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青丝》 - xp1024.com
《《绾青丝》》


第一章 承欢

好痛┅┅

  

从身体传来的撕心裂肺的痛楚和沉重的压力令我忍不住呻吟出声。该死的,那死小鬼没说过借尸还魂是这麽痛的,我整天泡在晋江看过的N本穿越小说也没说过借尸还魂是这麽痛的,难道是我的灵魂与借来的身体有排异反应?

  

想睁眼,可是,眼皮重重的,脑袋昏沉沉的,费了半天劲儿也睁不开,我皱了皱眉,那死小鬼瞒了我些什麽?居然让我的身子这麽遭罪?

  

幸好没信他的话,那死小子居然还想打我主意,一想到那小鬼一脸色迷迷的表情扑上身抱著我猛啃,我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该不会是那满脑色情念头的死小子讨我当老婆的想法不遂,就故意整我吧?

  

身体猛然传来差点贯穿我的刺痛打断我的胡思乱想,随後袭来的一股炙烫的热流令我克制不住地尖叫出声,本应是震耳欲聋的尖叫声逸出唇却变成了微不可闻的破碎的呻吟。我就知道那死小鬼不会那麽好心,送我去借尸还魂?把我送进十八层地狱还差不多。谁让我刚刚在冥殿当著那麽多捂嘴偷笑的鬼衙鬼差讥笑他是没长毛的奶娃儿,气得他脸都绿了,现下可好,得罪小人的下场果真难受得紧,古人诚不欺我。

  

难道我正在下油锅?那股奇怪的热流一波一波地持续而来,烫得我极不舒服,我再次试著睁眼,谢天谢地,这次终于成奶F。

  

我已经设想好了千百种恐怖的场面,但还是被眼前的情形吓了一跳。映入眼的并不是血腥恐怖的修罗场,我躺在一张精致柔软的雕花大床上。咦?那小鬼没骗我,还真借尸还魂了。我在心里微嘲,蛮符合穿越黄金定律嘛,借尸还魂有99%是从床上醒过来。不过,有没有人来告诉我,这个趴在我身上正在嘿咻嘿咻做著活塞运动的男人是谁啊?那些大呼小叫的傻婢、嬷嬷、小厮、爹娘跑到哪里去了?

  

这男人是┅┅?老公?情人?我的头好像又开始晕了。我就知道那死小鬼不会那麽好心,居然安排我嫁人了!等等,嫁人了?这具身体到底多大年纪了啊?生过孩子没有啊?乳房有没有下垂啊?肚子上有没有难看的妊娠纹啊?不会比我在二十一世纪还老吧?还有,在我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的情况下,安排我跟完全没有感情,甚至是从来没有见过面的“老公”或“情人”见面,还是在这种尴尬的情况之下,什麽意思嘛?还有还有,身体这麽痛是怎麽回事?难道是第一次?

  

我睁大眼,身体的痛楚令我的头脑仿佛清醒了一点。刚刚在心里想的那些全是废话,怎麽应付眼前和以後的状况才是正题。在古代,女人有多受压制、多没有地位我非常清楚,就像这个压在我身上看起来似乎无比享受的男人,根本一点也没有在意我身体的感觉是一样的,女人对男人而言,或麦暗ㄓ韪@匹马几头猪来得重要。一个女人想在这样的社会环境生存下去,就必需要依附男人,何况还是我这样初来乍到对什麽状况都一无所知的主儿。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我一眼就看出这张床是上好的红木制成的,似乎比以前我老板办公室的红木书桌和书柜的等级还要上乘一些,看来这男人的家境不坏。咬著牙,我强忍著男人仍在我身上不断制造的痛楚,不坐@声。既然已经无法改变已为人妇的事实,我索性大方地打量起身上这个男人,好歹他是我以後的长期饭票,服侍好这个老板,我以前在二十一世纪渴望当个米虫的理想说不定就有可能实现了。盯著他近在咫尺的脸,这一细看,倒硬生生倒抽了一口气。这,这个男人,长得也太太太太太好看了一点吧?

  

漆黑如缎的长发仅用一根发带束在脑後,零乱的发丝俏皮地从他的脖子两旁垂下来,挑逗我的酥胸。瘦削却刚毅的脸庞,挺直如古希腊雕塑的鼻,棱角分明的薄唇,粗黑挺拨的浓眉,无一不比例匀称精致,完美不可挑剔。可惜双眼紧闭著,看不到他心灵的窗户是否灿如繁星?不过那迷人的睫毛又黑又长又卷,一滴晶莹的小汗珠挂在上面,随著他狂野的动作轻轻抖动著,在轻颤的睫毛上晃悠晃悠地摇了两下,就可爱地滴下来,“嗒”地一声掉到我的脸颊上。

  

“哄”,一把火从我的喉咙窜出来,我的身体微微有些抽搐,那滴汗像是一剂催化剂,让我本来痛楚无比的身体竟然有了一丝异样的反应。可耻地觉察到这一点,我身子一僵,忍不住在心中微嘲,叶海花啊叶海花,原来你也不过是一个看到帅哥就发花痴的庸俗女人,居然会在身体这麽痛楚的情况下被一张好看的皮相催生出情欲。

  

可是,可是,这也不能怪我啊,另一个声音在心底小声地反驳,这样俊俏好看的绝世美男子,在二十一世纪绝对是当超级偶像的料,一想到我电脑里那堆分成“下等、中下、中等、中上、上等、上上、绝色”七个等级的帅哥明星图片以後再也看不到了,我就有些伤心。如果把这个帅美男放到那堆图片里,绝对是排七星级的绝色之姿啊。老天啊,我这是走了哪门子的狗屎运,居然嫁了个帅美男老公?中大奖了,怪不得买了这麽多年的福利彩票什麽奖都没中过,原来补偿到这儿来了,这样想著,以後再也看不到帅哥图片的伤感也一扫而空,嘿嘿,毕竟以後我有真人秀可以看了,啧啧,这样的祸水,在二十一世纪,平凡如我这样的女子哪有一星半点的机会能够祸害得到?如今只是身体有一点点本能反应也是很正常的啊。

  

帅美男不知道是否觉察到了我身体的异样,原本就狂野的冲刺加快了速度,一下又一下,毫不留情地贯穿我身体深处。他的身体淌著著淫糜的汗珠,浸湿了我雪白柔嫩如水的肌肤,他粗重的鼻息像羽毛一样撩拔著我的粉颊,温热而暖昧的气息让我的身体渐渐也如他一般散发著烫人的高热,我松开一直紧咬的唇,逸出一声难耐的呻吟。

  

那销魂的声音令他全身一僵,他猛地睁开眼楮,我毫不躲避他的凝视,定定地迎上他炫目的双眼,像有什麽东西在身体里炸开,那双眼┅┅,果然是灿如星子,那样墨黑如漆的双瞳,我恍惚地想,身体酥麻起来,仿佛一把火,把他的身子跟著一起融掉了,我感到他的身体颤抖地痉挛,他恶狠狠地盯著我的眼,我只觉得他的身体如大江决堤,那排山倒海的快感向我袭来的同时,也令他不能控制地轻颤起来。

  

他盯著我,我也看著他,两个人的身子都僵硬著,保持著这个动作,任凭那令人欲仙欲死的感觉如洪水一般一波一波地侵袭,将我们摧毁、击散、粉碎┅┅,良久良久,直到那令人销魂的快感如退潮的海水一般缓缓消退。

  

他仍没动,表情僵硬,一眨不眨地盯著我的眼,我也不敢动,迎著他的目光,看到里面忽闪过一丝寒意,转瞬即逝。不明白这个男人紧盯著我看的意图,我更是不敢轻举妄动,也不敢贸贸然开口,怕说出什麽不合时宜的话令男人生疑。他望著我的眼神渐渐深了起来。我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见鬼的,他一直盯著我干什麽?难不成对我的身体起了疑心?

  

我不敢再看他,垂下眼睑,掩饰住内心的慌乱,不会是真被他看出什麽异样吧?我不安地想。

  

见我垂了睫,帅美男也动了,慢慢从我的身体里退出来。我忍不住轻抽了一口气,不再有激情麻痹的身体被他这微小的动作也带出了火辣辣的疼痛,这样痛,怕是要养好几天了。我的脸微微一红,抬眼撞上他眼里的讥诮,微微一怔。

  

怎麽会是那样的表情?轻视、嘲弄、厌恶,甚至还有仇恨。我百思不得其解,我和他,到底是什麽样的关系?莫非不是夫妻?可是,这麽亲密的事都做过了┅┅,如果他厌恶我,洛u n与我上床?唉,我第一万零一次开始鄙视自己超级贫乏的想像力┅┅

  

他翻身下床,赤裸的背影差点让我喷出鼻血,这男人是什麽人生的啊?怎麽身材也这麽好?身高起码在1米8以上,啧啧,那结实有力的肌肉,古胴色的皮肤,那翘臀、那窄腰、那猿臂、那宽肩、那松一样挺直的脊背┅┅,视线由下至上滑到那里,我又抽了口气,那背上竟有一道一尺来长的伤疤,像条褐色的大蜈蚣,丑陋而狰狞地爬在他的背上,再一细看,那古胴色的肤色还掩饰了众多各种各样的大小伤口,像是从刀光剑影里摸爬滚打而出,那些伤口揭露著主人曾有著怎样惊涛骇浪的过去。

  

这个男人?到底是谁?我怔怔地看著他,脑子又开始混乱起来。一个穿著俏丽粉裳的女子已悄然走至床前,放下一盆清水,手里拿著一块湿绢,替他清理身上欢爱的痕迹。乍一看到她,我大吃一惊,这屋里,竟然还有其他人,他他他,他竟然在屋里有第三者的情况下,如此坦然地与我嘿咻嘿咻?这男人到底有没有一点羞耻心?我的脸火烧火缭地烫起来,我这个来自二十一世纪,对性行为也不是那麽保守的人,面对给人演出现场版的A片也觉得非常难堪,好歹他还是个封建社会的古人好不好?

  

脑子里一片混乱,我就这样傻傻地看著帅美男光著身子一动不动,巍然而立,任那粉裳女子仔细地擦试他的身体。好不容易等那女子帮他清洁完,端了污水出去,还未等我回过神来,又走过来一个紫裳女子,给他披上一件宽松的白袍。我差点晕过去,这屋里到底还有多少个人观看了刚才那出表演。

  

转过头在屋内搜寻,目光蓦然接触到离床四五米处的一个人时,差点骇得惊叫起来。

第二章 人棍

那哪里还能算是一个人?

我的冷汗流了出来,脑子里猛然闪过少年时代看的一部电影《两宫皇太後》,慈禧得势後,将咸丰皇帝称赞过那个腰软舞美的妃子,砍去四肢装进一个大瓮里,那恐怖的场景曾令少年时期的我毛骨悚然。

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在离我床铺不远的地方,竟也瞻F这麽一个大瓮,里面装了个蓬头垢面的人,我辩不出他的面目是年长还是年幼,因为他满脸污血,鼻子、嘴唇和耳朵已经被人割掉了,血肉模糊的面孔上只剩两个黑乎乎的鼻洞。眼楮倒还留著,此时他的双眼死死地瞪著站在床前的男人,嘴里“唔、唔”地叫著,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看来舌头也已被割了去,仇恨、痛楚、悲愤、耻辱、不甘等情绪如同利箭般一一从他的眼里放射出来,如果眼光能杀人,站在床前的白袍男子恐怕早就被他千刀万剐、五马分尸了。

面对这样的景况,我毫不怀疑他装在瓮里的身体也早没了四肢。我恐惧地盯著他,这个刚才骇得我差点惊声尖叫的人,是真的不能算是一个人了,他活脱脱就是金庸在《鹿鼎记》里描写的人棍。

这个男人,为什麽?为什麽要这样对他,什麽样的仇恨才能将一个人折磨到如厮田地还不松手?我抬头望著背对我的帅美男,脑中一片晕眩,这个人,是这个人,如此狠辣的手段,如此狠绝的心肠,这世上怎会有如此恐怖的人?生著如此美丽的脸,却有著怎样一副狠毒的心肠。

我害怕了,是真正的害怕,凉意从脚底一丝丝升起,胆战心惊。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我,几时见过这种惨烈的酷刑,活生生的一个人棍础b我面前,强烈的血腥味开始四散漫延,我捂住嘴鼻,几欲作呕,却不敢出声。这个人到底础b这里多久了?绝不会是我醒来之後,即使刚才我有点“热血沸腾、神智不清”,但抬一个人进来这麽大的动静,也断然不会无所察觉。

如果不是之後,那便是我醒来之前,这瓮中人就已放进屋,那刚刚┅┅?身体如同掉进冰窟般冰冷,如果是这样,那就是说这个瓮中人也看到刚刚那场限制级的表演了?

为什麽要让他来看?不用照镜子,我也知道自己的脸肯定已经变得惨白。帅美男仍背对我,慢条斯理地接过粉裳佳人递来的热茶,喝了一口。另一个紫裳丽人则拿了角梳,解了男人的发带,替他梳头。好大的派头,我咬紧唇,脑子非快地旋转起来,努力发扬现代女人的娱乐八卦推理精神,毕竟尽快搞清目前的状况,才能寻找机会活下去。

这个男人到底有什麽目的?这世上绝不会有人有这麽变态的嗜好,喜欢在欢爱之时请个人棍作观众,看帅美男把瓮中人折磨成这样,也知道他是非常恨他的,恨一个人,折磨他最好的方法不是蹂躏他的肉体,而是凌辱他的心灵和精神。

想到这一层,我的脑筋已经从混乱中逐渐清醒了。他让瓮中人来看这场表演,说明我与那瓮中人的关系特殊,否则,这样的凌辱则变得无聊和滑稽。

这样分析下来,那瓮中人到底与我是何关系?丈夫?我立即否定了这个答案,床上凌乱刺目的落红已经证明我并没嫁人。兄弟?我细细打量瓮中人血淋淋的脸,在他的眼角终于发现深刻的皱纹,恐怕也未必。那麽,还有一个可能,就是父亲。

我浑身冰冷,冷汗却一滴滴从额头冒出来,若真如此,那个可以如此狠绝地对待我这具身体的父亲的男人,又会怎样对待我?强暴?恐怕是最轻的刑罚了吧?尽管我醒来後因为搞不清状况并不认为他是在对我施暴,但从我这具身体的疼痛程度和下体的撕裂的伤口来看,他是肯定在对这具身体的前主人施暴的。

他还会怎样对付我?杀了我?还是也把我削成人棍?我打了个冷颤,思考著要不要告诉他,其实这具身体的主人在他施暴的时候已经痛死了,我不过是个冒牌货?不妥,这种天方夜谭的故事讲给任何一个正常人听都不会相信,没准他以为我是想逃避酷刑故意在此怪力乱神,反倒惹出祸端。那,到底怎麽应付眼前的状况呢?我满脑黑线,老天,你干脆让我再死一次算了,也比面对这个可怕的人来得好。我还可以回冥府找冥焰那死小鬼算账,插了他的鼻孔再揪他的耳朵。我就知道那小子没有那麽好心,借尸还魂?他想害我再死一次好乖乖回去当他老婆差不多!真搞不懂那死小鬼为什麽偏偏扭著我不放,不就是骂了他两句“乳臭未干”再顺便揪了他几下耳朵嘛,这小气鬼竟然这样报复我!

帅美男又喝了口茶,将茶盏递给左边的粉裳女子,右边著紫裳那个立即递上湿绢,给他擦手,这两个女子显然也非平常丫鬟,面对这样的场面还能冷静自制的,真不是正常人,跟那个男人一样是变态。

老实说,变态美男的七颗星在我心里已经连降了三级,现在再看到他那张俊脸,我也无心欣赏,只感到心里一阵阵发寒。变态美男擦完手,才背著双手,走到大瓮前,低头看著瓮中的男人,围著大瓮慢慢踱了一圈儿,轻笑道:“蔚锦岚,做人棍的滋味你不觉得新鲜,那麽,看著令千金在我身下婉转承欢的表演,是不是让你觉得新鲜一点儿?”

变态美男的声音很好听,低沉暗哑,即使是这样阴冷狠绝的话,从他的嘴里讲出来仍是带著说不出的性感。我鸡皮疙瘩起了一背,如果他不是那麽狠绝,那麽令我感到恐怖┅┅,用力甩了甩脑袋,在心中暗骂,叶海花,清醒一点,现在是什麽状况,还这麽花痴!知不知道死字怎麽写啊?变态美男转到大瓮侧旁,不再背对我,我已能看到他的表情,虽然脸上带著轻笑,可是他的眼神却如万年寒冰一样凛冽寒冷,不带一丝感情。

看来我的猜测得到了证实,那个瓮中人,果然是我附身这具身体的父亲。我下意识排斥自己把那个蔚锦岚与我联系起来,虽然他是我这具身体的父亲,可我这具灵魂说到底也才是刚刚认识他,对他没有半分感情。无辜上了他女儿的身,白白承担了变态美男的仇恨已是倒霉,若再觉得自己跟那蔚锦岚总有些牵连,做出些感情冲动的事,可就小命休矣。这个变态美男可是我此生见过最可怕的人哪。

瓮中人蔚锦岚一直怒瞪著变态美男,此时听到他挑衅的话语,更是愤怒地“唔唔”乱叫,可惜被割了舌头的他根本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他在瓮里狂怒地躁动,结实的大瓮也开始有些摇晃。

看到蔚锦岚恨不得杀了他的眼光,变态美男脸上终于浮出一丝满意的神色。蔚锦岚肯定已经气得快疯了,亲眼看著这个把自己害成人棍的恶魔在他面前强暴自己的女儿,天底下恐怕没有一个父亲不会发疯。他或野i以承受变态美男加诸在他身上残暴的酷刑,却未必能承受亲眼看著他伤害自己的骨肉血亲。

变态美男虽然满意了蔚锦岚的表情,却仍然不肯放过继续戏弄羞辱他:“世间传说当朝宰相蔚锦岚的千金,乃天咱皇朝最知书识礼、娴静端庄的一位大家闺秀,没想到骨子里竟是这般淫荡。”他顿了顿,转头瞥了我一眼,唇角浮起我最初不解现在恍然的讥诮,“竟会对强暴她的男人曲意奉欢,比青楼里的婊子还要放荡下贱!”

我咬紧了下唇。不要理他,不要理他说的话。我在心里告诫自己,尽管他刻薄的言辞差点把我气昏过去。这个变态男人不过是想羞辱蔚锦岚罢了,我并不是蔚锦岚的女儿,没有必要自动自觉去承受他的羞辱。我是来自二十一世纪有正常身理需求的成年人,我醒来的时候并不知道他是正在对这具身体施暴,我为什麽要羞楚H强暴人的是他,做错事的是他,他才应该羞楚I我为什麽要拿别人的错误来气自己、惩罚自己?不,我不羞楚I

想到这里,我心里反而轻松了,眼前的一切就像是一场闹剧,我不过是剧院的观众,被牵涉其中看了一场无聊的表演。我看向这个男人,无视他唇角的讥诮,坦然地迎视他没有一丝感情的美丽黑瞳。那样美丽的眼楮┅┅,我在心里微嘲,可惜了,这个男人在我心里又降了三颗星。这个变态男人,要是知道我根本不是蔚锦岚的女儿,他所做的一切对我而言根本没有任何意义,恐怕他那冰冷的眼神和表情会即时崩溃坍塌,不知道那时他嘴里还说不说得出这样的讨嫌话来?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轻笑了。

第三章 弑父

我的笑容明显不合时宜。

变态美男没有看到他意料之中的羞愤神情,却只看到了我坦然迎视他的目光,以及我慢慢浮出的轻笑。他看著我的黑瞳闪过一丝光芒,待感觉了我轻笑中蕴含的嘲讽意味儿,眼神渐渐地深了。

还不待他有进一步的反应,瓮里的蔚锦岚却被他的话羞辱得失去了理智。我面对那番话笑了,蔚锦岚却气疯了,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来的力气,竟然拼著那残破的躯干,挣扎著探出头去,咬住了变态美男的白袍。变态美男皱了皱眉,两个俏丫鬟吃了一惊,一个上前想捏开蔚锦岚的嘴,一个抓住白袍想从他的嘴里拔出来,哪知道蔚锦岚牙齿的力气倒也颇大,这番抓扯之间,已将变态美男的白袍“滋”地撕了一片布料下来。

两个丫鬟大惊失色,那变态美男的破白袍上已沾上了蔚锦岚嘴里的污血。变态美男冷脸看著蔚锦岚,冷哼道:“不能开口骂人了,牙齿还那麽利。”

蔚锦岚闻言,血肉模糊的脸上浮起一个怪异的笑容,那片被他牙齿扯下的白绢还咬在他嘴里,他狠狠地瞪著变态美男,缓缓把那块费力地包进嘴里,挑衅地咀嚼数下,咽下肚去。

尽管他沦落到如斯田地,口不能言,但也要以这样的方式还击变态美男,我几乎忍不住要为他叫好了,这个蔚锦岚,也算是个人物。看他那凶狠的样子,我毫不怀疑,如果他大难不死,而那变态美男又不幸落到他的手上,他会把变态美男的肉一口一口生咬下来,吞到肚子里去。

只是,会有这样的如果麽?蔚锦岚的行为果然激怒了变态美男,他一把捏住蔚锦岚的下颌,寒声道:“若是你再没了牙齿?该怎麽办?”话音未落,他的手蓦然用力一拧,只听到“ 啦——”一声脆响,没有听过这种声音的人,绝对不能想像出这种牙齿被硬生生从牙床里揉断时发出的血肉分离的声音!蔚锦岚的整副牙齿已经散落出来,和著鲜血汹涌地喷射而出,几颗牙掉到地上,更多的还含在蔚锦岚嘴里。变态美男的手腕已沾满了鲜血,白袍上也被喷上了狰狞的血渍,蔚锦岚沙哑的惨叫也适时响起。

我经受了一生之中最为恐怖的胆战心惊,之前我只是看到了蔚锦岚被施虐之後的惨状,再怎麽凄惨,也及不上眼前正在实行的暴行来得血腥直接、毛骨悚然。再也受不了这种血淋淋的场面,我瘫坐在床上,紧紧捂住嘴,骇然的尖叫仍是从指缝中呜咽出声。

变态美男转脸看我,我的恐惧表情似乎让他感觉到了一丝趣味,他松开蔚锦岚已经碎掉的下颌,若有所思地看著我,我全身颤抖地捂紧嘴,想止住口腔里的呜咽,眼朱钓M堤的洪水般涌出。

两个丫鬟又过来给他做清理,他依然不动,任她们忙碌地擦洗他手上的血渍,再给他换上干净的白袍,一切收拾妥当,他还是不动,眼楮一直紧紧地盯著我,盯著我近乎崩溃的表情。

半晌,变态美男的唇角泛出一丝残酷的笑容,他眼楮看著我,嘴里却对瓮内痛得不停抽搐、“呜呜”作声的蔚锦岚冷笑道:“没想到剩了半条命的人还有力气哼哼┅┅”

“紫鸢。”变态美男猛地转头,唤了声站在右边的紫裳丫鬟,笑道:“让蔚丞相省口力气,消停些。”

紫鸢嫣然一笑,至门後拿来一个红纸封口的酒坛,走到蔚锦岚面前,小心地掀开红纸封皮,将里面的东西“哗啦啦”一骨脑儿地向大瓮倒去。那些黑乎乎东西大部分落入瓮中,还有些乱七八糟地散落在蔚锦岚的头上,我定楮一看,竟全是些龙眼大小的黑蜘蛛。

蔚锦岚愤恨的目光被恐惧所替代,想必是认出了蜘蛛的品种。大凡蛛类都是有毒的,我记得以前曾被一只米粒儿大小的黄蜘蛛咬过,当即一阵刺痛,皮肤上立即现出一个鲜红的圆点,又痛又痒,坐立难安,去药铺买了六十多块钱的药,擦了几天才止住刺痛骚痒,一周後红点才退了色。能让蔚锦岚露出这麽恐惧的眼神,这黑蜘蛛的毒性恐非从前咬我那黄蜘蛛可以企及。

紫鸢拿了根棍,小心翼翼地将蔚锦岚头上的黑蜘蛛拨进瓮里,才吁了一口气,转头对变态美男娇笑道:“爷,您可真不疼奴婢,要是被这东西咬伤,奴婢这双手还不毁了去?”

变态美男笑道:“小丫头,你打小就跟这些毒物打交道,这会子还跟爷卖乖。”

紫鸢抿嘴儿白了变态美男一眼,将酒坛放下,退到变态美男身後,眼一眨不眨地盯著大瓮,似在观察蔚锦岚的反应。

连我也止了瓷A忐忑不安地看了变态美男一眼,他倒一点也不关心蔚锦岚的状况,仍旧用那种我看了就胆战心惊的莫名眼神观察我。我扭转脸,避开他审视的目光,看向蔚锦岚,看到他原来因为失血过多而惨白的脸蓦然涨得通红,干瞪著眼,脖子上青筋爆起,血肉模糊的嘴大张著,发出一串无意义的沙哑到极点的“啊啊”声。

异样的恐怖气氛伴著血腥气漫延在空气中,我不知道那些毒蜘蛛在他身上造成了怎样的痛苦,蔚锦岚“唔啊啊”地哑叫著,豆大的冷汗从他的额头上冒出来,一滴一滴地顺著脸上血肉模糊的沟壑向下滑落。

我睁大眼,即使眼前的气氛恐怖到了极点,我也知道那些毒蜘蛛让蔚锦岚很痛苦,可是因为蜘蛛在瓮里作祟,我根本看不到,没有目睹到血淋淋的场面,眼前这一幕并不比看到变态美男捏碎蔚锦岚的牙床更让我感到恐惧。

“蔚小姐,是不是很疑惑你的父亲大人正在遭受什麽痛苦?”变态美男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微笑著问我。

这是他首次对我讲话,他微笑起来的样子,还真是好看,就像春日里温暖的阳光┅┅,可是,这样温暖的笑容後面,却潜藏著一个魔鬼。

我望著他,不语。变态美男似乎也不准备要我回应他,自顾自地接著道:“那种黑蜘蛛,有个别名叫‘噬肉鬼’,它最喜欢的就是吃人的血肉,不是从外面啃,而是把人的皮肤咬开一个小洞,钻进去,从身体里面啃出来,一点一点地吃,一点一点地喝┅┅”

冷汗从脊背上滑下来,我的耳边响著他梦魇般邪恶的声音,变态美男在我眼中已经成了恶魔的化身,我捂住耳朵,那梦魇般的声音仍然像蛇一样钻进我的耳洞,我控制不住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捂住耳朵,精神恍惚地喃喃自语,那恶魔般的声音却仍在继续,“它饱壑@顿人的血肉之後,就会从被噬者的身体里破体而出┅┅”

这时,忽然听到“啵”地一声,蔚锦岚的额头蓦然绽开一个血洞,一只比刚才几乎大了两倍的毒蜘蛛正缓缓地从蔚锦岚的额头爬出来,我看到眼前这幕现场版的异形,终于崩渍了,挣扎著扑下床,顾不得一丝不挂的身子走光,抓住变态美男的白袍,痛哭失声:“你、你┅┅,你这个疯子!疯子!!疯子!!!”

他一把拂开我,看我倒在地上瑟瑟发抖,蹲下身道:“疯子?呵呵呵┅┅”他笑起来,声音却寒得像冰,“不错,我是疯子。这世上的人谁不是疯子?你不疯麽?他不疯麽?”

他蓦地站起来,指著大瓮里奄奄一息的蔚锦岚,笑出了眼瓷J“这个人,天茳皇朝权倾朝野的蔚丞相,你的令尊大人,你知不知道他衣冠楚楚的正人君子面具下,到底有多疯?他可以疯得为了得到一个女人,陷害那女子的夫君、他自己最好的朋友通敌叛国,害得那女子的夫家一百八十余口满门抄斩!他可以疯到霸人妻子整整十八年,疯到十八年来时时处心积虑意图除掉当年逃脱追杀的好友遗孤,你说,他有多疯?”

他充血的眼楮带著一丝疯狂的火焰,越燃越烈。变态美男猛地蹲下身,捏紧我的下巴,恶狠狠地瞪著我,冷笑道:“蔚小姐,我的疯狂,比起令尊大人,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原来如此,我闭上眼楮,身体软得没有一分力气,如此血海深仇,难怪他复仇的手段如此狠辣、如此残忍。仇恨,原来真的可以让一个人疯狂。

“没人阻止你复仇!”也阻止不了。我惨笑,“杀人不过头点地,即使你与他有仇,你大可以一刀杀了他,何苦这样折磨他。”

“折磨他?”似乎我说的话过于可笑,变态美男笑得止不住眼瓷A“不折磨他,如何抵偿这十八年来我受的折磨?”

我的痊y了下来,被仇恨蒙蔽了心灵的人,心里除了恨,还有什麽?

“就算让你将他折磨至死,又能怎麽样?”我望著他,眼里充满悲悯,“你的家人已经死了,他们活不过来了,你十八年来受过的苦也已经受了,还不回去了。你有没有想过,当你报完仇之後,你还有可以做什麽?你还剩什麽?”

我并不是一个悲天悯人的人,也并非想为蔚锦岚求情,若他当年真犯下这样的滔天罪行,今日一切不过是因果报应。我所想的,是如何能让变态美男稍微清醒一点,想清楚他到底想要得到什麽。虽然我入了蔚锦岚女儿的身体,代她承受了蔚锦岚的罪孽和变态美男的仇恨,但我并不想死。我已经死过一次了,既然老天重新给了我生存的机会,我就要好好活下去,我想要好好活下去,如果能有一丝一毫的机会可以不死,我都要去尝试。若变态美男够聪明,必能领悟到我话中有话。

听了我的话,变态美男果然一怔,他定定看了我半晌,眼里疯狂的火焰渐渐熄灭了,轻轻松开捏痛我下巴的手。但我眼里的悲悯显然在转瞬间又激怒了他,他的眼里又带上一抹我见过的讥诮:“你提醒了我,蔚小姐,折磨一个人不要这样快将他折磨死。令尊已经半死不活了,折腾不了多久了,而你,得给我好好活著。”

我在心里苦笑,他要这麽理解,也成。至少,短时间内他是不会杀我了。那┅┅,他会怎样折磨我?我摇摇头,不去细想,只要活著,就有机会。

“唔┅┅,啊啊┅┅”蔚锦岚沙哑的叫声又传来,我看到他的脸上又绽出一个洞,探出一只黑乎乎的蜘蛛脚,我毛骨悚然,乞求地望著变态美男,哀求道:“求求你,给他一个痛快,杀了他吧!”

他默默地望著我,半晌,站起来,脸上又挂上了残忍的笑容:“杀了他?可以——”

我心口一松,只当他真的发了善心,却听“当”地一声,他拔出剑丢到我面前,看著我不明所以的眼,一字一字地道:“你自己动手!”

我蓦地瞠大眼。他叫我自己动手?他竟然叫我┅┅,杀人!

“不!”我摇摇头,恐惧地瞪著地上闪著刺眼寒光的长剑,杀人!他怎麽可以让我杀人!他怎麽可以逼我杀人!

“不?”他冷笑起来,梦魇般的声音又如蛇一般钻入我的耳朵,“那就让毒蜘蛛一点一点地将他啃光,啃到他全身没有一块肉,只剩下一副白骨的时候,还断不了气,张著嘴巴一下一下地呻吟┅┅”

“住口,你住口!”我的眼毕p洪水般涌出,抓起地上的长剑,架在蔚锦岚的脖子上,我瞪著蔚锦岚的眼,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渴求,我闭上眼楮,长剑割开他的喉咙。

那一瞬间仿佛时间已经凝固,我听到兵器剖开皮肤微张的声音,像万籁寂静的夜空,山洞里一滴钟乳石上的水,滴入寒潭的清脆和清晰。我惶然地松手,长剑“当”地落地,捂住脸,我瘫软地跪坐到地上,眼盛q指缝里滑出,一滴一滴地落到地板上。

杀人了!我杀人了!转生到这世上的第一天,我竟然杀人了!这个人,甚至还是我这具身体的父亲!

变态美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紫鸢,把尸体扔去喂狗!”

我打了个寒颤,抬眼看他,他望著我,脸上挂起一丝冷漠的笑容:“第一次杀人?”

我恶狠狠地瞪著他,是他,逼我杀了人!逼我杀人!我从来没有这样恨一个人,从来没有!他强暴我时我没有恨过他,他折磨蔚锦岚时我只是怕他,可是他逼我杀了人,我知道,这会是场跟随我一生,让我永远无法简 琐给琚A天!我好恨他,好恨他!

“杀人的感觉不好吧?”他满不在乎地看著我眼里的恨意,微笑著,慢慢开口:“以後你会慢慢习惯的。”

还有以後?我一阵天旋地转,被疲累、恐惧、痛苦、仿惶轮番折磨後的脑袋恍惚起来,我瞪著他恶魔般微笑的脸,咬牙切齿地道:“我恨你!我会恨你一辈子!”

黑暗向我袭来,在倒地之前,我隐约听到那粉裳丫鬟问他:“爷,她怎麽处置?”

“丢出去!”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连同黑暗一起,排山倒海汹涌而至,瞬间吞噬了我所有的意识。

第四章 冥焰

我在黑暗中奔跑。

四周笼罩著深海般浓稠的黑雾,前路没有终点,後路也无尽头,天地间只是片无限放大的空间,寂静无声。我不知道我到底在哪里,也不知道该怎样走出这片迷雾。

我感到恐惧。一直以来都认为自己是不畏惧孤独、不怕寂寞的孤僻女子,原来不是。当把我一个人放到这样一个黑暗、空旷、幽静的空间,我才深深切切地体会到孤单、寂寞、恐惧散发出来的无形的威慑力。所谓的享受寂寞、离群索居,也只是相对而言的。在二十一世纪,我可以数月不出门、不与朋友联系,却做不到一日不上网,尽管我觉得自己上网只是看小说和电影,顺便了解一下小葱的信息,并未与人有过多的接触,但事实上,我仍是在以这样的方式,了解这个世界,掌握这个社会的信息。如果当这一切都不存在了,当天地万物只剩我一个人的时候,当真正的孤独、真正的寂寞来临时,我一个人能生存多久?我真的不知道,但我相信我很快就会发疯的。人是群居动物,这话一点儿都不假。而我,一点儿也没有我自以为的那麽特别。

是冥界吗?难道我又死了吗?我跑累了,气喘吁吁地坐到地上,心里想,其实死亡也不是那麽可怕,回忆死前的那一幕,才真真正正体会到什麽叫生不如死。这里是冥界的什麽地方?怎麽没见到一个鬼差来引路?那个含著奶嘴的小冥王呢?

突然,一柱光束从半空中射下来,就像剧院的舞台,照耀主角的强光射灯。蓝色的光束中飘浮著一些金色的微尘。一个蓝发黑衣的美少年手捻一支红玫瑰,神祗一般现身,华丽丽地出现在光束中。

嘿嘿,任何东西华丽过头就变成了滑稽,不过看在对方是个绝色美少年的份上,我决定原谅他。

“老婆!”蓝发美少年激动扑过来,抱住我就在我脸颊上舔了一下,然後紧紧搂著我的腰,像猫儿一样蜷在我怀里,一脸幸福的表情,“老婆我好想你啊!”

我眨了眨眼,望著这个从未见过的蓝发美少年,又眨了眨眼,有点搞不清状况:“呃┅┅,这个,你是谁啊?”

虽然不认识他,但我也没有推开他,毕竟,毕竟,嗯嗯,这个小正太长得实在是太美丽了。幽蓝的短发闪著冷调的光泽,顺贴地覆在头上;皮肤又白又嫩,光滑得像刚剥壳的鸡蛋;黑色的大眼楮上有一排浓密微翘的长睫毛,鼻子又挺直又小巧;又红又艳的小嘴像颗水灵灵的樱桃,让人恨不得一口吞下去。啧啧,这小模样儿,长大了肯定是个祸水。

“呜┅┅,老婆,你好坏,才离开一天就把人家抛到脑後了┅┅”蓝发美少年眨了眨黑幽幽的大眼楮,如怨如诉的目光哀怨地望著我,委屈地撇嘴,“亏得人家为了跟你约会,专门去摘红玫瑰,手都被刺扎到了。”

“哪里扎到了,我看看。”我被美色一迷惑,立马将他是谁为什麽叫我老婆这些问题抛到脑後去了,抓著美少年的手,看到手指上果然有个红红的小点,我心疼地拿到嘴里吮了一下,“好可怜,姐姐帮你吹吹!”

难得有个美少年投怀送抱,还不上下其手、趁机 油?想想本人在网上号称“正太猎人”,专职狩猎美男,年龄在十五岁以上、二十岁以下的正太美少年,是我的重点狩猎目标,可惜在虚拟世界只能打包图片过干瘾,现下有个完美真人出现在眼前,还不趁机祸害,怎麽对得起自己的尊号?

“呜┅┅,老婆,你对我好好哦。”蓝发美少年睁著小鹿一样温柔的大眼楮,粉面含羞地贴紧我,在我的脖子上轻舔一下。

鸡皮疙瘩起了一背,可是┅┅,不恶心。我捏捏他粉嫩嫩的脸颊,微笑道:“舔我干什麽,要长癣的。”

“舔?”小正太的脸上浮起可爱的红晕,垂下眼睑,不好意思地小声说,“牛叔叔跟我说,这是亲吻?对最喜欢的人才这样的。”

亲吻?简直是误人子弟嘛,谁跟他说亲吻是用舔的?好好的苗子,落到不好的老师手里,也长不成才。不过,更有意思的不在这里,这小东西竟然挑逗我?被这样一个美少年喜欢著的感觉实在不坏,我虚荣心顿时爆棚,“嘿嘿”地傻笑著,看著小正太越来越红的脸,假装严肃地说:“亲吻可不是这样的?你那牛叔叔是什麽人?乱教小孩。”

“不是?”小正太瞠大眼,可爱的小嘴儿惊讶地微张。

“当然不是。”我舔了舔唇,望著那红樱桃一样诱人的小嘴儿,邪恶地笑,“要不要姐姐教你?”

小正太的脸又红了,垂了眼睑,修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我看得心旌摇荡,不待他点头,已凑近他的脸,含住他又红又嫩的小嘴儿。

嗯┅┅,我舒服得差点叫出来,好甜┅┅,像冰淇淋┅┅,好香┅┅,像薄脆饼┅┅,好软┅┅,像棉花糖┅┅,好嫩哦┅┅,像水豆花┅┅

小正太还未回过神来,小嘴儿已被我吃干抹净。直到我憋得快透不过气了,才松开小正太的甜甜的小嘴儿。小正太气喘吁吁地望著我,眼神中弥漫著不明所以的欲望。啧啧啧,那羞羞答答的小模样儿,越看越让人想犯罪,我恶念一升,猛地又扑咬上去。

嗯┅┅,好好吃┅┅,嗯?小家伙在回吻我?嗯,有慧根┅┅,学习得不错,刚开始有点生涩,越到後来动作越熟练,甚至有反扑的迹象。嗯┅┅,不错,孺子可教,可教┅┅

这次换我被他吻得晕头转向,气喘吁吁,差点背过气儿去。好不容易等他放开我,望著他亮晶晶地闪著爱慕光芒的眼楮,我顿时成就感爆棚,这小子简直太受教了,我刮著他粉嫩的脸蛋,微笑道:“这才是亲吻,知道了吗?”

“知道了!”小正太脆生生地答应我,又将唇凑上来,热切著望著我,“原来亲吻的感觉这麽棒!老婆,你喜欢我亲你吗?”

“喜欢极了!”我禁不起美味的诱惑,没骨气地又咬住他的唇,决定继续给他洗脑,将他培养成我的私人禁脔,我一边亲他,一边含糊不亲地说,“以後别听你牛叔叔乱说,你若想学生理卫生课,来找姐姐,姐姐教你!”

“唔唔┅┅”小正太被我啃得稀里哗啦,气喘吁吁、断断续续地说,“我,我听老婆的话┅┅,老婆,人家┅┅,都跟你亲亲了,唔┅┅,你要对我负责哦┅┅”

“唔┅┅,好┅┅”美色当前,啃了再说,他叫我下油锅我都去,“我负责┅┅,负责┅┅”唔,真的好甜好香好好吃┅┅

“那我们马上┅┅,唔┅┅”小正太见我被迷他得三魂不见七魄,一脸兴奋,挣扎著在换气时一古脑儿地道,“我们马上结婚吧!”

“唔,唔┅┅,结婚┅┅,结婚?”我的脑子清醒过来,挣扎著离开他的唇,看到他欲求不满地又将红嫩的小嘴送过来,忙伸手抵住,沉声道,“你到底是谁?”

“我?”小正太唇角浮起一丝神秘的笑容,继续把嘴巴往前凑,“我是你老公啊!老婆,还要亲亲┅┅”

“别闹了┅┅”我差点又把持不住,狠狠心推开他,站起来,“你到底是谁?再不说我生气了!”

小正太眼里闪过一丝受伤的神色,跟著我站起来,幽怨地看著我,委屈地道:“我就知道,你根本不是真心想娶我,牛叔叔说你是个坏女子,说你就是想玩弄我┅┅呜┅┅”

眼圈儿一红,眼毕G就要淌出来。我顿时手忙脚乱,慌手慌脚地抱著他,柔声哄他:“呃,你别哭呀,我都不认识你那牛叔叔,怎麽胡说八道败坏我名誉呀?唉唉,我怎麽会玩弄你呢,你这麽可爱,我心疼都来不及,好啦好啦,宝贝别哭别哭┅┅”

“那你嫁不嫁给我?”小宝贝儿拧著性子,不依不饶地追问。我愣了一下,难道这小家伙有恋母情结?这小正太看起来也最多不过十五六岁,我年纪足足大他一倍。他接受得了,我还没那心理承受能力呢!小正太见我迟疑,嘴儿一撇,泫然若泣。

“我嫁我嫁!”看他委屈的表情,我的心痛死了,“宝贝儿别哭!”

小正太眼楮一亮:“真的?”

“真的真的!”我点头如捣蒜,“比珍珠还真!”

“老婆!”小正太扑过来,紧紧抱住我,“我好喜欢你哦!”

话音刚落,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紧紧抱著我的小正太身子开始一节一节地缩水,片刻不到,已经缩成一个两三岁BB的身材,胖乎乎地小手紧紧抓住我,吊在我的身上。

我大吃一惊,举起小正太,他小鹿一样羞答答的眼楮温柔地看著我,那张脸,那身材,我目瞪口呆,半晌才回过神来,恼羞成怒地狂叫:“冥焰——,你这死小子敢耍我!”

我终于认出眼前的小豆丁是谁了,正是那个被我嘲笑过的没长毛的小奶娃!那个把我送到蔚锦岚女儿的身子里去借尸还魂,让我一醒来就被虐的小坏蛋!那个地府冥王的宝贝儿子,冥界的小冥王冥焰!

第五章 前世

“你┅┅,你这个死小鬼!”我甩开他,气得浑身发抖。一想到刚才我竟被一个三岁小娃儿迷得晕头转向,我顿时羞得脸火烧火缭地烫起来。

“老婆┅┅”小豆丁又叫著扑上来。我伸手抵住他,又羞又气:“别叫我老婆。”

“为什麽?你明明已经答应嫁给我了。”小豆丁受伤了,小嘴一撇一撇的,看上去又要哭了,我头大如斗。

“你还说!”我怒喝,“要不是你变个样子来骗我,我怎麽会答应你?”

“人家没有骗你,那就是我长大後的样子。”小豆丁“呜呜”地抱著我的腿,眼毕b眼眶里打转,“老婆,我没骗你┅┅”

一个两三岁的小豆丁抱著个三十岁的女人叫老婆,任谁看了都觉得诡异。这情形让别人看到,还以为我在欺负小朋友。我叹了口气,蹲下身,望著小冥焰的眼楮,柔声跟他讲道理:“冥焰,你也知道说那是你长大後的样子,可是你现在还没有长大啊,我已经三十岁了,怎麽能跟两三岁的孩子结婚呢?”

“我不是两三岁,我已经三百岁了。”冥焰打断我,眼中含瓷A不服气地指控我,“你怎麽也以貌取人?我的智商比跟你同龄的人类高几十倍。”

“可是你看起来只有两三岁啊。”智商高就行啦,这世界上还有一种东西叫情商。我忍耐地继续同他讲道理,“冥焰,人类的世界比你身处的环境复杂得多,人心也比你见过的鬼神难测得多,你虽然已经三百岁了,可是你依然纯真如同人类社会的孩子,这才是我跟你之间的存在的差异。如果你以後有机会去人间历练,你就会明白我今天说的话。”

“我不明白┅┅”小豆丁打断我的话,抽泣道,“我只是喜欢老婆,想永远永远跟老婆在一起,这样也不可以吗?”

我叹了一口气,拥紧他小小的身子,心里一阵酸楚。老实说,不是不感动的,有个人如此单纯地喜欢你,不含其它的杂质,大概只有孩子的感情,才做得到吧?可是,也恰恰因为他是孩子,未来的道路上会有很多变数,多到会让我承载不起,孩子,我不敢冒险,因为我的心已经千疮百孔,经不起刺激和折腾。

“冥焰,永远到底有多远,你知道吗?”我温柔地问他。

他怔住了,“永远有多远?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温柔地看著他,淡淡地笑,“永远可能很远很远、很久很久,也可能很近很近、很短很短。如果永远很久很久,久到上千上万年,你能保证你对我的喜欢,可以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都不会变化吗?别急著答应,孩子。这是段很长很长的时间,山川可以变成平原,沧海可以变成桑田,人心会随著外界环境的变化而改变,这是自然而然、无可非议的。你现在喜欢我,很喜欢很喜欢,因为是现在的你喜欢现在的我。一旦我们改变了,你不再是现在的你,我也不再是现在的我,这种喜欢,便被时间磨平了,也酗@千年、一万年之後,连痕迹都不曾留下,谁也不知道你曾经很喜欢很喜欢我,也陶s你自己都不会再记得。”

我的长篇大论把小豆丁绕晕了,他愣愣地看著我,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不过,他智商既然像他说的那麽高,应该能听懂,我也不理他,接著往下说:“永远也可能很短很短,短得让人以为几乎没有发生。我的案子是你亲自接手的,我生前的经历,你应该知道得很清楚。我在前生,曾经很喜欢很喜欢一个男人,我也以为我会永远永远的喜欢他,可是这个男人,只是为了骗取我的钱财而来的。骗了一次,因为我喜欢他,仍然相信他,结果第二次被他骗得更惨。我当初与他在一起的时候,也以为这便是永远的开始了,却不知道对他而言,他接近我的第一天,便是永远的结束。”

所以我不相信爱情,爱情充满了谎言和欺骗,充满了市侩和算计。那之後相亲无数,男人挑剔你的长相、你的身材、你的谈吐气质,计较你的学历、你的工作、你的家世背景,再不济也要有个可时时算计的钱包。你的思想,你的才艺,你的品性对男人而言都是多余的东西,爱情不过是男人榨取有利于他们的任何物品的遮羞布而已。

小豆丁温柔地看著我,默默地握著我的手,不语,我微笑著,接著说下去:“後来我终于和一个自称默默爱了我十几年的男人走在一起,可就在我们快结婚的时候,在公司的一次例行体检中查出得了乳腺癌。那个男人一听我要割掉一个乳房,吓得连再见都来不及说就落荒而逃了。冥焰,不是我不想相信爱情,可它实在是让我没有信心去相信,既不相信,又怎麽能有婚姻。”

小豆丁认真地看著我,严肃地道:“那是因为他们不是好男人,他们配不上你。老婆,我跟他们不一样。”

“我相信。”我温柔地握住他柔软的小手,“我相信你跟他们不一样。可是好男人,也未必适合婚姻,你还记不记得我的父亲。他与我母亲也算是因‘爱’而结合的婚姻,可是婚姻光有爱是不够的,因为父亲的古怪懒惰和不谙世事,三十年来,我母亲一个人苦苦支撑这个家,每天辛苦工作回家还要操持家务,在外为人处事也全赖母亲,家里大凡小事都离不开她。所以我母亲过世之後,家里的顶梁柱倒了。我父亲这样一个好手好脚无病无疾的人,却因为出奇懒惰生活不能自理的理由,在母亲过世一周後就续了弦,他需要一个保姆来照顾他的生活。多麽可笑,我父亲,他不需要爱情,也不需要婚姻,他需要的只是一个保姆。但是他请不起花钱的保姆,所以他需要一个妻子,一个不花钱的保姆,所以他就需要婚姻了。但是妻子虽然是不用花钱,却要用爱情骗来,所以,他就需要爱情了。一切的存在,都是因为他自己的需要而被需要、而存在。多可笑呵,冥焰,我的父亲,他不是一个坏人,可是,他仍然会给别人带来伤害。冥焰,这就是婚姻,它是如此世俗,在自私的人面前,不堪一击。婚姻是这样可怕的东西,我怎麽敢要?”

“不是人人都像他。”小豆丁怜悯地抚摸我的脸,眼神温柔得仿佛可以滴出水来,“老婆,你太偏激。我不会跟他一样。”

“我知道,我知道。”我顺著他,不反驳,只是无可奈何,“冥焰,我知道,我偏激,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和我父亲一样,也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是为了欺骗接近我。我只是害怕,越害怕,就越敏感,所以我不要爱情,也不要婚姻,不要,就一定不会有伤害。”

冥焰垂下眼睑,幽幽地说:“就是因为他们伤你太深,所以你才不想转世,只想形神俱灭。”

我笑了起来,想起自己因为手术後癌细胞扩散,不治身亡进入地府,觉得生无可恋,转生活著也是重新经历这番辛苦,执意不肯转世,只想求个形神俱灭。就是这番固执,反倒引起了冥焰的注意,觉得我似乎是个不错的玩具,才有了对我的一番死死纠缠。

“可你却骗我说可以借尸还魂,我一听可以穿越,想起以前在晋江上看的穿越文,个个穿越过去都是吃香喝辣,还有大把帅哥美男泡,还以为当真可以过一个米虫的幸福生活了,没想到你倒好,给我安排这麽个身子。”我想想当初这麽容易受骗,就呕得不行,“别人穿越是为了享福,我穿越却是为了受苦,你好混蛋啊!”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那些男人都很坏,他们都不如我,都不会比我对你更好。”冥焰抱紧我,忧伤地道,“你在转生的时候,求我保留你前世的记忆,就是为了以後,不再受伤害吗?”

我长叹一声,尽管他的方法我不敢苟同,他的用心倒不是出于恶意,“是的,这些都是宝贵的经验,我何苦再去从头学起,再懵懵懂懂,经历红尘丑恶。”我微笑著,感激地说,“我谢谢你,冥焰,让我少受些苦难。”

“你不用谢我,我只不过是不希望你把我忘了,才保留了你的记忆。”小豆丁的眼眺④U来,“我是为了我自己。我也很自私,对不对,其实我跟他们没有什麽区别。你不想嫁给我,我却一直缠著你,逼你嫁我。送你去还魂,又送到一个最恶的男人那里,我只想让你明白这世上的男人都不如我,根本没想到你会受到伤害,如果不是因为我太自私,你也不会受苦,对不起,老婆。”

他仍旧固执地叫我老婆,即使是在他忏悔的时候,我又好气又好笑,果真是个孩子。却不忍再苛责他,哪个孩子不是这样?对自己心爱的玩具抓紧了就绝不松手。脑子里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我好奇地问他:“冥焰,我又死了吗?”

“死?”他睁大眼,不明白我为什麽这样问:“没有啊,哪里那麽容易死!”

“那我怎麽会见到你?”我奇怪地问,“你不是小冥王吗?”

他“呵呵”地笑了:“我是在你的梦里呀,笨笨老婆。”

梦?明白了。我佯作不悦地看著他,沉声道:“我是有隐私的,小鬼。以後不准随随便便就进入我的梦境。”

“不行。”冥焰急了,脸涨得通红,“那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那我一睡觉,你就跑到我梦里来也不行啊!”我满脸不悦。

“不会每次都来的,我每天都要处理很多公务,只能在有空的时候来看你。不过,如果你需要我来看你,或者有事请我帮忙的话,我会立即丢下公务,赶过来的。”冥焰笑眯眯地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块红绳串著的黑玉,挂到我脖子上,宣誓一般地说道,“戴上它,你想我的时候,在心里叫我的名字,我就知道了。”

我拿起垂在胸前的黑玉,见它雕成一条蟠龙的形状,那龙通体乌黑,奇特是张著的龙嘴处,那玉却带了一片天然的血红色,被巧夺天工的工匠雕成了龙嘴喷出的火焰。

“好漂亮。”我赞叹道:“可是,看起来很贵重的样子,弄丢了怎麽办?”

“不会丢的。这玉有灵气,只认主人,我给了你,你便是它的主人,想丢也丢不掉。”冥焰的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上一股霸气。这是对他自身能力和仙家宝物的自信吧?

“谢谢你。”我捏著这块玉,心里充满了感激,有了它,无异是有了一块真正的护身符,以後无论我面临什麽样的险境,我都知道,我还有一个人可以求助。

冥焰摇摇头,歉疚地道:“是我让你上了这麽糟糕的一个身子,让你的处境变得危机重重,可是你已经还阳,除非阳寿已尽,否则我无法再操纵你的生死。老婆,我想让你知道,不管你遇到什麽,你都不是自己一个人。”

我想张口说谢谢,眼疵o先流下来。冥焰用他胖乎乎的小手擦去我的眼瓷A张了张口,尽管满脸舍不得,还是开口了:“老婆,我出来得太久,要回去了,你还有什麽要我帮你?”

我想了想,问他:“我的亲人,过得好吗?”

我想知道我前世唯一的弟弟,我心目中唯一的亲人叶子过得好不好,还有我那可恶可恨的父亲,尽管他带给我的伤害远大于亲情,但他始终是我的血亲。

冥焰挥了挥手,前方浮出一片幻像。我看到叶子和他可爱的女朋友小晶正满脸幸福地在影楼拍结婚照。叶子要有自己的家庭了,真快啊,地府一日,凡间一年,想必他也已经淡忘了我的死亡带给他的悲伤。镜头一转,变成我家的场景,老爸坐在电脑前上网,他再婚的妻子在厨房忙来忙去,跟以前一模一样。

“他们过得很好,是吧?”我微笑著,抱了抱冥焰小小的身子,“谢谢你,冥焰。”

“老婆,我要走了。”冥焰睁著一双澄澈的眼楮,畦{啊闪的,“你可以再亲吻我一次吗?”

我微笑著,低下头,轻轻吻了吻他神灯般的眼楮。

这是一个温柔的拒绝。他知道,我也知道。他扑上来,紧紧抱住我,眼硎w到我的脖子上,哽咽地道:“老婆,不管怎样,你都是我最最喜欢的人。即使你不愿意嫁给我,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老婆。”

他的身影化作一个光团,在我的怀里淡淡消失,我静静地坐著,手里紧紧握著胸前那块黑玉,无声地笑了。

第六章 情报

我缓缓地睁开眼楮。

这已不是我之前躺的那张红木雕花大床,却也高床软枕,红罗帐暖。床头这边有座精致的梳妆台,床尾那方立著个古色古香的三门衣柜,床的正前方不远立著一扇织锦屏风,上面绣了个拿著纨扇戏猫的仕女,再往前就是被挡了一半儿的雕花的红木圆拱门,门上垂了粉红的丝帘,门外想必是这房间的外间了。

正想翻身起床,忽听到外间传来人声,我赶紧闭上眼楮,装睡,一边拉长了耳朵,探听外间的风声。

“她还没醒?”听到这声音,我浑身一震,蹙紧了眉,我死也不会忘记他的声音,那个让我怕到骨子里、恨到骨子里的声音,正是那个变态美男。

“还昏睡著,不过这两天比开始好多了,没再发烧和说胡话。”这是一个慵懒动听的女声,仅听声音,就有一种说不出风情,让人情不自禁地惴测她本人是否也风情万种、美艳无双。

“大夫不是说等她的烧退了,就应该醒了吗?”变态美男的声音里带上一丝怒意,“都躺了六七日了,身子的伤都养好了,怎麽还不见醒?那是什麽蒙古大夫?”

“大夫也说过蔚姑娘受惊过度,如果退了烧还不醒,就是说她自己下意识不想醒过来。”女子冷冷地加重语气提醒他,“不想再醒过来面对你。”

“月娘!”变态美男的声音带著一丝烦躁和懊恼,“连你也怪我吗?我还以为你是最明白我的,我为何要报仇你也最清楚。”

“就是因为我最明白你,我了解你背负的仇恨,所以你要复仇,我何曾说过一个不字?”月娘叹了口气,“可是,我没想到你不只是要蔚锦岚的命,你甚至连他的家人也不放过。你变了,楚殇,你以前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从来不会牵涉无辜。”

原来那个变态美男叫楚殇。我在心里暗暗记下这个名字。

“无辜?”楚殇冷笑,冷若寒冰的语气也掩藏不住心中深切的痛苦,“我的家人,又何偿不无辜,蔚锦岚害我全家满门抄斩,我如今灭他满门,又何错之有?”

“那你告诉我,你把蔚姑娘送到我这里干什麽?”月娘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语气带上一丝不满,“他灭你满门,你灭他满门;他霸占了你母亲,你强要了他女儿的身子。一报还一报,是不是应该够了?你本应该一刀了结了蔚蓝雪的性命,为什麽还把她送到我这里,你明知道我这里的┅┅”

“住口!”楚殇粗暴地打断她,冷笑道,“你现在是在同情她吗?还是在质疑我?”

“楚殇┅┅”月娘顿了顿,声音变得温柔起来,“我只是担心你。你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走上了复仇的歧途,就算让你报了仇,你也不会快乐,终有一天,你会为现在做的一切後悔的。”

“够了!你记著自己的身份!”楚殇的语气里带著一丝狼狈的尖刻,“不用你来教我应该怎麽做,你只需要按我的吩咐做就行了。”

月娘沉默了,半晌,才冷冷地开口:“属下逾越了,属下会按您的吩咐,‘好好照顾’蔚姑娘,门主请回。”

“月娘┅┅”楚殇的声音带著一丝懊恼,“你┅┅”

月娘毫不留情地打断他,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门主请回!”

没再听到楚殇说话,片刻之後,传来了摔门的声音。

良久良久,久到我几乎以为外间已经没有人在了,我才听到月娘的喃喃自语,温柔无力的语气充满了辛酸和悲凉:“这不是你,楚殇,我认识的楚殇,不是这个样子。”

我闭著眼楮,开始从偷听来的情报中逐条理顺相互的关系。先是楚殇与蔚锦岚之间的仇恨,这其实是一个老套的故事,前世看了那麽多小说和肥皂剧,再发扬一下现代女人的八卦娱乐联想精神,一下子就猜了个**不离十。话说十八年前,风度翩翩的蔚锦岚(这是我的愿望,我还没见过自己转生的样子,如果他基因好一点,我兴雪|更美一点)结识了俊美无铸的楚父(看楚殇的长相就知道了),两人一见如故、惺惺相惜、互为对方的才识倾倒。他们也陷缟u诗作对、风花雪月,也陷缟 s言欢、秉烛夜谈。如果不是有一天楚父一时兴起,将蔚锦岚邀请回家作客,他们也雪|作一辈子的好朋友。哪知就是那一天,蔚锦岚见到了好友风华绝代的妻子(也是看楚殇的长相就知道了),也钗o还才高八斗、聪慧无双,智慧与美貌兼备,才能让蔚锦岚日思梦想、魂牵梦萦。拥有她的渴望如同心魔,一日比一日强烈,折磨得他寝食难安,终于,他恶念横生,设计陷害好友通敌卖国,至使楚家满门抄斩,再使计救了楚母性命,好生安顿,日日殷情,天长地久,任是再刚烈的女子也抵不过这绕指柔,委身于他,蔚锦岚煞费心血、机关算尽,终于得偿所愿,抱得美人归。可惜当年斩草未除根,楚家的後代楚殇不知道什麽原因给逃脱了,也给十八年後蔚家被灭门埋下了祸根。

至于楚殇是个什麽门主,就不太清楚了,但我能断定他的势力应该十分强大。蔚锦岚乃当朝宰相,据说权倾朝野,一个这样的人纵横官场数十年,应该也建立了自己蛛网般的人脉关系,府中也应该有他自己的一批人马为他卖命。我虽然不知道楚殇是用哪种方法将蔚家灭门,但不管他用哪种方法,都足以证明他是一个相当有能力有和势力的人,根本不畏惧朝庭和蔚锦岚的关系网,也可以理解为,他行事极为小心谨慎、滴水不漏,绝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让人寻查端倪。

那个月娘看来与楚殇的关系非同一般,从月娘最後几句话来判断,她应该是楚殇的下属,可是那也只是被楚殇激怒时才故意斗气地自称。她可以直呼门主其名,语气不卑不亢,似朋友多过下属,可是言辞间又含著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昧,似乎又比朋友的关系更胜几分。无论如何,我可以肯定,这个女人在他心里是有著特别的地位的。

如果是这样,这个女人也野i以帮助我。我咬咬唇,从刚才她的那些话里,我已经能听出她对楚殇的有些作法并不赞同,这已经能让我想法加以利用了。

还有值得庆幸的一点是,我终于知道自己这具身体的名字了,若是连这个都不知道,很容易在他们面前露出马脚,这还真要谢谢刚刚那个月娘激动时脱口而出。蔚蓝雪,很好听的名字。当朝宰相的千金,知书识礼、娴雅端庄,这是我上次醒来了解到的信息,我皱了皱眉,这与我的性格相差太远了,假扮她的难度太高了,很容易叫人看出破绽。

怎生是好?难不成我也要像所有穿越的同志们一样穿失忆?楚殇会相信吗?装疯还容易一点,面对他,我宁愿装疯,不用度量他的思考他的算计。我暗暗决定,若是真到了走投无路之时,便装疯保命吧。

思绪百转千徊之间,我感觉到有人从外间走进里屋,站到我的床前。是那个月娘?我紧闭双眼,依旧装睡,在心里考量对策,却听到她柔媚的语音慵懒地响起:“蔚姑娘?”

我闭眼不动,她轻笑一声:“别装了,我知道你醒了。”

我心中暗暗一惊,她如何知道?又怕她是诈我,仍旧躺著不动,只听到她懒洋洋地威胁:“你信不信,我有几十种方法可以让你‘不得不’醒过来,每一种,都绝对比你自己醒过来要痛苦得多。”

这女人看来也不是好捏的柿子,要拉拢她怕是不那麽容易。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张开眼楮,打量床前的美人,果真如我料想的一般美艳绝伦,芙蓉如面柳如眉,淡妆浓抹总相宜。见我睁开眼,美人面露得色。她看起来约二十四五岁,著了一身暗红的绸袍,露出一大片酥胸,妆扮像极了唐代的服饰。在中国古代各朝服饰中,我最喜欢的是盛唐的服饰,拜唐代开明的风气所赐,唐朝服装的款式是最大胆最性感,裸露肌肤最多也最能展现女子的美丽肌肤。我前世居住的城市号称“火炉”,所以我最怕过的便是夏天,虽极爱清凉的著装,可惜因为身材过于珠圆玉润,吊带之类的小可爱只能在家里穿穿过过瘾,那时想得最多的便是唐代的审美观多科学啊,女子以胖为美又不怕露,简直羡煞我也!

不知道这天茳皇朝的民风,是否也与盛唐别无二致,若是的话就太好了,我终于可以海吃海喝不用怕长膘了,呜呜┅┅,我这喝凉水也长肉的身材啊。幸好不是借尸还魂到我前世所认知的古代,我的历史学得并不好,又没想过要去改变历史作YY强人,我只想好好生生安安份份地活下去而已。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麽知道你已经醒了?”月美人哪知我转瞬间已想了这麽多东西,只道我不说话是疑惑这个,我也不点破,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她嫣然一笑,接著道,“我刚刚注意到你的呼吸紊乱,没有之前昏迷时平和,便知道你已经醒了。”

能听到我的呼吸?这麽说,月美人会武央H而且恐怕武民暗ㄝz。我想到武侠小说里,只有内力非常高深的武林高手,才能听到隐藏暗处的人的呼吸。

把不经意收集来的情报不动声色地装进脑子里,我平静地看著她,不置一辞。月美人望著我,眼里闪过一丝诧色,显然我苏醒後过于平静的表情让有些吃惊,她皱了皱眉,怀疑道:“你是不能说话,还是不想说话?”

我笑了,望著月美人的俏脸,以实际行动否定她的询问,开口道:“我要吃饭!”

第七章 青楼

我到现在回想起当时月美人脸上的表情,就仍忍不住想要狂笑。她瞠圆了眼,一脸的莫名其妙,显然没有跟上我跳跃思维的节拍,结结巴巴地说:“你,你说什麽?”

我叹了口气,我的话不是那麽难懂吧?一个人不要老是跟著自己的节奏走,偶尔也要配合一下别人的节奏嘛。我摇摇头,认真又无奈地复述了一遍:“我要吃饭,我饿了。”

酒足饭饱。

饭菜很精致美味,我尽量表现得不像恶死鬼投胎,以符合蔚蓝雪宰相千金的身份和知书识礼、娴静端庄的气质,不过似乎不怎麽成央C因为坐在我岳钻 悸漱 H一直面带讶异的微笑审示我,眼里不时闪过一丝有趣的光芒。

我舔舔唇,左右望了一下,古代有没有纸巾擦嘴?月美人见状轻笑,善解人意地将一张丝绢儿递到我面前。我以微笑传达谢意,大方地接过来,轻轻擦拭唇角的油渍。

“洗干净了再还你。”我用过丝绢,将它拿在手里把玩,我还是觉得纸巾方便一点。丝绢儿是雪白的真丝,绢儿角绣了朵不知什麽花,绣工倒是十分精致。

“不用客气,是月娘准备不周。”月美人也跟著客气。

“这是哪里?”我望著月娘,探听情报,实则并不指望她会真的回答我。

“倚红楼。”没想到月美人倒真的回答了。

倚红楼?这样的名字,最常见的是┅┅,我心下隐隐有些预感:“青楼?”

“青楼。”月美人回应得却也坦然,眼神却微微深了,望著我的眼神又多了一分审示,我坦然地望著她的眼神,眼里没有鄙视与不齿,只是一个单纯的问句而已。发现这一点,月美人的笑容里多了一分耐人寻味的释然和欣赏。

我想我极有可能赢得她的友谊。古代的女子,社会地位极其低微,若身为青楼女子,更可说是命比纸薄,她们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是男人们的玩物,男人们一边狎妓冶游、选艳征歌、载妓随波、风流快活,一边仍将留连青楼看作是很不光彩极端龌龊的事情。在寻常女子眼里,青楼是不正经的存在,青楼女子更是淫娃荡妇。这种经过漫长积累,有著很强的群众基础的根深蒂固的歧视,最让青楼女子敏感。我知道我表现得很好,真正的蔚蓝雪在此刻也未必如我,因为我的坦然不是假装的,我来自二十一世纪,多少了解古代青楼女子的处境,我对她们没有歧视,只有同情。曾在网上见过一段对青楼女子的评论——

生如落花,死如流水,飘如陌尘,零若浮萍,尽管有不甘屈辱的反抗,却总简 ㄓF被宰割玩弄的命运。李白一语道破:“以色事他人,能有几时好?”刘希夷更是直言不讳:“但看古来歌舞地,唯有黄昏鸟雀悲!”难怪杜秋娘要写下那句“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些被抛进社会最底层的红颜女子,“一朝春尽红颜老”之时,也就是“寂寞梧桐深院”中“梦啼妆痊攒韪z”之日。把美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这是最令人痛彻心骨的悲剧。

这月美人,姿容无双,又怀了一身高强的武央A哪里找不到容身之处?藏身青楼,也扣O有所图,不过,想做什麽便做什麽,不为名节所累,也可算是一位奇女子。想我前世那个时空在“青史”留名有薛涛、苏小小、柳如是、陈圆圆、李师师、董小宛等青楼名妓,那是何等的风情,哪一个不是淡秀天然、意态幽娴、诗词韵律、莫不通晓┅┅,如今再看了眼前这位月美人,才感叹莫怪得白老前辈要写下“曲罢曾教善才服,妆成每被秋娘妒。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的句子。

“他要我作什麽?”我淡淡地问,楚殇把我“丢”进青楼,只有唯一的一个可能,凌辱我至死方休,不过我想确定一下,那个人,是否真的变态到了这个地步,“接客?”

月美人迟疑了一下,轻轻点点头,望著我的欣赏目光中带起一丝歉意。我笑了,你抱歉什麽?不过是替人办事儿的角儿,我垂下睫,在脑子里飞快地思考,如果不得不被拘禁在青楼,我又不想卖身,还能做什麽?

不卖身,似乎只能卖艺了。古代的青楼女子个个要会歌舞弹唱、琴棋书画,可是,我在心里长叹一声,我哪有什麽过人的才艺?我前世谋生的技能是平面设计,整日里与电脑打交通,虽然做的是美术相关的工作,可那与“琴棋书画”的书画有天壤之别。我的电脑玩得再熟再好,在这里仍是一无所长。棋?只会下五子棋。琴?吉他倒是从十五岁就开始弹,可这里有吉他麽?

至于歌舞弹唱┅┅,我皱起了眉头,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回忆起以前在晋江看过的穿越文,那些穿越过去的同志们哪有我这般苦恼?不管是在深宫大内还是在青楼民间,哪里都能一样玩得风生水起。那麽多现代歌曲给我都不会用,枉我在前世每次去KTV都抱著麦克风不放,真是折了“麦霸”的名头。我暗自惭楚A还是广大的人民群众们有智慧,我真是给现代人丢脸。

“我能否只卖艺,不卖身?”有了底气,谈起条件来才有筹码。

“蔚姑娘,你久居深闺,不知道我们倚红楼是京城排名第一的青楼。”月美人看来也是谈判高手,“我们倚红楼的姑娘,个个才艺双绝。”言下之意,指那些大家闺秀的所谓才艺,未必及得上她这里的姑娘。

“我保证与她们的绝不相同?”我看出她并非托大,知道要说服她必需拿出让她信服的证据,“我唱支曲儿你听,可好?”

月美人俏眉一挑,颔首同意了。

想了一下,挑了首蔡琴的《落花流水》,颇符合青楼女子凄凉的心境。

“我象落花随著流水,

随著流水飘向人海,

人海茫茫不知身在,

总觉得缺少一个爱。

我象落花随著流水,

随著流水飘向人海,

人海茫茫寻找一个爱,

总觉得早晚费疑猜。

我早也徘徊,

我晚也徘徊,

徘徊在茫茫人海,

我历尽风霜,

我受尽凄寒,

心爱的人何在。

我象落花随著流水,

随著流水飘向人海,

人海茫茫不知身在,

总觉得缺少一个爱。”

我边唱边留意月美人的反应,果然,如我预期的一般,双眼闪出一道道异彩,满脸惊异之色。心中越发有底,更是将这首歌唱得婉转缠绵,好在这蔚蓝雪的嗓子倒也不辜负我的卖力演出,我前世的声音本已不错,哪次在KTV唱歌不博个满堂彩?没想到蔚蓝雪的音色比我前世更是靓丽几分。

“如何?”我试探月美人的反应,其实心里知道自己已经把她给震住了。若她还不服气,我准备再给她来一首,顺便拿出前世在电信公司当过三年工会干事的的本事,给她编排几套她绝对没有见过的现代舞,彻底把她震趴。

“太精彩了。”月美人真心赞叹,“这词曲儿是蔚姑娘作的?”

“见笑了!”我要保命,也顾不得剽窃不剽窃这样的道德问题了。

“世人都道蔚姑娘知书识礼、娴静端雅,没想到姑娘还是一位才女。”月美人像发现新大陆一般双眼放光。

我赶紧打住她的马屁,再这样拍下去,我这心里有鬼的人都要羞 o找个地缝儿钻了:“那麽,我刚才所说的卖艺不卖身┅┅”

“不行。”没想到月美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刚刚明明还赞不绝口,现在一口就回绝我。

“啊?”我完全没想到她竟然会拒绝,顿时傻住了。

——2006、8、24

第八章 蜇伏

她说,不行!

我顿时满脑黑线。不敢置信地看著她,在心里惨叫。为什麽?为什麽别的穿越同志屡试屡灵的招数,到了我手里就处处碰壁?难道那些穿越同志们都在骗我?可是总不可能个个都骗我呀?

“蔚姑娘,你该知道自己被送到倚红楼的原因,楚殇┅┅,他并不在乎你是否才艺双绝。”月美人的话像一道镇妖符,倾刻间把我打得魂飞魄散。

我顿时清醒过来,我一厢情愿地以为自己可以卖艺不卖身,却不知道原来不管我有没有才艺,我都逃不过卖身的命运。因为我跟其他人不一样,我被拘禁在这里,不过是为了让更多的人来折磨我、羞辱我,满足楚殇报仇的目的。他并不在乎我是否才艺出众,是否能帮倚红楼赚更多的钱。让我卖身,是他唯一的目的,我有才艺,可能让我接的客人会光鲜体面些,若没有才艺,他甚至有可能,故意找些丑恶不陋,有变态嗜好的客人让我去接。我终于明白他到底有多恨蔚蓝雪了,认清这个现实,我欲哭无瓷A瘫坐到椅子上。

“蔚姑娘┅┅”月娘蹙起了眉,似乎有些担心的样子。

我在心里冷笑,这月美人,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还让我傻乎乎地跟她讨价还价,分明有心戏弄我。枉我还以为讨好她可以为自己谋些福利,看来此路也不通,也是我自己犯傻,想想她与那楚殇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昧关系,怎麽可能会帮我?

“我明白了,你们想何时让我接客?今晚?”我不是认命接受现实,只不过知道此时不益与他们对著干而已,识时务者为俊杰,不是麽?

月娘见我不哭不闹,只一阵失神过後便如此坦然地接受现状,有些吃惊。她长久地打量我,似乎想看出我内心的想法,可惜我的眼里只透露出一种信息——漠然!

她看不出我别的情绪,叹了一声:“蔚姑娘身体刚刚复元,还很虚弱,三日後再正式迎客吧。”

她的语气里有示好的成分,我在心中冷笑,毫不领情:“我现在要沐浴,月妈妈没事请先出去。”

她望著我,叹了口气,知道她失去我的友谊了,我不会再拿她当朋友,也不会轻信她。她站起来,柔声道:“我让人准备热水给你送过来,这三日,你好生歇著。”说罢转身出去,带上房门。

我软倒在椅子上,在心里盘算著出路。打量著这间屋子,如果要逃出去┅┅?心中也知道这根本不是那麽容易的事,否则古代那些青楼女子不知道逃了多少出去了。有本事开妓院的老鸨,肯定与官府的关系是极好的,由古至今官场的黑暗,在前世我也了解得不少了,官字两个口,随他们怎麽说,活都的能说成死的,把白的说成黑的更是没什麽了不起了,何况她身後还有楚殇那个见鬼的什麽门做後台。青楼老鸨们通常自己还养著大批的龟奴、打手,对不听话的姑娘有几百种整治的招数可以把人整得服服贴贴。那些逃跑过的姑娘被整怕了,逃跑的念头便再也不敢冒出来了。这不是没有可能的,别说是古代那些见识不多的女子,即使是现代女人,面对施暴者不敢反抗的情况也很常见。我前世曾看过一则报道:美国的一个女学生,被人捉到家里,关了十年,当了女奴,其间有大量机会逃走,甚至有独自上街的机会,但她最终都回去了,因为她害怕。这是典型的斯德哥尔摩症反应,人在极度恐惧下,为了保全性命,会绝对顺从!

但我却仍然有了一点精神,我不是那种内心脆弱的人,也闭O因为我还没有面对极度的恐惧,无知者无畏。我一定会想办法逃出去的,我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站起来,推开窗,心里顿时凉了半截,我这房间竟是三层楼房的顶层,窗外倒是有棵大树,枝繁叶茂,树冠像伞一样展开,可是离窗四五米远,根本够不著。院子里有身著青衣的彪形大汉巡院,片刻奶狺w过去两拔人,即使想到办法成氐葱‘X去,这院里空落落的,没有可供藏身的隐蔽物,也极易被发现。

咬咬唇,打开门,一左一右两个龟奴站在门口,见了我微微弯了下腰,笑道:“月娘让姑娘好生在屋里歇著,姑娘要什麽,吩咐小的去办就好了。”

我心中明白这是看守我的人,也不恼,淡淡笑了一下关了门。只这一眼,我便看出我身处的房间其实正是这青楼的主楼。这建筑与电视里常看到的青楼大院并无多大区别,三层楼的砖木结构建筑呈四方形,楼共三层,中间是宽敞的大厅,缮灾Q余张大圆桌,包围大厅四周的是电视里常见的回廊结构的三层楼房,底楼通常都是包厢,二三楼是众姑娘们的香闺。此刻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分,厅里楼道间人满为患,众目睽睽,想从这里出去,无异难如登天。

有人敲门。是龟奴抬了木桶进来,另外一个手里提著两桶冒著热气的水,一个身著红衣的十三四岁少女跟在身後,见到我福了福:“姑娘,我叫小红,月娘吩咐我给您送沐浴的热水来了。”我冷冷地点头,见她指挥著龟奴把木桶搬进雕花圆拱门里间的织锦屏风後,又叽叽喳喳地让另一个把水倒进去,一边吩咐他们继续去提水。

我冷眼看著他们几个在那里忙得团团转,坐在椅榻上不置一言。两个龟奴没好气地小声嘀咕:“月娘怎麽不让姑娘去浴房沐浴,非得要把水送到房里来这麽麻烦?”

只听到小红小声地喝斥他:“办你们的事儿就好,哪来那麽多废话。”

她小小个人,说话倒是挺有气势,两个龟奴不敢再抱怨,赶紧提了水桶走人。原来这里有专门的浴房,我还以为都像电视上演的,古代女人们都是在闺房沐浴呢。那月娘顺我的意,大约也是想把我关在房里,少生事端吧?好容易等龟奴把水装满浴桶退出去,我走进里间,看见小红正在往木桶里加花瓣,见我进来,小红伶俐地过来,伸手想脱我的衣服:“姑娘,热水备好了,小红服侍你沐浴吧。”

我避开她的手,淡淡地道:“不用了,你出去吧。”

“可是┅┅”小红咬了咬唇,表情有些为难,“月娘让我┅┅”

“出去!”我冷了脸,我不需要个眼线时时把我盯著。

小红见我脸色不善,乖巧地住了嘴,识相地转出里间,将圆拱门上的粉红丝帘放了下来遮住。青楼里的孩子,果然有眼色,最会察言观色、讨人欢心。

我伸手拂了拂浴桶里的热水,水很烫,不是我喜欢的温度。眼光扫到一边的梳妆台,看到妆台上的铜镜,心中一动,我来到这里七八日,还没有机会看看自己这副身子到底长成什麽样子呢。

满以为会见到一张陌生的脸,待看清镜子里的影像时,仍是吃了一惊。那镜子里的人,那大眼、那浓眉、那有点塌的鼻梁,那微厚的嘴唇,还有那一头柔软乌黑长及臀部的油亮青丝,无一不是二十一世纪我本人的样子。但是,眼前这个影像,是我,却又不是我,她的五官与我一般无二,却异常瘦,是我前世一直渴望拥有的任何小号的衣服都可以穿上身的那种瘦,所以我前世的胖乎乎的圆脸变成了现在的瓜子脸。皮肤还原成我十八岁时的晶莹雪白光洁,这说明蔚蓝雪还很年轻,应该不会超过十八岁。我欣喜地发现,自己瘦下来的青春模样,也勉强可以算得上是个美人。

我抚上自己清瘦的脸颊,一模一样的脸让我的心里产生了一些错觉,让我觉得我其实就是蔚蓝雪,蔚蓝雪就是我。我很满意自己的模样,自古红颜多薄命,清秀但不够惊艳的长相可以让一个女人过平凡的生活,而且突然拥有了我前世想尽办法也减不下来的清瘦身材,让我从心里乐翻了。

抚著我清瘦的颈脖,目光落到颈上那块黑玉上,不觉一怔。那块黑玉,那条巧夺天工的蟠龙,那龙嘴喷出的火焰,正是我梦中冥焰给我戴上那块玉。那个梦,竟是真的?我一直以为不过是做梦而已,可是看到脖子上这块黑玉,我才恍然,冥焰竟是真的进入到我的梦中,将这块黑玉送给了我。

一想到他明亮如神灯,温柔如麋鹿的眼楮,我的心里便泛起一丝柔情。冥焰,谢谢你。那玉的红绳不知为何收短了,我记得梦中那玉是垂在胸前的,现在却恰恰好挂在我的脖子,不松不紧,不会勒著我的脖子不舒服,却也无法取下来。我拉了拉那似丝非丝、似麻非麻的红绳,竟结实异常,细细一看,那绳竟没有结头,顺著脖子摸了一圈儿,真的没有结头,才算明白了什麽叫仙家之物,天衣无缝。

有了它,真的能与冥焰联系吗?如果真能联系上他,他是否能助我逃离青楼?我试著在心里轻声叫他——冥焰?冥焰?冥焰?半晌,却无人回应,屋子里也没什麽奇怪的变化。怎麽回事?冥焰应不会骗我的,否则那玉也不会挂到我脖子上了。难道他没有听到?还是太忙走不开?或者这玉还有什麽口决?我胡思乱想半天,自己也没个答案,索性也不多想,回身探向浴桶,那水已经降温,便脱了衣服,钻入浴桶。

嗯┅┅,好舒服┅┅,水温刚刚好┅┅

我盘腿儿坐在浴桶里,打量自己瘦削的身体,心里实在是太满意了,肤如凝脂、瘦不露骨,蔚蓝雪的身材真是比脸蛋漂亮了好多倍。纤长的手臂,十指如葱;手滑至腰间,腰肢柔软,细细的腰身不盈一握;腿伸出浴桶,纤长结实,脚趾如玉;抚上乳房,前世我被割了一个乳房,心里有些阴影,蔚蓝雪的椒乳丰满结实、傲然挺立,我细细检查一遍,没有发现任何肿块,轻吁了一口气,身体放松下来,这具身体,实在是比T台上的模特儿还要比例匀称标准,实在是太太太太太完美了。

我闭上眼楮,任温暖的热水温柔地按摩我的身体,玫瑰花瓣氤氲的香气薰得我昏昏欲睡,我不知不觉垂下了沉重的眼帘┅┅

第九章 禁脔

蒙胧中,有一双结实的手臂将我抱紧,温暖得令人窒息,我舒适地闭著眼,如一只饕餮的小猫,寻著本能去拥紧那温暖的慰藉。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宠溺的声音在我耳边温柔地回响:“老婆,醒醒,老婆┅┅”

哪来的蚊子?我皱了皱眉,拂了拂手,想打断这扰人好眠的讨厌的“嗡嗡”声,耳边的宠溺的笑意更浓,随後,似乎有人塞了颗糖到我嘴里,挑逗我的唇舌,好甜┅┅,嗯┅┅,如果不是这麽让人透不过气┅┅

我睁开眼楮,一头灿蓝的青丝在我的眼前晃悠,美少年睁著乌黑的大眼楮,正在啃咬我的双唇。我推开他的脸:“冥焰?”

