,道:“血儿,保护将军,快走!!”
  那血色马儿似乎有灵性一般,长嘶一声,四蹄腾空而起,我赶快抓紧缰绳。
  而身后的他则重新跳到我的战马上,挥枪折返,冲敌军杀了过去。
  “喂……”
  
  已经迟了。
  只见他杀到敌军面前,将手中的枪槊舞动的密不透风,不断将四周的士兵骑兵挑砸到马下。他的身上四处鲜血直流,铠甲被敌军刀剑砍的零乱破败,但他似乎对疼痛已没有感觉,仍然拼命地击杀面前的敌人。他的眼睛里已经浑然无物,谁靠到马前枪槊就指向谁,“杀、杀、杀!”最后,十几把大刀、长矛从不同角度挥砍向他,他发出一声吼,“我杀了你们!”手中的枪槊飞出直直贯穿了对面骑兵的胸膛,瞬间他的身上落下了十几种武器,鲜血从身体里四处迸裂而出,犹如一只断线的风筝从马上飘落下去,很快就被四周狂乱的马蹄踩的血肉飞扬。
  仿佛是被激励了一般,二营的士兵们纷纷冲杀了回去。激战残酷的进行。冲在前面的敌军在几个将士猛烈的挥砍下,不断有人坠落到马下。可如潮如蚁般的敌军却并没有被这小小的人数所阻碍前进的步伐,大部队依旧不断逼近。
  落后的兵马被追豺狼般的敌军赶上,也自知这是一生中的最后一战,所以疯狂地挥动手中的武器向迎面而来的人头上、身上狠命地砍去,想用敌人的鲜血换取最后战死的荣耀。这样悲壮的一幕在士兵身上不断上演,有的人武器打折了,铠甲打散了,临死前也要从马上跃起扑到最近的敌军骑兵身上一起滚落到马下,任马蹄践踏而死。
  我军越杀越少,敌人越聚越多,视线所及,还在奋力冲杀的剩余将士只剩下百人,个个浑身如同裹在血中,奋力策马向前。
  
  “上官飞花,你今天死定了!!”火云若月一马当先,跑在敌军队伍最前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赶马到我身边,仰起手,明晃晃的刀瞬间砍了下来……











大战结束
  就在火云若月的刀落在眼前的时候,“轰——”
  身后传来一声巨响,霎时冲天的火光照亮了眼前横劈而下泛着寒光的宝刀。整个沙漠仿佛都随着轰隆的响声而震动起来。
  他的刀身因为这一声响而微微一滞,我则轻轻扯起一个笑容。
  接着,他的刀,带着无可比拟的凌厉杀气,唰,落了下来。
  
  电!光!石!火!
  可明明近在咫尺的人和马却突然消失。
  那出神入化的刀法甚至连衣袂的边儿都没沾到。
  火云若月大惊,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全力一刀,竟然什么都没有击中,于是他骤然转身,“轰——”又是一声在他不远处炸开。惨叫声此起彼伏。
  火光、血光、纷飞的肢体在空中弥散开来。
  漆黑的夜空也被照亮。
  照亮的还有剑光。绝情剑的光。
  刃上蓝色的光芒轻轻移动,一旋,仿佛清冽的冰泉轻泻而下。这一剑,贴着火云若月反手再次挥出的刀,就这样慢慢地,慢慢地刺了出去。
  仿佛轻描淡写,随手挥出,轻飘飘的甚至比流水还要轻柔,却从最不可思议的部位刺出。此时若有人看见,绝对不会相信,一个人的身体,可以扭转成这样一个角度。
  这一剑,看起来也只是简简单单,有一些生涩,甚至到处都是破绽,仿佛随便一挡便会飞出去,却就这样随随便便刺了出来。
  火云若月挥刀的手,却忽然停滞,因为他大约是不知该从何下手。
  明明看起来破绽百出的一剑,在递出去以后却忽然又有了最不可思议的变化。
  原本极其生涩扭曲的动作却变得极其优美流畅;明明极其缓慢的剑却在舒展的一霎那剑锋回转,剑尖如幻,流星赶月般发动起来;明明一眼看到底的动作,此刻却又什么都看不清楚,波浪起伏般接踵而来的劲气倏忽间将整个空间笼罩,排山倒海的压了下来,火云若月甚至连吃惊都来不及,就听“叮”的一声,护在胸前的刀碎成了千百片,而他的人像断线的风筝斜斜飞了出去,扑,落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轰——”身后炮声大作。
  “啊——我们中埋伏了,快撤啊!”敌军部队里有人反应过来,嘶声呐喊着。
  “迟了。”我吹了口气,剑尖上,血珠滴滴落下,就仿佛天上的落雨。从怀中取出一条白绫,策马而上,挥手间将火云若月困了个结实,顺手绑在马后,向正前方奔去。
  
  “轰——轰——”
  炮声密集。
  火光冲天。
  沙漠上,突然出现无数旗帜,象征着枼国的举翼大鹏在劲风急雨中猎猎作响。黝黑的大炮从地下冒出来于四方不断攻击敌系大军。
  而正前方手举彩旗左右挥舞指挥若定的,正是如花!
  黑色的炮口,闪出火红的光芒,他们,已经在此地“恭候”多时,只等敌人踏入包围圈,然后一举歼灭!
  “轰——”
  炮弹射向密密麻麻如蝼蚁般的军队,爆炸声接连而来。敌军队伍被冲乱,受惊的马儿发狂的甩下士兵,四处奔命,那些敌军有的被踩成肉饼,有点则被炸飞出去,有的甚至连尸体都变成炮灰找不着痕迹。
  不过,由于我被射伤,情势危急,迫得躲在暗处的如花他们不得不提早出现,来不及等整个阵势围拢,彻底包围敌方大军。为了不让计划失败,提前出现的他们已经来不及将全部敌军拦截,炮弹射程以外的位于比较后方的敌人怕是一时难以全部清除。
  
  雨浇不灭殷红的火光。火海却映红了一张张惊恐扭曲的脸。
  漫天的嘶喊声中,是滚滚的浓烟。血腥气焦臭气阴郁的弥漫着。
  这场战斗从一开始便变得毫无悬念,在大炮无情的攻击和后方大军变化莫测的阵型的横扫之下,敌军士兵根本连一点反击的机会也没有。半个时辰后,当最后一名来不及逃跑的敌兵倒地而亡后,这场一面倒的屠杀终告结束。
  
  雨停云疏,月亮斜挂,繁星满天。
  一举歼敌的战士们高唱战歌,兴奋不已。
  我骑着那名叫血儿的高头大马伫立在高处,俯瞰着高地下面尸横遍野、一片狼籍的战场。
  鲜红的战衣上沾满了血肉,手中的绝情剑也在鏖战中饮无数鲜血而变的更加诡异的幽蓝。雨水洗刷过后的沙场,萧瑟万分。
  此战,让浦宣十万大军,大失八万左右,而我率领的与几十倍于己的敌军进行了激战的先锋,逃离敌军追杀后又成功躲过弹雨而活下来的也不足两百人,且个个伤痕累累。马儿轻嘶,哀鸿遍野。
  血腥的计划,利用两千多名精兵做饵,将训练有素的炮兵安排在后方及两侧,为了取信于敌人,带队的人正是我自己。终于是将敌军引入了阵里,终于是大杀四方。可牺牲的战士,如果他们知道自己不过是一颗人肉做的饵,又会是怎样的感想? 
  