“老婆你醒了?”冥焰露出甜甜的微笑,给我一个熊抱,嘴唇又企图覆上来,“老婆你好好哦,这麽快就想我了。”

“你怎麽又变成这鬼样子?”我抵著他的脸,不让他的唇落下来,老实说我差点又没经受住美少年的诱惑,我望著他红嫩嫩的小嘴,舔了舔唇,脑子里强迫自己浮出他小豆丁时的样子,克制住被他引诱的欲望。

“我觉得老婆比较喜欢我现在的样子。”冥焰眼里闪过一丝戏谑,这小子一眼看出我的劣根性。

我不好意思地“嘿嘿”傻笑,顾左言他:“你怎麽来了?”

“老婆召唤我,我当然马上飞扑过来。”美少年的眼楮亮晶晶地凝视我,笑咪咪地宣誓,“我是老婆的召唤兽!”

我“扑哧”笑出声来,冥焰,你实在是太可爱了:“飞扑?我怎麽不觉得,我刚刚可等了好半天你都没来。”

“老婆醒著我当然来不了,我得等你睡著了才能来。”冥焰抱歉地说。

“睡著了才能来?”跟我预想的不一样,打量了一下四周,果然不是我刚刚在浴桶里睡著的那房间,四周又是那片熟悉的深海般浓稠的黑雾,我小心地确认,“你是说,你只能出现在我的梦中吗?”

“嗯!”他点点头,“现在是这样。”

怎麽会这样,如果冥焰只能出现在我的梦中,那对我面临的困境恐怕也无能为力,我不甘心地追问:“为什麽?”

“因为我还只是一个灵体,灵体是无法在人间现身的,所以我只能出现在你的梦里。要等三百岁的诞辰过後,我才能修练出肉身,那时我就会是现在老婆最喜欢的这个样子,脱离三岁小孩的形貌了,老婆,你高不高兴?”美少年一脸兴奋,“到时老婆随便什麽时候召唤我,我就可以立马出现在你面前,不用再等你睡著了。”

我却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到时?到什麽时候?你上次不是说你已经三百岁了?”

美少年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害羞地道:“还差三个月。”

三个月?我彻底被这坏消息击溃,这麽说,我这三个月,也只能自求多福,谁也帮不上忙?我闷闷地躺到地上,长吁短叹,我三日後就要被强迫接客了,等冥焰三个月後满了三百岁,黄花菜都凉了。

小家伙见我一脸黑线,一脸神秘地蜷到我身边侧躺下,笑咪咪地问:“老婆,你是不是担心三日後接客那件事?”

咦?他知道?我惊讶地看著他,小家伙一脸得色,似乎在说,我什麽事不知道?我来了精神,虎视眈眈地盯著他:“你有办法?”

小家伙胸有成竹地一笑:“老婆,你不用担心,我保证你到时有惊无险。”

有惊无险?莫非冥焰已经有所安排,我望著他笃定的表情,不知道为什麽,一颗悬得高高的心竟慢慢安稳下来。我应该相信他的,不是吗?除了相信他?我在这陌生的红尘中还能相信什麽人?

我感激地在他颊上印上一个轻吻:“谢谢你,冥焰。”

他的眼里串上一团燃烧的火苗,翻身把我压在身下,贼笑道:“老婆,你好像吻错了地方。”说著,就将嘴儿压下来,我伸手捂住他的唇,轻笑道:“别,我有心理障碍。”

我老是不由自主回想起他小豆丁的模样,任是如何浓烈的欲望也转成了笑料。他似乎是明白了我笑里的含意,冷哼一声,气急败坏地呵我的痒:“哼!坏老婆、臭老婆┅┅”

“不要,呵呵┅┅,好了好了┅┅,冥焰┅┅”我痒得不行,笑著喘不过气,撒娇地讨饶,“冥焰┅┅”

声音里含著自己也没察觉到的娇嗔,冥焰望著我的眼神深了,我才猛然惊觉过来,从什麽时候开始,面对冥焰时的心情竟转成了这般?难道说,我对冥焰已怀了自己也没察觉到的情感?可是,这种感觉,是爱吗?还是因为,在这陌生的充满凶险的红尘,只有他给过我唯一的关怀,带给我欢笑,带给我温暖,带给我信任,从而产生的一种依赖?

我辨不清,也不想去辨清。脑子里一片混乱,我顺从地迎接冥焰再次压下来的唇,任那温柔甜美的感觉一波波冲击我的大脑和敏感的神经。不管是不是爱,我心里模糊地知道,我和他之间,已经有什麽,再也和从前不一样了┅┅

激吻过後,我垂下眼睑,翻过身,有些不敢看冥焰的脸,脸因为刚刚了悟到的那些感觉泛起了热潮。冥焰善解人意地从背後紧紧拥住我,也不说话,只听到两个人紊乱的呼吸长长短短地在这寂静的空间回响。听著他令人安心的呼吸,心情渐渐平复,我轻声唤他:“冥焰┅┅”

“嗯?”他在我身後慵懒地回应。

“为什麽我和蔚蓝雪长得一模一样?”我将心底一直存著的疑惑倒出。除了胖瘦,我们俩真的是长得分毫不差,连左乳上那颗芝麻大的小黑痣都长得一模一样,让我情不自禁觉得,蔚蓝雪就是瘦下来的叶海花,叶海花就是胖起来的蔚蓝雪。

“不一样,你怎麽借尸还魂?”冥焰懒洋洋地道,“借来的肉身与你原本的肉身最形似,灵魂与肉身的磁场才越相吻和,借尸还魂後才不会出现排异反应。”

原来借尸还魂还真的有排异反应啊?我恍然的同时,心里顿时温柔起来,转过身望著他,唇边含著掩饰不住的笑意,“这麽说,某人说的,把我送上蔚蓝雪的身上,让我了解这世上的男人都不如他,是怎麽回事呢?”

美少年懒洋洋的表情僵住了,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不该说的话,慌乱地垂下眼睑,一脸狼狈地转过身,不认账地嗫嚅:“你听错了。”

“是吗?”我越发止不住唇角越来越深的笑意,冥焰背对著我“哼”了一声,我从身後抱紧他,心里暖洋洋一片。冥焰送我上蔚蓝雪的身,只是因为蔚蓝雪的身体最适合居住我的灵魂,并不是像他所说的,刻意让我受苦,让我了解这世上的男人都不如他。这个嘴坏心善的小家伙,我叹了口气,觉得胸腔被一种叫感动的东西填得满满的,我将脸贴到他的背上,眼角滑过一丝动情的瓷J“谢谢你,冥焰!”

“别哭。”感觉到我的眼皎 F他背後的衣裳,他动了动,越发尴尬了:“我走了。”

“嗯。”我了解他此刻的困窘,不挡他。他的身影又渐渐变得透明,渐淡成一个青蓝的光团,我微笑著看怀中的背影消失,四周又归于一片漆黑。

闭上眼,轻轻抚上脖子上的黑玉,我微笑。冥焰,我不会再害怕了,因为我知道,不管何时,都有你在某一个地方静静地守护我,因为有你,我敢于勇敢面对以後的日子,不管它有多麽艰险,我都不再畏惧。

黑暗中似乎有一双眼楮在窥视我,我隐约感觉到那双眼楮,凝视我的目光充满了复杂的波澜,冰冷的危机刺骨,像一张压力强大的网向我覆逊L来,我猛地睁开眼楮。黑雾像快速奔涌潮水一般纷纷退尽,暖帐、妆台、锦屏、浴桶飞旋著冲击著我的视觉一一归位,我仍浸泡在浴桶里,水已冰凉,我已清醒。

我静静地望著站在浴桶前默默审示著我的男人,迎上他那双我在梦中都能强烈地感觉到窥探的眼楮,他的眼里有我所不了解的波澜壮诡,我望著他,不动声色。

楚殇!他夜里潜入我房间做什麽?

他静静地审示我,将我眼里的平静尽收眼底,眼神愈发莫测难懂。我不服输地迎战他的眼楮,毫不退缩。我不是古代低眉顺目、三从四德的女子,观察我?哼,谁被谁观察,还不一定呢!想我以前和我班上那帮男同学比对视,从来都是坚持得最久的一个。

果然,我大胆的目光让他觉得有些狼狈,他不再与我对视,眼神缓缓从我的脸上落到身上,我知道自己还赤裸著泡在浴桶里,不动声色地将身子缓缓下沉,将脖子以下的部分全隐藏进水里。好冷,我打了个寒颤,我到底睡了多久?

他见到我的动作,唇角挂上冷笑:“有什麽好藏的,你身上哪个部分我没看过、没摸过?”

我不答腔,冷淡地看著他。此一时,彼一时,眼下与上次的情况能相提并论麽?我的冷漠似乎激怒了他,他猛地伸手,将我从浴桶里拎出来,也不管我身上湿淋淋的水渍和桶里四溅的水花,将我拉近他的身体,恶狠狠地道:“收起你那种眼神?否则┅┅”

否则?如何?顶多也不过是再被强暴!你为了羞辱我要留著我的命,没有了性命之虞,我还怕什麽?以为我会像这个时代一样的女人,失了身便寻死觅活?笑话!这样的威胁,与我何用!

我脸上浮出的轻嘲让他怒不可遏,他将我拖出浴桶,甩到床上,来不及等我爬起来,他已经欺上身,拉高我企图推开他的双手,用一只手禁锢住。跟一个男人比试武力是最不智的行为,何况还是他这样的男人,我放弃挣扎,面无表情地看著他,冷冷地道:“你报复一个女人的手段贫乏得只剩下强暴吗?”

“强暴?”他轻笑了,眼里燃起情欲的火苗儿,“不,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地迎合我。”

让一个女人屈从在自己的情欲之下,做仇人情欲的禁脔,的确是比强暴更能增添她心底的羞辱。楚殇,他的心到底有多硬?多狠?他另一只手抚上我的酥胸,熟练地抚弄挑逗。我要在身体起反应之前阻止他,强迫自己不要去理他的手,我冷笑:“又如何?我从不为自己身体正常的情欲感到羞楚C我若是你┅┅”

我故意收声,他的手顿住,看向我的眼:“你若是我如何?”

“我若是你,便要这个女人爱你上,再亲手掐死她的爱。你不觉得,毁灭一个人的灵魂比羞辱她的身体更让人觉得痛快麽?”我微笑著看他,语声却冷。

“蔚蓝雪,你的有趣真是超出了我的想象。”他眼里的情欲渐退,“你以为,我一定会爱上你,被你毁灭?”

“或闭O我爱上你,被你毁灭。”我淡淡地笑,心里松了口气,“这个游戏不是很有趣吗?”

“果然有趣。”他坐起来,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听说,你想让月娘应承你卖艺不卖身?”

“她不是没同意吗?”我面无表情,那月娘果然是个好下属,什麽都不瞒他。

“知道就好。”他冷哼,“别以为你刚刚这个有趣的提议会让我打消我的决定,你简 ㄓF卖身的命运。”

这个男人倒也厉害,把我隐藏的另一个目的也看出来了。不过这也充分反应出他的冷酷,他既要毁灭我的灵魂,又要凌辱我的身体,不作二选一。我笑了笑,无所谓地道,“没关系,不过是让我在爱上你的过程里增加了一点难度而已。”

楚殇一眨不眨地看著我,冷冷地笑了:“我从来不畏惧挑战,蔚蓝雪。”

他翻身下床,拂了拂衣襟上被我的身体浸湿的水渍,一字一字地道:“等你爱上我那天,一定会生不如死。”

我不会爱上你!

我望著他一步步走出房间,离开我的视线,在心底冷笑。生不如死?谁被谁毁灭,还未可知。你怎知到时生不如死的那个人,不会是你?

第十章 吉他

翌日一大早,小红便给我送来早嚏C一小碗清粥、一小笼蒸饺、一小碗素面,配著三两样精致的小菜,倒也不在饮食上亏待我。门口果然也同前日一样,依旧守著两个龟奴,看这情形,想必是要在我安分下来之前,二十四小时地看著我,倒也辛苦,费这麽大劲,我在心里冷笑。

屦 A小红上来收拾,我看著她,淡淡道:“你替我告诉月娘一声,我要见她。”

小红看了我一眼,低声道:“是。”

待她出去,我仔细环视了外间的布置,正对门一张小圆桌,几个包著锦锻的矮凳,桌上有茶具和灯具。正对门的墙上是我昨晚观察过外面地形的窗户,靠窗是一个长椅榻,榻正中瞻F个放著围棋盘的矮几。椅榻两旁各有两个放著盆景的高脚花架。进门右边紧搁著洗漱的面盆儿架,再往右便是红门雕花圆拱门隔开的卧房,左边却放了张书桌,搁著文房四宝,墙上有一幅水墨山水画。这屋子的布置虽然简单,物品却样样精致,而且,绝没有多余的东西。这清雅的品味,大概是出自月娘,这倚红楼,既然号称京城第一,自然不比一般青楼,我不得不承认,月娘的品味不坏。

走近挂画那墙,见画面中层峦叠嶂,峰巅草木葱郁,飞瀑悬练山岩,烟霭云雾漂浮于山际。我是学平面设计的,对国画虽没有什麽研究,却也能看出这幅画气韵生动,笔墨大胆、雄健、流畅、自然,给人一种力量的感觉。画左上方有题跋“眉山千尺峰”。两侧上钤有“晚池鉴赏”“凤歌品鉴之宝”二方章,左下方作者落笔“天茳太平癸酉春随风绘”,并诮部尾H风”朱方一章。

眉山?不何那是何处?不知这天茳皇朝的版图,是否与我那时空的古代一样?癸酉?对这样的纪年,我更不知是何年何月了?眉山千尺峰,那字也写得挺拔刚劲,隐隐透出作者不屈的心境气势。我对繁体字和书法没有大多数穿越同志的畏惧心理,我三岁便在父亲的教导下练习书法,写了一手好楷书和行书。我那“怀才不遇”的父亲是真的有些“才”的,琴棋书画、吹拉弹唱,都能来上一手。我和叶子在艺术方面的天分都没有他高,不过在他的教导下,叶子也画得一手好画,弹得一手好紫],我则练了一手好字,却只对吉他感兴趣。

月娘推门进来,便是见我立在画前沉思。转过头见她今儿的裙装是月牙儿白的,裸露著香肩和一小片儿酥胸,别有一翻清滟的风姿。见我立于画前,她微微一笑:“蔚姑娘觉得这画儿如何?”

“气韵生动、线条丰富、用墨大胆自然,不失为一幅佳作。”我淡淡道,“月妈妈这麽风雅的地方,自是不会拿出俗作待慢客人。”

“想知道作者是谁麽?”月娘听我皮笑肉不笑地讽刺,笑笑,也不恼。

我望向那“随风”的朱章,玩笑道:“不会是月妈妈吧?”

“我哪有那奶O。”月娘捂嘴轻笑,瞥了那画儿一眼,“随风,是楚殇的字。”

楚殇?我看向那画,冷笑。倒没看出那心理变态的男人竟能画出这样的画。这月娘,莫不是已经知道我与楚殇昨晚开玩的游戏?以为告诉我这个,就能对楚殇的印象改观麽?幼稚!

月娘见我反应冷淡,也识趣地不再作推销,转入正题:“小红说蔚姑娘有事找我?”

“我能否出去走走,即使是出这间屋到下面透透气也好。”我并不指望她答应我,虽然我很想快些了解这里的地形,方便画出地图,研究有无破绽可供出逃,但总得一试。

“姑娘身子还有些弱,这三日还是留在屋里好生歇息,三日後便可出这房门了。”月娘果然不答应。

“可我呆在屋里无事可做,又没可供消遣的东西。”我皱了皱眉,给我送本书来也好啊。

“姑娘可以准备一下三日後首次出场的才艺表演。我一会儿让人给姑娘送琴过来。”月娘似乎心里早有打算。

“才艺表演?”我皱了下眉,不解地看著她。

“倚红楼的姑娘,第一次出场,总要准备一场才艺表演,方便客人了解的。”月娘见我不甚明了,解释道,“昨晚听了姑娘一曲清唱,精彩绝伦,相信姑娘经过精心准备的节目,一定能技惊四座。”

明白了。即是通过表演,把新姑娘推出去,像现在的新产品作宣传一样,吸引更多的顾客来买吧?我冷笑,若奇货可居,不但可以决定姑娘的身价,还可以吸引更多的顾客上门。我若卖力表演,技惊四座,把身价抬高,大概也可以过得轻松些,毕竟不是每个客人都愿意花大价钱竞拍的。

“看来我想不准备都不成?”我面无表情地望著她,“可惜我擅长的乐器,你这里没有。”

“倚红楼里,什麽乐器没有?即便真有什麽乐器没有,只要姑娘说出来,我们也一定能帮姑娘准备。”月娘倒是自信。

吉他你也能准备?我脸上浮出一个恶作剧的笑容,看我不整治你一下:“那谢谢月妈妈了,我擅长的乐器,名唤吉他。”

“吉他?”月娘脸上浮出吃惊的表情,皱了皱眉,“这是什麽乐器?月娘闻所未闻。”

你当然闻所未闻,你若闻了,倒也奇了。

“天下之大,有谁是什麽都知晓的?”我恶作剧得趋,顺便讥讽一下她月娘也不过是个井底之蛙,心里痛快极了。

月娘脸色变了变,到底是八面玲珑的青楼老鸨,忍耐奶狺@流,转瞬强笑道:“是月娘孤陋寡闻了,等回去讨教了乐师,再给姑娘回话吧。”

就怕你讨教哪个乐师都没用!我在心底偷笑,面上却正色道:“那蓝雪先谢过月妈妈了,不过,若乐师也不知道,蓝雪可以画幅草图,请月妈妈拿去寻工匠做一把。”

我倒没指望她真能找工匠给我做出一把吉他,心里只是想刁难刁难她,出口恶气也是好的。月娘一听倒是点头同意了,心里大概明白找乐师问这名叫吉他的乐器也是没谱的事儿。

我走到书桌前,摊开纸,画了张吉他的草图,标注了尺寸和各个零部件名称,捧起来,吹了吹纸上未干的墨渍,交给月娘。月娘看了一眼吉他的图纸,表情更是惊讶,看我的神情也多了一丝探询。闭O怕我再嘲弄她,也不多作询问,她收好图纸,表情怪异地道:“蔚姑娘放心,月娘一定尽力找工匠做好这件乐器。”

送她出门,我强忍住笑掩上门,扑倒在靠窗的椅榻上,回想月娘怪异的表情,乐不可支,忍不住大笑出声。笑到肚痛,我蜷在椅榻上,平复小腹的抽搐,脑子里慢慢思考眼前的处境。虽然冥焰告诉我三日後接客之事是有惊无险,但并未告诉我具体如何,是如何的惊?如何的险?也陶o已经涉及到地府的秘密,他不可泄露太多天机。其实三界众生,各界皆有自己的生存法则和规矩,如同冥焰不能掌握阳寿未尽的凡人的生死,神仙们就能干预凡人的命运吗?如果个个凡人的命运都被神仙们插上一脚来玩玩,历史还不改写?天下还不大乱?三界的平衡还不被打破?虽然我心里相信冥焰真的会帮我,可是,我同时也是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魂魄,我接受的教育是任何时候都不要把命运交托到别人的手上,没人对你有责任,你只能自己对自己负责,所以,我宁愿让命运掌握在我自己的手上。

如果三日後真有惊险,而我又无法躲避,难道真的要沦落到卖身的地步吗?一想到这个,我就有些烦躁,我可以怎麽做?装病拖延时间?灌醉嫖客?计策都没有错,可是具体操作起来都有一定的难度,何况计划赶不上变化,谁知道到时又会有什麽意外的情况发生?

不过,不管怎麽样,月娘有一点倒是没有说错,尽管她这麽做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帮我。把自己的身价抬高,对她是赢利,对我也是利大于害。看来无论如何,这三日後的出场节目,我都要认真对待,好生准备的了。楚殇那天也一定会来的吧?我首次出场接客,他不来观看,满足他的复仇欲望才怪。想到我与他之间的那个游戏,我冷笑,脑子里灵光一闪,恶念横生,当下心中已有计较,楚殇,我让你看我如何艳惊四座,让你过目难忘!

第11章 凤歌

没想到我清早一番卖弄,倒引来了不速之客。

真是个美人啊。以为见了楚殇、冥焰和月娘之後,再见不到比他们更为风姿卓绝的人物,却不想一山更有一山高。眼前的美人著了身白袍,那白并非如雪一般亮,而是柔和亲切舒服的,彷佛在夏日的湖水中浸染而成,白中泛著些微蓝。袍的款式也极特别,不似女装,却也非男装,轻柔宽松的袍服,却异常熨贴美人娇若芝兰的风雅身姿。发没有束起,也未盘髻,只用一根绢白的丝带松松绑住。美人抱著一把古琴,我努力想看清美人的脸,却怎麽也辨不清晰,只见得他非男非女,雌雄莫辨,恍若天人。安静的面容如静川明波,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外端望我,我却已觉得仿佛看到朗月升上夜空,春水卷走落花。

我的口水差点嘀下来,难道是天谧皇朝的风水太好,养出来的全是这般标致人物。美人见到我的呆样,捂嘴一笑,我只感觉一片冰玉般的湖水忽然起了一阵涟漪,缓缓荡漾开来,越发傻得可怜。

美人见我完全傻成化石,歪著脑袋,颇有趣味地看著我:“姑娘不准备请我入内麽?”

我一愣,对上他那双笑吟吟的漆黑眼楮,回过神儿来,手足无措地侧身让他:“请进。”

美人大大方方登堂入室,我站在门口望著他的背景,只觉得那袭白衣似乎成了这房中最亮眼和难忘的风景。他将琴放在桌上,转身看我仍傻傻地站在门口,嘻嘻一笑,眸子里顿时染上些章x皮跳达的味道:“姑娘莫非想一直站在那里?”

连声音也是那麽温雅动听,我吸了口气,暗啐了自己一口,掩上门走到桌边:“请坐。”

美人仪态万方地坐下,每一个动作都是那麽优雅和赏心悦目,我盯著他,看得眼也不眨,这样一个人物,若生在二十一世纪,怕是要让那些电影公司欣喜若狂了,哪还用什麽演技,这美人举手投足都是风景。

“你是谁?”我好容易按耐下那颗惊艳得“ ”乱跳的心,从桌上翻开茶杯,倒了杯水递给他。

“在下月凤歌!”他说这话的时候,面容平静,我当时未觉不妥,後来在知他的盛名之後,才感觉出此刻他的淡定从容。

“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我脑子里一下浮出李白那首《庐山谣寄庐侍御虚舟》,一时不觉,竟喃喃念出。凤歌,好一个凤歌!

却见他原本平静的双眸突然翻起惊天巨浪,紧紧盯著我,带著研判、带著谨慎、带著惊讶,还带著一丝莫可言状的欣喜,闪烁不定。我被他脸上绽放出那种炫目的光彩迷惑了,这样清雅脱尘的一个人,却也有这般热烈如火的情绪?那样复杂难辨的俊雅风姿,是男?是女?

“你是男是女?”我以为自己只是在心里想想,没想到问句已从嘴里溜出来,大脑没能控制住身体,手已朝他胸前摸去,胸部平平,没有女子傲人的锦软,心中已知他是男子。忽觉出他身体一僵,我顿时回神,意识到自己在做什麽的时候,手已经成了化石,忘了收回来,定定地停在他的胸口上。

脸上仿佛有一团火在烧,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如何是好,这般唐突孟浪,只怕他要拂袖而去了,心中不禁又气又恨,只觉得自己太给现代人丢脸,为何每次见了美男都变得脑子有点不灵光。却感觉他身子蓦然放松,“扑哧”一声笑出来,我这才像被火灼般缩回手,不安地扭成一团,又羞又窘,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姑娘真是坦率自然、天真可爱。”美人在夸我,他没有生气?我又惊又喜地抬头,看见他笑得弯弯的眼楮下面是挺直的鼻梁和微扬的唇,但,他那是什麽样的眼光,不再是刚才那样平静温和,带了些不羁,带了些浪荡,却一点都不让人反感。

“我叫蔚蓝雪。”我听他姑娘姑娘地叫,知他不知我的名字。这个人,一时沉静无波如冰湖,一时浪荡不羁如烈焰,却是最最自然融合在一起,辨不出他哪时是火,哪时是水,还是两者皆是。此时见他和煦如春风的笑容,如梦似幻,只觉得自己仿佛是身在梦中,不知何时会醒。

“你下次来,不如寻块巾子把脸避了去。”话刚出口,又觉不妥,仿佛我已经在期待与他下次会面似的,我连他是谁找我做什麽都还不知道呢!脸又烧起来,我嗫嚅著道歉:“蓝雪唐突了,月公子莫怪。”

“在下怎麽会怪蔚姑娘,姑娘自然豁达,想到什麽便做什麽,无一丝矫糅造作,是月某见过最特别的女子。”月凤歌微笑道,毫不掩饰眼中的欣赏,“放眼天下,还从未有人像姑娘那样一语中的地解我的名字,‘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姑娘冰雪聪明、才识无双,当为凤歌引为知己。”

我一惊,意识到自己一不留神又剽了古人诗句,听他这样真心称赞,心中又是一阵惭楚C他哪里知道我不过是盗用了别人的诗句,我又哪里是什麽聪明自然不造作,分明就是鲁莽冲动,若见个美男便这样花痴,完全暴露心中所想,还如何在这青楼步步为营,保全自身?我叹了口气:“是蓝雪莽撞了,不敢担月公子盛赞。”

“你就叫我凤歌吧,公子公子的,听著别扭,我也唤你雪儿,可好?”月凤歌眨了眨眼,眼中一片暖意。

这算不算我在这陌生朝代的第一个朋友?我望著他暖意融融的眼楮,笑道:“也好,我也不喜欢那些个公子小姐的称呼,还是直称其名比较自在。”

两人相视一笑,我已经可以断定,他是我可以真心相交的朋友了。朋友,多麽温暖的词。那是可以相互交心交情、对酒当歌、嬉笑人生的人,那是可以在逆境中理解你、支持你,在顺镜中提点你、指引你的人,那是可以在危难中倾力相助,在平顺时相交如水的人。其实我并不是一个善于结交朋友的人,在前世真心相交的朋友也只得三两人,不知为何,今日与月凤歌却是一见如故,仿佛是很久以前便已熟识,毫无生疏隔离之感。原来朋友相交,也是一种缘分,它自然而然地来,便自然而然地接受,丝毫也强求不得。

“凤歌找我,何事?”我心知他恐怕也是倚红楼的人,这样风华绝世的人物,却也沦落青楼,兴酗]有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这天茳皇朝,原来也盛行男风,一想到这般人物,竟然也要在那些粗鄙男人身下受虐,我心都要碎了。

月凤歌不知我的想法,眼里充满赞赏:“我是倚红楼的乐师。昨日听晚池说雪儿你唱了一首她从未闻过的曲子,还是你自己所作,惊艳非常。晚池在风月场里混的时间不短,能让她赞不绝口的,必是佳作,我听她哼了两句,已是非常想来见雪儿了,可是晚池阻著,不让我来。”

“晚池?”我诧异,是谁?原来月凤歌并非倚红楼的男妓,而是乐师。不知为何,得了这个消息,我心里竟是非常高兴。

他一怔,随即恍然笑道:“晚池是月娘的闺名,雪儿你刚来不知道,是我疏忽了,晚池,是我姐姐。”

原来月娘名叫月晚池。凤歌,竟然是月娘的弟弟,那他,是否也是楚殇的下属?是否也知道是楚殇囚我于此?我看他清雅澄澈的目光,如此坦然与我相交,心下已经有些明白,恐怕他是不知道楚殇的恶行了。否则,月娘岂会阻止他前来寻我?但是,如果他知道呢?心里这麽怀疑一个我刚刚肯用心相交的朋友,自己都觉得有些不耻,但我身处在这危机重重的青楼之中,若不谨慎小心些,岂不是连命怎麽赔的都不知道?

一时无语,心里像是有两个小人在打架,我一方面唾弃自己,一方面又为自己辩解,闹腾得不可开交。双目无意识地扫过墙上那幅《眉山千尺峰》图上钤有的“晚池鉴赏”“凤歌品鉴之宝”二方章,心下有些恍然,轻声叹道:“晚池、凤歌,原来这两枚品鉴方章,是你们姐弟二人诱W去的。”

月凤歌抬眼看了那画儿一眼,笑道:“那还是三年前,楚殇陪我和晚池上眉山游玩时画的。哦,雪儿不知道楚殇是谁吧?他可是天腺皇朝有名的大财主,垄断了丝绸茶盐的买卖,别看他是个商人,却是满腹诗书、才识不凡,不沾一点商贾的市侩铜臭气。”

我不知道他是谁?我知道得很,我冷笑。月凤歌在说到楚殇时,神情自然坦荡,语气听起来虽然熟谑亲近,却似乎并不知道楚殇那个什麽鬼门的身份。看来,楚殇和月娘私底下做的事,月凤歌未必知晓,是我小人之心了。不知道为何,想到这一点,我眼中一热,几乎要涌出疏 A心情大慰,我可以忍受月娘的助纣为虐,却不能承受月凤歌对我的欺骗,因为月娘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而凤歌,是我的朋友。

只是我没想到楚殇势力竟大到如此地步,我记得我那时空的古代,丝绸茶盐全是朝廷垄断行业,若天

第12章 仙音

“雪儿,你怎麽麽?你冷麽?还是身体不舒服?”月凤歌见我浑身发抖,惊得站起来,扶住我的肩膀,探向我的额头。

我拉下他的手,摇摇头,强笑道:“我没事,只是突然想起一些不开心的事。”

“雪儿你不舒服就先去床上歇著,我改日再来看你。”月凤歌收起谈到楚殇时戏谑的口吻,冰湖一般的美目中含著一丝担忧。

“真的没事,好容易有个朋友来看我,我可不要你就这麽走了。”我微笑著,摇摇头,“你刚才说那个楚殇,虽是个商人,却满腹诗书、才识不凡,你们姐弟俩是怎麽认识他的?”

我要套出更多的情报,我要知道在楚殇心里,月家姐弟到底占了个什麽位置,我要储存更多对我有利的筹码。楚殇若真像我所想像的那样势力庞大,那我出逃的机率有多高?我的心渐渐沉下去,沉重得几乎令我窒息。

月凤歌神情一黯,沉默了。我惊觉这大约触碰到他的痛处,心中竟对那对这风华绝代的人儿挂上如此黯然的神情极为不忍,在心中大骂自己,叶海花,你竟能为了自己的私欲忍心伤害凤歌麽?急急地道:“凤歌,我不是想逼你回忆不开心的事,你若不想说,就不要说。”

月凤歌听我这样说,竟淡淡地笑了,脸上带著一丝淡漠:“其实也没什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时我还很小,只得八岁,姐姐只有十二岁,父亲过世了,继母待我们一日比一日苛刻,最後将我和姐姐卖入青楼,过了几年恶梦般的生活。”

我心中一痛,握住凤歌的手,竟不能言。虽然凤歌语气淡漠,三言两语便将前事草草说完,我却能想象他当日心中的惶恐痛苦煎熬不安。想我实际年龄已经三十了,又有现代人的知识,被囚在青楼也觉得如此痛苦难熬,何况当年他姐弟俩小小年纪,不知心中是何等恐惧。

凤歌见我难过的样子,微笑著拍拍我的手,眼里有异样的情绪:“雪儿是为我难过麽?都过去了,三年後,姐姐遇到个好人,十分同情我们姐弟的遭遇,为我们赎了身,这个人就是楚殇。”

好人?同情?赎身?那个人,做什麽事情会没有目的?这样绝色的两姐弟,会怎麽样祸害这丑恶的红尘?他会不清楚?只怕一切皆在他的掌握之中,想必自那之後,月娘便入了那什麽鬼门,而凤歌,一则年纪太小,一则又太善良纯厚,怕他不能守秘,才未将他招揽旗下吧?何况以楚殇的心智,要利用个什麽人,也未必一定要收揽旗下不可。

“你们既然好不容易脱离了青楼,那为何,月娘自己还要开一间青楼呢?”我望著凤歌,有些不解,受过相同的苦难,为何还忍心将这样的苦难带给别人?只怕这间青楼,也不是那麽简单,兴雪它野i能是楚殇那个什麽鬼门的一个据点。若是这样,我打了个冷颤,普通青楼要逃跑都难如登天,若这里并非普通的青楼,那┅┅,我简直不敢再想下去。

“倚红楼跟别的青楼不一样,这间倚红楼是楚殇借钱给姐姐开的。”月凤歌微笑道,“姐姐和我当年受了很多苦,姐姐其实很想在自己有能力的时候帮助像我们当年一样可怜的人。倚红楼的姑娘,有些是姐姐收留的无家可归的孤儿,也有些是被坏心的家人卖来的,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姐姐都是让她们自己选择她们的人生路,决不强逼他们,不想留下来的,姐姐都送一些银子给她们,让她们自谋生路,但她们大多都自己又回来了,倚红楼的姑娘,都是自愿留在这里的。”

自愿?呵呵,好个粉饰太平的伪君子。那些姑娘本就无路可走、无家可归,你给她几两银子,用光了她们又能去哪里?想著倚红楼里还有个有情有义的老鸨,还有处地方能吃饱饭,当然要乖乖回来了。收买人心,的确比压迫人心做得高明,让人自甘自愿地堕落,还要戴上个拯救世人的光环,当真比逼良为娼的人还要可耻。骗骗单纯的月凤歌还可以,蒙我可没那麽容易。她月娘要真有心拯救这些苦孩子,开茶楼饭馆什麽不好,用得著非要开间青楼?

我现代人的脑子又开始转悠起来,楚殇其实才是这间青楼背後的老板吧?他有钱有势,没有必要在风月场中再插上一脚。除非┅┅,我冷笑起来,若别有所图,这青楼倒是个收集情报的好所在,也是个贿赂达官贵人的好场所,弄几个漂亮姑娘在那些官大人的枕头边吹吹风,不但可以稳定他明里的买卖,暗地里,又可以在那些官老爷销魂的时候,套出不少朝廷的内幕。我越发肯定我刚才的推测,楚殇,他的觊觎的,果真是这天下!

若是这样,我如何逃走?若被楚殇知道我已发现了他的秘密,只怕就不是羞辱我这般简单,而是杀我灭口了。月凤歌见我沉思不语,满脸仓皇,只当我也回想起什麽伤心事:“雪儿,你既到了倚红楼,肯定也是有一段伤心的往事,以後便不要再想了,你若不想呆在倚红楼,我同晚池说,她断不会强留你。”

不会强留?呵呵,我在心中笑凤歌的天真,我与这楼里的其他姑娘不同,即使面子上,月娘放我出了倚红楼,指不定回头立即便叫人把我掳走,放到凤歌看不到的地方任楚殇肆意凌辱。我叹了口气:“凤歌,你别为我的事担心,对了,你来找我,不会只是光想来看看我这会唱曲儿的姑娘吧?”月娘昨天还明明不让他来,今天肯让他来,必然有其它的目的。

“对了,跟你聊著聊著都忘了正事儿了。”月凤歌这才想起过来的目的,果然是个随性儿的人,只能放在家里好好呵护的小花儿,月娘不让他知道太多,也算用心良苦。凤歌一脸新奇地望我:“晚池拿雪儿画给他的‘吉他’图纸来询问我,她对雪儿交给她办的这事儿有点疑心。我自幼学琴,吹拉弹奏在天茳皇朝也有些薄名,都未曾听闻过何为‘吉他’,如果不是雪儿画了图纸,我真会当你在诓晚池呢。这‘吉他’虽然样式奇特,看起来确实很象乐器,雪儿从哪里学来的呢?”

“是我幼时,一位四海游异的奇人从西方带回来,传授予我的。天茳皇朝没见识过这乐器,也不稀奇。”我随意编了个理由打发凤歌的询问,不甚在意地道:“若实在无法做,便罢了,也不是非要它不可。”

“倒也绝非一定做不出来。”月凤歌笑道,“晚池拿图纸去找了‘鬼手’巧七,他是天下间著名的能工巧匠,只要他看过一眼的东西,绝对能分毫不差地做出来,雪儿有图纸给他,应该问题不大。不过,那西方是哪里,是曜月国吗?可是我也没听过曜月国有这种叫做‘吉他’的乐器。”

“哦?”我倒是一怔,看来哪个朝代都不乏能工巧匠。曜月国?是天谧皇朝西边的国家麽?我不懂这里的世情,不敢乱说话露出马脚,便摇摇头道:“不是的,是比曜月国更远更远的西方。”

“真希望以後有机会,能去到那里,见识一下与众不同的民风。”凤歌对我说的西方一脸神往,我心里笑道,只怕你穷极一生也去不了:“没准以後有机会,这天下之大,有钗h值得我们去发掘的好玩的东西。”

“也是。”凤歌回了神,接著刚才的话题,继续道:“晚池担心三日之内,鬼七未必能赶得出这种从未见过的乐器。所以让我来配合你,登台之日,做你的乐师。她说雪儿的歌,其他乐师大概没那能力配乐。”

“这麽说,凤歌的琴艺,比那些乐师高明多了?”我忍不住逗他,看他冰湖一般的眼楮又带上些狂傲不羁,语气含著一股浑然天成的傲气,笑道:“也未必,要听了雪儿的歌,才知道。”

我却不反感他的狂傲,笑了笑,随意哼唱了一首歌,其实我自己也对凤歌弹奏的水平很好奇,大约是会玩乐器的人的天性。

“等你走後心憔悴,

白色油桐风中纷飞,

落花随人幽情这个季节,

河畔的风放肆拼命的吹,

不断拨弄女人的眼瓷A

那样浓烈的爱再也无法给,

伤感一夜一夜。

当记忆的线穿越过往支离破碎,

是黄昏占据了心扉,

有花儿伴著蝴蝶,

孤燕可以双飞,

夜深人静独徘徊,

当幸福恋人寄来红色分享喜悦,

闭上双眼难过头也不敢回,

仍然渐渐恨之不肯安歇微带著後悔,

寂寞沙洲我该思念谁。”

我毫不意外看到月凤歌眼中的诧色,望著我的眼楮退了顽皮、退了不羁、退了浪荡、退了平静、退了温和,渐渐热切而浓烈。听我唱了半段,他的手抚上了桌上的琴,指尖灵巧地挑拔琴弦,一串珠玉之声倾泄而出,宛转动荡、无滞无碍,起调竟已跟上我的曲调。这次轮到我惊讶了,没想到凤歌对音乐曲调的记忆如此彪悍、如此敏感,那琴音不促不慢,紧紧配合我的唱词,以至恰好。欲修妙音者,必先修妙指。我望著他纤长的手指,曼妙地抚过琴弦,一尘不染。厝指如击金戛石,缓急绝无客声。琴音不染丝毫浊气,澄然秋潭、皎然月洁、辈然山涛、幽然谷应,将歌词中那份缠绵伤感幽怨表达得淋漓尽至,真真令人心骨俱冷,体气欲仙。

音有幽度,始称琴品。品系乎人,幽繇于内。故高雅之士,动操便有幽韵。洵知幽之在指,无论缓急,悉能安闲自如,风度盎溢,纤尘无染。足觇潇洒胸次,指下自然写出一段风情,所谓得之心,而应之手,听其音而得其人。我痴痴地望著他,复唱著歌词,竟不知是我的唱词在引他,还是他的琴音在领我,那词与律,竟是浑合无迹。他抬眼望著我,与我的目光纠缠在一起,他眼中有我,我眼中有他,热如焰,沸如火,将彼此的面目融化在眼底。

这一幕在旁人眼里,是何等绝美的画卷,我幽幽唱出最後一句“寂寞沙洲我该思念谁”,他的琴音,仍在指尖吟逗,宛然深山邃谷,风声簌簌,渐入渊微,若非亲耳听闻,我绝不会想到竟然有幸能在这红尘俗世有听到如此清远高洁的仙音。

最後一声琴音悠远地消逝,凤歌优雅地将手从琴上收回。眼中的火却越燃越炽,将我痴痴的表情尽收眼底,凤歌唇角微微上扬,又浮出个顽皮跳达的笑意,轻叹道:“这世上若没有人懂得珍惜爱护雪儿,便由我来爱你,可好?”

呵,我笑了,面对他善意的调笑,望著他唇角顽皮的笑容,也调皮地眨了眨眼:“好呵!”

语音刚落,房门蓦地被推开,一股萧杀之气扑面而来,我与凤歌诧异地回头,见到一脸忧色的月娘与满脸寒霜的楚殇,立于门口。

我望著楚殇紧绷的脸,无视他如刀锋般冷冽的目光和浑身散发出浓郁残暴的戾气,轻笑了。

第13章 玻璃

我笑吟吟地看著楚殇脸色越来越冷,心知我越笑得甜他看到就越来气儿,气死你气死你,最好冲进来在凤歌面前揭穿你的假面具。斜眼瞥著楚殇脸色铁青,似乎已到了忍耐的极限,几乎以为他要冲进屋来了,却见他突然转身,拂袖而去。月娘看了我俩一眼,欲言又止,转过身也匆匆地跟著楚殇走了。

“不知是谁把我们的大财主得罪了,啧啧,看那张脸臭的。”凤歌扫了我一眼,唇边浮起一丝趣味。

“哟,那就是你说过的楚大财主呀?”我装傻充愣,明抬暗贬,“倒是长得人模狗样的。”

凤歌望著我,也不纠缠这话题,笑了笑,手指在琴弦上拔了一声,叹道:“雪儿的歌,曲调新奇,凤歌真是闻所未闻。”

“闻所未闻,听了半首便能弹出,还弹得这麽好,凤歌才了不起。”听了那样清雅不俗的琴音,我是真心真意地佩服。

凤歌笑著摇了摇头,问道:“雪儿登台,便是唱这首歌吗?”

这首?不过是我随便哼哼的,我浮出一丝诡笑,我早已准备好一首歌,绝对震憾到这些古人三日都回过不神来:“不是,我另有一首曲子,不过没有吉他的伴奏,不知道能否弹出那首曲子的感觉。”

“你唱来听听。”凤歌倒是自信。唱?那歌词可不敢现在唱出来,会把他吓倒的,我笑了笑,哼了起来,凤歌跟著弹了几个调,我摇了摇头:“柔了些。”他再弹了几个调,倒也来了味道。我眼珠儿一转,突然想起《疯狂的石头》里那段二胡版重金属摇滚味儿的《佛经天鹅湖》,《天鹅湖》都可以用二胡来拉,这首歌改成民乐版的又怎麽不可以?我来了劲,示意凤歌继续:“嗯┅┅,不错,这里要加鼓点,这里还要其它的乐器作配合,对,这段就这样,棒极了┅┅”

我和凤歌在屋里呆到中午,才把这首歌的曲子重新谱好,小红送了午饭过来,他也不吃,拿著曲谱兴奋地道:“我这便拿去让乐师们试试。”说完就抱著琴冲了出去,唤都唤不住,我笑著摇了摇头,这说风就是雨的性子。

小红见我笑容满面,知我心情大好,也敢跟我搭了句嘴:“姑娘真有本事,竟能让月公子乐成这样。”

我端起碗,不解望著她:“这也算本事?他乐成这样关我什麽事?不过是他自己高兴。”

“能让月公子高兴的事儿,可不多呢。”小红笑道:“月公子被皇上封为天茳皇朝第一乐师,脾气狂傲著呢,不对他脾气的人,他正眼儿都不瞧一下,管他是什麽达官贵人,理都不理。就说咱们这倚红楼,虽然是月娘开的,可是若想请月公子来弹奏一曲,也不是那麽容易的呢。”

“他不是倚红楼的乐师吗?”没想到月凤歌在天茳皇朝这麽有名。第一乐师!啧啧,了不得,不过,他也实至名归。

“不过是挂了个名而已,让倚红楼声名旺盛些,月公子几乎不在这里登台献艺,倚红楼开了这麽些年,月公子一共只来此演奏过两次。所以虽然他的琴音连皇上都赞不绝口,但有福耳闻的,却不多。”小红看著我,佩服地道,“刚刚月公子竟然在姑娘房里弹琴,外面的人听到姑娘和月公子的弹唱,都听傻了。月公子琴弹得妙,姑娘的歌也唱得绝。”

“有那麽好吗?”呵,这马屁拍得我心里挺受用的,虽然当她是月娘的眼线,对她印象仍稍好了点。唉,人的劣根性啊。原来月凤歌只是倚红楼的挂名乐师,并不住在这里,想想也是,他那琴音,哪里烟花之地的靡靡之音可以企及的?

“当然好啦,刚刚好多客人都在问到底是谁唱出这麽别致好听的歌,而且这麽有面子,竟能让月公子给姑娘伴奏。”小红笑道,“姑娘还未登台,便引起了客人的兴趣,登台那天一定会有很多人来给姑娘捧场的。”

她不提还好,一提这个,我的心情就烦躁起来,顿时没了胃口。我放下筷子,叹了口气,小红见我不吃饭,有些惶恐:“对不起姑娘,小红说错话了┅┅”

我摇摇头,你没说错什麽,你说的是事实,“是我没什麽胃口,你收了吧,我不想吃了。”

我心里隐隐觉得这事有些蹊跷,凤歌那样清傲一个人,心中怕是容不得半点污秽的,月娘故意用我的歌和吉他图,引他来找我,就不怕他们的恶行被凤歌知道吗?还是他笃定我,不会将真相告诉他?仅仅只是要抬高我的身价,便冒这麽大的风险,值得吗?把我放在烟花之地接客,即使是为了报复我,若我“一不小心”走漏风声,泄露我便是被灭门的宰相千金,他就不怕引来祸端吗?越想越是疑惑,越想脑子里越是一团麻,总觉得这里面有天大的阴谋,而我就是找不到那个线头。

索性不去想他,见小红收拾了桌子准备出去,我叫住她:“小红,等一下。”

“姑娘还有什麽事?”小红放下托盘。

“我需要准备一套登台的衣服,一会儿我画个图纸,你拿去给月娘,让她请人做。”我走到书桌前,想了一下,画了张图样儿给她。她看了那图纸上的衣服,脸一下红了,满脸惊讶:“姑娘你┅┅,真的要穿这身衣服登台?”

“不好麽?”我见她这羞窘的反应,心中越发有底,若青楼女子都不能接受这衣服,肯定更能刺激那些道貌岸然的男人们。

“太┅┅,太暴露了┅┅”小红看著我画在纸上的裙装,嗫嚅道。

“我穿的人都不怕,你还怕什麽?”我打趣道,把图纸塞给她,“你跟月娘说,三日之内一定要给我做好。”想到早上的吉他月娘还没睑迭A现在又甩给她一件事儿让她头疼,我心里又偷偷乐了。

小红接了图纸出去。我百无聊赖地躺到床上去,早上用脑过度,饭後又血糖升高,我要睡一觉。才刚刚跟周公打了个招呼,话都来不及说,我就被人从床上扯了起来。

“蔚蓝雪,你给我起来!”是楚殇怒气冲冲地在鬼叫,自从肯定他不会杀了我,我对他也没那麽恐惧了。我懒得理他,故意闭著眼坐著装睡,“唔唔”地哼哼,更是激得他怒火冲天:“你少给我装睡,起来!”

我管你鬼叫鬼叫!我还是不理,眼闭得紧紧的,突然觉得身子一凉,衣服已经他被剥了半截,我又惊又气,睁眼推他:“无赖!混蛋!”

“不装了吗?”楚殇冷笑,甩开我的手臂,双手一推,转瞬把我压在他身上,挣扎不得。

“我哪里有装。”我翻著白眼,不服气地道,“我现在才醒罢了。”

他端端地望著我,眼里的怒火倒渐渐退了去,神色莫明:“蔚蓝雪,我倒看低了你。”

我不明所以,又不愿在嘴上输给他,反唇相讥:“即便让你看起得也不是什麽值得高兴的事儿。”

“少给我磨嘴皮子。”他望著我,眼神有些怪异,“没想到你竟然能引起凤歌的注意,这麽多年,凤歌还从来不曾为一个女子如此上心。早知如此,我不该将你放在倚红楼。”

“本姑娘花容月貌,凤歌为我心动很正常。”我得意地一笑,脑子念头一转,娇声道:“楚爷,您不会真的爱上我,吃醋吧?”

“我会对你这种身无二两肉、瘦得像柴的丑女人感兴趣?天茳皇朝随便一个女人都比你长得丰满妖娆、珠圆玉润。”他冷笑著俯视我,讥讽道,“你也太小看我楚殇了。”

“楚爷,你既对小女子没兴趣,干什麽每次来,都要压著小女子说话呢?”我娇滴滴地白了他一眼,身子动了动,在他耳边挑逗地吹了口气。心里却惨叫!天啊,难道这天茳皇朝竟真跟我那时空的唐代一样,女子以胖为美麽?没想到我好不容易才变瘦的身材,原来依这里的标准仍然是个丑女!天不长眼啊,为什麽别的穿越同志穿越时空便人见人爱、吃香喝辣、呼风唤雨?而我却样样事都跟我对著干?老天,你跟我有仇啊!

他不理我的挑逗,松开我,面无表情地直起身,坐起来冷冷地盯著我,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蔚蓝雪,你最好别打凤歌的主意,若是你敢伤害凤歌,我保证我会立刻杀了你。”

我慢条斯理拉好被他扯开的衣服,遮住半裸的香肩,淡淡地看他,浮出一丝浅笑。原来如此,我还当真以为自己魅力无穷,成尼l引了楚殇的心呢,想到早间他站在门外泛著寒意的脸,原来那一身戾气为的却是另有其人。

“怪不得楚爷那麽笃定自己不会爱上我,被我毁灭呢。”我笑了,这家伙原来是个同志,“原来楚爷心里爱的人是凤歌。”

他浑身一震,脸刹时变得铁青,瞪著我的眼楮似乎要冒出火来,气得浑身发抖:“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怎麽会爱上男人?你这见鬼的女人再敢胡说,我撕烂你的嘴!”

男子汉大丈夫?就凭你对我的所作所为,也当得起这几个字?我冷笑:“爱男人怎麽了?谁规定了男人不能爱男人?爱便是爱,哪来那麽多虚伪的形式?哪分得什麽男的女的?凤歌那般风流雅致的人物,不叫你著迷麽?再说了,是女人你就一定会爱上她吗?未必吧?只要那个人是真正知你懂你的人,是男是女又有什麽关系?只要是真心相爱,我都不会戴有色眼光看人┅┅”想想以前耽美文也是我的一大恶趣味啊,我越发说得兴起,也不理他的脸越来越难看,“还男子汉大丈夫,爱个人都不敢承认!这才让人瞧不起!不过在我心里你也不算什麽男子汉大丈夫!老实说,你不承认也好,我还觉得你配不上凤歌哩,不过,没准人家凤歌根本对你没意思,只是你自己在那里自寻烦恼┅┅”

“闭嘴!”他暴怒,打断我一连串的聒噪,脸一寸寸逼近我,眼神变得莫测难懂,“我真的很好奇,蔚蓝雪,你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是怎麽来的?别跟我说是蔚锦岚那老匹夫教你的┅┅”他的手蓦地抓紧我的脖子,目露凶光,语气瞬间严厉,“你到底是什麽人?”

第14章 游戏

我的脊背一寒,惶恐地瞪著他,一脑黑线!完了完了!我又忘记蔚蓝雪是知书识礼、温雅端庄的大家闺秀了,蔚蓝雪是断然说不出我这样的疯话的!楚殇不会真的发现什麽了吧?镇定!镇定!他的手掐得我好紧,我深吸了口气,瞪著楚殇灼灼的严厉目光,咬牙切齿地道:“我是被你这疯子逼出来的!任何人对著你都会发疯!你这疯子!禽兽!魔鬼!”

想到他亲手逼我杀了蔚锦岚,我的眼眶顿时红了。我闭上眼楮,不想将自己的脆弱暴露在这个人面前,任他肆意取笑羞辱,但眼笠 O顺著眼角流了下来,滑下脸颊。我紧咬住唇,心里无比委屈,为什麽要让我承受这一切?为什麽我要来到这个时空?为什麽?呜咽从齿缝中滑出,眼符  o软弱,我要疯了!再这样下去,我真的要疯了!

掐在我脖子上的手渐渐地松开,我等待著楚殇接下来的羞辱,却意外地没有听到他嘲弄的声音。半晌,一只手抚上了我的脸颊,替我擦去满脸的略 C我全身一震,蓦地睁开眼楮,看到我睁眼,楚殇的手顿时停在我的脸上,石化。他灿如星子的黑眸里竟然不带一丝讥讽,却带著一丝痛楚,一丝无措,还含著一丝狼狈,蹙著眉看我。

我呆住了。如果我到此刻还看不出他情绪上的变化,那我真的是傻子了,我之前活那三十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如果前一刻我还只是以玩笑的挑逗来揣测,现在我已经可以用现代人的头脑肯定,楚殇对我,虽然不一定是爱上,但肯定有些让他自己也拿捏不准、捉摸不透的感觉,让他惶恐,让他不安,让他喜怒无常。

这就够了。这场游戏,我一定不会输!我想笑,又不敢。笑意化成了眼瓷A我哭得越发伤心,眼朱麻_了线的珠子,止都止不住。他眼中的狼狈和无措退去,痛色却深了,长叹一声,他伏下身拥紧我哭得不断抽搐的身子,沉声道:“你当真,如此恨我?”

多可笑!他问的问题多可笑!我想笑,却笑不出,毕p烈酒在我眼中作烧,洪水一般涌出。如果你没有逼我杀人,如果你没有囚我在这倚红楼,如果你不逼我卖身,我或酗ㄦ|恨你,可是那麽多如果都是只是如果,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从来没有见过你!

他抱著我,久久不语。我不动,任他搂著,不愿也不想止住眼瓷A仿佛将我这一生的略 y干流尽,以後的日子便不会再有眼瓷C他终是忍不住叹了口气,松开我,看我倒在床上哭得撕心裂肺、形象全无,半晌,转身默默走了出去。

听著那渐离渐远的脚步声,我的号淘大哭渐渐转成抽泣,再渐渐湮灭无声。我面无表情地坐起来,下床转出内室,在盛著水的面盆儿里洗了个脸,用丝巾细细擦干,然後进内室对著梳妆台的镜子整理好衣服和头发。我的眼楮因为刚才的痛哭有些红肿,眼里却再无一丝瓷A仿佛我刚才根本就没有哭过。我望著自己泛著些微红丝的眼楮,在心底冷笑。楚殇,我今日要叫你懂得,女人的眼瓷A不一定是懦弱的情绪渲泄,有时候更是比刀还利、比蛇还毒的武器。看,它如此轻易就化解了你对我的疑虑,融化了你的冷肝寒肠。它淬了怨恨的毒,今日在你心上划了一条口,明日便会渐渐化脓、溃烂、生蛆,这道伤,只为让你活得生不如死而存在,你完全没有办法医治,除非你死!除非你死!

下午月娘又过来,还带来了一个胖乎乎的量衣妇人,说要量我的身材,顺便让我给量衣的妇人仔细讲讲那裙子的做法。月娘和那妇人都对我画的怪异裙子觉得吃惊,月娘不知道我到底想做什麽,拉了我轻声问:“蔚姑娘,你当真要穿这样的裙子?”

“放心,月妈妈,我绝不会在登台那天砸你的场子。”我冷嘲,勾了勾唇角,“不但不砸,还会让你把我竞拍个好价儿。”

月娘有些尴尬,再不多话。我将那图纸展开在书桌上,仔细给那妇人讲解裙子的用料、做法,细微之处的装饰。突然想起什麽,我另抽了张纸,在纸上画了一朵玫瑰,试探著问月娘:“月妈妈,你能帮我找到这种花麽?”

月娘看了一眼,又惊又奇地道:“这是什麽花?我从未见过。”

又是从未见过,这个朝代果然还没有玫瑰,我叹了口气:“这是玫瑰花,象征爱情,也有人叫它月季的。在很远很远的西方,人们用它送给自己的情人,表达爱慕之情。”

“玫瑰花?”月娘怔怔地看了我一眼,又是讶异又是佩服地叹道:“蔚姑娘出身名门,果然见多识广。”

她以为我真是丞相千金呢?可惜即便是出身名门的蔚蓝雪,也未必见过玫瑰,我冷哼一声,出身显贵又如何,若不能掌握权势在自己的手里,还不一样得沦落青楼,任人作践。我转头问那量衣的妇人:“这种形状的花,如果用绢儿做,能做出来麽?”

那胖妇人看了一眼,眼楮发亮:“姑娘真是巧手兰心,画出这麽别致的花儿。姑娘放心,虽然我金大娘没见过这花,但姑娘既然画得出来,我们锦绣庄就一定做得出。”

“很好,我要这儿、这儿、这儿都缀上这种形状的绢花。”我看那金大娘眼里的傲气,想必这锦绣庄在京城也是大有来头。我在那裙子的图纸上加了几笔,“另外再给我单独做几朵,花睫要做长一点儿,还要做上叶子。睫要硬,拿在手上花儿不能耷拉下来。”

我又勾了几笔,画出一朵长睫玫瑰:“花瓣用红绢做,不要太鲜艳的红,颜色暗一点┅┅”我眼楮转了一下,指著月娘腰上绣著黑红牡丹的腰带,“这种颜色就差不多了。这裙子三日里能做好麽?”

金大娘点头,眼里闪过一丝傲色:“没问题,後天上午就能送给姑娘试穿,有不妥的地方我们加紧改。实在是姑娘这衣服样式有些┅┅,奇特,我怕有差池,若是我们日常穿的衣服,只要我们锦绣庄接下的生意,从来没有一件返工的。”

那金大娘拿了图纸颠颠地走了,我转身看著月娘,笑道:“我还要麻烦月妈妈帮我准备一些东西。”

月娘从方才起就一直深深地看著我,见我笑容满面,摇头轻叹道:“蔚姑娘,有时我真是看不懂你。”

我挑了挑眉,不答话,微笑著看她。

她静静地凝视我,一字一字道:“你明明兰心慧质、冰雪聪明,却又带著孩子的天真,说你是孩子,又有哪个孩子有你这般坚韧的心性?被迫沦入青楼,不哭不闹、镇定自若,还懂得算计,知道凭著出众的学识和才华保全自身。即使明知不能全身而退,也要想法在最恶劣的情况下为自己作上最好的打算。这样的聪慧敏锐、急智胆识,有时真不敢相信你是一个女子。这样的城府心机,常人要经过多少年的历练积累,也未必如你,又让人不敢置信你其实还未年满十七。”

呃,蔚蓝雪原来才二八年华?花季少女啊,我真是捡了个大便宜。不过,这月娘嘴里说的人是我麽?我有点汗!原来我带给她的竟是这样的感觉?这这这,这样听起来好像我真有多麽与众不同似的?给我戴那麽大一堆光圈,我会被花言巧语哄晕头的好不好?拜托,你说的那些,是随便一个现代人面对这种情况都会这样做的好不好?说不定他们还比我做得更好,更强,不似我这般茫然无措,而是玩得风生水起。

我有些郁闷,听她说了这麽多,多麽多麽与众不同,可我拿自己跟现代的同志们一对比,算个鸟!顿时泄了气去。

月娘见我听了她的一番马屁不但没高兴,反而有些垂头丧气,更是惊讶:“蔚蓝雪啊蔚蓝雪,你的才华、思想、智慧、胆识,到底是从哪里而来的?这些东西集中在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身上,是不是太令人不可思议了?我知道你是相府千金,也有几个授业老师,可是他们┅┅”月娘冷笑一声,面露鄙色,“他们跟你没法相提并论,断然调教不出你这样出色的丫头。难怪楚殇他┅┅”她蓦地惊觉收口,一双美目忐忑地扫了我一眼,不再说话了。

看来她认识蔚蓝雪的老师啊,我笑了笑,嗯┅┅,即使不认识,肯定也了解,楚殇在灭蔚家满门之前,想必是做足了末猁满A如此,他肯定也有些了解之前的蔚蓝雪吧?也钗o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家闺秀,即使知书识礼、娴雅端庄,也不过是女人的本份做得好些,跟这个时代所有的大家闺秀并没有什麽本质的不同。是这个让楚殇、让月娘对我都起了疑心?我现在只希望他们对以前的蔚蓝雪的关注度没有我想象中高,当我是个寻常千金小姐,未作过多的情报收集,否则,还真不好应付他们的轮番盘问呢?

“月娘难道没听说过‘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男儿欲遂平生志,五经勤向窗前读。’?”我微笑道,“既然这世间一切的东西,都可以从书中得来,我这点小聪明小胆色,算得了什麽?”

“好文才、好口才┅┅”月娘眼光一闪,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信了我,似有意又似无意地道,“姑娘心中也有欲遂的大志麽?”

唉┅┅,这没完没了的!是为楚殇套取情报来的吧?我叹了口气,自嘲道:“月妈妈太看得起我了,我只对闲书野史有兴趣,可没什麽远大报负。”

“那姑娘还读?”月娘抿嘴一笑,显然不信,“女子读那麽多书,只是徒增自己的烦恼,又有何用?”大约由此想到了青楼女子的命运,神情一黯。

又有何用?在我们的二十一世纪,生存竞争如此激烈,管你是男是女,少读一点书都可能活不下去。女人要想获得个好工作,得比男人学会更多的本事;女人在事业上想获得成央A得比男人付出更多的心血、汗水和努力,但她们仍然逃不了被歧视和流言蜚语包围的命运。人类文明进步到二十一世纪,男权社会也从来没有消失,只是没有古代女子身上做得那麽明显、那麽形式化而已,男人对女子精神和人格上的禁锢,比起古代来恐怕还要变本加厉。我不与她一般见识,摇头道:“若真没用,月娘如今还会站在这里与我谈论这个问题麽?”只怕是对我不屑一顾,弃如敝履吧?我轻叹道:“这世间万物,既然存在,就有它存在的道理。”

最後这句话令月娘神情莫测,终于住了嘴。闭O我灌输给她的思想太过前卫,她要好好消化,这三日竟没来烦我,只将我交给她准备的东西给我送了来。楚殇自那日从我房中出去,也不见踪影,只有凤歌,天天往我这里跑,那曲子我们已经练得烂熟,我设想登台那天的景况,常常忍不住偷笑,凤歌问我笑什麽,我也笑著摇头不语。我对登台後即正式接客一事心中已有计较,之前得悉楚殇的反应,我有把握在登台表演之後改变他的主意。我心思算尽,若我断错,只能说是天不帮我。楚殇,我不计後果,陪你玩这场游戏,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第15章 买卖

那锦绣庄果然有信,第三日早晨准时送来了我做的裙子,我从锦盒中取出看时,已是十分满意了,她们竟能将我画那裙子做到九成八的样子,上身一试,竟无一不熨贴,绢花制的玫瑰也做出了神韵。我笑著称赞金大娘,谢她把花儿做得好,她笑嘻嘻道:“是姑娘画的花样儿好,姑娘若真的想谢谢大娘,能不能把那花儿的图样让给我们锦绣庄?”

月娘在旁边笑道:“哟,咱们姑娘这花样儿竟能被金大娘那样刁的眼楮瞧上,真够面子的。”

原来是想要我这花样儿?切,想要我的东西,还睑X一副“我要你的是你的福气”的鬼样子,我顿时一肚子火,眼珠一转儿,却笑道:“金大娘这麽看得起小女子,小女子荣幸之至,大娘喜欢,我便把这花样儿赠与大娘便是。不过,大娘得答应我一个条件,这花样儿我可不白赠。”

金大娘和月娘同时一愣,没想到我竟然跟她讨价还价,月娘不知我要做什麽,怕我说出什麽不利于她的话来,刚想张嘴,我看了她一眼,先开口阻住她出声:“大娘得答应,以後用这花样制出来的任何成品衣物鞋袜,以及照给花样儿织出来的丝绸锦缎,按每月销售额的百分之五的比例提银子给我。”

开玩笑,想占我便宜,这是有版权的懂不懂?你想要就得花钱来买,这世上没有东西是无价的,说那些个漂亮话,我也会。月娘没想到我是说这个,一双美目含著惊讶与叹服看著我,金大娘更是想都没想到我竟然会提出这样的条件,呆了半晌,呵呵干笑道:“姑娘不去经商,真是埋没了。”

“大娘若是答应,我这里还有些其它的花样儿赠你,保证是你从来没见过的东西,条件与我刚才提的相同,我还可以给你改良一下服装的样式,让你锦绣庄做的衣服引领京城的潮流,生意一日千里。”我见金大娘脸一下绿了,赶紧补充,“自然,不会像我这件衣服这样,呃┅┅,特别,是良家妇女们穿得的。”

金大娘一愣一愣地看著我,突然“啪”地一声拍了下大腿,笑道:“我做生意这麽久,姑娘是让我金大娘佩服的第一个女子,好,姑娘既然这麽爽快,咱们就一言为定!”

“言语岂能为定?”我轻笑道,“口说无凭,大娘还是与我立字为据的好。”

金大娘又是一怔,显然未想到我竟这般难缠,苦笑道:“若姑娘从商,必定能成一方大贾。不过,姑娘的提议,对姑娘的利益似乎更大些,若这些花样儿的绸缎衣服卖不走,姑娘又怎麽赔偿我锦绣庄?”

赔偿?果然是精明的生意人。我冷笑:“金大娘,我那些花样儿白给你用,可未先收你一分一毫的银子哪。大娘是聪明人,我这些花样儿到底如何,你做这行的一定比我清楚得多,若真是无利可图,你也未必肯与我签约。何必要处处占尽便宜?”

金大娘被我一番抢白,倒也不恼,哈哈笑道:“姑娘果然厉害,好,我现在就与姑娘签下契约。”

说著走到书桌前,提笔写契约,写了一半,突然顿住:“瞧我糊猁满A敢问姑娘芳名┅┅”

“白牡丹。”月娘脱口而出,阻我出声。我顿时了悟,蔚蓝雪这个名字,怕是不能在人前暴光的,我不知楚殇那盆水到底有多深,若硬要泄露身份,只怕会引来杀身之祸。

白牡丹。我还红芙蓉呢?我冷笑著看著月娘,对金大娘道:“卡门。”

“什麽?”金大娘和月娘都愣住了,我缓缓一笑,道:“我说,我叫卡门,我在倚红楼登台的花名。”

“这是什麽奇怪的名字?”月娘蹙了蹙眉,我露出神秘的笑容,“这是一个世人眼中的‘坏女人’的名字,你以後会明白的。”

月娘定定地看著我,也不再强要我接受白牡丹那名字。金大娘写好契约给我看,我仔细看了看内容摇了摇头:“不对。”

“不对?我可全是按姑娘的意思写的呀。”金大娘奇怪地看著我。

我冷笑著讽刺她:“金大娘,你若像这样做生意,赔死都不知道是怎麽死的。这契约上可写明了何时付款与我?你若要拖个十年二十年的,叫我找哪儿讨钱去?”

金大娘脸色一白,这才真的确定我不是好唬弄的主儿,强笑道:“那依姑娘的意思?”

我想了一下,道:“需得注明锦绣庄每半月便结一次账给我,你们的销量份额我没法掌握,所以得有个基数,就按你们给官府上税的销量份额来乘以百分之五的提成比例。不用拿现钱给我,用契约上的名字给我在钱庄里开个户头,全存进去,存入钱庄时写好契约,提款时须得┅┅”想了一下,用密码恐怕是行不通,得有个信物才好办,我身上唯一值钱而别人又没有的东西┅┅,我伸手摸了摸脖子,有了主意,“提款时须得有人拿了这块玉去,方能提钱。我每半个月都会去钱庄查账,若是发现提不出银子,大娘可别怪我┅┅”

眼波一转儿,竟见到金大娘与月娘都瞪目结舌地看著我,金大娘结结巴巴地叹道:“姑娘的心思好生慎密,我金大娘是真的服了!”

“既如此,就按这麽写契约,将这玉的形状也画上去。契约一式二份,大娘执一份,我执一份,另外,还得请个见证人一起在这约上签字。”我转头看向月娘,笑道:“这见证人,便请月娘来做,可好?”

月娘蹙著眉,点点头,脸上神情复杂。金大娘重新写好约,我检查一遍,确认无误,与金大娘互相签上名字,诱W指印。心中大爽,这下好了,我有了自己的小金库,以後如果有机会逃出去,也不怕手边没钱。

金大娘收好她那份契约,看著我苦笑著询问道:“姑娘以前从过商?”

“没有。”我看了月娘一眼,她眼里显然也有疑惑,我一惊,糟糕,又忘了掩饰自己的身份了。赶紧支金大娘:“大娘的锦绣庄应该很忙,就不耽误大娘的时辰了。”

“那家里是从商的?”金大娘还不死心,我笑了笑,不语。这下连月娘都发话了,显然是怕我暴露身份:“大娘也真是,干什麽对我们姑娘刨根问底儿的?想从我这里挖人?”

金大娘笑道:“你肯放最好了,我锦绣庄若多个像姑娘这样会打点的,是我金大娘的福气。”

月娘眼一沉,板著脸道:“行了行了,你快回去吧。”

送走了金大娘,月娘转身看著我,面无表情地道:“蔚姑娘好本事,不用在倚红楼卖身也能挣钱。”

“那又如何?我本事再大,挣的钱再多,月娘也不会让我赎身。”我嘲笑道,“不会连挣两个体己钱花花,也不成吧?我这可不是在倚红楼卖身挣的钱,不用分给你的哦。”

“把你放到倚红楼会惹这麽多事,是楚殇绝没有想到的。”月娘知道我故意气她,看著我,眼中隐隐泛著忧色,“没想到不管是我那狂傲自负对常人不屑一顾的弟弟,还是世故精明在商场里打滚多年的金大娘,都对你如此感兴趣。蔚姑娘身上仿佛有种魔力,只要是见过你一面的人,都会不由自主被你吸引、为你著迷。前日仅闻你与凤歌的弹唱,已引得人揣测纷纷,若是见了本人┅┅”

“若是见了我本人,才知道我不过是一个骨瘦如柴的丑丫头!”我眨了眨眼楮,调笑道,“月娘这麽说,莫不是也为我著迷?”

她被我轻浮的表情逗得再也板不起脸,忍俊不禁轻笑出声,点点头,道:“不错,我也对你感兴趣。蔚姑娘本身就像是一个谜,充满各种可能性,即使是┅┅”

她突然住了口,话峰一转,强笑道:“蔚姑娘,这倚红楼是我多年的心血,姑娘的心思,我猜不透,只盼你做什麽,都为我这楼里这些无辜的姑娘们想一想。”

她搁下这番话,转身离开。望著她的背景,我心中腾起一股怒火。无辜!谁不无辜?难道我就不无辜?卑劣的人。怕我对你们不利,又不清楚我到底要做什麽,便装个可怜,拿些弱者来垫背,抱无辜人的大腿往上爬,好让我投鼠忌器麽?我又气又怒,月娘啊月娘,你当真是在检测我的良心还剩几分麽?我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你真以为我有那麽多顾忌麽?笑话!

强忍住将桌上的东西拂地的冲动,我深吸了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怒火。好在凤歌的到来让我的心情不再那麽恶劣,他带来了我做梦都没想到真会在这个时空拥有的东西,一把吉他。

“不是说三日内未必赶得出吗?”我的眼盔F出来,温柔地抚摸那熟悉的琴身、琴颈,好个“鬼手”巧七,果然是位鬼斧神工的能工巧匠,我拔上琴弦,一根根地调音。

“我一日催他三次,他想不快点做都不行。何况他自己也对这从未见过的乐器感兴趣,还想亲自来见见你这装了满脑奇怪东西的人哩。”凤歌一直笑眯眯地看著我,好整以暇地靠到椅榻上,一副懒洋洋地表情,似乎在等待我拔响琴弦。

“那你带他来看我晚上的登台表演好了,我也很想谢谢他。”看来凤歌跟那“鬼手”巧七应是朋友。我微微一笑,拔出一串音符,正是这两日我与凤歌练的曲子,凤歌一直看著我,面带微笑,却不怎麽讶异吉他的声音。我微笑著瞥了他一眼,嗯,心理素质果然很好麽,我熟练地扫拔著琴弦,将曲子的想要表达的东西一古脑地倾泄出来,心中已决定,今晚一定要带它登台。

“果然这首曲子,用雪儿的吉他更能将那份热情与不羁表达得淋漓尽致。”凤歌微笑道,“看来我这乐师,是没什麽用了。”

“谁说没用?”我横了他一眼,“有凤歌的琴音为我增色,我今夜登台,定能一炮而红。”

凤歌微笑著,温和的眼楮定定看著我:“雪儿真的那麽想登台麽?我想不明白,雪儿为什麽一定要留在倚红楼?为了成名?那不是你的性子。为何你要拒绝去我那‘浣月居’暂住,那里落脚不比在倚红楼强麽?”

为何?我若敢答应你,还不怕楚殇杀了我?我虽然能勾动他一点情绪,但月家姐弟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绝对比我重要得多,何况,他对我动点情绪,也不能说明他对凤歌就一定没有什麽心思,万一真的惹毛了他,我可是见识过他整治人的手段的。两相比较,住倚红楼是明里危险,暗里安全,至少生命是安全的,若去了“浣月居”,谁知道楚殇会暗中把我掳到哪个地方去毁尸灭迹,我还能活麽我?

“谁说那不是我的性子?”我抛了他一个媚眼儿,嗲声道,“人家没准会攀上什麽达官显贵,从此飞黄腾达,变成有权有势的贵妇人呢。”其实我心里不是没存这样的心思,若能攀上比楚殇权势更大的人,我就不用再怕他了。可是,他连当朝宰相都可以做到一夜灭门,谁还会比他更有权势,即使明里的权势大过他,那暗地里呢?想到楚殇的那个什麽鬼门,想到他意欲的天下,我皱了皱眉。

凤歌笑著摇摇头,静如明川的脸淡定无波,显然只是把我刚才的话当玩笑,眼里全是宠溺:“雪儿,我都不知道该怎麽说你才好?”

凤歌对我的包容,真的好似敦厚温和的兄长。我放下吉他,笑著坐到他椅榻边,侧躺下,将头枕到他的大腿上,心里一阵柔软:“凤歌,你是我来到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了。”

他微笑著抚摸著我头,我黑鸦鸦的长发散落他一身。望著他如春风拂过江南般温柔的眼楮,我仿佛被蛊惑了,喃喃自道:“凤歌还是我所见过的,最最美丽的人┅┅”

他的头低下来,对我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我几乎能清晰地看到他瞳孔里满脸迷醉表情的自己,近到我能清楚地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却在隔著我几寸的距离停住,默默地凝望著我。天啊,被这样一个美人抱住,被这样温柔的眼楮盯住,被这样暧昧的感觉罩住,还要不要我活?还要不要我活?我恶念横生,一把勾上他的脖子。再看我,再看我,再看我就把你吃掉!

——2006、8、29

第16章 卡门

那个,坏人好事儿的人是不是该遭千年厌?厌她厌她厌她!

正当我准备意图不轨、强吻凤歌,月娘一边门一来一边道:“蔚姑娘,你要开始准备更衣装扮了┅┅”戛然收声,月娘声调蓦地变得尖厉:“你们两个在做什麽?”

不是我们在做什麽,是我正准备对人做坏事,被大人抓住了。我顿时满脑黑线!结结巴巴说不出话,倒是凤歌一脸坦然,懒洋洋地抬眼看著月娘:“我们在做什麽你看不到麽?”

“你┅┅”又娘又急又气,掩上门冲过来:“凤歌,你平日怎麽荒唐我都忍著你,你怎麽可以对蔚姑娘动心思?”

“我不过是来看看雪儿,有什麽大不了的?”凤歌懒洋洋地刮了刮我的脸,对著月娘轻佻地一笑,道,“雪儿都没说不让我来,你还怕我将她吃了不成?”

我怔了一下,唔┅┅,有趣!凤歌的表现,完全似个轻佻浪荡的花花公子,身上全没了刚才与我独处时的清雅温和。这姐弟二人的相处方式,倒也特别得很。我眼望凤歌,眼里闪过一丝趣味,配合地坐起身子,倚偎进他的怀里,手指在凤歌的下巴上轻浮地一挑,半真半假地娇笑道:“也扣r,月娘是怕我把凤歌给吃了呢?”

她确实是怕吧?怕我将他们的坏事说给凤歌知道吧?我偷瞥月娘惨白的脸,心里大快,担心死你、气死你也是好的。

凤歌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似乎很满意我们的默契,手指抚上我的颊,再探到我的唇上,声音暗哑,语气暧昧:“雪儿打算怎麽吃了我?”

“这样吃┅┅,好不好?”我冷不防轻咬住他一尘不染的纤指,在舌头里一卷,眯起眼楮,看到月娘咬紧了唇,冷著脸不看我,只对凤歌沉声道:“出去!”

“我的手指真那麽好吃?”凤歌轻笑一声,更是将我拥紧,斜眼看月娘的表情却是满不在乎:“晚池,你别穑荦 y色出来,吓著我的小雪儿。”

我眼见月娘的脸色越来越铁青,知她已到了忍耐的极限,再闹下去恐怕讨不了好,赶紧拉了拉凤歌,笑道:“凤歌,我也该作准备了,你先下去等我,可好?”

凤歌微微一笑,看也不看月娘,只望著我道:“好,我就听小雪儿的,在下面等你。”

看他掩了门出去,我瞥了脸色不善的月娘一眼,唇角带著嘲弄:“你既那麽担心我对凤歌说什麽,一开始为何又引他来找我?”

月娘怔了怔,似乎没明白我说什麽,随即恍然失笑道:“我不担心你对凤歌说什麽,因为你说什麽,别人都会当你在说疯话。”

我愣了,这是什麽意思?

月娘却并不准备为我解惑,只是淡淡地道;“我只不过是担心凤歌这样继续浪荡下去,日後我下到地府也没有面目见我爹娘。”

这又是什麽意思?我怎麽完全听不懂?我听刚才月娘喝斥凤歌那话,难不成凤歌平日里是很荒唐的?可是,我面对他时,完全感觉不到他有任何荒唐行径呀?蓦地想起刚刚凤歌在月娘面前睑X的轻佻浪荡样,心中浮起疑云,只怕里面大有文章。

却由不得我想太多。我是真的要作准备了。月娘本要亲自给我上妆,我挡住她:“我自己来。”

我知道要把自己化成什麽模样,好歹我在百货公司也卖过几年化妆品,化妆术还不赖,上辈子别的好处没有,就是换了N个工作,多少学习了些生存技能,累积了不少经验。可惜这古代的化妆品太少,我一边勾出眉峰,一边想。眉要挑高,飞入鬓角,看上去才够冷艳;眼线为了今晚的舞蹈,勾画得又浓又黑,让我的本来就大的眼楮看起来更是亮得耀眼,顾盼之间皆是风情;将白色的香粉抹在鼻梁上,让我本来有点塌的鼻梁看起来浑圆挺拔;用暗色的胭脂拉出鼻影,亮色的胭脂抹出腮红;厚厚的嘴唇稍稍抹点胭脂就十分性感。我望著镜子里妖艳的美人,心里有点遗憾,可惜没有现代的各色眼影,转念一想倒也罢了,要是我顶个蓝眼圈出去,没准会被人当妖怪。

月娘早就被我熟练和复杂的化妆术搞懵了,看著我说不出话来。我也不理他,继续整理我的头发。从小便留长发,我知道怎麽把自己的头发收拾出最简单又好看的髻来。梳妆台上有一支极具古意的桃木钗,凤尾形的钗头,刻著简洁但韵味十足的线条,是我之前让月娘为我准备的。把钗拿在手里,在那把乌黑油亮的青丝上一卷,再一卷,那发便也盘成个凤尾般的形状。这时候再将那钗轻轻用力,往发上一插,那髻便算盘成了。我用梳子将头发和髻挑得蓬松,再用些夹子固定,两耳边挑了些发散出来,用发油拧得卷曲妩媚,然後拿起了我请金大娘锦绣庄做的绢玫瑰,别了两朵在髻旁边,一个随性的充满吉普赛风情的发髻便完成了。

最後,我换上了自己设计,锦绣庄为我特制的那条曾让小红、月娘和金大娘都有些目瞪口呆的长裙。红黑两色拼凑的长裙,红色狂野耀目却不刺眼,黑色冷漠傲然却不沉重。大如波浪的双层裙睑狐怜毕a,斜斜上升到右侧,却短到刚好遮住臀部,露出整条大腿,上身是低胸的V领,刚刚好露出一点点乳沟。腰收得紧贴住肌肤,多吃一点东西都穿不上去。从左肩到领口尖,缀著数朵绢红的玫瑰,後领却挖到了腰上,雪白的後背整片敞著,没有一片布料。这样的衣服,当然会刺激到古人的眼球和神经了。衣服上早就薰了我需要的香,那香味勾魂夺魄,会随著香氛的放射方式呈现出各种不同的香调,在不同的时间使用时,能够产生各种不同的魅力!

我脱下鞋子,在右腿上从脚踝开始,用一条细长的红色丝带交叉向上绑到大腿。另一条腿却不管,只在脚踝上戴了几条样式古朴,缀著红绿石头和铃铛的脚链。在双耳上戴上两只银色的大圆圈耳环。最後,才在两只手腕上一边戴上十几条同样缀著红绿石头和铃铛的手链,动一下便叮铛作响。这些小东西,也是我之前让月娘准备的。

等我全副武装,环佩叮当地站在月娘面前的时候,我就像换了个人,如同一个神秘的吉普赛女郎,长裙流曳出奔放狂野的随性风格,吉普赛的特质混融现代女性刚柔并济的洒脱性格,与体内不安定的善变因子。

我抛给月娘一个媚眼,眼神媚而不浮、星星点点、欲藏还露,让人在心驰神迷处,却仍觉高洁不染。月娘望著我,眼神中透出惊艳、狂喜、激动、佩服和不敢置信。我微笑著对月娘道:“我说了不会砸月妈妈的场子,你现在信了吧?”

她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我望著她,一字一字道:“从今以後,这世上再没有蔚蓝雪。”不要让这个美丽的名字,落在这污秽的青楼里蒙尘,如果蔚蓝雪在天有灵,也应该欣慰了。

月娘一怔,我不待她开口,继续道:“我用我初次登台的歌曲,作我的花名,从今天起,我的名字,叫做‘卡门’!”

是的,卡门。这个美丽的吉普赛女郎,这个令男人爱得发疯又恨得发狂的妖精,她狂野、随性、奔放、倔强、勇敢、自由、洒脱、真实,她是一阵风,任何人都别想困住她,即使你卑微地奉献上你的爱情,她也不屑一顾。任何人都夺不走她对自由的渴望,跟著你走向死亡,她愿意,却不愿意跟著你一起生活!

这样一个我深深喜爱的女子,这样一个我深深佩服的女子,她的身上拥有前世的我所缺乏的一切特质。抛弃世俗的眼光,只为自己而活,是多少为生活所累的人心中奢侈的梦想?是的,我要做卡门!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做卡门!

我赤著足,站在大厅舞台正中的大鼓上,漠然地扫视全场,我知道他们看不到我,舞台上一片漆黑,但我却能隐约地看到他们,大厅的圆桌上有微弱的烛光,两旁的两排包厢有的开著窗,垂著帘,也有的掩著门窗,从门窗缝中透出丝丝摇曳的光线。我看不清那些嫖客们的脸,却能感觉到那些猜疑的、兴奋、玩味的目光,倚红楼新来的神秘姑娘,歌艺之绝,竟引得天茳皇朝第一乐师月凤歌为其伴奏,声名是早已传了出去,今晚更是有月凤歌为其初次登台助威伴奏,更是引得众人揣测纷纷,不知道是那漆黑的舞台上隐藏了怎样的红颜?

突然感觉到有一种熟悉气息扑面而来,像觅食的鹰,鸷猛的双眼如千年冰霜,我顺著感觉抬眼望去,毫不意外地在右厢第一间包房的窗内,看到楚殇。

我的唇角浮起冰冷的笑容。

“砰┅┅啪┅┅”一颗烟花在我身後窜上头顶,在我头顶上方炸开,金色的烟花如雨,纷纷而落,映亮我妖艳的笑容。看清我穿著的众人倒抽口气,纷纷惊讶地叫出来,我扫了一眼楚殇,他脸如寒冰,面无表情地看著我。热情洋溢的卡门舞曲响起,隐在舞台上的大大小小的灯笼不知用什麽方法“ ”地点亮,舞台忽而亮如白昼,忽而又暗如黄昏,我站在鼓上,伴著明快的节奏,我的腰部、胯部和臀部都开始扭动起来,手腕和脚腕的铃铛发出细碎的响声。妖媚的眼神扫遍全场,前奏响完,我仰脸傲视台下的男人们,瞻F一个夸张的“S”形,手里一朵娇艳的玫瑰指向他们,暗哑的歌声魅惑地响起。

爱情不过是一种普通的玩意儿,一点也不稀奇;

男人不过是一件消谴的东西,有什麽了不起。

爱情不过是一种普通的玩意儿,一点也不稀奇;

男人不过是一件消谴的东西,有什麽了不起。

台下鸦雀无声,听清歌词的嫖客和姑娘们都瞪大了眼,仿佛是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又仿佛不敢相信我竟唱出这样大逆不道的歌词。我在心底冷笑,我要的就是这效果。我的眼神热情挑逗,勾人魂魄,嘴里却继续唱著这对他们来说过于疯狂的歌词。

什麽叫情?什麽叫意?

还不是大家自已骗自己!

什麽叫痴?什麽叫迷?

简直是男的女的在做戏!

我柔和地扭动腰肢,动作很美,很柔,看著台下的男人纷纷抽气,目瞪口呆,不知道是视觉上的冲击让他们回不过神,还是听觉上的震憾让他们发傻,我挑逗的眼神扫过他们的面容,微微一笑,那笑容像一朵妖异的花,盛开在我的脸上,妖艳的香扑满全场,我继续唱。

是男人我都喜欢,不管穷富和高低!

是男人我都抛弃,不怕你再有魔力!

我绕著大鼓欢快的舞著,红艳的身影像一把火,抖肩、扭胯、旋转,翻飞的舞裙下是我修长雪白的腿,众人完全被吸引住了,都呆呆的望著我。我偷偷瞥了一眼楚殇,他冰冷的眼中带上了一丝压抑的怒气。呵,我要的就是这效果。“砰┅┅”又几串烟花从舞台的四角窜上半空,“啪┅┅”地一声在我头顶炸出炫烂的烟花雨,继续魅惑眼前失了魂儿的人群。

爱情不过是一种普通的玩意儿,一点也不稀奇;

男人不过是一件消谴的东西;有什麽了不起!

爱情不过是一种普通的玩意儿,一点也不稀奇;

男人不过是一件消谴的东西,有什麽了不起!

我和舞台融成一片,就像一个忘情舞动的精灵,身体舞动得越发地兴奋,越发地灵巧,越发地娴熟,突然一个漂亮的回旋,我弯腰拿起藏在大鼓後的吉他。吉他热情的琴音在厅内回响,从未听过如此别致琴音的人群顿时疯狂了,好多人都已经从座位上站起,涌向舞台边缘。

什麽叫情?什麽叫意?

还不是大家自已骗自己!

什麽叫痴?什麽叫迷?

简直男的女的在做戏!

动感的舞姿,妖娆的身躯,魅惑的歌词,间杂著几个歌舞剧的性感动作,引来人群的惊呼,台下有人开始喝彩。我瞥到楚殇夜一般深沉的眼中有压抑不住的狂怒,我妖媚地笑著,抛给他一个媚眼,轻启朱唇。

你要是爱上了我,你就自已找晦气!

我要是爱上了你,你就死在我手里!

伴著这两句只有楚殇才明白其真正含义的挑衅歌词,我手中的玫瑰顺著楚殇的方向扔了出去,引来人群的惊叫欢呼,钗h人纷纷拥抢那朵玫瑰,我在激昂的伴奏中唱出最後那句高音。在魅惑的舞台正中,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我傲然独立,睥睨著台下的芸芸众生,如同一朵盛开的妖花。

第17章 竞拍

妖异的香扑满全场。我侧身平坐在大鼓上,左腿隐在长裙中,却支起绑满红色细缎带的整个诱人的右腿,暴露在众人面前。雪白如玉的足赤裸著,指甲上的豆蔻刺眼的红,缀著亮晶晶的小彩珠。右手握著吉他的琴颈,将吉他竖立在身侧,我满脸漠然地将头轻靠在吉他上,淡淡地垂下眼睑,剩下的事,不由我作主了。

舞台下纷扰一团,我丢出去的玫瑰被一个满身横肉的肌肉猛男抢到,人们仍在舞台下簇拥著,不肯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各种各样的眼光向我射来,痴迷的、惊艳的、鄙夷的、羡慕的、妒忌的┅┅,唯有一束与众不同,那是愤怒,我感觉到舞台右侧那灼人的目光,唇角浮起淡淡的笑容,却依然垂睫不动,无动于衷。

月娘款款走上舞台,笑容满面,她乐盈盈地看著厅里纷乱的场面,娇笑道:“哟┅┅,看来各位老爷都这麽喜欢我们卡门姑娘的歌舞呀?一个个都舍不得落座儿?”

“月娘,我要卡门姑娘今晚陪我。”抢到我玫瑰的汉子抢先对月娘道。

“凭什麽?”舞台下顿时一片嘘声,立即有人出声糗他,“谭大头,你以为抢先说就能抱得美人归?这里是倚红楼,什麽都是凭银子说话的。”

月娘笑盈盈地道:“还是张少爷说得在理,咱们倚红楼打开门做生意,只认银子不认人,今儿晚上哪位大爷出的价钱最高,哪位就可以一亲卡门姑娘芳泽。”

那锦衣华袍的张少爷一看就是个不学好的纨裤子弟,他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对月娘大声道:“月娘,你也别卖乖,你倚红楼的规矩咱们谁不知道,你就给咱们报个价儿吧!”一时台下叫声四起,众人跃跃欲试。

我还真是块待宰的猪肉啊!我脸一直挂著笑容,微垂著睫,镇定自若,仿佛台下的一切纷扰皆与我无关,这样子,应有些青楼名妓的风范了吧?从刚才起,楚殇狂怒的目光就一直没有从我身上收回过,若不出意外┅┅,我在心底笑了。

月娘清了清嗓子,娇笑道:“卡门姑娘今夜的陪客的起价是白银一百两。”话一出口,台下众人纷纷吸气,就听到刚才那谭大头大叫道:“一百两白银,月娘你可真会漫天要价啊。”

白银一百两?我叹了口气,这倚红楼果然是销金窝啊。前世喜欢看些闲书,有次曾看到过我那时空的古代货币换算制度,对比现代看电视剧的情节,常常感到可笑,戏里的古人们动辄使用几十两,甚至几百、几千、几万两银子。更有甚者,竟然常常能够从口袋里掏出面额成百上千两的银票。这里其实有两个误区。一是以为古代一两银子等于今日的一元钱。二是以为古代的银票就是今日的钞票或者支票了。

其实,中国古代银子缺乏,银子的价值是很高的。制钱(即标准的方孔铜钱)一枚称“文”,白银和黄金按“两”融锭,古代的钱自唐以上的各朝各代虽然单位都不同,但至少唐宋之後相差不大,所以是可以得到比较稳定可信的数据的。铜钱、白银和黄金之间的兑换比例就像现在的外汇价格一样,是常常变动的,不像一元钱等于一百分这样明确。金银的比价从1600年前後的1:8上涨到二十世纪中期和末期的1:10,到十八世纪末则翻了一番,达到1:20。以清代为例,道光初年,一两白银换钱一吊,也就是一千文;到了道光二十年鸦片战争的时候,一两白银就可以换到制钱一千六七百文了。咸丰以来,银价猛涨,一两白银竟可以换到制钱两千二三百文之多。由此可知正常情况下,一两黄金约可兑换八至十一两白银;一两白银大约可换到一千至一千五百文铜钱。古时通常说的一贯钱或一吊钱就是一千文。

再以唐代为例,九品官月俸五石(相当于70公斤)米,上白米每石九钱五分、中白米每石九钱三分、下白米每石八钱三分、白面每斤(相当于12市斤)九文,一石米贵贱都不会超过一两银子,由此得知,一个唐代的九品官的月薪相当于五两银子。

直至清代,一个六品官员年俸45两白银,每月不足四两银子,而清末,一斤猪肉只要二十文钱,一亩良田只要七至八两银子或者十二、三个银元。几两银子、几十两银子是件大事情了,有百两银子就是今日的大款了,能够买上十几亩良田了。在明代,一个平民一年的生活只要一两半银子就够了,所以戚继光的士兵军饷一日只有三分银子,一月不足一两。清代稍贵点,主要是鸦片战争前外贸顺差大,银子大量流入後,银价下跌造成的。後来大量赔款後,银与铜的比价又上升了。平常老百姓使用的是铜钱,清末时使用铜元,很少用银子作为日常交易用。钗h老百姓至死都未见过银子。所以口语中表示没有钱(贫穷)时用“钿(铜钱)没有”而不说“银子没有”。这就是为什麽人们常常以银子为珍贵的原因之一吧,由此也可见《红楼梦》里唱的“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的贪官,敛财手段之高、收刮民脂民膏之狠,心肠之黑之毒,平民百姓的生活之凄惨。

至于银票,也以清代为例,其实是山西票号发的汇兑凭证,有密押的,不是见票即兑的银行券(钞票)。用银票是要付汇兑费用的。银票做大宗买卖的商人用得著,它可避免携带大量现银的风险,而且方便,并与自己携带大量现银成本差不多。一般老百姓和官员是用不著的,所以也就不会有从口袋里掏出面额成百上千两的银票来支付款项。即使你拿出来支付,一般商家和普通百姓也不肯接受,其流通程度比今日的个人支票还不如。

假使天茳皇朝的世情民风与我那时空的唐代相同,我今日的竞拍起价就达到了一个九品官一年零八个月的工资,我这才了解了为什麽古人说温柔乡也是销金窟了,虽然心里也明白,这些官商一气的老爷们断不会只有这点死进账,但月娘的报价,也算是对得起我了,因为能出得起这个高价的人,在现场应该只有少部分,一下子砍掉大部分人竞拍的希望。

月娘听了谭大头的惨叫,抿嘴笑道:“一分银子一分货,谭大爷难道觉得我们卡门姑娘值不起这个价?”

“值,绝对值!”说话的却是另一个青年男子,“月娘,一百两银子,卡门姑娘今晚由我包了。”

“等一等,李青!”出声阻挡的却是那锦衣华服的张大少,“我出一百二十两。”

“一百四十两!”那叫李青的青年男子瞥了他一眼,又报了个价。

“老子出一百五十两!”谭大头听价钱越报越高,心里一急,冲口而出。

“两百两。”一边儿有个沙哑的声音响起,我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一个脑满肠肥,肚子大得跟怀了三个月的孕妇似的老头,心里一阵恶心。

众人一阵抽气,拍到这样的价格,已无多少人敢再出价了。月娘笑道:“还是宋老爷有眼光,我们卡门姑娘可是百年难遇的美人呀。”

“美倒不见得顶美,不过,老爷我就是喜欢她那个调调儿。”宋老爷眯起色咪咪的眼楮,捏著下巴上几根稀拉拉的胡子。

“两百五十两!”那锦袍张大少听了他的话,横了他一眼,鄙视道,“若卡门姑娘今晚被你拍去了,还不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众人哄堂大笑。宋老爷满脸的横肉气得直哆嗦,阴狠的目光冷冷地盯了张大少一眼,又报价了:“三百两!”

笑声渐弱了,大多数人都出不起这麽高的价钱,便都抱著看好戏的心理,看著围到舞台下方的几个男人争来抢去。

“三百五十两!”叫李青的青年男子似乎也没准备将我让给那宋老爷,而最初叫价的谭大头,脸色却一阵发白,狠狠地哼了一声,转身回了自己的座位,显然是已准备放弃这场角逐。

“四百两!”锦袍张大少瞥了李青和宋老爷一眼,又增加了五十两。

“五百两!”众人一阵惊呼,宋老爷涨红了脸,喘著粗气瞪著换袍张大少。

李青看了宋老爷一眼,微微一笑,很有风度地转身就回了座,张大少大概也没那麽多钱来拍价了,气恨地瞪了宋老爷了眼,讽刺道:“宋老爷,花那麽多银子,你行不行啊?别把银子砸水里了!”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宋老爷正要发怒,月娘见状,赶紧圆场道:“哟,看张少爷说的,宋老爷既然出了银子,咱们姑娘就会好好服侍宋老爷的。现在宋老爷的出价是五百两,还有高过宋老爷的吗?”

舞台下鸦雀无声,我却已感到楚殇的怒气越来越盛,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是时候了,我唇角泛出笑意,你再不出声,那怒气只好带回去憋死自己了。月娘见无人应答,微笑道:“既然没人高过五百年,那卡门姑娘今晚就┅┅”

“一千两!”舞台左侧突然又报出一个数字。

台下顿时一片惊呼声,纷纷向报价的人看去,我诧异地挑了挑眉,那声音,不是来自楚殇,竟是凤歌!

“呀!是月公子┅┅”台下有人认出了凤歌,传来惊讶的呼声。

“早就听说月公子被这位卡门姑娘迷住了,竟然肯纡尊降贵为她伴奏,现在看来是真的呢,竟然出这麽高的价钱┅┅”

台下闹哄哄的,出价五百两的宋老爷早就灰溜溜地坐回座位上去了。我抬眼望著凤歌,用眼神传达我心中的调笑。——原来凤歌也是个有钱人哪!

他眨了眨眼,不理自己制造的混乱。——好你个雪儿,竟连我也瞒了。

我笑,抛给一个媚眼。——人家不想那歌词吓坏你嘛。

“凤歌?”月娘又惊又气地打断我和他的眉目传情,皱著眉道:“你来添什麽乱?”

“怎麽能叫添乱呢?”凤歌脸上浮起一个懒懒的笑容,“晚池,你打开门做生意,只要我付得出钱,你管我添不添乱!”

月娘当众被他抢白,也不好发作。看来凤歌是早有准备了,却见他从容地走上舞台,从身上摸出银票,一把塞到月娘手上,笑道:“我可以带人走了吗?”

月娘一句话也说不出,月歌也不管她,只微笑著上来牵我的手,柔声道:“我们走!”

我情不自禁地将手放到他手里,事情虽然有点偏离了我的预想,不过如果是凤歌,今晚是绝对安全了,我想也不想地就站起来。

“黄金,一千两!”一声冰冷如霜的报价,顿住了我和凤歌的身形,也夺走了所有的人的呼吸,片刻之间,才有人回过神来惨叫:“天啊,一千两黄金!”

“是楚公子!”有人开始在台下八卦,“没想到从来到倚红楼只找月娘的大财主楚公子,今天居然也为这位卡门姑娘一掷千金!”

四周闹哄哄地,月娘的脸色发白,一时竟什麽话也说不出。我微笑著,抬眼看著楚殇已经从他的包厢中走出来,眼中有腾腾的怒火。黄金一千两,超出我的预想太多太多,楚殇呵楚殇,我在你心里,身价已经这麽高了麽?我转过头,望著凤歌的眼,轻轻将手从他手心里抽出,轻声笑道:“看来,你今天带不走我了呢。”

凤歌沉静的双瞳带著莫明的光,对上楚殇的眼,面无表情,半晌,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下舞台,离开大厅,拂袖而去。大厅里的人为眼前这突然的变故惊住了,一时全场无声。

我看著楚殇冰冷的脸,他泛著怒意黑眸,唇角泛出笑容,柔声道:“楚公子如此高价竞拍得胜,卡门无以为报,愿为公子献上一首歌,聊表谢意。”

喝彩声此起彼伏,众人以为又有艳舞可看,皆精神大振,楚殇的脸色却在听了我的话之後蓦然变得更黑,不待他发作,我已坐上大鼓边缘,怀抱著吉他,拔出一串音符,雪白的裸足悬在鼓边轻晃,脚上的银铃发出细脆的声响。

众人没想到我只是安静地坐著拔琴,沸腾的喧哗渐渐安静下来,我定定地望著楚殇,一眨不眨地凝视他的眼楮,望到他的内心深处。简单的前奏过後,我清亮纯静的声音悠然响起。唱《卡门》时我的声音故意带上了一丝沙哑,现在正是恢复我本色声音的时候,干净、自然、不含一丝杂质,有如天籁,让人闻之不敢呼吸。我在心中感叹,蔚蓝雪的声线还真是好啊,这样美好的声音,最适合我现在唱的这首歌。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

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

那河畔的金柳,是夕阳中的新娘,

波光里的艳影,在我心头荡漾。

软泥上的青荇,油油的在水底招摇,

在康河的柔波里,我甘心做一条水草。

那树荫下的一潭,不是清泉,是天上的虹,

揉碎在浮藻间,沉淀著彩虹似的梦。

寻梦?撑一支长篙,向青草更青处漫溯,

满载一船星辉,在星辉斑斓里放歌,

但我不能放歌,悄悄是别离的笙箫,

夏虫也为我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

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我的眼楮静静地与楚殇对视,他眼里的怒火渐渐熄灭了,听著我一句句清雅柔软带著些感伤的歌词,他的眼神和表情都柔和了。我微笑,楚殇呵楚殇,如果我的艳舞可以激怒你,我的轻歌可以安抚你,如果我这麽轻易就能左右你的情绪,这场游戏,你还有赢的机会麽?

最後一个琴音从我指尖滑出。歌已完,声已绝,众人仿佛仍沉浸在这从未听过的绝美音乐里,一时,竟无人出声。楚殇向我伸出右手,唇角勾出柔和的线条。我微笑著抱著吉他跳下大鼓,举步欲向他行去。

“黄金,一千一百两。”安静的大厅里冷不防响起一个清朗宏亮的男声,众人讶异地向出声处看去,只见舞台左厢首间包房一直关著的门此时打开了,一个身著青衣的男子站在门口,微笑著望著我。

——2006、8、2、30

不知道怎麽在文案里加播放器。《再别康桥》这首歌,我个人比较喜欢春霞JJ版本的。推荐下面这个地址。呵呵。

第18章 正主

此真非常之奇变也!

当明白这个男子是在竞价的时候,安静的大厅顿时沸腾了,一片猜疑之声。这个左厢刚才在大厅最热闹的时候一直关著门,窗虽开著,却垂了帘,此刻却刚好相反,紧闭了窗,开了门。青衣男子立于门口,五官并不见特别俊朗,线条粗犷,眉宇间却透著一股英气,青衣款式用料未见得多华贵,身材却高大魁梧,普通的布料裹于他身上,仍显得精神抖擞、气宇轩昂。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刚刚一直站在舞台上八面玲珑的月娘,只听她娇笑著道:“这位爷真是慷慨,不知怎麽称呼?”

青衣男子淡淡一笑,随手扔了一样东西给月娘,并不回答月娘的询问:“你这倚红楼,不是向来只认钱,不认人的麽?”

月娘竟一时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细看手里的东西,竟是折好的几张大额银票,脸色一变。想那轻飘飘的纸,质地是何等的绵软,竟能从那样远的距离抛过来,这样准确无误地落到月娘手上,勿庸置疑,这人身怀莫测的武央C这时却突然听到大厅内有人惊呼:“是他!他是寂惊云!”此言一出,大厅顿时一片哗然,抽气声此起彼伏,各种惊疑不定的议论纷纷而来。

“呀┅┅,原来他就是彪骑大将军寂惊云┅┅”

“是那位上个月才从北疆班师回朝,打了胜仗,被皇上封为一品定国公的寂将军?”

“对呀,就是他,没想到寂将军也会来倚红楼风流。”

“你懂什麽,镇守边疆三年,哪见过什麽女人,卡门姑娘这麽妖艳,当然会动心了┅┅”

“黄金一千一百两啊┅┅,天啊,这两个人都疯了┅┅,这可是全京城所有青楼有史以来姑娘的身价拍得最高的一次,明日起,这位卡门姑娘的艳名便会传遍京师┅┅”

“你说楚公子会不会再竞价?”

┅┅

原来不仅是女人爱八卦,男人八卦起来,也和女人差不了多少。呵┅┅,这纷纷扰扰的人世,怎麽这般有趣?那大将军寂惊云只是望著我,脸上带著浅笑,似乎丝毫不为众人的流言蜚语所动。我扫了楚殇一眼,他脸上柔和的线条消失了,如我所料地带上惯有的冰寒,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可惜,再怎麽寒,再怎麽难看,也不能发怒,人家可是一品定国公、彪骑大将军,天子身边的红人儿,手里握著一个国家的兵力,国之栋梁、战戊C柄,武巧w也不弱,打起来还不知道讨不讨得了好去,就算你打得过他,可是又要顾忌著自己表面的身份,所谓民不与官斗,何况你还要吃著官家丝绸茶盐的饭呢。权势会增强人的自信,这话真是没有错,你站得越高,就会发现整个天下皆匍匐在你的脚下,没有什麽不是你的。怪不得古往今来那麽多人想当皇帝呢。我这才发现,其实楚殇要顾忌的东西也挺多的,一个人顾忌的东西越多,就越容易找到弱点。

我微笑了,楚殇呵楚殇,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我放到这倚红楼来,你也酗  `沉、机关算尽,却千算万算,也算不到我根本不是以前的蔚蓝雪。你没有想到我这般难缠,被囚在这青楼,却没有如你所料地崩溃;你没有想到凤歌会对我上心,百般维护;你没有想到我呆在倚红楼不花分毫力气也能赚到银子;你没想到我这个骨瘦如柴的丑女竟会引得这麽多人感兴趣;你最没有想到的是┅┅,你自己竟也为我动了心,肯为我一掷千金┅┅。你气你急你恼你怒,你疑惑你犹豫你挣扎你抗拒,可是你的心却不肯听话。你没想到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了。呵┅┅,楚殇,从我进入倚红楼那一刻起,发生的每一件事情,都没有按照你预想的方向发展,一件件全都偏离了正常的轨道,脱离了你的掌握,偏偏你自己还不知道该如何控制,也没有信心能够控制,只是背动地处理事态的发展。若你没对我动心,以你的冷硬心肠,怕是会立即杀了我吧?可是楚殇,你的心思变了,你再没有可以危胁我的手段,所以你只会有一个反应,你会越来越烦躁,会经常有一些明显失去理智的行为,会常常做出一些不合常理的、幼稚的事,比如——,参与今日的竞拍!

我笑起来,楚殇呵楚殇,我已胜券在握,而你,以後应该怎麽办?

我抱著吉他,转身向著青衣男子款款行去,如我所料,楚殇没再出声竞价阻我。我望著那离我越来越近的青衣男子,那英气逼人的脸,浅笑。寂惊云,一品定国公、彪骑大将军是吧?也部A你真的会是我想攀的贵人呢!我在他身前站定,温柔地看著他的眼,柔声道:“寂将军,卡门有礼了。”

他浮出一丝浅笑,伸手,极有风度地邀请我进入他的包厢,掩了满楼喧哗。这包厢的隔音效果,作得不错麽,掩了门窗,外面竟然没有多少声音传进来。靠窗瞻F我屋内窗前那种长椅榻,想来是给客人靠窗观看歌舞用的。迎面又是一面织锦屏风,却是绣的山水,转过屏风,拂开圆拱雕花门上低垂的纱缦,里间竟然颇大,有桌有凳,靠右墙还有一个看来颇为豪华舒适宽敞的软榻,两边系著粉红的纱帐,榻上也瞻F一张矮几,一个白衣男子蜷在榻上,双臂像是没力地融在矮几上,支手托著腮,懒洋洋地抬眼瞥了我一眼。

咦?这厢房里竟还有其他人?我诧异地望著他,白衣男子束著发,裹著银丝的织金缎带垂在一头乌丝间,身著的白袍衣料也是织银丝绢。一张棱角分明的俊美面庞,比起楚殇竟不遑多让,却没有楚殇的冷峻风色、寒冽如冰,眉宇之间流荡著温雅的神采,自有一番俊逸隽永、高贵清华的出尘气度。

我对天茳皇朝盛产美男已经见怪不怪,何况见了凤歌那样的绝色大美人之後,对美的标准要求得越来越高,所以倒还没有在这样一个大帅哥面前失仪,丢了青楼艳妓的脸面。回头望了寂惊云一眼,笑道:“原来寂将军厢里还有客人,卡门失礼了。”

“这位是在下的朋友,宇公子。”寂惊云笑道。

“宇公子有礼!”我低头福了福,寂惊云对我倒也客气,“姑娘不必多礼,请坐。”

我坐下来,将吉他放到桌上。我的吉他成尼l引了两个人的目光,寂惊云好奇道:“姑娘这乐器可真特别,叫做什麽?”

唉,难道以後我每遇到一个人,便要为他们讲解一次麽?我在心里哀叹,嘴里却仍恭恭敬敬道:“这乐器名吉他,琴奏技法是小女子幼时,一位四海游历的奇人从很远的西方带来传授予我的。”

“音色很别致。”寂惊云却也不多问,自己坐到桌边,看我恭敬有礼,笑了笑,“姑娘现在很紧张麽?”

“紧张?”我垂著头,皱了皱眉,不解。

“刚才外面可为姑娘闹翻了天呢,姑娘一脸淡定,怎到了这厢房,倒拘谨了?”寂惊云一脸趣味。

呵,原来你比较喜欢那种不听话的调调。我眼珠儿一转,抬头媚笑道:“将军每月的月俸是多少?”

“呃?”寂惊云想是没料到我问出这麽不著边的问题,一愣。

“卡门倒真是有些紧张呢,千两黄金,只买得卡门陪你一晚,将军不觉得太亏麽?”我笑道,“将军准备後半生皆紧衣缩食过日子麽?如果不是,将军若反悔,卡门的银子收进兜里,可是恕不退还的。”一千一百两黄金呢,即便让月娘抽了大头,剩下一星半点给我,也比在普通客人身上赚的钱多得多。

寂惊云又是一愣,却听到那位白衣宇公子“ 哧”一声笑出声来,坐直身子对寂惊云道:“惊云,我说这丫头有趣吧?”

寂惊云回过味儿来,一脸尴尬,却也不恼,习武之人胸襟果真大度,呵呵一笑道:“姑娘误会了,出资请姑娘来作陪的是这位宇公子,并非在下。”

“哦?”我诧异地望著那坐起来的白衣公子,原来他才是正主儿。他端起矮几上的茶盏,慢条斯理地揭开诱l,饮了口茶,身上虽没有寂惊云那样逼人的勃勃英姿,举止之间,掩不住那一份自然散发的雍容矜贵的气度。这宇公子看来也是出身显赫,非富即贵,莫怪得会与寂惊云这样的高官交朋结友,不知是何身份?

“看来卡门今晚进了这厢,倒是句句话都不当,样样事都料错。”我微笑著调侃自己,“公子既不愿亲自出来报价,想来也是个行事低调不招摇的主儿,为何还要上倚红楼这样易生是非的地方来浪荡呢?”

白衣公子搁下茶,目光微微一转,落到了我的身上,我不禁全身一个激灵,心中暗惊,这看似温雅的男子,目光却犹如两道惊慑人心的闪电,仿佛直指人心。

“姑娘词曲无双,未登台便已传得沸沸扬扬。”白衣公子温雅地一笑,“之前听了坊间流传的两支曲儿,确实新鲜,更何况,姑娘能得天茳第一乐师为姑娘配曲伴奏,本公子也免不了有些好奇。”

唉,盛名之下,其实不覆。原来我之前唱的那两首歌已经流传出去了麽?真真是堪比流言的速度啊。

“不过也仅止于此。”白衣公子接著道:“若刚才没听到姑娘最後唱那支曲子,本公子也断不会用千两黄金,请姑娘过来作陪的。”

“公子莫非也是那些卫道之士?不喜欢我开场那首《卡门》麽?”我想起《卡门》的离经叛道,要那些男人接受艳舞容易,接受那歌词怕有些难度。所以说,唉,这些男人全是假正经。

白衣公子没想到我问得这麽直白,定定地望著我,唇角浮出笑容:“姑娘相当聪明,知道怎麽调动起外面那些男人的情绪,这歌舞也颇花了一番心思,不过对我而言,只觉得姑娘不过是哗众取宠。”

呵,这男人厉害,一眼就看穿我的本意。我眨了眨眼,笑道:“又如何,我的目的达到了就行了。那歌舞本就针对了人,不是为全场的客人准备的。”

“是那位天茳的大财主楚公子吧?”白衣公子似乎把刚才的厅里的情形都看透彻了,唇角勾起一抹笑纹,“只怕姑娘今晚的两首曲子,都是针对他的。这满场的客人,姑娘一个都没放在眼里,哪怕是一心愿为姑娘作绿叶的月公子。”当然也包括他,不过这句他隐了没说。

这男人的眼楮好毒啊。他刚刚明明垂了帘子,怎麽还看得这麽清楚?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宇公子不好对付,又不清楚他的心思,不知道他对白白作了个冤大头心里是啥感受?我咬了咬唇,强笑道:“宇公子是觉得卡门今晚登台不够诚意?那卡门专为公子唱一曲儿,作为赔罪吧!”

“哦?”白衣公子雷达似的目光直直地看著我,淡淡地笑:“姑娘既然盛意拳拳,那不如我为姑娘出个题目。”

好你个小肚鸡肠的,竟然刁难我。这些豪门公子整天吃饱了没事做,为了那点中看不中吃的面子好勇斗狠、争强好胜,我心里气不打一处来,又不好发作,好歹人家出了足足一千多两黄金,是要拿点诚意出来的。我咬了咬唇,沉声道:“公子请讲。”

白衣公子眼波儿一转,看了一直未再出声的寂惊云一眼,笑道:“姑娘不如就以寂将军的身份为题,唱首曲儿吧!”

我皱起了眉,将军身份?这让我怎麽搞?从来唱歌都是随性而至的,哪里还有什麽命题?我拼命在脑子里搜歌,淘汰掉一首又一首,心里又气又急,面子上却还要装得镇定自若。我瞪著那白衣公子,在心里暗暗骂道,这人真是又奸又滑,比那气死周瑜的诸葛亮还要难缠!等等,周瑜?我的眼楮一亮,蓦地想起前世在网上听那首《子陵·周郎顾》,我瞥了一眼寂惊云,虽然与周瑜的儒将风度有点出入,但似乎是最应题的一首歌了,不管了,先借来用一用。心中已有计较,顿时舒心不少,我抱起吉他,优柔地弹唱起来。

绿绮轻拂刹那玄冰破,九霄仙音凡尘落,

东风染尽半壁胭脂色,奇谋险兵运帷幄。

何曾相见梦中英姿阔,扬眉淡看漫天烽火,

谈笑群英高歌剑锋烁,缓带轻衫惊鸿若。

浅斟酌,影婆娑,夜阑珊,灯未缀,

丈夫处世应将它W拓,岂抛年少任蹉跎。

江东美名卓,伴,当世明君佐,豪情肯掷千金重一诺。

奏,一曲舞纤罗,君,多情应笑我,且挽兰芷步阡陌。

何曾相见梦中英姿阔,扬眉淡看漫天烽火,

谈笑群英高歌剑锋烁,缓带轻衫惊鸿若。

江东美名卓,伴,当世明君佐,豪情肯掷千金重一诺。

奏,一曲舞纤罗,君,多情应笑我,且挽兰芷步阡陌。

晓寒轻,晨光朔,残红翩,双影落,

更深红袖添香闻桂魄,漏尽未觉风萧索。

弹指强虏破,忆,千年竟如昨,而今空余故垒江流豁。

展,文武定疆廓,惜,星陨似流火,风云散聚任评说。

大江东去千古浪淘过,乱世尘灰转眼没。

帅将鸿儒只堪载轩墨,从何哝 d豪错,才俊风流傲三国。

唱到最末一句,想起不知这个时空到底有些什麽国家,便将那“三国”改成了“列国”,虽然听起来有点怪怪的,也顾不了那钗h了。不知道他们是否会满意这首乍一听全是歌旦|德,细一品全是逢迎拍马的歌,所以一直低著头不敢看他们的表情。一曲唱罢,我抬起头,却见到白衣公子眼中一亮,寂惊云脸上的表情则更为复杂,又似惊疑又似痛苦又似欢喜,还带著一丝丝莫明的惆怅。

“好曲儿,好词。”寂惊云站起来,对我抱拳颔首一揖,“惊云谢姑娘今日的曲子。”

“卡门不敢当将军如此大礼。”我慌忙站起来,放下吉他还礼。

白衣公子笑了笑,正待张口说话,却听到厢外传来大声的惊叫,一阵闹腾,声音都传进这隔音的包厢了,不知外面发生何事?白衣公子皱了皱眉,寂惊云转出屏风拉开厢门,正待发难,那尖叫声顿时清晰地传进厢里,竟不止一个人在惊恐万状地大呼小叫:“杀人了!快来人哪!杀人了!”

——2006、8、31

《子陵·周郎顾》这首歌不知道有没有人听过,歌手唱得一般般,曲还不错。

第19章 成名

杀人了?

我与白衣公子面面相觑,这外面是唱的哪出啊?白衣公子眼中滑过一丝诧色,面上却也镇定,身子靠坐在软榻上动也不动。我也坐下来,见寂惊云掩了门出去,想是去看发生何事了。白衣公子笑著看我:“卡门姑娘这麽镇定,对外面发生的事不好奇麽?”

“卡门今晚被公子出资包了,那今晚的时间便全是属于公子的,外间发生何事,又与我何干?”我淡淡地道。

“小嘴儿倒挺会说话。”白衣公子瞥我一眼,微笑道。

“卡门谨记著自己的本分罢了,只是扫了公子的兴了。”我不为他的调笑所动,心中在谋算著这安公子今晚包我作陪,到底要陪到什麽程度,看他样子,似乎并没有要我陪睡的打算,莫非冥焰说的有惊无险,是指的这个?

“扫兴?倒不觉得。”宇公子笑著瞥我一眼,“只怕这世间任何男人,面对姑娘都不会觉得扫兴。”

我笑笑不语,却听他接著道:“姑娘这麽会说话,怎会唱出‘展,文武定疆廓,惜,星陨似流火’这样的词来,莫非姑娘大有深意?”

我浑身一震,糟了糟了,当时只想著怎麽应付了这白衣公子的命题,便顺手抓了这首歌来用,哪里想到这歌词描的虽是将军,但周瑜那短命将军却与那位事业如日中天的寂将军不太搭调,‘惜,星陨似流火’,我这不是明缮 G他麽?怎麽办怎麽办?我该如何自圆其说,才能蒙过这狐狸般狡猾难缠的宇公子?

“花无百日好,月无百日圆,这世间的万物,盛极而衰,周而复始,人一生的命运起伏,又有谁能看得透、说得准?”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道,“何况星陨,未必一定是指性命运程,或麦 阴◎P。”我思忖起听完曲子後寂惊云那颇为感触的耐人寻味的表情,忐忑不安地揣测。

白衣公子唇角浮起一个玩味的笑容,眼神仍是那样惊慑人心,我心里像两个小人在打水,七上八下,也不知我那强辞夺理的说辞他信了几分?正在此时,突生奇变,软榻旁的窗户猛然被人闯破,一个黑衣蒙面人手持长剑,剑峰直直向软榻上的宇公子刺去,剑如银蛇,疾如闪电,我惊呼著闪到墙角,那黑衣人听到我的惊呼声,已送至宇公子脖子的剑峰突然一窒,立即被宇公子曲指弹开,抓起矮几上的纸扇,与那黑衣人过起招来。

那黑衣人的武它G不弱,宇公子却也不是省油的灯,只是那黑衣人似乎被什麽乱了心神一般,一边与宇公子缠斗,一边回头看我,他蒙著面,我虽看不到他面上的表情,却能看出他眼中的震惊与混乱。

“ !”宇公子的纸扇划伤了黑衣人的手臂,黑衣人的慌乱的反应被他一一看在眼里,厢门被猛地推开,寂惊云冲了进来,见状惊怒道:“大胆狂徒!”一股凌厉的掌风带著萧杀之气向黑衣人袭去,黑衣人堪堪避过,见来了帮手,转身跃出窗外,跃上庭院的大树,几个闪纵之间,便跃出了青楼的高墙,失了踪影。

寂惊云跃窗想追,却被宇公子唤住:“惊云,不要追了!”

寂惊云气恨地一甩手,转头看向白衣公子:“公子没事吧?”

“陪他练练身手,还好。”他表情淡淡的,不甚在意地道。

“那狂徒可恨之至,居然引开我,来个调虎离山。”寂惊云被黑衣人从手下跑脱,心底忿恨,语气含怒,转头看我惊惶地站在墙角,抱歉道,“让卡门姑娘受惊了。”

我惊魂未定地摇摇头,却听到宇公子淡淡地问:“卡门姑娘认识刚才的黑衣人?”

我惊讶地抬头,一口否认:“不认识!”心里却有些没底,我的确是不认识他,应该说我不认识这里的任何人,可那人一见我就满脸震惊,身形大乱,却是我亲眼所见的。难道他与我,或者说是与我这身体蔚蓝雪有什麽关连。他是谁呢?仅听到我的惊呼便乱了身形,必是十分熟悉蔚蓝雪之人,是亲人吗?可是蔚家不是被灭了满门吗?如果只是见过蔚蓝雪的面,断不可能凭我的声音便能认出我的。头大了!

宇公子又用那种可怕的直指人心的目光默默地审示我,我觉得我的每个细胞都被他肢解了,我头皮发麻,深吸了一口气,这人到底是谁,怎麽会有这麽可怕的目光?硬著头皮与他对视,心中暗暗叫苦,蔚蓝雪啊蔚蓝雪,上了你的身,前面到底还有多少麻烦在等著我?寂惊云不清楚状况,疑惑地望著我与宇公子,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宇公子看我了半晌,也不再多言,转而问寂惊云:“外面发生什麽事?”

“应该是刚才的黑衣人甩了飞刀在大厅的柱子上,众人受惊纷逃,推攘间卧龙居酒楼的宋老板跌下楼摔死了。”寂惊云道,“已经差人报了官,府伊大人应该很快带人过来了,宇公子,这里不方便久留,我们还是先回避吧。”

宇公子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对寂惊云道:“跟这里的老鸨说,卡门姑娘被你包下来了,以後不准再让她接待其他客人,我要见她的时候,送她去你的将军府。”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又惊又喜,惊的是宇公子那别具深意的目光,显然是不相信我所说的并不认识那黑衣人,包下我,也闭O想从我身上套出些什麽来,若是这样,也不知道道前面还有什麽祸事等著我。喜的是他包下我,我以後可以不用再晚晚出场接客,我一直担心的事终于不用再担心了。这算不算我攀上高枝了呢?看那宇公子对寂大将军说话的语气,似乎身份比他还要尊贵些,官大一级压死人啊,看来权势这东西,也是分大小的,楚殇啊楚殇,你真是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冥焰,这便是你所说的有惊无险麽?还真的是又惊又险啊!我吁了口气,瘫倒在凳子上,抚上脖子上的黑玉,想笑,疵o先涌出。

府伊大人赶来处理倚红楼的命案,虽然将宋老板的死判为意外事故,倚红楼仍担了个管理不善的罪名,被勒令停业整顿一个月,这道命令一下,人群顿时炸开了锅,不服的、气愤的、惋惜的、幸灾乐祸的┅┅,兼而有之。唯有月娘的表情又喜又忧,不知道在想什麽。

而我,一夜成名。

官方版本:倚红楼的艳妓卡门姑娘,词曲双绝、美艳动人,一支艳舞、一首清曲,令天瑶第一乐师月凤歌、大财主楚殇,以及觅艳而来的一品定国公、彪骑大将军寂惊云一见倾心。寂惊云拔得头筹,以一千一百两黄金高价拍下卡门初夜,之後不顾世人侧目,硬是以重金包养该女子,该女艳名,一夜之间盛传京师,一时无双。

坊间传闻:倚红楼的那个艳妓卡门,哎哟,那胆子大得,那眼神媚得,那腰软得,那腿白得,那歌唱得之绝,那舞跳得之销魂,真是一个魅惑人心、风情万种的尤物啊。那当然啦,不然会引得天茳第一乐师月公子、那上倚红楼从来只会正眼儿看月娘的大财主楚公子、还有从来不到烟花之地厮混的彪骑大将军寂惊云为其争风吃醋吗?你知道她登台那晚竞拍价是多少,足足黄金一千一百两啊,这可是有史以来青楼姑娘拍出的最高身价,够我们这些人大吃大喝用上几辈子了。我要是有那麽多钱,也要去试试那姑娘的滋味,肯定是销魂蚀骨,死了都值啊,你没见那寂将军一夜风流之後,竟然食髓之味,不惜花下重金,包养卡门姑娘,不让其他男人染指那人间绝色,可见其媚惑人心的奶O。

京城烟花之地流言:卡门那骚货其实长得又瘦又丑,骨子里却又淫荡又风骚,凭了一股子火辣的床上奶 A侍候得寂大将军销魂蚀骨,想那寂惊云呆在边关三年不食女人味,随便见个女人也当成绝色,见了这麽个骚货,还不丢了魂去?听说,那骚货把月娘的弟弟月凤歌公子和她的老相好楚公子也勾搭上了,月娘心里不知怎麽恨这骚货呢,可惜人家现在是寂将军的人,不敢动她。这骚货也真是个扫把星,登台第一天倚红楼便出了事,闹出人命,被官府勒令停业整顿一个月,倚红楼那些姐妹们,可指不定怎麽恨这个夺了天茳琮有权势的男人的欢心,又让她们做不了生意的灾星了。

总之,我成为一个传说。流言传来传去,不知道何时会停歇。我听小红给我翻讲种种版本的传言,笑得不可遏止。那个只有寂惊云、宇公子和我所知的版本,被世人描绘得活灵活现,仿佛个个都亲眼所见一般,若他们知道那晚寂惊云厢里还有一位白衣宇公子,不知又会传出怎麽样的流言?

冥小鬼响应我的召唤,当晚入梦看我。这臭小子是越来越放肆了,每次来都是肆无忌惮地将我吻醒。

“唔┅┅”嘴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温和而顽固地争夺著属于我的氧气,把我从深层睡眠中缓缓唤醒。睁开眼楮,对上蓝发美少年笑意盈盈的眼楮,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唇角。

“老婆,醒了?”冥焰拥著我,声音慵懒性感,唇又寻上来。

吻他。我总也吃不腻他甜美香滑的粉嫩红唇,这小子,学习能力又强,观察力又敏锐,一两次下来就知道我根本无法抵挡他红唇的诱惑,所以老是使出这招杀手 ,迷得我神魂颠倒、心猿意马。

“冥焰┅┅”我娇嗔,不满意他每次都用这样的方法搞得我神智不清、无法用脑,“你知道那个宇公子会包下我,也不跟我说,害人家以为真的要接客,担心死了。”

“我怎麽会知道人的心思。”小家伙不高兴我提到那个宇公子,“我说的有惊无险根本不是指他包你。”

“那是指什麽?”我奇道,一时忘了冥焰不能泄露太多天机给我。

“我是看了生死簿,知道那晚倚红楼有人阳寿已尽。”小家伙犹豫了一下,道,“如果倚红楼死了人,官府除了马上要派人来调查之外,青楼也免不了要受波及,停业整顿是最轻的惩罚了,所以我之前才跟你说,有惊无险。”

我恍然大悟,青楼停业,生意都不能做了,我自然是不用卖身了,不过,也只能保我停业这段时间而已,但我有了这些时间,必可以想到其他办法不用接客,楚殇不是已经对我动了心思麽,降伏他是早晚的事。冥焰却万万没想到会半路杀出个宇公子包下我,这下子,我等于又绕进了一个怪圈,我是不用接青楼的客了,可得接宇公子呀。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还是冥焰心思慎密,想得周到,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这老天总要与我作对。

冥焰见我神色不定,闷闷地抱著我,语气有些泛酸:“那人虽然包了你,你也要想办法不让他碰你。”

呵,小家伙吃醋了!我媚眼如丝,在他耳边吐气:“为什麽不要让他碰我,人家现在可是他的人哪┅┅”

话未说完就被小家伙把唇吞了去,他咬牙切齿地瞪著我,惩罚地咬我的唇:“你是我的人!他想都别想!”

“冥焰┅┅”我看他眼都气红了,心中一软,温柔地抱紧他,道:“冥焰,我呀┅┅,最喜欢冥焰了。”

美少年全身一震,凝视我的眼中带起了笑意,香甜的吻扑天诮a向我袭来。

——2006、9、1

第20章 暗涌

我想到冥焰那专注的眼神,火热的吻,霸道地宣布我是他的占有物,便忍不住从心底笑出来。小红见我傻乎乎地笑,好奇地唤我:“姑娘?姑娘?你笑什麽哪?”

“呃?”我回了神,淡淡笑道,“没什麽,你去准备午嫔a,我饿了。”

这小红现在是我的使唤丫头,之前几日与她接触下来,也了解了她的一点身世。一年前,小红父母双亡,被哥嫂卖到倚红楼来,之前也是寻死觅活的,月娘给了她一点银子,烧了她的卖身契,放她回去。两天後她自己又回来了,一脸平静,也不说回家後遭受了什麽,从此死心塌地呆在倚红楼,把月娘当成了再生父母。这丫头聪明伶俐,极会察言观色,可到底才十三岁,此生遇到最大的挫折大概就是被兄嫂卖身,结局又不算坏,所以心思倒还单纯,看来不似有那麽多花花肠子,虽然把月娘当恩人,对我却也恭敬,全然把我当成了主子。我一改最初对她的不客气,有心诱她讲话,到底是个孩子,见我对她态度转善,也有心亲近,倒也被我套出不少天匍皇朝的世情来,包括之前那种种版本关于我的流言。

小红倒是孩子性格,不把流言当回事,反倒一脸崇拜,觉得我是个特别能耐的主子。我颇能明白她这种心思,不外乎主子得道,鸡犬升天。我怜她身世遭遇,也不以她的这点小心思为忤,好在她也遵守本分,不是个喜生是非的。在心中整理了一遍从小红那里了解到的情报,对这个时空的大致有了些了解。这个时空一共有四个国家,中心国土最大的便是我如今身处的天茳国,物产丰富,国富民强,世情民风果真与我那时空的唐代相差无几(我再次在心中为我好不容易瘦下来的身材抱屈惨叫),国君以“君”为姓,现在当权的皇帝名叫君北羽,是个登基不足一年的年轻帝王;西边是曜月国,是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国人凶狠彪悍,经常侵袭西疆边陲;北方是辰星国,大部分国土处于冰天雪地之中,据说他们的国民以打猎和伐木为生,生活极其困苦,对地大物博的天茳国也是虎视眈眈,偶有来犯,这次寂惊云大将军便是从北疆打了胜仗回来;东边的海上有个岛国叫红日国,国虽不大,国人又都生得矮小丑陋,却狡猾凶狠,经常扮成海盗潜入天琢东海边界,抢夺渔村,奸淫掳掠,被天茳国人恨称为“倭寇”;南边是无国的蛮荒之地,但却住著些擅使毒虫的异族,凶悍不通事理,愚昧未通教化,被天茳国人称为“南疆蛮夷”。

我在心中叹了声,看起来这天茳国就像是一群恶狼盯著的肥肉,国民不但没有危机意识,还妄自以天朝大国自居,对四海蛮夷不屑一顾。我摇了摇头,你天泽 富庶,越会引得四周穷国眼红,百姓这般妄自尊大,与上位者的思想不无关系,如果这天茳国不懂得吸收别国所长,固步自封,亡国是迟早的问题。我在心里把这里与我那时空的情形对照起来,发现这曜月国有些像蒙古,辰星国有点像俄罗斯,南边的蛮荒之地有些像西南苗疆,而东边的岛国红日,活脱脱就是日本鬼子。靠!不但行径别无二致,连国名都取得像日本的国旗,我恨得一阵牙痒痒,全然把红日当成了小日本的替代,心中暗骂了一通。

随後又想到昨夜登台引出的种种事端,我又叹了口气。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楚殇这边我已经不怕什麽了,好歹我现在是寂将军包下来的人,接客自是不必去,若出了什麽事,只怕倚红楼也不好交代。

那逃跑的念头虽然一直没有打消过,但自从不用被逼著卖身之後,却也没有那麽紧迫,事情演变到今天这个地步,逃跑反而不是最安全的打算,逃出去,我的生死便再也与倚红楼无关,若我出了事,倚红楼也不用对寂惊云那里做什麽交待了。如果我不能保证我逃跑出去绝对安全,楚殇一定找不到我,逃又何用?我心里掂量著楚殇那明里暗里的势力,摇了摇头,我连他是个什麽鬼门的门主都还摸不清,也不知道那门到底干什麽吃的,这样随随便便逃跑,也太对自己的生命不负责任了。

而那个宇公子┅┅,一想到他,我的脑袋便痛了起来,我不知道他包下我到底意欲何为,但我心里却隐隐感觉到,这是一棵大树,如果我能抓紧他,我未来的人生会有很大的改变。我思考著下次见面的时候,要不要对寂惊云和宇公子说出我其实就是被灭门的蔚丞相的千金,不知道他们是否会相信我?如果他们相信了我,又不知道他们到底会不会帮我?

还有那个黑衣人,他到底与我有何关系?为何看到我时候的眼神蓦然变得震惊和混乱?这说明他绝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我。他┅┅,到底是谁?

一团又一团如乱麻般的思绪搞得我有点烦躁。索性甩了甩头,不去理它。如果我暂时不用逃,也不用接客,不正好实现我前世最高的人生理想,当一个无所事事的米虫,可是却是囚在屋里,没有自由的米虫,我在屋里呆了半天,郁闷得要死,在心里感叹,唉,看来人真的如那首诗所说,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没有失去过自由的人,断然体会不到这种感受。

我叹了口气,既然当不了个花天酒地、游手好闲的米虫,便当个勤劳的米虫吧,我想起答应了金大娘要画些花样儿给她,还是勤劳点挣银子,以後从青楼脱身之後也有银两傍身,想到便做,我走到书桌边,坐下来,开始画花样儿。

画了些正常的花花草草,如这个时代绝没可能见过的郁金香、波斯菊,其实这些花朵的形状是可以多姿多彩的,即便是金大娘已经见过的玫瑰,我还可以画出几十种不同的风姿来,好歹我前世我也是做平面设计出身的,画民 M比不上弟弟叶子,但也比普通人强些。画了几张,觉得无趣,心中又浮起恶念,我忍住笑,画了几张Q版的漫画猪仔,一个个肥头大耳,无比逗趣和可爱。小红送了午戴L来,看到我画的猪仔,喜欢得不得了:“姑娘这画儿好生别致,把那又丑又蠢的猪仔画得这样可爱,一定会让京城的少爷小姐们喜欢的。”

我见她这样喜欢,笑道:“等金大娘的样品作出来,我送你两只。”

“真的?”她眼楮一亮,笑得见牙不见眼,“谢谢姑娘,姑娘对小红真好,还是小红见过的最聪明最能耐的人。”

“得了得了,别拍马屁了。”我瞥她一眼,笑骂道,“肚子不饿吗?坐下来一起吃饭吧。”

“姑娘,我怎麽可以这麽没规矩,和姑娘同桌吃饭呢。”小红急忙瞻 n头,一副惶恐的样子。我如今已知道这倚红楼的规矩,当红的姑娘都是单独开小灶,在自己房中用嚏A其她姑娘、丫头、打手、龟奴都是在食堂围桌。

“我这儿哪来那麽多规矩。”我搁了笔,淡淡地道,“不用担心月娘骂你,如今你是我的人,我说的你照著做便是了。”

“谢谢姑娘。”小红感动得眼众ㄜn掉下来了。我笑了笑,月娘,这招我是在你身上学的,收买人心,谁不会?

“行了,开饭吧。”我拍拍她的肩膀,转身,蓦地看到屋里多了个人,怔了怔。

楚殇?

他何时进来的?我望著他面无表情的脸,笑了笑,柔声道:“楚公子用过午膳没有?”

他皱了皱眉,望著我,不说话。我也不管他,自顾自地转头对小红道:“小红,给楚公子添副碗筷,再送壶酒过来。”

小红应声出去,我坐到桌前,抬眼看他仍站得笔直,笑道:“楚公子难道想一直站在那里不成?”

楚殇沉默地落坐,仍是不言不语。我望著他面无表情的脸,俊美得有如石塑。他现在心里一定气苦得很,原本我是他一人的禁脔,他可以随意对我欲取欲求,要我生便生,要我死便死,不曾想一夜之间,我却成了别人豢养的宠物,看得到摸得到,却再也不容他染指。这种失控的感觉┅┅,我笑了,恐怕不好受。

小红送了酒过来,把碗筷础n,机灵地退出房去。我瞻F个酒杯在他面前,拿起酒壶,给他斟了杯酒。他的视线从我的脸上移开,落到窗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仍是无语。我淡淡地笑笑,又替他斟满。自来到这个世界,我与他之间的相处,还从未像今日这样平静过,我不理他波澜不惊的表相下,有著怎样的暗涌。只觉得这种感觉真的不坏,我就站在他面前,但他却只能看著,咫尺的距离,却触摸不到彼此,仿佛心中隔了天涯。楚殇,楚殇,如今你在心里,可曾有一丝後悔?

他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喝我斟给他的酒,我斟一杯,他便喝一杯,不斟,他也不闹、不动。他的眼楮漠然地望著窗外,直到醉倒伏案,亦再没有看过我。我望向窗外,凉风瑟瑟,那一树的繁茂,不过几日时间,便落得稀疏萧条,蓦然惊觉,原来夏天已经过去,秋天已经来了。

——2006、9、2

第21章 交换

我让小红去通知月娘,将醉倒的楚殇带走。

月娘让龟奴弄走楚殇後,却留在我房里,一点要走的意思也没有。我歪著头看她,笑了笑:“月妈妈有事跟我说麽?”

她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坐吧。”我倚到窗前的椅榻上蜷著,“小红,给月妈妈上茶。”

月娘跟著坐过来,小红奉了两杯茶,放到榻上的矮几上,乖巧地退了出去。我端起茶,用茶狸瑗}水面上浮著的茶叶,慢慢喝了一口。月娘到底是个玲珑人,也不理我藏苤A看我放下茶盏,才将手里的用丝绢包著的东西放到矮几上,推到我面前。

我诧异地扬了扬眉,打开那丝绢,赫然现出一张银票,牵平银票,眼楮扫到上面有黄金一百两的字样,我笑了笑,把玩著那张银票,讽刺道:“是我昨晚卖身的酬劳麽?”

我其实不太清楚姑娘与青楼之间是怎麽分成的,不过我分的钱连竟拍价的十分之一都不到,这青楼可真够黑的,吞那麽多。不过我知道自己的事,即使她一分钱都不分给我,我也无话好说。何况我昨晚拍的价钱太高,十分之一已是叫人眼红的抽成了,若我逃得出去,这笔钱能让我舒舒服服、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

“姑娘何必说得那样难听。”月娘的表情淡淡的,“经过昨日,你以为我还敢让你卖身麽?”

“是呀,寂将军会吃醋呢。”我恶意地笑笑,将银票放回绢缎上,“将军的独占欲是很强的。”

“即使没有寂将军,姑娘也不必再卖身的。”月娘的表情还是那样平淡,“姑娘冰雪聪明,心里跟明镜似的,不用我明说了吧?”

她指的是楚殇吧,楚殇已经对我动了心,拿出那麽多钱来拍我,也是想一次便绝了其他男人的妄想,纵然昨晚没有白衣宇公子和寂惊云的出现,楚殇也已是打定主意,不会再让其他男人碰我的。

我的唇角浮出嘲弄的弧度。又如何?他以为这样做,我便会感激他麽?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他而起。如果是真正的蔚蓝雪落到这里,想不出那麽多主意来自保,那卖身接客,不就是已成定局麽?他有什麽权利这样对待我,对待蔚蓝雪?就因为他身上那莫名其妙的仇恨?简直可笑!该还的,蔚家和蔚蓝雪也已早还完给他,所以现在不是我欠他,是他欠我的,他该还我!

“既然这样,你们还是要把我继续囚在这房间里麽?”我淡淡地笑著,试探她的反应。

“姑娘现在是寂将军的人,如果出了什麽事儿,我们倚红楼也不好交待。”月娘瞥我一眼,轻笑道,“姑娘还是呆在房间里,安全些。”

“那是,如今对我来说,还有哪儿比倚红楼更安全?”我冷笑,一语双关地道,“我在倚红楼出了事儿不好交待,我在外面出了事,倚红楼也不用交待。”

月娘低著头,不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麽,我加了把火,接著游说道:“月妈妈也知道说我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是不会做傻事,跟自己的性命过不去的。”

月娘抬看著我,别具深意地看了我一眼,笑道:“姑娘当真是想明白了才好。”

“我想得再明白也没有了。”我笑道,知道她有些松口了,“何况,月妈妈楼里的姑娘,不都是可以自由出入的麽?要是她们知道我一直被关在这房间里,也会觉得奇怪的吧?”

要是让那些姑娘们知道我是被逼关在这里的,不知道会不会给有情有义、济世救人菩萨心肠的月娘产生些什麽疑惑的想法呢?我笑眯眯地看著月娘,透著我眼里的讯息。

“姑娘的心眼儿真多。”月娘失笑地瞥我,“怎麽著,还想威胁我?”

“哪里是威胁呀,月妈妈。”我故意装出一副委屈的表情,“人家也只不过想申请跟楼里的姑娘们一样的待遇罢了。”

“你明知道自己跟她们不一样,待遇又怎麽会一样?”月娘笑望我,“不过,我还是十分佩服姑娘,总会千方百计地想办法,在最恶劣的环境下让自己过得舒服些。姑娘是个看透了的人,其实我也没什麽不放心的。不过┅┅”

有门路!我来了精神,“月妈妈有什麽条件尽管说,只要不要整日把我关在这倚红楼里,我保证以後都乖乖地听妈妈的话。”

“乖乖听话?”月娘“ 哧”一笑,“这话从姑娘嘴里说出来,可没那麽大的说服力,姑娘的心眼那麽多,月娘都不一定划得过姑娘。”

我“嘿嘿”干笑,也不反驳,只等月娘说出条件。月娘喝了口茶,认真地看著我道:“我也不瞒姑娘,其实干我们这行的,竞争是非常激烈的,我这倚红楼被冠以‘京城第一’,一则是京城的朋友给些薄面,二则是我楼里的姑娘,个个才艺出众。不过,青楼的姑娘,始终都是吃青春饭的,我楼里的姑娘跟了我多年,年纪都老大不小的了,有的存够了银子,赎了身也能把下半辈子安安稳稳地过下去,我也不留她们在这烟花地里继续受罪。所以其实这最近一年来,我们倚红楼能拿得出手的姑娘所剩无多,新来的那些姑娘,才艺都还没学利索,上不了台面,再加上一直跟我们较劲的‘百花楼’风头日健,这一年来,我倚红楼全靠一些念旧的老客人撑著,才勉强保住‘京城第一’这块招牌。”

月娘一口气儿说了这麽多,又端起了茶。我眼珠儿一转,在心里思考她的话,心下恍然,原来这倚红楼内忧外患,现在是个外强中干的空壳子。我笑道:“就是这个原因,所以月娘才迫不及等地要我登台,甚至不惜请凤歌助我?”

“我本来不对姑娘抱什麽希望,楚殇放姑娘到我这儿,我不过是顺他的意罢了。”月娘顿了顿,“是姑娘那晚的曲子,让月娘如获至宝,月娘是个明白人,知道姑娘一定能让倚红楼起死回生,果然不出所料,我把姑娘的曲子哼给凤歌听,连凤歌都按耐不住好奇心想立即来见你。见了你之後,甚至愿为姑娘配曲儿,比我想象中还要顺利。”

“月妈妈生意既做得这麽难,何不向凤歌坦言,请他相助?”我淡淡一笑,“有凤歌来倚红楼助阵,倚红楼想恢复红火的生意,也不是什麽难事。”她这麽聪明,知道用凤歌来提升我的名气,把我整得神神秘秘的,想必之前的两支曲也是从她这里传出去的。其实算起来,我完全是抱著凤歌的大腿上位。何必整得那麽麻烦,直接请凤歌来坐阵,不是什麽问题都解决了?

“凤歌┅┅”月娘沉默了,脸上带上一丝淡淡的无奈,“其实凤歌,一直不高兴我开这间倚红楼,我们小时候的事,给他心里留下了永远都抹不掉的伤痕,他平日无事,是过其门也不入的。倚红楼的生意做不下去,恐怕是他求之不得的。”

“那为何还要坚持做下去?哪怕这会伤害凤歌,让他心里痛苦,你还是要坚持做下去?”我冷笑一声,忆起凤歌面对月娘时轻佻放荡的言行举止,心中一痛。凤歌,你是在以这样的方式,发泄你心中的痛楚,表达你对月娘的不满麽?可即使这样,你还是容忍了月娘对你的伤害,甚至在面对我不赞同月娘做法的时候,不惜多费辱舌,为月娘解释,相信她做的是善举,她用心良苦。凤歌呵凤歌,你宁肯自欺欺人,也要时时维护她,在你心里,一定是非常爱你这个姐姐的吧?你唯一的姐姐,唯一的亲人,这个从小与你相依为命的人。

月娘,你竟然可以为了楚殇,为了他莫名其妙的野心,不惜如此伤害与你从小相依为命的弟弟,那样一个玲珑剔透、干干净净的玻璃人儿。我闭上眼楮,一个女人,为了什麽可以做到这个地步,我苦笑,只怕这月娘,对楚殇的感情不是报恩那麽简单的。楚殇呵楚殇,你真是害人不浅,为了你的仇恨,要搭上多少不相关的人?赔上他们的幸福、爱情,和亲情?

我的冷笑刺痛了月娘,她沉默了一阵,不回答我咄咄逼人、满是嘲弄反问,转开话题:“本来姑娘的出现,让我欣喜异常,而姑娘也的确没让我失望,登台的两支歌舞,让客人们如痴如醉,几近成狂,身价也竞拍出天价。眼看著倚红楼清淡的生意有望回升,没想到姑娘竟让寂将军一见倾心,包了下来,从此不能再登台,让我一番苦心付诸流水。还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倚红楼竟然死了客人,被官府勒令停业一月,这虽是不幸中的万幸,不过这一月的时间耽搁下来,倚红楼怕是再难与‘百花楼’竞争了。”

我算是明白昨日月娘又喜又忧的表情所为何来了。她喜的是倚红楼死了人,闹出这麽大的风波,官府没叫她们关门大吉,而只是歇业一个月,忧的是歇业之後,担心倚红楼从此一蹶不振。我从来没有像今日一样高兴自己被白衣宇公子包下来,让月娘满盘的计划都落了空,若倚红楼的生意,被那个什麽“百花楼”压下去,作为情报机构的作用便大大降低,这对楚殇的大计,恐怕会有很大的影响。自古以来那些上流社会的权贵,有多少不是互相攀比?吃穿用度要最好最新奇的,即便是上青楼,不去“京城第一”,怕也要折了面子。怪不得月娘想尽办法,也要保住“京城第一”的招牌了。没想到楚殇那样的人,竟能让月娘如此费心帮他,是不是女人一旦爱上一个人,都是如此的痴?如此的傻?如果不顾一切?

“那又如何?月妈妈难道想我说服寂将军,让我重新登台?”我冷笑道,我若真傻成这样,凭什麽跟你们斗?

“那倒不必,我倚红楼还没那麽不识趣,也没那胆子去得罪寂将军。”月娘笑了一下,“当然不用姑娘登台,姑娘如果能把你的词曲儿教给我们楼里的姑娘,效果也是一样的。若姑娘肯答应,以後姑娘在倚红楼,可以随意走动,若是姑娘想出门,跟月娘说一声,月娘也可以替姑娘安排。”

“月妈妈打的好算盘哪。”我淡淡一笑,“不过你有没有想过,若我以後不在这倚红楼了,月妈妈怎麽办?”不知道为什麽,我就是有些不想遂月娘的意,瞧她那自信笃定的表情,好像我是那逃不出如来佛掌心的孙悟空似的,这感觉,让我很不爽!

她脸色变了变,扬眼看我:“姑娘莫非有更好的提议?”

“求人不如求己。学那些个歌词,又麻烦又累人,呃┅┅,我不是说月妈妈楼里姑娘,是我自己懒,嫌麻烦累人。”还要套住我的时间,我眯起了眼,想起我前世那个最火爆、最热闹,也最恶俗的电视娱乐节目来,整蛊的念头又来了,“不如我给妈妈出个主意,妈妈听了我的点子,若觉得有点意思,便用你刚才允诺的那些条件来作交换,如何?”

出个点子而已,不用我自己去操作,比起教人唱歌,轻松划算得多。月娘眼中闪过一丝光彩,我之前常常弄出些出人意料的东西,她是见过的,她有些期待地道:“姑娘请讲,月娘愿闻其详。”

“我这点子,说来也简单,叫做‘超级花魁’大赛。”要是“超级女声”的策划人知道自己的节目被我拿来改成这样子,用到青楼里,怕是要气得吐血吧?想想自己都忍不住笑,嘴角也扬了起来。

——2006、9、3

第22章 点子

“超级花魁?”月娘怔了怔,脸上倒露出一丝不以为然的神色来,“姑娘这点子,也不稀奇,京城每两年都有花魁大赛,我们倚红楼去年赎身的紫芙蓉姑娘,便是连续两届的花魁状元。”

“哦?月妈妈可否说说,你们的花魁是如何选举出来的?”我也不在意她的不以为然,且听他们的花魁大赛是怎麽个玩儿法。

“这个花魁大赛,是由全京城最有名的四家青楼联合举办的。”月娘滔滔不绝地道,“每两年一届,京城所有在官府登记有名号的青楼推选一名姑娘出来参赛。参赛的姑娘可以表演自己的拿手的绝技,我们会邀请京城有名望的大人们作评委,由他们评选出花魁前三甲。获胜的三甲除了自己能身价百倍之外,推她出赛的青楼也会声名大噪,连上三级。紫芙蓉姑娘就是在去年夺了第二届花魁之後,被京城‘玉福珠宝行’的齐老爷赎身做了填房。”

不过如此嘛。我笑了笑:“就是说,你们的花魁,全都是由那些有名有望的大人们选出来的?”

“不错。”月娘看我笑容冷淡,问道,“有什麽不妥吗?”

“基本上,这个赛制有几个地方是很糟糕的。”我端起茶杯,啜了口茶,不急不缓地道,“第一,姑娘是由各大青楼推选出来的,也就是说,推出来的是珍珠就是珍珠,是砂子就是砂子。各位评委观众没有选择权,只能被动地在你们推出来的姑娘里进行选择。这样的好处是,青楼事先臻选出最好的姑娘,省了评委老爷们的时间。坏处是也雪|引得楼里其他不能参赛的姑娘不服气,既然青楼姑娘个个才貌双全,其实可供臻别其优劣的东西是很少的,两年一次的花魁大赛,只推一个,等于扼杀了其他姑娘成名的机会,女人的青春是很短暂的,经不起几个两年的等待。因为失掉一个机会,待遇便与中选的姑娘大相径庭,而中选的姑娘在不能参加花魁大赛的姑娘眼里,也傍控o未必及得上自己,心中不忿,管理起来肯定也颇费事。想想也是啊,原来就是质素相差无几的姑娘,有的就天天客似云来,有的就因为没那花魁之名只能接待些不入流的客人,天长日久积下来的怨气,够月娘你头疼的。这个,不知道月娘有没有一些感受?”

月娘怔了怔,脸上微微带上一抹诧色:“姑娘接著说。”

“再一处糟糕的是,评选花魁的评委都是请的有名望的大人,也就是说,这些姑娘的美丑好坏,还是凭著那些大人自己的审美观点来决定的,换而言之,这些大人以後就会成为中选姑娘的捧场客。其他不是评委的人则失去了选择权和说话的机会,而这部分不是评委的人里,应该也有些高官富贾。我们都知道,每个人的欣赏水平和偏好都是不同的,每年都是那几位德高望重的大人在那里选拔他们的私人禁脔出来。其他人看得到吃不到,就算吃得到,为了面子吃吃这青楼花魁,却未必是最合他们心水的。”我接著道,“如果青楼平日的宣传做得好,把其他姑娘的特色也大肆渲染张扬,也麦暗ㄕ _流掉这部分客人,若不然,长此以往,就像月娘自己说的,需得靠些个熟客勉强撑场面罢了。”

“没想到我们京城四大青楼一直引以为傲的花魁大赛,竟然有这麽多弊端。”月娘眼中闪过一丝赞叹。其实我才不信月娘心中会想不到我说这些,做了这麽多年老鸨,这些弊端恐怕她早就心中有数吧?之所以容忍这个赛制继续这样搞下下,也闭O要顾忌到多方面的平衡,青楼与德高望重的官老爷之间的平衡,青楼与青楼之间的平衡,这样看起来,牺牲几个姑娘怠慢几位客人,也是不得不作出的选择。毕竟,在鱼与熊掌之间,大多数人都会选择熊掌。

“那姑娘所说的‘超级花魁’,又是怎麽个玩法呢?”月娘双目炯炯有神地望著我,“我倒是知道‘花魁’是怎麽回事,这‘超级’二字作何解释?”

超级?怎麽解释?按字面儿来讲有点像超出级别的意思。在二十一世纪这个词已经用滥了,别人一说就知道啥意思,哪用得著解释,可我又总不能跟月娘说只可意会不能言传吧?我皱了皱眉,就按字面的意思来唬唬她好了,我从围棋盎里拿了几个棋子,依次间空儿础角@条直线,一边瞻@边缓缓道:“如果月妈妈倚红楼的姑娘是第一级,当红的姑娘是第二级,花魁姑娘是第三级,每个间隔便是她们之间的差距,那麽这超级花魁麽┅┅”我将最後一枚棋子“叭”地一声础b离那三颗直线棋子最远的一角,笑道,“这超级花魁,与花魁之间的距离,就差得不是一星半点,超乎想象。”

“这倒有点意思。”月娘微微一笑,道:“姑娘接著说。”

“简单来说,就是全民参与。”我淡淡笑道,尽量避免著让月娘听不懂的现代词汇,“让选花魁不再变成几位老爷和几位姑娘之间的事,而是把它变成整个京城百姓全体参与的一个娱乐活动,会不会好玩很多呢?如果做得好,我相信对倚红楼的宣传和经营会起到很好的推动作用,甚至有可能会延伸出其他相关的生意。”

月娘奇道:“全民参与?”

“不错。”我点点头,接著道,“全民参与,就是什麽人都可以来参与。这是两方面的,一方面是倚红楼的姑娘,不论样貌、身材、年龄、才艺、身份,还是当不当红,哪怕她是姑娘身边的随身丫头,你要你愿意,都可以来参加‘超级花魁’的选拔,打破你们以前选花魁的规则和程序,只要是倚红楼的姑娘,都有机会参与,这就是所谓‘无门槛’的参与方式。而那些才艺还不利索的姑娘,可以在残酷的比赛中迅速得到成长和锻炼。”

月娘眼楮一亮,催促道:“那另一方面呢?”

“另一方面,以百姓的投票决定参赛姑娘去留的评判方式,充分把百姓融合到比赛的参与中来,提高‘超级花魁’的影响力。”我继续道,思忖著这个时代的传媒不发达,“超级花魁”的游戏最多也只能在京城玩玩,我不知道古时候的老百姓是怎麽过夜生活的,相对达官贵人可以出入勾栏院,平民百姓大概只能在天黑之後就上床睡觉吧?真是无趣的生活呀。我摇摇头,古代的同志们,让我来拯救你们:“不管是你们以前选花魁大赛也好,还是今天我们搞这个‘超级花魁’大赛,其目的就是要扩大青楼的知名度和影响力,而让百姓投票,决定参赛姑娘去留的评判方式,是提高影响力的绝佳办法,你说,是平民百姓自己选出来的花魁,他们会不支持吗?不要把眼光总放在那几个高官身上,平民百姓的口碑也是很重要的,若能得到百姓的支持,说不定能稍微改变大家对青楼女子根深蒂固的成见。”

听到我最後一句话,月娘双眼放光,神情也有些激动起来:“姑娘┅┅”

我笑了笑,接著往下说:“虽然我们选拔‘超级花魁’目的是为了让倚红楼赚更多的钱,但是这个目的不能给百姓们说得那样清楚透彻呀,我们可以给这个比赛定一个冠冕堂皇的口号,以它作为‘超级花魁’的精神定位,比如可以说‘超级花魁’无门槛的参赛方式和百姓投票决定参赛姑娘去留的淘汰方式,张扬了一种‘全民快乐’的感觉。这种独特的表现形式融合预选赛、复赛、决赛的残酷淘汰性,是构成‘超级花魁’比赛成扒i行的重要保障,从而成为京城的热门事件,引发广泛关注。”

“预选赛?复赛?决赛?比赛不止进行一场麽?”月娘神情兴奋,“那这比赛又是赛制如何?”