  “我们总共才失了两千兵马,飞飞,你真了不起!”
  “可是……又死了很多人。”我喃喃的说,眼睛有些控制不住的热。
  “士兵为国捐躯是种荣誉,回国后,我自会厚葬他们。”闻讯赶来的翼缓缓道。
  
  厚葬吗?厚葬就可以安抚那些英勇惨死的灵魂了么?
  战争肯定要有牺牲,这个计划虽然血腥,但是为了大局的胜利,少少的牺牲又算什么?
  可是,他们都是人,有血有肉的人!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人为了你的计划而死去,你不觉得愧疚吗?
  战场上生死无常,死亡是必须经历的。没有代价,怎么可能轻易达到目的?而且,这是尽快结束战斗,牺牲最少的一个计划!
  真的是么?这样的计划真的是最少的牺牲了么?那你脚下的那些又是什么?八万人啊!累累的白骨都可以堆成连绵的山峰了!
  战场,就是这么残酷。牺牲才能换来胜利!战场上,谁能活下来才是强者!如果你永远有这种妇人之仁的想法,这场仗,永远都不要想结束!  
  可还是死了八万多人啊!人命真的那么不值钱么??
  …………
  
  心里有两个声音不停的争吵着,厮扯着纠结着互不相让攻占大脑神经,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胸腔再也承受不住翻腾的血气,“噗”的一声,腥腻的液体从口中喷了出来。眼前异常眩晕,身体无法自控地从马上飘落下去,隐约听见一旁翼的惊吼:“飞花……”
  意识一阵混乱,心魂飘飞了起来……














逼供
  “飞飞……飞飞……”
  “飞花……”
  “花儿……”
  “飞飞你醒了!”
  呼唤声由远及近,景物从模糊到清晰,终于声音与容貌完全重合,一张张脸上现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灯光温柔的照耀着,给每一张脸上镀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眼睛左右看看,确定自己已经在大营帐内,我稍稍动了动,觉得身上有些酸,肩上的伤口一拉扯,又有些痛。
  吸了口气,心口依旧有些闷,我轻轻道:“如花,替我倒一盏酸梅汤来……”没想到自己的声音竟疲倦慵懒,有种说不出的困。
  “好,好!”如花连声应着退了出去。
  “花儿,花儿你终于醒了!”羽张开手臂想要抱我,可看见我的伤口,又硬生生的把胳膊手起来,只是小心翼翼的摸了摸我的脸颊。
  我微微笑了笑,道:“大家都还好吧?”
  “飞花,现在感觉怎么样?”翼上前一步,握住我的手问,“你从马上昏过去,整整一天,把我们都吓坏了。”
  帐门口有瓷器相碰的声音,如花捧着一盏乌黑的酸梅汤进来,青竹赶快将我小心扶起来。
  “不打紧,就是有些累。”我就着如花的手喝了一口,身子倦倦的,靠在青竹身上,闭了眼,淡淡道,“让大家替我担心了。那会儿可能是体内残存的毒性发作了,虽然我吃了出发前青竹给的两颗解毒药丸,可箭上的毒烈,大约是没有清干净。那个……火云若月呢?关在什么地方?”
  如花和翼互看一眼,知道我想要问什么,于是说:“在东营,从带回来我们就轮番的审问,现在莫言还在那儿,不过,那家伙嘴硬,怎么都不肯说……”
  “是么?”我轻轻颔首,果然不出所料,这个人桀骜不服输,狠到了极至,怎么可能对别人显示出一丝的弱点。“走吧,带我过去去看看。”
  “飞飞,你的毒刚退,应该好好休息,别到处乱跑。”如花心疼道。
  “不碍事的,”我挥挥手,坚持道,“一整天了,你们应该让他吃了不少苦头,这样都没让他开口,那莫言也一定问不出什么来的。你们跟我一起过去看看吧。”
  “好吧……”青竹长长叹息了一声,拿大氅将我裹了个严实。
  “青竹,别担心,我自己的身体,我最清楚,不要紧。”我轻轻拍了拍青竹的手,感觉到他心中的忧虑和无奈,声音温柔了许多。
  
  一行人护着我来到关押火云若月的帐篷外。
  风跟着侵袭而下,吹的人不可遏制地颤抖。
  月华如水,倾泻而入,让帐中如同铺上了一层水银。而火云若月赤裸着上身,被双手反绑跪在地上,黑暗深处,鹰隼一样的眼里闪烁着愤怒仇恨和深不见底的光。犹如一只负了伤的困兽,即狼狈,又危险!
  莫言见我进来,惊喜的上前,抬了把宽敞的椅子放在帐篷中央。
  我对他笑笑,缓缓在椅子上坐下来,淡定地与火云若月对视,半响,冷冷道:“今天就是你的死期,有什么遗言,就现在说吧!”
  听到自己的死期,若月只是邪邪的一笑,眼眸中浓稠的恨意化为千万把刀剑,毫不迟疑地射过来:“我只恨,不能在临死之前杀了你替主人铲除祸害!”
  “哈哈哈——”我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大声笑了起来,“祸害?”
  这个杀人如麻的家伙竟然说我是祸害?真是好笑之极。
  镇静接收下他的眼刀,我漠然道:“没想到你还知道‘祸害’这个词,哼!可惜,你根本不明白这个词应当如何使用!为了你们一己私欲,举兵侵略别人的国家,残杀无辜的生命,在你们的铁蹄下,生灵涂炭,民不聊生!祸害?你仔细听听百姓的心声就会明白,谁才是真正的祸害!”
  火云若月盯着我,倨傲狂妄的说:“为了实现主人天下一统的心愿,死几个贱民又有什么了不起!你少说废话,我既然被你抓来,就没想能有命回去,你要杀便杀吧!就是作了鬼,我也不会放过你!”
  我握了握拳,狠狠地吸气,“天下一统?!就为了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就可以让自己的双手沾满无辜的鲜血吗?就可以残酷无情视人命为草芥吗?贱民?凭什么你就是高高在上的统治者,而他们就是你口中卑微低贱的人?作鬼也不放过我?呵,那些被你害死的人呢?他们有没有放过你?战场上的厮杀惨叫有没有在夜里偷偷钻进你的脑袋?那些横飞的血肉断肢残臂有没有悄悄在黑暗中勒紧你的喉咙?这些年来,你师父的灵魂有没有在月黑风高的夜里睁大了眼睛来看着你……”
  我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诡异,风嗖嗖的吹进来,带着古怪的啸叫声,火云若月被说中了心事,冷汗渗出,微微有些颤抖,羞恼交加,像被人踩了尾巴似地爆发出一声怒吼,“你要杀要剐随便,反正你这辈子都别想拿到翠血碎的解药!哈哈哈——”他仰头恶毒的笑了起来。
  “你——!”我不禁怒火中烧,猛的站了起来踏前几步,举手就想给他一个耳光。
  火云若月高高昂起头,挑衅地瞪视着我。
  
  硬收住半空劈下的一掌,深呼吸一口,又坐回去,冷笑道:“好,很好!你有种!不过,火云若月,你这么给浦宣若英卖命,其实并不是为了什么统一大业吧?你不过是因为喜欢浦宣若英才这么尽心竭力对吧?作为他的秘密男宠,替他干尽了坏事,却一直都得不到他的心,一定很痛苦吧?”
  听到这话他的脸色微微一变,很快就平静下来,狠狠道:“你胡说八道!你根本不配叫他的名字!”
  “是么?”我勾起一个冰冷的笑容,“这么说来,你是不喜欢他咯?还是说,我完全理解错了,其实他也喜欢你?嗯?”
  这回,他干脆不说话了,只用一双阴枭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
  “那么,不如我把你放了如何?”我摸了摸肩上的纱布。
  “什么?”他不由愣了。
  “是啊,我想看看,浦宣若英他见到你时,会是什么表情。你既然这么死忠,我倒是想看看,他会不会同样待你不薄。不过,他既然连自己的弟弟都可以利用,我看我还是不要抱太大的期望好了……”
  “哼,你到底想要耍什么花样?!”
  “翠血碎,其毒无比,随血液循环一周,会让人的身子像化成了石头,连一根小手指头也动不了;能听不能言,能看不能动,慢慢的肉都变成翠绿色的石头,可还能感觉到最细微的痛楚,就算是吹一口气,都会觉得像有一百把刀子在切割。肉都变成了石头,血液却还在流动,每天循环一次,就如万蚁蚀噬,痒到极点不能抓痛到极点不能叫,死去活来,永无止境……”我兀自说着,唇角露出一丝笑容,手指绞着长发,忽然间语气低缓下去,“这样的毒,你们是怎么造出来的?真是惨绝人寰闻所未闻啊!不过,据说这毒只有你跟他才知道如何解,是么?那就让我们看看,他会不会牺牲自己帮你解毒……”
  “你……”他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脱口低呼,“你怎么知道的?”
  “原来真是这样!”我似笑非笑的盯着他惊慌失措的眼睛,道:“我本来是不知道的,不过现在知道了……”
  他忽然反应过来,下意识的挣扎,“你个阴险狡诈的女人……你……我杀了你!!”
  “就凭你?哼!还差了些火候!”我声音冷定如铁,嘴角带着凌厉的笑意,反手从怀中掏出一包淡绿色的粉末,道:“这回,换你来试试这滋味了!”
  我一步一步慢慢走到他面前,他急的大叫:“你……你骗人!你怎么会有翠血碎?你、你放开我……”
  五指化爪紧紧箍住他的下颚,我冷笑道:“你想知道这包翠血碎是怎么来的?呵,我告诉你,这是慕容流白救我的时候摔倒磕下来的一块手骨碾成的粉末!为了保持青春,你不是很喜欢吃人么?这回也勉强算是人的一部分呢!我倒想看看你吃了它,会不会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恶意的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强迫他张开口,眼看就要将粉末倾数倒入他口中。
  “放开……放……我……告诉你……”
  我的手徒然一松,厉声道:“说!”