“当然不是一场,既然是全民参与,一场怎麽够大家玩?”我笑道,“比赛之前,便要先作足末 A把倚红楼要举行‘超级花魁’大赛的告示,贴得街之巷闻。包括参赛姑娘的画像和简历、这次活动的赛制、百姓投票的规则等等。再定个日子让姑娘去连续进行几天露天表演,不管什麽琴棋书画,吹拉弹奏,能搞多少花样就搞多少花样,免费表演给老百姓们欣赏,让百姓们先熟悉这些姑娘们,方便他们投票。倚红楼休业整顿一个月,正好给了月妈妈足够的时间造势。‘超级花魁’大赛不算是营业,你可以给官府解释为一个宣传活动,反正比赛也不在倚红楼进行,不算违反了官府的禁令。为了扩大影响,要选择一个能容数千人的开敞场地,方便更多的人参与。还要视报名的人数,决定预选赛的场数和每场比赛的人数,可以每隔三日便来一场比赛,如果报名人数较少,每场比赛便少淘汰掉一部分人,保持百姓的关注度和热情度。”

月娘激动地点头,表示让我继续讲,我啜了口茶,接著道:“声势造足之後,便可以开始预选赛,根据比赛的项目,邀请相关的人士做评委,比如姑娘比琴艺的时候可以邀请著名的乐师点评,比书画诗词歌赋的时候就邀请知名的文士评价,那些个文人墨客最爱流连在风月场所,月妈妈也应该识得不少人才对。但评委的意见不是决定参赛姑娘去留的唯一标准,评委的权利仅仅是选出当场表现较差的参赛姑娘,与当场观众投票数最低的参赛姑娘进行对决。要对决的参赛姑娘再表演一次自己的拿手才艺,然後由事先在各行各业中自愿征集来的三十一名大众评委对其进行投票,票数少的一方当场淘汰出局,多的一方可以继续进行下一个环节的比赛,也就是说,这个比赛结果,是由评委、场外的百姓和三十一名大众评委共同决定的,任何单独的一方都不能起决定性的作用,不像以前由几个老爷便决定了几个花魁的胜负。”我刻意忽略掉笼罩在“超级女声”这个节目上众说纷芸的黑幕,尽量把最简单的意思表达给月娘,对于第一次接触这个游戏规则的古代人来说,消化这麽复杂的比赛规则就够伤脑筋的了,大概也不会弄出太多黑幕之类的东西。

月娘呼吸急促地看著我,眼中又是激动又是不敢置信,我也不知道她到底听明白了没有,接著道:“此外,举办这项大赛,有几点是要十分注意的,第一便是投票。要怎麽体现投票的公正性和公开性,让百姓相信票数无伪。”这古代又没手机,该怎麽整投票?我蹙眉想了想,还是不要票了,现银交易最是方便:“可以给每位姑娘准备一个瓦坛,三个人一组,一个记数、一个管瓦坛、一个监督,投票瓦坛平日在哪里宣传就础b哪里,比赛当日就穑 {场,一个铜板代表一票,比赛完一场当场点票,瓦坛的钱与记录的票数相符,即为有效,谁坛子里的钱最多,谁的钱最少,立即报给大赛的主事人。这个相对透明的游戏规则,会使百姓对自己的投票结果充满了自信,更易于让他们卷入一场选择和投票的狂欢。这个环节操作得好,会有一笔很大的收入,花魁比赛也麦 S结束,月妈妈就已经开始赚钱了。”

月娘笑得眯了眼,连连点头,我继续往下说:“第二要注意的便是淘汰参赛姑娘的对决,很有可能在每次的比赛都会出现两难的抉择,因此,为了提高百姓的参与程度和调节现场气氛,要将‘超级花魁’比赛对决时,大众评委的投票过程用逐一投票的方式展现在广大观看比赛的百姓面前,同时冠以‘对决’或‘决战’的名称,在这个环节里要尽量弄点煽情的故事来讲,比如参赛姑娘可怜的身世,如何上进如何努力等等,极尽煽情之事,把钗h参赛姑娘和在场的‘亲友团’搞得眼疏L汪甚至失声痛哭。”

月娘的脸上浮出一丝古怪的表情,眼神怪怪地看著我,我也不管他,接著道:“第三要注意的就是比赛现场强大的‘亲友团’。‘亲友团’顾名思义,是参赛姑娘的亲友,没有亲人朋友的,总也有一两个相好的客人吧,可以请来作团长,这些人发动他们的人际关系,拉一批人到现场为比赛的姑娘们助威打气、加油鼓劲,甚至可以带上唢喇锣鼓,拉上写著加油助威口号的布幅,这就是烘托气氛啊,输什麽也不能输了气势。不要小看‘亲友团’的力量,没准在对决的时候,强势的‘亲友团’口号可以让处于弱势的参赛姑娘起死回生。这些支持者为了支持自己喜欢的参赛姑娘,是会将她们神化的,这样一来,那些以前对青楼姑娘抱有偏见的人,也会在这样的气氛下渐渐转化。为了便于流传,每个参赛姑娘的支持团体还可以有各自的名称,比如你说到我们楼里往年的‘花魁’状元紫芙蓉姑娘,她的支持者可以叫做‘紫菜’,以此类推┅┅”

“紫菜?”月娘“扑哧”一声笑出来,嗔道:“姑娘你可真是想得出来,笑死人了,紫芙蓉已经从良了┅┅”

“只是打个比方,便于流传嘛,总不能让台上的司仪在那里说‘某某某姑娘的支持者’吧?不觉得又长又绕口麽?”我不甚在意地道,“第四要注意的,便是这‘超级花魁’大赛的延伸效益问题了。我敢打赌,只要你这比赛一开始,便会有小贩到比赛场地兜售商品食物,要注意一下激动的百姓往台上掷东西的问题。小贩到这里来敛财,你也拿他们没辙,但要掌握主动,让他们成为最好最灵敏的消息传播者。而那些陆续贴出的下次比赛告示,也可加注一些想在这些场合引起别人注意的商家名称,当然之前便要与商家谈好替他们作宣传的价钱,每在告示上加一条收多少费用,再加多少钱可以让司仪在比赛间隙给他们在比赛现场作作宣传。这件事做好,月娘又会收一笔进账,这‘超级花魁’大赛,是多方多赢的模式,稳赚不赔,月娘到时又有面子又有里子,何乐而不为。以上,便是我对‘超级花魁’给的一点小点子,月妈妈可还觉得满意。”

“我真不敢相信,姑娘怎麽会想出这麽多新奇的东西,恐怕那些做大生意的商贾,也想不出这样的点子,这也是姑娘从书里学来的。”月娘的表情仍带著未消化完全的震憾,怀疑地问我。

“看书只是一方面,当然还得自己动脑子。”我笑了笑,道,“比如果月妈妈今次搞的‘超级花魁’大赛很成央A明年肯定想要接著搞,但京城这麽多青楼,明年就不会跟风吗?所以月娘要今年一开始就向官府申请‘超级花魁’的独家举办权,官府不知道是什麽东西也容易批给你,等个个见著盈了利,怕也不那麽好弄了。这样明年那些青楼想搞,也得先和月妈妈商量商量,让他们个个青楼自己搞个分赛场好了,把他们青楼里的前三甲选出来,月妈妈让他们搞,他们也出银子孝敬才成。最後再由倚红楼搞个总赛场,狂赚一笔,这倚红楼,照旧稳稳当当坐著‘京城第一’的椅子。”

月娘怔怔地看著我,叹道:“怪不得金大娘对姑娘那麽佩服,今天听了姑娘这番话,月娘想不服都不行。”

“既然月妈妈觉得卡门这小点子还不错,妈妈之前允诺卡门的事,应该没有问题吧?”我笑眯眯地看著她,卖乖道。

“姑娘这些点子,我还得好生琢磨琢磨。”月娘站起来,微笑著看我,“我月娘也不是无信之人,从今日起,姑娘可以随意在倚红楼内走动,若想出门,请提前知会我为姑娘安排。”

出门的安排,大概也是要派人监视著吧?不过我已经非常满意了,能自由活动,对我来说已经是迈出了一大步。月娘见我一脸喜色,笑问:“姑娘参加这‘超级花魁’大赛麽?”

我一怔,哈哈大笑道:“我可没那闲奶狴h凑那热闹,月妈妈还是好好在比赛中发现好苗子进行栽培吧。再说了,这游戏要不是参赛者自愿玩,就玩不下去了。”

月娘看著我满不在乎的表情,欲言又止,我笑著瞥她一眼:“妈妈还有事的话就直说,不用吞吞吐吐的。”

月娘定定地望著我,脸上带著点淡淡的感伤,眼神也由刚才的激动转为带上一丝忧虑:“姑娘,楚殇他┅┅”我的表情蓦然冷淡下来,月娘忐忑地看了我一眼,咬咬牙道:“他心里很苦,你┅┅,你放过楚殇吧┅┅”

——2006、9、4

第23章 淫贼

“这才是月妈妈今儿真正想说的话吧?”我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站起来,双手在袖子下紧握成拳。怎麽著,看到你的心上人醉在我房里,心疼了?连他那样的变态都有人为他心疼,我这个没做错过任何事的人,就该活生生地受罪?

月娘眼中带起一丝色,张口道:“蔚姑娘,其实┅┅”

“不要叫我蔚姑娘,蔚蓝雪已经死了。”我厉声喝道,眼中带上了寒霜,手握得骨头几乎碎掉,我咬著牙,一字一字地道,“她已经死了!”

月娘被我脸上的寒意和冷森森的语气逼著倒退一步,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仍然坚持道:“我知道你很恨楚殇,可是其实┅┅”

“月妈妈有什麽立场来为他讲话?”我不客气地打断她,心中腾起熊熊怒火,冷笑道,“月妈妈好象搞错了一件事,被囚禁的人是我,不是我不放过他,是他不肯放过我。”

“他囚了你的身子,你却囚了他的心。”月娘惨淡地一笑,“姑娘难道不知道?”

“他有心麽?笑话!”我的指甲刺入掌心,痛得浑身一哆嗦,“月妈妈若是为他来做说客,省省这份心。请回吧!”

“姑娘┅┅”月娘似乎还不死心,不待她再出声,我一把拉开门,扬声道:“小红,送月妈妈回去!”

守在门外的小红被我尖厉的语气吓住了,惊惶地看了月娘一眼。月娘无奈地道:“不用送了,小红,你好好服待姑娘。”

她转头看我,我垂下眼睑,不看她一眼,月娘叹了口气,走出房间,我摔了门,气呼呼地坐到桌前,胸口气闷得几乎透不过气,翻开诮b桌上的茶杯,想为自己倒杯茶,小红关好门看到我的手,惊呼著冲过来:“姑娘的手怎麽了,在流血。”

我怔了怔,这才看到两只手的手心已经被血染得通红。小红赶紧去拧湿毛巾,拿过来处理我的伤口:“姑娘这手可别再乱动,清理干净了要上药包扎的。”

我见她一脸关切,眼眶都急红了,心中的怒气倒渐渐平熄下来,淡淡道:“没事,被指甲划破了一点皮,哪用得著包扎那麽严重。”

小红她熟练地清理我手上的血污,听到我满不在乎的语气,难得地反驳道:“那怎麽行,姑娘的手这麽娇嫩,不处理好伤口,会留疤的。”

我笑了笑,心里有些感动,也不再说什麽。任她把我的手处理干净,撒上白药,再包得跟两只粽子似的,忍俊不禁道:“小红,你把我的手弄成这样,我可怎麽用啊。”

小红笑道:“姑娘要做什麽,叫小红帮你就好了。”

“总不能吃饭也叫你喂吧?”我好笑地看著两只粽子手,仅露出两个大拇指,打趣道。

“那有什麽关系。小红本来就是伺候姑娘的。”小红脸色一正,认真道。

“没有谁生来就该伺候谁的,傻丫头。”我摇了摇头,让她坐下来,柔声道,“小红,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有自己的思想、情感、尊严,人和人只有地位、身份、财富、权势的差距,但是在人格上,你与任何人都是平等的。”

“个体?人格?”小红挑出她听不懂的名词,疑惑地看著我。

“呃┅┅”这让我怎麽解释?我真得改改动不动就冲口冒出些现代词汇的毛病,“其实就是说,人跟人其实都是平等的,没什麽主子奴才的区别,即使你现在照顾我,也不用把我当主子,这只是你用劳动换取报酬的一份工作而已,不要时时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小红虽然似懂非懂,但也大概明了我的意思,眼眶儿一红,“姑娘说这话,是姑娘对小红体贴照顾,但小红也不能不懂本分。小红被卖到倚红楼,便是小红的命,是老天给我安排的,我这辈子也没什麽非分的要求,只想平平安安地过下去。”

这丫头还真被洗脑得厉害啊!要想把她的脑筋洗回来怕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笑著摇摇头,只想安安稳稳地生活下去,何其低微的要求,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可是,人生路上那麽多弯弯拐拐、磕磕碰碰,想要平平安安的走下去,也不是那麽容易。我瞧她眉清目秀的模样儿,现在是年纪小,这倚红楼容得你做个使唤丫头,过两年出落得水灵了,难道你能保证月娘不会叫你接客麽?我嘲弄地道:“命是什麽?命是爹娘给的。不是上天给的,也不是其他任何人给的,爹娘给了你生命,命便是你自己的,自己的命运,只能掌握在自己手上,没有人有权利来操控你的生命、你的命运,管他是不是老天,管他是任何人,都没有这个权利,你明不明白?”

她的脸上明明白白写著不明白,我叹了口气,罢了罢了,让她接受我这些观念,也不是一时半刻的事,以後再慢慢教她吧。我揉了揉有些微痛的太阳穴,却发现手包得没法使力,笑道:“得,看来今天是真的不用做事了。”

“那我来给姑娘揉揉?”小红机灵地帮我揉著有些刺痛的太阳穴,力道适中,我舒服地闭上眼楮,感觉那痛楚渐渐缓下来,懒洋洋地道:“小红,我想休息了,晚饭不用送上来了,我没什麽胃口。还有,我手不方便,今晚你不用给我准备沐浴那些东西,早些睡吧。”

我一直没让小红住进我房里,本来随身丫头是要跟姑娘住一间房的,姑娘夜里有事使唤起来才方便,但我一是不习惯自己的房间无缘无故多个人;二是到底在二十一世纪长在的,虽然有当米虫的理想,却没有奴役人的习惯,端茶倒水这样的小事也要支使人做,让别人夜里睡不好觉;再加上我房里时不时都会有楚殇这样的人不声不响地闯进来,我也怕吓著她。所以月娘把我房间旁边的空房僻了半间给小红住,让她紧挨著我又不会打扰我休息。

窗外的天色已经黯淡下来,月亮升上了天空。我倚在床上想睡一会儿,可是只觉得脑袋痛得像针扎似的,心中一阵气苦,今日真是被月娘气得不轻,那头痛现在都没缓过来。我下了床,没有点灯,摸索著走到外间倒了杯茶。月光从窗外照进来,一室清华,倒也不显得室里漆黑一团。我倚坐到窗前的椅榻上,清风袭来,带来一股淡淡的清香,我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时竟觉得头痛舒缓不少,不觉恹恹地蜷在榻上,望著天上那一轮皎洁的月牙儿,在心里感叹,到底是没有受过工业污染的古代啊,空气闻起来都是香香甜甜的,就是天上那月亮,也比二十一世纪看到的更皎洁、更清晰、更有光华,令人不饮自醉。一时感触,顺手端起茶杯,对著窗外那轮弯月笑吟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念完半阕,又觉自己的样子有点傻,怎麽来到这里几日,举止言行倒被那些个古人同化了,索性搁了茶杯,懒洋洋地倚窗望著夜空上那轮明亮的月,低低哼唱起《水调歌头》的下半阕:

“转朱阁,低倚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蝉娟。”

“好个‘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窗外有人轻笑,我诧异地四下张望,窗外除了月光树影,却没看到任何人,不禁讶异地道:“是谁?”

“姑娘是在找在下麽?”那轻笑又响起,我还来不及出声,便觉得眼前一花,一个男人已经端坐在我面前。

我眨了眨眼楮,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窗外,处变不惊:“你是从窗外飞进来的?”

那男人眨了眨狭长的凤眼,眼神中有说不出的魅惑,笑眯眯地看著我:“正是。”

“这麽说,你武市 n罗?”我双手靠到矮几上,右手支起下巴,好奇地看他。

“我的轻市 n。”男人大概觉得我的反应很有趣,也用手支起下颌,望著我一板一眼地回答。

我笑了笑,仔细打量这个不速之客。却见他著了一身白中泛青的织锦绣袍,发上绾了一支白玉簪,面如冠玉,唇红齿白,粉面含春,狭长的凤眼流光溢彩,竟是说不出的俊俏风流。

美人啊,美人啊。我顿时垂涎三尺,一双眼楮变成了红心状。锦袍美人见我花痴的拙样,唇边浮出一丝邪邪的笑,探起身子,慢慢凑近我的脸,温热的鼻息拂上脸颊,说不出的旖旎暧昧:“坊间传闻倚红楼的卡门姑娘,美艳绝伦、词曲无双、烟视媚行、胆大包天,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坊间传闻,终不可信。美艳无双,未必及得上美人你。”我笑道,伸手抵住他向我凑近的红唇,露在纱布外面的拇指挑逗地一滑,轻轻抚摸过他红艳的下唇,“胆大包天麽,仍是及不上美人你,半夜三更,闯入女子香闺┅┅”拇指松开他的唇,蓦然用力,将他一推,看他跌坐到软榻上,我倚窗娇笑道:“莫非美人也是那不入流的采花小贼?”

——2006、9、5

第24章 媚香

“哈哈,想不到我玉蝶儿采花无数,向来都是我逗弄人,今次竟被姑娘戏弄了去,姑娘可真是我玉蝶儿平生仅见、知情识趣的妙人。”锦袍美人眼中闪过一丝异彩,邪邪一笑,欺身上前,我只觉得身子一轻,已被他抱入怀中,玉蝶儿嘻嘻一笑,在我耳边轻声道,“闻君乃美艳佳人,媚骨天成,极尽妍态,不胜心向往之。今夜子正,方踏月来取,君素雅达,必不致令我徒劳往返也。”

我果真没料错,这家伙真是个采花贼!唉,这世道怎麽了,连个采花贼也长得这般风流标致,蓦然想起那句广告词来“帅啊帅啊,帅也是一种罪啊”!我只觉得喉咙一渴,突感下腹热了起来,心中微微一凛,欲挣脱出他的怀抱,却骇然发现,全身软绵绵的,使不出半分力气,我瞥起眉,惊怒道:“你对我用了迷药?”

“是迷香。”玉蝶儿笑道,抱著我往内室走去,“姑娘难道没闻到空气中的清香?这是我玉蝶儿独门秘制的‘沾娇露’,除了让姑娘浑身无力之外,还有少 熄 “@用。”

原来刚才空气中的清香是有来头的,我一阵头晕,怪不得能缓解我的头痛了,既是迷香又是媚香,我见他直直抱我进入内室,又急又气,这便是成名的恶果麽?我本应该预料到的,既会引来逐艳的嫖客,自然也免不了会引来偷香窃玉的采花贼。我的性观念虽然不那麽保守,这玉蝶儿又是个风流俊俏的美男子,但仍然很不喜欢这种处于被动地位,时时被算计的感觉。

“公子爷生得这般风流倜傥,要什麽样的女子没有,何需使用这些不光彩的手段?”我感到腹下那团温热慢慢流散出来,惹得浑身都热了,心中越来越惊,又不知道该使什麽法子制止他,只得尽力拖延时间。

“姑娘不知这偷香窃玉的乐趣,可不是那些劳什子的名正言顺的采花逐蝶可比的。”玉蝶儿见轻轻将我放到床上,俯身吻住我,我惊喘一声,只觉得脑子昏昏沉沉,跟灌了浆糊似的,鼻子却灵敏起来,只觉得空气中的清香越发浓郁,我挣不开他,采花贼的吻技果真不是貌满A我迷迷糊糊地轻喘道:“你┅┅,好不知羞┅┅”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没什麽羞不羞的。”玉蝶儿邪邪一笑,吻上我的脖子,“何况姑娘这般特别,一见姑娘,倒叫人倾心。”

我只觉得男人身上的气息愈发浓烈,十分好闻,心里像燃起了一团火,明知道不该任他这样戏弄,身体却仿佛很渴望他再多碰触一些,我知道这是那“沾娇露”起了催情作用,此际正是我情欲勃发、意志薄弱的时候,难道今晚真的要失身于他?

我咬咬牙,蓦地咬破嘴唇,血的腥味溢满口腔,神智仿佛也有恢复一丝清明。身体里似有一股热力即将爆发,周身都闷得难受,却仍是软手软脚没有力气,我蓦地扬声呼救:“小红┅┅”

玉蝶儿蓦地含住我的唇,手也不知道往我哪儿一点,我张著嘴,却再也发不出来声音,心知他已点了我的哑穴,心中一阵气苦。却听到他轻笑道:“姑娘这样的妙人,怎麽也学那些深闺怨妇,搞些个不入流的把戏。”

那“沾娇露”似乎又渐渐有吞噬我神志的迹象,玉蝶儿解开我的腰带,脱掉我的外衣,翻开围腹,露出贴肉的织锦小衣,眼见一对挺拔结实的浑圆酥胸就要暴露在他面前,偏偏我又发不出声音,急得脸上潮红额头见汗,又气又呕间,突然一道剑光闪过,密如星河落雨,向玉蝶儿当头罩来。

那玉蝶儿也不知用的什麽鬼魅身法,侧身一滚,竟生生避开那密织的剑光,凌空一跃,那剑光紧跟上去,寒光闪烁之间,无数闪亮飞跃,我定楮一看,一个黑衣蒙面人正持剑与玉蝶儿在内室缠斗起来,剑法之快、疾、绝、狠,看得玉蝶儿眼中异采连连,只有躲避的份。那玉蝶儿果真如他自己所说,轻奶`谐A他身形诡异,如星丸跳掷,飞跃于内室之中,虽然是躲避,却躲得一点也不狼狈。忽听得“晃当”一声,黑衣人的剑劈开了内室的织锦屏风,玉蝶儿像流星一般飞退到外室,闪躲过黑衣人的剑光,黑衣人冷冷一笑,剑尖一抖斜圈儿,剑光骤然大盛,光雨散开如海潮急转,旋涡怒卷,剑光所至,无坚不摧,外室的圆桌也被劈开。

那玉蝶儿从圆桌後跃开,笑道:“这位仁兄好像与我有深仇大恨似的,出剑如此狠绝。”一边闪躲著黑衣人的剑光,玉蝶儿一边回头看我一眼,邪笑道:“卡门姑娘,我原想多与姑娘缠绵一会儿,现在看来时候不对。姑娘,你放心,我舍不得你,还会再来的!”话音刚落,鬼魅般的身形已飘出窗外,那黑衣人追至窗前,哪还有玉蝶儿的踪迹。

我被眼前这一幕惊住了,黑衣人见玉蝶儿跑了,也不追赶,反倒走到我床前。我想向他道谢,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他的脸上蒙著黑巾,我迎上他的眼楮,蓦地一惊,这眼神,那种震惊和混乱,我竟识得,他是昨晚行刺宇公子的那个蒙面人。

我衣衫不整、全身无力地躺在床上,黑衣人蹙紧了眉,拉过被子豪  迨W,见我发不出声音,伸手解开我的哑穴,张嘴道:“你┅┅”

正好我也同时开口:“你┅┅”

两人都愣了一下,突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小红“叮叮咚咚”地跑来拍门,语气焦急:“姑娘,姑娘你怎麽了,你房里发生了什麽事?”

黑衣人回头望了我一眼,眼中虽然充满了疑惑,却仿佛有所顾忌似的,不再说话,转身跃出窗外,我心中觉得好笑,敢情这些古代人都喜欢爬人窗户。

“砰!”门被撞开,小红冲了进来,见到满屋狼藉,吓得轻呼一声,急忙扑到床前,急声道:“姑娘,姑娘你没事吧?”

被她这麽一嚷,我脑子顿时清醒一点,苦笑道:“事情大了,小红,刚刚来了个采花贼,我中了媚香,快去找月妈妈,看看她有什麽法子。”

不等她去,月娘和楚殇已经冲了进来。那男人怎麽还没走?难道是住在月娘那里?我额头冒汗,媚眼如丝地瞥了月娘一眼,有气无力地嘲讽道:“月妈妈,看来你┅┅,你这倚红楼的守卫┅┅,也不是多牢固嘛┅┅”

脑子一片昏沉,一句话说到後来声如细蚊,听来直与呻吟无异。月娘何等眼力,一眼就看出我脸色红得不正常,环顾四周,嗅到那股清淡的余香,沉声对楚殇道:“姑娘是中了玉蝶儿的‘沾娇露’媚香。”

楚殇的眼中升起熊熊怒火。门外又传来嘈杂的人声,有人探头探脑地往屋里看:“哎呀,发生什麽事了呀┅┅”

我顿时想起这是青楼,肯定是刚才的一番惊动,吵扰到了其他房的客人和姑娘,楚殇沉下脸,对月娘道:“月娘,出去安抚客人。再让小红去浴房。”月娘也不反驳,担心地看了我一眼,拉了小红出去,一面掩门一面跟外间聚集的人群娇笑:“唉呀,没事没事,刚才有只大猫跑进姑娘房里,打碎了东西,把姑娘吓著了┅┅”

月娘的语声掩在了门外。室里只剩我与楚殇,我的脑子越来越昏沉,越来越迷糊,身体越来越热,我干渴的喉咙仿佛要冒烟了,想伸手去抓,却无法动,忍不住呜咽出声:“好热┅┅”

有人一把拂开诮b我身上的被子,一股清凉自唇间漫开,滑入喉管,我睁开眼楮,楚殇托著我的头,拿著茶杯,将凉凉的茶水贯入我的口中。我恢复了一点神智,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状况,警惕地盯著他,楚殇淡淡了看了我一眼,道:“你看著我也没有用,这茶解不了玉蝶儿的媚香。”

“你┅┅”难道真的像那些书上写的,中了媚香必须找人交合才行吗?我睁著楚殇,又气又怒:“你别想再碰我!”

“我要碰你,你阻止得了吗?”楚殇象是听到什麽笑话似的,勾起了讥讽的唇角,“等你的迷药过了,身子能动时,不用我碰你,你都会自动爬到我身上来┅┅”

“住嘴!”我又气又怒,通体如烧,身体的热浪一波波袭来,心知他说的不假,咬了咬唇,可怜兮兮地摇著头,乞求地望著他,颤声道:“求你,不要碰┅┅”

“求我什麽?爱你?还是要你?”楚殇笑起来,我楚楚可怜的样子大概满足了他变态的兽欲,他已经不甘于仅用语言来羞辱我,他高大的身体俯下来,压住我衣衫零乱的身子,一碰到他的身体,我的身子忍不住一阵轻颤,也不知道是痛苦还是愉悦,他的嘴唇落到我的脖子上,轻轻舔吻,“不要碰?不碰哪里┅┅?这里┅┅?还是这里?”

他的唇如同一团火在我的胸前游走,“轰”地把我身体的火全部点燃,我难耐地咬住唇,只觉得整个人顿时寸寸酥软,花底儿一烫,有东西软软地不由自主地滑落出来,弄得腿心里一片黏滑温腻,我顿时慌得六魂无主,奋力作著最後的挣扎:“不要,求你┅┅”

楚殇充耳不闻,他的手拔开我贴身的织锦小衣,唇落到我的乳峰上,含住乳尖,一道道奇异的感觉从乳峰流荡向全身,我整个身子酥麻成一团。感觉到我身子的变化,他轻笑一声,手缓缓向我身下滑去。我闭上眼楮,眼角滑出一滴眼瓷C叶海花,你自诩聪明,以为可以凭著你的聪明,在这险恶的世界保全自身,却原来在这个时空,在这些男人面前,你依然寸步难行。眺 谷 y颊,我的脑中闪过冥焰温柔如鹿的眼楮,对不起,冥焰,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2006、9、5

第25章 驱毒

票  F脸颊,我多不想把自己这样软弱的一面暴露在这个男人面前,可是我做不到。我的心明明是抗拒他的,可是我的身体却无耻地渴望著他的亲吻抚摸,这种感觉令我无地自容。我以为我可以像个现代女人,把被人强暴当作被狗咬了一口,可是真的身临其境,才知道说和做根本是两回事,真正做到是那样的艰难。他的手滑到我的腿上,手臂伸入膝下,蓦然觉得身子一轻,睁开眼,楚殇将我整个人横抱起,踏下床铺。

“你┅┅,干什麽┅┅”身体亲密的接触让我一阵轻颤。

他看了我一眼,一句话也不说,抱紧我往门外走,我吃了一惊,见他用脚拔开门,吓得把脸埋入他的怀中,老天,他就这样抱著我出来,要是被人看到┅┅。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半夜三更,别人都好梦正憩,他抱我下楼,出了主楼,步入庭院,一路行来,都没有看到什麽人。我被夜风一吹,昏沉沉的脑子仿佛清醒了些,迟疑地看著他,问:“你带我去哪里?”

他仍然抿紧唇不说话,也不看我,只顾著往前走,我躺在他怀里,只能看到他坚毅的下巴和英挺的左侧脸,他的眼中没有怒火,我却能感到他是不高兴的。庭院挺大的,走了一会儿,才看到尽头有间四合院,小红站在门口,焦急地张望著,看到我们,又惊又喜地跑过来:“楚爷,姑娘她┅┅”

“水准备好没有?”楚殇打断她,边走边问。

“准备好了。”小红急忙小跑著赶到前面,为他打开门。我满脸疑问,楚殇抱我进去,走近院内靠左的一间厢房,小红也不跟进来,只帮我们掩好门。进门便看到前面瞻F张织锦屏风,楚殇抱著我转过屏风,一股湿气迎面扑来,还没等我看清屋内的布置,楚殇一下子把我甩了出去,我顿时跌入一团凉水中。

“呀┅┅”我惊呼一声,立即被水呛进鼻喉,我绵软无力的身子连在水里扑腾了几下都不能,“骨碌骨碌”地沉下去,连喝了数口凉水,等我被楚殇拎起来的时候,鼻喉已是火辣辣一片。

他把我抱在怀里,拂去我脸上的水珠。我怒瞪著楚殇,恨声道:“你想要我的命就快些动手,不用搞这麽多花样。”

他不理我的叫嚣,淡淡地看著我:“不热了?”

我怔了怔,这才反应过来,烫得灼人的身子泡在冰凉的水中,竟不再那麽难受,我迟疑地看著他:“凉水可以解媚香之毒麽?”

“只是让你没那麽难受。”他不看我,“玉蝶儿的‘沾娇露’以迷药的成份居多,媚香也没有春药那麽厉害,泡在水里,熬过媚香发作的时辰,不用跟人交合也能解毒。”

谢天谢地,我如释重负,轻吁一口气。身子被他抱住,竟比在岸上还要敏感:“那你还抱著我干嘛?快放开我。”

“你以为我愿意泡在冷水里?”楚殇冷笑一声,讽刺道,“我放开你,你是站得稳还是坐得稳?”

我顿时无言以对,他说的倒是实话,我现在全身无力,他一放开我,我定会瘫成一团,被水淹死,我吞了吞口水,声音发涩:“我要泡多久?”

“等迷香过了,身子能动之後,再泡一个时辰。”他在水里坐下来,扶紧我的腰,让我靠在他怀里。我不再出声,反正也无法反抗,无谓做些无聊事。仔细打量这间屋子,却发现这个房间倒也宽敞,房间正中便是一个正方形的水池,池子用的是白色的石料,每一边约三米长,池的四角有四个看不出品种的怪兽石雕,张著的大嘴里正源源不断地往水池里注入清水。池子不深,楚殇坐在池底,水只漫到他的胸部。屋子左面有一整排窗,却关得死死的,一点光也透不进来,进门处被织锦屏风挡住,却不显黑,梁上和四墙,挂了十几个精致的宫灯,把屋子照得明亮通透。对著门那方的墙角,瞻F个宽大舒适的软榻,榻旁有张小圆几,上面有酒杯和酒壶。榻脚那方有一个三门的大衣柜,最最让人惊讶的,是柜子旁边还有一面一人高的大铜镜。

真奢侈啊!我在心里嘀咕,倚红楼的姑娘们还挺会享受的,抬眼看他:“这就是姑娘们的浴房?”

“是我的浴房。”他看了我一眼,更正道。

怪不得。我轻笑一声。这小四合院,恐怕也是他楚大爷的私人地盘吧,一个方便他与月娘谋划的所在。身体的高热渐渐散去,冷水渐渐变得有些刺骨,我看了楚殇一眼,心中有些疑惑,为什麽他肯陪我用这种不讨好的方式解毒,却不用对他来说最简便也最能羞辱我的方式?我想起之前他让月娘安排小红到浴房,想来就是来准备这一池凉水,说明他一开始,就没打算用那种直接了当的方式为我解毒,尽管他刚才表现得确实是想强要我。

“为什麽?”我倚在他怀里,无力地问,“看我出丑,羞辱我,不就是你把我放到青楼的原因麽?为什麽要放弃这样好的机会?”

他不语,沉默著,搂著我的手臂有些僵硬。我也沉默下来,默默地靠在他怀里,他的身体冰冷,我听到他强健有力的心跳,有些急促地跃动著。我以为他不会说话,没想到静了半晌,他却突然出声了:“若我让你离开青楼,你会不会好受些?”

我万万想不到他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疑惑地看著他,他低下头看我,表情竟是罕有的柔和。他竟会这般好心?我皱了皱眉,淡淡一笑:“离开青楼,囚我到别的地方?”

他又沉默下来,我冷笑道:“谢谢楚爷的好心,我觉得青楼的生活没那麽糟糕,楚爷送我来就对了,这里很适合我,我正玩得顺风顺水呢。”

他的手臂一紧,灿如星子的黑瞳带上一丝怒气,我被他勒得极不舒服,挣扎了一下,发现身子竟稍稍能活动了,心中一喜,却听到他带著一点无可奈何的语气轻嘲:“有一句话你说对了,你真是个能毁灭别人的妖精!”

话音刚落,他的唇就落下来,我闭紧唇,咬紧牙齿,不让他得逞,他轻笑一声,耐心地在我的唇上轻咬,舌在唇齿间灵活地扫来扫去。一股奇怪的酥麻感觉从下腹升起,渐渐漫延到四肢,我大吃一惊,伸手推他,发现双手已经有些力气,奋力挣扎起来。他的身体像座山似的巍然不动,双臂搂紧我,闷声道:“别动。”

我哪里管他,只想从他怀里挣开,但男人的力气哪是我一个弱女子可以企及的,我在他怀里扭来扭去,他轻喘一声,颤声道:“你不想我在这里要了你,就别动!”说著将我紧紧压在他怀里,我的臀触到他的下体,他那里已然坚硬如铁。

我惊喘一声,立即安分下来,心里七上八下,老天,这男人还真是不能随意撩拔的。饶是泡在这样冰冷的池水里,他的额上仍是泌出了细汗,我大气也不敢喘,一动也不敢动,僵著身子坐在他怀里,良久良久,听到他的呼吸渐渐平顺下来。

他站起来,把我抱到浴池边上,靠到池壁上,看了我一眼:“迷香的效力过了,你可以自己坐在池子里。”说完,伸手往我身上一点,我身子一僵,全身都硬了,诧异地望著他:“干嘛点我的穴?”

他转身踏出浴池,带起一地水渍,开始在池子边脱那身泡得湿透的袍子,讥讽道:“迷香药效一过,媚香毒就完全散出来,不点你的穴,难道等你爬上来要我?”

“你做梦!”我咬牙切齿地瞪他,果然,全身都开始酥麻起来,身体里像是有一只小虫子,在我的下腹捣乱,弄得我又痒又麻,靠在池壁上的皮肤稍好,泡在水里碰触不到实物的那些皮肤,只想找个什麽东西倚上去,摸一摸靠一靠,寻求一点安慰,脑子却一点也不昏沉,我倒抽一口气,老天,这才是媚香真正的药力麽?和那些高热比起来,不知难受多少倍。这该死的玉蝶儿,做的媚药果真与别人不同,他就是想让被采的女人清清醒醒地跟他一起享受欢爱吧?所以我脑子现在才这麽清楚!

楚殇全身已经脱得精光,赤裸的高大身材仍是我以前看到过的那般完美,有如太阳神阿波罗的雕塑。我的身子已然难受,看到这样充满力度与男性气息的身材,喉咙一干,差点喷出鼻血,想转头,眼楮却不争气地紧紧盯著他的身子,只觉得身子里的小虫子越发作怪,那又麻又痒的感觉逼得我差点呻吟出声。

楚殇见我瞠著眼瞪著他,也不管我是否要鼻孔出血,在浴池边上的架子上拿了块巾子擦拭身上的水渍,光著身子大大方方任我欣赏,老天,我的喉咙快要冒烟了,这男人一定是故意的,他明知道我现在这麽难受,故意勾引我。他擦完身子,转过身来看到我龇牙咧嘴的表情,笑了起来:“看够了没有?”

我难得看到他的笑容,老实说,他笑起来很好看,脸部的表情也柔和不少┅┅,我甩甩头,又花痴了!我恶意地盯著他,撇了撇嘴:“没够,有本事别穿衣服。”

他轻哼一声,光著身子走到衣柜前,拿出一件白袍,披在身上,转头瞥我一眼:“盯著男人的光身子看得眼都不眨,脸也不臊,我有时候真的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女人。”

“你说我是不是?”我冷笑,我是不是女人,你不是最清楚的麽?我望著他敞著的大片胸膛,恶意地笑道:“楚爷,你的身材真是不赖,以後你若是落了魄,可以考虑到倚红楼卖身。”

原以为他会勃然大怒,没想到他只是冷冷地瞥我一眼,便躺到软榻上去,背对我道:“牙尖嘴利,你还要在池子里泡大半个时辰,等穴道自动解了,就可以出来了。”

他不是要在这里睡觉吧?我又气又急地看著他的背影,跟人说话可以转移我对身上那种怪异酥麻和骚痒的注意,难道是他发现了我的目的,故意不理我?我咬了咬牙,靠!我自说我的,管你睡不睡觉,蓦地扬声道:“楚爷,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也不管他的反应,自顾自地说下去:“从前,有三只小猪要修房子,它们去请教了师傅,师傅说砖房子最结实,住在砖房子里不用怕狼。第一只小猪修房子的时候,想修砖房子多累啊┅┅”我滔滔不绝地讲下去,讲完《三只小猪》又讲《三个和尚》,讲完《三个和尚》又讲《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我讲得兴致勃勃,口沫横飞,楚殇却仿佛真的睡著了,躺在榻上从头至尾都没有动一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身体里的小虫渐渐安静下,酥麻骚痒的怪异感觉也慢慢消失,我感到池水冰冷,像针扎一样刺在我的皮肤上,身子又渐渐散出热度,眼有些花,头也有些重了,我的身子蓦然一软,向下一滑,挣扎著坐起来,发现身子又能动了,穴道已经自动解开了。

这麽说,我的媚毒已经解了?我从池子里爬起来,全身泡得又白又皱,脱了湿衣服,拿了毛巾把身子擦干。总不能就这麽出门吧?我看了一眼软榻那边的衣柜,犹豫了一下,软手软脚地向柜子走去,头越发昏沉,我打开柜门,全是清一色的男袍,随便抓了件出来,刚裹上身,我就被楚殇一把拉到软榻上,落入他坚硬的怀中。

这男人有完没完?身子像火烧,不似中了媚毒那种怪异的高热,像是发烧的症状,我全身无力,脑袋昏沉,蜷在他怀里,有气无力地道:“你想干什麽便干什麽,我现在管不了你了。”说完,干净利落地晕了过去。

——2006、9、6

第26章 艳妓

我足足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大夫说我这场风寒来势汹汹,寒毒渗入五脏六腑,加上我本身体质偏热,有内火,引起内热郁滞,总之是被小红逼著喝了半个月苦药,每当这时我都无比怀念二十一世纪的西药片啊。

这期间凤歌每日都来看我,带著他的琴,他会焚上一炉檀香,用他绝美的琴音舒缓我身体的不适,虽然我是有气无力地跟他闲聊,但看到他时,心情总是格外舒畅;金大娘也来看过我,我把之前画好的花样儿给交给她,顺便跟她讲了讲卡通公仔的做法,听得她双眼放金光,瞬间变成铜钱形状,看她的表情,我就知道在二十一世纪对女性和孩童有巨大杀伤力的卡通公仔,在这里一定也会有十分巨大的市场;宇公子和大将军寂惊云都未来过,但寂将军遣了人送了好些补药和糕点果脯之类的零食过来,我素来不爱吃零食,更不喜食甜的,全部送给小红了;月娘的“超级花魁”大赛已经紧锣密鼓地筹备起来了,忙得不可开交,但仍是每天都要到我房里转转,我对她的态度不冷不热,一如既往地保持距离。

楚殇自那日为我驱毒之後,便再也不曾来过,对于这个男人,实话实说,我的心思是复杂的。有时我会想,我放在他身上的心思是不是太多了,仿佛一来到这个时空,我全部的心思都围著他在打转,不论是恨他也好、怕他也好、防他也好、与他玩游戏也罢,似乎一切的事皆因他而起。仔细想想,我对他的恨与他对我的恨是不同的,我没有背负他那些灭门惨案,弑父霸母不共戴天之仇,我对他的恨,仅仅是因为他囚禁了我的自由,逼迫我做了不我不愿意做的事。也野L于蔚蓝雪是有深仇大恨的,但我虽然占了蔚蓝雪的身子,却没那想法也没那必要去为她报仇雪恨。可是,我真的能够把他看得很淡漠麽?我在这个时空举步维艰,本以为我是可以凭现代女人的思想和智慧简 x境的,其实是我一厢情愿,我的处境好坏,完全凭著这个男权社会的男人们的一念之差,在这个男人可以随意操控女人的生命、命运和身体的社会,他们想我好,我的处境便好,无论是楚殇,还是那位宇公子,若讨得他们喜欢高兴,我的日子便好过,一旦他们对我没了兴趣,我的噩运便又转回来了。说到底,我和倚红楼的青楼女子没什麽不同,仍是在以色示人罢了,她们出卖的是美色、身体、才艺,我出卖的,是我的思想、言行和对这个时空的人来说特立独行的性格。

一个人最重要的是要能认清形势,掂清自己的斤两。若然一定要依附男人,我就得为自己选择一个最有权势、最有地位的男人。我心中浮起我目前接触过的三个来头显赫的男人,楚殇?宇公子?寂惊云?看起来都很风光,但楚殇心思太重、性格太狠辣又反复无常,何况在他心里对我还有仇恨,这样的男人,应付起来实在太吃力,这段时间我已经充分认识到这一点,出局!宇公子我连名字都没摸清,他看起来似乎是非富即贵,身份神秘,但是这个人的眼光太过慑人,心机深沉,狡猾过头,是个不折不扣的老狐狸,跟他玩?恐怕反被他设计了也不知道,出局!倒是那位寂大将军,武将出身,性格耿直豪爽,气度宽宏,待人有礼,倒是一棵上好的大树人选,若是打好他的关系┅┅?我思考著,心想要是坊间流言是真的便好了,如果那寂将军真的对我一见倾心,看我不使出浑身解数,迷得他七晕八素,不过如今我已被那宇公子包下,要在他面前勾引那位寂将军,倒颇费一番踌躇。

日子便这样算计著过去了,自病後我一直有些恹恹的,这一日精神见好,小红想帮我准备热水沐浴,我唤住她:“就去浴房沐浴吧,每次都把浴桶搬上搬下的,你们不嫌麻烦,我还嫌吵。”每次都要人家把东西搬上搬下,还要提热水,我都不好意思了。

小红脆声应了,帮把我换洗的衣服准备好,领了我下楼。倚红楼还在停业中,不见了那些个来花天酒地的男人,姑娘们有些呆在自己房里,有些在厅里玩牌,还有些在帮著月娘忙乎“超级花魁”大赛的事儿,听说倚红楼里报名的姑娘不少,有些姑娘的随身丫头也去凑了凑热闹。月娘的告示早已经贴得街知巷闻,百姓对这次“超级花魁”大赛感到十分新奇,投入了较高的热情和关注度,姑娘们的义演和预选赛已经进行完毕,有十位姑娘进入围决赛。现在白天上街,满街都是帮她们拉票的粉丝。那十位姑娘也摩肩擦掌,颇有干出个名堂的架势。

我随著小红下楼,顿时感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我身上,有嫉妒的、羡慕的、好奇的、探究的,这个倚红楼一夜成名却终日呆在屋里不愿出门的卡门姑娘,对她们来说像是一个传奇,神秘莫测。除了登台那天,姑娘们这才是第二次见我,而我今天又脂粉未施,装束正常,与登台那天的美艳大相径庭。

“快看,她就是那个卡门?”

“真是她,卸了妆还真是又瘦又丑呢┅┅”

“就是,那些爷的眼楮也不知道长到哪里去了,居然为了这样的货色一掷千金┅┅”

“人家的媚未F害啊,她登台那里你不是见过了麽?”

“她整日里躲在房里不出来,便是在练习那些个奶 a?嘻嘻┅┅”

┅┅

沿途传来暧昧的窃窃私语,我充耳不闻,目不斜视地走出去。还以为月娘收留的这些姑娘,都是些苦命人儿,必然也会对其他身世悲惨的人抱以同情,却不曾想呆在这风月场所久了,个个都薰得利欲熏心,刻薄善妒。我摇摇头,有句老话儿是怎麽说的来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下了一层楼梯,楼梯口突然有所响动,我只觉眼前一亮,一道白色的身影已缥缈地迎面走来。那女子五官本已美得动人,气质偏偏又清冷孤绝,只觉得她冷艳逼人,超凡脱俗,如同月下仙子。

“玉竹姑娘。”小红对她福了福,女子淡淡了扫了我俩一眼,也不出声,脸上带了些不以为然,转头便从我身边擦身而过,空气中留下一阵清香。

我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好个清高傲慢人儿。我听小红说起过这位倚红楼正当红的姑娘玉竹,听说她是被月娘抱以重望的接替从良的花魁紫芙蓉的一号种子选手,琴棋书画、吹拉弹唱,无一不精,而且还是个卖艺不卖身的清倌。在我未登台之前,她算是倚红楼最红的姑娘,此次“超级花魁”大赛她已经入围十强,也是夺冠呼声最高的一个。月娘在风月场打滚多年,知道男人那几根花花肠子,在青楼找姑娘,最爱找些个气质清冷,看起来像仙子般高洁,像清莲般出淤泥而不染的女子。这种姑娘是青楼姑娘的上品,最易掳获那些个文人墨客的心,帮她们填几首词曲儿,那声名便鹊起了。

我却偏不爱这些个调调的,那玉竹姑娘脸上那份倨傲于世的清冷,固然不同于阿谀俗媚的一般青楼女子,足以令前来青楼寻芳的男人惊艳,但这种人看起来好似心绝情绝、淡泊于世,其实内心极为敏感多疑、自视清高,又对自己怀著一种莫名其妙的自怜自艾,极度的自负又极度的自卑,我对这种芳心寂寞,一心渴求知音良人的闷骚型人士向来素无好感。

小红见我脸上忍耐不住的嘲弄笑意,好奇地问:“姑娘笑什麽哪?”

我回望她,边走边忍笑道:“小红,我在她们眼里,真是个烟视媚行的狐媚子吧?”

小红刚才听到风言风语已是一脸忿忿,听我这麽问她,气愤道:“什麽狐媚子,她们根本不了解姑娘,一个个在那里乱嚼舌根子,她们自己好得到哪里去!”

我笑著拍拍她的肩膀,道:“你知道我不是这样儿的人不就行了,恼什麽,她们又不是我什麽人,说什麽与我有什麽关系?”

前面就是浴房了,小红之前就通知了管浴房的婆子给浴房送热水,推了门进去,见浴房外间瞻F椅榻,一个跟小红年纪差不多的小丫头正坐在椅子上磕瓜子儿,见我们进来,赶紧站起来,笑眯眯地给我们福了福:“卡门姑娘好。小红姐姐,带姑娘过来沐浴麽?”

“嗯。”小红问她:“小霞,你家姑娘也在里面?”

“我家姑娘洗了好一会儿,应该快出来了。”小霞一边偷偷瞅我,一边答。

我见她眼珠乱转,就知道这丫头也是个机灵鬼。我笑著对小红道:“既然有人在用浴房,我们就等等吧。”

两个丫头听我这麽一说,“扑哧”一声笑出来,小红笑道:“姑娘,你说什麽哪,浴房大著呢,哪里用你等,何况你还有单独的小厢。”说著带我进去,看到浴房的布置,我才恍然大悟。

我原以为这里的浴房也不过是放个浴桶了事,没想到里间竟是一个非常大的空间,大房间里不靠门的三面墙全是一个个单独的小厢,房间正中也缮 シn榻。小红帮我推开一个小厢,小厢里浴桶浴具一概具全,竟然还有淋浴,让我吃惊不小。没想到这倚红楼还满注意卫生健康的嘛。洗淋浴能减少脏病的传染,就这一点我就对这个浴房挺满意了。

这当儿有间小厢的门开了,一个女子披了件松松的绯色袍子出来,乌黑的长发湿漉漉的,一股甜腻的香气扑鼻而来,我诧异地打量她,却是一个妩媚妖娆的美女,肌白如雪,却不似玉竹那样清冷孤傲,反倒媚骨天成,眼神中又比玉竹多了一丝勾魂夺魄的缠绵。真是个尤物!我眼楮一亮,我素来喜爱这种狐媚子类型的女子,大概是受了太多武侠小说的影响,里面的妖女个个真情真性,而圣洁仙子全都假口假面。

那女子看到我,怔了怔,随即面上带出一抹迷人的笑容,媚而不浮,真是狐媚子中的极品。那女子走到我面前来,笑道:“哎哟,看我这运气好的,竟然在这里遇上卡门姑娘。”

想来我在倚红楼已是无人不识了,我笑道:“姑娘是┅┅?”

“我叫红叶。”那女子大方地牵起我的手,“今次真是谢谢姑娘给月妈妈出了个‘超级花魁’的点子,我早就想去拜访姑娘了,可是月妈妈说姑娘喜欢清静,红叶也不好意思打扰了。”

我知道她是谁了。红叶,有望接替花魁紫芙蓉的二号种子选手,也是此次“超级花魁”的十强之一,她的才艺也酗ㄓ 犰 X色,但仍然与玉竹一起同挂倚红楼的头牌,据说是因为她最令人销魄的不是那明艳动人的雪肌媚骨,也不是那些个才艺,而是房中秘术,仅凭一双春葱小手便能让寻欢的男人爽得死去活来、飘然欲仙,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的名流公子也不在少数。我初闻她这手绝技便打心底里佩服,真乃强人!

“哪里的话。”我笑道,这样一个活色生香的妙人,我实在没有办法不欢喜,“红叶若是得闲,多来看看我才好。”我故意不叫她姑娘,直接唤她的名字,接近两人间的距离,红叶见我这样易亲近,眼楮一亮。

“那敢情好,我还正想跟妹妹讨教来著。”真是个知情识趣的妙人,立即喊得比我还要亲热,“妹妹登台那日的曲子,唱得那叫一个痛快,可把这些个臭男人好好数落了一顿。”

我忍俊不禁,果然是个真情真性儿的,换个人来,必定要说我伤风败俗吧?小红见她拉著我说个没完,脸色不耐地出声道:“红叶姑娘,我家姑娘要沐浴了。”

红叶笑了笑,不以她的态度为忤,亲热地对我道:“那我不妨碍妹妹了,等妹妹得闲了,我来找你。”

我见她风姿阿娜地出去了,转头笑著望小红:“小红不喜欢红叶姑娘麽?”

小红见小心思被我看穿,看了我一眼,嗫嚅道:“她才是真正的狐媚子呢!”

我笑了:“我却很喜欢她呢。”

小红诧异地看著我,我也不解释。小红呀小红,这种精明刁钻在外面的,总是比那种什麽事都不动声色,自己一人在肚里算计的好多了。你鄙夷她的狐媚,却不知道比起那些个虽然心甘情愿卖身却仍感到自己丢人的人,红叶这种全不在乎别人眼光,真正为自己而活的人才是真正的洒脱之人,即便是我这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人,举著新女性的旗号,心中仍有钗h桎梏,我们才是真正活得最别扭的人。

——2006、9、7

第27章 惊雷

我对著镜子,任小红给我梳头。镜中的女子有一张苍白的脸,本来就瘦,这场病下来,脸更削得尖尖的,怕是更不符合这个时空的审美标准了。小红一边用梳著我的头发,一边赞道:“姑娘的头发真的好美,又长又黑,柔滑得跟冰丝儿似的。”

我笑了笑,不语。我自然知道自己的头发是美的,不管是今生还是前世,我都有一头美丽的长及臀部的黑发。前世从小就爱留长发,爱用发簪把自己一头油光水滑的青丝绾得牢牢的,而发簪,也是我最钟爱的饰品,我收藏了钗h款式各异的发簪发钗,质地也不尽相同,银的、木质的、铁的、有机玻璃的、珍珠的┅┅,琳琅满目地装了整整一盒。对长发和发簪的偏爱,大概是缘于幼时母亲给我讲的故事,她说,古代的男女都留长发,婚後同寝,男人与女人的发,纠缠在一起,是为结发。母亲的话很朴实,却让爱做梦的我滋生出无穷的幻想,生命中若有那麽一个人,可以令我安心同榻,结发缠绵,这一生,都无人能阻止我们相爱,他会用手亲昵地梳理我的黑发,会用簪将我的青丝绾成同心髻,那是多麽美好的一件事情。结发,夫妻。

小红将我的头发梳顺,拦中用发带绑成一束,让发松松地垂在我的脑後,奇怪地道:“姑娘,我不明白你为什麽不把头发盘起来,你的头发又浓又密,不用假发也能盘得很漂亮。”

我对著镜子,轻轻地抬起头,脸微微向左一偏,斜著眼楮看向自己在镜中的侧脸,以及脑後黑发,笑道:“盘发太麻烦了,浪费时辰。”

或者是我心里隐隐有种期待,我的发,要让我心爱的人,替我绾起来。前世我的发,只能自己寂寞地绾,因为我没有找到我的爱人。三十年的生命里,也不是没有过爱情,只是一次次细数下来,哪次不是伤心收场?别人伤过我,我也伤过别人,待到後来,年纪渐大,姿色平平,人也被这现实的社会磨得没心没肺,便再也不敢相信这东西,以至年过三十,仍孑然一身,少了那些个绕肠绕肺的牵挂。今生也雪|不同吧?留个希望给自己,聊胜于无。

这当儿,听到门外有柔媚的语声传来:“妹妹在房里吗?姐姐来看你啦┅┅”我笑起来,这红叶,果真是个说做就做的性子。

她已经妆扮妥当,精心修饰过的柳眉深入浅无,衬得一双狐媚的眼楮妖娆多情,黑发高高地挽起,发上别著盛开的绢芙蓉,粉色的绸裳领口又平又敞,细长白晰的脖下,隐约露著半裸的香肩,雪肤说不出的粉嫩白细、珠圆玉润,当真是人比花娇,妩媚风流。

我迎上去,拉她坐到靠窗的椅榻上,笑道:“姐姐还真上心,这麽快就来看我。”

“我是有事求妹妹帮忙,才涎著脸,打扰妹妹休息。”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我笑了笑,隐约有些知道她为何而来。虽然她凭著自己的绝技与玉竹姑娘一起挂著倚红楼的头牌,但是说到底,她的才艺仍稍逊玉竹一筹。而“超级花魁”大赛,比拼的是姿色才艺,而不是她那手绝活,要想夺冠,的确是要花些心思的。

小红端了两杯茶过来,轻轻搁到矮几上。我对小红这丫头这方面还是很满意的,虽然她不喜欢红叶,可也不会做出缺了礼数的事,让我没面子。

“姐姐有什麽事尽管说,我若是能帮得上姐姐的忙,一定尽力。”我端起茶,笑道。在这个世界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要好。

“还不是为了三日後的‘超级花魁’大赛。”红叶皱了皱眉道,“三日後是十强入围赛的第一场,要淘汰两名参赛姑娘,我这不是为了这事儿来请妹妹帮我支支招儿。”

“瞧姐姐说的,才十强入围赛第一场,我不信姐姐没那本事进到八强。”这些古人的接受能力还真强,什麽十强、入围赛之类的,说起来一点也不含糊。

“妹妹说的虽然在理,不过恰恰是因为是第一场比赛,累积人气是十分重要的。”红叶说得头头是道,“我希望在第一次比赛的时候给众人一个难忘的印象。”

“姐姐貌美如花,那些凡夫俗子见了姐姐,想忘也忘不了。”我打趣道。

“我想吸引的,可不是那些个凡夫俗子。”红叶抿嘴儿一笑,说不出的娇媚。

我来了兴致:“姐姐莫不是想吸引心上人?”

她的脸颊带上一丝酡红,虽然娇羞,倒也答得坦然:“是又如何?”

“若他是姐姐的良人,妹妹自然倾力相助。”我笑眯眯地望著她,“姐姐能告诉我他是谁麽?”

“他┅┅”红叶的眼楮里带上一丝醉人的神采,一脸幸福的陶醉表情,“他是当今天子的弟弟,九王爷君千翌。”

呵,好大的来头。红叶也算有本事,竟然能识得这麽显贵的男人。我皱起了眉头,当今天子的弟弟,九王爷,这样的身份,若想名正言顺地迎红叶进门,怕是不太可能的吧?

红叶想是看出了我的想法,笑道:“九爷可不是一个俗人,不会对红叶的身份介怀的,红叶也不想给九爷惹那些个不痛快,我没想过要从良跟著他,人活在世上,今日不知明日事,我跟他能在一起一天,便快快活活地过一天就好。”

我顿时汗颜!即便是我这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人,也断然说不出红叶这番话来,这红叶,果真是率性洒脱,被这样的红颜爱著的男子,想必也一定有过人之处。

“姐姐真是让妹妹佩服。”我拉起她的手,由衷地道,“卡门自楔ㄕp。”

“那姐姐能否求妹妹赐一曲儿。”红叶笑道。

“我也只能唱唱歌,可不会儿谱曲儿,姐姐若要唱妹妹这些歌,可得找乐师一起来谱曲子。”我笑了笑,我是不知道他们古代的曲谱是如何谱法,怕引人怀疑。

红叶贼兮兮地笑了笑,头附到我耳边,八婆地道:“妹妹的裙下之臣里,可有著咱们天幼皇朝的第一乐师呢┅┅”

凤歌?我哈哈一笑,还真是有嘴说不清呢,从参与竞拍到我病中天天来访,恐怕现在倚红楼的流言又是满天飞了,也懒得对红叶解释,我笑叹:“罢了罢了,我就去找一趟凤歌,请他帮我这个忙吧。”

红叶笑得见牙不见眼:“那我等妹妹的好消息,比赛那日,妹妹来看姐姐怎麽出风头。”

“这个┅┅”我笑了笑,“得问问寂将军吧?”好歹我现在是由他出面包了,若那位宇公子不乐意我抛头露面┅┅

“寂将军可是月妈妈邀请的此次‘超级花魁’大赛第一场的评委呢,断不会拒绝姑娘。”红叶抛出个炸弹。

“呃?”我吃了一惊,他那人可不像会凑这份热闹的。

红叶看我一脸错愕,捂嘴笑道:“他现在可是咱们倚红楼的女婿,月妈妈求上门去,将军还能不卖妹妹这个面子?”

这月娘,算得可真精,竟然举著我的招牌去请人。有寂大将军在场,相信在场的治安是有保障的了。我冷笑一声,姑且卖月娘一个人情,等适当的时候,我定要她还我。

红叶走後,我让小红去知会月妈妈,说我要出门,月娘虽然答应我可以出门,但我没试过总也不是太相信。月娘听说我要去凤歌的“浣月居”,倒真未阻止,只吩咐人给我准备了一顶小软桥,候在倚红楼门口。我本想说不用轿子,我还从未上过街,正想趁机好生逛一逛这古代的街市,但月娘说我大病初愈,“浣月居”又地偏,走久了怕身子吃不消,我想一想也在理,便容忍了那两个看起来就像是月娘找来监视我的轿夫。

拿出放在妆盒里的一百两黄金的银票,我小心地折好,放进荷包,揣进怀里,想想又觉得不妥,我在电视上经常看到街上的小偷偷东西,碰你一下就把钱袋偷走了,又把荷包从怀里摸出来,将荷包挂在脖子上,再塞进衣服里,贴肉放好,拍了拍胸口,这才放下心来。这是我在这个时空赚的第一笔钱,也是目前我唯一的一笔钱,是我的命根子,我绝不允野笞韫i能出状况的事情发生。

上了轿子,我跟轿夫说:“先去聚宝钱庄,再上月公子那里。”

之前金大娘来看我的时候,已经跟我说,锦绣庄给我的第一次抽成是二十两银子,已经用卡门的名字存入聚宝钱庄了。这是天谧皇朝最大的钱庄,分号开遍全国,甚至在曜月国和辰星国,也有聚宝钱庄的分号,我随便到哪一家分号,出示我的黑玉,都可以从我的账号上提银子,这消息乐得我合不拢嘴,难得有机会出门,我自然要先去钱庄查查账,再顺便把这一百两金存进去。

第一次抽成是二十两,这麽说一个月最少也应该有四十两,做生意的人果真是赚钱快,我一个月赚的都比那些个小官大半年的工资多。我心里美美的,也懒得去锦绣庄查查是否他们每月真的只能分我这点钱,见好就收的道理我还是懂的,哪个做生意没本假账,我免得费力不讨好。

钱果然已经到账了,我把身上的一百两黄金存了,再取了一贯钱出来,穿著麻绳“丁当”作响,我听著那“哗啦啦”的声音,心里那个美呀,完全体会到了当暴发户的感觉。取了一百文交给小红,让她平时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小红高兴得眼都红了。

出了钱庄,轿夫抬我往凤歌的“浣月居”去,我撩起轿上的窗帘,新奇地打望著街景,这陌生的世界,将是我以後一生将生活的地方。小红得了打赏,十分卖力地给我介绍,这儿是西大街,转弯过去就是京城最繁华的东大街,东大街尽头便是皇城┅┅。我“嗯嗯”地应著,眼儿四处乱瞅,竟然被我发现了月娘他们贴“超级花魁”大赛的告示,还有一些衣著光鲜的少年举著参赛姑娘的画像站在街边喊口号——

“超级花魁,香香最纯!”

“请给超级花魁香香姑娘投票!”

┅┅

我放了帘子,“噗哧”一声笑出声来,这叫香香的,也是倚红楼进入十强赛的姑娘之一,据说长了一双又大又亮的眼楮,样儿甜美纯真,舞跳得极好,怪不得惹得这些个小小少年无比喜爱了。原来古代人也可以和现代人一样疯狂啊!

正暗自好笑间,突觉轿子停了下来,我撩了窗帘子问:“小红,怎麽停了?”

“前面围了人,把街堵了。”小红机灵地道,“姑娘,我帮你看看去。”

我也下了轿,看到正是我们正处在西大街与东大街接壤的十字路口,东大街两边的街道挤满了人,我和小红挤进人群,那两个轿夫也紧跟著挤进来,生怕我们跑了似的。却看到东大街上正过去一队吹锣打鼓、穿红挂彩的队伍,小红兴奋地道:“姑娘快看,是娶新娘子。”

我微笑著,那姑娘的喜轿已经走到了前头,从我们面前源源而过的,是一箱箱扎著红绸花的嫁妆,好大一条长龙,前不见头,後不见尾,绵延不断,围观的人都带著欣羡之色。我淡淡地笑,纵是他人有庆,这世界也就不是凉薄的了。

“看你这小姑娘说的,好没眼色。”旁边听到小红说话的大嫂嘲笑小红的无知,“那可不是一般的新娘子,那是皇妃的凤銮轿,轿里的姑娘是蔚家的小姐,一个月前被皇上封了妃,现在正是要入宫呢。”

蔚?我怔了怔,下意识地问:“她也姓蔚?”

“姓蔚怎麽了?”大嫂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蔚是我们天幼的大姓,好多人都姓蔚呢。”

竟还有这麽一桩?那大嫂看著那一箱箱过去的嫁妆车,眼中透著羡慕,自言自语道:“不过天茳哪家姓蔚的姑娘,都没有她的命好,爹爹是当朝宰相,从小便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现在又贵为皇妃!”

当朝宰相?我的头晕了晕,这天茳氵几个姓蔚的宰相?我蓦地抓住那大嫂的手:“她叫什麽名字?”

“哎哟,你抓得我好痛,你有病啊!”那大嫂用力挣脱我的手,没好气地道,“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怎麽知道宰相千金的闺名?”

我忍住头晕,身子晃了晃,小红立即扶住我,急声道:“姑娘你没事吧?”

我不理他,只盯著那大嫂道:“天茳氵几位蔚丞相?”

“当然只有一个啦,你这个姑娘问的问题还真是奇怪。”那大嫂看我的眼神仿佛我是个火星人,“天茳国姓蔚的虽然多,但能当上丞相的,可就只此一人。”

“他叫什麽?”我咬了咬唇,瞪著那个大嫂,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我是说蔚丞相的大名?”

“蔚承相?”那大嫂此刻已经完全把我当神经病了,“这京城里谁不知道?当然是蔚锦岚蔚大人啊┅┅”

我如中雷击,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

——2006、9、8

第28章 求婚

“姑娘┅┅”小红扶紧我摇摇欲晃的身子,担忧地道,“姑娘怎麽了?难道是之前的风寒还没有好利索?”

“怪不得姑娘脸色怎麽这麽难看。”那大嫂见我突然有气无力的,吓了一跳,道:“有病就不要到处乱跑,把别人传染了怎麽办?”

“蔚家有几个女儿?”我不理她,茫然地看著那些嫁妆车,难道蔚蓝雪还有姐妹吗?若真有,为何她会逃过灭门之祸?

“什麽几个女儿?你是从外地来的吗?蔚丞相就得一个千金。”大嫂看我脸色不对,往旁边躲了躲,道,“看你脸色这麽差,快些回去吧。”

我失魂落魄地坐回轿子,小红忧心忡忡地道:“姑娘,你身子不舒服,还是不要去月公子那里了┅┅”

“没事,这道堵了,咱们绕道走吧。”我揉了揉额头,我心中有大把的疑问,不了解清楚,怎麽能回去?

如果蔚锦岚只得一个女儿,如果世人眼中的蔚小姐今天入了宫,如此风光,如此声势,那蔚家哪里像是被灭门的样子?如果蔚锦岚真的被灭门了,如此惨案,必将震动京师、轰动朝野,不可能世人一点风声也不知。我想起这麽久以来,从未从任何人那里听到过蔚丞相全家被灭门的事,以前以为是月娘消息封锁得好,现在看来,是我太过于天真了。怪不得当日月娘跟我说:“我不怕你对凤歌说什麽,因为你说什麽,都会被人当成在说疯话!”我一直以为月娘是担心我在外人面前说起自己的名字的,原来不是。

头有些痛。我咬了咬唇,在心里思考起来,从眼前的情况看,无外乎两种可能,一种是蔚家没有被灭门。如果是这样,我怎麽会出现在楚殇的床上?他又怎麽会叫那瓮里的人棍作蔚锦岚?月娘又怎麽会叫我做蔚蓝雪?如果这些都不是真的,那麽我到底是谁?我揉著额头,排除掉我想不通的问题,从另外一种可能去找答案。

另一种可能就是蔚家真的被灭了门。而现在出现的蔚丞相,可能是别有用心的人安排的人假冒的。蓦然想起楚殇对天下的野心,心中一惊,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天茳死了堂堂一个丞相,朝廷肯定会追查,若想无声无息地解决这件事,找人假冒,让人以为蔚家仍存在于这个世上,也不会有捉拿杀手的问题了。而另一方面,蔚锦岚生前那些庞大交错的关系网,也不会骤然断掉,反而可以为他所利用,连那一个月前被宣布封妃的蔚小姐,也可让人假冒,成为安插在皇帝身边的眼线,而不会成为蔚家壮大势力的棋子。

我倒抽一口气,想到我来到这个时空也已经有二十五六天,这麽说,蔚家是在蔚蓝雪被宣布封为皇妃之後没几天便被灭门的。我越想越是心惊,若楚殇真是只想报仇,灭蔚家何时不能进行,偏偏要在选在蔚家小姐被封为皇妃之後,恐怕假冒这步棋,也是一早便想好的。我以前真是小看了楚殇,以为他只是凶狠残暴心思重。现在想想,从古至今,那些欲夺天下和已夺天下的人,哪个不是心机深沉、步步为营,走的每一步棋,都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和巧妙的安排的。楚殇在走这一步棋之前,恐怕也是费尽了心思,什麽灭门之仇,什麽杀父霸母之恨,不过都是掩饰他包含祸心的借口。

我身子一阵发冷,全身控制不住地颤抖,心中升起前所未有的恐怖。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连灭门之仇都可以作为自己夺权的利用工具的人,他到底有多可怕,有多可怕?我想起自己之前的天真,全身发寒,心中一阵後怕,我凭什麽和这种恐怖到无心无情的人斗?他要捏死我,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般容易。

认识到这一点,我已经恐惧到说不出话来。小红在轿外唤了我几声,我都没有反应过来,蓦地轿窗的帘子被掀开,小红看到我好端端坐在里面,轻舒了口气,道:“姑娘怎麽不应我呀?‘浣月居’就到了。”

凤歌的“浣月居”果然地偏,虽未出城,却也没处在那些街巷之中,反于坐落在一片树林中,清静得很。据说先皇未驾崩前十分喜欢凤歌的琴音,曾想让他做宫廷乐师,但凤歌以不习惯宫廷生活为由,硬是不肯答应,先皇无奈,只得作罢,又知他喜静,便把这片京城中难得的城中林赏给他建宅居住。远远看到一座独门独户的院落,近了,见凤歌优雅清丽的身影已站在院门前。见了我们的软桥,急忙迎上来,还未出声,小红就急声道:“月公子,我家姑娘在路上有些不舒服┅┅”

月歌诧异地看了我一眼,扶我下轿,伸手来摸我的额头:“怎麽了?不说差人跟我说病好了吗?”

“没事,只是身子有点乏,小红太紧张了。”我微笑道,“我呀,看到凤歌,就精神了。”

“傻瓜┅┅”他宠溺地地拍拍我的脸,突然一弯腰,将我横抱起来。我“呀”地惊呼,脸儿刹时有些烧:“干什麽┅┅”

“不是说身子乏麽?就别再使力了。”凤歌抱著我往门里走,没想到凤歌还挺有劲的,其实我心里,常常觉得凤歌是柔弱的,也顷 N识里,我没有把他当成男人看,因为他那张脸,实在是美得脱离了性别。

我把头埋在他怀里,“吃吃”地笑:“明儿个坊间又会流传,卡门姑娘虽然被寂将军包了,却不甘寂寞,光天化日之下与天照的第一乐师月公子私会调情,果真是个不知廉耻的骚货。”

“我这儿可没那些个嚼舌根子的。”凤歌淡淡地扫了那两个轿夫一眼,脸色有些不悦,低头看了我一眼:“别人怎麽说我们管不著,你自个儿可不能这麽说自个儿。”

“嗯┅┅”有些想哭,我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心里暖暖的,刚刚被楚殇吓住了,凤歌温暖的怀抱让我觉得特别安心。

小院进去仍是一片树林,左边有一块空地儿,建有几间竹舍,舍外露著竹桌竹凳。有一男一女两个老仆从竹舍里迎了出来,见凤歌抱著我,也不惊讶,笑眯眯地道:“公子爷的客人来哪。”

凤歌笑了笑,也不答,只让两个轿夫和小红在外院里候著,吩咐那两个老仆照应。人却不停,继续往林子里走,却见林子深处又有一进小院,真是个好地方,院中有院,外院想来是厨房及那两位老人的住所,这内院才是凤歌的居所。内院里没树了,倒是满园的菊花,黄黄白白开得煞是热闹,淡香袭人,加上几间竹舍,格外的清雅幽静。我啧啧称赞:“真是好地方!快放我下来。”

“那雪儿可愿意过来住?”凤歌放我下地,他总也不肯叫我卡门,只叫雪儿,真是个固执人。

如今过来?只怕除了顾忌楚殇,还要顾忌一下宇公子吧?走到院儿中的竹摇椅上躺下,我调笑道,“不来,太静了,我喜欢热闹。”

凤歌也不劝我,只是笑笑,坐到我身边的竹凳儿上。竹桌上瞻F紫砂茶具,桌旁的小石礅上有一个小炉子,上面煮著一壶热水,地上还有炭兜。他慢条斯理里地开始泡茶,动作娴熟而优雅,我入迷地望著他,怎麽看,都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翩翩公子。相信见过他的人,任谁也不相信他幼时曾在青楼呆过。

他泡好茶,递了一盏给我,见我望他望得入神,笑道:“看什麽?”

“看神仙啊!”我接过茶,理直气壮地道,“以後若有人不知道神仙长什麽样,我便让他来看凤歌。”

他低声笑起来,我只觉得这满园的香花也比不过他的笑脸,看得口水都要滴下来,手中不觉一软,那盏茶洒了小半在手上,立即被烫得跳起来,端著茶跺脚:“好痛!”

凤歌赶紧拿开我手里的茶盏,拿衣袖给我擦手上的茶渍,嗔道:“赶紧扔开杯子呀,真是傻瓜。”说著,把我的手牵到嘴边吹气。

“那麽好的杯子,会摔坏的。”我傻乎乎地看他帮我吹气,手被这样的美男子握著,我都心跳都快停止了。

“摔坏就摔坏了,有什麽关系,雪儿的手没事才好。”他皱了皱眉,不知道是不是以为我把身外物看得太重。我笑道:“谁说没关系?我小的时候,摔坏家里任何一样东西,都是会挨父亲一顿痛打的。我记得有一次,油灯没油了,母亲让我加油,我那时不知道那灯罩的厉害,直接伸了手去拿,结果被烫得钻心的痛,一路哭著拿著那灯罩,从堂屋跑到厨房,母亲看到了急忙说,快将灯罩丢掉呀,我才恍然大悟,丢了那灯罩,可是手上已经被烫起了老大的水泡,一直擦了一个多月的药才好。母亲骂我傻,其实我不是傻,我是怕我把灯罩丢出去摔坏了,会挨父亲的打骂。”我说的是我前世的故事,我小的时候,电力不是很发达,家里常常停电,所以经常是用得著煤油灯的。

“雪儿┅┅”凤歌听得眉头蹙了起来,望著我,似乎想说什麽,又顿住,柔声道:“这是雪儿第一次讲你的事给我听呢。”

我怔住,想起这身世是我前世的,我一直避讳著的事,为什麽会讲给凤歌听。凤歌见我神色不定,温柔地一笑,转身道:“皮肤烫红了,我去拿药膏给你抹抹。”

我一把抱住他,将脸紧紧贴到他的背上,凤歌的身子顿住了,没动,凭我抱著。我将脸埋到他的背心,闷声道:“凤歌,以後若是没人娶我,你娶我好不好?”

他轻笑起来,拍著我的手:“好。”说完,试著拿开我箍在他腰间的:“乖,让我进去拿药出来。”

我闷闷地放开他。他答得那麽轻易,让我感觉就像在哄一个要糖吃的小孩,我心里没来由的很不开心,这样的承诺是不是应该更慎重一些?可是,我不就是一个要糖吃的小孩麽?我这般心血来潮地对他说出这样的话,只因为他对我好,任我为所欲为,他是这个时空唯一对我好的人,我不想失去他,所以才要霸住他。可是,叶海花呀叶海花,你又凭什麽这麽霸道?只因为凤歌对你好,你便可以予取予求麽?

凤歌取了药膏,给我仔细地狻 A我望著他温柔的表情,嗫嚅道:“我今天在路上看到迎新娘子。”

“嗯?”他抬眼看我。我咬了咬唇,闷声道,“我刚刚说著玩的,你别放在心上,我看到迎新娘子,觉得好玩罢了,一时兴起说的。”

“嗯。”他垂下眼睑,不说话,表情平静。我看不到他眼里的神情,他沉默著把药给我 饱A我有些耐不了他的沉默,出声道:“我今天在路上看到的新娘子,是当朝蔚丞相的千金,被皇上封了妃,今儿个正是送进宫去。”

“嗯。”他淡淡应了声,我皱起鼻子,嗔道,“嗯什麽?凤歌不知道吗?”

“知道。听说蔚丞相的千金知书识礼、娴静端庄、谨言慎行、恪守妇道,所以皇上封她为德妃,就是说她德行出众。”凤歌终于抬起眼看我。

“那她一定长得很美吧?”我试探道。

“这可就不清楚了,听说那位蔚小姐十六年来从未踏出家门一步,见过她的人少之又少,我们这些平民百姓连她叫什麽名字都不知道。”凤歌不以为然地道。

怪不得,当初凤歌听到我的名字的时候,一点异样的反应也没有。如此说来,要想证明那蔚蓝雪是假的,也挺困难了。

“凤歌也常常入宫的呀,你跟蔚丞相熟识麽?”我再试。

“只见过几面,我素来不爱与这些达官贵人结交。”凤歌看了我一眼,浅笑道:“雪儿怎麽对蔚丞相家的事这麽感兴趣。”

“我们是同宗嘛。”我笑了笑,“蔚家出了一个这麽显贵的女子,总值得高兴一下的。”

“老是为些个不相干的事劳心。”凤歌笑了笑,“你今儿来找我,不是还有其他事麽?”

“对了。”我一拍脑袋,这才想起红叶的交待,赶紧把为她想的几首歌哼唱给凤歌听,凤歌就是凤歌,稍时便把曲子谱给我,笑著打趣道:“你这小人精儿,没好处的事儿向来不粘的,今儿怎麽也为他人做起嫁衣来了?”

“嘿嘿,君不闻‘吃亏就是占便宜’麽?”我贼笑著回他,这句话可是我第一天上班时,母亲教给我的至理名言啊。

“吃亏就是占便宜?”他想了想,意味深长地笑起来,“你这丫头说倒会说,要真的理解了意思才好。”

——2006、9、9

第29章 活宝

从凤歌那里回来,一路上我仍在不停思索著今天得悉的这些情报。其实对于楚殇要谋反的事,一直都是我的猜测,楚殇是天谧国的大财主,与朝廷和官府的关系应该是很好的,否则也不可能拿得到天茳皇朝那麽多朝廷商业代理权,以他的谨慎,应该也不会被人找到什麽实质的能证据他谋反的证据,所以表面上的一切,都可以证明他是一个良民。

但是,如果他确有谋反之心呢?若他与我之间没有那层仇恨,他谋不谋反,与我何干?我并不在乎这天茳国由谁来当皇帝。恰恰正因为他与我之间有太多的仇怨,所以我决不能让他成央A他还不是皇帝,至少表面上还有很多地方受著约束的时候,已经可以要我生便生,要我死便死,若他真的得了天下,再没有什麽东西可以约束他的时候,我将会过什麽样的日子?我还有活路麽?

想到这一点,我心中已有决定,我要想尽一切办法,破坏他的谋反计划。如果楚殇要谋反,最大的受益者与最大的受害者是谁?理清这个关系,我才能知道自己下一步应该怎麽走。我在心中暗暗思量,最大的受益者,除了楚殇自己,可能还有暗中支撑他的势力吧,纵观中国历史,哪一朝哪一代,朝庭官府中都有这样一类人存在,而我暂时没有掌握到楚殇与奸臣勾结的线索,也不知道他到底与哪些朝廷官员要好,早先我原本想告诉寂惊云我的身份,现在看来报官这一条路,恐怕是行不通,没有其他线索之前,这条线我只能暂时搁在一边,因为我不能打草惊蛇。

那麽最大的受害者呢?我皱著眉想,恐怕是天湘国的皇族,因为楚殇是异性人,不是皇帝宗室谋反,如果成央A整个天茳国的皇族都会失去至尊的权力地位,而不仅仅是皇帝一个人,所以如果能从这一条线下手,将楚殇的阴谋揭发的话,成左渐i能性就比较高。即使我没有证据证明楚殇有谋反之心,走码也应该能引起皇族的警觉,对他有所防范,我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一半,至少可以让楚殇的势力无法继续扩张,以後的行动无法轻易进行,朝廷经过明查暗访之後,总会找出一点蛛丝马迹,毕竟朝廷的力量,比我一个人的力量强大得多。

那麽,我该如何与皇室的人接触呢?蓦然想起红叶那位心上人,当朝天子的亲弟,九王爷君千翌。我笑起来,心中已有计较,看来红叶的“超级花魁”大赛,我真要去凑凑热闹了。

回了倚红楼,我让小红先回房去,自己径直去找红叶,她的房间布置与我那间房差不多,想来倚红楼每位姑娘的房间布置都是相同的。她拿了我给她的曲谱,高兴得不得了。我把歌词抄给她,她念了念,双眼放光,信心满满地道:“有了妹妹给我的这个宝贝,我定有信心在‘超级花魁’大赛上夺魁。”

我笑了笑,喝著小霞送来的茶,笑道:“姐姐若能博得九王爷一笑,也算没负了妹妹这番辛苦。”

她的脸儿含羞,坐到我身边来,笑道:“姐姐真要谢谢妹妹此次帮了我的大忙。”

“咱们姐妹俩客气什麽。”我笑了笑,话题一转,“对了,我今儿在街上,看到蔚丞相的千金正要入宫,听说蔚小姐被皇上封了妃,真是好命。”

我故意引她的话,今天在凤歌处了解的信息太少,他是个不问世事的人,没有多少情报提供给我,也 器D的东西还不如红叶这个青楼艳妓。

“妹妹羡慕那些个女子做什麽?”红叶的脸色颇有些不以为然,“一入候门深似海,何况是入宫,自古以来,那些宫里的女子,有多少落了个好下场的?依我看,还不如我这青楼女子过得逍遥自在。”

我心中何尝不明白这些个道理,只要是引她的话,必然要做出个羡慕的样子。我笑了笑:“姐姐是个洒脱人儿,自然看得透,可是这世上像姐姐这样的女子有多少呢?不管怎麽说,今儿个在路上看到那姑娘入宫,我们这些平常人还是为她高兴的。”

“我看那蔚姑娘入了宫,也落不到什麽好去。”红叶摇了摇头,叹道,“这些高官大人,为了巩固地位,多数都巴巴地把女儿送入宫去,哪里真为女儿的幸福著想过。”

我笑了笑,官场上的人,考虑的自然是地位权势,有多少人为了这些东西不顾一切,连命都不要,何况乎亲情爱情?否则就不会有政治联姻这样的东西存在了,就是因为效果好,这种情况甚至延伸至商场和民间,可见其生命力的顽强。为了巩固地位权势,即使是在二十一世纪,这样的情况也妥见不鲜,有多少人是为子女的幸福著想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是要让子女听话的教条,而门当户对,说穿了就是强强联姻罢了,朱门配朱门,柴门配柴门,若是哪个想让柴门配朱门,必然触犯了朱门一方的利益,任谁也不会心甘情愿、善罢干休,所以这世上才会流传了那麽多棒打鸳鸯的故事。

“不管怎麽样,蔚丞相的这个千金,终归是让他这当爹的赚足了本钱,捞足了面子。”我笑道。

红叶嗤笑道:“蔚丞相的女儿倒是安分守己,任她爹安排,给她爹长脸,可惜蔚丞相的儿子,就处处给他爹惹事生非,不是那麽争气了。”

“蔚丞相的儿子?”我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一惊,原来蔚蓝雪还有兄弟?那我在这儿到底也算有个亲人,不是孤身一人了,转而一想,不对,若蔚锦岚和蔚蓝雪他们都可以找人假扮,那这蔚相的儿子说不定也是别人假冒的。我试探道:“蔚丞相的儿子怎麽不争气,姐姐倒是讲来听听。”

“蔚小姐这个哥哥呀,可真是个活宝。”红叶捂嘴儿笑起来:“这位少爷说他是个纨裤子弟吧,却又不是,没那些个纨裤子弟花天酒地、互相攀比、流连烟花的恶习。这人虽然自小不爱读书、不学无术,却对练武很是狂热,偏爱跟些个江湖中人交朋友结友,自诩为侠士,也沾染了些江湖中人那些个什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习气。可惜脑子不怎麽好使,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做事冲动、不计後果,典型的人头猪脑。”

“呃?”我惊讶地张嘴,蔚蓝雪的哥哥竟是这样一个主儿?