情缘
  “飞飞,你准备如何处理火云若月?”回了主帅营帐,莫言问道。
  “既然当时出手的是浦宣若英,那蛊毒也只有他能解。”握了握莫言的手,将身子稳稳的靠在椅背上,喝了一口茶,声音低低的。方才,我回顾了最不愿回忆的片断,仿佛回顾恶梦般,有些疲惫,于是闭着眼睛养神,“后来火云若月是如何折磨你和羽的,我虽没有亲见,可能感同身受。我还记得救你们出来的时候,你满身是血,而羽神智不清……火云若月!即使千刀万剐抽筋放血让他死上一万次,也不足以抵掉他身上欠的债!!我在小叶子一家的坟前发过誓,一定会带着她们最憎恨的仇人的头颅去上香祭奠。所以,除了若月的那颗脑袋,其他的我都不需要,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周围忽然沉默了起来。那一瞬间,每个人仿佛都沉浸在过去的伤痛中,无法自拔。
  “我真的非常恨他……”静静坐在一旁的羽忽然说了一句,“但是我并不是恨他那样折磨过我……折磨不算什么。我恨他、是恨他让我跟你分离,恨他夺去了我们平静美满的生活!我从来没有那样恨过谁,但是我真的非常恨他们!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我甚至有些可怜他,因为——我们再也不会分开,我们一定会幸福!而幸福对他而言,永远在彼岸,可望不可及。”
  我怔了一下,眼眶忽然有些发热——
  那样激烈而血腥的过去,沉淀了那么多的愤怒和悲哀,到最后,却是宽恕和怜悯。其实,羽的心底,比谁都善良。
  
  “浦宣若英那边有什么消息?”
  “十万大军一夜之间损伤八万,他们元气大伤,可是浦宣若英既没有撤离,也没有继续调派兵马支援,就连逃回去的士兵都没了声息,城里诡异的安静。”
  “是么?”我皱了皱眉。“现在什么时候了?”
  “已是亥时了。”
  “那大家都回去好好休息吧。最多明天下午,浦宣若英就会收到后院起火的战报了,到时候,我看他还能不能继续安稳的坐镇边陲!”
  
  夜,很静。
  明月,也很静。
  更静的,是月光照耀下的大漠。
  听不到军营的号角;看不见戍楼的风火,既没有战场的厮杀,也没有思乡的柳笛。
  风沙,荒漠,倦兵,哀城,在这样的夜色中都沉沉睡去。安静的如果睡熟的骆驼,只有悠长呼吸的风缓缓起伏延展,无边无际。
  我坐在高高的了望楼上,静静等待着清晨第一缕曙光的升起。
  
  “丫头,丫、头……对不起……再见——”
  恍然如梦。
  是谁在心底深处一遍遍的重复同样的话语,是谁的目光穿透沉寂的黑暗折射出清亮悠远,
  是谁的微笑在黎明的第一缕光线中永远凝固,如最初和最终的决断。
  时光,渐渐流逝,机缘流转,物似人非。
  想那样忘却,忘却自己,忘却他,忘却属于自己的第一份爱恋,将那渗入血液的爱的毒菌统统剔出来,丢弃。
  我以为,终有一天,我会将他遗忘,不是今日,也会是来日。我以为,这便是最后的结局。
  可谁知,高筑的壁垒却在那两枚细如牛芒的暗绿色小针飞来之前崩溃,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光中毫不迟疑地坍塌毁灭,在他那最后一次深不见底的凝望中消失无踪。
  那一眼之后,便是永恒。
  衣袂飘飘,他的身姿宛如在空中飞翔,他的笑容从来没有那样舒展和美丽,那是释然是解脱,是湮灭之前最后的欣慰。即使他知道,从此之后,咫尺天涯,是相见却是永诀;即使他知道,从此之后,他便在生和死的夹缝里永远凝结,不得轮回解脱,他亦义无反顾。
  再见……再见或是永远不见。
  穿越千年的爱恨痴缠与夙缘,一朝烟消云散。
  
  “是在想他么?”青竹温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没有回首,轻轻点点头。
  青竹在我身边安静的坐了下来,握住我微凉的手,说:“其实,你从来没有忘记过他是吧?”
  我没有回答,亦不知如何回答。
  “在这个时空里,他是第一个知道你‘存在’的人,即使他曾经背叛、出卖你,在你心底,还是有无法割断的眷顾和深埋的爱,对不对?因为爱他,所以才会恨他,甚至刻意去遗忘,刻意去忽略心中的疑问和困惑,生怕那渺小的希冀也不曾存在……可当事实证明了你的期望时,你却又茫然了,因为你没有想到,你原以为永远的背叛变成了他为你而舍生……而他,自以为永不得谅解,所以生无希望,才会在最后一刻扑上来用自己的身体保护你,可不曾想到,你原来一直没有放下他……其实,你们一直都未曾逃脱那份罗网和牵绊。”
  “牵绊……牵绊……”喃喃重复着这两个词,一切宛如风暴般席卷而来,我痛苦的闭上眼睛。
  这些年来,内心蛰伏的疑问,一直困扰着我,即使再刻意,也无法抹杀,可是我却没有去寻找答应,因为我不断告诉自己,即使有一千个理由,背叛就是背叛,永远不可原谅。
  我忽略了一点,人,永远不是单单为自己而活。这个世上,只要活着,就有牵绊,有挂系,有责任,一日责任未了,一日难以真正随心所欲。
  
  “他救我,保护我,出卖我,为我成为石头,都扯平了。而我,却欠了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不要责怪自己了,谁也不会想到,慕容流白和浦宣若英会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更想不到浦宣若英会残忍的利用慕容的生母和慕容府上下几百条人命来要挟他!人生在世,身不由己。我们也一样。”
  “可是,如果我当时能听一听他的解释……”
  “当年的情形,换做任何人,都会和你一样,不相信也不会想去听他的‘狡辩’。不要再责备自己,当年的事,没有谁对谁错,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如何把他从毒咒中解脱出来。”
  我抬头,看着青竹那双漆黑如同深不见底的古泉的眼睛,那里有鼓励,有信任,有温暖的宽容。
  我用力点点头。
  
  夜,退去了。
  晨曦中的云朵宛如紫色的纱衣。
  第一缕曙光穿过地平线,穿过纱衣,穿过了沧海桑田、千变万劫,照射在金色的砂子上。
  我迎着黎明的薄光站起来,眼神平静,坚定的说:“他不负我,我亦决不负他!我一定会活捉浦宣若英,用他的血还白白的自由!”
  
  ---------------我是郁闷之极的分割性----------------
  
  已经尽力更新了。
  今天借了别人的电脑,兴冲冲的爬上来,结果却看到有人在《纵情天下》里留言说让我去死……呵呵,真是没想到,原来更新的慢也会被诅咒的。
  不企求大家都能谅解,但还是忍不住想说,请能为我设身处地想一想。在这里,我举目无亲,需要读书来找到好的工作,需要工作来挣钱养活自己。白天上班,晚上上课,几乎没有时间喘息。在美国,华人需要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才能让自己生存,所以请不要责怪我。如果有能力,我会尽量更新。我不是靠卖字为生的人,写文无非是娱己娱人。如果连这一点点的欢喜都没有了,那这纯粹的压力会让我失去原本的兴趣。我的身上已经有无数的压力了,所以拜托大家多给一点耐心,我说过会把文章完结,就一定会作到。只是,现在需要多点时间而已。
  鞠躬,退下。











妖术
  傍晚时分,浓云在整个苍茫的大地上凝结,一团一团,团绕成诡异的形状,像厚重的铅,一层一层往下覆盖,压得人无法喘息,仿佛快要脑浆崩裂,血管爆炸。
  有什么正在改变着。
  悄悄然。无法预测。
  