红叶见我惊讶,笑道:“妹妹不知道,半年前这蔚家少爷在路上见到御史大人的公子在当街调戏一个小姑娘,当即热血沸腾,冲上去英雄救美,将那御史大人的公子一顿好打,出手却没个轻重,把人家一个不会武左漱膜l爷打得吐血,肋骨断了三根抬回去。御史大人大怒,上门找丞相大人理论,那丞相大人本想让他给御史大人道歉,平息事端,哪知这位蔚少爷还认为自己是在行侠仗义,错不在他,当场顶撞蔚丞相,弄得丞相大人下不来台,非常生气,当即便要把这位蔚少爷赶出家门,说他行为不端、败坏家声。那蔚大少也是个驴脾气,一听老爷子要赶他出家门,也指天对地跺脚发誓,此生决不回蔚家。气得丞相大人追打他出门,当著满街的百姓宣布,与他脱离父子关系。你说说,这麽个倔驴子,还不是人头猪脑麽?”

我“扑哧”一声笑出来,这蔚少爷还真是个活宝啊,我瞥了红叶一眼,笑道:“姐姐怎麽知道蔚少爷这麽多事?莫非姐姐认识蔚少爷?”

原来这蔚少爷半年前已经被赶出家门,这麽说,蔚家被灭门的事,他是半分也不知晓了?可是,这麽个性子┅┅,我在心里思量著,下了结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半年前这件事可是闹得沸沸扬扬、街知巷闻,京城里谁不知道?”红叶笑道,“何况当时,这件事还是九爷帮他睑酊满C”

“哦?还有这麽一桩?”我扬了扬眉。

“九爷与蔚家少爷素来交好,我也不知道九爷那样的人儿,怎麽会和蔚大少这种性子的做朋友。”红叶摇摇头,叹道,“那蔚大少被丞相大人赶出家门,御史大人自然不好找丞相大人的麻烦了,但你个蔚大少把人家儿子打成重伤,躺在床上,御史大人怎麽也咽不下这口气,还不找人整治他一下?结果人家在江湖上请了几个好手,把蔚大少捉了去,想要好生折磨羞辱,不知道怎麽被九爷知道了风声,赶了过来,替蔚大少说情,御史大人给九爷面子,放了蔚大少,这蔚大少被赶出家门无家可归,半年来也一直客居在九爷府上。”

我笑起来:“这麽说也算是有惊无险,这蔚少爷虽然鲁莽冲动,倒也有些傻福。”

“他命好,先有个当丞相的老爷子罩他,後有九爷这样的朋友帮他。”红叶冷哼一声,满脸忿忿。

我倒觉得有些新鲜:“怎麽姐姐说起这蔚大少,好像很讨厌似的?”青楼女子,对谁都能睑X笑脸,何以对这蔚少爷,如此不满?

“不是我讨厌他,是他讨厌我。”红叶一脸嗔怒,“那人每次在九爷府上见到我,都篑i臭脸给我看,好像我是什麽病毒祸害似的,还时不时地警告我,不准对九爷动心思,说得好像九爷是他的私人禁脔一般,我要不是了解九爷的性子,还真以为他对九爷有什麽想法呢。”

还有这麽一出?听红叶讲这蔚家少爷,性格这般莽撞,神经肯定也是粗条的,这样的男人,怎麽会对男人产生想法,可又对红叶的态度这麽古怪?难道这蔚家少爷对红叶┅┅,我眼珠儿一转,打趣道:“姐姐难道不知道,有些男人就是喜欢对自己喜欢的女人篑i臭脸,说不定,他不是讨厌姐姐,心里指不定怎麽喜欢姐姐呢┅┅”

“你这死妮子,看你胡说┅┅”红叶作势打我,我笑著躲开,她闷声闷气地道:“我才不会喜欢蔚彤枫那讨厌鬼呢。”

我笑起来,看你讲起蔚家少爷,便滔滔不绝,若真的讨厌,哪记得人家那麽多事?红叶呀红叶,你心中喜欢的,当真是那位九爷麽?我低下头,理了理思绪。蔚彤枫?是我大哥的名字麽?我果然没有找错人,今天在红叶这里的收获实在是太丰盛了。至少我已经可以肯定一点,我这位大哥,绝对不会是楚殇找人假冒的,他也没有那个必要找人假冒一个已经被赶出家门的蔚少爷。既然蔚少爷与九王爷的关系不错,若能与他取得联系,接近九王爷,告之蔚家被灭门一案,应该也指日可待了。想到这里,我的心情不由自主地愉悦起来。

——2006、9、10

第30章 骄女

这一夜我没有睡好,我整晚都在想著怎麽联络上蔚彤枫,红叶倒是时常被九爷点牌子到他府上,但靠红叶传话是不太可能,一则我不想红叶生疑,二则我也不想红叶牵涉其中,平白为她添些危险。而我自己该怎麽联络上他,仍是一筹莫展,我如今是宇公子包下的人,面子上自然不能再对他之外的其他男人产生兴趣,平白再得罪些个显贵。想来想去,都没想到个好方法,辗转反侧,一晚都没睡著,到天明时候,才沉沉睡去。睡了没一会儿,却听到小红来唤我起床,原来是寂将军差人来传话,让我今天过他府上一趟。

赶紧起来准备,换了件素净的罗裙,头发仍旧不绾,还叫小红系上丝带了事。小红诧异地道:“哪位姑娘过府都是打扮得很齐整的,姑娘这样是不是太简单了些?寂将军若是觉得姑娘太怠慢,责怪下来┅┅”

我瞥她一眼,笑道:“是你知道将军的喜好多些,还是我知道得多些?”没人知道我其实真正去见的人是宇公子,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位宇公子应该会喜欢我今天的装束。

带了吉他出门,我之前在病中的时候,已经请金大娘帮我的吉他做了个琴套。其实我自己的手工活做得也是很不赖的,编织、布艺、刺绣都不在话下。前世我织得一手好毛衣,钩、编、织都不犯难,每次织出的毛衣都会成为同事们争相模仿的样版;刺绣不是仅指十字绣,当然十字绣是绣得最拿手的,最精致的一幅作品是给自己绣的写真照片,足有一米长、八十厘米宽的双面绣;还会做漂亮的布艺手工,布娃娃呀、布花什麽的,每次都能让上我家玩的同事的小孩抱著不放手,最後都得统统送给他们;衣服也能自己裁自己缝,最有兴趣的是缝少女漫画书里的漂亮服饰,还参加过漫画节的漫画人物扮演大赛。所以基本上,我认为自己还算得上是个心灵手巧的女人,是适合讨回去当贤妻良母的,可惜相亲的那些男人看我长了个水桶腰大胖脸就没下文了。缝个琴套对我不是什麽难事,不过既然现在有人帮我做又不用我花钱,我何必去自己费那个事儿。

到了将军府,将军府果真是气派,门口站著的家丁都比别家的生得威猛。小红上前去递牌子,一会儿有个官家模样儿的老伯从里面出来,笑著对小红道:“将军请卡门姑娘进去,小红姑娘就随小厮去门房里休息。”

大户人家果然规矩多,轿夫连大门都进不去,小红也只能在门房的休息室里呆著。我也不以为忤,笑了笑,咐吩小红在门房里候著,我则带著吉他随那老伯进了大门。绕了些七弯八拐的回廊,进入一处花园,园子里除了菊花,还有几株打著花苞的芙蓉树,另外植了几株金桂,看得出很有些年头,都长得高大茂盛,满树米粒大的小花,香气却浓郁诱人,甜得发腻。

正左顾右望间,花树间突然冲出条黄毛大狗,一头向我扑过来,我吃了一惊,赶紧闪开,那狗扑了个空,掉过头又一口咬过来,我连连後退,那狗已经咬住了我的罗裙,那领路的老管家赶紧喝斥那条大狗:“虎子!松口!松口!”那狗哪里理他,“嘶”地一下,从我的裙上扯了一大块布料下来,我的长裙顿时半成了及膝裙。我倒抽了一口气,幸好这古代的服饰又宽又长,要是穿裤子那狗定将我的腿肉咬了去。

那狗得了块布料,面露得色,也不再扑,只“哼哼”著,喘著气不怀好意地瞪著我。这当儿,突然听到一声娇笑:“虎子,干得好!过来!”

我抬头一看,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俏生生地站在我前方不远处,那虎子听了她的召唤,立码向她跑过去,後腿儿站起来,搭著两只爪子,将口中的布块献宝似的呈给那小女孩。小姑娘取了碎布,拿在手上看了一眼,不屑地转过头来,望著我道:“我还道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倚红楼艳妓多麽美艳无双呢,果真是长得又瘦又丑。”

那小姑娘著了一身俏丽的粉红罗裳,质地华丽优良;头发一左一右在头顶上扎了两个高高的羊角辫,缀著大大小小的五彩珠子;皮肤粉嫩嫩的,脸圆圆的,眼楮也圆圆的,一双乌溜溜的黑眼珠在眼眶里乱转,一看便是个大户人家娇生惯养、宠得无法无天的刁钻小姐。

“小小姐,这是将军请来的客人,你怎麽能这麽无礼。”领路那老伯赶紧喝斥那小姑娘,可是我怎麽听,也觉得他的话里带著纵容和幸灾乐祸的味道。

看来我不怎麽受欢迎呢!我笑了笑,对那老伯道:“老人家,能否麻烦您替我找一套衣服换了,这样子去见将军恐怕不太妥当。”

算是一个警告,我不准备将这件事告诉寂将军,你也要对我客气些,这些大户人家做了几十年下人的老人,自然听得懂我的言外之音。那老伯怔了怔,面露难色:“这┅┅,将军府上除了小小姐,再无别的女眷,她的衣服姑娘恐怕不合身。”呵,还有些不愿意呢。

“我才不会把衣服给她穿呢!”那小姑娘叫嚷起来,“省得给我粘些骚味,洗都洗不掉。”

我看也不看她一眼,只对那老伯和颜悦色地道:“没有女眷的衣服,老人家随便给我找件丫环的衣服换吧,若还没有,给我找套男装也行。”

怎麽,还不行?真要我穿套男装去见寂将军,你这怠慢客人的过错就担定了。那老伯的脸色变了变,心不甘情不愿地道:“姑娘请到前面的厢房里等等,我这就让人找一套衣裳给姑娘换。”

“林伯,干嘛要找给她!”小姑娘见我根本不理他,林伯又仿佛是我说什麽他就做什麽,不高兴了,“她不过是个倚红楼的下贱女人,我们将军府的丫环衣服她也配穿?”

“小小姐,你别胡闹!”那林伯已经知道我不是个好捏的柿子,担心那小姑娘愈说愈离谱激怒我,沉下脸来喝斥她,一边对我赔笑道:“姑娘请跟老夫去前面的厢房。”

“林伯┅┅”小姑娘没想到林伯会厉声喝她,瞪圆了眼,声音愈发大了,那林伯也不理会她,径直带我往前走,我微笑著跟在他身後,经过那小姑娘身边,仍是看也不看她一眼,就当她这个人不存在似的,气得那小姑娘脸涨得通红,眼中的怒火似乎快要将她自己燃起来了。

林伯将我请进厢房,转身去给我张罗衣服,一会儿就将衣服送过来了。我打开一看,还不错,将军府的丫环的衣服,布料也比普通人家好。脱了衣裙准备换,门一下子被冲开,刚刚那小姑娘冲进来,气呼呼地叫:“喂!你给我听著┅┅”

蓦地顿住,看到我赤裸著上身,小姑娘的话顿时结结巴巴地吞回肚子里去了。

我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不慌不忙、慢条斯理地穿围腹,照旧当她不存在,自顾自地穿衣服,那小姑娘仿佛才反应过来,猛地转身关上门,气冲冲地道:“你┅┅,你看到我冲进来,为什麽不叫?”

我笑了笑,看来我再不理她,这小姑娘要气疯了:“我为什麽要叫?小姐喜欢看我更衣,我便穿给小姐看,我们青楼姑娘,最是善解人意。”

“谁喜欢看你更衣?”那小姑娘转过头,气呼呼地道,“不要脸。”

我笑了笑,不说什麽,穿上外衣,扎好腰带,理了理裙子,收拾妥当,走去开门。小姑娘见我又不理她,又气又急地冲我叫嚣:“喂,你给我听著,你别以为动点歪脑筋迷住我二叔就可以嫁进我们将军府,我二叔才不会喜欢你这种勾栏院的下贱女人。”

二叔?寂将军吗?原来是寂将军的小 女。我笑容满面地转过身看著她,和颜悦色地道:“既然将军不喜欢我这种下贱女人,那小姐你还担心什麽?”

“我才不担心。”小姑娘被我问住了,一时答不出,气恨道。

“既然不担心,那你在这里做什麽?”我仍旧笑眯眯地看著她,呵呵,这小丫头还真有趣。

“我在这里┅┅”那小姑娘猛地停住,答不出来,又觉得在我面前扫了面子,蛮不讲理地道,“这是我家,我愿意在这里干嘛就干嘛,你管得著麽。”

“我自然管不著,小姐喜欢呆著就呆著吧。”我笑了笑,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踏出门槛。

“你┅┅,你┅┅”那小丫头在我身後“你”了半天,一句话也没说出来,我仍不住笑起来,看来气得不轻呢。林伯忐忑不安地看了我一眼,领著我继续往前走,又是七转八拐的,远远看到一处小院,寂惊云大将军站在院门外,背著双手。见我们过来,笑著迎上来道:“姑娘路上辛苦了。”

我笑了笑:“辛苦倒不辛苦,只是遇到只捣蛋的小野猫,拗著我不放。”

“野猫?”寂惊云怔了怔,我则一笑,林伯神色不安地看了我一眼,寂惊云见我无意作答,也不追问,再看到我穿的衣服,奇怪道:“这衣服好像是┅┅”

林伯正要开口,我抢先道:“来的路上绊了一跤,衣服蹭脏了,直接过来太失礼了,所以让林伯给我找了一身衣裳换。”

寂惊云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林伯看我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感激之色。我笑了笑,听到寂惊云对林伯道:“林伯,辛苦你了,你忙你的去吧。”说完,带我进入那个小院。小院其实不小,只是那仅一人高的围墙和小门,带给了我一丝错觉,院子里是座园林,有荷花池、假山、花圃、凉亭,顺著荷花池上曲折的小桥过到池塘对面,是一片开敞的空地,寂惊云停下脚步,转身对我道:“我就带姑娘到这里,姑娘自己往前走吧,宇公子在前面等你。”

呵,见个人竟然麻烦成这样,这宇公子的排场也太大了。我在心里叹口气,独自一人往前行去。

——2006、9、11

第31章 公子

池塘对面那开阔的空地,植了很多矮株的香桂,氤氲的甜香弥漫在空气中,浓郁醉人。另有几棵叫不出名字的大树,树冠撑开如巨伞,树上一片叶子也没有,却是满树的繁花,花呈淡淡的粉色,有风拂过时,那花便有花瓣脱落下来,如纷飞的彩蝶,轻飘飘地自树上盘旋而下,上下飞舞。

花树下,一个蓝衣男子席地而坐。地上铺了竹席,席上有矮几和软软的坐垫。近了,见那蓝衣男子正是半月前见过的宇公子。他今日著了一身浅蓝的袍子,像春日的湖水,头发仍用发带高束在脑後,一手拿著一把小刀,一手拿著块小木块,神情专注地雕著什麽。他的发梢和袍上,已沾了数片粉红的落英,天空中,仍有一片一片的花瓣纷纷扬扬地徐徐而落,有一瓣落到他的睫毛上,他眨了眨眼楮,那瓣花瓣便蓦然飘落至袍上,他不为所动,一刀一刀地刻著手里的木块,神情仍是专注的。落英缤纷,花瓣如雨,人在花雨中,如同一幅绮丽的画卷,美不胜收,却又显得那麽不真实,我甚至不敢呼吸,怕打碎了画中的宁静,惊扰了这梦境中的人。

他把小刀放在矮几上,吹了吹手上的木刻上雕出的木屑,慵懒的声音随即响起:“伫在那儿做什麽?不累麽?”他没有转过头来,眼楮仍专注地看著手里的木刻。我微笑著走过去,将吉他轻轻放在凉席一角,轻声福道:“卡门见过公子。”

“坐吧。”他头也不抬,仿佛手里的木雕是什麽稀世珍宝似的。我坐下来,他才抬眼看我,表情是十分轻松和柔和的,连眼中那慑人的目光都收敛了。这样的他让我觉得易于亲近,不用那般提心吊胆地时时刻刻算计他的想法。

“病好了?”他淡淡地问我。

“好了,谢谢公子关心。”我想起他借寂惊云之名送来的补药和糕点零嘴,赶紧道谢。

“怎麽这场病来得这麽凶猛?”他捏著手里的木雕,漫不经心地问。

“受了寒,我身子本来就弱,所以好得慢了些。”我小心翼翼地答他。这位公子爷的每句话都怠慢不得,一句看似不经意的话,常常暗藏了机锋,让人招架不住。

“听说遇到采花贼了?”宇公子冷不丁来了一句,唇角噙著意味不明的笑,“你这丫头的艳名真是传开了。”

“没采到,公子放心,卡门不会叫人占了便宜,给公子脸上抹黑。”我赶紧声明。他怎麽知道?这消息被月娘严密地封锁了,倚红楼几乎没人知道,难道这宇公子派了人暗中监视我?我无奈地笑了笑,又道:“卡门这艳名大炽,还是公子出了大力的。”言下之意,他也是始作俑者。

宇公子听我这样说,懒懒地笑起来:“艳名大炽,总是好处多的,不是来了人英雄救美麽?听说桌椅锦屏都砍烂了呢。”

我心中一寒,连桌椅锦屏被砍烂的事他都知道,莫非倚红楼中有他安排的眼线?否则为何好像对我发生的一切都了如指掌?楚殇月娘都没问过我桌椅屏风是被谁砍坏的,我只当他们没有上心,现在想想不太可能,为什麽他们会隐忍不发,不向我寻根问底?

而这个宇公子包下我的原因,想必是想引出那个行刺他的黑衣人吧?我抿嘴笑道:“公子在卡门身边放了粽子麽?连卡门被楚殇公子救了都知道。”言下之意,那个黑衣人啊,就是楚殇啊,你去找他麻烦吧。也不容他细想,话里故意带上这个粽子的典故,引开他的思路。

“粽子?”宇公子怔了怔,果然不懂我在说什麽。

我抿嘴笑道:“公子没听过那个笑话麽?包子家族跟米饭家族打群架,米饭家族把包子家族打得落花流水,蛋炒饭把粽子逼到一个墙角,粽子把外衣一脱,对蛋炒饭道:‘我是内应’,所以呀,这粽子便成了内应、奸细的别名儿了。”

在二十一世纪,有个叫李小葱的女孩儿,让无数的人为她疯魔,爱她的人爱得发疯,恨她的人恨得发狂,她随口一个笑话,都可以成为流行,把这家喻户晓传了几千年的粽子,赋予了新的含义,成为“无间”的代名词。她纯净得就像是我们十年前的自己,我想起那个火热的夏天,我们因为这个孩子走到一起,为她投票、为她拉票、为她哭为她笑、为她耗尽身上本就不多的全部热情,一切仿佛才发生在昨天一样清晰,却其实已经恍如隔世,真的真的,是在隔世了。

“你在丫头,哪来这些个逗趣的笑话儿?”宇公子闭O觉得新鲜,果真没再追著细问那晚的事,他今天心情似乎很好,懒懒地问:“听说你给月娘说了个‘超级花魁’的点子,京城里半月来传得沸沸扬扬的?”

“一个小点子罢了。”我忐忑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说起这个是什麽意思。

“小点子?”他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即使是京城里的商家大贾,也想不出这麽缜密的点子,一环扣一环,方方都有赢利,看这样子,京城还要热闹好些天了。你这小丫头,哪来这些个想法?”

我哪会想啊,我剽的。我在心中暗暗叫苦,不知如何答他,便不讲理地反问:“凭什麽小丫头便不能有这些个想法,这只能说明女人的聪明才智一点都不输给男人。”

宇公子的唇角噙起一抹浅笑,也不与我纠缠这个问题,突兀地道:“会下棋麽?”

我看了一眼放在矮几下的围棋盏和棋盘,笑道:“公子,卡门可不是那些个琴棋书画皆通的才女,您这不秽F为难我麽?”

他笑了笑:“若我今儿个不想听曲儿,只想下棋呢?”

又刁难我,我笑了笑,将那棋盘拿出来放在矮几上道:“这围棋麽,卡门有另外一种玩法,公子可有兴趣试?”

“说来听听。”宇公子的表情是波澜不兴的。

我将围棋盏拿出来,抓了几颗棋子在手上,一边在棋盘上愈A一边笑道:“我这玩儿法,可没围棋那麽劳心,唤作‘五子棋’。就是两人各执一种棋子,任何一方的棋子不论是横线、竖线、斜线,先连成五颗的为胜。”

“花样儿倒多。”他来了一点兴趣,“那就试试你的新玩儿法。”

于是下将起来,开始几盘我很轻易就能赢他,多玩几盘之後,要赢他便不是那麽容易了,下一盘常常要很长时间,难决胜负,再後来,便是我输多赢少了,这男人怎麽这麽聪明?我噘著嘴,当他再次赢了我一盘的时候,我气馁地一推棋子,耍赖道:“不来了,不来了,公子都不让让人家。”

他抬眼瞥我,表情慵懒,眼中却带起一丝笑意,身子懒洋洋地向後融,笑道:“过来。”

我怔了怔,下意识地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坐下,他一把拉我入怀,还未等我有所反应,已经扯下我束发的发带,我轻呼出声,他的手已经探入我的发中,捞了一束举到鼻下,嗅了嗅,赞道:“好香!”

我倚在他怀中,不敢动,我现在是他包了的人,他对我做什麽都是天经地义的,包括要我的身子,我抬起脸,强笑道:“公子,卡门为您唱支曲儿吧?”

“说了今儿不想听曲儿。”他淡淡地道,鼻子仍在我的发上嗅,我心中有些急,他不会是现在已经情动了吧?

“那,卡门给您讲个故事如何?”我使出另一招。这招是我的杀手 ,当初楚殇逼我接客,我本想在走投无路之下,用这一招的,就像《一千零一夜》里那个给暴君讲故事的女子一样,以故事来拖延暴君杀人,我则想以故事来拖延客人的上床时间,边讲边给他灌醉,要不就干脆讲鬼故事给客人听,把他们给吓跑。不过没想到我还有点衰运气,居然一直没有用上。

“故事?”宇公子仍不放开我,让我倚在他怀中,他似乎对我的头发很感兴趣,一边拿著把玩,一把漫不经心地应我。

“公子也不想听吗?”在他怀里呆得越久越不安全吧?我得快点让他答应才成。

“你这麽有兴致,便讲来听听。”他还是不放开我,我又不敢挣扎,只得倚在他怀里,脑袋里冒出一个故事,是《一千零一夜》里最出名的那个,便滔滔不绝地讲开了:“很久以前,在遥远的地方有个波斯国的国家,城市里住著兄弟俩,哥哥叫戈西母,弟弟叫阿里巴巴。父亲去世後,他俩各自分得了有限的一点财产,分家自立,各谋生路。不久银财便花光了,生活日益艰难。为了解决吃穿,糊口度日,兄弟俩不得不日夜奔波,吃苦耐劳。後来戈西母幸运地与一个富商的女儿结了婚,他继承了岳父的产业,开始走上做生意的道路。由于生意兴隆,发展迅速,戈西母很快就成为远近闻名的大富商了。而阿里巴巴则娶了一个穷苦人家的女儿,夫妻俩过著贫苦的生活。全部家当除了一间破屋外,就只有三匹毛驴。阿里巴巴靠卖柴禾为生,每天赶著毛驴去丛林中砍柴,再驮到集市去卖,以此维持生活。有一天┅┅”

他把玩著我的头发,神情莫测,他慑人的眼神收敛之後,眼神便如春水般澄澈,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听进去没有,心思忐忑间,说出来的故事便乱了:“强盗头子对著那山洞大喊说‘芝麻,开门吧!’┅┅,呃┅┅,阿里巴巴┅┅,呃┅┅”他长得真好看哪,我嗑嗑巴巴地望著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讲什麽。

他笑起来,也不知是嘲是喜,我的脸顿时烧得烫人,“嘤咛”一声,把脸埋进他怀里,撒娇道:“公子爷取笑人家。”

“你这丫头,有时贼精贼精的,有时候又这般迷糊┅┅”他叹了一声,抚著我的头发,那手也不知道在我脑後弄什麽,然後,我感觉到他轻轻别了一样东西到我发间,我好奇地往发间摸去,手一僵,垂在脑後的发已经被他不知道用什麽绾起来,再向上摸去,触到一样硬硬的东西,我轻轻抚著那东西的形状,心中一震,手也如被施了定身术般顿住,那东西竟是┅┅,竟是一支发簪!

——2006、9、11

第32章 勾引

宇公子见我呆住,轻笑道:“怎麽了?”

“公子这是┅┅?”我望著他清朗的目光,心绪如麻,是他麽?我命定的人?那个肯为我绾发的人?这个人这般轻易,就触碰到我心底最柔软的部分,一时竟觉得他慵懒的笑容是那般讨喜,那样得我心,我定定地望著他俊朗的脸,不由痴了。

“刚刚刻的小玩艺儿,别在你发上正好。”他淡淡地道,拢了拢我耳侧的发,我的脸顿时有些发烫。原来,这簪子就是他刚才全神贯注刻的东西,我想到他雕刻时那认真专注的表情,心底竟然有一丝丝甜蜜的感觉,慢慢地涌出来,将我包得严严实实。

那一刻我几乎忘了一切,忘了楚殇,忘了我与他之间那些仇恨,忘了我身处在险境,忘了我来到这个世界便一直小心谨慎地求生存┅┅,这一切的苦难与此刻的甜蜜比起来,似乎都变得微不足道,原来原来,一直潜伏在我心间的,一直是那样一个小小的愿望,只要能开开心心地活在世上,遇到个心爱的人,为我绾发,与他平平安安厮守一生。

都说女人的心是海底针,难以捉摸,其实只说对了一半,当女人爱上一个男人的时候,她的满腹心思都围著她爱的男人打转,一言一行,都浅显易懂。我爱上他了吗?爱情怎麽会来得这般轻易?可是,为何我此刻满心欢喜,对这个拥我入怀的男人,他的一举一动,此刻都那样顺眼慰贴,让我有说不出的喜欢。

或闭O我太过安静,或闭O我的表情过于柔和,或闭O我眼神中那种甘心化成水的柔情表达的欢喜太过强烈,或扣痦换e这一刻的表现是宇公子从未见过的一面,我这样骄傲的人,一生能表露几回?他望著我的表情若有所思,眼神渐渐深了,俯下头,他的脸缓缓压下来,我以为他要吻我了,可是他却只用鼻子触著我的鼻子,轻轻擦了两下,看了看我,唇角噙著浅笑,又亲昵地蹭了蹭我的鼻头。

要死了,我哪里经得起这样温柔的挑逗?我呻吟起来,仿佛在邀约他进一步的侵略和占领,他轻笑一声,唇徐徐地压下来,轻轻触了触我的唇,我的身子忍不住颤了颤,他的唇好凉,他感受到我的颤抖,唇稍稍离开,我一把勾住他的脖子,主动将唇送到他的唇上,脸情不自禁地烧起来。好喜欢,好喜欢他的唇他的吻,我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只觉得一股极致的快感击中我的大脑,让我头发晕,全身酥软,完了完了,从我过去那三十年的经验看,这是我与自己喜欢的人接吻才会出现的极致快感。他的唇热了起来,我吸住他探入我的口中的舌,抵死缠绵,脑中模模糊糊地想,是他吗?真是他吗?他真是我命中的人?我的良人?

如果世界在这一刻毁灭,我也甘愿。如果他现在就要了我,我也甘愿。我闭上眼楮,全身仿佛发著低烧,他的唇,我好喜欢,他的吻,我好喜欢,他的怀抱,我好喜欢┅┅。瞬时情动,手探入他的衣襟,抚上他结实的胸膛,我哆嗦著摸索他衣襟的布扣,找到一个,正要解开,却被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我顺从地任他抓住,男人果然还是比较喜欢占主动,那我就迎合一下他的大男人主义好了。他吻得我快透不过气,才一下子蓦然松开我,趁我缓气儿的时候,放开我的手,勾起我的下颌轻笑道:“你这丫头,哪里来的这样大的胆子,光天化日地也敢勾引爷┅┅”

“公子不喜欢麽?”我毫不掩饰自己欢喜的眼神,大胆地凝视他,我是那样喜欢你,喜欢你,所以,我不以为和自己喜欢的人欢爱有什麽值得羞耻。

“喜欢,你这丫头,就今日这一刻最得我喜欢┅┅”他的声音暗哑起来,我微微一笑,是呵,因为就是这一刻,我才最真实,你或野u是不经意地触中我心底最柔软的部分,却让我完完全全呈现出了内心最真实的情感,真够亏的,我叹了一声,可是,却不悔。

“公子喜欢,不就行了┅┅”我贼笑著扑倒他,美男仰卧,唉,帅呀┅┅,在他身上蹭了个舒服的位置,手又不老实地去扒他的衣服,他好笑地再次抓住我的那只手,眼中含著欲火,语气暖昧地轻笑:“丫头,你想玩火麽?”

“公子不想麽?”我笑起来,另一只手滑到他身下,握住那已经如怒龙般的昂扬,得意地笑道:“公子这里可不是这麽想的呢,看来还是你的身体比较诚实┅┅”

他全身一颤,翻身压住我,难耐地喘了口气,咬牙恨道:“小妖精┅┅”

“爷┅┅”我哼了哼,媚声引诱他,手上使了把劲儿,这些个男人,明明心里想要得不得了,面上还要装一装正人君子,矫情!他呻吟出声,我满意地一笑,手再动了动,他倒抽一口气,伸手抓住我在他身下捣乱的小手,咬牙切齿地道:“别动!要不是不想表演给人看,我保证不用你勾引也会要你!”

什麽意思?我眨了眨眼楮,见他额上冒出了细密的汗,心中一软,松了手,却见他翻身跃起,袖中一道白芒向著数丈外茂密的荷塘射去,瞬间将荷塘的荷叶削去一大片,那白芒忽悠忽悠地飞回来,却是一把白色的纸扇,只听到荷塘间一阵稀稀疏疏的乱响,伴著“ ”一声落水声和一个女子“哎呀”一声尖叫,一个粉红的身影落入水中。

我赶紧站起来,与宇公子一齐跑到池边,那个粉红色的身影狼狈地在水里扑腾,我定楮一看,“噗哧”一声笑出声来,原来落水的,正是寂惊云大将军的小 女,刚刚在路上找我麻烦的小野猫。

“宇┅┅,宇叔叔┅┅”小野猫在水里扑腾了两下,一身全湿透了,“快拉平安上来,平安不会游水。”

“平安,我不是告诉过你,这里不让人进来麽?”宇公子抱著双臂,淡淡地看著她,不紧不慢地道,仿佛一点儿也不著急。

“我┅┅,我错了┅┅”寂平安在水里乱扑,又急又慌,“宇叔叔快救我┅┅”

宇公子笑了笑,仍是没有下去救她的意思,似乎想好生惩诫一下这个没规矩的小丫头,难道说,他早就发现平安躲在荷塘里了,这荷塘上的曲曲折折的长桥,是隐在这满塘的荷叶间的,若是蹲在桥上,身子便会被高大的荷叶遮住,根本不容易被人发现有人藏身此处,这宇公子,想必武奶ㄝz,否则怎麽会离了这麽远,也叫他发现了寂平安躲在荷叶丛里。

我想到刚刚自己与宇公子调情那一幕,定叫这寂平安偷看了去,心里也有些气恼,但看她可怜兮兮地在水里扑腾半天,呛了几大口水,心也软了,忍不住给她求情:“公子,入秋了,池子里水凉,寂小姐要是冻出病来,也不好给寂将军交待,您就饶了她这一回,拉她起来吧。”

正说话间,却见那寂平安沉入池底去,又惊又慌:“公子,她沉下去了,你快救她┅┅”

宇公子看了我一眼,淡淡一笑,道:“寂平安若是这麽轻易便丧了命,便也不是让人头疼的小魔星了。”

话是这麽说,他仍是凌空跃起,足尖在削掉叶子的荷叶睫上轻轻一踮,便如流星一般射出,在空中弯腰一探,手臂伸入水中,“哗啦”一声,便把一身淤泥的寂平安从水里捞上来,几个闪纵之间,便飞回岸边,将寂平安放到草地上,他全身上下除了右手的袖子,其他什麽地方都干干静静的,没沾到一点儿泥和水。

我瞠目结舌,看来他的武奶ㄛO不弱,是非常不弱。那寂平安躺在地上,面青唇白,双目紧闭,宇公子皱了皱眉,语气有些严厉:“平安,还要作戏麽?那池塘里的水还不够你深,站直了就能露出头,哪里淹得死人?”

寂平安充耳不闻,身子一动不动,宇公子见她全无反应,蹲下身,伸手往她鼻间一探,脸色一变,抓住她的肩膀摇了摇:“平安,别玩了,快睁开眼楮。”

难道寂平安不是假装的,是真的溺水了?我见宇公子脸色骤变,知道寂平安情况不妙,赶紧拉开宇公子,道:“公子,让我来试试。”如果真如平安所说,她确实不会游泳,落入水中肯定会慌得不知所措,哪里还有空想这池子到底有多深,站直了就不会溺水,这宇公子,还当人人都和他一样处变不惊不成?

我探了探寂平安的鼻息,已经停止呼吸了,赶紧动作麻利地清理掉她口中和鼻腔内的水和污泥,解开她的衣扣和领口,以保持她呼吸道畅通。托起她的下颌,捏住她的鼻孔,深吸一口气後,再往她嘴里缓缓吹气。宇公子见我嘴对嘴地为寂平安贯气,不知道我究竟想干嘛,忍不住出声道:“你在做什麽?”

“人工呼吸,你别闹,一边呆著去。”我不理她,继续我的动作,幸好以前的单位请人教过我们一堂溺水自救课,否则我还真不知道怎麽处理。待寂平安胸廓稍有抬起时,我放松她的鼻孔,一手压其胸部,以助她呼气,并反复有节奏地继续为她贯气,直到她骤地呛了一下,口中吐出一股污水,我才松了口气,将她扶起来坐著,轻声道:“感觉怎麽样?”

寂平安圆圆的眼珠转了一下,看到宇公子,“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大声抗议:“宇叔叔坏┅┅,呜呜┅┅,看人家落水也不管人家┅┅,我以後再也不理你了┅┅”

宇公子尴尬地站著,脸上一阵红了一阵白,我白了他一眼,道:“站著干什麽,快把衣服脱下来。”

“什麽?”他仿佛没听明白,“你叫我脱衣服?”

“寂小姐的湿衣服要马上脱掉,你不脱给她穿,难道要我脱?”我扬了扬眉,继续使唤他,“转过身去,我帮寂小姐脱衣服,你别看!”

他脸抽了抽,想说什麽,终究还是转过身去,开始脱外袍,我偷笑了一下,以为可以看到美男裸身,结果他外袍里还著了内衣,偷窥计划落空,气得我冒烟,他脱了袍子扔给我,没转过身,我无奈地接了袍子,三两下给寂平安脱得精光,用宇公子的袍子把她裹了起来。然後对背对著我的男人道:“好了,公子,得快送寂小姐回房,用热水泡泡,还得请大夫过来看一看。”

他看了我一眼,目光中包含了探究,我避开他的目光,扶起寂平安,看他仍站在那里,怔怔地望著我,不禁皱了皱眉,嗔道:“傻站著干嘛,还不抱寂小姐回去,她现在身子可给冻麻了,根本没法走路。”

“我不要他抱!”寂大小姐也是个骄横的性子,正在气头上,听我这样一说,气冲冲地道。

我看了她一眼,笑道:“寂小姐不让他抱,难道想自己走回去?”

“走回去就走回去。”她大小姐脾气来了,一把推开我,自己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宇公子上前扶住她,一把将她抱起来,也不理她大叫大嚷,就往园子外走。我的抿嘴儿一笑,唉,这一大一小两个家伙,可都是别扭人儿呢。

——2006、9、13

第33章 猜心

寂大小姐的落水引起了将军府的一阵骚乱,下人们个个鸡飞狗跳,请大夫的请大夫,准备热水浴具的准备热水浴具,熬驱寒汤的熬驱寒汤,那个老管家林伯噙著老硫 i跟出,嘴里一直念叨:“小小姐要是真出了意外可怎生是好?唉呀┅┅,怎生是好?”看来这寂小姐还真是将军府的宝贝蛋子,林伯的唠叨令换了衣衫的宇公子颇有些尴尬,寂惊云沉声道:“林伯,现在小姐又没什麽事,你这样一惊一乍的,叫下人们看了笑话,怎麽做管家?还不下去!”

林伯被寂将军责备了,嘴唇动了动,哭丧著脸走出去,寂惊云对坐到椅子上的宇公子道:“下人失礼了,公子莫见怪。”

宇公子笑了笑,道:“惊云这是说的什麽话,今日的确是我的不是,不然平安也不会落水。”他扫了我一眼,道:“幸好今天有这丫头在,否则我真要溯 A们寂家了。”

寂惊云转身对我抱拳一揖:“卡门姑娘今日救了平安一命,惊云铭记于心,日後姑娘有需要惊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惊云必当誓死回报。”

我赶紧还礼:“寂将军言重了,卡门不过是举手之劳。是寂小姐福泽深厚,宇公子又救她出水及时,卡门不敢贪央C”

这时下人进来禀报,说大夫请来了,寂惊云一听,对我和宇公子道:“我去看看,两位请在花厅稍作休息,惊云暂且失陪。”说完,也不待我们回话,就匆匆地随下人去了,花厅里只余下我和宇公子二人。

我失笑道:“这寂将军,还骂林伯失礼,自己还不是紧张得很。”

宇公子懒懒一笑,道:“惊云面上不说,心底却是很紧张的,平安是他过世的兄嫂唯一的血脉,若是出了意外,莫说他溯 S嫂,连我都┅┅”他忽地收了声,表情少有地带上一丝沉重。

我恍然大悟:“原来平安的父母已经过世了,怪不得寂将军这麽紧张他这小怜她小小年纪父母双亡,所以也对她特别宠溺,以至将她的性格养得这般刁钻蛮横。

“惊云的父兄都是我天茳皇朝的大将军,七年前在与曜月国的一场战事中,双双为国捐躯,噩耗传回京师,平安的母亲悲伤过度,一病不起,不久也撤手人寰,留下年仅五岁的平安。惊云在他大嫂临终前发过誓,这一生都会好好照顾平安。”他三言两语将寂平安的身世讲完,抬眼看我,眼中掠过几豁  涨 A,“所以,不只是惊云应该谢你,我也应该要谢你,今日若不是有你在,我真是没有面目见惊云,更溯   L世的寂将军,丫头┅┅”

“公子与我还客气什麽。”我淡淡地打断他,心中没来由地有些不悦,我全心全意地对他,以为他必然懂得我的心意,没想到他待我这般生疏客气,就仿佛刚才在园子里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幻觉,我咬了咬唇,垂了睫,“卡门是公子包了的人,自然要为公子分忧的。”

怎麽听,这话里都带著一丝酸味和怨气,他那样精明的一个人,我的心思他必然已经明白,难道他一点感觉也没有吗?我心中有些气恨,难道说输了心,便真要如此患得患失,我大可以潇洒一点,为何要像个幽怨的小妇人般,百般计较,万般心结,我真是给现代人丢脸!

我语气不善,他亦觉出了,沉默下来,气氛顿时有些尴尬。他静静地望著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半晌,才清了清嗓子,道:“丫头,你刚刚救平安那法子,倒是挺新奇,我从未见听闻过,你从哪里学来的?”

我皱起了眉头,又要解释?咳了咳,一边想一边答:“我小时候,见过一个郎中这麽救溺水的孩子,便照样试试,幸好寂小姐福大命大,现在想想,我还有些後怕,若是这法子不管用┅┅”我想想也冒冷汗,我也真是胆大,若是此次救不回寂平安,那寂家上下还不气疯了,只怕我现在已经被扣上个延误医治的罪名,被打进大牢里去了。

“小时候┅┅”他眸光一转,若有所思地笑起来,“丫头,你小时候,遇到的奇人倒也不少,不知道仙乡何处?”

我蓦地一惊,想起应他“吉他”那番话,心中暗自懊恼。更气的是他此刻的态度,悠闲自在,仿佛根本未在园子里与我有过那番亲昵的接触,问的话又句句藏了玄机,逼得我节节後退。我又恨又气,只怕那样的风流韵事,在他眼里平常得很,与我这样的青楼女子调调情,算得了什麽?亏我还在这里自作多情。

“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我即便是说了,公子也不会知道的。”我强迫自己把一颗躁动的心安静下来,小心翼翼地应付他。

“何妨一说。”宇公子往椅背上一靠,轻笑道:“看看是不是这天茳皇朝,真的还有我不知道的地方┅┅”

我的冷汗都快流下来了。之前我曾听小红说过天茳国的一些事情,这里的地名,竟然与我那时空的很多地名都相同,比如苏州、杭州、泰山、长江等等,前朝竟然也遗留有抵御异族修建的长城,但我知道的东西毕竟不多,他再这麽逼问下去,我很容易便穿帮。不是没想过将自己的故事讲给他们听,不是没有过向他们求助的念头。他和寂惊云都应该有权有势吧?不过,蔚丞相何尝不是有权有势?或雪□  惜W的势力并不及他们,但暗地里,他那个什麽鬼门,到底是做什麽的,有多强大,我一点都不不清楚。他们会信我吗?即使他们信我,那他们斗得过楚殇吗?若斗不过,岂不是白白惹来灾祸,若是我没对他动心,倒也不妨一试,可是,我现在敢拿他来冒险吗?我这般处处为他著想,他凭什麽,对我刨根问底?就凭他包下我?还是凭他知道我喜欢他?

我顿时百般委屈,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怒气,气他明明知道我的心意,态度却对我客客气气,言语又夹枪带棒,仿佛是在与我故意拉开距离;气我不大度不洒脱,这麽轻易就失了心,还一心想得到相同的对待,却忘记了感情这种事情,永远都不可能做得到公平对等。越想心中越是难受,嘴里溜出的话也尖刻起来,我抬起眼来,淡淡地望著他,冷冷地道:“公子想知道什麽呢?我的过去?公子花银子包下我,是包下我的将来,我没必要向你坦言我的过去。公子自己,不是也掖著藏著,不愿被我知道身份麽?”

我这番话实属对他的大不敬,在他们古人的观念里,他包下我,就是我的主子,想必认为我的一切都是他的吧?不仅仅是我的身体,还有我的思想,我的过去。何况青楼女子,对哪位客人不是笑脸迎人,顺从奉迎,谁想到我竟如此大胆,不但公然反抗他的权威,甚至讥讽他不过如此,与我这样的青楼女子没什麽本质的区别。是个男人,都断然忍不了这口气。发顿脾气,说不定以後都不会再找我这样不讨喜的女子受气,还了我的牌子,让我继续对著三教九流卖笑去。不知道为什麽,想到他可能还了牌子,撤了包契,不再找我,我的心就莫名地抽痛了一下。

他果然沉下脸来,眼神慑人地望著我,却没有勃然大怒、立即发火,看了我良久,突然出乎我意料地笑起来,懒懒地嗔道:“你这丫头还真倔,问你两句话,不高兴说就算了,还发这麽大脾气。”

我怔了怔,他的反应也太不正常了。这个男人,善于把喜怒哀乐都深藏在心,不会轻易形于色,这样的男人,只怕也不会轻易将自己的情绪透露给人知道。我的心中一凉,即便是我的一颗真心交予他,他恐怕也不屑一顾,他心中到底有没有值得他在意的人?在意的事?

见我沉声不语,他笑道,“丫头,你是怪我没有把身份坦言相告吗?

“卡门对客人的隐私没有兴趣。”我静静地望著他,心一点点凉透。心交了出去,收得回来吗?他的心思那麽难测,会是我的良人吗?今後这一生,我都要将他的心思猜来猜去地过日子吗?不过是绾了我的发,送了我一支簪,我便要信命吗?我什麽时候,也变成了一个宿命论者了?把他当成普通客人,是不是比较不易受伤?思绪百转千回,竟似心凉如水,我冷冷地接著道:“也断不会对客人作出这样无礼的要求。”

我生疏的语气令他蹙起了眉,他静静地端详我,半晌,才淡淡地道:“我的身份对你如此重要吗?知道我的身份对你没什麽好处,不告诉你,是不想你知道後,不会再像如今一样坦然对我。”

你只要求我坦呈,自己却不愿意坦呈。我淡淡一笑,即使是不知道你的身份,你又何时对我敞开过心扉?心明明已经凉透,为什麽还是有一丝疼痛漫延开来,我垂下眼睑,望著地板,沉默。

“罢了罢了,看来你这丫头今日是要与我斗气到底了。”他皱了起眉,语气里含了一丝怒意,终于不耐我如此别扭,站起来,气冲冲地往门外走,“你今儿先回去吧。”

他重重地摔门而出,我静静地坐著,良久,略~从眼中滑落出来。

——2006、9、14

第34章 锁情

一大早便出来,回去的时候已经日暮。长街深巷,幽深而寂寞,就像我此刻的心情。偶尔有晚归的路人经过,散乱的脚步声纷错。我闭上眼楮,感觉有些累,脑子里空空的,我什麽不也不想想,不愿想。只望再别有什麽来打扰就好,不管这轿子带我去哪里,这要给我一点点独自舔舐伤口的时间和空间就好。

但老天与我有仇,这是我早就知道的。软轿蓦然停下,不是正常的起落,像是突然被摔到地上,我坐在轿内被颠得左右摇晃,伴著小红的惊呼声,我懵懵懂懂地撩开轿门上的帘子,轿夫不知道躲到哪个角落去了,长街前方,一个黑衣蒙面人拿著长剑,与我对视。

是他?我认得他那双眼楮。那个行刺宇公子的黑衣人,那个从玉蝶儿手中救下我的黑衣人。自那日我被玉蝶儿下迷後,一直卧榻在床,房里来来往往总有人在,没停歇过,我便再也没见过这个黑衣人。我不知道他几次三番来找我有什麽用意,他看到我撩了帘子,对小红道:“你家姑娘我要带走,我不想伤害你们,你们走。”

我怔了怔,小红吓坏了,结结巴巴地道:“大爷,你为什麽要┅┅,要带走我家姑娘,我家姑娘是好人┅┅”

那黑衣人长剑一晃,划出一朵剑花,那剑的寒芒吓白了小红的脸,我赶紧对小红道:“小红,照他说的做!”

“姑娘!”小红的眼里有惊慌和恐惧,我钻出轿子,对她安抚地笑了笑:“没事,听话!”

那黑衣人冲过来,一把抓起我的手腕就往前跑。这当儿,半空中传来一声娇叱:“留下人来!”

空中掠过两道一粉一紫的彩团,落到地上,原来是两个模样俏丽的女子,我仔细一看,发现这两个女子有些面熟,再看那紫衫女子“当”地拔出腰中的短剑,向著黑衣人冲过来,我蓦然想起这两个女子是谁,她俩正是我初来这世界,在楚殇那里看到的那两个俏丫鬟,紫衫那个,好似叫什麽紫鸢的。怪不得月娘这般放心我外出,原来一直有这两个丫鬟盯著,枉我还自作聪明,以为那两个轿夫才是监视我的人。

只听那黑衣人冷笑一声,道:“就凭你这小丫头就想挡住我?哼!”话音刚落,眼中精光大盛,足下一点,人如流星怒矢,破空射出。身在半空急旋如龙,剑身紫气缭绕,显然剑上贯了内力,迎上俏丫鬟紫鸢的短剑,只听到“当当”两声脆响,那紫鸢以剑抵黑衣人的长剑,被他硬生生地逼退数步。那黑衣冷笑一声,长剑如九天之上惊雷怒响,紫电狂殛,“喀啦”一声,紫鸢被黑衣人剑上的内力震伤,竟吐出一口血来。

却见那粉裳女子冲过来,一扬手甩出一条粉色的丝带,带著香风向那黑衣人袭去,黑衣人避开她灵活如蛇,却带著 楫熊 a,沉声道:“我不想伤人,若再逼我,莫怪我不客气。”

那粉裳女子收了丝带,扶住紫鸢,娇笑道:“这位大爷,我们姐妹,虽然挡不住爷,但大爷想从我们姐妹手上把人带走,也不是那麽容易。”说著,手里的丝带又如吐信的毒蛇般飞甩出来。

“不识好歹!”黑衣人怒道:“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完,长剑气势如虹,向两名俏丫鬟直直逼去,剑气带著 楚A伴著“滋滋”的丝帛撕裂的声音,丝带在他的剑下裂成数百片,四下飞散,像漫天飘落的彩蝶。黑衣人持剑越逼越近,两个丫鬟不闪不避,粉裳女子的脸上浮起一抹怪异的笑容,只见那黑衣人就要冲到两人面前时,身形突然一晃,黑衣人抚胸踉跄退了两步,伸手在身上急点数下,猛地抬头,又惊又怒:“好卑鄙的丫头,竟然下毒暗算我!”

那粉裳女子得意地笑了笑,大大方方地承认道:“大爷武奶韪p女子高出钗h,不下毒,怎麽能阻止大爷强抢民女呢?”

“什麽强抢民女┅┅”那黑衣人蓦地收声,捂著胸口,似乎那毒发得极为迅速,黑衣人不敢再耽搁,恶狠狠地瞪了两女一眼,转身向一侧的小巷奔去,转眼便消失在黑暗之中。那粉裳女子举步想追,被那紫鸢挡住,沉声道:“爷没叫我们做其他事,不要节外生枝。”

那粉裳女子顿了顿脚,冷哼道:“幸好那人跑得快,再耽搁一会儿,想跑也跑不了,下次定要叫他尝尝落到我兰芷手里的厉害。”

原来这下毒使坏的俏丫鬟叫兰芷,果真是貌若芷兰,却心如蛇蝎,人啊,当真是不可貌相。小红这才回过神儿来,急忙跑到两个俏丫鬟面前道谢:“谢谢两位姑娘今日救了我们。”我在心中无奈地戏嘲,小红呀小红,你真是错把坏人当好人了,我改天定要教教你,坏人的脸上可不会刻著一个“坏”字。

那两个女子看都不看小红一眼,只冷冷地盯了我一眼,脸上浮出傲慢的神色,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留下一头雾水的小红不知所措地一边向我走来,一边回头张望:“姑娘,小红说错什麽了吗?那两位姑娘好似不太高兴。”

我笑了笑,把吓得躲在墙角里的轿夫叫过来抬轿,钻进轿子里,才淡淡地道:“小红,不是所有人‘救’了你都要道谢的,你就当那两位姑娘是行侠仗义,施恩不求回报好了。”

真是有趣呀,我一个小小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竟然引来多方觊觎。宇公子为了引黑衣人出来,我还以为他起码会部署一点行动呢,想不到竟是楚殇的人来睑迭F楚殇是秽F抓著我不放了;那黑衣人又是为了什麽,几次三番地与我接触?甚至竟想掳走我?蔚蓝雪呀蔚蓝雪,你这具身体,惹的麻烦,还真是不少呢。

前面就是倚红楼,月娘早就在大门前等,看到我们回来,松了口气,笑道:“姑娘路上受惊了。”

消息倒灵通。我淡淡地一笑,也不答她,径直走回房去。小红伺候我洗漱更衣,刚换好衣服,听到有人敲门,小红去开门,一会儿端了碗冒著热气儿的中药过来,低声道:“姑娘,月娘送来的冲喜汤,让你服。”

我看了那碗汤药一眼,不以为然地笑笑,对小红道:“倒掉。”上次登台後,月娘也让人送了一碗这个什麽“冲喜汤”过来,据说是防止姑娘接客後怀孕的,也被我偷偷倒掉了,我都没有接客,哪里会大肚子?喝了这汤也不知道有没有什麽负作用。

“姑娘┅┅”小红迟疑道,“这不好吧,若是让月娘知道了┅┅”

“寂将军今儿没要我服侍他。”我皱了皱眉,“快端走,我闻到这药味儿就不舒服。”打小我就怕吃药,别说中药了,就是一粒粒方便好吞的西药,我也要喝几次水才吞得下去,有时候仍是吞得反胃。

小红一听,赶紧端了那药走,一会儿进到内室来,手里已经空空,我笑问:“倒哪儿了?别让月妈妈看到了说你。”

“姑娘放心好了,我把它混在洗漱水里一齐倒掉了,月妈妈不会发现的。”小红伶俐地道,看我坐到梳妆台前,机灵地凑过来,“我来服侍姑娘梳头。”

手拿到我的头上,“咦”了一声,奇道:“我刚刚一直忘了问姑娘,姑娘的头发怎麽绾起来了?”

我怔了怔,手抚上脑上的发髻,望著镜中的女子刹时苍白的脸,心中一痛。轻轻拔下头上的发簪,满头的青丝如瀑布垂泻而下。我拿起那支发簪,望著它怔怔出神。是一支桃木发簪,钗头雕著一朵盛开的玉兰,雕工算不上精细,简洁的线条古朴而粗犷,与玉兰花的细致温润的气质完全格格不入。

就是这样简单的一支簪,竟然破了我的金钟罩,让我意乱情迷、不能自己。是不是我已经寂寞得太久,孤单得太久,所以他一个无心的雕簪绾发的举动,却正好天时地利人和,让我圆了前生一直以来的梦想。在这个对其他人来说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时空,对我却是危机四伏、步步惊心,可以使心灵安宁或者使肉体逃避的,除了醇酒,只剩爱情了吧?所以心动、情动,才来得这般迅猛这般狂热,所以不管是谁给我温暖的怀抱,我都眷念都贪慕。我的唇角泛起一丝苦笑,原来活了三十年,我竟然还是搞不懂爱情这东西。我是不是已经不适合去爱一个人,在尝试“执子之手”时,在学习“我心匪石”时,在经过“弱水三千”时,在感怀“冬雷震震夏雨雪”时,我,一直都找错了人。

这不是一个适宜我的爱情生长的年代,他不是那个我适合去爱的人。对他来说,我不过是他包下的一个青楼女子,一个逢场作戏的对象,妄想得容易,欢娱得容易,背叛得容易,忘却得容易,我有什麽理由要求他同等对我,我凭什麽要求他有所回报?我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自己的处境,以为自己付出了便也要他同样付出,当真傻得可笑,因此才会落得个不欢而散、别扭收场。

罢了罢了,这以後,只当他是一个普通的恩客。人生不过梦一场。我来到这个时空,更如同在做一场梦,今日不知明日事,更应及时行乐,才不枉在这世上走了一遭。

簪还在,心却已历尽沧桑。宇,虽然我也知道什麽是洁白和坚持,但你的游离你的迟疑,或者还有一丝懦弱一丝虚假,让我虚弱得不敢真实地去拥抱爱情。我举起那只簪,半眯起眼,轻笑出声:“呵呵,从今往後,让我们一起醉生梦死吧。”

愁眉只怨无同欢,画楼锁情关,忆昔风流年少,把酒不畏春寒。

三千娥眉,八百秦淮,谈笑等闲。谁知多少沧海,如今变了桑田。

拉开妆盒的底层,将那只簪轻轻放进去。锁心、锁情。宇,下次见我,我仍是倚红楼词曲无双、胆大包天、烟视媚行的艳妓卡门,那个曾经将心遗落在你身上的我,再也不会回来了。

——2006、9、15

第35章 收伏

早上起来去找红叶,房间却锁著,问了人,才知道红叶被九王爷点了牌子,去九爷府上了。这红叶,後日便是“超级花魁”大赛决赛第一场十进八淘汰赛,她倒是一点儿也不紧张,照旧跟她的九爷风花雪月去,也不好生练练她的曲子。

百无聊赖地回来,想练会儿吉他,突然想起吉他落在将军府那园子里了,想叫小红去取,转而一想又作罢,反正在将军府也不会丢,我以後在倚红楼也用不著那东西,都是在将军府用,搁那儿便搁那儿好了,省得将军府那只小野猫还以为我没事总找借口往那儿跑,是为了勾引她二叔。

正无聊间,金大娘来了,还带来我了上次画给她做的布公仔样品,我眉开眼笑地看著这五只憨态可掬、造型各异的卡通小布猪,连声称赞:“金大娘,你们锦绣庄的师傅可真是心灵手巧呀,敢情我画什麽都做得出。”

金大娘十分得意地道:“那还用说,不怕说句大话,只要姑娘画得出来,我锦绣庄绝没有做不出来的东西。”

我点点头,笑道:“这麽说来,我真是要多弄些东西给大娘试试了,大娘觉得这布玩偶,在京城有没有市场?”

金大娘笑道:“我正想跟姑娘说这个事儿,这样品刚刚做出来的时候,我那两个小儿喜欢得不得了,抱著不肯松手,我要不是答应了姑娘送来,只怕都的会心软给他们。这玩偶,京城的少爷小姐们一定会喜欢的,姑娘有空不妨多画些样儿出来让我们照做,真是没想到,那样丑蠢的猪仔,姑娘都能整得这般逗趣。”

我笑了笑:“花样儿少不了你的,金大娘,我跟你们签了约,自然也想多挣些钱。做这些玩偶的材料,大娘不妨再多换几种,布料有时候还可以换成兽皮,做出来的效果又会不同,价格当然也更贵,这类玩偶是销给那些豪门富户的孩子,做得好,女眷也会喜欢。”

金大娘眼楮一亮:“姑娘提点得是,我回头就试一试,姑娘若觉得这布玩偶没什麽问题,那我们回去就大量生产上市。”

我笑道:“大娘的样品做得这麽好,我自然是没有什麽问题。我这里还有一些东西,想请大娘帮我拿回去做一做。”

“姑娘又画了新花样儿麽?”金大娘此刻看我的眼神就像看到财神爷一样,我笑著将空闲时画好的图纸给她,笑道:“倒不是什麽新花样儿,只是我自己需要的一些东西。”

“哦?”金大娘好奇地接过去,看了看,脸色微变,抬眼看我,强笑道:“姑娘这是┅┅”

“嗯,我需要一些简单的衣物。”我忍住笑,我不过是画了一些T恤、长裤、风衣、衬衣、家居服的图稿,加上一个大背包的样式,这些东西我早就想弄了,特别是背包,我在电视里看到古人都是打包

第36章 同衾

夜里被尿憋醒,睁开眼楮,想翻身起床,骇然看到床沿上坐著个人盯著我,骇得我差点惊叫起来,一泡尿也缩了回去。再一细看,又气又怒,没好气地看著那男人道:“楚爷是白日里见不得人怎麽的?每次都三更半夜地出来吓人。”

男人轻哼一声,见我醒了,也不坐著,侧身便住床上躺下来,一把将我拽进怀里,箍得紧紧的。我挣了挣,轻呼道:“痛┅┅”

他手臂上的力道松了松,仍是不放手,我叹了口气,知道挣扎也没用,任他抱著,沉默不语。

他也不语,就这麽抱著我,不松手也不说话。半晌,我忐忑不安地抬头望了他一眼,却见他一双眼楮正紧紧地盯著我,唇角紧抿著,看不出喜怒。

“你来干嘛?”终是我耐不住沉默,出声问他。努力想想这几日可有做了什麽会激怒他的事,想来想去也就是去了寂将军府上一趟,回来遇袭,再加上寂平安来闹了闹,哪一件,都不是我自己惹出来的,他没有可以迁怒我的地方,再说了他即使要迁怒我也拿他没辙,不由安下心来。

他还是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我,我不耐地道:“楚爷,我这又瘦又丑的女人抱在怀里不硌得慌麽,你的品味还真是有等商榷。”

他轻笑一声:“你倒把我的话记得清楚。”

“谁稀罕。”我白了他一眼,瞬时警觉地道,“你今晚不会是想睡在这里吧。”

他不置可否地哼了哼,我又惊又气,不安地动起来:“我现在是寂将军包下的人,若是被他知道了┅┅”

“你以为我真会怕寂惊云?”他冷笑,又箍紧我,阻止我徒劳的挣扎,我一惊,抬眼看他,却见他眼中有浓厚的杀意,蓦然一惊:“你想干什麽?”

“你乖乖的,我便什麽都不会干。”他的唇落下来,含住我的唇瓣,带著警告的意味,我心中一凉,难道他对我起了疑心?心神恍惚间,一时忘了反抗,他的舌趁机探入,逗弄我的舌尖,我轻喘一声,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身子绷得紧紧的。

老实说,楚大帅哥的吻技很好,只不过我心中对他存著恐惧,也无心享受。我推了推他,努力把舌头挣脱出来,气喘吁吁地道:“楚爷这是说的什麽话,我又怎麽了?”

“少跟我打马虎眼儿,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儿心思,别指望著把你丞相千金的身份说出去,就能从我手里简球X去。”楚殇冷笑道:“你不想让寂家惹祸上身,就别打歪主意。”

我嗤笑道:“楚爷说的话,我还真是不明白,蔚丞相的千金现下好端端地在皇宫里做著妃子呢,哪里多出一个千金在青楼卖笑。”

他静静地看著我,唇角噙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淡淡地道:“你明白就好。”

我当然明白,心中更是暗下决心,不能轻易将这身份泄露出去,给自己和寂家引来杀身之祸。还好他目前还不知道真正包下我的人是宇公子,还好他根本不知道我已经知悉了他有谋反的祸心,若被他知道这个,我真是有几条命都不够他玩。

“我明白了,楚爷是不是可以放开我了?”我冷哼一声,又想从他怀里挣开。

“别乱动。”他仍是不肯放开我,脸向我俯下来,我赶紧别开脸,他的唇在我的脸颊上游走,轻轻浅浅地撩拔我的情欲,我又羞又气:“楚殇,你别逼人太甚,你想要我这身子拿去就是,别想再羞辱我。”

“性子还是这麽拧。”他轻笑一声,停止了对我的性骚扰,话峰一转,道,“那个想掳走你的黑衣人是谁?”

我一惊,还以为他不会问了,没想到他记在心上,我没好气地道:“他蒙著脸,我怎麽知道他是谁?”

“你不知道?他若不认识你,会三番两次救你?”楚殇笑了笑,捋了捋贴在我脸上的乱发,将它顺到我耳後,“上次遇到玉蝶儿,若不是他,只怕早让玉蝶儿那采花贼得手了。”

“他若真认识我,想救我,我也没法子,那是他的事。”我冷冷地讥刺道:“就算他不救我,让那采花贼得了手又怎麽样,反正我现在也是残花败柳,跟一个男人上床和跟一百个男人上床有什麽分别,至少那采花贼还有些温柔手段┅┅”

“住嘴!”他蓦地收紧双臂,眼中燃起怒火,蓦然翻身把我压到身上,脸逼近来,语气森寒:“你是嫌我不够温柔?蔚蓝雪,你还想招惹多少男人?”

“这话倒说得奇怪了,楚爷把我放到青楼来,不就是让我招惹男人的吗?”我冷笑道,知道他已经动怒,仍是控制不住地想刺激他,“楚爷把我放到这麽招摇的地方,我不过是如你心乘你愿而已,你还有什麽不高兴的?”

“你┅┅”他扬手想煽我,我把眼一翻,冷笑道:“楚爷这麽不待见我,一掌打死我好了,除了杀人和强暴女人,你还会什麽?”

“是,除了杀人和强暴女人,我的确什麽都不会。”他怒火中烧,“嘶”地扯开我的内衣,含住我的酥胸。每次都只会这一招,一生气便扯烂我的衣服。我冷哼一声,摊开手脚,呈大字础b床上,寒声道:“动作快点,做完了快滚,我还要睡觉。”几回下来,我也稍稍摸到他一点脾气,我越是表现得无所谓,他越不会轻易动我,希望这次仍然有效。

他蓦地停下来,抬眼冷冷地看著我,眼中的怒火竟然渐渐消退了,我心中大快,果然有效。面无表情地看了我半晌,他从我身上侧翻下来,将我搂到他胸前,声音也听不出一丝情绪:“睡觉。”说完,将眼闭上。

他还想在这里睡?我吃惊地看著他,想从他怀里挣出来,他箍得紧紧的,根本不松手,我气恨道:“这是我的床,你出去。”

“睡觉,别让我说第三次。”他冷冷地开口,眼楮都不睁一下。他是真的想在这里睡?我又气又怒:“你不怕我半夜将你杀了!”

他轻笑一声,闭著眼楮满不在乎地道:“你不妨试试。”说著,将我的脑袋压到他的肩窝上,便再也不发一言。

我全身僵硬地躺在他怀中,又惊又怕。他均匀的呼息声平缓地传来,我不知道他到底睡著了没有,想悄悄从他怀里脱身,却发现他的手臂仍将我箍得死死的,试了几次都是如此,我不敢大力挣扎,怕惊醒他。心中又是恐惧又是慌乱,万一他半夜又兽性大发我该如何?跟魔鬼同榻而眠,我睡得著才怪。

我高估了我的体力,一开始我还能瞪大眼盯著他,提心吊胆地时时保持警惕,到下半夜脑袋越来越沉,眼皮越来越重,也不知道是几更了,终于还是耐不住瞌睡虫的召唤,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

前方有亮光,我在黑暗中摸索著向著那团光亮走去,一个清瘦的背影寂寞地坐在光团里,我望著他的蓝发,心中一紧:“冥焰┅┅”

我有多久没有想过冥焰了?我咬咬唇,心中有些歉疚。似乎我在这世上过得越太平,我想冥焰的次数便越少,所以他才忍不住进到我的梦中来吗?心有些痛。对冥焰,我有满腹的心疼和怜爱,可是,独独少了些心动的感觉,我喜欢亲他、抱他,可是不管怎麽亲怎麽抱,也只是一种很单纯的念头,从来没有产生过多余的欲望。我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很喜欢很喜欢他,可是,我爱他吗?

他没有回头,反而把头埋下去,我吃了一惊,急忙冲到他面前,蹲跪在地上,捧起他低垂的脸,焦急道:“怎麽了?发生了什麽事?”

他的脸颊上有瓷A黑玉般的眸子默默地望著我,看得我心都揪起来了,我一把抱住他,盔F出眼眶:“对不起,冥焰,对不起┅┅”

“是我不好,是我没用,保护不了老婆。”冥焰抱紧我,呜咽出声,“老婆没有错。”

“冥焰┅┅”我轻轻地拍著他的背,温柔地安慰他,“谁说冥焰没有用,冥焰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你要好好的,我才会好好的。”

“老婆,你放心,还有两个月我就能有肉身了,我到时一定会来救你,把你带到那些坏男人永远找不到的地方。”他在我怀里抽泣著,皎 F我的衣襟,我微笑起来:“我知道,我相信,冥焰一定会来带我走,我只要把这两个月好好忍耐下去,以後都会好的。”

他哭得越发大声,伤心得不可遏止,我无奈地捧起他的脸,笑道:“别哭啦,再哭,再哭我就┅┅”蓦地吻上他的唇,将他的呜咽含在嘴里,唇上有略 w咸的味道,我温柔地舔掉那苦涩的咸味,他激烈地回应我的吻,呵,这小家伙,还挺没有安全感的。我嗅著他身上不含一丝杂质的纯粹的清纯男孩气息,心中又柔又软。

他轻喘著松开我的唇,温柔如鹿的眼楮委屈地看著我:“我讨厌那个人睡在你身边。”

“我也讨厌。”我点点头,抱住他,柔声道,“所以,冥焰今天一直陪著我吧,陪著我到天亮,睡在床上的只是蔚蓝雪的身体,别吃醋了。”

他终于笑起来,唇向我压下来,我轻笑出声,温柔地含住他柔软的唇,慢慢闭上眼楮。幸好,幸好,这样恐怖的夜晚,有冥焰陪在我身边,谢谢你,冥焰┅┅

——2006、9、16

第37章 调情

万众瞩目的“超级花魁”大赛决赛第一场十进六淘汰赛终于开始了。月娘将赛场础b了京城最大的朝圣广庭,那是皇宫前面能容纳上万人的大广场,气派庄严、恢宏肃穆,是天子颁布诏书,接见万民的场所。遥遥的就能看见规模宏大、金壁辉煌的皇宫城楼,若隐若现、鳞次栉比的飞檐,色彩艳丽的红墙黄瓦,富丽堂皇的石狮华表,高大的宣诏门,汉白玉碧水桥,无不在彰显著巍峨崇高、凌驾一切的震撼力。那个让世人勾起无数幻想的宫帏,站在广场上已经能感受到其肃杀、压抑、逼迫的氛围。

这样的地方,平常人哪里可以随意睑x子搞比赛,据说支持这场比赛的除了百姓,还有很多达官显贵帮忙,连当今天子也对这次京城传得沸沸扬扬的“超级花魁”大赛产生了兴趣,才会允了将比赛场子设在这里。幸好当今圣上是个登基不久的青年天子,想必玩心还重,否则不龙颜大怒才怪,如此看来,这倚红楼对京城高官的影响力倒也不小。

广庭正中搭了个大舞台,妆点得花团锦簇,舞台底下布置成了後台,参赛的姑娘们在里面悉心准备,留了狭长的甬道供台下的姑娘们登到台上。舞台右侧靠著边瞻F三张条桌,後面安了椅子,是今日的三位审委的座位。今日的评委都来头不小,一位是寂惊云大将军,一位是红叶的相好九王爷君千翌,还有一位是当今天子的王叔、景王君慕玄。椅子後还瞻F一排凳子,是供评委的亲随落座的,倚红楼倒也想得周到,这麽长时间的比赛,总不好让人一直站著。比赛还没开始,广庭已经聚集了不少群众,十大参赛姑娘的亲友团也早早到场,多是那些姑娘平日里相熟的恩客,其实这一场比赛,红叶根本不用那麽担心,有九爷当评委,还能进不了八强?据说景王君慕玄对倚红楼的第一红牌玉竹姑娘也颇为上心,看来看去,大概也只有寂大将军一个能做到一视同仁,公平对待了。

一下能见到两个天茳国皇族的王爷,我有些兴奋,但我心中更倾向于联系那位九爷,一则我与红叶要好,结识较为方便,二则,我想快些与我那名义上的大哥蔚彤枫相认,那他便成了能证明我身份的人。

红叶有些紧张,抱著紫]在那里调音,作最後的准备,我笑道:“这会子才来紧张,先前去哪里,就知道去跟你那九爷卿卿我我。”

红叶抬眉望著我,眼波儿一转,娇笑道:“妹妹可冤枉我了,我去九爷那里,正是练曲子去了。”

呵,还知道保密,不让别人获取情报,我取笑道:“那姐姐今日一定会艳惊四座罗?”

红叶笑了笑,道:“一会儿你不就知道了?妹妹来看看我这妆扮如何?”她的装扮我给她支了支点子,第一场的时候打扮成敦煌飞天的造型,我不知道这个时空有没有飞天,但红叶看到我画给她的图稿,却是眼楮一亮。她今天著了一条红色的灯笼裤,艳红的轻纱,隐隐有些透明,雪白的双足若隐若现,笼窜 j,到脚踝时却束得紧紧的,脚腕上戴了五颜六色的珠串,缀著“丁当”作响的小铜铃。臀部围著金色的带著蓟读 傧漪y苏,流苏穗儿稀疏错落,又长又轻,风一吹就能飞起来。上身仅著了一件锦绣繁花的艳红色抹胸,裸著雪白的腰腹,脖上挂了繁琐的颈饰,链子很长,直垂到腰上,让裸露的肌肤不那麽刺目。香肩和玉臂都裸露著,但在双臂上绑了长长的轻飘飘的丝带,让她舞动时能带给人飞天那种衣袂飞扬的飘逸之感。手腕与脚腕一样戴著同款的手链。头上盘了个灵蛇髻,旋扭于头顶,饰有简单但精致的繁花簪,生动优美,变化无穷。

我对她这装扮倒是极满意,她自己也喜欢得紧,但看其他姑娘的眼神,也知道在暴露招摇了些,我留意到玉竹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她今日的装扮也极其隆重,衣饰没有一点烟花之气,倒似位盛妆的大家闺秀。我忍不住笑了,倒真要看看,是圣洁的仙子受欢迎,还是妖女更让人喜欢。

这当儿,月娘挑帘子进来,对我道:“寂将军来了,姑娘去迎迎。”

我站起来,带著小红步出後台,见广庭上的人更多了,月娘请寂将军作评委真是划算,舞台被木栏栅隔出了两三米的距离,观众不能直接站到舞台下,还有府伊衙门的捕快维持秩序。这一小圈儿空地让舞台更加安全,也方便了姑娘和工作人员的出入,我心里赞了声,月娘真是有些能力的,搁到现代来怎麽也能当个女强人吧?比起我这个只会动嘴皮子,却懒得去实际操作的人强多了,我前世在电信公司作过三年工会干事,是知道组织一次活动有多繁琐的,一个细节考虑不周,场面就会脱节失控,何况是组织这样大型的比赛。

寂将军已经坐到评委席上了,有工作人员奉上了瓜果香茶,他只带了个随身小厮,坐在他身後,我迎上前去行礼,寂惊云站起来,笑道:“姑娘不必多礼,请坐。”

我笑道:“今日得了将军的面子,让我有个这麽好的位子坐。”我坐在寂惊云身後,倒没引来太多骚动和揣测,一则我今日的装扮普通,相貌清秀却不出众,与登台那天的美艳妖娆大相径庭,而且我只登过一次台,能真正认出我的人其实很少,谁也不知道寂大惊军身後的女人便是倚红楼艳名大炽的卡门姑娘,顶多把我和小红当成他带的跟随丫鬟。

我拉著小红坐到他身後,与他那青衣小厮坐到一起。我几次都没见过寂惊云带下人,忍不住转头看了他一眼,却见他的眼神也刚好落在我身上,我一怔,这样貌,平庸得紧,放在人群里找都找不到,却有一双清雅的眸子。

我对他点头微笑,转过脸来,仍时不时感觉到他的眸光肆无忌惮地落到我脸上,心中不禁微恼,寂将军府上的下人,怎麽这般无礼?抬脸准备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却见他的眸子里有一丝慑人的目光闪过,我一怔,那眼神┅┅?蹙起了眉,见他眸中带起了一丝笑意,我咬了咬唇,没好气地用只有他才能听见的声音嗔道:“公子今日倒是好兴致,扮成这样来戏弄人。”

他的唇角浮起笑容,抬眼轻声笑道:“小丫头,眼倒贼尖,怎麽认出爷的。”

你那双眼楮,我又如何认不出?我哼了哼,知道他易容大概是不想被这里的熟人认出:“我若连自己的衣食父母也认不出,岂不是讨打麽?”

他唇角的笑意更深了,手从宽大的袍子里悄悄探过来,握住我袍袖下的手,我的脸一下子烧起来,挣了挣,他死死地握著,根本挣脱不开,索性放弃了挣扎,反正宽袍大袖,别人根本看不到他的手在使坏。

倒是小红看我的脸一直烧到脖子上,惊讶地道:“姑娘很热麽,我去给姑娘找把扇子。”说著就站了起来往台下跑,我想拉都拉不住。

宇公子忍不住轻笑出声,我的脸更烧了,他的拇指轻轻揉捏著我的掌手,我缩了缩,他一把捏紧,不让我退缩,我又气又恼,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他轻笑道:“恼了?我就喜欢看你生气的小样儿。”

我白了他一眼,你喜欢,就做给你看好了,反正你是我的衣食父母,讨你欢心也是本份。这时,寂惊云突然站起来,笑道:“九爷和景王来了。”

也不知道刚才那些话叫寂惊云听去没有,我赶紧站起来,宇公子也懒懒地跟著起身,手还是紧紧地拽著我不放,我只得将身子往他那边靠了靠,不让人发现我们的手拉在一起,眼楮却看著前面。只见前面月娘正陪著两路人马步上舞台,向著空著的两张评委席走来,寂惊云对著走在首位的两个男子抱拳道:“末将见过景王爷、九王爷。”

又见美男。我顿时双眼放光。这为首的两个男人,年少的一个头束玉麟髻,发墨如漆,面如美玉,一双眼楮清清澈澈,宛若夜空里的明星,奇怪的是,不知道哪个地方,竟让我有些似曾相识之感,一袭云纹白裳著在他纤长清瘦的身体上,如临风玉树,叫人看在眼里,心旷神怡。想必这就是红叶心中得意的人儿,九王爷君千翌了。

年长的一位约四十出头,头载华冠,一袭锦衣,花纹十分繁杂精致,色泽却又极为淡雅宜人。他身量颇高,双目有神,留著一排“陆小凤”式的八字胡,神色雍容温和,举手投足之间透著成熟男人的稳重气质,却无一丝傲慢狷狂之气。这人,想必就是当今天子的王叔、景王君慕玄了。

不禁在心中暗叹,难道皇族的男子都是这般丰神如玉?再想想,历朝历代哪个皇帝不是把天下间的美人往宫里收罗,几代下来,那遗传基因自然都变得优良了。却听到那景王殿下对著寂惊云打趣道:“寂将军竟然也来凑这份热闹,看来坊间传言无虚,倚红楼那位卡门姑娘,你当真是喜欢得紧了。”

“王爷说笑了。”寂惊云面上红了红,心中想必是有苦说不出,也不知道他为什麽为愿意为宇公子背这个黑锅。我斜了紧紧握著我手儿的男人一眼,见他垂著睫,看不到他眼中的一丝表情,真不知道这男人在想些什麽。

景王和九王爷相视一笑,在月娘的招呼下各自落座,未对寂惊云身後的我们多看一眼。我们这头也相继坐下,我转过头,偷偷瞥了坐在那边的九王爷一眼,这个人,我若想与他结识,只怕还得依靠红叶。我见他带的亲随,都是作小厮打扮,只怕我那傻大哥今日没有跟来,心中不由得有些遗憾。手中突地一痛,我倒抽口气,诧异地转头看著身边面无表情的宇公子,轻声怒道:“干什麽虐我的手?”

他淡淡地看我一眼,手在袖底轻轻为我揉著被他捏痛的部位,懒懒地道:“眼楮往哪儿瞅哪,没规矩。”

我撇了撇嘴,转过脸,哼,这些个沙猪男人,难道我被你包了,连看看美男的权利也没有了?罢了罢了,当著他的面,是要给他留面子的,我睑X个诌媚的笑容:“人家第一次见到皇亲国戚,有些新鲜嘛,爷就饶了我这一回。”

他哼了哼,依旧面无表情。我咬咬唇,小手在袖里捏了捏他的手,见他脸上仍是冷冷地没反应,又捏著撒娇地摇了摇,他的眼楮淡淡地看著前方,眸光深处,渐渐有了一抹蒙蒙笑意,良久,他的唇角微微一动,紧抿的唇线变得柔和起来。

这男人也没多难哄嘛,我忍住笑,转过头,也看著前方,这时,突闻锣鼓喧天,原来花魁大赛决赛第一场,已经正式开始了。

——2006、9、17

第38章 乡愁

月娘将吹拉弹奏和歌舞作为了此次“超级花魁”大赛的重头,本来也是,琴棋书画,除了琴能让听不懂的人也能听听热闹,其它三样受众太小,都是些文人雅士爱搞的东西。既然“超级花魁”打的是“与民同乐”的招牌,当然要让大多数人觉得好玩才是,否则你几个花魁在台上下棋,观众恐怕闷都闷死了。作为特长为姑娘们做做点缀,长长身价倒是可以的,拿来比赛,怕是吃不开。这麽算起来,那位玉竹姑娘就有点吃亏了,谁让那是人家的强项呢。

舞台正对面下方,瞻F二十几张圆桌,木栏栅围著圆桌外围将百姓隔开,这二十几张桌子,坐的都是京城里的有名有望的名流,姑娘们的亲友团领袖夹杂在其中;舞台左侧下方的木栏栅内,坐著三十一个倚红楼挑出来的大众评审;舞台後方靠著木栏栅瞻F一排十张长桌子,每张桌子上放著一个大酒坛,每个桌子上空悬著一个挂著姑娘花名的红灯笼。这是给场外百姓投票的地方,由三个人负责看一口酒坛,一个计票、一个点铜钱、一个监票;舞台下方右侧的木栏栅拦得最接近舞台,所以聚集得最多的就是姑娘们的亲友团,扯著五花八门的横幅,写著助威的口号,捧著鲜花,拿著锣鼓,系著颜色整齐的头巾。啧啧,这阵势,当真是不比二十一世纪的各路粉丝逊色分毫呀,我在心里偷笑。

舞台上,右侧靠边坐著三位评委和跟随,左侧靠边则坐著伴奏的乐师们。这次比赛的司仪是月娘亲自担纲,今天的比赛一共有两轮,开场舞结束後,由每位姑娘依次表演一段她们最拿手的乐器,然後由评委选出一位表现最弱的姑娘和现场百姓支持率最低的姑娘进行“对决”,再由大众评审进行投票,票数胜出者进入第二轮的比赛,再表演一轮歌舞,以同样的方式再淘汰掉今天的第二位姑娘,八强就产生了。

老实说,这倚红楼占据著“京城第一”的招牌多年,也不是没有些道理的,十个参赛姑娘个个美貌动人,再加上今天个个盛妆打扮,集体亮相时让那些场外的的百姓流了一地的口水。连那些个经常出入勾栏的名流,也眼楮一亮、一脸期待。姑娘们个个有拿手的乐器,古琴、古筝、笛箫、二胡、七弦、紫]┅┅,第一轮的比赛一开场就精彩纷呈,引来台下喝彩声连连,那些亲友团、粉丝团更是激动万分,在台下拼命地喊著口号。看这阵势,无论淘汰掉哪一个都会惹来一阵骚乱,我低头思考了一阵,让小红悄悄地去请月娘过来。

月娘不落痕迹地移到我身边,一脸疑问:“姑娘有事?”

“等下要是被淘汰掉的姑娘的支持者不服气,闹将起来,月妈妈可想好了对策?”这场比赛对我倒无所谓,月娘搞砸了跟我也没关系,我只是不想红叶的比赛被搞砸,毕竟当上倚红楼的第一红牌是她一直以来的心愿,对这个“超级花魁”的状元名额她也是志在必得。

“这┅┅”月娘迟疑了一下,轻声道,“这麽多大人在这里,而且府伊大人还派了捕快┅┅”

我笑了笑,打断她:“真闹起来,恐怕不济事。”

月娘忐忑地看了我一眼:“那姑娘的意思是┅┅?”

我沉吟了一下,道:“等下在对决之前,你得先告诉大家‘超级花魁’这个名号,不是针对前三甲的,入了十强赛的姑娘们都是‘超级花魁’,另外,没有入围前三甲的姑娘,倚红楼另有安排,可以让她们组织成一个乐团,取名叫‘超级花魁乐坊’,作为倚红楼的另一块活招牌,要渲扬一下‘比赛第二,友情第一’的和平竞赛氛围。给被淘汰的姑娘和她们的支持者一点希望,否则人家真金白银投了票的,就这麽打了水漂,心情肯定不爽,在这朝圣广庭、天子眼皮儿底下闹出事来,月妈妈也不好交待。”看了正在进行的比赛,突然想起“女子十二乐坊”,把这些淘汰的姑娘往那个组合上靠一靠,即使以後行不通,应付一下眼前可能出现的状况也是好的。

月娘眼中一亮,越听越是服气,连连点头道:“谢谢姑娘指点。”转身颠颠儿地去了。

我接著看比赛,却听到坐在旁边的男人轻笑道:“我看你倒比月老板更八面玲珑,若是另起炉灶,只怕这倚红楼‘京城第一’的招牌要易主了?”

“爷说笑了,我可没那作孽的心思。”我淡淡地道,“平白招惹一身孽债。”

“孽债?那你自个儿的孽债怎麽不为自己化化?”他懒懒地笑,漫不经心地道,“听平安说,你是自个儿愿意呆在倚红楼的?”

“谁真愿意呆在烟花风尘之地?”我神情一黯,“呆著,总有说不出的苦衷。”

“连我也说不得?”他转眸看我,“何妨说给我听听。”

“爷知道了,对爷没什麽好处。”我笑了笑,“爷跟我的关系还是简单一点的好。”

他握著我的手紧了紧,嗤笑道:“你这丫头,还跟我斗气哪?”

“不是斗气,爷。”我淡淡地笑著看他,眼神却十分认真,“是真的。”

他看著我,神情莫测,我垂下了眼睑。此时舞台上传来一阵悦耳的琴音,含著一股幽怨清愁向听者袭来,我转头看过去,原来是七号玉竹姑娘在演奏古琴,我不知道她弹的是什麽曲子,她的琴技的确不错,只是似乎是满怀心事,越听就越觉得特别郁闷,不似凤歌的琴,演奏时心无旁鹜,琴音一出,心神俱畅,个人的品行和修养,才能赋予琴音灵魂。这位玉竹姑娘,太在意得失了。

一曲奏完,几位评委开始点评,景王殿下抢先开口,赞道:“玉竹姑娘的琴音,如涓涓细流,远岸细来,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实在是妙不可言。”

底下玉竹的粉丝团听到表扬,大声欢呼,玉竹唇角浮出浅浅的笑容:“谢景王殿下。”

却听到九王爷笑道:“王叔对玉竹姑娘赞不绝口呀,玉竹姑娘这曲‘山水’,把流水的动态,表现得淋漓尽致,却少了些山的庄严肃穆,王叔,你认为对否?”

玉竹脸上的笑意隐去,景王摸著胡子点点头:“的确是稍有侧重,寂将军,你认为如何?”

寂惊云笑道:“我这粗人,可说不出两位王爷这麽多道理来,只觉得玉竹姑娘的琴音听起来似乎很悲伤,让我听久了也跟著伤感起来。”

我笑了笑,寂惊云这不懂琴的,才算是真听出了味道。宇公子在袖底捏了捏我,轻声道:“你觉得如何?”

我笑了笑,轻声道:“玉竹姑娘心情不稳,闭O有些紧张。”

宇公子笑著看我一眼,只听到月娘笑道:“谢谢三位大人对玉竹姑娘的点评,下面出场的是八号红叶姑娘,她演奏的是紫]曲‘欢沁’。”

话音刚落,只听到一阵活泼逗趣的琴音跳跃地传来,待一身妖绕的红叶如一个欢快的精灵出现在舞台上,红叶的粉丝在台下热烈地欢呼。她的装束让众人眼前一亮,纷纷抽气。看来我抽对宝了,我笑起来,红叶、红叶,莫叫我失望。

前面的姑娘演奏乐器都是规规矩矩地或坐或站,只有她边弹边跳,粉面含春,眼神媚而不浮,舞姿妖而不淫。我前世的弟弟叶子学了十几年的紫],所以我知道紫]其实是民乐器里最难学的一种乐器,指法又多又繁杂,难得红叶边舞边弹,还能不出岔子,真是让人佩服。我出神地望著红叶在舞台上跳跃飞舞,仿佛她真的化成了敦煌壁画上的飞天,衣袂飘逸、风神潇洒、彩带飘扬、鲜花飞舞。飞天,佛祖座下的乐伎,如果真是这般流光溢彩、不可方物,佛祖们又何必追求解脱?又何必谈什麽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佛之所以成佛,怕也是为了这飞天吧?想到这里,忍不住笑起来,红叶、红叶,你果真没叫我失望。

等红叶一曲舞毕,满场寂静,半晌,评委席上传来掌声,立即引发了舞台下观众们如潮般的掌声和欢呼,红叶的粉丝更是激动得吼得声音沙哑,月娘在台上招呼了半天,才让观众热情渐渐平复下来。只听到舞台上的景王颇有兴趣地望著红叶,捏著胡须道:“红叶姑娘琴艺出众,舞艺更是超群,你演奏的这支曲子,欢快喜庆,本王从未听闻,不知是哪位乐师所作?”

红叶落落大方地笑道:“回景王殿下话,这曲子来头可大了,是我们倚红楼的卡门姑娘作曲,月凤歌公子谱的曲。”

“哦?”景王回头看了寂惊云一眼,笑问,“可是那位令寂将军一见钟情的卡门姑娘?”

“正是。”红叶笑著为微窘的寂惊云解围,眼神向我瞄过来,我笑著微微摇头,暗示她不要太招摇。红叶吐了吐舌头,伶俐地住了嘴。

“九皇 ,红叶姑娘今日真是让人眼人一亮呀。”景王笑著打趣九王爷。九王爷笑道:“这丫头一向有些运气。”

接下来的表演我已经不关心了,一心只想著红叶下一轮的歌舞,倒是宇公子,似乎是专心至致地看著表演,却一直玩捏著我的掌心,又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一轮下来,三号落霜姑娘和十号彩云姑娘要进行对决,舞台下果然开始骚动起来,月娘赶紧不失时机地将我刚才支给她的招儿使出来,果然平熄了台下粉丝的激动情绪。结果是落霜姑娘在对决中胜出,进入第二轮的比赛。

这一轮玉竹仍是弹琴,边弹边唱了一首哀怨缠绵的歌,这时空的歌我反正也没听过,歌词也记不太住,总之曲调不俗,她嗓子好,又唱得是柔肠百结,让人心发酸。我心中倒是一紧,接下来红叶这支曲儿,也是走的这条路线,两人怕是要撞车了,不过红叶胜在是“原创”,应该能加些分数。

红叶出场,众人又是一惊,我笑起来,这丫头倒聪明。她已经换下了那套撩人的飞天装,换上一套素白的罗裙,款式及其简单,全身几乎没有任何装饰,灵蛇髻仅插了只淌著莹光的木桑花玉簪,说不出的清雅娴静。整场比赛,两轮下来只得她一人换了服装,足见这丫头是花了奶 b准备的,我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坐在那边的九王爷,红叶自己可没那麽心细,这招儿大概是那位九爷帮她支的。

她抱著紫]坐到舞台正中,手腕曼妙轻柔地挑出几个音符,一段旋律优柔地响起,台下瞬时鸦雀无声,我笑起来,这麽经典的曲子,我怎麽也对它没有信心了?红叶气定神闲地弹著,并不急著唱,一直把一整段旋律弹完,清雅的歌声才响起。

紫]声,到如今还在这响起。

穿越千年的寻觅,旧梦依稀。

这一声叹息,是人间多少的哀怨。

天涯飘泊落浔阳,伤心硎w。

紫]声,到如今还在这响起。

素手弄紫],紫]清脆响叮咚叮咚。

信手低眉续弹,续续弹,弹尽心中无限事。

低眉续弹,续续弹,弹尽心中无限事。

欢笑声,已成了昨日的回忆。

素手弄紫],紫]清脆响叮咚叮咚。

分明眼里有瓷A有硎w,人间何事长离别。

分明有瓷A有硎w,人间无处寄相思。

欢笑声,已成了昨日的记忆。

红颜已老不如昔,空自悲戚。

这一声叹息,是人间多少的哀怨。

弹尽千年的孤寂,独自叹息。

弹尽千年的孤寂,独自叹息。

我陷入了记忆的洪流,依稀仿佛,还在家乡的小院,我拿吉他,叶子抱紫],两个人疯疯癫癫地自娱自乐,这首《紫]语》是叶子最喜欢的一首紫]曲,我喜欢他低眉弹紫]的专注表情,尽管当初他坚持要学紫]的时候,我曾取笑他怎麽学女人玩的乐器。虽然我不会弹紫],却也喜欢紫]的乐声,叶子最爱那盘《紫]相》专辑,我给他买了三张,当时他骂我浪费,我笑著说,怕你听坏了买不到呀,弄得他眼圈儿红红的。

叶子、叶子,如今我们天各一方,今生都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你以後,一定要好好的走你的路,改改你的暴躁脾气,不要再让姐姐担心,好吗?毕b熟悉的旋律中流下来,我感觉手被紧紧地握住,转过脸,身边的男人默默地看著我,我在蒙胧的畦丑A向他绽放出温柔的笑靥。

——2006、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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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荷包

这场比赛,红叶可说是完胜。她一曲罢後那如雷般的掌声和欢呼声,让我再次感受到了优秀音乐的魅力。九王爷满意自是不用说了,就连景王殿下也对红叶赞不绝口,连带对那个“作出这样优美曲子的卡门姑娘”好奇不已,问出一连串儿问题,弄得寂惊云十分尴尬,却没有说出我就是卡门,一看就知道是个知分寸的,宇公子的人,他哪里好替人拿什麽主意。

说实话,我不是没有臆测过宇公子的身份的。他丰神如玉、气度翩翩、举止优雅,一举手一投足都显示出他受过良好的教养。这样的人,非富即贵自不必说,我开始以为他是寂惊云的朋友,可是,朋友能让寂惊云这样堂堂皇上亲封的一品定国公、彪骑大将军对他态度如此恭敬吗?後来又揣测是他的同僚,可是寂惊云是武将,性格豪爽耿直,除非是能让他打心眼里佩服的人,否则也断不会如此言听计从,甚至帮宇公子背下这麽大一个黑锅?那麽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天屋国的皇族了,天茳氵多少王爷皇子我不知道,但是,他们要在倚红楼包养一个姑娘,费得著如此神秘吗?像九爷经常点红叶的牌子,玉竹姑娘秽F是景王的囊中物,那麽为什麽偏偏是他要遮遮掩掩呢?除非他是┅┅,我心中一惊,转念之间又怀疑起这个判断,我想到寂平安对他的态度,如此熟络、如此骄横,若他真是当今天子,会如此纵容寂平安吗?我越想越糊 A也越发觉得身边这个男人神秘莫测,脑袋也开始痛起来。

“神儿走到哪去了?”男人懒懒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转过脸看他,他淡淡地看我,“时常魂不守舍、心不在焉的。”

我的神儿魂儿,自然不是放在这里的,默默地看著他,淡笑不语,心中不知为何突然有些郁闷和烦躁。倒是他被我看得不些不自在,咳了声道:“今儿这两支曲儿真是你作的?”

“爷在其他地方听过麽?”我心虚不敢承认,但又不能直接否认啊,只得模棱两可地答他。

他眼中带起笑意,轻声道:“还不错。”

“爷这是赞我麽?”我笑了笑,“倒难得。”

他在袖底敲了敲我的掌心,笑道:“少卖乖。”

我笑了:“爷若喜欢,我还有几首曲子,隔几日请凤歌谱了曲儿,送到将军府带给爷。”

“我倒觉著奇怪了,你既会弹那个‘吉他’,又会作曲,应是个通乐理的,怎麽倒谱不来曲儿了?”他抚著我的手背,沉吟道。

我顿时语塞,我倒是识得来简谱和五线谱,可我怎麽识得来古代的曲谱?我又不是搞古曲研究的。见我答不出,他嗤笑道:“该不是对那位月公子对了心思,才老往他那儿跑吧?”

他倒会猜,我失笑,就任他这样想好了,当为我解围。我瞥了他一眼,笑道:“爷不是连我交个朋友也要过问吧?”

“那要看是什麽朋友。”他淡淡地笑了笑,似乎是意有所指,眼神瞥到了舞台下,我顺著他的眼神落到舞台下方,蓦然看见有张圆桌旁混坐著一个熟悉的人影,他冷咧的眼光落到我身上,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怎麽,咱们天幼的大财主楚爷,还没有对你死心?”身旁的男人懒洋洋地道,语气却有些冷意。

“爷多心了。”我咬咬唇,将目光从舞台下移上来,“我跟那位楚爷,可算不上朋友。”他是来监视我的吧?真是阴魂不散,看来今日想找机会跟九爷照个面儿是不可能了。

他神情莫测,握著我的手紧了紧。手都捏出汗了,还不放开,我轻叹一声,见台上第二轮的PK已经结束了,一号雅兰姑娘落败,在粉丝团的哭喊声中黯然下场。月娘正在煽情演说,为下一场八进六的比赛造势。我望著舞台,也不看旁边的男人,轻声道:“明儿寂小姐生辰,爷去麽?”

“你想我去麽?”他笑著反问。这人就没爽快的时候,我好笑道:“爷去不去,与我何干?是寂小姐生辰,又不是我生辰。”

“那你几时生辰?”他漫不经心地在袍底抚弄我的手指,倒叫我身子一僵,我怎麽知道蔚蓝雪的生辰?我对她的一切都是一无所知,若一定得有个生辰,倒可以说是借尸还魂那天吧?可惜那个日子对我而言太过恐怖,我真不想将它作为一个纪念日年年庆贺,只得岔开话题:“比赛快结束了,爷还不回去?一会儿散场人多,就不好走了。”

他沉吟了一下,倒没反驳,终于松开了我的手,对坐在前排的寂惊云道:“惊云,该走了。”

寂惊云会意,起身对还在评审席里的两位王爷道:“两位王爷,惊云府中有些急事,要先行一步。请两位王爷见谅。”

景王和九爷也不阻他,我和小红跟著宇公子和寂惊云一起站起来,步下舞台。我让小红去後台等我,然後从工作人员通行的狭长通道里,将两人送到外场,笑道:“卡门只送两位爷到这里,两位爷慢走。”

宇公子看了我一眼,淡笑不语,寂将军则对我施礼道:“明日平安生辰,恭候姑娘到来。”

“寂将军客气。”我笑著还礼,“我一定给平安小姐凑凑热闹去。”

回了後台,见只剩几个当红姑娘的小丫头在後台候著,其他的参赛姑娘一个不见,小红和红叶的小丫头小霞见我回来,赶紧领我到一侧的椅子上坐著,我笑道:“姑娘们全上去谢场了麽?”

“嗯。”小霞点头,今儿她主子大出风头,自然也对我心存感激,笑道:“姑娘,我去打听了,我家姑娘的票现在可最高哩。”

是麽?我怔了怔,我是知道红叶今儿很出彩,倒没以为她的票能高过玉竹,毕竟玉竹这麽长时间一直占著第一红牌的位子。正在此时,听到外面欢呼震天,几个小丫头耐不住好奇,撩了帘子出去,小霞跟出去,一会儿跑进来道:“姑娘,果真是我家姑娘的票最高哩,太好了!”

呵,杀出一匹黑马来了!我笑了。一会儿姑娘们陆续下场了,红叶跑进後台,见了我急冲过来,一把抱住我,还不及说话,眼眼N掉下来了。我失笑道:“别别,这麽多人,叫人看了笑话。”

她松开我,咧开嘴笑,可眼里的疵o哗啦啦往下掉,我掏出绢子给她,笑道:“莫高兴得太早,好生准备下一场比赛才是。”

说话间,玉竹也进来了,见我和红叶站在一起,面无表情地坐到她自己的妆台前,她今日可吃了个闷亏,此时心情必定不爽到了极点,还是少招惹为妙。月娘撩了帘子进来,对红叶笑道:“红叶姑娘,九爷要走了,你去送送。”

说著准备出去,玉竹扭身唤住她:“月妈妈,景王殿下┅┅”

月娘迟疑了一下,道:“景王殿下已经回去了。”

玉竹脸色蓦地变了变,转过头去。红叶看了她一眼,对我道:“妹妹随我一起去送送九爷吧,九爷知道你花心思帮我,也想谢你来著。”

“我可当不起王爷的谢。”我笑道,心中却是一喜,本以为今日没有机会认识这位九爷了,没想到机会从天而降,也不推辞,紧跟著红叶走出去。月娘跟了出来,我皱了皱眉,我可不想她来搅场,见外场的百姓还没散完,有好些粉丝还在那里张望著,盼著见著自己的偶像一面,我转头对月娘道:“月妈妈,看样子你得好生安排一下姑娘回去的路线,你那看不肯散去的人,就是候著比赛完了好亲近过来,这麽多人,推攘起来吓坏姑娘们不说,弄得人受了伤也不好。”

月娘想了想,转身急急忙忙地走了,我吁了口气,跟著红叶走到那位九爷身边。九王爷见了我,诧异地笑起来:“原来姑娘便是红叶的贵人,本王今日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想见面的人竟然早就见著了,我正奇怪寂将军这次出门倒怪了,怎麽带了两个丫鬟呢。”

这世上的男人看女人,哪个不是先看皮相?否则便也不会有“人不可貌相”的俗语了。我这长相在这个时代,任谁也不会多看一眼,我淡淡一笑,对他行礼道:“卡门见过九王爷,王爷说笑了。”

“没想到九爷也有看走眼的时候。”红叶笑道,突然奇怪地道,“王爷,今儿怎麽蔚大少没跟您一起来?他那人知道有热闹瞧也不来,真不似他性子,我这两日去府上,也没见著他?”

我一听立即竖起了耳朵,这不是在问我那傻大哥嘛?

“他有些事,出京了。”九王爷笑道,“否则岂会错过红叶今日艳惊四座的表演呢?”

“出京了?”我和红叶同时出声,红叶诧异地看了我一眼,我暗叫不好,红叶又不知道蔚彤枫是我大哥,我此刻的表现是有些失常。却听到九王爷道:“卡门姑娘也认识蔚兄麽?”

“我┅┅”我见红叶脸色怪异,顿了顿,笑道:“听红叶姐姐讲过这位蔚少爷的趣事,觉得他是个妙人儿呢。”

“哈哈,姑娘倒是蔚兄的知己。”九王爷笑了笑,道,“行了,你们也别送了,我先走了。”

他转身离开,没留意到掉了一样东西在地上,我弯腰捡起来,见是一只绣工精良的荷包,金黄的缎面儿上,绣著两只彩蝶,还有一首诗:

月落桂华秋,烟雨锁情愁。风吹蝶飘散,痊V秋娘眸。

烟雨锁情愁?这绣荷包的人,也有一腔愁情要锁麽?我转头看了看红叶,见她有些神不守舍,这,恐怕不是红叶送给九爷的东西。但,这麽贴身带著,是谁?难道九爷对红叶根本无意吗?我唤住九王爷:“九爷,您掉了东西。”

他回头看见我手里拿著的荷包,脸色倒是没什麽变化,回身来取:“谢谢姑娘。”

我递给他,他见我一直看著他手里的荷包,笑道:“姑娘喜欢这荷包?”

我回过神来,赶紧欠身道:“卡门失礼了,只是看到这诗,想起一点事儿来。”

“哦?”他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姑娘想到了什麽?”

想到什麽?想到我和宇公子之间若有若无的淡淡情愫,这哪里说得。我笑道:“只是觉得这诗格律不太工整,我比较欣赏这句‘烟雨锁情愁’,後两句的势头就弱了些。”

“没想到姑娘对诗词也有研究。”九王爷从回身拿回荷包,就一直用探询的目光看著我,听我这样一说,笑道:“改日有机会定要向姑娘讨教,今日先行告辞。”

我转头看向红叶,见她仍是心不在焉,我推了她一下:“想什麽哪?这麽入神。”

“没┅┅”她一脸不自在,我转头见九王爷一行已经走远,问道:“那荷包是姐姐送给九爷的麽?”

“说什麽哪,青楼女子哪用得著学女红。”她看我一眼,不以为然地道,“怕是九爷的意中人送的吧。”

“九爷的意中人不就是姐姐麽?”我打趣道,以为她心里难受。却见她红了脸儿,嗫嚅道:“说什麽哪,九爷待我如知己好友,只是我自个儿对他有意┅┅”

原来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我叹了一声,红叶啊红叶,你坚持要走的这条情路,只怕也坎坷得很,不知道到最後,是不是真能做到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2006、9、18

第40章 遇贼

今儿是平安生辰,我应承她去为她贺寿。老实说,我心里是有些羡慕寂平安的,虽然父母双亡,却有一个疼他如珠如宝的好二叔,衣食无忧、为所欲为,真正是我自前世起就一直羡慕却一直当不成的大米虫。

对著镜子梳头,想起这些,不由得有些发呆。有人拿过我手里的梳子,给我梳理垂落的青丝,我回过神,看了他一眼,安静地坐著,没有动,没有出声。

自从那晚他与我同衾而眠,这几日楚殇是夜夜都来,每次都如那次一般拥我入睡,搞得我神经十分紧张,但他却没有下一步的举动,清晨醒来的时候,通常他已经不在床上了,怎麽今日还没走?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麽意思,或扣 渗S立独行让他有些迷惑,让他暂时忘了对我的仇恨,他对我的态度一日比一日暧昧,我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些什麽。但要说他是爱上了我,我是断然会嗤笑的,他那样狠绝的男人,心底怎会有爱?正如他与我纠缠不清,对我满腹欲望,却仍然要把我禁锢在青楼一样。只怕今日的一切表现,都是为了当初我与他约定的那个游戏吧?事实上,我到这个时空後遇到的哪个男人,我又看得清?楚殇我摸不透,宇公子则更难猜,即便是凤歌,我也不知道他平静清和的表情下面,到底在想什麽。这些男人一个一个的,都这麽难缠,若不是我多了些二十一世纪女性的眼界,随便一个都不是我能应付的。即便是现在,我也应付得这般战战兢兢、吃力万分。

男人把我的青丝理顺,放下梳子,从身後环住我:“在想什麽?”

我望著镜中的男人,他真是长了一张好皮相,不生气不动怒的时候,那张脸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完美得无可挑剔。这一刻的气氛有些旖旎,这种亲昵的举动,若是换个人来演绎,只怕我这刻得化成水去,只可惜,是他,对著他,还真是一点柔情蜜意都扬不起。

“楚爷还不走?”我淡淡地对视他镜中的双眸,“一会儿小红来了,我不好交待。”

“你需得著向谁交待?”他冷哼一声,手挑起一薛 漯 o,“寂惊云?你可不是个蠢人。”

我冷笑道:“他是我的衣食父母,你捏著我的小命,你们都是我得罪不起的爷,楚爷又何必拿这样的话来噎我。”

他把玩著我的头发,语气莫测:“我倒真是没想通,你这样的姿色,怎麽这引来这麽多人觊觎。”

“吃多了大鱼大肉,偶尔换换口味,青菜豆腐也别有滋味。怎麽著?楚爷觉得自己当初失策,想要将我换地方囚禁起来不成?”若他当真这样想,我还真不知道怎麽办,我这段时间花了这麽多心思铺的路,岂不是都白废了?我冷笑道:“楚爷若动这心思,也为月娘和凤歌想想才成,这可不是什麽好主意。”

若我突然失了踪,恐怕月娘不好给寂惊云解释,即便是寂惊云不追究,凤歌那里恐怕也不那麽容易轻易过关。这男人应该没这麽蠢吧?

他轻笑起来:“这主意不好,难道你在窗上整那东西是好主意?”

我一怔。自从上次被玉蝶儿闯来下药之後,我真是有些後怕,後来想起经常在电影电视里看到坏学生整蛊老师的作法,推门进来被门上的水盆和面粉扑一脸一身,便依样画瓢,在窗户上也整了一个这样的机关,每晚入睡前,我都叫小红在窗户顶上放上一盆凉水和一盆面粉,若真有人从窗外翻进来,肯定会变成落汤鸡和白面人儿。

不过那玉蝶儿最近也销声匿迹,没再出来作怪。想来是我在病中时,房间里日夜都有照看的人,那采花贼作案不是那麽方便,病好了又有楚殇夜夜都来┅┅,我蓦地一怔,莫非这就是他最近晚晚来我房间里睡觉的原因?

我蹙起眉头,他有这麽好心?思维顿时有些混乱,不对不对,一定不是因为我,定是他觉得那玉蝶儿企图染指他的私人禁脔,想要捉他整治,与我有什麽关系?

我抬眼看了镜中的男人一眼,没好气地道:“下次我在门上也放上这些东西,楚爷进来就知道是不是好主意了。”

他“哧”地笑起来,正欲张口,突然听到小红在门外唤我:“姑娘,你起床了吗?”

我顿时一惊,站起来推他,急道:“你看你看,叫你快走你不走,现下小红来了怎麽办?”

“来了就来了,怕什麽?”他不紧不慢地捋了捋我耳侧的发,满不在乎地道。

“你不怕,我怕呀,叫小红看到成什麽样子。”我推了推他,“你躲到床下去。”话刚说出口,见他脸色一变,顿觉不妥,赶紧改口道:“你躲到床後去。”

他脸上浮起一丝怪异的表情,小红又在门外叫:“姑娘还没起来吗?”

“哦┅┅,就起来了,我在穿衣服,你再等一会儿。”我赶紧应她,又推了推伫著不动的楚殇,低声气道,“叫你快去躲一躲,你要急死我呀?”

他玄冰般的眸子带上一丝异色,我不管三七二十一,不由分说地把他推到床侧的狭间,拉上帘子,才吁了口气,去给小红开门。小红给我打了洗漱水,见我起来,笑道:“姑娘昨晚睡得沉麽?今儿可比平日起得晚。”

“哦┅┅,是啊┅┅”我胡乱地应她,小红伺候我洗漱後,将水端出房间,我探出房门看了看,外面没有人。青楼姑娘们过的是昼伏夜出的生活,即使现在是停业期间,生物钟一时半会儿也调不过来,我则日日都是早睡早起,生活作息比她们健康多了。我赶紧掩上门,快步走到床侧,撩开帘子道:“这会子没人,你快走┅┅”

话没说完,被他一把拉进去,抵在墙上,唇狠狠地向我压下来。我想快些打发他走,便任他为所欲为,等他亲完了,才抵著他的胸,嘲道:“楚爷记得下次亲人的时候,先要漱口。”

他冷哼一声:“下次再这样埋汰爷,我叫你┅┅”他收了声,下身紧紧地贴著我,我感受到他那怒意勃发的欲望,倒抽一口气,不解道:“楚爷这又是说的什麽话,我怎麽埋汰你了?晨起漱口是清洁卫生┅┅”

他的欲望隔著衣裤顶过来,我蓦地收声,惶恐地看著他,他咬咬牙,俯下头在我唇上狠咬一口,痛得我吸了口气,才蓦地放开我,气哼哼地走了。我莫名其妙地看他消失在屏风外,不知道他到底在气什麽,脑子转了半天才突然醒悟过来,我把他推进的这个狭间,是夜里起夜的地方,搁著便壶,相当于现代的卫生间,让他那样的人为了避个小丫头躲在这种地方,他心里不气才怪,想到他气得咬牙切齿的样子,我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坐在轿子里,一路上我都忍不住笑,到了“瀚墨轩”,小红请我下轿,见我笑瘫在轿子里,诧异地道:“姑娘有什麽好乐的事儿?高兴成这样?”

“没、没事┅┅”让楚大爷吃了这麽大一个瘪,还不够乐麽?我忍住笑下轿,去“瀚墨轩”取我昨日差小红送来裱的画儿。这是送给寂平安的寿礼,我昨儿从“超级花魁”赛场回来就一直在琢磨,她那样的千金小姐,要什麽稀罕宝贝没有?我省得花了钱又不讨好,那里见她那麽喜欢那几只猪仔,心中有了主意,便画了张她大小姐的Q版漫画像,又可爱又逗趣,保证她会喜欢,而且只花几个裱糊的钱,就搞掂了,划算呀。

取了画踏出门槛儿,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小男孩儿迎面向我撞过来,我赶紧扶住他,见他只有七八岁模样,样子倒是清秀,可惜脸又脏又花,一双眼珠儿贼亮贼亮的,在眼眶里忽溜溜地打转。小红喝斥他:“你这小孩儿怎麽走路的,把我家姑娘的衣裳都蹭脏了。”那小孩儿被我抓在手里,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我笑道:“不用怕,小朋友,没撞著你吧?”

他一言不发,盯我看了一眼,从我手里挣脱出来,就往街尾跑去,跑得又快又急,像身後有鬼追似的,转眼就不见了踪影。小红气道:“这小孩儿是哪家的,一点教养都没有。”

我回过神来,这一幕好眼熟啊。手下意识地往腰间摸去,挂在腰上的绣花钱包果然不见了,我叹了一声,看来那些电视没有骗我呀,这古代小孩儿偷钱包的方式果然演得分毫不差。小红见我神色不对,手停在腰间不动,也明白过来,气道:“这小毛贼,我去追他。”

我唤住她:“算了小红,钱又不多,这会子哪里还追得上,我们别耽搁时间,误了寂小姐的寿宴。”

那钱袋里只放了几十文零钱,我素来不爱带很多钱在身上,我又没有多少机会上街,花钱的机会也不多,何况这古代的铜钱比起现代的纸币来更是又重又不方便,更是懒得带了。看那小孩儿的样子,似乎也不像太坏的,也闭O有迫不得已的苦衷。我叹了一声,这天茳国京师的富贵繁华背後,还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穷苦人家呢。

——2006、9、19

第41章 赋诗

这路上一耽搁,尽管我让轿夫加快脚程,到了寂将军府上仍是有些晚了。林伯迎出来,笑道:“姑娘来了,我家小小姐等了姑娘多时了。”

呵,这态度变得,救了寂平安,这身份也果然不一样了。我笑了笑,跟著林伯进去,连小红也能随身跟著了。林伯引我到一处上次没到过的花园水榭,左右连著栏杆均有一排木长凳,水榭中间是一个阔亭子,亭子里瞻F一张圆桌,围著一桌人,正热闹沸腾,丫鬟们在亭内伺候著,家丁们则候在亭外的水榭上,啧啧,看这阵势,怕全是寂平安的骄朋贵友。

寂平安远远地见我过来,从亭子里跑来来,冲到我面前:“你,你来啦┅┅”

我笑著将画卷儿递给她:“小小薄礼,祝寂小姐生辰快乐!”

“来了就好,送什麽礼。”她接过去,领我进了凉亭。步入亭内,一亭的人全都转过头来看我,我见这桌上围坐的,是四五个十三四岁锦衣华服的小姑娘,还有一个看起来比寂平安稍小的小男孩,都带著好奇和审示的目光看著我。寂平安拉过我,笑道:“我给你介绍一下我的朋友,这是景王殿下的千金回暖郡主。”

果然是千金啊,我看向那个看来年纪是这群丫头里最长的女孩,小小年纪,已经是少见的美人胚子,再加上宫装罗裙,更是衬得如春花般娇艳,难得的是年纪虽小,气质却端庄沉稳,我回忆起景王平易近人的风度,暗道真是好家教。我微笑著福了福:“民女参见郡主殿下。”

“起来吧,今儿大家是平安的客人,不用拘礼。”小郡主对我点点头,微微一笑。

“这是罗太师的千金裳儿,这是户部侍郎的千金明玉,这是礼部侍郎的千金若兰,这是御史大人的千金苏灵。”寂平安指著那几个女孩儿一一介绍,最後指向这群女孩中唯一的那个男生,“这个小鬼是我二叔的副将风平的儿子,叫风清。”

众人笑起来,我一一对著这群骄子骄女们行礼,脑子里一时还真记不住这麽多名字,前世在公司上班,最怕的就是出席商务活动,一介绍就是一大堆人,记得住的没几个。寂平安介绍完了,拉我到桌旁坐下,却听到那位好像是户部侍郎的千金,抿嘴儿笑道:“平安,你糊狺F,还没给我们介绍这位姑娘是谁呢。”

平安笑道:“这就是我跟你们说的神秘嘉宾。”她拿起桌上那三个我前几日送她的小猪公仔,得意地道,“你们不是都很喜欢这三个玩偶吗?这就是送给我玩偶的卡门姑娘。”

“原来是平安的小二婶。”那位叫户部侍郎的千金笑起来,唇角带上些不以为然。我的唇勾了起来,有意思。

平安脸色一变,却听那小男孩风清道,“什麽小二婶,别胡说,卡门姑娘是平安的救命恩人。”

“卡门姑娘是寂将军的人,京城里谁不知道?”那叫若兰的小姐笑起来,“以後回暖郡主是平安的二婶,卡门姑娘自然就是平安的小二婶了。”

还有这一茬?我笑著迎上回暖郡主的眼楮,没想到我一不小心,就和一个皇室郡主成了情敌。却看到回暖郡主的眼里波澜不兴,沉声斥道:“没根没凭的事儿,跟著乱嚼什麽舌根?也不惦著身份。”

那班千金小姐顿时噤了声,小郡主看著我道:“她们几个胡言乱语,姑娘别放在心上。”

“郡主客气了。”我轻笑。胡言乱语,倒未必见得,空穴来风,也未必无因。只是,这与我何干,一个个的,找错了数落的对象啊。

小郡主见我态度不卑不亢,倒来了几分兴致,笑著问我:“听说卡门姑娘的歌唱得极好,不知今日是否有幸能听到姑娘的佳音?”

她这话一出,在场的少爷小姐们个个都来了兴致,平安望著我笑道,“我也听二叔说你唱得极好,词曲儿还都是你自己作的,今儿你也送我一首曲子如何?”

“平安小姐开了口,卡门还能说不吗?”我笑道,“只是,我上次落在府上的‘吉他’可否派人取过来?”

“你是说你落下那怪琴吗?连名儿也怪,‘吉他’?”平安皱了皱鼻子,“二叔叫人收著呢,我让人去取。”

差了人去取琴,少爷小姐们又闲聊起来,那叫若兰的小姐看著我道:“卡门姑娘自己会作词曲儿,想必是才华出众,不如咱们来玩个游戏吧?”

呵,找茬的来了?我笑盈盈地看著这位小姐,难道说刚才被那小郡主斥责两句心中仍有怨气?还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给我个下马威,叫我这觊觎寂将军的青楼女子知难而退?嗯┅┅,有意思。却听到寂平安道:“玩什麽游戏?”

若兰看了桌子上的酒壶茶盏一眼,笑道:“将军府上拿好酒好茶招待我们,不如我们每人以茶和酒为题各作一首诗,送给平安。”

呵呵,作诗?还道要与我玩什麽特别的花样儿呢。我笑起来,却听到风清闷声道:“知道你们几个都是天谧国的大才女,也不用每次都玩这个吧?你明知道我对吟诗作对的东西根本没辙。”

小郡主笑道:“罢了,风清最怕这个,就不用强迫他加入了,我们几个玩玩儿吧。”

郡主都开了口了,看来这游戏是非玩不可了。平安推推我,眼中有点忧色:“这个┅┅,成麽?”我笑著拍拍她的手,道:“既然各位小姐这麽有兴致,我倒真不好扫各位的兴了。”我倒要看看,是你几个小丫头厉害,还是我身上浓缩的堂堂五千年华夏文明更犀利,不好意思,列朝列代的诗仙诗圣们,你们的古诗我又要借用了。

“既然如此,我便先献丑一首。”若兰站起来,走到亭子一侧缮 漯  铊ゥA书上文房四宝一应俱全,想来这些个小丫头是早有准备了。我笑了笑,却见她拿起一只狼毫,在摊开的纸上写起字来,边写边念:

浅斟低唱换浮名,杨柳岸,残月明。

酒阑方悔负捎@,一姜@丝到梦魂。

待她念完,除了那小郡主,几个丫头都齐声叫好,若兰小姐得意地将写好的诗交给小丫鬟,拿到一旁牵好的绳儿上夹起来,转身道:“下一个谁来?”

“我来吧。”那户部侍郎千金明玉站起来,走到书桌前提笔就书,书完才念道:

独上高楼新雨骤,醉拍青衫拈红豆。

当年一别绮罗香,栀子花肥美人瘦。

刚念完,那风清叫起来:“明玉姐姐这诗里,没‘酒’字,可犯了规了。”

“蠢货。”寂平安骂他:“谁说饮酒诗里一定要有酒字了?能不写酒字把饮酒诗的状态写出来,才叫好呢。”

“平安说得没错。”小郡主点了点头,明玉得意地笑了笑,郡主接著道,“听平安这话,莫非也得了?”

“几位姐姐送诗给我,连我也要作麽?”平安笑道:“罢了,我倒是得了一首,作得不好,姐姐莫怪。”说著走到书案前写起来,却没有念,明玉立在一旁,帮她念了出来:

空负狂名十二春,苦集灭道等微尘(注)。

几回白眼逢青眼,多少啼痕共酒痕。

“真不错。”小郡主赞她。我笑著看这些千金们争奇斗妍,呵呵,一个一个,都才情不俗呀,连平安那刁蛮丫头,也有这份感怀和才情,实在难得。平安搁了笔落坐,明玉笑著看向苏灵和罗裳儿,“你两人有了麽?”

“明玉姐姐,小妹也有了。”苏灵娇笑道,“我懒得起身了,就烦明玉姐姐帮我一并写了吧。”

“懒鬼。”明玉笑骂,倒也重新把笔拿起来,“念吧。”苏灵笑了笑,念了起来:

未改山河与旧盟,少年心事岂全僧。

黄花寂寞金樽满,都是人间不了情。

我微微一惊,好一句“都是人间不了情”。没想到这苏小姐看著不声不响的,一出口倒是语出惊人。罗太师的千金裳儿小姐笑起来,道:“你这丫头,今儿这诗倒来得有点感觉。我也有了一首,也麻烦明玉姐姐帮我写吧。”说著,也不管她同不同意,自顾自地念起来:

江湖秋水老行舟,浪迹天东任碧流。

风急忍看萍梗转,酒酣弹剑数恩仇。

呵,一个比一个豪气,我在心里转了转念头,斗豪气的诗,谁能赶得上诗仙李白?随便一首《将进酒》就能把你们一个个斗趴,可是我犯得著跟这些小丫头斗气招摇麽?我摇头一笑,自古以来都是枪打出头鸟,太过招摇的人到最後可没什麽好结果。却听到小郡主君回暖笑道:“苏灵妹妹和裳儿妹妹今儿这两首诗作得好,我这首比起来,就不如两位妹妹了。”说著,将她的诗念出来:

忍悲翻欲泣,凭轼问衣寒。

此去溪山远,风霜莫蚀颜。

把酒思量著,醉迹满青衫。

明玉把她的诗记下来,笑道:“郡主说笑了,今儿这几首诗又可让姐姐那些裙下之臣如获至宝。”说著转头看我道:“我们可都作完了,卡门姑娘可有了?”

我笑了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站起来,走到书桌前,提笔将白居易的《问刘十九》写下来,交给小丫头夹到绳上去。你们要斗豪情,我偏不豪情万丈,要比哀怨,我偏不悲悲戚戚,人生路上已有太多的风浪,太多的悲怆,能平平稳稳、安安乐乐、滋滋味味地悠闲过活,才是福气。

众人的目光都落到那诗上,小郡主一字一字念道: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真是好诗。”罗裳儿拍手称赞,“我说这醉酒吧,有两种。一种是醉身子的,醉也醉了,只得个次日的头痛脑热。第二种,是醉在心里的,还没喝就醉了。卡门姑娘这诗,便有这种意境。”

这罗裳儿果真是个名符其实的才女,倒是把老白的诗味儿品个通透,我心里不由对她多了两分喜欢。仔细一打量她,又见得生得眉清目秀、气质清雅,更是爱上几分。

苏灵笑道:“裳儿姐姐这话说得好,你说这醉在心里可不能怪酒吧。可醉在心里又没法醒,这一醉呀,就是一辈子。卡门姑娘这份心性儿,妹妹佩服。”

佩服我?佩服老白去吧。我有些汗,赶紧瞻 D:“苏小姐过奖了,卡门惭楚C”我是真的惭楚A这一个个的,若真要我自己作诗,倒真不一定篑o平,尽管我前世挺喜欢泡诗词论坛玩,但今儿若没那五千年的诗词歌赋给我打气,这样真刀真枪的上场还真有些怯场。看来这天茳国不但男人厉害,连女人也同样厉害呀。

——2006、9、20

注:空负狂名十二春,苦集灭道等微尘。(佛家谓人生四谛为:苦、集、灭、道。)

第42章 醉酒

只听到小郡主君回暖笑道:“诗好,两位妹妹评得也好。卡门姑娘不但诗作得好,连字也写得不俗,不如这一轮便由姑娘起头,如何?”

我抬眼看她,见她眼里有一些兴味,看来她对我还挺感兴趣呀。是要知己知彼,才好百战不殆麽?我笑起来,起身走到书桌前,提起笔,品茶诗?选哪首?脑子里未加细想,手上已写了个“茶”字上去,待回神才觉出不好,怎麽一恍神儿就落笔了?那明玉小姐一直站在我身边,见我写了一个字便停笔,笑道:“怎麽姑娘还没想好麽?”语气里已带上几分不为以然,定以为我刚才不过是运气好撞上了吧?我看了她一眼,淡淡地笑了笑,再看向那个“茶”字,突然想起元稹的一首《一至七言诗》来,正好可补了这个差错,当即便不停笔地书下去。

茶,

香叶,嫩芽。

慕诗客,爱僧家。

碾雕白玉,罗织红纱。

铫煎黄蕊色,碗转曲尘花。

夜後邀陪明月,晨前命对朝霞。

洗尽古今人不倦,将至醉後岂堪夸。

我一路写,明玉小姐在边儿上一路念。到最後一字落笔,我抬眼看她时,她眼里浮出一丝讶色,我淡淡一笑,搁了笔,转身落座。丫环取了那诗拿去夹,明玉也坐了下来。一桌子人看著那首诗,一时鸦雀无声,几个女孩儿脸上神色各异,有惊讶、有佩服、有赞赏、还有莫测难懂。半晌,却听到小郡主笑道:“得,我看今儿任谁也比不过姑娘这首品茶诗,这一轮也别比了,我代她们向姑娘认输。”

“郡主客气了。”我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是已试过我的深浅,所以不用再玩了罢?今儿这两轮斗诗,是真的一时兴起,还是早有准备?忍不住笑了笑,我酒量本来就浅,刚才喝了一杯,几分酒意上来,脸也渐渐有些烧。这时平安差人去取的吉他拿来了,几日不见它,还颇有些想念,我解开琴套,取出琴来爱抚。众人见了吉他的样子,都怔了怔,小郡主笑道:“平安倒没说错,这琴的样子还真是有些怪。”

我笑了笑,手指在弦上拔了拔,开始调音。这当儿,一个十**岁的青衣少年走进来,我抬眼一看,哇,好一个酷哥,他的五官未见得多标致,却异常刚毅有型,紧身的青色劲装著在身上,全身充满猎咱 W势待发的力度。好身材好身材!我眼珠都要掉出来了。却见他附耳在小郡主耳边说了句什麽,小郡主神色一变,动作优雅地站起来,对平安道:“不好意思,平安妹妹,我府上有些急事,父王差人来让我回去,你今儿的寿宴我不能凑热闹了,妹妹莫怪。”

“回暖姐姐看你说的,到底是家里的急事重要些,平安怎麽会这麽没分寸。”平安也站起来,笑道,“我送姐姐出去吧。”

“不用了,你们都别起来了,留在这儿听卡门姑娘唱曲儿吧。”小郡主笑道,抬眼看我,“卡门姑娘,今日回暖没耳福听姑娘的曲子,下次定要向姑娘讨回来。”

“郡主折煞民女了。”我站起来福了福。小郡主笑道:“姑娘过谦了,今日能认识姑娘这样的才情雅洁的女子,回暖三生有幸。”

一众全都站起来,送小郡主出了凉亭,复又落座。平安对我笑道:“姐姐,你今日送我什麽曲儿?”

姐姐?呵呵,我笑起来。我送她娃娃之後,她对我倒也客气了,可也是“你呀你”的叫,这会子怎麽叫得这麽亲热了?我的眼神落到刚才写的那两首诗上去,会意地一笑,摇摇头,心中暗道,白老前辈、元老前辈,今儿谢谢你们帮忙了。

调好音,我皱了皱眉,不知道给平安唱首什麽歌好,今儿这气氛,那些悲悲切切的可不好,再看他们这群少爷小姐们年少轻狂快马清秋的模样,想起一首歌来,就送给他们好了,这当儿,正是少年不识愁滋味,该他们狷狂的时候。

当下不再犹豫,我站起来,坐到连著凉亭栏杆的木长凳上,拔出一串音符,看吉他的琴音吸引了他们的注意,我笑起来,张口唱出歌词。

红尘多可笑,痴情最无聊,目空一切也好。

此生未了,心却已无所扰,只想换得半世逍遥。

醒时对人笑,梦中全忘掉,叹天黑得太早。

来生难料,爱恨一笔勾销,对酒当歌我只愿开心到老。

风再冷不想逃,花再美也不想要,任我飘摇。

天越高心越小,不问因果有多少,独自醉倒。

今天哭明天笑,不求有人能明了,一身骄傲。

歌在唱舞在跳,长夜漫漫不觉晓,将快乐寻找。

我借著酒劲,抱著吉他坐在长凳上摇摇晃晃地唱,记得当年看《东方不败》,心里是何等艳羡那样笑傲江湖、快意恩仇的人生。但求知己长相伴,浪迹江湖风雨行。什麽时候,我才能遇到一个愿意执我之手的人,与我一起笑看天边的云卷云舒,细数黄昏的檐前滴雨,倾听喧嚣声里隐者的吟唱,回忆我们曾经年轻过的容颜?

沉浸在这样的思绪里,我的心醉了,眼醉了。一曲罢了,余音绕梁,回味不绝。一众小屁孩全都张大嘴傻呆呆地看著我。呵┅┅,我又笑了,觉得头有些晕,心中暗嘲,难道我真是有做艳妓的天资?不然为何总是这样有意无意地卖弄风情?

“唱得好。”凉亭外传来击掌声,我随著众人回头望去,见是一身戎装的寂惊云和一席白裳的宇公子。二人步入亭来,寂平安冲上去,对寂惊云道:“二叔,你下朝啦?”

寂惊云脸上浮出著宠溺的微笑,摸摸她的头,转身对我道:“卡门姑娘这支曲儿,唱出了世人的心声,实在不是一个好字说得完的。”

“将军过奖了。”我放下吉他,站起来行礼,酒意袭上来,身子忍不住摇了摇,寂惊云急忙扶住我:“姑娘小心。”

一屋的目光都紧紧盯著我们两个,特别是那群看热闹的小鬼,我抽回手,抬眼看了宇公子一眼,他淡淡地看著我,脸上无喜无怒。寂惊云也觉得有些失礼,缩回手,对平安没话找话地道:“你们在玩什麽哪?”

平安看了我一眼,对寂惊云笑道:“刚刚我们在赋诗哩,若兰姐姐出的题,让众位姐姐各赋一首饮酒诗和品茶诗赠我作生辰礼物。不过第二轮的饮茶诗,回暖姐姐说卡门姐姐作得好,我们今儿胜不了她,就没让作下去了。”

“赋诗?”这次出声的倒是宇公子,他走到那排夹著诗章的细绳儿面前,依次念了过去,念到那首《问刘十九》时,转身道:“这首是谁作的?”

寂平安对他作了个鬼脸,扭头不理他。呵,看来还在生那日害她落水的气哩。只听到罗裳儿笑道:“这首诗是卡门姑娘作的。”

宇公子回头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对指著那首《一至七言诗》道:“那这里面的唯一的一首品茶诗,也是卡门姑娘所作的?”

“正是。”这次是苏灵答他,我见到若兰的脸色有些泛红,轻轻凑到寂平安面前问:“平安,这位公子是┅┅?”

“他是个大坏蛋。”寂平安倒是一点儿也不给宇公子留面子,大声嚷嚷出来,引得一帮娇女们捂嘴儿笑起来。宇公子失笑地站在那里,颇为尴尬。寂惊云抱歉地看了宇公子一眼,对平安道:“胡说什麽,午宴准备好了,你先带各位姑娘去花厅开宴吧。”

平安倒是很听这二叔的话,闻言点头道:“姐姐们,我们先吃饭去,吃了再玩。”说著转头笑著牵我的手:“卡门姐姐,我们走。”

这丫头,没听到他二叔话里那个“先”字麽?我看了宇公子一眼,却平安笑道:“我饮了酒,这会子头有点晕。我先歇一会儿,你先带各位小姐们去吧。”

平安听我这样说,点点头:“那姐姐就在这儿歇一会儿,平安失陪了。”

见她们走了,寂惊云支退了亭里的下人,跟著也离开了凉亭。宇公子在靠著凉亭栏杆的木长凳上坐下来,又恢复了他一惯的作派,懒洋洋地抬眼看我靠著柱子软绵绵地站著,笑道:“还伫在那儿做什麽?身子没力不会找凳子坐麽?过来。”

我软手软脚地走过去,坐到他身边,他拉我偎在他胸前,笑道:“喝了几杯就乏成这样?”

“一杯。”我懒懒地答他,在他身上蹭了个舒服的位置,“嗯┅┅,一杯加一口。”

“你酒量还真浅。”他轻笑,捋著我额前的发,“没想到你还满腹书华,上次还跟爷贫嘴,说自个儿不是才女。”

“作两首诗便是才女了?爷对才女的要求还真低。”我嗤笑道,他的身上有淡淡的檀香味,我贪恋地深吸一口,脸向他怀中埋去,难得有半刻的闲适,我就想好好腻在他怀里,在他温暖的怀里停得久些。

他轻笑著,“既然作两首不叫有才,那便作三首如何?”

“爷刁难我。”我抱住他的腰,扬著醉眼看他,撒娇。

“算是你赠我的,可好?”他柔声哄我,一双眼楮灿若星辰,荡漾出一股春水般的温柔甜蜜。我感到心里仿佛有股微弱的电流通过,酥酥的、麻麻的,身子仿佛要化成水了。被他温柔的眼神魅惑了,我失了神儿般地伸手抚摸他俊美的脸颊,喃喃低语:“羞日遮罗袖,愁春懒起妆。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他轻笑起来,我蓦地回神,意识到自己下意识地念出了鱼玄机著名的慨叹,脸上一烧,将脸埋到他怀中去,不依地撒娇:“爷取笑我┅┅”

“你这丫头,一会儿想著快意江湖,一会儿想著悠闲人生,一会儿又这样满腹柔肠┅┅”他宠溺地抚著我的头发,轻叹道,“你到底想过一种什麽样的日子?”

“哪一种,我都想要。”我抬眼看他,轻笑起来,仗著酒意放肆醉言,“我是个贪心的人,不管是快意江湖还是悠闲人生,只要有个贴心的人陪著,都比当皇帝还要快活呢。”

“快意江湖、悠闲人生,比当皇帝还快活?”他失笑,捏了捏我的脸,“你又不是皇帝,怎知皇帝不及你快活?”

“想也想得到呀┅┅”我轻轻拂开他的手,在手里捏著,“自古以来的皇帝呀,锦衣美食地享著、琼楼玉宇里住著,地位尊贵、身份崇高┅┅,他们是天子、是九五之尊,高高在上,世人只得膜拜仰望┅┅”我打了个酒嗝,脑子有些沉,“可是,站得越高,能陪在他们身边的人就越少,他们难得有真正的朋友,听不到真话,却有一大堆敌人;昏君且就不说,但凡想当个明君的皇帝,大都心怀天下,为了大局,有时要牺牲亲情、爱情、友情┅┅”我的脑子越来越沉,“他们拥有天下,却享受不到平民百姓的天伦之乐、夫妻之爱,他们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却仍然有渴望拥有却无法拥有的简单快乐┅┅”他的手怎麽越来越凉?酒劲让我无法思考,我把他的手捂在我的掌心里,轻轻搓著,闭上眼楮,喃喃道,“地位再高又如何?高处不胜寒哪,皇帝其实是全天下最孤独、最可怜的人┅┅”我的声音弱下去,终于不敌酒劲的侵袭,偎在他怀中,沉沉地睡了过去。

——2006、9、21

第43章 秘密

一觉醒来时已是日薄西山。我抚著有些微疼的头从床上坐起来,把靠在床头打盹的小红惊醒了,她急忙扶住我:“姑娘醒了。”

我揉著太阳穴,“我还在将军府麽?什麽时辰了?”

“快酉时了。”小红看我坐稳了,松开我,给我倒了一杯茶,“这儿是将军府的客房,寂将军安排姑娘在这里休息的。”

正说著,寂平安风风火火地冲进来了:“卡门姐姐还没醒吗?”见我坐在床上,兴奋地冲过来,坐到床檐上,嗔道:“姐姐终于醒了,没想到一杯酒也会把姐姐醉倒,你不会喝酒就不要喝嘛。”

“扫了你的兴了,不好意思。”我笑著看她,她见我不时揉额,对小红道:“我让厨房煮了醒酒汤给姐姐,你去端过来吧。”

“小红又不是将军府的人,怎麽好在府内乱跑?”我摇了摇头,起身道,“这会儿酒已经醒了,我也得回去了。”

“唉,别别,你头晕著,怎麽能回去┅┅”寂平安按住我,“我让丫鬟带她过去总行了吧。”说著叫候在门外的小丫鬟带小红去厨房端解酒汤,然後掩了门坐回我床边。

我笑著看了她一眼:“什麽话要支开小红才说得?”

她的脸一红,微微有些窘:“姐姐怎麽知道?”

呵呵,好歹我比你多活了十几年啊。我笑了笑,不语。她嗫嚅半天,才吐出一句话:“我┅┅,我是要给姐姐道歉的。”

“道歉?”我怔了怔,笑道,“说什麽哪?”

“嗯┅┅”她的脸更红了,“今儿的斗诗会,其实是一早和几位姐姐商量好的。之前坊间的传言,让我们对姐姐有些误会,若兰姐姐为回暖姐姐抱不平,所以┅┅”

所以要给我一点颜色看?我笑了,拉过寂平安的手,道:“平安,我可以叫你平安麽?”

她急忙点头,我笑道:“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从没有想过要嫁进将军府。”

“我记得。”平安点点头,红著脸道,“只是我当时并不相信,但今天看了姐姐这两首诗,我知道姐姐也是个有心性儿的,决不是那种一心妄想攀龙附凤的庸俗女子。今天下午和几位姐姐聊起你,她们都很佩服你呢。”

“佩服我?我有什麽值得佩服的?”我倒诧异了,那几位千金,可都不是一般的千金小姐,个个满腹诗书,都是些有点思想的丫头。我笑道:“我才要佩服你们,个个出口成章,小小年纪,可不简单。平安也喜欢读佛经麽?竟然能作出‘空负狂名十二春,苦集灭道等微尘’的句子?”想我十二岁的时候在做什麽?还在和街坊邻居的小孩玩泥巴、打巷战吧?这古代的人还真是早熟。

“佛经?”平安怔了怔,不好意思地笑道:“你说我作那首诗麽?姐姐折煞我了,那是我请我的师傅邱先生帮我作的,我哪有那份才情?莫说我,就是今儿那几位姐姐,真是咱们天幼国的才女呢,她们那诗也不是当时作的,都是想了几日的。我那诗是抓来顶的,她们的可不是,所以我们才要佩服姐姐,你才真正是出口成章呢。”

“我说你小小年纪,怎麽会知道苦、集、灭、道这佛家四谛呢。”原来如此,我说这古代不是倡导女子无才便是德麽?那几位小姐在这社会环境下还能有此才情,亦是了不得了。我笑道:“你的先生定是个学识渊博的。”

“邱先生倒真是什麽书都看的,佛经也看。”寂平安点头,窘道,“怪不得姐姐这麽问,原来那诗还有名堂的,我只要里面有个酒字儿就行了,倒没想那麽多。”

“你先生若是听到你这样的说话,定会气死的。”我“噗哧”一声笑出来,平安也跟著傻笑。这孩子性子虽然刁蛮,倒是难得的天真纯良,我笑著拉起她的手,问她:“平安,那回暖郡主,以後真是你二婶儿麽?”

“这┅┅”平安迟疑了一下,见我坦然地望著她,咬咬唇道,“景王殿下一直有这心思,也跟皇上提过,皇上在考虑,还没答应下来。不过这事儿在京城里已经传开了,人人都以为是水到渠成的事,只等皇上点头了。”

“你喜欢回暖郡主的吧?”我笑道,否则也不会帮她来戏弄我了,“平安,你放心,我对你说都是我的真心话,你以後,也不用老花心思在这上面┅┅”

“不是的┅┅”平安急急地打断我,嗫嚅道,“若你真愿意和我二叔好,我、我也不会反对的了┅┅”

呵┅┅,我笑起来,平安啊平安,莫说我对你二叔无意,即便是有意,我也断然不会和另一个女子分享一个男人。我要的爱情,是一心一意的,我的爱很少,挥洒完了,就空了。我没有多余的爱分给别人,也断不能容忍别人只分给我一半的感情。我前世就是个失败的人,被爱情伤过、痛过,但无论何时,我心里仍然对真爱抱著一份憧憬,寄盼寻找到终生为己描眉绾发的知己。若我今生仍是追求不到,便游戏人间、放纵自我又如何?本就是一个孤独的灵魂,在这世上也只得一副孤独的躯壳,我不懂得变化、不懂得变通,我的爱情,只有玉碎,没有瓦全!

小红敲门,端了醒酒汤进来。我接过饮了,对平安道:“不早了,再呆下去天就黑了,今儿在府上打扰了,我得回倚红楼了。”

“姐姐今日这麽累,就在我家留宿吧。”寂平安拉住我,“倚红楼那边儿,差人回去说一声就行了。”

“这合适麽?”我抬头望向小红,其实我没多过问过倚红楼有些什麽规矩,我呆在倚红楼的理由到底与其他姑娘不同,小红点点头道,“姑娘今儿就不要颠簸了,我回去跟月妈妈说说就行了,明儿早上过来接你。”

我听她这样说,倒也不坚持了,我正怕回去又要对著楚殇。小平向平安告辞回去,平安见我肯留下来,高兴地道:“姐姐睡醒了还没吃东西,厨房给你热著饭菜,我让他们给你送过来。”

饭菜送来,我好奇地道:“那些小姐们什麽时候走的?你们下午都玩什麽了?”

“用了晚膳就走了。”平安笑道,“她们认识了姐姐这样的人儿,哪里还有玩的心思?我们一下午就聊你了呀,姐姐们说,赶明儿全都要去锦绣庄,买你画给他们做的小布猪。”

呵,我又成了传奇了。我笑了笑,道:“怎麽将军府也是一日三击礴H”我记得在我那时空的古人是一日两尴满A朝食在日出之後,隅中之前,这段时间叫做食时或蚤食;夕食在日昃之後,日入之前,这段时间叫晡时。倚红楼因为是青楼,倒不依这一日两尴熙W矩来,客人什麽时候要吃东西,姑娘都陪著,所以厨房是日夜有人值班的。我因为不用接客,给月娘说过每日要准备三嚏A民以食为天啊,我又是个贪吃的,要是让我不吃午嚏A还不饿死了?可上午在花园里听寂惊云说带各位小姐去花厅用午膳,难道是寂家的规矩不同?还是这天茳国的规矩有不同?

“哪家都是一日三嫔r?”平安奇怪地看著我,“姐姐不是麽?”

呵,原来真是天谧国的民俗与我那时空不同。我特意吩咐月娘准备,倒是多余了。我笑道:“青楼没个准儿,客人来了都得陪著吃。”

平安听我说起青楼自然而然的样子,迟疑了一下,道:“姐姐有什麽苦衷,非要呆在倚红楼?你不妨同我二叔讲,我们一定会帮你的。”

我摇摇头,笑道:“平安,我很感谢你有这份心,不过这是我自己的事儿,我自己知道怎麽处理。你以後别为这事儿费心。”

平安蹙起了眉,想了想,又道:“姐姐,我不知道该不该问你,你钟情的人不是我二叔,是宇叔叔,对麽?”

她见过我与宇公子调情,心里这麽想也是理所当然,何况,我的确是为他动了心、动了情,他绾我的发我心动,他牵我的手我心悸,他拥我入怀我心跳,他发我脾气我心伤,不知不觉间,那个男人竟然在我心里占了这麽重要的一个位置。只是那男人心里有间房,锁著无数的秘密和心事,我不是他的那把钥匙,开启不了他的心门,满腹的柔肠和情丝,只落得个锁心锁情收场,宇,你让我情何以堪。

相思如火,世情如索,春来总是眉梢锁。踏青莎,向郎 ,千言万语羞难说。

谁料那冤家不解我。痛,怎当得;愁,怎当得。

我垂下眼睑,陷入沉思。平安见我沉默不语,知我不想回答她的问题,乖巧地转移话题:“姐姐上午和宇叔叔说什麽了?他走的时候,脸色好吓人呢。”

“吓人?”我怔了怔,我说了什麽了?

“嗯,惨白惨白的,跟失了魂儿似的。”平安描述道,“我连叫他几声,他都不理我。那人真小气,不就是骂了他一句嘛,就跟我记著。”

我说了什麽?不是送了首诗给他,他心情还不坏麽?睡前明明还好好的,睡前┅┅,我想起睡前那番皇帝不如我快活的醉言,心中一惊。

“他几时走的?”我心里浮出不好的预感,盯著平安道。

“午时过後吧,好像是姐姐睡著了就走的。”平安确定地点了点头,道,“没错,就是姐姐睡著了後走的,还是他把姐姐送到厢房的。”

宇,为何你会对我那番话有那麽大的反应?难道我以前的猜测没有错吗?我望著寂平安,强笑道:“平安,这位宇公子,到底是什麽人哪?”

“宇叔叔?是我二叔的朋友呀!”寂平安一口应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宇公子是作什麽的?家在哪里?叫什麽名字?”我一口气道,紧紧观察著寂平安的反应。

“我┅┅”平安皱起了眉头,好像是从来没人问过她这个问题,她挠了挠头,为难地道,“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他是二叔的朋友。”

呵,我失笑。寂平安啊寂平安,你神经还真是粗条,比起我那傻大哥怕是不遑多让吧?想到当初被她误导我胡思乱想,就差点呕出血来。我心中一阵悲一阵喜,一想到宇公子极有可能是当今天子,我的心中一揪。他是天子,是九五至尊,拥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嫔,女人对他来说,不过是生活的调剂,何况是我这样卑贱的青楼女子,我的心遗落在他身上,注定不会有好结果,明明已经锁了心、锁了情,为何一想到那丰神如玉的男子,心中还是会有隐隐的疼痛?我捂紧胸口,平安见我神色不对,惊道:“姐姐怎麽了?你不舒服麽?”

罢了罢了,我惨笑,安抚平安:“没事┅┅”下次见到他,便告诉他我隐忍多时的秘密吧,待这件事一完结,我和他,便各行各路,此生再也不会有交集了。

——2006、9、22

第44章 夜探

送走平安,在丫鬟的侍候下洗漱完,天已黑尽,我打发丫鬟回去休息。睡了一下午,此时一点睡意也无,我坐在圆桌前发呆。刚刚的那番揣测令我有些透不过气儿来,我站起来,走到窗前,推开窗,窗外透进一点儿凉风,才觉得胸口没那麽气闷。转身又坐回桌前,刚坐定,窗外翻进一个人,一进房就立即关上窗,我惊得站起来,退了两步,定楮一看,更是惊上三分。只见那人绾著白玉簪,身著织锦袍,狭长的凤眼微微一眨,抛给我一个魅惑的媚眼,我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邪邪一笑,道:“卡门姑娘,好久不见。”

“玉公子倒也艺高人胆大,连将军府也敢闯。”我镇定地笑了笑,嘲道,“我倒真是想不明白了,玉公子哝 帻部A什麽样的美人儿没见过,何以对我这样的普通姿色一直拗著不放?”

“姑娘此言差矣。”他大大方方地坐到桌前,眯著眼看我,笑道,“牡丹芍药固然天香国色,但雏菊也有雏菊的楚楚风韵,我对姑娘的仰慕之心,从未断绝过。”

“仰慕?用下药的手段麽?这里可不是倚红楼。”我淡淡地道,“玉公子想在将军府犯案,只怕也没那麽容易脱身。”

“听说姑娘上次为了解迷香之毒,病了十余日。”他撑起脸,看著我轻笑道,“我玉蝶儿是怜香惜玉之人,害姑娘受苦,在下实在心痛难当。”

“公子既是个怜香惜玉的,想必今次定不会让小女子再受上一回苦。”我不动声色地吸了口气,似乎没有闻到上次闻到的那种清香,松了口气,若我开口呼救的话┅┅

玉蝶儿似乎看出我的想法,笑道:“姑娘若是想呼救的话,何不试一试,是我点你的哑穴来得快,还是你叫人来得快?”

我顿时泄了气,想到他鬼魅般的轻巨酊k,还是不要做那些费力不讨好的事。我冷冷地道:“看来玉公子今儿是不准备放过我了?”

他的唇边浮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叹道:“姑娘把话说反了,不肯放过人的,是姑娘,不是在下呢。”

“笑话。”我冷哼一声,嘲笑道,“敢情你要说是我想采你这滥情草?”

他笑起来,站起来走到我身边,我情不自禁地退了两步,他欺身上前,凑近我的脸,轻笑道:“姑娘若真想采我,在下求之不得,不过姑娘想要的,是在下的命,在下就给不起了。”

我皱了皱眉,不解地看著他:“这话从何说起?”

玉蝶儿眨了眨狭长的凤眼,望著我的眼楮,轻叹道:“姑娘何必装傻,‘无极门’因为上次我亲近姑娘的事对我下了追杀令,难道不是姑娘所为?”

“无极门?”我还馒头门呢!我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嗤笑道,“有人要杀你,也要把账算到我头上,玉公子还真是位会找麻烦的主儿,也不想想自己平日做了多少缺德事儿,积了多少仇家,这样冒冒失失地找个替死鬼,没准儿一出门就给正主儿做掉了。”

玉蝶儿观察著我嘲弄的表情,渐渐皱起了眉:“真的不是姑娘所为?”

“我需得著骗你麽?”我讥讽道,“我是青楼女子,又不是贞节烈妇,莫说你那天还未得手,即便是得了手,也不过当是喂了一回吃白食的客人,我犯得著花那心思那力气拿著白花花的银子跟你过不去?真是笑话!”

也不知他是否真的信了我的话,他站直身子,托著下巴道:“姑娘说得也有道理,可是自那天从姑娘那里折返,第二日便有无极门的杀手一直追著我不放,若不是在下轻它n,只怕被杀了不知道几回了。”

“你说那无极门是做什麽的?”我来了点兴趣,毕竟能引得玉蝶儿来找我麻烦,我也得了解了解情况才是。

“无极门是江湖上近年来出现的一个较为神秘的杀手组织。”玉蝶儿观察著我的反应,“说它神秘,是因为从来没有人知道它的底细,连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专门收集情报的机构‘晓情楼’,据说也没有它的半文资料,没人见过无极门的杀手,因为见过他们的人都死掉了。只要是他们接下的生意,不管是对方朝廷高官,还是江湖高手,也不管用什麽方法,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就算是雇主死了,只要没有撤契,他们也一样会完成任务。”

“照你这麽说,你见过无极门的杀手了?”我望著他,提出质疑,“那你为何还没死?只是轻它n,只怕不是那麽容易逃过追杀吧?”

玉蝶儿眨了眨凤眼,叹道:“姑娘倒是精明。只凭轻它鲒M不行,只是玉某还有个保命的绝活儿,江湖上的朋友知之甚少。”

我转了转脑子,笑道:“易容术麽?”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诧色:“姑娘如何得知?”

如何得知?从武侠小说和电视电视里看来的呀!那些不管是逃避追杀还是其他什麽事件的人,总是要易容改扮的。我笑了笑,指了指脑子:“猜的。”

玉蝶儿凤眼一眯,笑道:“姑娘真是冰雪聪明。”

“玉公子客气了。”我沉吟道,“你说这无极门既然这麽血腥残酷,为何朝廷和江湖中人还要容忍它的存在呢?”

通常江湖和朝廷有著微妙的界限划分,朝廷不管江湖中人的打斗杀戮,江湖中人也不愿意与朝廷扯上关系,我记得以前看电视,常有江湖门派的弟子投身朝廷做捕快或武官,被逐出师门的情节。这无极门连朝廷高官也敢杀,显然是没把朝廷放在眼里,一个民间势力如此嚣张,朝廷也能容忍吗?不知道为什麽,我隐隐觉得这无极门,和楚殇有一些关系,我听过月娘唤过他一次门主,没准儿┅┅,他就是这无极门的门主?否则,能轻而易举地灭了蔚丞相一家麽?

“不是说它神秘吗。”他无奈地笑了笑,道,“就连那些花钱请无极门杀人的雇主,也从未见过无极门的人。他们有一套特别的联络方法,与雇主联络根本不用现身。朝廷虽然有下令严办无极门,但根本连门边都摸不到,还能怎麽办?”

“玉公子今次来找我,是以为我花钱雇了无极门的人杀你?想让我撤了契?”我笑了笑,心中浮出一个主意。

“之前玉某确实是如此认为的,不过与姑娘谈下来,也觉得此事似乎与姑娘无关。”玉蝶儿望著我,笑了笑,这人虽然被追杀,还要易容东躲西藏,心态倒还挺镇定,不似那些心理承受能力差的,早就吓得战战兢兢六神无主了,哪还知道分析原因、暗访雇主,费尽心思等到我落单儿了才来找我,倒也不是没有头脑的莽夫。

我在心中暗暗计较,只听他接著道:“既然与姑娘无关,那玉某就告辞了,等解决了此事,玉某再来与姑娘月下相会。”

我瞪他一眼,命在旦夕还想著祸害人,这男人真不是什麽好鸟!那我那刚才那番心思,即使转错了,这人也是活该,凭他犯下的恶行,死一千次也不够抵那些受害姑娘的清白。主意已定,我笑道看他,放低了声音道:“玉公子不想简 L极门的追杀了麽?”

他本来转身想走,听我这麽一说,停下脚步,回头看我,眼中闪过一丝亮色:“莫非姑娘有妙策能助我逃过此劫?”

我淡淡笑了笑,走到圆桌前坐下:“玉公子何不坐下来听听?”

他依言落座,看了我一眼,凤眼一转,笑道:“姑娘可不像是个会做赔本儿生意的。说吧,姑娘有什麽要求?”

呵呵,在江湖上打滚的,果然不是吃素的,我也不晦言,笑道:“玉公子既然这麽爽快,小女子也直话直话,我要你将那易容术传给我,便教你逃脱追杀之法。”

“姑娘倒真会讨价儿。”玉蝶儿轻笑一声道,“这易容之法千变万化,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学会的。”

“那就拣最容易学的,让我学。”我笑了笑,“我并不要很多变化,有两三样变化就可以了。”

他低头沉吟一阵,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放到桌上,笑道:“既然姑娘这样说,那在下就将这样小玩艺儿送给姑娘。”

“是什麽?”我好奇地打开,掏出几张薄薄的皮儿来,心中一喜:“人皮面具?”

“姑娘倒是好眼光。”玉蝶儿得意地一笑,道,“姑娘莫小看这人皮面具,每一张都不是易得的。这人皮面具的做法极其残忍,是从真人脸上剥下来的,在下行走江湖多年,也只寻得这几张。”

我打了个寒噤,想到要将这东西往脸上套,我的寒毛都竖起来了。我一直以为人皮面具只不过是取个名字,没想到竟是从真人脸上剥皮做成的。但想到自己的计划,再发寒也得要,我拿起一张问他:“这东西怎麽用?”

他将使用之法说给我,我走到梳妆台前,对著镜子仔细套到脸上,只见镜中映出一个三四十岁的村妇,面黄唇白,一副病容,哪里还有半分我的影子,心中不禁一喜,果然是好东西。一时玩心大起,将那几张面具一一在脸上试套起来,见自己一会儿变成个唇红齿白的少年,一会儿变成个老态龙钟的老妪,觉得万分有趣,忍不住笑出声来。

玉蝶儿倒也不催我,大约我在他眼里也是个有趣的人,只笑著一直望著我扮来扮去。我将那几张面具一一试完,回头见他充满兴味的表情,才稍稍收了收喜态,将那几张面具小心地收回锦囊里,揣到怀里,走到他身边道:“小女子谢谢玉公子这份儿礼,这便将那法子告诉公子。”说著,低头附到他耳边,将心中想那法子悉数告之。

他听了我的话,抬头望我,眼中闪过一丝讶色:“姑娘是说┅┅”

“嘘——”我竖起食指到唇边,轻声道,“小心隔墙有耳,玉公子听明白了,记在心里就是了。”

他沉吟半晌,才抬头望著我道,“姑娘这法子,风险可大了,而且真假难辩┅┅”

“玉公子别无选择,不是麽?而且这件事,只有玉公子你自己才能做得到。”我笑了笑,坐下来,道,“真假麽,试过便知道了,风险麽,再险,险得过公子如今的处境麽?”

他一眨不眨地望著我,唇边缓缓浮出一个笑容:“姑娘所言甚是,这法子风险虽大,倒是一劳永逸。”

我笑了笑,从桌上翻出两个茶杯,斟满茶,举起一杯,笑道:“这杯茶,卡门预祝玉公子顺利脱险。”

他“哈哈”一笑,端起茶杯,轻碰了一下我手中的杯子,笑道:“姑娘真是玉某此生所见最聪明的女子。”他仰头将那茶一饮而尽,笑道:“姑娘这样的女子,玉某真是越来越舍不得放手了┅┅”

“招惹到我这样的女子,不是什麽好事,玉公子是聪明人,不会做傻事。”我淡淡一笑,喝了杯中的茶,放下茶盏。

玉蝶儿眼中闪过一道异芒,笑道:“姑娘这番话,玉某记住了,告辞。”说完,推开窗跃了出去,他鬼魅的身影转瞬即逝。我望著窗外蒙胧的树影,轻声笑起来。

——2006、9、23

第45章 腐乳

一早辞了平安回倚红楼,我没见到寂将军,听说上早朝去了。回了倚红楼,月娘到我房里,见我换了衣衫,正蜷在椅榻上发呆,笑道:“姑娘昨晚在寂将军府里留宿,还习惯麽?”

我抬眼瞥了她一眼,笑道:“月妈妈想说什麽?”

她尴尬地笑了笑,道:“我就随便问问,没事儿就好,我一会儿让人给姑娘送‘冲喜汤’过来。”

“好啊。谢谢月妈妈。”我笑著应她,大大方方地道。她今儿来,是为楚殇套消息的吧?是想问我跟寂将军上床没有吗?那我就说有呗,气死你。

月娘咬咬唇,知道我不待见她,也不好意思呆下去,准备转身走,一个龟奴急急忙忙地从楼下跑上来,对月娘道:“月妈妈,昨儿那小鬼又来了,说是要见卡门姑娘。”

“卡门姑娘是他说见就见的?”月娘皱了皱眉,“打发他走!”

见我?还是个小鬼?我倒来了兴致:“等等,你说谁要见我?”

那龟奴看了月娘一眼,欠身道:“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子,昨儿从午时一直等到天黑才回去,今儿又来了。我们问他找您做什麽,他又不说,只说见了您才说。”

哦?是谁呢?我想了想,道:“你带他进来吧。”

月娘立即阻止我:“姑娘,这不好吧?”

我冷笑:“月妈妈若是有什麽不放心,就呆在一边看著好了。”

她被我一番抢白,想了想,不好再说,便支眼色叫那龟奴下去带人。一会儿龟奴领了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进来,我一看他蓬头垢面的样子,笑起来,原来竟是在“瀚墨轩”门口偷我钱包的那个小鬼。

那小男孩见到我,咬了咬唇,走到我面前,将我的绣花钱包递过来:“还给你。”

“怎麽不要了?”我笑著问他,并不去接那个钱包。

“我娘让我还给你。”那孩子的眼神中有一丝倔强,仿佛并未觉得自己偷钱的举动有什麽不对,只不过是听了娘的吩咐才拿来还的。

我笑了笑,这小鬼还挺有脾气。我放柔了声音问他:“你等钱用麽?”

他怔了怔,象是不明白我为何这样问他,又见我一直不取回钱包,不耐地道:“不用你管,我已将钱包还你,你还要怎麽著?”