  “飞飞,大熙帝都已经攻陷,离别坐镇皇宫,敌军几乎不堪一击,只有少数逃离流窜。”
  “好!对面城内可有异动?”
  “没有。”
  “没有?”我提高声音。
  “消息回来,说城内百姓足不出户,营中士兵也未有半点行动,没有灯火,没有炊烟,安静异常,仿佛空城一座。”
  “浦宣若英难道想坐以待毙吗?”
  “还是说,他在酝酿其他阴谋诡计!”
  “无论如何,我们不能再等了!青竹,如花,集三万骑兵,带上十枚大炮,随我攻城!其余十枚铜炮和士兵留守大营,呈品字形警戒,严阵以待!”
  右首边的莫言拉住我的手说:“飞飞,我想随军参战。”
  “我也要跟你一起去!让我来打前锋吧!我要让浦宣若英知道,野心和暴力带来的只有灭亡!”羽也激动的站起来。
  “不行!”我断然拒绝道,“你们难道没有感觉到,整个沙漠的上空都盘旋着一股奇怪的力量么?这股力量压的人都快喘不过气来了,一定有什么要发生了。我决不能让你们其中任何一个去冒险!浦宣若英是何等阴险人物,我们决不能轻敌!”
  “……”
  “……”
  仿佛被我忽然间的严厉镇住了,莫言脸色微微变了变,羽默不做声的低下头去。
  “对不起,”我忍不住放柔了声音说:“不是我不相信你们,而是我不希望看到任何人再受到伤害。请谅解我……”
  “飞花你放心去吧,这里就交给我了。我们等着你凯旋归来的赞歌声!”静默的有些尴尬,翼开朗的声音响起,替我分忧。他有一些调皮的眨眨眼睛,示意我放心离去。
  这个人,永远在你最需要他的时候坚定的站在你的身后,撑起一方天空,支持着你。
  对翼感激的点点头,再依依不舍的握了握羽和莫言的手,我转身,离开了大营。
  
  旌旗如云战戟如林,被践踏而起的灰尘盘旋往复,悬在数丈高的空中经久不散。万余明亮的盔甲,在黑云盘旋的大地上,列出整齐的队形。
  马蹄特特,转眼间便冲到了城下,将整座城池团团围住,水泄不通。如花指挥着炮兵,将沉重的大炮从不同的角度对准城内深处——那是浦宣若英的老巢。
  
  周围安静的出奇。浓墨般的云层里,隐约有电闪雷鸣。眨眼之间,便落下了雨珠。
  先锋部队策马长驱,如入无人之境,只有空旷的街巷传来马蹄的回音。
  没有埋伏,没有机关,甚至——没有一个敌人出现!
  难道城内士兵一夜之间撤退的干干净净?或者,消失的无影无踪?
  为什么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连人的气息都感觉不到?
  不对,很不对——青竹与我回首相顾,脸色都是沉重之极。
  诺大的城内,房屋都是空的,里面的东西没有丝毫紊乱,而百姓住户却全部不见了!
  战甲,马车,高悬的旗帜,乃至晾挂未干的绷带,都昭示着这里一度驻扎着无数士兵,而眨眼间,竟通通看不到了!
  不可能!不可能!整整一城的士兵百姓,竟然凭空失踪了?!
  到哪里去了?!
  
  “上官飞花,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一个声音,横穿城池,从城池深处主帅楼方向蓦然传了过来!
  我的眼睛骤然睁大,浦宣若英!!!
  士兵们显然也听到了,很快包拢过去,层层叠叠,将主帅楼围了个严实。
  有埋伏?
  还是他虚张声势?
  不管怎样,小心为上。
  挥马直前,我指挥军队向后退开三丈有余,自己立在两层高的楼前,大声道:“浦宣若英,你已经无路可走,投降吧!”
  “哈哈哈……”尖锐的笑声从楼中传出,空气仿佛陡然凝结,有无形的力量弥漫着,连天上下落的雨丝都被逼得无法坠落!
  “投降?上官飞花,你太天真了!!”
  
  他话音刚落,大地忽然震动起来,铺天盖地的黑雾从楼里忽然间以想象不到的声势冲了出来!仿佛千军万马奔腾而来,将孤自站在楼前的我湮没。
  黑色的雾,在半空疯狂的舞动飞窜,恍如烈火当空燃烧,剧烈地奔涌,开成一朵朵黑色的莲。那黑色的雾花,花瓣就像女人的舌,尖尖的,柔软的,妖艳的,蠕动著展开,吐出赤红的蕊,发出火一般的亮光。
  天茫茫然的压下来,如墨似铁,冷沉黯淡,茫茫然仿佛世界的末路,洪荒的尽头。无根无本,无始无终。
  黑雾飞射而出,身后,一片惨叫声响起。
  胸臆间翻腾的血气终于无法压抑,我剧烈的咳嗽起来,甜腻的血液冲出了咽喉。
  
  突然,一个身披黑色披风的人,于飞跃狂舞在空中的黑雾里,缓缓走了出来。
  一步,一步。
  他的身后,是飓风,是雷鸣,是暴雨,是血海炎狱。
  他慢慢的走,慢慢抬头。
  我惊愕。仿佛被夺去了呼吸。
  白衣似雪,发黑如墨,眼睛幽蓝如鬼魅,瞳孔却比盛开的玫瑰还要红,脸上的线条刚硬决断,一颗朱砂泪痣却将其变得阴柔。襟袍飞扬,袍上溅了几滴殷红的血,黑色的披风鼓满了风,猎猎作响。他站在那里,高傲的笑着,一副睥睨众生、俯仰天地的身姿。  
  他的身后,一道道死灵的黑影环绕着彼此纠缠,幻化成骷髅,若隐若现。
  那玫红的瞳孔中,我清晰的看见自己的倒影。
  那一瞬间,我却在清晰中迷失了自己。
  
  “飞花……我很想念你……这些年,你可曾受苦?来,过来,让我看看……”
  氤氲的雾气中,他忽然伸出修长白皙的手,微微一笑。
  刹那间,周围的一切静止了,风声,雨声,惨叫声,通通消失不见。
  来,过来,让我看看——
  时光倏忽倒流,转眼间,仿佛又回到了皇宫御花园里,那个叫做若英的小小少年,凤目弯弯,微笑着,在一大片盛开的花丛中,伸出白皙的手,想抓住白玉栏杆下四岁小女孩的漆黑的头发。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情窦初开,生死缠绵。 
  
  风里,忽然到处都是鲜花绽放的味道,缓缓吹到脸上来。泪水,模糊了眼睛。
  记得当时年纪小,
  你爱谈天我爱笑,
  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树下,
  风在林梢鸟儿在叫,
  我们不知怎样睡着了,
  梦里花落知多少……
  
  来,过来,让我看看——
  我看到的只是那个十几岁的少年,在美好的阳光下挑眉,微笑,殷红的泪痣妖娆的美丽着,唇角闪闪发光——那样一个少年,唯一让我心动、心安、牵挂、信任、愿意付出一切的英俊小王爷,那个成长的经历中,十多年的岁月里,无时无刻不牵绊在一起的潇洒身影。如今,依然同昨日一样,微笑着对我伸出手来。
  “若英哥哥……”我怔怔的,如同着魔,这个遥远的称呼从嘴角滑落。思绪纷纷中,我缓缓的,握住他的手,生怕稍微一放松,这美好的时光就会幻象般从指间流走。  
  对面的人幽蓝的眼睛里忽然有莫测的笑意。他的手紧握我的,十指紧紧的扣在一起。脸上带着微微的冷郁和邪意,挺直的鼻梁如同高高的分水岭:一侧,是冷漠洞彻的犀利;而另一侧,则是温和善良的守护。
  
  “飞花,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么?不要再离开!”他微微笑着,眼神柔和而恍惚,吐出了这么一句话,更加用力的握紧了我的手,“我们永远在一起,再也不要分开。”
  那样的声音,温和柔软,低低的,一字一字缓缓道来,有深入人心的力量。恍惚间,仿佛有繁花纷纷盛开,异香扑鼻,昔日那些温柔体贴,那样欢乐嬉戏,那些甜言蜜语,那样抵死缠绵,不知不觉的在脑海里展开,令人心神迷醉。
  童年,少年,十七年前的身心,记忆,只专属于一人。而那些早已忘记的不属于我的记忆,从最深处顽强而倔犟的钻了出来,以迅猛的速度疯狂占领着心田,内心被重逢所掀起的汹涌洪流温柔的淹没。那样隐忍、安详和恬静的力量,让人无法抵抗,眼前的人,是我在过去生命中,唯一真心信赖依靠过的人,而失去他的痛苦,原来一直不曾遗忘。
  “飞花,我的飞花,我爱你!”那样亲昵熟稔的话语出自嫣红的唇瓣,他对着我含笑,俯下身来。
  
  -------------需要亲们给点建议的分割线----------------
  
  已经被说动了,决定还白白自由。或许是自己的心性也有所改变吧。以前的我,坚信on htr, lwys htr,所以固执的不肯原谅白白。但是后来无数的朋友发信息给我,请我放过他,自己渐渐竟变得不再那么执着了。呵呵。
  关于小王爷,大家想要怎么办?我到现在也还在左右摇摆中,不知道该给他个什么样的结局呢……给点建议吧。亲一个,退下。










暗夜之战
  “飞飞!快醒过来!!那是幻境!小心啊着魔——!”
    一声厉叱横空而起,刹那间喝破了所有。
  山盟,海誓,阳光,鲜花,桃树,笑容……一切温情脉脉的往昔转眼成空。
  几乎是本能的,我蓦然拔剑!
  “叮!”的一声,从浦宣若英指间射出的黑色光芒击在绝情剑上,四散消失。
  他抬头看向我身后,眼光一刹间冷厉如电:“东方玉!竟然是你坏我好事!”
  