“你若等钱用,就拿去。”我看他突然瞪大眼,仿佛看怪物似地看著我,笑道,“这钱包当我送给你了,你回去吧。”

他迟疑了一下,将手缩回去,犹豫半天,还是将钱包递出来:“我娘不会要的。”

“之前你不问自取,你娘自然不会要。”我心中暗暗一叹,这孩子倒有个好母亲,不由自主回想起过世的母亲,神情一黯,“现在是我给的,你给她说明就行了。”

他摇摇头,委屈地道:“娘不会信的。”

我想了想,道:“那我随你回去一趟,亲自给你娘说,如何?”我倒不是想管这小鬼的闲事,只是想寻著机会,多出去走走,了解这京城的地形环境。

月娘一直在旁边听著,听了我这话果然插嘴了:“姑娘,这不太方便吧?而且去到那些地方也不安全。”

我抬眼冷冷地看她一眼,嗤笑道:“安全?不是有人‘保护’我麽?还有什麽不安全的?月妈妈答应我的事,原来可以随意反悔的。”

我以为她定要出声再挡我的,岂料她静静地看了我一眼,无奈地叹道:“罢了,姑娘若是想去,就去吧。”

我怔了怔,下意识地道:“不用备轿子,我想走一走。”

“随你。”月娘看了我一眼,转身出去了。

我收回目光,看向那小男孩,轻声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为什麽要拿我的钱包了吗?”

小男孩怔怔地看著我,咬了咬唇,垂下头道:“我娘病了。”

原来如此,穷苦人家能吃饱穿暖就是万幸,恐怕是拿不出看病的诊金,这小孩儿才想了歪念。我点点头,问他:“那你爹呢?”

他蓦地抬头看我,眼中闪过一道怒火:“我没爹!”

我怔了怔,看来我无意间触到了这小鬼的痛处,赶紧转开话题:“那诊金需要多少钱?”

小男孩脸上挂起了愁云:“大夫说要三百文才能出诊,我┅┅”他看了我一眼,嗫嚅著住了嘴。我笑了笑,这孩子其实心里也是发虚的吧?我转头对小红道:“小红,去妆盒里取五百文出来。”

我上次提了一贯钱,给了小红一百文,剩下的基本上都剩在那里,说起来,我花钱的机会还真是少啊。小红把钱取来递给我,我拿过小男孩手里的钱袋,将那五百文装进去,递给他道:“收好,我们走。”

“不用这麽多┅┅”小男孩的脸涨得通红,别扭地拿著。我笑著看他:“多一点准备著,万一大夫说不够怎麽办?剩下的给病人买点好吃的补补身子,总是用得著的。好了,走吧。”

那小男孩将钱袋紧紧捏在手心里,别别扭扭地跟在我身後,出了倚红楼。到达这个时空这麽久,我是第一次能机会能步行上街,繁华的街市让我有一种莫名的距离感,我张望著那些古香古色的建筑、市井街头的小贩、身著古装的百姓,觉得自己仿佛在做一场梦。小男孩在前面领路,不知不觉走到了一条破败的窄巷,石板路已经磨去了纹路,两侧是低矮的土墙,墙体有斑驳的裂纹,巷子里弥漫著潮湿的霉味。小男孩在一个小院前停下来,回头看了我一眼,推门进去,一边叫道:“娘,我回来了。”

院子里有个妇人正在推石磨,小男孩急忙跑过去:“娘,你病著呢,干嘛还出来磨豆子?我扶你进去休息。”

那妇人甩开他的手,冷冷地道:“钱还了麽?”

“我┅┅”小男孩迟疑了一下,那妇人见状怒道:“你还没还?你这孩子怎麽这麽不听话?你,你是要气死娘麽┅┅,咳咳┅┅”话未说完,已咳得说不出话。我赶紧走上前去,扶住那妇人道:“大婶儿,你别著急,他来将钱还我了。”

那妇人怔了怔,这才注意到我和小红的存在,她喘著气看著我,脸上带著歉意道:“原来福生是偷了姑娘的钱,对不起,姑娘,是我教子无方,才让他在外面闯了祸,您大人有大谅,原谅他小孩子不懂事儿,不要拉他去见官,我给姑娘赔礼了┅┅”

她欲欠身行礼,我赶紧扶住她道:“大婶儿,你误会了,我不是来找麻烦的。”

我看这妇人面色腊黄,瘦得不成样子,也知道她被病痛折磨已久,难得她处境如此艰难还不贪慕不义之财,对孩子不护短的教育方法也是令我赞赏的。我扶她坐到院子里的竹椅上,柔声道:“令郎昨日所为虽然不对,可也是为了大婶儿的病著想,难得他一片孝心,你也别怪他了。”

她怔了怔,脸上浮出一丝喜色,道:“姑娘不会送他去见官麽?”

“又不是什麽大事儿,哪里需得著惊动官府。”我笑道,“何况他已经知错了,改了就好了,大婶也别太较真。”

那妇人摇摇头叹道:“姑娘不追究,是姑娘大量,但是小孩子如果不学好,以後犯了大错,後悔也晚了。”她转头看了那男孩一眼,语气严厉地道:“福生,过来给姑娘认错。”

我心中对这妇人又佩服两分,福生抬眼看了我一眼,咬咬唇走过来,低头对我鞠了个躬:“对不起!”

我笑道:“好了好了,您也别骂他了。”

那妇人转头看我,迟疑道:“姑娘今日来,若不是带福生见官,是为了什麽?”

“我听福生说您病了,所以请他带我来看看您。”我小心地想著措辞,这妇人的自尊心极强,恐怕不是那麽轻易能接受施舍的,“大婶儿这病不好再拖,我让赶紧请个大夫来看看。”

她急忙道:“这怎麽使得,姑娘不追究福生的错儿,民妇已经感激不尽,哪里还能再让姑娘破费。”

我笑了笑,柔声道:“大婶儿这话我不爱听了,我是佩服大婶儿是个明理人,才来这一趟的。大婶儿切莫觉得是我在施舍你。这诊金当是我借给大婶儿的,等你以後有了钱再还我就是,你这病一直拖下去,自己受罪不说,福生也担心著急,否则也不会有昨儿那事儿发生了,大婶就当宽宽孩子的心不成麽?”

那妇人听了我这话,怔怔地看著我,道:“没想到姑娘是这样通情理的人,坊间对姑娘的传言,真是混仗。民妇夫家姓周,你叫我周大婶好了。”

我愣了一下,笑道:“原来我真这麽出名麽?”

那周大婶脸微微一红,道:“是‘瀚墨轩’的老板告诉我们,福生偷的是姑娘的钱,我们才知道姑娘是谁的。”

我笑了笑,知道这妇人的心结已经打开,便让小红陪福生去请大夫。打量了这个破败的小院,见院子里的木桌上缮 X板豆腐,有些已不知道搁了多少日,都发霉长毛了,却没有扔掉,好奇地问道:“大婶是以卖豆腐维持生计的?”

她点点头,我又问:“那为何这些豆腐已经霉掉了,还不扔了呢?”

她神色有些黯然:“也不怕姑娘笑话,都怪我这身子病了这麽久,大家怕我做的豆腐不干净,把病过给他们,再说市集里又不止我一家卖豆腐的,所以不管我做的豆腐多新鲜,都没有人买,每天整板端出去,又整板端回来,我和福生两个人自己又吃不完,所以剩的都生霉了。”

“生霉了的吃了可不好,你病著就更不能吃生霉的东西。”我摇摇头,不赞同地道。见她神情尴尬,知道穷人家肯定是舍不得这样糟蹋东西。我走过去看了看那豆腐,发现那豆腐都是白色的霉菌丝长满表面,奇怪地道:“为霉生得正好,为何不做成豆腐乳呢?”

“豆腐乳?”周大婶诧异地道,“那是什麽东西?”

敢情这里还没有豆腐乳麽?我心中有了主意,转头对她道:“大婶屋里有辣椒面儿和盐麽?如果还有洗净的菜叶也可以拿点出来。对了,还要一碗酒。”

我以前帮母亲做过咸菜,这豆腐乳的做法也知道一点,但没有亲自动过手,只是看母亲做过。反正是死马当成活马医,姑且试一试。

她怔怔地看著我,点了点头,取了东西出来:“只有黄酒可以麽?”

“不知道行不行,我试试吧。”我笑道,取过案板上切豆腐的刀子,将那些已经长毛的豆腐切成均匀的小块。然後将辣椒面和盐估算著比例混到一起,用筷子夹起一块儿,浸在酒里倒了毛,再往辣椒面儿里一滚,夹起来用菜叶包好,放到一边儿。周大婶不知道我在做什麽,却也不阻止我,只好奇地看著我,我抬头笑道:“还需一个咸菜坛子,将这菜叶包好的豆腐依次排放在坛子里,密封五六天,就可以取来食用了。不过这是佐饭的东西,不能吃太多。大婶儿自己也可以来试著做一做。”

她跟著我也包了一块,道:“是这样吗?这东西这样做了,真的可以吃?”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不敢保证一定成央A只是以前见家母这样做过,不过这前期的霉毛好似不是这样的养的,豆腐也要先切成小块儿再养霉毛,我只是试一试,若不成,大婶儿别怪我。”

“看姑娘说的,这东西反正也卖不出去,若真能做成姑娘说的豆腐乳,也没白白糟蹋了东西。”周大婶笑道,从院里取了个干净坛子,将包好的豆腐放进去。

“大婶儿,这东西如果取出来能吃,你送我几块吧。”我笑著看她,天知道,我有多怀念母亲做的咸菜腐乳,可惜母亲过世之後,再也没吃过了。外间买的,总是吃不出母亲做那个味道,到这时空,他们连腐乳是什麽,都不知道,更别说买来吃了。

“姑娘这是说的什麽话,这东西若弄好了,我定让福生给姑娘送过去。”周大婶儿笑道。

说说笑笑间,那些霉豆腐已被我们处理完了,小红和福生请了大夫回来时,我们正好把它装坛放起来。等大夫看完周大婶的病,我和小红告辞回去,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又是一天过去了。

——2006、9、24

第46章 赠礼

夜里躺在床上,听到外间有些响动,我转过头,毫不意外地看到楚殇阴沉的脸。我看著他,不说话,因为不知道说什麽。他也不说话,直接蜷到床上来,意外地,竟没有拥住我,我看了他一眼,终是忍不住道:“那事儿过了这麽久了,玉蝶儿不是一直都没来过麽,楚爷也用不著每日都来陪我。”

“我才没那麽好心。”他冷冷地答我一句,翻身背对我。

是麽?那他干什麽不高兴?不过反正他每次来都没有高兴过,我就觉得烦了,既然你看到我就不爽,还晚晚来干什麽?我想了想,难道是因为昨晚在将军府留宿的事不高兴?我撇了撇嘴,我管你高不高兴,我自己高兴就成了。心里这麽想著,我也侧身背对他,眼不见为净。

这一日我疲极,不多时便沉沉睡去了。次日醒来,楚殇早没了踪影,红叶却风风火火地来找我,谈那“超级花魁”第二场的事,她说月娘改了赛制,这一轮八进六要比一轮书画。我怔了怔,笑道:“姐姐不能画麽?”

红叶笑了笑:“能倒是能,不过我的画本P玉竹相比,尚有差距。”

我笑了笑:“我倒觉得这不是什麽问题,人各有所长,何况这超级花魁提的是个公平竞争,玉竹姑娘若在书画上强过你,也是她有真材实料,姐姐的争胜之心也莫太重才好。何况画画这东西,画平 b其次,关键是画的意境,若是姐姐作的画儿契题,也是好作品。”

她想了想,点头道:“妹妹说得在理,得,我就听妹妹的,拿出精神来好生准备。”

我笑道:“我明儿定要去为姐姐打气,对了,你上次说的那位蔚少爷,这次会随九爷来看姐姐比赛麽?”

“他┅┅”红叶顿了顿,一脸不自在,“应该不会吧┅┅”

“为何?”我心中有些急,“上次姐姐不是说他挺喜欢凑热闹的?难道他还没有回京?”

“回京?”她愣了愣,随即笑道,“他哪有离京,上次九爷蒙我俩来著。”

“没离京?”我怔了怔,“那他为何不来?”

“妹妹为何对蔚大少这麽感兴趣?”红叶静静地看著我,眼里有丝不解。

“我┅┅”不好,让红叶起疑了,该如何答她?我想了想,脸上浮出一个捉狭的笑容:“不是我对她有兴趣,是姐姐对她有兴趣吧?”

她的脸顿时一红,瞪大眼骂我:“死妮子,胡说什麽?”

“姐姐心里的人,真是九爷麽?”我继续调笑,掩饰心中的不安,“我与姐姐相识以来,姐姐提到那位丰神俊朗的九爷的次数不多,倒是一说起这位呆头呆脑的蔚少爷,姐姐便滔滔不绝讲半天。姐姐难道自己没发觉?”

她怔怔地看著我,喃喃道:“是这样麽?”

我赶紧点头:“是呀。我可是发觉了,所以才对他感兴趣来著。”

她的脸越得红得厉害,站起来,又窘又恼道:“胡说什麽,再乱说,我可不理你了。”

我赶紧拉住她,赔笑道:“别别┅┅,好好好,是我的错,是我胡说八道,姐姐别恼我行不行?”

她扭捏著坐下,我也不好再追问她这个问题,只好转问道:“九爷为啥要蒙我俩呀?”

“九爷为他圆面子呗。”红叶撇了撇嘴,道:“那蔚大少不知道又跟谁逞强斗狠,被人打伤了在九爷府上养著呢,我这两日才知道的。”

唉,我这不安份的傻大哥呀。我在心里暗叹一声,看来这次又注定联络不到他了。罢了罢了,反正在怀疑了宇公子的身份之後,我也不用再费尽心思接近红叶那位九爷,还是按步就班地来好了,若我的猜测正确,宇公子才是我手里最大的王牌和护身符。

翌日,是“超级花魁”大赛决赛第二场八进六。我早早到了赛场,期盼著宇公子能和寂惊云一起来看比赛,想告诉他,我有很多话想跟他说,所以一直心在不焉。红叶叫了我几次,我才回过神来,见她粉面含嗔地瞥我一眼,笑道:“想什麽哪?那麽入神?”

我笑了笑,不著痕迹地转开话题:“姐姐今儿的妆束很漂亮呀。”

她今儿仍是一袭简单的裙装,上一场比赛过後,我知道红叶的妖绕必定会给参赛的姑娘们一个启示,这一场比赛,多半是妖绕活泼的装束和曲目多。我让她保持清爽的装束,反正第一轮是书画比赛,第二轮的歌舞才是红叶的杀手 。

她笑了笑:“还是妹妹的点子支得好。”

正说著,小红挑帘子进来,对我道:“姑娘,寂将军来了,月妈妈请你上去。”

上去见寂惊云一个人坐在那里,我怔了怔,上前给他身礼,然後轻声问道:“将军今儿怎麽一个人来?”

寂惊云迟疑了一下,却没有回答我,只说了句:“是!”便再无二话。我满腹疑惑,看他为难的样子,也不好再问,只得坐到他身後,猜想著宇公子不能来的原因,他忙吗?若他是天子,自然是忙的,哪里能次次来看这些玩物丧志的东西。还是,他不想见我?是因为我那天的醉言刺中他的痛处不敢来?还是他听了那些话生气了不愿来?一个一个的念头源源不断地冒上来,这一轮比赛,竟是无心再看。第一轮的书画比了些什麽,我是完全没有留意,我的心神早飞到九宵云外去了,第二轮的靡靡之音也没能牵回我的心神,直到一段熟悉的旋律将我的纷乱的思绪拉回来,我抬眼往舞台上一看,原来是红叶出场了。

她歌舞这一轮穿的服装是苗疆的装束,红叶说这装束类似南疆的蛮夷。头发垂散著,额头上缠了一条七彩丝带,两鬓垂著七彩的流苏,额正中的带上缀了一块鲜红的宝石;鲜红的紧身衣和及膝裙,边儿上都嵌著雪白可爱的动物皮毛;小腿上打著绑腿儿,雪白的肌肤藏在绑腿儿里,全身上下除了一双足赤裸著,都见不著多余的裸露皮肤,可显得异常娇俏性感。她坐在舞台边沿,手里拿著一支竹笛,吹的是我无比喜欢的一支曲子《蝶恋》。

在乐师琴音的伴奏下,她空灵的笛音像磁石一样抓紧了现场观众的心。记得当初玩《仙剑》,每次听到这首歌,都忍不住痊y满面。《蝶恋》这首经典的曲子有多个演奏版本,电子器乐版、交响乐版,最出名的可能是雅尼的钢琴版,但我最喜欢的,是多年前看过一个FLASH,里面配的《蝶恋》是笛子版的,那声音意味悠远,回味无穷,可惜当时没有下载保存,後来在网上再也找不到了。今天在这里,在另一个时空,红叶笛声让我温习了我最初的那种感动,谢谢你,红叶。

她吹完一段完整的曲子,停了下来,乐师的琴音继续在响,间奏响完,红叶轻启双唇,唱起歌词。

想要对你说,不要离开我,

风风雨雨都一起走过。

孤单的时候,谁来陪伴我,

还记得你酗U的承诺。

天上多少云飘过,

地上多少故事成传说。

天广阔,地广阔,

天地痴心谁能明白我。

风中多少花飘落,

雨中多少往事成蹉跎。

风婆娑,雨滂沱,

风雨中你却离开我。

这段配词是电视剧《仙剑》的配词,记得网上还有《蝶恋忆周郎》的配词,配得比这首要好,可惜那词不适合红叶唱。即便是如此,众人还是听入神了,红叶唱完好半天,现场都鸦雀无声。等她站起来,对著台下的观众行礼,台下才爆发出了如雷般掌声和欢呼声,我望著红叶,忍不住落下疏 C

这一场红叶仍然如愿晋级。我趁著众人不留意,向寂惊云告辞,先行回了倚红楼。晚膳过後,我蜷在椅榻上犯懒,这一阵子不知道怎麽回事,总觉得身子乏得很,懒洋洋的,没有力气。红叶急急地冲进我房里,见我软手软脚的德行,嗔道:“今儿怎麽先走了?也不等我一起回来,九爷还问起你来呢。”

“哦?问我什麽?”我指了指软椅,请她坐。

“九爷说谢谢你费心帮我写曲子,对了,还有东西让我送给你。”她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递到我面前,我怔了怔,是我上次见过那个荷包。

“为什麽送我这个?”我拿起荷包,有些诧异。

“九爷说上次见你好像很喜欢这荷包,就送你,当谢你帮我。”红叶笑道,“我还在说九爷今次怎麽这麽小气,这麽小的礼就把妹妹打发了。”

“姐姐这话就不对了。”我笑了笑,懒懒地道,“送礼在乎心意,贵贱倒没什麽的。”

红叶笑道,“那倒也是,得,你看也累得很,我也不吵你了,我先回房了。”

送走红叶,我拿起那个荷包翻看,里面空空如也,没有什麽东西,心中觉得很奇怪。无缘无故的,九爷为什麽要送给我这个东西?只是说谢我帮了红叶,这理由也太牵强了一点,毕竟这东西,一向都是女子们赠给意中人的。研究半天,没看出什麽特别来,我摇摇头,将那荷包随手一搁,懒得再想了。

——2006、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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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恋·忆周郎></a>(这首是网友翻唱的,词看下边。)

《蝶恋·忆周郎》歌词

千年日月落,

雪尽已成河,

心与君伴人相隔。

赤壁风烟过,

仍见冥冥火,

东风未过人已没。

此生无缘阴阳错,

抚琴把酒对谁歌?

曲虽错,谁能说?

弱水三千唯君难再得。

只身对月心难阔,

忧尽愁多语脉脉。

与君说,情难薄,

天下纵得又如何?

第47章 朋友

“超级花魁”大赛又比了一场,红叶进到五强,下一场便是决出三强的总决赛了,我仍是没有见到宇公子。上次收到九爷送的荷包,觉得他的态度有些怪异,这次见他,却见他对我态度有礼、温和自然,我心中不禁暗笑自己多心了。下一场五进三的赛事,红叶很紧张,其实她现在的人气已经很高了,每次的场外投票都是在一二名徘徊,夺冠的希望还是很大的,但要在总决赛上出彩,还是要花点心思,我想了想,跟她一起排了个舞,这几天白天全献给她了。

楚殇仍是晚晚都来,他对我的态度仍是冷漠的,只是,这麽久以来的相处,我还是能觉察到他和以前有些不同,或者他对我,已经不能做到最初那种全然纯粹的恨,或者如今他心里也有了一丝丝懊悔。除了拥我入睡,他没有更逾矩的举动,对于他除了我还魂那次之後没有再强占我的身子,我心里其实除了庆幸,还是有一点儿感激的。因为我不是蔚蓝雪,我对他的恨远没有他对我的狠来得那麽深,被他拥在怀里的时候,我更多的是感到悲哀,我看著他矛盾、挣扎、痛苦、笨拙地表达他对我的关心,心底常常涌升出一种无法回应的无力感。

所以,剩下的便只有沉默,记不得我们俩有多久不曾相互说过话,这些天来,我和他如同哑剧的扮演者,他沉默地来,沉默地走,沉默地拥我,我在他怀中沉默地入睡。楚殇,你是可怜的,你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遇到我,因了蔚蓝雪的身份,所以不管你是恨我还是爱我,对你来说都是一种刻骨的折磨。而我,我是可悲的,我无法轻易忘记那些血腥恐怖的画面,和你对我自由的禁锢,纵使你如此小心地想补救你当初对我的伤害,我也不可能会爱上你。我与你心灵之间的距离,隔了巨大的沟壑,不管同眠多久,不管你拥我多紧,都无法逾越。

“超级花魁”总决赛五进三的前一天,福生来看我,拎了两个椰子大小的罐。我见他收拾得整整齐齐,衣服虽然破旧却洗得干干净净,心中很高兴,知道他娘的病肯定有所好转。他见了我,脸微微一红,规规矩矩地给我行礼:“姑娘好。”

“不用多礼,福生,周大婶儿的病可好些了?”我笑著问他。

“服了大夫开的药,已经好很多了。”福生眼里有一丝感激,“大夫说没有大碍了,只要继续服一段时间的药就行了。”

“那就好。”我笑道,“大婶儿病好了,家里都会好起来的,福生是男人,要好好照顾娘亲。”

“我知道。”他点点头,将手里的小罐递上来,“娘说这是姑娘那日与她一起做的豆腐乳,现在吃得了,叫我送过来给姑娘的。”

“是吗?”我高兴起来,站起来接过那两个小罐,笑道,“我倒要试一试味道,小红,给我拿副碗筷来。”

揭开一个小罐的封皮,一股浓郁的腐乳香扑鼻而来,我笑道:“好像还不错。”

福生高兴地点头:“嗯,我和娘试过,可好吃了。姑娘真聪明,没想到发霉的豆腐能做出这麽好吃的东西。”

小红拿了碗筷来,我夹了一块儿出来,理开菜叶,挑了一点儿放到嘴里,皱了皱眉,福生看著我的反应,奇怪地道:“姑娘觉得不好吃吗?”

不是不好吃,只是,仍然不是我记忆中的味道,妈妈的味道,我的心里有些发酸。抬头见福生紧张的样子,挤出一个笑容:“还好,只是腐乳还有些硬,再搁几日会更好。”

他松了口气,快乐地点头,我想了想,对福生道:“福生,这豆腐乳让周大婶儿拿上街去试著卖卖看,看看有没有人买,若是有人愿意买,以後大婶儿就可以做做这个小生意,不用那麽辛苦起早贪黑地磨豆子点豆腐,既然卖豆腐的人多,就直接去买现成的豆腐回来做就行了。”

福生点点头,高兴地道:“娘也是这个意思,还让我来问问姑娘中不中呢?娘说这到底是姑娘想到的法子,要姑娘答应了才成。”

这周大婶儿的为人还真是没得说的,我笑道:“中,怎麽不中,你们想怎麽弄就怎麽弄,改天我再去你家一趟,跟大婶儿仔细商量一下这个腐乳的做法。”

“那福生先回去了,谢谢姑娘。”福生对我行完礼,高兴地走了。我吩咐小红去给我再找两个小罐,将拆开那罐腐乳分成三个罐装,对小红道:“这个留一罐,送一罐给红叶姑娘,再送一罐到寂将军府上去。”

“那这罐呢?”小红指了指那罐没拆封的。我看了那罐子一眼,笑道:“那罐,我要给月公子送过去,你请月妈妈帮我准备轿子。”这样的好东西,我是一定要留给凤歌的。

小红按我的吩咐做了,捧著罐子准备出门,我唤住她,迟疑道:“你帮我问问寂将军,明天的比赛,他来不来?”

小红奇怪地看著我,道:“寂将军是评委呀,当然要去的了,这还用问麽?”

“你别管,就这麽问他就好了。”我沉吟了一下,再道,“你跟将军说,我明儿要登台的,我很想他来。”

小红一头雾水地看著我,但还是点点头道:“小红知道了。”

她捧了罐子出去,我收拾了一下,换了衣服,抱著另外一个整罐的豆腐乳,去找凤歌。开门的老奴秋伯见是我,急忙迎我进去,笑道:“姑娘今儿要过来,怎麽没有让人来知会一声?”

我笑道:“我想著这麽久没见凤歌,就直接过来了,失礼了。”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秋伯高兴地道,“公子爷见到姑娘一定会高兴的。”

凤歌闻声从内院儿里迎出来,见了我打趣道:“小丫头,这会儿子想起来见我了?”

我快乐地扑到他怀里,色迷迷地嗅了一口他身上清爽的味道,邪笑道:“我素来不会忘记见过的美男子,何况是凤歌这样的绝世美男。”

“贫嘴。”他失笑道,宠溺地抚了抚我的头,牵起我的手,见我手里拎的小罐,问道:“拎著什麽?怎麽不交给秋伯?”

“嗯,好东西。”我举起那罐儿,笑道,“你等下尝过就知道了。”

他笑了笑,接过那罐子,牵著我的手往院里走。我在院里的竹摇椅上悠闲地躺下来,望著凤歌道:“这阵子凤歌都在做什麽?”

他给我沏茶,闻言抬眼笑看我一眼:“我是闲人,整日里都闲得无事做,哪像你,玩得风生水起。”

“咦?凤歌知道我干了些什麽?”我好奇地歪著头看他,笑问。

“我哪知道,不过想得到。”他微笑著打趣道,“雪儿讲给我听如何?”

“我也没做什麽呀!”我转著脑子想了想,笑道:“嗯,收服了将军府一只小野猫,呃,还帮个大婶儿发明了豆腐乳。”

“小野猫?豆腐乳?”他轻笑起来,“听来就有趣得很。”

我笑著点点头,给他讲我在将军府遇到寂平安被刁难,讲平安怎麽到倚红楼闹事,讲跟一帮千金骄女们斗诗,讲红叶在“超级花魁”大赛上掀起的风暴,还讲了怎麽帮周大婶儿做了豆腐乳┅┅,除了宇公子、楚殇和玉蝶儿的片断我有意略过,其他的都讲给凤歌听。凤歌笑眯眯地看著我,仿佛我讲的每一句话,都有趣得紧。等我口沫横飞地讲完,他递过茶来,调笑道:“润润嗓子。”

我皱了皱鼻子,不依道:“人家讲故事给你听,你还打趣人家,不讲了。”

他微笑不语。我眼楮转到那腐乳罐上,笑道:“凤歌来尝尝我说的这豆腐乳吧。”说著站起身拆开桌上那罐子的封皮儿,支他去拿碗筷。

他取了碗筷回来,坐到桌边,我挑了一点,递到他嘴边,献宝似地道:“尝尝。”

他看了筷子上的怪东西一眼,不说什麽,张口就含下了,神色怪异地从嘴里咽下去,就急忙端起茶盏,喝下一口茶,却烫得呛出来,咳个不停。我急忙掏出绢子给他擦嘴,慌乱地道:“怎麽了?不好吃吗?不好吃不要吃了┅┅”

“没事没事┅┅”他握住我的手,安抚我的慌乱,抱歉地笑道,“味道很好,只是我一向不吃辣的,所以有些不适应┅┅”

我恍然道:“你不吃辣的,为什麽不早说?干嘛还吞下去受罪,真傻。”

“雪儿喂给我吃的,当然要吃了。”他微笑道,果然是不能吃辣的人,脸都有些发红了。

“对不起。”我蹲下身,抓紧凤歌的手,心中无比歉疚,“我竟然连你不能吃辣都不知道┅┅”枉我还把他当成我的好朋友,我对他的了解和关心实在是太少了。

“傻瓜┅┅”他叹了口气,深深地看著我,静静地笑道:“我在想,不知道以後谁有那个福气,娶走我们的小雪儿。”

“娶走我就有福气了?”我笑,“没准是痛苦的开始。”

“即使有痛┅┅”凤歌静静地看著我,淡淡地笑道,“也是痛并快乐著。”

痛并快乐著,这世上的事,莫不如此吧?我被他这句话触动了,将头伏到他腿上,柔声道:“凤歌快乐麽?”

“不管谁跟雪儿在一起,都会快乐。”凤歌温柔地抚著我的头发,轻笑道。

凤歌,我哪里有那般好,可是你却这样全心全意地包容我。呵,我的好朋友┅┅,我把脸埋到他膝间,心好热,我的眼楮出汗了。

——2006、9、26

第48章 思情

沸沸扬扬、闹闹腾腾搞了近一个月的“超级花魁”大赛,终于迎来了总决赛。入围总决赛的五位姑娘,分别是二号雅兰、五号秋雁、七号玉竹、八号红叶和九号香香,这场淘汰掉两名参赛姑娘之後,便是由场外观众的投票决定剩下三位姑娘的三甲名次。我有已十日不见宇公子,昨儿虽然叫小红给寂将军传了话,但寂惊云也未表态,心中不由忐忑,也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来。

寂惊云来的时候,我满心期待地冲上去,却如同被当头浇了一桶冷水,评委席上只得仍是只得他一个人,寂惊云见我来了,站起来道:“卡门姑娘今儿脸色怎麽这麽差?”

我向他行了礼,问道:“将军今儿还是一人来麽?”

寂惊云英气逼人的双目静静地看著我,沉吟道:“姑娘捎的话,我带了,不过,他来不来┅┅”

“我明白了┅┅”我打断他,无奈地笑道,“将军费心了,我今儿要登台,不能陪将军了,卡门先行告退。”

转过身,盔]儿止不住地掉下来,急步冲下舞台,我躲到後台外面的僻静处悄悄抹眼瓷C我那番话,真的那麽刺激他麽?就算他生我的气,也需得著生那麽久?眼窕q默地滑下来,咬了咬唇,觉得自己有些傻。你是什麽人?他是什麽人?你凭什麽眼巴巴地指望著人家记得你?从头至尾,都是我一个人剃头担子一头热,纵然他对我看似温柔和宠溺,也只是被我自己心中的感觉愚弄了,每每都是我在试探他的心思,猜测他的想法,他可曾说过一字半句的真话?不是说了锁情锁心麽?不是猜测他是皇帝,知道要离他远一点儿麽?为何还这般心心念念、丢不开手?原来情和心都是锁不住的,只要心没死、情没绝,它们就会千方百计从锁眼儿里钻出来。叶海花啊叶海花,你怎麽就是学不乖?你一定要心死情绝了才肯丢下他麽?

有人站到我面前,我慌张地抬头,迎上一双鸷猛冷冽的双瞳,在我这麽脆弱这麽狼狈的时候,我最最不想被眼前这个男人看到。我很想狠狠地瞪他一眼,可是越瞪,眼眸V是止不住地往外滚。楚殇蹙著眉,面无表情地看著我。我不服输地看著他,任那眼疵  y,就是不眨眼。他突然抬起手,动作轻柔地抹去我腮边的略 C我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他按住我,不说话,继续用手帮我抹瓷C我怔怔地看著他,头有些懵,连众ㄓ  F,他见我不再流瓷A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身一言不发地走了。

我傻乎乎地望著他的背影消失,脑子里还没回过神儿,却听到後台里红叶在叫我:“卡门妹妹?卡门妹妹?”我吸了口气,擦干脸上的眷炕A赶紧跑回後台,红叶见我撩了帘子进来,嗔道:“跑哪儿去了?还不快换衣服,很快就该我们上场了。”

我笑了笑,见她已经装扮妥当。今儿我准备和红叶跳一支带剧情的双人舞,我选了电影《青蛇》里的插曲《思情》作为伴舞的音乐,排的是白娘子与野P断桥初遇的的情节。红叶演白娘子,我扮野P。她著了一身素白的纱裙,头发盘成一个由多股头发翻绾而成的“百花髻”,化著素淡的妆,媚眼生波,倒真有几分白娘子的妖态。

我赶紧套上野P的书生青衫和头冠,红叶见我反串男生的模样,娇笑道:“呵,你别说,还真有几分似那翩翩佳公子。”说著把铜镜举到我面前。我看了一眼镜中的倒影,清瘦的脸上果真带上几分书生气,不禁也笑道:“真是人要衣装呀,还是衣服做得好。”

说笑间,到玉竹姑娘上场了,她今日著了一袭红裳,袖秽M裙粮ㄚ j,我见她拿了一把剑出去,讶道:“玉竹姑娘今日要舞剑麽?”

红叶点点头,我心中一叹,没想到她还有这手绝招,不知道剑舞得如何。“我去看看。”我匆匆跟红叶说了声,跑了出去,隐在乐师後面偷看。悠扬的乐声响起,玉竹将剑背于身後,跳起一段柔美的独舞,之前我只听过玉竹唱歌,没有见过她跳舞,没想到她舞技还不错,柔美之中又带著一点英姿。突然,音乐一变,凌厉的丝竹声带上了浓烈的萧杀之气。倏忽之间,玉竹手中的剑如一道雄强炽烈的光华骤然暴射,好似一条穿过九天烈日的长虹,以後羿神箭的威势凌霄破出,满天光雨也似的向四周暴散。我心中暗暗一惊,那力度和招式,看起来都像是身怀武艺的人才使得出,莫非玉竹会武央H

会武央A为何还屈身在青楼?难道她与月娘一样,也是那个什麽门的人吗?我又惊又疑,只见玉竹的剑光骤化为万点星芒流彩,剑圈耀虹,冷电飞空,幻出一重又一重的剑雨紫霞,轻纱飘雪,大地飞霜,登时寒气大盛,刺人如剑,只觉得那道红色的身影飘忽在无数光环剑影之中,诡异无双。

音乐又缓起来,笼罩在玉竹身上那凌厉的剑气顿时消散无踪。她的舞姿轻柔下来,我知她的表演快要结束,赶紧跑回後台。红叶见我回来,笑问:“如何?”

“看来咱俩今儿真要好生表现才行。”我赞叹一声,“玉竹姑娘的剑舞跳得真是不错的。”

“是麽?”她笑了笑,倒是一点也不紧张,“剑舞虽然是她的绝活,但是很多大人们都欣赏过了,所以不一定觉得新鲜。我对我们今儿跳这舞,倒是挺有信心。”

正说著,玉竹已经步入後台,外间果然掌声雷动,我与红叶相视一笑,步出後台,该我们上场了。《思情》的曲子悠悠地响起,尽管听了这麽多年,我仍然觉得《青蛇》里的两首插曲,《流光飞舞》和《思情》,是两剂毒药,令听者闻之即倒。记得当初听《流光飞舞》,听到里面那两句歌词“跟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当即如同被雷电击中,激动得浑身发抖,真真是绝顶好词啊,大抵真的只有白娘子和小青那样的女子,才会那样不顾一切地去爱,千百年的守望,哪怕换来的是野P如此不堪的对待,野P虽然辜负了她们,但她们没有辜负自己。

红叶随著那温腻绵软的琴声翩翩起舞,如同紫竹林里的白蛇,妖娆地展露风情,那个俗世红尘,那些男男女女,那些哭那些笑,那些恩那些怨,那些爱那些恨,让人留连、陶醉、依恋、欢愉。紫竹林里的白蛇,听风、看雨、望日、醉月,何等的逍遥自在、酣畅淋漓,若不是遇到野P,她会修练成仙,继续逍遥快活地过她的神仙日子,何至于落个被镇压在雷峰塔下的悲惨下场。可是,若不是遇到野P,她只能是一个快乐的妖,又如何能通晓七情,尝遍六欲,蜕变成为一个真正的女人?她的绝世风华,是为野P绽放的,她愿意成为一个人,守在他身边,即使炸铟B即使凋残,她也愿意,因为有他。

空中飘散起殷红的花瓣,我撑著油伞,缓缓步向舞台正中那曼舞的妙人。仿佛回到千年前的西湖,在断桥边,她与他,抬眉凝望的一瞬,那是白娘子最美丽的一刹那,情根深种,情花微绽,心里有一种杂草般的东西蠢蠢欲动,在她最幸福的瞬间。那时候,她不知道,她心心念念,朝朝暮暮期盼变身为人,想学会什麽叫爱,却不知道做人的苦和累,因为爱情这种东西,人们到死也搞不明白。

花瓣雨在飘,我与红叶在花雨中缠绵地舞。白娘子终究没有枉来人世,至少明白了人间的爱恨情仇打哪儿来。野P毁灭了她,却也成就了她,所以她不悔,尽管人生如此苦短,尽管爱得如此疲惫。

《思情》的余音缭绕,我与红叶最後瞻F个遥遥对望的造型,等曲调响完,我欠身行礼,匆匆撤退,留下红叶一人在舞台上接受粉丝的欢呼和尖叫。步下後台时,我匆匆往评委席上扫了一眼,身子骤然一震,迎上那双直指我心的黑眸,心中一紧,他来了,他竟来了,心中顿时百味杂陈。我对他浮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微微点头示意,隐身进入後台。

下来脱了戏服,我没准备上去,一则刚刚跳完舞,观众都认得我,怕引起不必要的骚动;二则,心情还有些没平复,我想告诉他那秘密,此时此地都不适合。坐在後台休息,听著外间的喧嚣,二号雅兰姑娘和五号秋雁姑娘被淘汰下去了,剩下玉竹、红叶、香香争夺前三甲,此际正在点票,忽闻外间掌声雷动,夹杂著尖叫、口号,还有怒骂,我撩了帘子一看,红叶终于如愿以偿地夺冠了,她的场外铜钱数最多。她的粉丝在相拥哭泣,其他参赛姑娘的粉丝在愤愤不平地叫骂,我心中一紧,这样子,场面若是稍微控制不好,就会引起骚乱,正想著应该怎麽提醒一下月娘,小红撩了帘子进来,慌慌张张地道:“姑娘,不好了,观看比赛的百姓们都往舞台前挤,有些已经冲破栏杆闯进来了,月妈妈让姑娘们赶快离开。”

黑线啊!後台的姑娘们顿时乱成一片,我赶紧和小红冲出後台,场面果然已经乱了,尖叫声、咒骂声、哭声,响成一片,月娘大声地在舞台上说著什麽,可是我一个字也听不清楚。呵,这场沸腾京师整整一月的欢乐盛宴,竟以今日这出闹剧收场。我被挤在人群里,看向评委席,台上的王爷将军们,显然也被眼前的情况惊住了,宇公子面无表情地看著这出闹剧,到底是寂惊云反应最快,指挥著现场维持治安的捕快,清出一条通道来,护著两位王爷和宇公子一行人匆匆而去。

“宇┅┅”我有些著急,张口叫他,不要走,我还没有跟他说上话。我的叫声湮没在人群里,没有一个人能听见,他根本听不到,也看不到我。人群推来攘去,不知道谁踩了我的脚,也不知道腰被谁撞了一下,我痛得冷汗直冒,周围都是人,小红也不知道被挤到哪里去了,仿佛被人勒住了脖子,我感觉透不过气,身体被挤攘得支离破碎,宇公子一行越走越远,他的背影在我的视线中模糊成单调的灰色,不要走,宇┅┅,救我,救我┅┅

有人把我拥在怀里,他的身体像一道屏障,帮我隔开了如潮的人流,我的呼吸稍稍一畅,抬眼向上望去,看到楚殇紧抿著双唇,冷俊的侧脸阴沉得吓人,眼中有掩不住的怒火。呵┅┅,是他,没想到这个时候,护在我身边的人会是他,我惨笑起来,为什麽会是他?人群仍在涌动,即使楚殇护著我,仍被推得东倒西歪,每个人都在别人的脚上踩,我又累又痛又急,抬著脖子向宇公子离开的方向看去,哪里还有他的人影,我只觉得眼前一黑,便什麽都不知道了。

——2006、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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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珠胎

宇┅┅,不要走┅┅

黑周黑漆漆的,他的背影像是一个灰色的影子,随时都会被风吹散。我在他身後拼命地追他、叫他,可他仿佛什麽都听不见,只是径直地往前走,我只觉得他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远到我不敢眨眼,怕一眨眼,他就会消失,他就灰飞烟灭┅┅。一直追到我全身无力地跪倒在地,绝望地看著那抹灰色渐渐地隐没在黑雾当中,发出伤心欲绝的泣喊┅┅

宇┅┅

仿佛是从一场噩梦中醒过来,我大汗淋漓地睁开双眼,小红惊喜地道:“姑娘醒了。”一屋子人立即围过来,红叶、月娘、楚殇,还有一个白胡子老头儿,那白胡子老儿捉住我的脉,诊了半晌,笑道:“好了好了,姑娘醒来就好了,已经没有大碍了。”

我想撑著身子坐起来,那白胡子老头儿阻止我道:“姑娘的胎不稳,以後做什麽动作都不宜过大,得好生养著。”

我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什麽胎不稳?”

白胡子老头笑道:“姑娘已经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他在胡说什麽?我抬眼扫过屋内众人的表情,红叶是喜、小红是惊、月娘是忧、楚殇神情难测,个个都表情复杂,却没有一个表露出怀疑的,看来我醒来之前这白胡子老头儿已经说过一次了。我犹如被人当头一棒,激动地抓住那白胡子老头儿的手:“你说什麽?什麽有身孕?我怎麽会有身孕?你胡说八道┅┅”

白胡子老头儿被我的反应吓住了,楚殇上前紧紧抱住我,制止我抓狂的举动,对屋内的人道:“你们出去!”

我在他怀里挣扎,却挣不开他的蛮力,被刚才的消息震得三魂七魄都出了窍,我哭叫著打他、捶他、抓他:“放开我,你去死、你去死,你这麽多人死你怎麽不死┅┅”他紧紧地抱著我,任我打骂,既不说话,也不动,我打累了,全身蓦然软成一团,再也控制不了心中的恐惧和慌乱,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为什麽?我做错了什麽?为什麽老天要这样折磨我┅┅”

他紧紧地抱著我,仿佛要把我揉进他的身体里,我感到无比的绝望,为什麽?为什麽我会怀孕,为什麽我会怀上他的孩子,为什麽?不,我不能要这个孩子,这个不受人欢迎的孩子,他的父亲仇恨他的母亲,他的母亲憎恶他的父亲,他会在一个没有爱的环境中长大,何苦让一个干干净净的生命,到这万恶的红尘中受苦?

我止了眼瓷A木然地道:“我不要这个孩子。”

他的手臂紧了紧,我木然地重复:“我不要这个孩子,我不要生你的孽种。”

“雪儿┅┅”他低低地出声,声音里带著一丝狼狈和乞求。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叫我的名字,以前每次,都是一副横眉冷对的样子,连名带姓地呼来喝去,我冷笑起来,这算什麽?示好?乞怜?你凭什麽对我有所要求?

“我累了,你出去。”我冷冷地开口。

他松开我,蹙著眉望我,我垂下眼睑不看他,他沉默地站起来,转身出去。我骤然软倒在床上,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尽了。

小红进了房间,坐到床头守著我。我默默地望著床顶,手缓缓地抚上小腹,心中一酸。那里有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对不起,宝宝,你来得不是时候,如果你是在父母的爱中诞生的该有多好,我定会疼你如珠如宝,可是,你为什麽要选在这个时候来?妈妈自身难保,又怎麽能保护你?如果你在没有爱的环境下长大,会变成什麽样子?你会不会变成第二个楚殇?

记得前世有次跟朋友在网上聊天,不知道怎麽扯到小孩子的心理承受能力上去,我给他讲了一个我小时候的笑话。我五六岁的时候,被医生误诊有先天性心脏病。邻居家的小朋友有一天突然不跟我玩了,还很认真很严肃地告诉我:“我妈妈说你有心脏病,让我不要跟你玩。”

靠!心脏病又不是艾滋病!无知妇孺!但我当时真是伤心得要命,而且非常非常自卑。因为小朋友的表情,好像我就是一只有毒细菌。这一自卑就自卑了好多年,直到我晓得了心脏病到底是什麽病的时候,我的自卑感已经严重地影响了我的性格,使我变得胆小怯懦。

很心酸的笑话。小孩子是很容易受伤的动物,谁知道他在什麽地方又会受什麽伤了?所以,我跟朋友说,怎麽敢去养一个小孩?你不是把他生出来就算了,你要承担教养他的责任,要对他的衣食住行负责、道德品行负责、心理身理健康负责┅┅。简直就是活生生的讨债鬼,何必非要让个懵懂无知的生命到人世裹一道浊泥下油锅不可?

朋友听了我的话说:“我是不会和自己不爱的人生养小孩的。”当时我嗤笑他的单纯,说其实生养小孩这种事,跟爱不爱的,实在是没多大关系。

我笑起来,没有关系麽?叶海花,那你此际在难过什麽?伤心什麽?原来说的真的比做的容易。小红被我无缘无故地轻笑吓坏了:“姑娘,你怎麽了?你还好吗?”

我看了她一眼,轻声道:“小红,请你帮我一个忙。”

“姑娘说的是什麽话,你有什麽吩咐小红做就好了。”小红见我撑起身,急忙扶我坐起来。

我抓住她的手,目光坚定地道:“小红,你悄悄去药铺,给我抓一副堕胎药┅┅”

“姑娘┅┅”小红惊呼道,“这怎麽使得?月妈妈叫我好生照顾你,不能让你有一点损伤。”

敢情楚殇真的想要这个孩子?我冷笑,还是他想抓紧一个控制我的筹码?这孩子若真的生下来,我跟他便真的是这辈子都纠缠不清了。

“小红,我求求你,我不能要这个孩子。”我抓紧她的手,心中凄凉无比,“我真的不能要他。”

“姑娘┅┅”她被我凄苦的语气震住了。我悲哀地看著她:“小红,我求求你。”

她咬了咬唇,终于点了点头:“我答应你就是了,姑娘不要这麽伤心。”

我感激地看著她:“谢谢你,小红。”

她出去了很久,才把药买回来。我对她道:“你熬药的时候避开人,莫叫人发现了。”

“知道了。”她应声出去,又过了很久,才鬼鬼祟祟地提了个有豪 涨 x进来。这丫头倒细心。我对她笑了笑:“熬好了!”

“嗯。”她把药端出来,递给我的时候迟疑了一下,犹豫道,“姑娘,你真的要喝这药麽?这药对身子损伤很大的┅┅”

“给我。”我静静地伸出手,阻止她往下说。

小红的手抖了抖,颤颤地把药碗递给我。我接过,一股难闻的中药味扑鼻而来,我心中一阵反胃,差一点吐出来。迟疑了一下,我捏紧鼻子,将药碗端到唇边,正欲一口而尽,房门闯开,我还未反应过来,手中的药碗被人“啪”地一声拂到地上,碎成片片,褐色的药汁狰狞地泼了一地。

我抬起脸,月娘脸色发白地看著我,转头看了一眼小红,厉声道:“把这丫头给我拖出去关起来!”跟在她身後的两个龟奴立即架起小红往外拖,小红哭叫道:“月妈妈,你饶了我吧,你饶了我吧┅┅”

“住手!”我又惊又怒,想下床阻止龟奴,被月娘伸手在我身上点了一下,身子顿时僵坐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气急道,“月妈妈想对小红怎麽样?”

“这丫头不听话,我让她知道这倚红楼,谁才是主子。”月娘冷哼一声,转头对龟奴道,“拖出去,给我抽十鞭子,再关到柴房去!”

“不要!”我尖叫,“药是我叫她买的,不关她的事,不要打她。”

“姑娘,倚红楼有倚红楼的规矩。”月娘冷冷地看著我,“莫说是抽她十鞭子,她今儿犯的错,就是要了她的命也不为过,拖出去!”

“姑娘,姑娘救救我┅┅”我眼睁睁地看著小红哭叫著被龟奴拖出房间,恶狠狠地瞪著月娘,她怎麽可以随意轻贱别人的生命?我气得说不出话来:“你┅┅”

“姑娘是看我这些日子对你太纵容了,所以才这般得寸进尺?”月娘毫不在乎地迎视我愤怒的目光,寒声道,“姑娘莫忘了,我对你的纵容是有尺度的,不是没边儿没际的,你再这样胡闹下去,莫说是小红的命保不住,就是姑娘的性命也成问题。”

“你杀了我好了!”我气恨道,心中又惊又怒,这段日子月娘的确表现得太好说话,事事顺我的心,以至我轻看了她。她既会武央A又暗中帮楚殇做事,怎麽可能会是善良之辈?手里操纵著别人的生杀大权,所以才比一般人看似更宽厚,被我这样的小人物挠挠虎须,根本不当一回事,没准在暗中看我笑话吧?

“姑娘好生活著,小红就能好生活著,姑娘自己看著办吧。”月娘冷冰冰地道。

“月妈妈这算是在威胁我?”我咬唇恨道。

“随便姑娘怎麽说,姑娘自己掂量吧。”月娘轻哼道。

“我倒觉著奇怪了,我每次从将军府回来,月妈妈不都是把冲喜汤急急忙忙地端过来?你既不想我怀孕,为何今日还要责难小红?”我顺了顺气,冷静,要冷静。

“因为你怀的这个孩子,是楚殇的,不是寂将军的。”月娘沉声道,“楚殇既然没说不要这个孩子,你就得生。”

“你们要我生,我就得生?”我冷笑起来,“月妈妈,你没听到大夫说我的胎不稳麽,我若是不想要这个孩子,你觉得你能阻我多少次?”

她的脸色变了变,我继续冷笑:“你凭什麽认为我会给灭我满门的仇人生下孽种,就凭你手里捏著小红的命?你未免太小看我了。”

“住嘴!”月娘愤怒地瞪著我,“我一直都不想跟你说,可你实在太偏执了,楚殇根本没有灭你满门,他只不过是掳走了你们父女俩┅┅”她蓦地住嘴,我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那又如何?即使他没有杀掉丞相府那些奴奴仆仆、猫猫狗狗,可他加诸在我身上的一切,已经足够让我不要这个孩子。我嘲弄地轻笑道:“月妈妈,你接下来会不会跟我说,他逼我杀了我父亲是我的幻觉?我被他丢进青楼是我的幻觉?就连我此刻怀了楚殇的孽种,也是我的幻觉?”

——2006、9、27

第50章 败兵

月娘的脸白了白,又欲开口,有人推门进来,我抬眼一看,见楚殇转进内室看了我一眼,转头过月娘道:“你先出去。”

月娘看了看他,不再说什麽,转身出去,带上门。楚殇坐到床边,见我僵直地坐著,伸手解开我的穴道,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又来做什麽?”

“小红没挨鞭子,你不用担心她。”他淡淡地道。

我怔了怔,嘲笑道:“楚爷这是给我面子呢,还是给我肚子里的孽种面子?”

他静静地望著我,眼中闪过一丝痛色:“若是这个孩子真令你这麽痛苦,你想怎麽做,我都不拦你。”

我诧异地看著他,他的意思是,并不强求我生下这个孩子?我冷冷地道:“楚爷又想玩什麽花样?”

“我心里想什麽,你会在意麽?”他静静地看著我,伸手抚摸我的脸,我转过脸,他的手缩回去,我恶意地嗤道:“你心里想什麽,鬼才在意。”

“是啊,你不会在意┅┅”他轻笑一声,幽幽轻叹道:“恐怕这世上不会有你在意的事,蔚蓝雪?你真的是蔚蓝雪吗?”

我浑身一震,转头看他,见他唇角挂著讥诮,眼里却有楚痛。我冷冷地看著他,心中惊魂不定:“你什麽意思?”

他的脸凑近我,讥诮和楚痛都更深了:“我一直在等你告诉我真相,你要到什麽时候才肯说?你不是蔚蓝雪。”

我恐惧地瞪著他,他怎麽会知道?他什麽时候知道的?他捋著我的头发,轻声道:“是不是很好奇我怀疑你的身份?这麽多年来,我一心想著找蔚锦岚报仇,不知道收集了多少他的资料,其中自然包括他的家人。蔚蓝雪,蔚相的长女,知书识礼、温柔娴静,精女红,善厨艺,你倒给我说说,这哪一条像你?”

“知书识礼、温柔娴静?”我冷笑一声,嗤道,“楚爷,任何一个良家妇女被你强暴过後再丢到青楼,都会性情大变?怎麽著,你还指望著我温柔娴静地对你麽?”

“是啊,不但性子变了,连才艺也大增了。”他似有若无地微笑著,淡淡地道。

“我偷偷学的不成啊?”我心中暗暗一惊,没想到楚殇早就怀疑我了,那他会不会把我这借尸还魂的人当妖怪杀了?

“嗯,蔚锦岚把你锁起来,就是让你偷偷学这些东西?”他嗤笑起来,我则一头雾水,蔚锦岚把我锁起来是什麽意思?他看我疑惑地瞠大眼,讥讽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尖锐:“你倒给我说说,蔚小姐,你整日里都不出门,是为了什麽?”

我瞪著眼楮看著他,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麽,也回答不了他的问题。他轻笑道:“你性子变了,不会连记忆也缺失了吧,蔚小姐?”

“我不喜欢出门。”我被他讽刺的口气激怒了,不经大脑地冲口而出。话一出口,我就知道这话说错了,因为楚殇唇角的讥诮更深了。笨啊,古人早就说过言多必失,你不知道就装深沉,怎麽今日这般沉不住气?

“蔚锦岚真不枫O老狐狸,不但给自己找了个替身,连女儿的替身都安排妥当了。”他望著我,神情莫测地笑著:“蔚锦岚给了你什麽好处?你需得著这样帮他?”

他在说什麽?替身?我松了口气,原来他以为我是蔚蓝雪的替身,我还以为他真的有那麽丰富的想象力,连借尸还魂都想得到。不过,蔚锦岚给自己找个替身是怎麽回事呀?难道现在丞相府里的蔚丞相是真的?我立即推翻这个猜想,若是的话,楚殇还不展开他的第二次虐杀行动麽?如果按以前的猜测,他是假的,难道这个假丞相,不是楚殇找来的,而蔚丞相自己找来的?我皱起眉,觉得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必竟这蔚丞相也不是什麽善男信女,平日里坏事做多了,肯定也为自己留有後路的。我笑起来,误导他一下也好啊,让他以为宫里的德妃是真正的蔚千金:“你知道了又怎麽样?蔚蓝雪现在是德妃呀,你要进宫去杀了他麽?或者把她掳出来也丢到青楼?”

“我会这麽笨麽?”他淡淡地笑道,轻轻理著我的头发,“皇宫是什麽地方,随得我想进就进,想出就出,雪儿,你想陷害我,找个更好的法子。”

我冷笑起来。这个法子不好,不知道我教玉蝶儿那法子好不好?我望著他,淡淡地道:“你什麽时候知道的?”

“我一直都是揣测,你与蔚蓝雪有太多不同。”他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唇角有些轻嘲的味道,只是不知道是在嘲弄我,还是他自己,“真正确定,就是刚才。你┅┅,到底是谁?”

看来是我不打自招了。我冷笑,恶意地道;“我是谁?我是倚红楼的艳妓卡门,楚爷不是早就知道了。”

“你的真名。”他的语气很淡,却透著坚持。

我怪笑起来:“楚爷不是很有本事麽,自己去查啊!”

看你有没有那通天下地的本事,查到阴朝地府去!我“哼哼”地怪笑著,楚殇也不动怒,只是静静地看著我,我心中突然升起一点希望:“楚爷既然知道我不是蔚家千金,是不是表示你会放我自由,不再拿我的性命要挟我。”

他望著我的眼神渐渐深了,半晌,才沉声道:“我不会放开你,今儿你好生休息一晚,明天我带你走。”

我诧异地看著他,冷笑道:“干什麽?想转我到其它地方关起来麽?你知道我不是蔚蓝雪,还是要囚禁我麽?”心中有一把火烧上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怀孕令我喜怒不定,越说心底越气,我抓起枕头砸他:“你这个混蛋!我恨你!你给我滚!”

他抓住枕头,垫到我身後,我气不过地推他,他咬咬唇,双手压著我的肩膀,表情有一丝无奈和痛楚:“蔚锦岚又不是你父亲,你恨我什麽?”

我不可置信地瞠大眼,这男人到底有没有对他自己做的事後悔过?难道他以为,我不是真正的蔚蓝雪,我们之间的恩怨就可以一笔勾消了麽?我冷笑道:“楚爷,你说这话倒真是有些可笑呢?你强暴我、逼我杀人、丢我进青楼、禁锢我的自由、逼我接客,哪一条,都是你明明白白加诸在我身上的,不是蔚蓝雪身上的,你如何能让我不恨你。”

“我若一早知道你不是蔚锦岚的女儿,不会这样做。”他蹙起了眉,咬紧唇,片刻,才狼狈地迟疑道,“那个游戏,你赢了。”

“呃?”我一时没明白过来,“什麽?”

他咬咬牙,难堪地低吼:“我说那个游戏,你赢了!”

游戏?想起一个月前与他打的那个赌约来,我不过是阻止他想强要我身子急中生智冲口而出的话,後来几乎都没去想过,没想到他还记著,敢情还一直在玩这个游戏麽?那游戏是怎麽玩的?谁先爱上对方,被对方毁灭?

我“哈哈”大笑起来,他什麽意思?我赢了?就是说他爱上我了?心中越发觉得可笑,连眼众ㄞ渐X来了。他的脸上升起带著怒意的红晕,咬牙切齿地道:“笑吧,你笑吧,我就知道说出来会被你羞辱┅┅”

我看了他一眼,笑得止不住,一边笑,一边道:“楚爷是说,你爱上我了?因为怀疑我不是蔚蓝雪,所以爱上我了,是吧?你现说这个给我听,是想说我不了解你吗?你在指望什麽?是指望我了解了你之後便会爱你吗?”

他沉默地看著我,既不说话也不反驳,只是抓著我肩膀的手越来越紧。

“楚爷,让我来说你是怎麽想的吧,看我了不了解你。”我缓了缓气,冷笑道,“你最初以为我是蔚蓝雪,跟我订了那个赌约,想玩死我。可是你知道你逼我杀了我的家人,害得我这麽惨,我是怎麽也不可能心甘情愿地爱上你的。偏偏我对你来说又有些特别、有些吸引你,所以你一开始察觉不妙时,没准还挣扎过,还有意识地想与我拉开距离。”

楚殇的眼神一闪,脸色沉下去,我继续嘲笑道:“後来你发现我行为举止与蔚蓝雪大异,就不禁怀疑我到底是不是蔚蓝雪,你心里左右摇愈A或麦 麻I後悔了,或扣A还冒出过那种天真的想法,如果我不是蔚蓝雪,要我接受你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我说得对不对?”

他的脸色阴沉得吓人,我继续笑:“楚爷,我没想到你真是天真得有点可爱呢。我们之间的问题,根本不在于我是不是蔚锦岚的女儿,不在于你对蔚锦岚的仇恨,而是我不能原谅你为了报仇便牵拉无辜,手段心肠如此狠绝,还觉得自己很无辜。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麽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吗?你恨蔚锦岚入骨,但你的所作所为,和当初的蔚锦岚有什麽区别?你有多麽憎恨蔚锦岚,我就有多麽憎恨你!你能放弃对蔚锦岚的的仇恨吗?不能!如果今天是蔚蓝雪在你面前,你还会犹豫吗?不会!你这样的人,如何能让我放弃憎恨你?”

他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我好几次以为他会一怒而起,没想到他竟能忍住我这一番话,没有拂袖而去。等我笑够了,他板著脸,面无表情地道:“就算你恨我也好,我也不会放开你。我回去准备一下,明天来带你走。”

我冷笑道:“你不怕给月妈妈找麻烦吗?”

他轻嗤一声,寒声道:“你以为寂惊云真的那麽在乎你?”

他的话像一根刺,刺得我的心一阵钻心的痛。我浑身一震!抬眼狠狠地瞪著他。他毫不在意我眼中的愤怒,扶我躺下来,沉声道:“你今晚好好休息,别想那麽多,想也没用。”

这一晚他没有留下来,我寻思了一晚,想有什麽办法可以通知寂将军和凤歌,阻止楚殇明日来带我走,没想到第二日,楚殇没能来,因为京城发生了一件大事,倚红楼次日一早被官府查封了,我和楼里的姑娘,全都被抓起来,关进了府衙大牢里。

而我的青楼生涯,因为这件事,终于划上了句号。

——2006、9、28

第51章 借刀

本就睡得不踏实,所以当官兵冲进房的时候,我立刻就从床上翻坐起来。一头雾水地被带到楼下大厅,看到月娘和其他人都被押到大厅,府伊大人板著脸宣布:“朝廷怀疑倚红楼与无极门孽匪楚殇有勾结,现在查封倚红楼,所有人等,全部押回府衙大牢候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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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娘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我微微一笑,玉蝶儿呀玉蝶儿,你终于动手了麽?你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偏在楚殇想带我走时动手,看来这次是连老天都在帮我,我该怎麽谢谢你啊,玉蝶儿?姑娘们一听要坐牢,顿时哭叫起来,直呼冤枉。有人在那里叫骂,无非是那姓楚的每次都是找月娘,与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凭什麽抓我们等等。大难临头各自飞,人性的丑陋在这一刻得到最大的发挥,月娘啊月娘,看来你一心想“帮助别人”,承你情的人还真是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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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被关进了阴暗潮湿的府衙大牢,月娘是最大的嫌犯,被单独关著,我和其他姑娘们关在一起。空气里弥漫著一股腐肉的恶臭,不时有老鼠从这头窜到那头,引得这些娇滴滴的姑娘们大声尖叫。有人在哭、在低声咒骂、在怨天尤人,我冷眼看著这世间百态,仿佛在看一场戏。有人看到我讥诮的冷笑,冲到我面前,厉声指责:“是你!都是你这骚货!自从你来了倚红楼,咱们就没消停过!一会儿被停业,搞个花魁大赛还差点变成暴乱,现在又累得我们大家都被关进大牢,你还敢这样幸灾乐祸地笑!你真是个扫把星!”说著,就在我身上抓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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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泼妇!我认得她是“超级花魁”参赛姑娘中的一个,好似叫什麽霜的。我感到脸上一痛,靠,这些个女人没事留这麽长的指甲就是用来抓人的?红叶护到我身上,替我挡住她的利爪,喝斥道:“落霜!你疯了麽?我们被关进牢里,跟卡门妹妹有什麽关系列!别随便找个人就可以当你出气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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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关她的事?”落霜恶狠狠地瞪著我道,“别把我们当傻子,你以为我们不知道,那楚公子每次来明里是找月娘,实际上暗地里是找这个骚货,不要脸的东西,跟了寂将军还不安生┅┅”她一边骂一边又动用她的指甲**,红叶眼看就挡不住她。突然,她被人凌空拎了起来,往墙角一甩,摔了个仰翻叉。我诧异地望上去,见玉竹站在前面,对著摔得七晕八素的落霜道:“长点出息好不好,到了大牢还要让人看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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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姑娘面面相觑,都不出声,落霜揉著摔痛的地方瞪著玉竹道:“玉竹姑娘要为那骚货出头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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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图个清静,你们惹有谁再在这里闹事,别怪我对她不客气。”玉竹阴冷的语气令在场的姑娘都打了个寒颤。那落霜想再说什麽,终是被她的阴冷吓住,一个字也不敢再多言。我唇角浮出嘲笑,看来还真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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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玉竹今日会帮我解围,倒是我没想到的。我看她收拾了落霜之後,便靠到墙角去坐下,眼神扫过来,看到我偷偷打量她,面无表情地垂下眼睑,闭上眼楮养神。我见了她刚才那一手,已经确定她是会武左漱F,再看她身在狱中安之若素,与这些姑娘们的慌张大相径庭,更觉得她的来历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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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叶见事情平息下来,松了口气,转过头看我,轻声道:“妹妹没事吧?呀,脸划破了,这麽长的伤口,不知道以後会不会落疤,这该死的落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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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的姐姐。”我制止红叶想骂人的冲动。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让我知道伤口肯定不小,不过那又如何?我本来就不是美女,就算是多条疤又怎麽样,不过是让我以後更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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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叶蹙紧眉看著我脸上的疤,担心地道:“可惜在牢里没有药,要是发炎的话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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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没事,姐姐。”我微笑著拍拍她的手,“一点小伤,别担心,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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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霜见我满不在乎,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扯了扯唇角。我懒得和她起冲突,何况她也没有说错,我的确是个扫把星,倚红楼的霉运,归根到底,都能和我扯上关系。今儿也的确是我累得她们蹲大狱,那日玉蝶儿夜探将军府,我给他出了那个主意,就一直在等这一天,只要这一天来了,我就知道我的计划成奶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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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殇呵楚殇,你做梦也不会想到,你会被你一直玩弄在股掌之间的禁脔丰 一口吧?我冷笑起来。不知道你现在如何了?是跟我们一样被官兵抓进了大狱?还是从此狼狈出逃、亡命天涯?不管哪一种,都足以铲平你的势力,仅仅是你的武央A已经不足以对我造成威胁。我终于简 A了呵,楚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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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那日在玉蝶儿口中听到那个为朝廷所不容的无极门,我便直觉地感到那个杀手组织跟楚殇有莫大的关系,所以我告诉玉蝶儿,楚殇就是无极门的门主。只要他想个办法,将楚殇的身份揭穿,无极门便会土崩瓦解,这个杀手组织不存在了,自然也不会再有人追杀玉蝶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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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蝶儿对我的话虽然半信半疑,但这是他唯一的出路,试一试总比什麽都不做强。不管他是找点什麽无极门的东西放在楚家让官兵查到也好,或是冒无极门的名犯点什麽案子也好,只要将一点蛛丝马迹留在楚家,再通知官府查下来,楚殇都吃不了兜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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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蝶儿自然是不知道我的心思,我并不是真的想帮他,只不过想通过他的手除去楚殇。万一我猜对了,玉蝶儿便可以脱险,楚殇便会失势,我与玉蝶儿皆大欢喜;万一我猜错,楚殇根本不是无极门的门主,也是我存心让玉蝶儿陷害他,他一样会失势,而玉蝶儿就比较倒霉,继续被真正的无极门追杀,一箭双雕,也报了当初被玉蝶儿下迷香之仇。无论是猜错还是猜对,对楚殇都是致命的打击,对我都有百利而无一害,这样的好事,还是通过玉蝶儿的手来完成,不用我去费神。我冷笑起来,叶海花啊叶海花,古人说最毒妇人心,还真是一点都没有说错呢,借刀杀人这种事,也能无师自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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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在当时,我并不指望这个计划一定能成央A毕竟这个计划是很凶险的,万一玉蝶儿行使这个计划的时候出了一点意外,就有可能胎死腹中,所以我仍然不能放弃宇公子这张牌。一想到宇,我苦笑了一下,如今好了,这个计划成奶F,我可以安安乐乐地在这个时空活下去,不用再担心没有自由,不用再指望想谁来帮我。我的目标一直都很简单,简瘛□陧A简球 R随时会被人拿走的阴影,自由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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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朝中的假丞相、宫中的假德妃、九爷府上的傻大哥,跟我有什麽关系?我设计了楚殇,虽然是为了我自己,但也算是为蔚锦岚和蔚蓝雪报了仇了,从此,我与蔚家货银两讫,再不相干。我当初心心念念地想告诉宇的秘密,就让它深埋在心中好了。昨晚楚殇的话,对我也有一丝警醒,连他这个没见过蔚蓝雪的人,只是凭收集的资料,都能发现我其实是个假货,那蔚大少与蔚蓝雪是兄妹,就算他神经有些大条,也不可能连自己妹妹都认不出,毕竟我只是占有了蔚蓝雪的身体,却没有一丝她以前的记忆,真要证明,没准反倒惹祸上身,让人以为我别有所图。想到当初我一心妄想著与蔚彤枫相认,以证明身份,可是我能拿出一丝一毫能证明自己是蔚蓝雪的证明麽?朝中的假丞相和宫中的假德妃,既然敢假冒,必然对蔚家的情况一清二楚,假做真来真亦假,这世上的事,原本就是这麽荒谬。我既无心与宇公子多作纠缠,更是没有证明身份的必要。宇┅┅,我心中一痛。今生不能与你相濡以沫,便相忘于江湖。也雪 舀ㄕ悒h的时候,偶尔坐到落英树下,在如雨的落英中,会想起年轻的时候,你曾经也做过一些傻事,为一个叫卡门的青楼女子雕过发簪,绾过她的青丝,牵过她的手,听过她的醉言,只要偶尔想起来,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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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在墙上,闭著眼楮,回想起我与宇公子相识以来的一幕幕画面,他懒懒的笑容,他温柔的拥抱,他洞悉我心的眼神,他甜蜜的吻,他无法触摸的背影,只觉得心都要裂开来,痛得一阵阵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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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打开了牢门,我睁开眼楮,一屋的姑娘们都望了过去,一个狱卒走进来,问道:“谁是卡门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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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怔了怔,站起来:“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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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卒见了我,一脸媚笑道:“姑娘就是卡门姑娘?姑娘请跟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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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的姑娘也围了过来:“那我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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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你们的事儿,都坐好!坐好!”狱卒转脸喝道,变脸比变天还快,转过脸又换成一脸巴结讨好的笑容:“卡门姑娘,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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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头雾水地跟他走了出去,边走边问:“狱卒大哥,这是带我上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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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将军交待小的给姑娘换间牢房。”狱卒笑道。七拐八拐地,把我领到一间单间牢房,打开门,请我进去。我进去一看,笑了笑,才算明白狱卒脸上巴结的笑容因何而起了。这间牢房有窗,虽然开得很高,看不到外面,但也因为这个原因,光线很好,地面也不潮湿。房间虽然小,该有的却都有,有床,床上有厚厚的被褥,有桌椅,桌上有纸笔墨砚,甚至还有妆盒和铜镜,不似我在大牢里除了地上的炫馍 坏~什麽都没有。我的唇角浮出嘲弄的笑容,权势果真是好东西,连在监牢里都能享受到特别待遇。寂将军,谢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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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9、29

第52章 度假

这一晚我睡得特别安稳,尽管是在监狱大牢里,却是我到了这个时空之後睡得最香最沉最平静的一次。第二天早上醒来,牢房已经大亮,我揉著眼楮从床上坐起来,手碰到左脸颊,痛得抽了一口气。坐到桌前,眼楮看向镜中的投影,微微一怔。手轻轻抚上左脸上昨日被落霜抓破的伤口,轻轻吸了口气,好长好深的一道伤痕,从外眼角一直划到唇角,皮被挑破了,翻出粉红的肌肉,凝著黄色的血清,看上去异常丑陋和狰狞。看这样子,即便是好了,也一定会留下疤痕。我把手捂在脸上,轻笑一声,叶海花,人真的不能做坏事,你看,报应马上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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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睡太久,眼皮有些浮肿,我抓起梳子梳头,照旧用丝带绑好头发。看看这牢房四周,看来是没有洗漱用水了,不知道官府会把我们关多久?这麽多姑娘,一个一个的,够得审,我一点儿也不担心她们会有什麽事,以楚殇的警慎,断不会在倚红楼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若他真的落网,不管他是不是无极门的门主,他都断然不会承认,更不会把月娘和倚红楼牵连进来。官府查无实据,老把这些花魁关著也不是个事儿,毕竟“超级花魁”才刚刚举行完,百姓的热情还在,花魁姑娘对粉丝的影响力还在,那些粉丝近期一定会闹事的。官府查不到证据,又面临舆论压力,肯定会放人。洛uo们担心,还不如担心一下没有水洗漱,不知道从牢里放出去会臭成什麽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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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开门,狱卒推门进来,笑道:“卡门姑娘,有人来看你。”说著,放了一个人进来,我一看,白衣出尘,面带忧色,不是凤歌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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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紧转过身,天,这副鬼样子怎麽见人?凤歌却已看到我脸上的伤,冲过来一把扭过我的身子,倒抽一口气:“你的脸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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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没事。”倒是我来安抚他,见他蹙紧了眉,笑著伸手抚他的额头,“你别担心。一点小伤,过两天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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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深的伤口,得赶紧找大夫来看看。”凤歌说著就要往外走,我赶紧拉住他,笑道:“别呀,你当这里是你家呀,这是大牢来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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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皱著眉道:“我去找狱卒,看看他有没有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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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真的没事。”我拉住他不放手,留住这条疤又如何?算是对我做坏事的惩罚,我既然做了,就不怕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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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儿!”凤歌有些气急,“你是女孩子,脸上带条疤以後怎麽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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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噗哧”一声笑出来:“反正我也不是什麽美女,有什麽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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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气又恼地白我一眼:“真没见过你这麽对自己的脸都不上心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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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歌见过月妈妈了麽?”我引他转开话题,别老把注意力放在我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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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怔了怔,点了一下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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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事吧?”我忐忑地问。我心里对凤歌是有楫 P的,月娘如果有事,凤歌一定会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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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凤歌表情有些莫测,“晚池经营倚红楼多年,也识得些达官贵人,案子还在调查中,又没定案,暂时不会吃什麽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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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歌说的都是在我预料之中的,我点点头道:“楚殇这案子,应该不会牵连月妈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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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红楼只是青楼,打开门做生意,进来的都是客人,没理由去查客人的身份。”凤歌轻叹道,“不过,我也不相信楚殇是无极门的门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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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麽?”凤歌这麽了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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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府把这件事的消息都封锁了,内情是怎麽样的,我们这些老百姓根本不清楚。”凤歌叹道,“以我对他的了解,这件事不是那麽简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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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自然不是这麽简单的,我淡淡地笑了。凤歌虽然平日里看似对什麽都不上心,却不是笨人,凤歌猜得到的,朝廷不可能猜不到,不过,就算朝廷能想到别有隐情又如何,以我对历史的了解,遇到这种事,不管是哪个朝代的皇帝,都是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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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朝廷对这件事很重视啊,一点消息也不透露出来,我原本还想刺探一些楚殇的现况,现在看来是不太可能了。狱卒打开门道:“卡门姑娘,探访时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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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歌走过去,从袖里掏出银票一样的东西交到狱卒手上:“麻烦你,能不能帮卡门姑娘找点金创药。”没想到凤歌这样一个玻璃人儿,也通晓这些世故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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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卒把那张银票摊开一看,眼楮一亮,笑得牙得合不拢了:“公子这是说的什麽话,没问题没问题,我一会儿就给姑娘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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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那张银票面值颇大,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凤歌转身对我道:“我明儿再来看你,你好生歇著,别想太多,会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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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笑了笑,没有道谢,花这麽多钱替我打点,不是说声“谢谢”就能完了的。凤歌,欠你的钱可以还,欠你的情我怎麽还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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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歌走後一会儿,那狱卒还真把金创药拿来了。我试探著问他能不能给我打盆洗漱水,没想到他竟然答应了,不知道是凤歌给的银票起了作用,还是寂将军的关照起了作用。我拧了毛巾,对著镜子,轻轻将伤口周围的血污擦干净,再擦了擦脸,才把瓶里的药末倒在伤口上。药一渗入皮肉,我吸了口气,有些刺痛,现在翻出的红肉看不到了,只剩下一条白药疤。真丑,我把铜镜倒铺到桌上,这鬼样子我自己都不待见多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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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到床上去,又睡不著,站起来,又不知道做什麽,呆在牢里还真是无聊,不知道小红和红叶怎麽样了。红叶我不担心她,她性子豁达,应该能做些自我开导,小红就难说了,那丫头前晚就被吓坏了,这会儿遭受了这麽大的变故,关在牢里别胡思乱想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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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担心也没用,我叹了一声,眼楮扫到桌上,看到纸笔墨砚,走到桌前坐下,左右无事,当是磨自己的耐性好了。我拿了块墨在砚里磨,虽然现在被关在牢里,但是钱还是要赚的,有一段日子没有给金大娘新花样儿了,倚红楼出了事,金大娘这样的商人撇清关系都来不及,是肯定不会来探监的,但我们那合约可还有效,我还指望著坐完牢出去查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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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画的卡通小猪那麽受欢迎,这次多画点好了,反正在牢里别的东西没有,时间倒是一大把,我画了一整套Q版的十二生肖,画完了觉得腰有些软,我搁了笔,躺到床上去,手在腰上揉捏了一阵,缓缓滑到了小腹。这两日倚红楼遭遇突变,让我差点忘了肚子里这块肉,这会子它以这样的方式,提醒著它的存在。我轻轻抚摸著依旧平坦的小腹,宝宝,妈妈设计害了你爸爸,你若出生,一定会恨我吧?整件事中,最无辜的就是你,可是妈妈仍然不知道怎麽面对你,对不起宝宝,是妈妈太狠心,我不能留下你,我不希望你生下来受苦,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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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盛q眼角滑下来,房门响了响,我赶紧抹掉眼角的瓷A从床上坐起来。不等狱卒说什麽,寂平安已闪身进来,见到我高兴地冲过来:“姐姐,看到你就好了,你没事吧?咦?”她跳起来,怒道:“你的脸怎麽了?是不是他们欺负你?我找他们算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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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受伤受在脸上,可真麻烦。我笑了笑,拉著她的手道:“没人欺负我,我自己不小心划伤的。平安怎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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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说倚红楼被查封的事,怕姐姐受委屈,过来看看。”她带来了零食水果书籍这些吃的用的,甚至把我的吉他也带到牢里来了,我笑著摇摇头道:“你当我是来度假麽?带这麽多消遣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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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假?”平安眨了眨眼,不明所以地问,“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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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假就是在有钱有闲的时候抛开俗事寻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做几天隐士。”我想了想,简单地翻译给她听。平安“噗哧”一声笑出来,道:“姐姐也真会替自个儿排解,敢情你把蹲大牢当成度假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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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成度假也没什麽不好。”我笑道,人要学会苦中作乐,这日子才好过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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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这样想我就放心了。”平安拉起我的手道,“姐姐不用太担心,皇上遣御史苏大人、罗太师和我二叔审这个案子,我二叔一定会帮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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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回去代我谢谢寂将军。”我倒不太在意,我心中有数,官府不可能把我们关得太久,“谢谢寂将军,给我这份照顾。”这份情我还是要承的,不管是这单间的待遇,还是平安带来的这些消遣物,以及嘱咐狱卒给我的关照。哪一样,都是雪中送碳,虽然对他是举手之劳,但换个人,未必有这样的心做这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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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跟我客气什麽。”寂平安佯作不悦,随即笑道,“对了,回暖姐姐、苏姐姐还有裳儿姐姐她们,都托我问候你来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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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我有些讶异,这倒是在我预料之外的了,敢情我还被那帮千金娇女们记挂著?真是好大的面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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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苏姐姐和裳儿姐姐都说要跟御史大人和罗太师说情来著,让早点把姐姐放出去。”平安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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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这些特权阶级的**呀,瞧平安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我有些好笑:“这不好吧,平安,代我谢谢她们,请她们别为我的事费心,大人们知道怎麽做事。”要是让这些娇女们一闹,反倒引起那些大人们的注意,专门来查我反倒不妙了,别好心办坏事。我想了想道:“你若得闲,也替我关照一下小红,我就很感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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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就是这样的性子,对什麽都不在意,这样子好吃亏的。”平安皱了皱眉,站起来道,“你别担心,这事儿我们管定了,姐姐就安安心心等著我们接你出去。小红那里你也别担心,我今儿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看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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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苦难言,看著她走出去,也不好阻她。发了会儿呆,眼光落到平安带来的吉他上,我解开琴套,将它取出来,手指在琴弦上拔了两下。前世不管是开心还是不开心,我都喜欢抱著吉他在院子里弹唱,没想到来到这个时空,那个曾经是排解我情绪的妙物,倒成了我谋生和替我解难的工具,没有一次弹它是洛u灾v弹、自己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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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好音,我抱著吉他坐到床上去,靠著墙,一串无意识的音符从琴弦中流淌出来,我闭著眼楮,不停歇地弹下去,宇公子、楚殇、凤歌、冥焰、月娘、红叶、小红、平安,一张张脸交替在我脑海中出现,来到这个时空来一个多月,怎麽就发生了这麽多事?真像一场梦啊,不知道我今天睡过去,明天醒来,是不是发现我其实只是坐在公司的办公桌前,开著电脑,伏在桌上打了个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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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柯一梦,终是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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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0、1