  接着,浦宣若英猛的窜起,身后黑影陡然暴涨,似乎被无形的力量催动,狂乱的漫天飞腾,滚滚黑雾迅速在头顶聚拢起来,刹那间幻化成一柄黑的发光的剑,呼的向青竹席卷而去。
  电!闪!雷!鸣!
  青竹不防他如此迅速,在完全没有防护的状态下,黑色的剑已经逼到了面前,他急忙抬手一挡——“嗤”的一声,黑剑刹那间穿过了他的手臂!
  鲜红的血如同喷泉般的涌出,青竹的脸色转瞬苍白。
  “青竹——!!!”神情涣散的我终于清醒过来,不顾一切横冲了出去。
  弥漫的黑雾中,绝情剑凝聚出幽蓝的光,凌厉的剑气绽出笔直的剑花,贯穿黑剑而去!
  蓝光电疾!
  那是凝结了毕生心力的一剑,幽蓝的剑光恍如银河天流,清光耀眼,势不可挡!
  “嘭!”黑剑被驱散开来,化作无数细小的钢针,激散开去,刺入肌肤仍是灼灼生痛,而我手中的剑,几乎被震的飞脱出去。
  青竹倒退两步才站稳,我提气勉强压住体内翻腾的血气,握剑于胸前,将青竹护在身后。
  太诡异的力量……浦宣若英的邪术居然强大到如此地步!
  “能破我暗黑之剑,飞花,你的造诣大有进步啊!”他微微的笑着,看不出冷暖喜怒,“可惜——”
  说着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口中念着什么,风声立刻尖锐起来,地面开始剧烈震动,顷刻间,暗红的血竟然从地底渗出,黑色的雾越来越浓,而他身后的黑影渐渐变成了白色的骷髅!
  
  不好!
  “大家小心!快撤——!”
  已经来不及了!
  
  黑暗的灵魂在众人脚下复苏。红色的血黑色的雾白色的骷髅被召唤的死灵,欢呼着、尖啸着,从沉沉的地底腾空而起,自四面八方降落,扭曲、翻转、冲刺!
  浦宣若英的手在空中划出一个怪异的符纹,指尖一转,那些恶灵像是得到了最怨毒的命令,猛然间一齐爆发出可怖的狂啸,仿佛愤怒,又仿佛惊喜,满天纷飞的巨大阴灵瞬间将所有人包裹,张开血盆大口,开始吞噬一切!
  凄厉的叫声,疯狂的噬咬声,惊恐的逃窜声,绝望的抵抗声,刀光剑影、血污狼藉,血色如同鲜花般盛开,人间变成地狱!
  
  狂乱而震慑的局面中,我将青竹紧紧护在身边,剑气化作清影万千,斩断不停扑下来的死灵。
  “青竹……你快走!他……太强了!这里已经变成地狱……”
  “要走一起走!小心——”他腾出一只手,猛的一挥,一条骷髅嘭的化作粉末,幻成虚无,而青竹仿佛力气耗尽一般,摇摇欲坠。
  浦宣若英从混乱的黑影中从容的走过来,轻轻笑着,脸色煞白,瞳孔却比血还要红,声音冷酷无比:“为了你,我动用了三万三千三百三十三条人的性命来做这个血祭,在这种情况下,你还要继续做无谓的反抗吗?”
  “你说什么?!”我惊叫起来,“难道……那些、那些士兵和百姓都已经被你……你这个恶魔!!”
  他大笑起来:“飞花,你要牢牢记住,这一切归根究底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他们都不会死,如果不是你,你身后的那些人也不用死——”
  嘭!嘭!浓雾覆盖了整个天日,世界似乎达到末日。惨叫声四起,周围又有许多人被咬成森森白骨!
  
  “怎么样,飞花,你是继续跟我做你死我活的对手,还是愿意放弃一切臣服于我呢?”他忽然间又伸出手来,眼波离离,神情鬼魅动人:“跟我走吧。不要再反抗。只要你答应跟我离开,我会放过你那些愚蠢的部下。我甚至可以让你坐拥整个天下,只要你肯对我一人低下你的头颅!跟我走吧,否则,我一定会让这里所有人神形俱灭!”
  他的手一指,阴狠的看向青竹。
  我咬着牙,抗住四面八方紧紧迫来的邪恶压力,道:“你做梦!你这个残酷的魔鬼!休想再来蛊惑人心!”
  “呵呵~你的心里如果没有我,幻术是不会有效的,”他轻笑着,媚眼如丝,“不是我蛊惑了你,而是你心中本来就住着魔!你说我残酷,今天你就要睁大眼睛,看看这世间可以残酷到什么地步——”
  猝不及防,他身后爆发出鲜红的火焰,邪恶而华丽,蛇一般卷了过来,在绝情剑还未斩下时,已烧到了青竹身上,转眼间熊熊!
  “青竹——”
  “飞飞快走!!”青竹猛的将我推离身侧,逃开了烈火的席卷,而他则委顿于地,整个人被包裹在了冲天的火光中。
  “青竹——”
  我撕心裂肺!
  青竹,青竹……我用冰冷的手捂紧了滚烫的唇,感觉心中如同被千万把刀搅拌着,割裂成碎片。痛苦和绝望,隐隐带着煞气,从心底窜出来,发疯蔓延,肆虐全身。那种痛楚的感觉,从来没有过。
  
  “怎么样?肯还是不肯?!”冷森森的话语,如毒蛇咬在心上。
  魔鬼!魔鬼!!魔鬼!!!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手不停的抖动,我的内心涌出无法抑制的残忍的杀戮欲望。
  绝望、愤怒和仇恨,周身仿佛也燃起了烈烈火焰,仿佛来自于地狱,似乎要毁灭一切。我转身,十指成拳,血红的眼睛盯着他,嘴角流露出残忍的笑意,紧握剑柄的手上青筋凸起,一字一顿道:“浦宣若英,我要你的命!”
  
  绝情剑轻吟,杀气倏忽暴涨!清丽的啸叫声陡然从头顶冲起,金色的凰猛的展开灿烂的翅翼,将整个黑色的浓雾都照的透亮!
  浦宣若英,去死吧!!!
  
  浦宣若英脸上大变,抬起手臂疾速转了一圈,黑暗的浓雾立刻将他包围。
  天空落下火雨。大地变为血池。
  无尽的黑暗和压力仿佛要将一切吞没。
  万物将化为虚无。
  浦宣若英,死吧!!!
  集齐全身心的杀气和恨意,金色的光芒,刺穿漂浮的亡灵,我向着黑暗俯冲下去——
  
  就在这时,静止了。
  一切静止。
  
  混乱茫然间,我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仿佛长久旅行的疲惫人忽然躺在了温暖小屋中松软的床上,那软绵绵的触觉陡然间便能瓦解支撑旅人长途跋涉的信念。杀气骤然消失。
  我抬头,看见一双震惊、关切和焦急的眼睛。
  “傻孩子,你想要毁掉自己全部的修行,跟他同归于尽么?”一个轻软空灵的声音苦笑叹息道。
  
  乌云散去,明月当空。
  压力消失的无影无踪。
  所有人都有被拯救的感觉。
  我茫茫然不知所措。
  我在哪里?这又是哪里?
  
  一只清瘦的手抬起来,指了一指,我顺着看过去,竟然看到自己的身体愤怒的站成雕像,身边是从火海中走出来的青竹!
  青竹竟然完好无损!!!我惊喜万分,泪水模糊了视线。
  “那火,是魔域幻术,心中有魔的人才会被烧伤甚至化为灰烬。而他,心中除了人间至信至爱,异常空灵,所以决不会有事!”他的声音丝丝缕缕的流淌着,宛如清泉,浇灌人心,让我的神智渐渐清明起来。
  眼前的人微笑着,托着我慢慢走过去,手一扬,精光一闪,我猛然打了一个激灵,动了起来。
  恍然间仿佛什么都明白过来,刚刚的我元神出窍却差点入了魔!而这个人——是他解救了我!
  
  “你——”
  “唉……”他轻轻叹息了一声,满含悲悯和怜惜,“笨妞儿,枉费我对你的一番栽培!你要是就这么冲了过去,就等着神形俱灭,永不得轮回吧!”
  “你是谁?”我脱口问道。
  “切,当然是为师的我啦,你以为这个节骨眼上,谁还会来救你!”
  我有些诧异的看着眼前这个人,高冠羽衣、宽袍延袖,黑色的发流水般垂坠而下,一双眼睛亮如秋水,淡如水墨描绘的双眉斜飞入鬓,难道是……
  “对!没错,我就是被你明着暗着横着竖着醒着睡着了做梦骂了无数次心理变态的英俊潇洒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卓尔不群英雄侠义神勇威武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天下无敌绝世无双一表人才……美貌与智慧并存的玄武大帝!”










涤尘
  “玄武大帝??”我和青竹对看一眼。
  “怎么样,这个名字够帅吧?!”
  帅?我绕着他左看右瞧上下打量。
  “飞飞,”青竹抽个空一把拉住我的衣袖,低声说:“你再这样转下去,我看他大概要晕了。”
  “哦。”我点点头,算是鉴定完毕。
  
  帅是没错啦,可是也太自恋了吧?哪有人整天把自己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油嘴滑舌鬼灵精怪自我感觉超级良好却又不能不说他神秘且神奇……难道,灵光一闪——
  “你就是忘忧谷的变态谷主?”
  “啪!”脑门挨了一下。他瞪着眼睛道:“没大没小,还不快叫师父!”
  我揉着有些吃痛的额头,大声道:“果然是你!师个什么父呀!哪有师父像你这样品行不端心理变态成天以整人为乐的啊?!要不是我命大,早就被你害死几百次了!”终于逮着机会申述了!
  “嘿,你个傻妞儿,如果没有我的指点,你能有今天?竟然还敢挑三拣四!”
  “你指点个啥!!若不是我够聪明,一早就被你耍的去见上帝了!”
  “啪!”又挨了一下。
  我雪雪呼痛!“死变态你干吗又打我?”
  “打你是因为你个坏丫头太笨太没良心!还上帝呢,今天干脆打的你去见冥王!”
  “冥王是个什么东西啊?啊——”看他又举起手,我急急跳开三尺。
  没打着,他举着手气急败坏:“冥王不是东西……”
  话音还没落,晴朗的天空忽然传来了一道霹雳惊雷,闪电如镰刀般划破天空。
  缩了缩脖子,他低声咒骂道:“不过是一个不小心说错话而已,冥王都不介意,你没必要这么认真吧……”
  “轰隆隆——”天空又是一声巨响,一道闪电喀嚓落到他身边,地上青烟直冒,气氛被渲染的十足危险。
  我和青竹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对面的人翻个白眼,干脆朝天上摆摆手,嚷嚷道:“别吵了别吵了,不就是没遵守赌局定下的规矩么,这规矩是死的人可是活的,大不了这回合算我输了还不成么?”
  “什么和什么啊?”我听的一头雾水,忍不住问,“你在和谁说话啊?”
  月至中天,皎皎如镜。
  他颇为不甘的看着宝蓝色的天空,道:“九天天帝!”
  “谁?”
  “就你那个死脑筋,说了你也不会相信!”他恶狠狠的看我一眼:“这回我可亏大了……都是因为你这个笨蛋!!你个死丫头,还不赶快叫声师父,稍稍弥补一下我心灵的创伤……”
  我满头黑线,这家伙,思维还不是普通的无厘头啊……等等,他要是忘忧谷谷主,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我记得他留信上不是说自己什么什么羽化归去吗?难道……我骤然瞪圆了眼睛,像是瞧怪物似的瞧着他——难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神仙??
  
  “你……你是玄武、大帝?”我小心翼翼的走上前问。
  某人明显不在状态:“快叫师父!”
  “你是神仙?妖怪?”
  “快叫师父!快叫师父!!怎么这么倒霉,碰到你这个无良徒弟,一点都不争气,害的我损伤惨重……啊啊啊,眼看我就胜利在望的呀……无良女,枉费我一片苦心,居然连师父都不认……”问话无效,某人还处于自怨自艾外加愤愤指责中不可自拔。
  “你说,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我用手肘碰碰身边的青竹。
  青竹有丝无可奈何的看了看我,上前抱拳行了个大礼,道:“弟子东方玉,拜见恩师!先生对我们有再造之恩,弟子衔草结环亦感激不尽!飞飞生性虽有些顽劣,但她绝非知恩不报之人!先生切莫生气。”
  “唉,你们一大家子人,也就你识大体明大理,好啦好啦,我且不跟这丫头计较。”青竹一声恩师叫的他心情大好,笑逐颜开,于是高兴的拉着青竹的手说,“乖徒儿,来,让师父瞧瞧你的伤。”
  “弟子的伤势不重,先生可否先为这些将士们疗伤?”
  身后的士兵,一片片的倒在地上,白骨朝天,伤口却呈现死灰之色,而且还在不停腐烂蔓延!
  
  玄武面色一沉,有些阴郁的说:“这些人被血祭恶灵咬伤,要救他们,不容易。”
  “那该怎么办?”
  “那些恶灵被浦宣若英用自身的血肉禁锢,除非将他放尽最后一滴血,否则被召唤的恶灵将永远无法解脱,而这些被咬伤的人最后也会死亡,灵魂却仍旧会依附于浦宣若英,不得安息。”
  放尽最后一滴血?我转身看着不远处,蜷缩成漆黑一团的人,不由打个寒战。忽然又想到一件事情,急忙道:“我需要……”
  “没用的!”他仿佛知道我要说什么,打断我的话道,“为了做成祭坛,他杀害了几万条无辜性命,并且已经将自己出卖给魔域之王。他的体内充满了人界与魔界之中的怨毒,不再是纯粹的人类血液,你想要他心头之血为慕容流白解毒是不可能了。”
  “可是……”
  “我必须要将他放回祭坛,并且重新开坛设法,放掉他全部的血液,逆转整个咒术,只有这样,那些被他残杀并召唤的恶灵才能得到解脱,重新进入轮回。”
  “除非他死了,那些恶灵才能得解脱?”我惊讶于这种术法的恶毒,睁大了眼睛。
  “嗯。”玄武神色有些恍然的看着那些飘荡在浦宣若英四周的黑色影子,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如果他的血液没有,那白白又该如何解救?
  “白白呢?他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怎么办?我要白白活过来,我想要他活过来!”
  “别吵别吵,头都大了!那,这个给你,赶快在我开坛之前用三根针沾这玉露分别射入慕容那小子的头顶、心口和丹田,他的身体就会活过来。晚了,等浦宣若英血放干了,他也没得活。”
  我欣喜万分的接过他手中的白玉小瓶,刚想道谢,却听他又说:“不过用这东西会留下后遗症……”
  “后遗症?”我的手微微一颤,隐约有些不安的感觉。
  他闭上眼睛,淡淡道:“嗯,等他恢复过来,可能什么都记不得了。”
  “什么?!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什么都不记得?”我猛地抓住他的衣袖问道。
  “这瓶东西叫‘涤尘’,顾名思义,可以使人脱胎换骨,洗净所有铅华,但同时也会让人忘记前尘往事,过往都不会再记得,一切重新开始。”
  
  一切重新开始?
  原来,是这样——用所有的回忆,换回一副空白的身躯!
  可是,那些时光呢?曾经所有的时光,所有的欢乐、喜悦、辛酸、痛苦和泪水……都一一被洗刷干净么?
  忘记过往一切,忘记……我们曾经在一起……忘记无论如何、无论身在何方,我们都不曾或忘的最珍贵的回忆?
  就这样,让所有的一切,如雾一样永远散去不留任何痕迹吗?
  所有的欢笑、泪水通通消失,只留下一片什么也没有的空白?
  可是,一个没有记忆的身躯,跟死去又有什么分别?
  
  “苟生离,不若相忘于江湖,”他看我一眼,嘴角露出一丝怜悯的笑:“爱至深,惟有洗尘于天涯。”
  爱至深,惟有洗尘于天涯。
  我的心一阵抽搐。
  原来,到最后,竟是这样的结局。
  缘生缘灭,谁去谁留?
  有谁在等待着谁,有谁在为谁流泪?
  当初想忘却难忘,如今咫尺亦天涯。
  那时白衣清倦,绝世风流,持剑拟舟,放歌于江湖,逍遥于河川;可待得花落归尘,却是要铅华洗尽,不记当年事。
  相忘谁先忘?倾国是故国。
  
  我的手紧紧抓着玉瓶,禁不住喃喃道:“真的……真的只有这样了么?相忘于江湖,相忘于江湖……可是,我不想、不想是这样的结局啊……”
  “我本就不应插手这人间之事,你个笨妞若还不满意,那自己想办法去!”
  
  ----------------加紧填土完工的分割性---------------
  
  已经要到尾声了。
  这里有两个选择给白白:,让他保存身体,忘记一切,从头来过——他和飞花,或许还有未来,或许从此相见不相识;,打破身体,抽离魂魄,放入另外一具几近死亡的身体里——已经设定为若月的身体,因为小王爷一死,他不会独活。大家看着给个选择吧。我会按照投票多的一方继续写下去。
  至于小王爷,没好结果了……
  ps:大家不明白玄武是谁的,请看飞花他们在忘忧谷的那一段。不明白慕容为什么会变成石头人,那是因为我跳跃过去了,打算写成回忆。














最后一舞
  四月末,正是春和日丽。
  宽敞的后庭里种了许多花树,暖风吹过的时候,卷起那些五彩的花瓣,纷纷扬扬如雪般洒落,风中更是带着各种或甜或清的香气。黑色的石子铺就的小路,光滑干净,没有一丝繁乱。饶是国王很少来这别院,平常侍女们都会很勤快地打扫干净。
  暖暖的阳光,透过重重的花影,隔着雕花栏杆照射在回廊上,有着懒洋洋的春意。
  记得那时初相见,也正值四月江南,花红柳绿,微风如熏,是个多情而美丽的季节。
  这一转眼,便过了这些年。
  
  焚香、沐浴,更衣,挽髻,化出淡而精致的妆容,换上一套轻盈的丝质白色长袍,漂亮的群摆在地上逶迤出婉约的风情,眉心处紫色的晶石如剔透的泪珠,仿佛是沧海枯了以后,从情人眼里坠落的那一滴眼泪。
  做这一切的时候,我用了十二分的虔诚。
  
  当时玄武缩地千尺瞬间移动将我送回到翼的皇宫别院,看着镜中自己蓬头垢面,血污满身,忽然觉得,我不能就这样去见他最后一面。
  是的,不能就那样见他。
  因为,我想让他记得自己最美的一面,在遗忘之前。
  哪怕短短的一瞬间也好。
  虽然过了今天,他会忘记过去种种,那些往事会如秋叶纷纷从眼前闪过,再也不会停留在视野里停留在心底深处的;但是,最起码在这之前,他会看见,会听见,会知道,那个总被人欺负的丫头,她已经长大——她从未曾忘记他。
  
  柔和的春风吹起宽大的袖子,几片花瓣一直钻进袖筒里,微微有些痒。长长的回廊仿佛走不到头,过去的韶光,或雪亮,或悲沉,或厚重,或斑驳,一段段被踩在脚下。
  玄武说,你应该放过他,也放过自己。背负了那么多沉重过往的人,只有忘记,才是幸福。
  幸福。
  多么令人心颤的字眼。
  对于自己爱的人,只愿其幸福。
  所以,当初在暗道里,浦宣若英的毒针飞来的一瞬间,他将我推了出去。
  他希望我可以好好活下去,可以得到幸福。
  而在这之前,我却一直忽略了这一点。
  我甚至以为他的出卖是出自本能。我忘了仔细看看,他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有痛苦和挣扎,却没有野心和欲望。
  他所想要的,想追求的,是怎样的生活?
  是笑看天下还是放逐天涯?
  是倚剑亢歌还是归田卸甲?
  如果沉重的记忆让他背负罪孽,那涤尽晦暗是不是就能解脱?
  如果果真是如此,那么,我用这种告别的方式,还一片静静的光阴给他。
  千回百转,曲重折叠,一切,不过是从终点回到了搜狗。
  
  微尘在熏暖的光线中跳着自在的舞蹈,仿佛喃喃自语的精灵。
  空旷的房间里,他站在一个角落,手停在半空,衣袂来不及落下,便站成永恒。
  那个掌心微微凹下去的手势,手指微屈,似乎要抓住什麽又无力去得到。
  一个让人看了觉得心中微酸的手势。
  
  我静静的,看着他的眉眼。
  每一寸肌肤,每一根睫毛。
  从来未曾如此认真过。
  那样清晰,生动,风流。
  
  你看,我带来了解救你的东西。
  它叫涤尘。
  你应该高兴吧,再也不用被这样生生折磨。
  如果此刻你能说话,会说些什么呢?
  
  这真是一种奇怪的体验。一个有思想有感觉的人站在你面前,却不能动不能言,甚至不能触碰,因为即使最微末的抚摸,也会给他带来最巨大的痛楚。
  明明只有一步远,却仿佛是永隔两岸。
  这个人,曾经和我恩怨难分,有一段交错的过往。
  有过痛苦,也有过快乐,有过烦闷,也有过甜蜜。
  爱过,恨过,痛过,喜悦过。
  然而,过了今天,他的记忆将会化为灰烬,他会忘记所有前尘,静心重头开始。
  那种刻骨铭心、魂牵梦索的情感,将被永远忘记。
  其实,玄武说的对。即使永远忘不了,也无法坦然面对。
  忘不了又能如何?
  记得又如何?
  
  我摊开白色的丝绢,三枚银针闪烁着静静的微光。
  白色的玉瓶中,胭脂般的液体如同少女陀红的面颊。
  涤尘。涤尽红尘前世。
  那就是解脱,那就是以遗忘为代价的自由。
  从此,望你能幸福。
  童话故事里,那个人鱼公主爱上了人间的王子而坠入尘世,最后不知真像的王子娶了别的女孩,婚典的那一夜里,人鱼公主握着匕首在新婚夫妇帐前站了许久,终究放弃了重归大海的希望,将刀子扔到了海里,然后,在甲板上点着足尖跳起了最后一支舞,一直舞到第一缕阳光将她化成泡沫……
  那么,也让我,为你跳最后一支舞吧。
  
  我微笑着,转身之间群裾和发丝飞扬起来,笑得如同玫瑰绽放,身形却宛如在空气中飞翔。
  白白……白白,我们是多么的愚蠢啊。
  明明心意互通,却生生错过了这么些年的时光。
  此后经年,却也要再次错过么?
  宽大的裙子,随着身姿婆娑起舞,飘曳如梦,流雪回风,灵动而凝滞,水和火都被揉到了一处一起绽放开来,舒展而美丽。
  白白……白白,多少年以后,你还会在某个早晨或者不经意的回首间,隐约想起,今天这一抹轻灵的白影么?
  你会在某个无意识的瞬间,错口说出我的名字么?
  流光回转,额间的紫晶划出淡淡的紫色忧伤弧线,在阳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华。
  旋转,旋转,衣袂在空中划出火焰,融化冰雪,白云千幻,烟水空流。白色的莲花仿佛自体内亭亭开出,纯白而晶莹,美丽而忧伤的绽放。
  白白……白白,究竟情是何物,为何你我终被误。
  不知道心碎有没有声音。
  如果有,是什么样的声音?
  如果没有,又是为什么没有的呢?
  人生如此,浮生如斯。
  情终情始,情真情痴。
  如果,这世界上真有所谓的时间静止,那么就应是在此刻……
  白白……再见……
  
  三枚沾了嫣红色液体的针急速从手中飞出,在多年残酷的岁月里始终没有为他落下的泪水,终于缓缓从眼角滑落。











纵情天下
  在经历了惊涛骇浪的战争后,历史的激流终于平缓了下来。各国之间,建立起了友好而稳定的邦交,各自休养生息。世上的人们,为了不同的人生奔波着,努力着。
  大熙国内,如今是一片昌隆,百姓安居乐业,悠然自得。转眼间,十年已过。
  这十年的岁月,就如同山间的清泉般,静静地流淌着、消逝着…… 
  
  十里平芜,暮山无数。皇城巨龙一般,横卧疆土。
  辉煌的宫阙,在夕阳下,闪烁着万丈光芒,承载着得来不易的太平盛世。
  画栋飞檐千万落,满目烟云繁景,喧嚣长街,车如流水马如龙,于蒙胧雾色中,恍若如梦。
  街边一角,数个孩童跳绳玩竹马,一边念著欢快的童谣。一名老翁正在收拾摊铺,捋着胡须数着今天的收获。哪家的大婶拿着箕帚,松松地挽着头发,站在门口呼唤归来的少年。
  秋风阵阵,炊烟袅袅。看不到战争的杀戮和岁月的斑驳,一切都是如此平凡而安宁,富足而快乐,如同什么也未曾发生过。
  
  此时,宽敞的官道上走过一行人,各自牵着高头大马,面容普通衣着无华,可浑然天成的高贵气息却让路人纷纷侧目。
  而在这些人中,竟还有一位身材娇巧的蒙面女子,素衣胜雪,不沾尘埃。虽然看不清面容,但那双漆黑的眼中却自有一番光彩流露。
  更奇特的是,在那女子肩头,依偎着一只通身火红的鸟儿,时不时用那金色的喙轻蹭她的长发,姿态亲昵,而它长长的尾翼几乎要垂到地面上!
  一路人马朗声说笑着,走的不急不徐。
  
  “飞飞,我们这是要到哪里去啊?”着一身冷色玄衣线条硬朗的男子看向那蒙面女子时目光却是温柔。
  “不知道,或许去东海,或许到皓山,我还没想好,边走边看吧。”
  “那就是说,还没有决定在哪里安家咯?”
  “呵呵,以后我们啊,就是四海为家!”那女子爽朗的笑着,神采飞扬,顿了顿又敛眉道:“其实,有家人在身边,四海都是家。”
  这样的话语,充满了豪气,也饱含温情,任谁听了,都会不由的动心。
  旁边红衣男子听了这话,轻轻一笑,目光流转间带着丝丝狡黠,忽然压低声音问:“从此以后,就真的不再回来了么?天下少了你这个女皇,百姓可能会觉得无趣很多哦!”
  那女子转头,就站在暮色中,看着灯火阑珊的城市,仿佛有些出神。
  
  过一会儿,她笑了起来,声音柔柔道:“十年的时间,足够他成长为英名果断的好皇帝,我们还需要回来做什么呢?再说,翼天生贵胄,都可以放得下自己的大好江山,我又何苦眷恋不舍?”
  “话说回来,翼,你真准备将整个枼国全全交付给他么?你就不怕朝中那些老顽固造反?到时候他能震得住么?”红衣男子转头,向身着紫色衣衫身材高大的男子发问。
  紫衣男子有一双深沉的紫眸,面容沉静,目光深远,抚了抚左手拇指,仿佛这个动作早已养成习惯,但那曾经象征着权力和地位的玉扳指已然不在:“你应该相信飞花的眼光——他会是一个优秀的皇帝,必不负我所托。何况,这些年来,大熙与枼国无论是军事还是经济方面已融为一体,今后也将会荣辱与共、福祸相担。出来之前,我已留书颁诏,令朝中上下听从他的安排调度,敢有不从者,视为忤逆之臣!至于那几个老骨头,一早就送他们回归故里颐养天年了……两国合并一定会顺利进行。”
  “嗯,其实,天下一统,是必然的趋势,没有人能够阻拦历史的进程。以前高高在上,权倾天下,却不曾有机会亲近这土地;如今弃了江山,却可以将这万里山河踏于足下,多好!琼楼玉宇之上的宝座哪抵这万里如画的锦秀山河!!”那女子挥挥手,仿佛已将整个天下河山拦于胸怀,风吹起那白衣长发,似欲随风飞去,风姿意态画图难书。
  
  “真是不象你一贯的作风啊……”一行人中年纪最轻的不由笑了起来,牙齿闪着洁白的光。然而,对于这个决定,看的出他是由衷的感到高兴。
  “我的作风怎么样?”女子高高的挑了挑眉,似乎对这样的说法很不满意。
  “见一个爱一个,不就是你的作风。”随口插话的竟是一个拥有奇异的湛蓝双眸的男子。
  “啧啧,看来,羽的意见很大么。”那女子隔着面纱作抚腮沉思状:“这么说来,我是太贪心了一点呢!唉,唉,当初真是不应该拖你下水——大家说说看,我是不是应该良心发现,现在就放羽潇洒离开呢……”
  “谁要离开的?只是随便说说嘛,玩笑都不能开么?”那男子撇撇嘴,急声道。
  “开过火了。”一个声音道。
  奇怪,没有人开口,哪来的这冷静提醒??
  “反正,花儿说什么就是什么,一切听从老婆大人的。”虽然有一丝不甘心,但蓝衣蓝眸的男子还是摇头摆尾的粘了上去,在那女子耳边笑笑的嘀咕了一句。
  
  这时,走在最前头一直没有开口的青衫男子忽然问:“飞飞,你真的想好了?就这样离开,以后不会后悔么?” 那一双眼睛,如秋水泓波,不见深浅,就这样直直的看着她,仿佛透过身体,一直看到她心里去。
  那女子怔了一下,然后抿抿嘴,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她身边紫眸男子淡淡道:“他自己选择的道路,自己走得无悔,这就行了。何况……我们都不能让时光倒流,不是么?”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可是连道别都不要,会不会有些过了?而且,突然离开这舒舒服服的皇宫,隐居到什么荒山野岭,我还真怕过不惯呢!”
  旁边年纪小的同伴忽然笑了起来:“离别,你也不要装模做样了——能和飞飞一起过安宁日子,再也没有朝中那些烦心的事来打扰,你心里是求之不得的吧?”他捉狭地眨眨眼睛,看着红衣男子。
  而那个被他们小心翼翼宝贝着的女子,始终没有说什么。雪衣清眸,临风而立,她的长发,在晚风中轻舞飞扬,她的目光,却看着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的皇宫胜景,看着暮色中华灯初上的城市,看着城中的万家欢乐、熙攘人群……
  
  一切都回不去从前了。
  今日已非昔日,今人也非旧人。
  什么都改变了……包括人生和命运。
  昨日的一切,对于他来说,恐怕是比梦更加缥缈虚幻的事情吧?
  这十年的岁月,已经在他和她之间划出了那样不可逾越的鸿沟。
  当年,她选择了让他遗忘,就应该准备着有这样的结局吧?
  如果抽掉当中那些年相识相知的坎坷岁月,她的人生,应该就是这样子地延续下来的——放歌于山野,逐风于天涯,去一生梦想的地方,看雪山,看流沙,看草原,看古城,看长河落日,看远上白云,看疏烟淡日,看旖旎风光,看海市蜃楼,看飞天仙女……她会一直不停地飞、飞、飞,一直飞到天涯的尽头。
  而他的人生……谁知道呢,有着无数的可能性;但不论哪一种,抽空了那段血淋淋的历史,都应该是美好的吧。
  既然如此,就当作那些年什么都没有发生,就当作她从来未曾在他的生命中出现!——就当作……从来不曾出现过……
  于是,她展眉、转身、离去——不曾回头。
  
  她不知道,以后的路会怎样,也不知道这一世是否有为他等待的情缘。
  其实,这一切都不重要。
  因为,他有他自己的人生,有意气风发鲜活向上的生命,有天下百姓殷殷期盼的目光,有守护这片美丽土地的责任;而她,还有爱人,有朋友,有手中的剑和心中的道义……这一切,已足够令彼此在红尘中走下去。
  她不会忘记他,以后也会在远处静静地守护着他,因为这一生都未来得及也不没能够对他温柔过,所以,只要他要,只要她有,她统统给他。
  她真的想给他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幸福。
  所以,她终于离开。因为真正的爱,不一定要完全拥有彼此,却一定是在恰当的时候退一步,为对方留出一片尽情飞舞的天空。
  她,从此不会再去打扰他的生活。
  以后,大漠江南,万水千山,永不相逢。
  人间岁月,海阔天远。
  
  一行人到达城门口的时候,几个护卫用长枪拦下,问出城原因。走在最前头那青衣人只掏出一枚小符晃了一下,护卫们便纷纷退了下去。
  出城,一众人扬鞭上马,放蹄飞奔开去。
  火红的鸟儿在天空盘旋,大地上,青,绿,白,黑,紫,红,蓝,偏偏然于晚风中,飞扬的衣袂绽开成一朵朵脱俗的浪花。
  骏马越跑越快,越跑越远,踏过清浅水湾,穿过一脉家山,越过滚滚红尘,直消失在雾色苍茫的天际。
  
  他,将体苍天之仁怜苍生之苦,为千万子民缔造一个盛世太平,名垂千古,成为传奇!
  江湖浩渺,风雨未知,他们,将携手进退,海角天涯,生生世世,地老天荒,相惜相随!
  
  而她,终于盈盈,回到了自己舒展天性的天地里,就像野生的鸟儿回归于大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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