第53章 噩梦

监狱的日子似乎只能拿日出和日落来计算,我在墙上划上一条横杠,第四天了,这期间,除了凤歌和平安,没有人来过,寂惊云没有来,宇公子也没有来。我笑了笑,这件事,怕是够他们头疼的,听平安的语气,这案子似乎颇为棘手。朝廷在倚红楼查不到什麽证据,月娘又抵死不认账,外面的“超级花魁”粉丝们又群情激愤,想起总决赛那日的暴乱,朝廷也有些心寒,听说最後出动了御林军才把场面镇压下来,说起来,这倚红楼被封,只怕那件事也有一半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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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脸上的疤一点见好的迹象也没有。凤歌次日来看我的时候,自己带了一瓶药过来,让我每日坚持抹。我把它搁到枕头底下,一次也没有用过。自己也不知道是想受虐还是做了孽心中有楚A我就是觉得让那条疤留著,心里才消停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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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卒开门,我转过头,见周大婶领了福生进来,我诧异地从桌边站起来,笑道:“大婶儿怎麽来了?”老百姓们对监狱这些地方是很忌讳的,何况倚红楼牵涉到这样大的案子,旁人避都避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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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就想和福生一起来看姑娘的。”周大婶脸红了红,不好意思地道,“只是探监收的钱我们一时凑不出。”她看到我脸上的伤,眼中只是闪过一丝诧色,倒是很识趣地没有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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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更是 o慌,赶紧请她坐到床沿上,挨著她坐下,笑道:“给大婶添麻烦了,其实你们没有必要来的,我好著呢,花那些钱多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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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说的什麽话,姑娘对我们有恩,我们都还没有报答姑娘,现在姑娘出了事儿,难道因为怕麻烦就不来看姑娘?”周大婶嗔道,“再说了,我们也要看到姑娘,才放得下心,该花的钱就不能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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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婶儿有心了。”我笑道,“您的病好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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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好了。谢谢姑娘掂记著。”周大婶笑道,“姑娘教我做那豆腐乳,拿到市集上去卖,很受欢迎呢,以後我和福生的生活可有著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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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敢情好。”我笑了笑,想起这两日画的东西,起身到桌边拿过来,交给周大婶儿,“大婶儿有空的话,帮我把这些花样儿拿去锦绣庄交给金大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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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有什麽问题。”周大婶将花样摊开看了一眼,惊讶地道,“这是姑娘画的?好逗趣呢,连蛇和老虎都画得这样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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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生凑上来,见了我画的Q版十二生肖,喜欢得不得了,我笑道:“等我出去了,送两只给福生。”他的脸一下子红了,轻声道:“谢谢姑娘。”见我笑盈盈地看他,不好意思地将脸埋进周大婶儿怀里,周大婶笑啐了他一口,搂著他一脸幸福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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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慈子孝,周大婶有这麽一个可爱孝顺的儿子,真是好福气。我的手滑向小腹,宝宝,若你有机会出世,你会不会像福生一样可爱,一样那麽心疼娘亲?一时心间又酸又软,要是妈妈留下你┅┅,蓦然想起那天无意中问到福生父亲时,他愤怒痛苦的表情,心中一凛,不行!不行!我虽然不清楚周大婶丈夫的事,不过福生那样子┅┅,若是将来,我的宝宝也露出那样的表情┅┅,不行!我不能让你受这份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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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大婶见我神色不定,轻声道:“姑娘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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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眼看她,勉强地笑了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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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像是想起什麽,拍了下脑袋,笑道:“你看我这记性,福生,快把篮子拿过来。”她接过福生递过来的竹篮,掀开诮b篮子上的粗布,笑道:“怕姑娘在里面吃得不好,给姑娘煮了几个鸡蛋,还有一只盐水鸡,是我自己做的,姑娘别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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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道:“看大婶说的,我谢谢都来不及,得尝尝大婶儿的手艺。”说著,拿起篮子里的筷子夹了块鸡肉,放进嘴里。鸡肉香滑的口感在口腔里散开,味道不错,就是有些油腻,刚刚吞下起,顿时觉得一阵恶心,我捂住嘴,冲到墙角吐起来,吓得周大婶赶紧放下东西,跑到我身边替我顺背。吐了半天,除了几口酸水,什麽东西都没吐出来,我顺了顺气,周大婶见我不吐了,扶我坐回床上,担心地道:“姑娘脸色好差,莫不是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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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强笑道:“没事,您别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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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大婶掏出绢子给我擦了擦嘴,脸色有些凝重,看我缓过气来,犹豫地迟疑道:“姑娘这样子,跟我怀福生的时候差不多,也是一吃油东西就吐,难道姑娘有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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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瞒不过她这过来人,只好点点头,她担忧地道:“呀,那在这牢里可怎麽好?这里环境这麽差,饭菜又不好,你身子又弱,不好好补的话,孩子长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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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的,反正这孩子,我也没打算要。”我的心紧了紧,眼里酸酸涩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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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不打算要这孩子?”周大婶儿吃了一惊,“这怎麽使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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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婶儿,不怕你笑话,这是个没有父亲的孩子。”我心中很惶恐,我与楚殇的恩怨,根本无法启齿,“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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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是无辜的,即使不知道他的父亲是谁,可孩子是老天爷的恩赐。”周大婶儿握住我的手,叹道,“打掉孩子对身子不好,姑娘心里以後也会留疙瘩,姑娘可要想清楚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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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周大婶以为这个孩子的父亲是某个青楼恩客吧?她不知道,这孩子的来历比那种情况还要来得不堪。我心中苦笑,垂下眼睑,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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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我当初怀福生的时候,心里也挣扎过一段日子。福生┅┅,也是个没有父亲的孩子。”周大婶儿语出惊人,见我讶异地抬头看她,她叹了口气道,“但我从来不後悔把福生生下来,姑娘可愿意听听这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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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怔怔地看著她,点了点头,周大婶儿沉吟了一下,道:“我本是济州人,三年前才搬来京城的。福生他爹是孤儿,以前是济州一间私塾的教书先生,我跟他爹┅┅”她顿了顿,脸上浮起一抹酡红,“我跟他爹是邻居,平日里相互照应,就好上了。他年纪比我大十岁,又清贫,我家里不同意我与他好,我们就偷偷来往。有一天,他很高兴地来找我,跟我说,京城里有个显贵人很欣赏他,要接他到京城去,他跟我保证,只要在京城里混出头了,就回来接我。可是他这一走,就音讯全无。他走了没多久,我就发现有了身孕,一个未出嫁的大姑娘怀了孩子,孩子的父亲又找不到人,我当时真的是想死的心都有。我也想过要打掉这个孩子,可是一想到他爹,最终还是没能忍下心,家里人受不了这份奇耻大辱,把我赶出家门。我就在外面帮人打点零工,熬到福生出世,我一看到他那胖乎乎的小脸,就在心里庆幸,幸好当初没有打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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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周大婶还是个未婚妈妈,我不禁有些佩服她的勇气,莫说是在古代,即便是在二十一世纪,未婚生子都为人诟病,这其中的辛酸,肯定不是周大婶轻描淡写三言两语就能说得尽的。福生默默地坐在旁边,听他娘讲这段过去,面无表情。周大婶接著道:“三年前,济州发大水,把什麽都冲没了,我带著福生来到京城谋生,希望能打听到他父亲的消息,可是这麽多年,一直没有打听到什麽,我也渐渐淡了这个心思,只要福生安安乐乐地长大成人,我们娘俩就这麽过日子,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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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她语气平淡,好奇地道:“大婶儿,你不恨福生他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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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也怨恨过的,恨他为什麽不守承诺,不回来接我,又怕他飞黄腾达後,把我这个乡下女子忘到脑後去了。”周大婶儿笑了笑,道,“可是後来,就越来越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麽意外?他在外面是不是也过得很苦,所以没有脸面回来?我相信他不回来,是有苦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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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个痴情的女子。我笑了笑,是驼鸟的心态吧,接受他有苦衷,比接受他变心要容易得多,自己心里也好受得多。只是周大婶啊,我的情况与你根本不能相提并论,你与福生他爹,好歹是因洛u雪R,才有了福生这个孩子,你对他有爱,所以你原谅他的一去不回,所以你不忍心打掉他的骨肉。我呢?我对楚殇只有恐惧、只有憎恶,我怎麽可能生下他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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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卒来催周大婶出去,周大婶见我仍在沉默,叹道:“我也不多劝姑娘,拿掉孩子对女人来说是大事,姑娘一定要想清楚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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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我一直在做噩梦,先是个胖乎乎的小宝宝紧紧地拽著我的裙子,哭得撕心裂肺:“娘,你为什麽不要我,你为什麽不要我┅┅”我心酸地去抱他,却发现他的脸突然变成楚殇的脸,带著憎恶的表情,仇恨的目光,咬牙切齿地道:“我恨你,是你害了我爹,我恨你┅┅”我摇著头惊慌地後退,撞进一个坚硬的胸膛,我惶恐地转过身,楚殇面带痛楚,紧紧地抱住我,在我耳边狼狈地乞求:“雪儿,不要恨我,不要恨我┅┅”放开我!我尖叫著在他怀里挣扎,只觉得胸口闷得透不过气来,尖叫著从床上坐起来,浑身冷汗,满脸眷炕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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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门轻响了一下,我恐惧地回过头去,一个黑衣蒙面人闪身进来,见到我,目光一闪,我怔怔地看著他露在面布外的眼楮,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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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0、1

第54章 劫狱

又是他?他到底与蔚蓝雪有什麽关系,三番五次地找上门来?黑衣人见我怔怔地看他,冲到我面前,一把抓起我的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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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不及说话,已被他从床上拉起来,身不由己地踉跄行出这个单间牢房。监狱走道里点著幽暗的红烛,我和他的倒影映在墙上,看上去仓皇怪异。监狱走廊和门口有被他放倒的狱卒,一出大门,他猛地停下来,我向前一看,倒抽一口气,满院持著火把的官兵,弓箭手的箭已经搭在弦上,对准黑衣人。寂惊云背著双手,英挺的脸上有一丝嘲弄的浅笑:“你以为你这次还能逃得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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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把我拉到他身後,我感到他全身都紧绷起来,戒备地盯著寂惊云,不置一言。这傻瓜,这样的情况你能带我走吗?从宇公子包下我那天起,我就是诱他出来自投罗网的诱饵,我在他身後低声道:“别管我,你自己走。”以他的武央A自己逃跑应该不成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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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带你走。”他的声音透著无比的坚持,手中的长剑缓缓平举到眼前。寂惊云双眼微微一眯,冷笑道:“谁都别动,我要亲自拿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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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惊云反手举起手中的刀,“铛”地一声单手退去刀鞘,手中的乌刀闪著冷咧的寒光,他冷冷地看著黑衣人,寒声道:“寂某的‘冰魄刀’出刀必见血,你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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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著,身形鬼魅地一晃,向黑衣人疾冲过来,乌刀陡一用力,刀光大盛,如同烈日旭阳从极东之地的云海波涛中乍现,骤然升空,刹那间光芒遍大地,浩瀚无匹的刀光充斥在天地之间,光华万道,彷佛每一寸空间都弥漫著撕天的寒气,只要一靠近,便有如赤身裸露在万刀千锋之下,冷得令人胆落魂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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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冷哼一声,长剑出鞘,剑尖爆闪而出的剑花,也如银蛇万道,波光耀日般不住互撞冲击,激出无数光点剑潮,如同千堆雪、万顷波般向四方涌卷,迎上寂惊云的刀光,剑法不但凌厉不减,反而更添三分,两人的身影顿时圈在刀光剑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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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地,刀剑圈里暴出一道惊雷似的巨响,如天地同崩、五岳乍碎,轰然一股大力于刀剑光潮中炸开,万千刀光如星碎月破,暴出无数寒芒冷电,挟著无尽的森森寒气,向四面八方怒射开来,刀光过处,无物不摧。黑衣人闪出的剑花没能完全挡住寂惊云绵密的刀法,“滋”地一声,左後肩中招挂彩,顿时鲜血狂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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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狂退数步,拦剑挡在我身前,寂惊云翻身跃後站定,面不红气不喘地看了黑衣人一眼,眼中闪过一抹赞赏,轻笑道:“好身手,能在我寂惊云的冰魄刀下走上五十招的人,江湖上没有几个,阁下若肯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寂某绝不难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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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冷哼一声,似乎并不把寂惊云的话当回事儿。我站在他身後,看到他左後肩的伤口源源不断地涌出鲜血来,心中一阵反胃,差点又吐出酸水来。看这样子,这黑衣人今晚肯定会被寂惊云擒住了,这血要是这样继续流下去,他还没带走我就已经血尽人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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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惊云见他不肯投降,淡淡一笑,又举起了刀。我心中一紧,轻声对那黑衣人道:“不要硬拼,你打不过他,挟我当人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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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赌,赌我在宇公子心里到底有没有一丝半点的位置。如果我在他心里不仅仅是个引黑衣人出来的诱饵,寂惊云就会在乎我的生死,如果不是,我也该死心了。这黑衣人三番四次地救我,当我还他个人情。黑衣人听了我的话,迟疑了一下,见寂惊云手腕一动,立即把我一把拽到他身前,将剑架到我脖子上:“不想让她死就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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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惊云一怔,眼中骤然升起熊熊怒火:“放开卡门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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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开,放我们走。”他的剑紧紧地压在我的脖子上,我见到寂惊云眼里的惊怒之色,心中一定,故意将脖子往剑锋上送了送,感觉脖子忽地一凉,有丝微痛,心知肯定已经划出一道小血口,寂惊云骤然垂下双手,咬牙道:“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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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他们放下武器!牵一匹马到大门口。”黑衣人继续道,寂惊云恶狠狠地瞪著他,再看了一眼我脖子上的伤,寒声道:“照他说的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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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院里响起一片扔掉弓箭佩刀的声音,黑衣人警惕地押著我,靠墙往府衙大门外移,寂惊云带人紧跟其後,怕那黑衣人伤到我,与我们保持一定的距离。我低声对黑衣人道:“你到了大门外就自己走,你受了伤,带著我跑不远的。”我可不想惹祸上身,与他多作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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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黑衣人断然拒绝。我满脑黑线,老天,不管是你蔚家的什麽人,反正楚殇一倒台,我与蔚家再无瓜葛。不要再来纠缠我了好不好?我咬一咬牙,气道:“你掳我作什麽?我又不认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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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子一震,咬牙道:“你说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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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我又不认识你,你干什麽老想掳我走?”我翻了翻白眼,现在该死心了吧!我呆在牢里过段日子就能放出来,你掳走我以後就是越狱,我没准得过著被人追捕的日子,两相比较,还是呆在牢里比较划算,好歹有吃有住有人保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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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黑衣人像是受了巨大的打击,语气有些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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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认错人了吧?”我冷冷一笑道,“我叫卡门,是倚红楼的艳妓,不是什麽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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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他又疑又惊,把我押出大门,门外果然已经有马夫准备了马匹,但也有不少官兵围住,他冲不冲得出去难说得很,我再次重复道:“你自己走,以後别来找我,我真的不认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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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迟疑了一下,松开我,跃上马背,官兵立即围上来,他怒喝一声,扬剑劈去,凌厉的剑气令人呼吸不畅,气魄胜人,兵器不住交击,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刀剑激出蓝星火花点点,如正月的烟花此起彼伏,灿烂之极,转瞬之间,黑衣人已经杀出一条血路,策马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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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惊云顷刻之间冲到我面前,寒著脸下达命令:“追!”隐身在黑暗中早已经准备好的一队骑兵闻令向黑衣人追去,“达达”的马蹄声在夜空中回响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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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没事吧?”寂惊云转过头看我,脸上表情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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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谢谢寂将军相救。”我对他福了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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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平,送卡门姑娘回去,她脖子上的伤给仔细包扎一下。”寂惊云唤过一个府衙捕快,吩咐道,一个小兵已经牵了一匹血红色的高头大马过来,寂惊云翻身上马,也不多言,便向著黑衣人逃跑的方向策马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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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那捕快送回牢房,包好脖子上的伤,寂惊云一行都没有回来。不知道那黑衣人逃脱没有?他救过我,我私心里是希望他能逃脱官兵的追捕的。而且他叫我“小雪”,我已经可以肯定他是认得蔚蓝雪的,只是不知道与蔚蓝雪到底有什麽关系?楚殇说蔚蓝雪是被蔚锦岚常年锁在闺房里的,那她认识的男子肯定不会多,除了父亲,大概应该只有兄长了。难道那黑衣人是蔚蓝雪的大哥蔚彤枫?我心中一惊。仔细回忆起每次见他的场面,越想越觉得有此可能,第一次他刺杀宇公子时听到我的尖叫,双眼中闪耀的震惊;第二次从玉蝶儿手中把我救下来时候眼里的惊疑;第三次想劫我走时,被楚殇的两个丫头下毒使坏,以致无法参加“超级花魁”大赛来印证我的真假,没准那个荷包就是他遣九爷送来的,希望通过荷包与我取得一些联系,我怎麽这麽迟钝,到今天才理顺这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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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的疑惑解开,新的疑惑又来了。蔚彤枫既是相爷公子,为什麽要行刺宇公子?如果宇公子真是当今天子,他干的可是抄家灭门诛九族的事儿。而且,刺杀皇上是要经过周密计划的,不但要有线报,知道皇帝微服出宫,还要事先踩点,进行计划,选出逃跑路线。这很重要,他再怎麽没脑子,也应该知道一旦事败,会有什麽後果,蔚家会被满门抄斩,总之,这种事不是他一时冲动,更不是他一个人可以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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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一时冲动,必定计划周详,这麽说,那次的刺杀绝不是偶然事件;不是他一个人可以做到,那麽,谁在帮他?或者可以换个说法,他在帮谁?我冷汗直冒,越想越觉得这里面的关系错踪复杂,这蔚彤枫,只怕也不是像红叶所说的那般鲁莽冲动无知。怪不得宇公子要包下我,还花了那麽大力气布置,等他上网。老天爷,我无端端上了蔚蓝雪的身,背了楚殇的仇恨已是十二万分的倒霉,可别再把我一介弱女子卷入什麽宫廷斗争之中去就万事大吉了,一想通这个,我就对刚刚没有跟黑衣人一起走感到无比庆幸。我管他是谁,总之以後,我不是蔚蓝雪了,简 F楚殇之後,我与蔚家再无关联,再无关联了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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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0、2

第55章 葬心

这一晚忐忑入睡,次日一早,寂惊云来看我,我见他满脸黑云,猜到他终是没有抓到那个黑衣人,被他跑掉了。其实我对黑衣人来救我还存有一些疑惑,如果他是蔚彤枫,以他和九爷的关系,没理由想不到我们这些无辜的人关不了多久就会放掉,洛u n冒险来这一趟?除非┅┅,除非他们见过红叶,知道我已经被关了小号,以为我被列为重犯了吧?这麽说,红叶她们多半平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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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寂将军。”我请寂惊云坐到凳子上,站著听候发落。他精心部署的围捕计划被我破坏了,此刻心中一定窝火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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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门姑娘┅┅”寂惊云望著我,叹了口气,“姑娘请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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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到床沿上,看了寂惊云一眼,轻声道:“将军想问什麽,就直接问吧,小女子知道的,一定不敢欺瞒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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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惊云默默看了我半晌,脸色渐渐缓和下来:“那个黑衣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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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我摇摇头,一脸坦然地望著寂惊云。我是真的不知道,我猜他是蔚彤枫,也只是我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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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惊云似乎早知道我会这麽回答,凝望我半晌,轻叹道:“你不知道,何以他肯冒此大险,劫姑娘出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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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是认错人了。”我想了一下,半真半假地道,“我听他叫我小雪,应该是把我当成他认识的女子了,但我的确不认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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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实话,我的确不是蔚蓝雪,若黑衣人是蔚彤枫,我也的确不认识他。寂惊云看了我半晌,缓缓道:“姑娘既然不认识他,洛u髂 n助他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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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被寂惊云看出来了?我想了想,老老实实地道:“之前我中了采花贼玉蝶儿的迷香,他救过我,虽然他是认错了人,但也算对我有恩,此际算还个人情给他。”我站起来,对寂惊云施了一礼,道:“破坏了将军的部署,小女子难辞其咎,将军若要追究,我甘愿受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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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有情有义,叫惊云怎麽罚?”寂惊云站起来扶我,苦笑道,“罢了罢了,皇上要是追究,也是惊云办事不力,与姑娘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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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我怔怔地看著他,他竟肯帮我背下这个黑锅?为什麽?一时心中百味杂陈,不知如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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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了,姑娘好生休息。惊云告辞。”寂惊云蹙眉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去,我怔怔地望著他出门,竟然忘了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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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後不久,狱卒带了个老者进来,对我道:“卡门姑娘,寂将军请了大夫来看你脸上的伤。”我怔了怔,寂惊云见到我时,一个字也没提过我脸上的伤,没想到不动声色地将所有情况看在眼里,想不到他那个直率人,也有这份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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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检查了我的伤口,道:“本来不是很严重,但一直没有好生上药,现在即使是伤口治好了,也会留下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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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笑不语。大夫给我清洁了伤口,敷上药,道:“老夫明日再来给姑娘换药。”大概是我没上药的举动被寂惊云发现了,所以才让大夫每日来为我上药吧?我一时竟有些怔忡,不知道这到底是寂惊云的意思,还是宇公子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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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又有人来看我,我看到她,吃了一惊,竟是红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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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紧迎她进来,我诧异地道:“姐姐怎麽能来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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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爷差人把我保出来了。”红叶笑道,“听说外面闹得可凶,那些‘超级花魁’的粉丝们天天围在府衙大门外示威抗议,官府查不到什麽证据,也不能老把人关著,好些姑娘都已经放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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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麽快?我倒有些惊讶,这件案子要查的话,应该也不是这几天就能搞掂的,除非之前,倚红楼已经引起了朝廷的注意,暗中查探了不少时日,我想起宇公子放到倚红楼的“粽子”,心中已经有些明白,倚红楼应该是朝廷早就想下手的对象,此番说倚红楼勾结楚殇,不过是朝廷一个顺水推舟的借口,一则可以早早清除掉有异象的民间势力,二则敲山震虎,警告一下与倚红楼过从甚密的朝中高官吧?现在官府肯先行放掉的这些姑娘,大概是早就查清楚没有跟月娘勾在一起做坏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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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著牵起红叶的手:“那我要恭喜姐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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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也别忧心,你应该很快能出去。”红叶笑了笑,转而又蹙起眉道:“我原想请九爷也把妹妹保出去的。可是府衙大人说寂将军交待过,妹妹谁都不能保,也不知道寂将军是怎麽想的,以他和妹妹的关系,本应由他保妹妹出去的,这会子倒跟你撇得开净,我看他也不像是没情没义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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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有将军的难处,他是这案子的主审官,自然要注意一下影响的,何况将军也很关照我,我呆在这里没吃什麽苦。”我笑道,心中明白蔚彤枫洛u帆_险而来了,就是寂将军那一句“谁都不能保”,才把他引到牢里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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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是。”红叶看了一眼这单间,调笑道:“寂将军对妹妹也颇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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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推他一下:“姐姐出去之後有什麽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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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红楼被封了,就算以後月娘能出去,朝廷也不会允鸟x出这麽大风波的青楼重开,这些姑娘们的去处,倒是个难题。却听红叶笑道:“九爷给我安排了住处,我这些年也存了点私房钱,以後不用过卖笑的生活也能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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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其他姑娘┅┅”我迟疑地道,这是我当初没有想到的,倚红楼一封,相当了断掉了别人的生路,不是个个姑娘都像红叶一样存有私房钱的。红叶笑道:“你还担心她们?从‘超级花魁’大赛一开始,百花楼、迎春院这些与倚红楼齐名的青楼老板,哪个不是虎视眈眈地盯著这些肥肉,这会子倚红楼落了魄,还不疯抢?听说香香、落霜、彩霞她们一出府衙大门,就被其他青楼的轿子接走了。她们现在是自由身挂牌,不高兴随时都可以走人,比当初在倚红楼时强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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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放下心来,红叶看著我的脸,蹙起眉道:“你呀,整天替这个担心替那个担心,也不多操心操心自个儿,你的脸现在这样子,可怎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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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好的。”我笑了笑,拍拍她的手背,“寂将军请了大夫,天天给我上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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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还好。”红叶笑著点点头,突然想起什麽似的,轻声道,“对了,寂将军知不知道你有了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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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一凛,摇了摇头,红叶诧异地道:“你还没有告诉他你怀了他的孩子?他知道了说不定就会马上放你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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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这件事你别张扬好吗?”我笑了笑,原来红叶以为我怀的是寂惊云的孩子,怪不得那天一脸喜色,以为我可以母凭子贵、脱离苦海了吧?我握著她的手,轻声道:“这件事,我会寻机会跟他说,你现在不要告诉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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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叶想了想,笑道:“也是,这是喜事,自然要你亲自跟他说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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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心中苦笑,若这孩子是寂惊云的,我还用这般苦恼吗?送走红叶,我坐到床上发呆,寂惊云不放我走,大概是为了引黑衣人出来,眼下我跟他说了不认识黑衣人,不知道他会信几分,也不知道他还会关我多久?抱过吉他,我有一下没一下地拔著琴弦,一时有些心神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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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门响了一下,我回过头,迎上来人的黑眸,这麽久,他都不肯来看我,现在黑衣人出现了,他终于来了。我望著他温雅出尘的俊逸脸庞,一时有些怔忡,不知道门口伫立那高贵清华的身影,是不是我思念太久产生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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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我脸上的伤,怔了怔,语气中带上一丝怒意:“脸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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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我淡淡地道,转过脸,避开他的目光,看来上药之事不是他的意思了。不知道洛u A隔了这酗[不见他,竟不知道说些什麽,心里明明牵著他挂著他,可是此时见了,又觉得他离我那麽远,远到我根本触摸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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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放下吉他,站起来行礼:“卡门见过宇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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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吧。”他自己坐到凳子上,懒懒的目光扫过来,我坐回床沿,微微侧过脸,不让他看到我脸上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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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我半晌不语,他忍不住开口道:“丫头,你怨我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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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指什麽?”我轻轻地笑了笑,是指你用我作饵,引黑衣人出来?还是你故意躲我这麽久,不闻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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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我指什麽!”他默默地看著我,沉吟道,“决赛那日,我不是存心丢下你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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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说笑了。”我打断他,淡淡地道,“公子乃千金之躯,不容有失,卡门绝不敢怪责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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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又道:“这些日子,我不是不想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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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和寂将军公务繁忙,卡门不敢作非份之想,劳公子挂记。”我再次打断他,冷淡的语气令他挑了挑眉,他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似乎在说,还说不怨我,语气这麽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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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咬了咬唇,垂下眼睑,心中也对自己一阵气恨,我刚刚那番话,怎麽听,都像是受了委屈心怀不满的小媳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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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惊云说,你不认得那黑衣人。”他换了话题,懒懒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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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抬眼看他,眼中一片坦然。宇公子眼里闪过惊慑的目光,我心中一凉,他不信我,他不信我,我微微一笑,淡淡地道:“公子不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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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到那人才知道,我不能单听你一面之辞。”他淡淡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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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那就再设计抓他就是了,反正我不像那些花魁姑娘有那麽多拥护者,关多久都没关系。”我冷笑道,“不过那黑衣人已经知道他认错人,他来不来,就不关我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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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那些姑娘那麽多拥护者?”他轻笑起来,“你的拥护者,可比她们都要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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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怔了怔,不明所以地望著他:“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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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的拥护者也就是一些平民百姓,你的拥护者就不简单了,全是寂平安这些千金娇女,这几日听说罗太师和苏大人在家里也被两位千金烦著呢。”宇公子唇角噙起意味不明的浅笑,眼楮一眨不眨地望著我,“丫头,你可真不简单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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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这一茬?想起那些千金娇女之前对我的刁难,心中不觉感到有些可笑,看来古人还真是相信“腹有诗书气自华”,就那麽两首诗,轻描淡写地就化解了她们对我的偏见,这些丫头们也未免太单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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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是这麽想的吧?我抬眼望著宇公子,以他的心思,自然不会像那帮丫头那麽容易轻信我。我扬起唇角,嘲弄地道:“公子想说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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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红楼今次牵涉到无极门一案,朝廷对楼里的每一个人都作了彻底调查,每个人的身世来历都一清二楚,唯有你,朝廷查不到半纸资料。”宇公子收了笑容,眼里的惊慑之光更盛,“丫头,你的神秘,真是让人深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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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一凛,他什麽意思?是想问我的来历吗?我既已决定与蔚家撇清关系,之前的说辞是断然不能告诉他的了,那我要怎麽做?编出一套身世来吗?总不能说我是借尸还魂来的吧?还不把人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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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在寻思算计,却听到宇公子接著道:“之前你说你是自愿在倚红楼挂牌的,朝廷却查到你是楚殇交给月晚池的人,丫头,你倒说说,这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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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是他今晚来的目的吧?我望著他,几乎大笑出声,原来,原来他以为我是楚殇的人,原来他以为我也是无极门的孽匪,我费尽心思设计楚殇,没想到算来算去,换来的却是把我自己套进去这个结果!这世上的事,原来真的这般荒谬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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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既然查得到是楚殇把我交给月娘的,自然也该查得到其他的。”我冷嘲地笑起来,心中万念俱灰,他对我,真的是一点信任都没有啊,我还指望什麽,“你去问月娘和楚殇,不是比问我更清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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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他们?”他笑了笑,淡淡地望著我:“你想知道楚殇现在怎麽样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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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麽样了?”我下意识地问,却发现宇公子听到我这句问话之後,眼中闪过的一抹怒色。我心中一紧,你傻啊,你既想申明与楚殇无任何关系,这麽关心他的状况作什麽?不是自己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去吗?那句话,是宇公子故意这麽问的吧?这下子,他更不会相信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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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咬了咬唇,费力地道:“如果我告诉你,楚殇是我的仇人,是他把我囚到倚红楼,逼我卖身,公子会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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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他淡淡地道,突然拍了两下手掌,牢门被推开,一个随从模样的人端了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进来,放到桌上,躬身退出牢房,带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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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了它,我就信。”他的表情淡淡的,眼中却带上一丝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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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麽?”我看了那碗汤药一眼,毒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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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花汤。”他冷冷地道,“喝了它,我就信你,信你和无极门,和楚殇没有任何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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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後这句话加重了语气,我浑身一震。看向那碗汤药,红花汤?是什麽?药碗里传来若有若无的麝香味,我心中一惊:“你┅┅,这是堕胎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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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脸抽搐了一下,面无表情地看著我,不否认我的问话。我的心渐渐凉下来,纵然我不想要这个宝宝,可是,也绝不想是他来逼我拿掉,也绝不想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被拿掉!我浑身冰冷,宇、宇,你好狠的心,你竟然带著堕胎药来,原来你早就知道我怀了孩子,这也是你不肯来看我的原因吧?是了,连落霜都知道楚殇每次到倚红楼来都是暗中来找我,你的“粽子”更不可能不知道,怕是早就汇报给你知晓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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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死地盯著他,惨笑起来:“为什麽要逼我证明我与无极门无关?就算有关,与你又有什麽关系?你那麽在乎干什麽?无极门只是一个江湖门派,你会放在眼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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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脸色一下变得难看起来,惊慑的目光直直地抓紧我:“你想说什麽?你知道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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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说什麽?”我惨笑,口不择言地道,“我想说,无极门再厉害也没用,你是天子,是一国之君,就算这无极门有什麽重要,也自有你的手下来处理,黑衣人不就是个最好的例子吗?你为什麽,为什麽要亲自来逼我?用这样的方式来逼我?”这是否表示?你有一点点在乎我?可是你的手段如此狠绝,你非要逼我把对你最後那点情意抹杀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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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他站起来,面色灰白,眼里盛满震惊,“你何时知晓我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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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下次上青楼找姑娘,记得不要带寂将军那种身份的跟班。”我冷声嘲讽道,“否则一样会被人家猜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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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跌坐到凳子上,眼里的震惊渐渐退去,面如深潭,沉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半晌,才冷冷地道:“既然你知道了我的身份,就该知道,我为什麽容不下他。这药,你喝?还是不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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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只要是个男人,要说不在乎这种事,那是虚伪。何况他是天子,皇帝的女人,怀了别人的孩子,他不赐死我,只是取走我腹中的孽种,我就该庆幸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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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我凄楚地唤他,他身子微微颤了颤,我惨笑道,“喝下这碗药,你就不再是卡门心中的宇公子了,你┅┅,一定要逼我吗?”我的语气无比凄凉,看到他脸色一变,面上涌出复杂的神情,却沉默不语。我咬了咬牙,站起来,走到桌前端起药碗,眼眸项弄y颊滴到黑色的汤碗里,一滴、两滴,药汤溅起微弱的涟漪。我的左手滑向小腹,宝宝,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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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碗端到唇边,被他一掌拂落,汤碗跌到地上,碎成万千碎片。抬眼看他铁青的脸,他的声音寒冷得令人颤抖:“罢了,喝与不喝,对我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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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起来,惨笑两声,拂袖而去。我的眺④F下来,我知道,我与他之间已经结束了。不管是我的怀孕还是我的迟疑,都深深地刺伤了他作为一个帝王无比尊贵的自尊,纵然我的迟疑不是为了这个孩子的去留,也无法挽回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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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神地坐回床榻,碰到放在床上的吉他,我像个溺水的人抱住飘在海上的浮木,笑起来。吉他吉他,我这次是真的失恋了,真糗啊,每次失恋都是你陪在我身边呢。这下子,心不用锁了,情不用锁了,心都死了,情还不能绝吗?吉他吉他,还是你最好,这辈子只要有你陪我就够了,我轻笑起来,抱著吉他,轻轻哼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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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儿飞去,心亦不在,栖清长夜谁来,拭硎☆|。

是贪点儿依赖,贪一点儿爱,旧缘该了难了,换满心哀。

怎受的住,这头猜那边怪,人言汇成愁海,辛酸难捱。

天给的苦、给的灾,都不怪,千不该万不该,芳华怕孤单。

林花儿谢了,连心也埋,他日春燕归来,身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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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如水,清冷地从窗外倾泄而下,我坐在月光中,面带微笑,轻声哼唱,在凄柔的歌声中,眼瓷A缓缓地从眼角滑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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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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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嫁祸

我脸上的伤渐渐好了,皮肤愈合了,新鲜的皮肉长出来,脸颊上有一道浅粉色的长疤。倚红楼的姑娘一个一个地,渐渐都放了出去,就连月娘,这个嫌疑最大的人,交了十万两银子的保金之後,也被凤歌保了出去。但倚红楼是彻底关门大吉,官府不准再开了。终于,我也从府衙大牢里被放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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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宇公子是要放弃我这个诱饵了。他对我,是真的死心了吧?他本来给我机会,只要我喝下那碗红花汤,代表著和过去一刀两断,而我的迟疑刺伤了他,伤了他的心,而他对我的不信任和猜忌也刺伤了我,我与他,心中都充满了犹疑忐忑的不确定与欲言又止的矜持,所以任何一个小小的变数,就可以完全改变选择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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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了,这也闭O最好的结局。我抬头望向天空,重见天日的欣喜冲淡了心底的哀伤,原来真的没有什麽比自由更重要,人活著,何其简单,就是为了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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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小红被带了出来,见到我,哭著冲过来,抱著我抽泣。这丫头被关了这麽些天,恐怕被吓惨了,人也瘦了一圈儿。我笑著拍拍她:“傻孩子,哭什麽,这不都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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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小声地呜咽著,我牵著她往外走,出了府衙大门,看到长台阶下有将军府的轿子,寂平安抱著双臂,来回张望著踱步。我急忙拉著小红躲开,从石狮後绕到侧巷,再从後街转出去,才吐出一口气。小红奇怪地看了我一眼,道:“姑娘怎麽躲著寂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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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去将军府。”我知道平安的好意,知道我今日出狱,肯定会来接我去将军府,但如今我与宇公子已经决裂,住在将军府只怕会给寂将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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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们去哪儿?”小红犹豫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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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是哪儿?倚红楼被封了,等于没有了落脚的地方,将军府去不得,凤歌那里我不想去,月娘此际想必与他住在一起。想了想,笑道:“我们有钱啊,想去哪里不行?”现在应该找家全京城最好的客栈,开两间房,洗去一身晦气,换身漂亮衣服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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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在温暖的热水里,我全身都放松下来,有钱真好,到哪里都能享受五星级的待遇,想到我打赏了小二一点碎银子,他立即鞍前马後地伺候著,真是舒心啊。在大牢里关了这麽多天,身上又脏又臭,得好生洗洗才行。我搓著脖子上的污泥,不经意触到那块黑玉,怔了怔,握住黑玉,心里浮起一丝温暖的情绪,冥焰、冥焰,我终于得到自由了,从今以後,不用再担惊受怕,可以过我想我的日子了,冥焰,你高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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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上眼楮,强迫自己进入睡眠,当黑雾笼罩我的时候,我从没有像今次这刻这样欣喜,这样期待与冥焰的会面。等了很久,不见冥焰的到来,我狐疑地抓紧黑玉,大声叫道:“冥焰!冥焰!我来了,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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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那束华丽的光束,四周除了黑暗还是黑暗,空洞地回响著我呼唤他的回音。为什麽冥焰没有来?我心中一慌,难道他出了什麽事吗?我又惊又慌,大声叫他:“冥焰!冥焰!你在哪里?你出来!冥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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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出现一道光束,一个人影伫立在光束里,我又惊又喜地冲过去:“冥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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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声戛然而止,光束里是一个戴著牛头面具的人,他不是冥焰,他是谁?牛头面具人看了我一眼,无奈地道:“你不用再叫了,小冥王大人不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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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我怔了怔,“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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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犯了个大错,被冥王惩罚了,以後,都不会出现在你的梦中。”牛头人叹道,“我受他所托,来告诉你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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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我以後,都再也见不到他?”我惊声道,“他犯了什麽大错?他会受到什麽惩罚?他是冥王的儿子,难道冥王就不能开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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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为了改变你的命运,偷偷修改了凡人的生死簿,触犯了天条。”牛头人道:“我也不能泄露太多天机,至于你以後能不能再见他,只能看你二人的缘份造化了。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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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他骤然消失在光束中。我惊慌地拉他:“不要走┅┅”你说清楚,什麽是改变我的命运?什麽偷偷修改了凡人的生死簿?什麽触犯天条?冥焰到底怎麽了?我以後到底能不能见到他?不要走,你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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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走!”我伸手在空中抓了抓,满头大汗地睁开眼楮,左手立即被人握住,我迎上那双狭长的凤眼,心中一惊:“玉蝶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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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门姑娘,好久不见。”他俯身蹲下来,唇角噙起一抹邪邪的笑容,“没想到今日竟能见到姑娘芙蓉出水的娇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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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蓦地反应过来,自己还泡在浴桶里,这色胚!在心中暗骂一声,我挤出一个媚笑,伸出右手手指勾了勾,“玉公子,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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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美意,玉某自当┅┅”他笑著凑过头来,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地给了他左眼一拳,他“啊”地一声,捂著眼楮惨叫倒地,我趁机从浴桶里站起来,一把拉过屏风上的袍子,三下两下把自己套了个严实,转身望著倒在地上捂著眼楮哀叫的玉蝶儿,笑道:“玉公子,这是警告你,不请自入姑娘的闺房是要付出代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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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好狠的心肠,这张脸可是玉某风流的本钱啊。”他半真半假地哀叫著,从地上爬起来。我冷笑著坐到椅榻上,轻哼道,“你就算没那张脸,就不会出去祸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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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玉某见过姑娘之後,可再没干过采花的风流事儿了。”玉蝶儿也坐到倚榻上,隔著矮几,轻笑道,“玉某对姑娘可谓一见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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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吧玉公子。”我冷笑一声,“你是被无极门追杀,没奶 A去犯案而已。怎麽,现在没被人追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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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某此番来,就是多谢姑娘指点迷津,自从得了姑娘那消息,经过玉某一番部署,事成之後,果真没有无极门的杀手再追杀玉某。”玉蝶儿收了嘻笑之态,面露得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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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真如此,那楚殇果真是无极门的门主?我也没冤枉他,既然现在门主都自顾不暇,那追杀玉蝶儿的命令想必也取消了。只是我想不通的是,他竟然会为了玉蝶儿对我下迷香一事就下令追杀他,为什麽?以他的性格,应该不会对这样的小人物和小事费心,蓦然想起楚殇那晚压著我的肩膀说那句话:“那个游戏,你赢了。”心中一紧,莫非他说的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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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子有点蒙,我甩开这团乱麻般的思绪,抬眼见玉蝶儿面露得色,嗤笑道:“玉公子既然事成,你我之间交易也到此为止,此番来找小女子,不知所洛u颡①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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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实施了这麽完美的计划,当然得找个知情人倾述倾述。”玉蝶儿眯起了眼,笑道,“我可是好不容易才等到姑娘出狱,第一时间来找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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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自恋狂,敢情他很得意自己成旦碌I了这个计划,前来邀左满H看他这样子,不讲完是不准备走了,我笑了笑,道:“我也很想知道,堂堂无极门门主,是怎样被一个采花小贼放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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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蝶儿不为我的讽刺所动,嗔了我一眼,笑道:“姑娘知道寿王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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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你讲就是了。”我倒了杯茶,拿在手里把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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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王是当今天子的皇叔爷,是如今皇族里年纪最长、辈份最高的一位老王爷,虽说现下不管事儿,只是在京中养老,可是地位还是很高的。”玉蝶儿也给自己倒了杯茶,轻笑道:“可是这位老王爷有个嗜好,跟玉某一样,就是风流,以前倚红楼没停业时,一直是倚红楼的常客,倚红楼停业期间,这位王爷又迷上百花楼里的一个红牌姑娘玉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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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白了他一眼,他识相地没接著发挥,笑道:“之前我被无极门追杀,见过他们的装束,所以照做了一套。然後选了一日专等寿王在百花楼与他那相好玉堂春欢好时,假意行刺他,你不知道那老色鬼,当时赤裸著身子,吓得屁滚尿流,我故意等他的护卫冲进来,装作不敌顺手夺了他身上挂的血玉逃跑。然後潜入楚家,将那套杀手服与血玉埋到楚家的花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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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家由得你说进就进,说出就出?”我淡淡地道,“你冒无极门的名头犯案,无极门不会有所警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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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那种情况,我断定那好面子的老色鬼不会把这种丑事宣扬出去,但毕竟很丢脸,寿王肯定会给官府施加压力暗中追查。官府没有宣扬出去,无极门一时半会儿不会知道这件事,所以做这件事动作要快,不要给无极门有所发现。”玉蝶儿笑道:“所以我办完这件事立即就通知了官府,楚殇就是行刺寿王爷的无极门孽匪。至于楚家,还真是怪,那家伙那麽大的一副身家,家里居然没有几个奴仆,而且他本人好像也经常不在府内,我之前探查过,他几乎晚晚都不在府上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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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冷冷一笑,是呵,他晚晚来陪我过夜了,自然府中无人。没想到倒给了玉蝶儿这麽多机会做案,这玉蝶儿,倒也算是个心思慎密的,我提供一个计策,换个人来未必能考虑得如此周详。以楚殇的心思,自然不会在自己府上留下任何无极门的蛛丝马迹,但他千算万算,又怎麽能想到有人嫁祸给他?楚殇,你精明一世,没想到最後会败在一个采花小贼和一个青楼女子手里,真是荒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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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心里思考著,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楚殇不是傻子,又是有点势力的,即使玉蝶儿真的嫁祸栽赃,也未必瞻ㄔ韦o件事,玉蝶儿的栽赃骗骗一般人可以,又如何骗得了聪明人?朝廷会有那麽傻吗?除非,有人在背後推波助澜。我蓦然想起宇公子那晚逼我喝红花汤时,提到楚殇那铁青的表情,心中有丝了然,如果是他插手,事情的性质就不同了,他只要一个看得上去的借口,就可以置楚殇于死地,玉蝶儿的栽赃只不过正好顺了他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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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这是你对楚殇的报复吗?没想到到最後,我和玉蝶儿,都只不过成了你手中的一只棋子。我苦笑起来,罢了罢了,反正我要的只是结果,过程是怎麽样的,有什麽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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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要恭喜玉公子简 L极门的追杀了。”我笑著举了一下茶盏,对玉蝶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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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玉某再无羁绊,正好陪伴姑娘左右┅┅”他微笑著凑过来,我娇笑著,看他离我越来越近的脸,一拳挥出,把他的右眼也补成熊猫眼,笑道:“这一拳,算是你害我坐了这麽多天牢,赏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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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蝶儿苦笑著捂著眼圈儿,摇摇头,叹道:“玉某谢姑娘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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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著看了他一眼,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道:“玉公子,你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要是无极门的余孽继续追杀你,看你还能怎麽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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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朝廷没有线索可查,现在既然知道楚殇这条线,顺著查下去,无极门被铲平只是时间的问题。”玉蝶儿轻哼一声,不以为然地道,“再说他们门主都死了,余孽还有什麽好嚣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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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怔了怔,转过头:“你说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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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极门的门主楚殇啊!”玉蝶儿道,“朝廷围剿他的时候已经将他杀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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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盏从手里滑出去,跌到矮几上,转了几个滑稽的圈儿,戛然而止。我的脑子顿时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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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0、4

第57章 滑胎

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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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于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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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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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哈哈”地笑起来,一时不知道是高兴、是解脱、是空虚,还是失落,仿佛这麽久以来,一直支撑我的一个目标,突然就这麽失去了,各种复杂的感觉涌出来,笑得眼众ㄔX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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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门姑娘┅┅”玉蝶儿被我疯癫的样子骇住了,我笑著看他被吓倒的滑稽表情,更是止不住笑意。楚殇,你这麽容易就死了吗?我设那计的时候,想过你会吃亏,你会失势,你会无法再掌控我,可从来没有想过你会这麽容易死,是我高估了你,还是你又在耍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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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知道他死了?”他那个人,那麽喜欢找替身,谁知道是不是金蝉脱壳,诈死脱身。我好不容易止住笑,寒声道:“朝廷不是封锁了消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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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抓到人当然封锁消息了。抓到人了还用封锁吗?他的人头被砍下来挂在城楼上,现在全城的人都应该知道了。”玉蝶儿望著我的表情,忐忑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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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还挂著?”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他点点头,我站起来:“带我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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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要去看?”玉蝶儿吃了一惊,“没有女子敢去看那场面的,太恐怖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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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听人说过,要确定一个人是不是真的死了,最好是亲眼看到他的人头被割下来。”我冷冷地看著他,“既然他的头已经被人割下来了,我就去看看他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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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蝶儿瞪目结舌地看著我,半晌才苦笑道:“姑娘与楚殇有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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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与你无关。”我淡淡地道。玉蝶儿怔怔地看著我,有些恍然,苦笑道:“无关麽?原来我玉蝶儿自诩聪明,却不过是姑娘手中的一颗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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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麽不甘麽?”我冷笑一声道,“这世上的人,无非都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你被我利用,却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有什麽好不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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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著我,半晌大笑两声:“即使是被姑娘利用,玉某也认了,我在门外等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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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更衣出去,随玉蝶儿走到京师城楼,巍峨的楼门上,高高地垂了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城楼下聚了一群看热闹的老百姓,对著那颗人头指指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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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听说那就是无极门的门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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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天照国的大财主楚公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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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他了,没想到他暗地里这麽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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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无极门孽匪无恶不作,官府才把他的头砍下来,以儆效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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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扒开人群,挤到前面去,直愣愣地看著那颗被悬得高高的头颅。是的,那是楚殇的脸,那挺直的鼻,紧抿的唇,刀削一般的脸,带给我噩梦的那张脸,尽管满是血污,我也认得出。我望著他怒瞪的眼楮,楚殇,你死不瞑目麽?你愤怒麽?你不甘心麽?我还以为你那麽恐怖的人,连死神都会怕你,原来你跟我们一样,一样会死,一样只有一条命。我曾说过,要我不恨你,除非你死!这下子,是真的两清了,你带给我的屈辱、伤害、噩梦般的恐怖,随著你的死亡,彻底的两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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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起来,盛q脸颊上滑落,小腹骤然传来一阵绞痛,一股热流蓦地从两腿间喷涌出来,我一把抓紧玉蝶儿的手臂,身子软软地滑到地上。人群的注意力转移到我身上,向我围过来,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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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玉蝶儿眼里闪过一丝惊慌,我挣扎地看了一眼腿间浸出的鲜血,惨笑道:“送我回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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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把抱起我,就往回跑:“你撑著,别晕过去。”我半闭著眼楮,忍著腹中一阵一阵的绞痛,为什麽不晕过去?为什麽晕不过去?我按著肚子,感到腹中那微弱的生命正一点点地滑落。宝宝,你自己也不想来到这个世界上吧?你也无法面对你这麽坏的爸爸妈妈吧?妈妈不想要你,爸爸不能要你,现在你自己选择不来到这个世界上,好了好了,这下真是一了百了,我跟你爸爸之间,真的是不拖不欠,什麽羁绊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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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大夫,快来看看!”玉蝶儿把我抱进一间医馆,一个老者迎出来,看了我一眼,讶道:“唉呀,这是小产了吧?你怎麽能把她抱到医馆来呢?这事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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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嘴!”玉蝶儿厉声喝道,“马上给她诊治,不然我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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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被他一吼,吓了一跳,赶紧转身往内室走,边走边道:“夫人,夫人,快来埙uㄐ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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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睁大眼楮,看到玉蝶儿脸色白得吓人,无力地笑道:“别把大夫吓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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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著?”他舒了口气,抱著我跟著被他吓坏的大夫往内室走,一迭声地道,“别闭眼,别睡过去,睁著眼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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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我想笑,却一丝力气也无,真滑稽啊,没想到这个时候,陪在我身边的人竟然是这个采花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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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蝶儿把我轻放到床上,大夫和他夫人围过来,大夫给我诊了脉,摇了摇头,道:“这位夫人身子太弱,孩子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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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事吧?”玉蝶儿担忧地看了我一眼。大夫摸著胡须道:“这位夫人脉象紊乱,怀孕期间情绪波动太大,胎本就不稳,近期又受了不小的刺激,导致滑胎,胎儿虽然保不住,但大人好生调理,应该无大妨。我出去给她开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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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婆看了玉蝶儿一眼,笑道:“这位相公,你先出去吧,我先给你夫人清理一下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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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蝶儿闻言,脸竟微微有些泛红,窘迫地跟著大夫出去了。看著这个风流惯了的男人少见地露出尴尬的表情,我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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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你相公真是关心你呢。”老婆婆笑著看我一眼,解开我的裙带,“这个孩子没有了也别太伤心,你们还年轻,以後还会有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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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我笑了笑。是呵,以後我还会有孩子,他不会是在仇恨中诞生的孩子,他会在父母的宝爱中长大,他自己也一定会愿意降生到这个世界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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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宝,再见了,我闭上眼楮,毕p泉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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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蝶儿抱我出医馆的时候,门口多了一顶软轿。他抱我钻进轿子里,放我坐好,我轻声道:“现在是回客栈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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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那种地方怎麽能调养身子,姑娘若信得过我,可以暂住玉某的居所。”玉蝶儿认真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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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有居所?”我笑了笑,“我还以为你夜夜采花,居无定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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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说笑了。”玉蝶儿脸居然红了红,不知道怎麽的,我竟然有些相信他。可能他刚才的表现博得了我的一丝好感,令我觉得他不是大奸大恶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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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小红还在客栈里。”我见他躬身退出轿子,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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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送你回去,再派人去接小红姑娘。”玉蝶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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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好。反正得找个地方住,玉蝶儿虽然风流,也不是个没品的采花贼,不会对我这种刚流完孩子的妇人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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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蝶儿的居所是城郊白桦林的一座小四合院,颇幽静清雅,我安心在此调养,一住,就是一个月,这一个月里,没有外界的人来骚扰,玉蝶儿偶尔出去,给我带回一些外面的信息。据说,楚殇的人头挂在城楼的第三天夜里,被无极门的余孽把头偷偷取走了,朝廷追查多日无果,此案不了了之。我不了解无极门,但我相信,杀手无情,有情有义的杀手,都活不长久,无极门里,能为楚殇做这件事的,大概只有跟他关系匪浅的月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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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天下太平,朝中平静,京城也平静,当冬天的第一场雪来临的时候,我的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推开窗,看见窗外银妆素裹,心里不由得有丝欣喜。披了披风踏到院子里,雪上留下深深浅浅的足印,我蹒项&amp;nbsp;&amp;nbsp;咧&amp;nbsp;&amp;nbsp;|内的一棵梅树下,拈起一枝梅枝,凑到鼻下,深深吸入一口沁人心脾的梅香,好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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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唯有暗香来。”我喃喃地念出王安石的《梅》,望向灰白的天空。不知不觉,来这时空已经三个月了,冥焰,当初你承诺我,三个月後来接我走,可是如今,三个月期限已满,你却音讯全无。我晚晚捏著黑玉叫你的名字,你再也不曾出现过,你到底,是想怎麽改变我的命运?怎麽修改了生死簿?你如今,到底受到什麽样的惩罚?是生是死?冥焰,你这傻孩子,你怎麽这麽傻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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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门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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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过头,玉蝶儿向我迎面走来,我对他笑了笑。他将一只手炉递到我手里,笑道:“天寒地冻,你身子刚好,还是不要在屋外呆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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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玉公子。”我将手捂到手炉上,从指甲传来的温度,带来一点暖意。没想到我与玉蝶儿,经过上次的事件,竟然会成为朋友。人与人的相识,真是妙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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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寻到一样东西,送给姑娘。”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瓶,递给我,我好奇地接过来,揭开诱l闻了闻,有股腊梅的清香,细细一看,似乎是半透明的液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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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什麽用的?”我好奇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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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雪肌露,对治疗皮肤上的各种疤痕有神奇的效果。”他狭长的凤眼满是笑意,“我保证你脸上的疤抹上之後,一定能一点痕迹都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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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我抚上脸颊,那道长疤,我当初自虐的结果。我在惩罚谁呵?我笑起来,是呵,该跟过去说再见了,不管是对楚殇的怨恨,对宇公子的恋慕,都过去了呵。留著这条疤,提醒什麽?记著什麽?那些不堪的记忆,那些前尘往事,抹去吧,跟著这条疤一起抹去,什麽痕迹,都不要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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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我还有那麽长的一段人生,要自己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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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0、5(第一卷,青楼篇,完)

《绾青丝》第一卷内引用歌词资料表

序号/章节/歌曲名称/词作者/演唱者

1/第07章/《落花流水》/舒清/蔡琴

2/第12章/《寂寞沙洲冷》/陈信荣/施艾敏

3/第16章/《卡门》/李隽青/张慧妹

4/第17章/《再别康桥》/徐志摩/万芳

5/第18章/《子陵•周郎顾》/云缥尘缈/心然

6/第3语》/江南秀士/风中采莲

7/第42章/《笑红尘》/厉曼婷/陈淑桦

8/第46章/《蝶恋》/小鹏/刘亦菲

9/第55章/《葬心》/姚若龙、小虫/黄莺莺

《绾青丝》第一卷内引用资料列表

序号/书籍、文章名称/作者&amp;发帖者/出处

1/《昆曲的缘份》跟帖/叶铭烛 /镇中论坛

2/《琴声十六法》/[明]冷谦/中国古曲网

3/《银子》/?/百度百科

4/《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一千零一夜》

5/《古代历法常识》/?/百度知道

6/(部分原创诗词)/以道制势/朋友的诗稿

第58章 大哥

车轮滚滚,黄沙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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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沧都的官道上,我和小红雇的马车正在疾驰。这古代的马路,走起来真是够受罪的,晴天黄沙滚滚,雨天泥泞难行,赶一天路下来,摸一摸脸上都是细细的粉尘。这样的交通条件,信息哪里传递快捷得起来?怪不得江湖中人喜欢用飞鸽传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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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前,我带著小红,辞别了玉蝶儿,赶往沧都。那是天宰国除京师以外最繁华的城市,我带著与锦绣庄金大娘签订的合约,去那里开锦绣庄沧都分号。与金大娘合作,是一时兴起。身子好利索後,我去金大娘那里取我之前托她帮我做的那些衣物,还有十二生肖卡通公仔的样品,金大娘有意邀我去锦绣庄埙uo打工,我则转了下心思。一则我不想留在京城,这里有太多令人不快的记忆,换个环境,是我当时最想做的一件事。二则,我想拥有自己的事业,不想一直为他人做嫁人裳。我当即问她有没有意思将锦绣庄扩大,去别的城市开间分店,没想到一拍即合,金大娘当即就同意了,双方各出资一半,金大娘负责材料的供给,我则负责管理,包括新产品的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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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锦绣庄出来,我去了一趟周大婶儿家,之前应承福生,十二生肖的样品做出来,送他几只玩。我特意送过去。告诉他们我要远行,请他们给凤歌、寂将军和红叶分别送一封我之前写好的辞别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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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不想当面与他们告别,只是如今,哪个我都不方便见,罢了罢了,少了些悲悲切切的离别愁绪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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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停了下来,小红诧异地撩开帘子,道:“宋镖师?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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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车的镖师宋大刚,是金大娘人京城镇远镖局请来,护送我和小红上路的。京咱u&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ㄧ&amp;nbsp;&amp;nbsp;~遥远,山路崎岖,沿途有一些占山为王的土匪强盗,金大娘担心我和小红两个女子上路不安全,便给我们请了个镖师护送,这一路行来,倒也平平安安,未遇到什麽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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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姑娘,前面的道被泥石堵了,咱们今天可能要转道走山路了。”宋大刚在车厢外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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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如今恢复了自己的本名,叶海花,这个平凡得甚至有些土气和俗气的名字,跟我的人一样普通。我不再是卡门,倚红楼的艳妓,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一个希望过些平凡生活的普通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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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道走山路安全吗?”我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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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带没听说过有土匪出没,不过转道走山路,今晚就赶不到前面的松林镇住宿了。”宋大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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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撩开帘子看前方的道路,前几天的一场大雨雪使道路边坡的泥石滚落下来,轧断了官道,看那样子,不是一天两天能修通的。我想了想:“就听宋镖师的安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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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道覆挽蛑n雪,比官道难行得多,马车更是颠簸。我和小红在车里被颠得有些反胃,小红撩了帘子对宋大刚道:“宋镖师,你停一停,我家姑娘不太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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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停下来,我赶紧下车,冲到路旁吐。拭干涕瓷A抬眼望天,已近黄昏,宋大刚见我如此难受,道:“姑娘没事吧?不如下车走一段路,到前面的树林里,可以休息一晚,明天再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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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了想,点点头,我们又不赶时间,走得这麽辛苦,还是歇一歇的好。索性拿出郊游的心情,让宋大刚驾著空车在前,我和小红步行在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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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眼望去,山色青葱,树丫上覆著皑皑白雪,结著形态各异的冰挂,林间的积雪颇深,白云如烟似雾,待沉的夕阳像金色的鸭蛋黄一样,散发著浓郁的金光。我前世居住的城市,冬天鲜少下雪,即便偶尔有一点米粒小雪,也断然形不成积雪,常常是晚上下一夜,白天就化了。此刻见到这样的雪景,我是满心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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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到树林间一块较开阔的空地,天已经黑下来,我们决定在此露宿。宋大刚砍了些树枝燃起篝火,我们围在火堆前吃过干粮。我看了看眼前的情况,有些犯难。原来我们是要赶到松林镇投宿的,如今赶不去,我和小红还可以在车里将就一晚,可是宋大刚怎麽办?总不能让他也进车厢里来吧?可是如果不让他进车厢里,他就得在雪地上睡一晚。宋大刚看出我的表情,笑道:“姑娘别担心,咱们习武之人在哪里都能打盹儿睡一觉。”他说著,从车後取来羊皮毡子,往地上一铺,再一卷,就裹成个睡袋。我放下心来,笑道:“那委屈宋镖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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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睡得不稳,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个人钻进车厢,我猛地睁开眼楮,看到宋大刚一脸淫笑,向我扑来,我惊叫著推开他,骇道:“你想干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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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什麽装,大爷认识你,你就是倚红楼大名鼎鼎的艳妓卡门,登台那天,大爷见过你跳艳舞。”宋大刚嗤道,“那骚样儿,引得寂将军一掷千金,现在我也要尝尝你这骚娘们儿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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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著,不由分说地剥我的衣服,我尖叫著挣扎,小红被惊醒了,见状扑过来拉他,被他言&amp;nbsp;&amp;nbsp;一推,撞到车厢上晕过去,我大惊:“小红┅┅”想扑过去,被他一把拉回来,压到身下:“娘的,你这样的货色,睡一晚要千金,现在老子分文不给,看你能拿老子怎麽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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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开我!”我拼命挣扎,心中恐惧到了顶点,荒郊野岭,谁来救我?只怕今日也是他有心引我们走这山道。宋大刚狰狞的脸在我面前不停地晃动,臭哄哄的嘴覆到我唇上,我一阵反胃,一口酸水吐出来,喷到他脸上。“娘的!”他扬手给我一记耳光,打得我眼冒金星,牙齿也有些松动,“滋”,外衣被他撕开,里衣被他一把扯破,露出傲挺的乳峰。我绝望地流下疏&amp;nbsp;&amp;nbsp;A为什麽,为什麽我总是躲不开被人凌辱的噩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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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子的压力骤然一轻,我瞠大眼,见宋大刚被人像拎小鸡一样拎出去,我赶紧爬起来,撩开车厢帘子,只见一道银光闪过,宋大刚像条死鱼一样栽倒在雪地上,一个蓝衣男子持剑站在他的尸体前。我跌跌撞撞地爬出车厢,跑上前去,夺过蓝衣男子手中的剑,没头没脑地砍向雪地上的死人:“去死,你去死,你这个浑蛋!你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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票&amp;nbsp;&amp;nbsp;k了我的视线,我疯了似地又哭又骂,把宋大刚的尸体砍得血肉横飞。身子骤然一紧,我被人紧紧地箍住,剑被人从手中夺去,有人在我耳边道:“小雪,冷静一点,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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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身子软下来,无力地滑坐到地上,那个蓝衣男子转到我面前,蹲下身,抬起我的脸,蹙眉道:“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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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眼看他,小雪?眼前的男子我没见过,浓眉大眼,不算漂亮,却很酷,眼神异常刚毅,我望著他的眼楮,将手挡到他的鼻唇上,无力地笑了笑:“原来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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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那个三番四次救我的黑衣人,如果我没有猜错,是蔚蓝雪的大哥,蔚彤枫。他欣喜地道:“是我,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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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叹了口气,轻声道:“我说了我不是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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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他目光灼灼地看我,眼神落到我的胸前,我顺著他的目光看下去,惊呼一声,将破烂的里衣裹了裹,遮住裸在外面的双峰,却听他轻声道:“劫狱那次,你说你不是小雪,我也怀疑过,可现在,就算你不承认,你胸上黑痣也骗不了人,你明明就是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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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唇落下来,覆在我的唇上,热烈地吮吻,带著痛楚、懊恼和悲悯的语气喃喃地轻喘道:“小雪,我的小雪,我终于找到你了┅┅”我吃惊地瞠大眼。难道他不是蔚彤枫?狠狠地推开他,我抽了他一记耳光:“我不是小雪,你听不懂吗?你是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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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吃惊地抚著被我掴过的脸颊:“小雪,我是大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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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是蔚彤枫,我脑袋有点懵,这蔚蓝雪与她大哥之间到底是一种什麽样的感情?何以他会知道蔚蓝雪乳头上长了一颗黑痣?何以他会以吻恋人的吻来亲吻蔚蓝雪?他那样的语气,难道这兄妹二人之间,有一段不可告人的畸恋?我倒抽了一口气,难道这便是蔚锦岚锁住蔚蓝雪,不让她见人的原因麽?就是阻止兄妹相恋,做出乱伦的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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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捂住脑袋,天啊,老天,怎麽什麽事都被我遇到了?你是不是在耍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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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不管你遇到什麽事,大哥都不会怪你。”他见我一副头痛的样子,抓紧我的手,仿佛承诺一般地道:“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我可怜的小雪,你放心,大哥以後会保护你,你再也不会受到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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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白痴!我有气无力地道:“我真的不是小雪,你为什麽不相信?”我又气又急,我是真的不想和蔚蓝雪这个名字扯在一起,“我叫叶海花、叶海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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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你是叶海花,不是小雪!”他蓦地抱紧我,仿佛怕刺激我,用哄小孩的口气道:“你说你是谁都没关系,总之以後,大哥不会再离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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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天啊!我欲哭无瓷C人真的是很奇怪,我说我不是蔚蓝雪的时候,偏偏有人拿出一百种证据来证明我是她。如果当初我说我是蔚蓝雪,恐怕他们又会找出一百种证据来证明我不是她吧?什麽心理啊?我又好气又好笑,没好气地推开他:“随便你吧,我要歇息了,你别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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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进车厢里,我见小红还晕著,试了试她的鼻息,松了口气,把她放平睡好。一时心中又烦又乱,沾上这个蔚家大哥,终归不是什麽好事,也不知道怎麽才能简&amp;nbsp;&amp;nbsp;A可是如果这一路上有他护送的话,我和小红平安到达沧都的机会就大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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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悄悄撩开一角车帘,见他正在挖坑,大概是想把宋大刚埋起来,咬了咬唇,算了,想那麽多也白搭,他若真想与我同行,我阻止得了吗?以後再寻机告诉他,我真的不是蔚蓝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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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0、7

第59章 结义

积雪的林间,没有鸟声。我从沉睡中醒来,缓缓睁开眼楮,看到有丝亮光从车厢的布帘外透进来,是早晨了吧?小红还在睡著,我整理好衣服钻出车厢,见蔚彤枫抱著剑,倚著一棵大树闭目睡著。篝火不知何时已经熄了。我犹豫了一下,轻轻走过去,蹲在地上打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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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蔚蓝雪的血亲啊,眉目间颇有几分神似。我盯著他,在心里思考著,如果他真与自己的妹妹有段不伦之恋,之前他行刺宇公子的动机,我大概找到了,是为了阻止蔚蓝雪进宫洛um吧?如果蔚锦岚把蔚蓝雪锁起来的原因是不想让他兄妹乱来,只怕半年前这位蔚家大哥被赶出家门的原因,也未必像红叶说的那麽单纯。我之前还以为他对红叶有点意思,照昨天的发现看来,这位蔚家大哥不喜欢红叶的原因根本不是我最初猜测的那样子。还有,我仍然坚持我最初的观点,不管他行刺宇公子的动机是什麽,他一个人根本做不到这件事,我不知道他的性格是否真的莽撞无知,但行刺之事,有人暗中助他,是我可以肯定的,会是谁?难道是那位与他交情不错的九爷?若是,莫非那九爷也对这皇位有所觊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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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眉头蹙起来。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当今天子登基不久,皇位还没坐稳,又没有子嗣,若是遇刺身亡,最有可能继位的就是这个皇弟。若是真的,这位九王爷也必个城府极深之人,他不会想不到行刺皇帝无外乎两个结果,成它鲒M好,若是失败,或这位蔚家大哥被擒,就算蔚家大哥讲义气不供他出来,也逃脱不了牵连家人,不管这蔚丞相是一心想把女儿送进宫以巩固地位也好,还是皇帝封他女儿洛um好拉拢他这一派也罢,都可以肯定,他不是站在九王爷一边的。若是蔚彤枫行刺失败,能趁机铲除掉蔚家的势力,也等于卸了皇帝的左膀右臂。红叶,你曾说九爷是个洒脱人儿,只怕他的洒脱性情,也是装出来的,红叶呵,你爱的到底是谁,不管你爱的人是那位九爷,还是这位蔚家大哥,恐怕都注定心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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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你的身边,还真是有一群恶狼虎视眈眈呢。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朝朝代代,都免不了兄弟相残、手足倪墙,都说皇帝的敌人最多,内忧外患、防不胜防,果真不假呵。我淡淡地笑起来,自求多福吧,宇。皇帝,果真是这世上最孤单、最可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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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垂著眼睫沉思,没注意到蔚彤枫已经睁开眼楮,默默地看著我。小红醒过来,从车厢里钻出来:“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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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过头,微微一笑:“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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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点点头,下车向我走来:“姑娘,昨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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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幸亏这位公子救了我们。”我拉过她,抬眼看了蔚彤枫一眼,我微笑道:“看我糊猁满A这位公子高姓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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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蔚彤枫张口又来。我眼楮一凛,他蓦地住嘴,神情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在下蔚彤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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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公子。”我装模作样地拉著小红福了福,笑道:“小女子叶海花,这是我妹妹小红,谢过蔚公子昨晚的救命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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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客气┅┅”蔚大少的脑筋大概还没有转过弯儿来,嗫嚅地不知道如何回答我生疏有礼的话。我笑了笑,轻声道:“我与小红准备去沧都,蔚公子这是准备打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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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他看了我一眼,沉声道:“我也要去沧都,叶姑娘若不嫌弃,在下愿送姑娘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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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我故意迟疑,“孤男寡女一起上路,只怕多有不便┅┅”心中吐得稀里哗啦,叶海花,你真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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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可以暗中护送姑娘,不与姑娘一同上路。”蔚大少生怕我不答应,急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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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转了下眼珠,笑道:“蔚公子如此盛情,小女子倒有一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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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蔚大少愣愣地看我,我笑道:“蔚公子昨晚舍身救人,民女十分敬佩和儒慕公子,不如我们今日在此结为异性兄妹,这样一同上路,也可免去闲言闲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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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快刀斩乱麻,断了蔚彤枫对蔚蓝雪的念想。不管他对蔚蓝雪是真情还是迷恋,都是我不能接受的,莫说他对我来说根本就是一个陌生人,即便我承认我是蔚蓝雪又如何?兄妹乱伦,我的灵魂虽然不是蔚蓝雪,心理上能承受他,身理上也不能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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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呆住了,我笑眯眯地看著他,一脸无辜和天真,随即故意带上一丝黯然的神情:“蔚公子不愿意吗?是不是嫌弃小女子曾经沦落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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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他猛地开口打断我,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在下绝没有这样的意思,姑娘肯与在下结拜,在下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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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吁了口气,好了好了,暂时搞掂这家伙。我拉著他跪到地上,学著电视剧里看到的情节,对天起誓道:“苍天在上,今有蔚彤枫、叶海花二人,虽为异姓,愿结为兄妹,以後同心协力、肝胆相照、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皇天茳菪,实鉴此心,若违背誓言,天人共戮!”我本来还想说些煽情的如“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之类的誓词,想想还是作罢,自从借尸还魂後,我已经不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了,这漫天神佛看著,还是小心一点好。誓毕,我对著老天磕了三个响头,转头看蔚彤枫还愣著,笑道:“大哥,你怎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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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彤枫看了我一眼,将我将才念的誓词跟著念了一遍,拜了老天,又对我施了一礼:“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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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不用多礼,你以後叫我叶儿好了。”我牵他起身,心知他此际一定心情复杂,也不想让他想太多,笑道:“今天真是大喜的日子,可惜这里没有庆祝的东西,等我们赶到松林镇,一定要先找个酒馆喝两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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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他深深地看著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放下了心的包袱,笑道,“我们先赶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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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了笑,拉著小红上车。心中这块大石,算是暂时放下了。这一路有蔚家大哥照应著,再也没有遇到祸事,有次经过石陀山,遇到一伙强盗,蔚大少三两下就把人打跑了。日子在路途中慢慢消耗著,蔚彤枫不再时时刻刻想证明我就是蔚蓝雪,似乎默认了我这个叶海花的身份,只是,不知道是他本来就不爱讲话还是经常在回想他与蔚蓝雪的往事,他沉默的时候居多,我偶尔花心思逗他,才能让他露出罕见的笑容。这样性格的人,会莽撞吗?还是经受了打击之後,性情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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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与往日也没什麽不同,蔚家大哥在前面驾马车,我和小红在车厢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本来倚红楼关门大吉之後,我曾问过小红是否愿意回家,但这丫头宁死不从,哭得好不伤心,宁可跟著我过飘泊的日子,起来她那无良的兄嫂真不是什麽好东西。她既愿意跟著我,我带著她也无防,好歹有个贴心的人照应,在路上有个伴儿可以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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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我们身後的官道传来“达达”的马蹄声,声音又快又急促,谁赶路赶得这麽急?我好奇地撩开车厢後的窗帘子,见一骑快马疾马而来,後面紧跟著辆双马大车。那单骑冲到我们车旁,马上的青衣骑士吼了一句:“闪开!”一鞭子便向我们的马车抽过来。我们的马儿受惊,“嘶┅┅”地长鸣一声,“达达”地在道上乱跑起来,反而阻了身後的大车。我和小红在车内被颠得东倒西歪,蔚彤枫赶紧稳住受惊的马儿,等我们好不容易扶著车厢坐稳了,那跑在前面的骑士见我们的车阻在道上,奔回来,一鞭子又抽过来:“闪开,别阻我家老爷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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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好嚣张的恶奴!说时迟,那时快,那抽过来的鞭子被蔚彤枫一把抓在手里,稍一用力,马上的青衣男子被他扯下马背,滚到地上,还未站起来,蔚彤枫冷哼一声,跃下马车,一句话没说,剑已拔出,架到了一身黄泥的骑士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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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我赶紧出声。没想到身後的大马车里也传来同样的一句话,我撩了帘子出去,见大马车里钻出一男一女两个彩衣小童,扶著一个青衣老者从车上走下来。我仔细打量那老人,见他衣著简单,用料却上乘,看来是有钱人家,否则也养不起这样嚣张的家奴。他身形清瘦,年约六旬,留著长须,鹤发鸡皮,双目炯炯有神,不怒自威。扶著他的两个彩衣小童,也是眉清目秀,粉妆玉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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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公子,不知老朽家奴有何得罪之处,要刀兵相见。”青衣老者咳嗽了一声,语气不善地望著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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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恶人先告状呀?蔚彤枫冷笑一声,哼道:“何不让他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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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青衣男子被蔚彤枫的刀架在脖子上,倒也不惧,看了我们一眼,再看向那青衣老者,一脸恭敬地道:“老爷,我心急赶路,所以想让他们让一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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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轻描淡写的,我淡淡地笑了:“这位老爷,若是你们心急便可以随意抽鞭子打人,再急一点是不是要杀人放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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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青衣老者看到蔚彤枫手里的马鞭,脸色一沉,喝道:“云德,跟你说了多少次,你这暴躁脾气要改,总是给我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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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青衣男子被这老者一骂,不敢再说一句,低头不语。那老者转头道:“这位公子,是老朽家奴无礼,你大人大量,莫与他一个下人计较。”呵,还好,是个会做人的,不是一昧护短的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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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家大哥面无表情地收回长剑,那青衣男子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我见蔚彤枫一脸不爽,笑了笑,上前道:“大哥,我们把车往边上赶赶,既然这位老爷著急赶路,咱们就让让吧。”出门在外的,与人生怨不是好事,得饶人处且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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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彤枫也不答我,上前牵马,把马车靠到官道边上。我转身看向那青衣老者,笑道:“这位老爷,我大哥也有不是之处,若这位青衣大哥没有摔伤,你们就请先赶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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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看著我微微一笑,道:“姑娘通情达礼,老朽谢过了。云德,走吧。”说完,他在两个童子的搀扶下上了车,那云德看了我们一眼,想必心中有气,哼了一声,却也不敢多言,翻身上马,往前冲去,身後的大马车也在马夫的驾驶下跟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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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那一车一骑去远了,看向一脸不高兴的蔚彤枫,笑著拉起他的手道:“好啦,好大哥,别恼了,犯著得为这些不著边的事生气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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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我,脸上有了一丝笑容:“你没摔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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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好著呢。”我笑道:“我们也赶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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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了笑,扶著我上了马车。马车缓缓动起来,继续向前方行去,刚刚那一幕,似乎是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我躺下来,枕在小红腿上,打了个呵欠,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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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0、7

第60章 结缘

黄昏的时候我们赶到了白石镇,到镇上唯一的一家客栈投宿。一进店门,就看到大堂一角的桌子旁边,坐著白天与我们在路上起过纠纷的青衣老者。两个彩衣小童站在他身後,那个青衣男子倒是不曾见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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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老者桌上瞻F四五样小菜,却没有酒,想来真是赶路赶得急。见到我们进来,那老者对我们微微一笑,点了下头。我笑著点头示意,与蔚家大哥和小红坐到另一张桌旁,跟小二要了酒菜,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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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儿,见之前那青衣男子从客栈外走进来,急冲冲地跑到青衣老者耳边,说了些那麽,那青衣老者面色骤然一变,呼吸顿时变得急促起来,手紧紧地捂胸口上,青衣男子大惊失色:“老爷,您怎麽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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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彩衣童子赶紧从随身带的包袱里翻出一个小玉瓶,倒出药丸,塞到那青衣老者口中,那老者短短一会儿奶 A已经口唇发青,冷汗直冒,喘得上气不接下气,那药丸塞进嘴里,竟然吞不进去,一口喷了出来。那青衣男子和两个童子吓得脸都白了,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大堂里用尴澈 H围过去,对那青衣男子道:“赶紧去镇上请大夫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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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子,是心脏病犯了吧?我幼时被医生误诊过有心脏病,所以对它的发病症状有一些了解。记得幼时每次和父母登山郊游,登得稍高一些,母亲总是地让我看看山下,担心地问:“晕不晕?晕不晕?”直到後来确定了是误诊,母亲还是改不了那习惯,走到高处经常都要问一下我晕不晕?我望著眼前这混乱的一幕,想起过世的母亲,眼楮不由有些热。那青衣男子奔出客栈,我站起来,挤进人群里,突然听到两个童子惊慌地哭叫起来:“老爷,老爷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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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哪里有那麽快?心脏病病发的时候,疼痛起码会持续超过15分钟以上,如果这麽短的时间就停止呼吸,应该是呼吸不畅造成的休克。我蹲下身,试了试青衣老者的鼻息,果然没有呼吸了,再将手放到心脏处,心脏也停止了跳动。当即不加思索地动手,扯开青衣老者的领口,让他透气。两个童子见状,大惊著扑上来拉我道:“你要干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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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动,你们还想不想你家老爷醒过来?”我厉声道,那两个童子怔了怔,不敢动手拉我了,我伸手在老者的胸部言 有规律地按压,然後托起他的下颌,进行人工呼吸,围观的人全都倒抽一口气,“嗡嗡”地窃窃私语,老者的胸口有了一丝反应,我继续按压,一边对那两个童子道:“让围著的人散开一点,让你家老爷好透气。”之前这套急救术在寂平安身上试验了一次,这次做起来也熟练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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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童子闻言,赶紧照我的吩咐做,这时那青衣男子带了一个大夫回来,见我正在给青衣老者做心脏人工起博,怒道:“你想干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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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来不及回答,只听到那老者咳了一下,缓缓睁开眼楮,两个童子大喜过望,扑上前去扶那老人坐起来,我松了口气,站起来道:“现在让大夫给看看吧,你们的药现在可以喂给他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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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男子赶紧让大夫前去把脉,围观的人见老人醒了,惊讶万分,指指点点地望著我,我皱了皱眉,对蔚彤枫道:“大哥,下面闹哄哄的,让小二哥把酒菜送到房间去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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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房里吃饭,蔚家大哥脸黑黑的,小红的眼楮在我和他脸上转来转去,忐忑不安。我知道他不高兴什麽,男女授受不亲,何况光天百日对著个老头嘴对嘴吹气,想了想,还是跟他解释一下吧,免得要整天对著他那张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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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放下筷子,望著蔚彤枫道:“刚刚在楼下,我做的那个是我家乡的急救术,对刚刚停止呼吸的人可以用那种方法让人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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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他闷闷地应了一声。我想了想:“我只是救人,在我眼里他就只有一个身份,就是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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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他扒著饭,没多余的话。我笑了笑:“大哥要是这样了我也会这样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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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咳了一下,饭包在嘴里,脸涨得通红,我看了小红一眼道:“小红要是这样了我也会这样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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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红“呵呵”地笑起来。蔚彤枫把嘴里的饭吞下去,抿了抿唇,唇角终于有了一丝笑意。我舒了口气,给他夹了一块肉,笑道:“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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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吃完饭,有人敲我的房门,小红过去开门,见是那个青衣老者的家奴云德,规规矩矩地站在房门外,见了我,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道:“姑娘,谢谢姑娘对我家老爷的救命之恩,之前云德有得罪姑娘的地方,请姑娘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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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了笑:“你家老爷可好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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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好多了,我家老爷这是老毛病,大夫说最怕的就是一口气儿缓不过来,刚刚若不是姑娘,只怕我家老爷现在┅┅”他住了嘴,眼圈儿有些泛红,这人对外人跋扈,对主子倒挺忠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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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家老爷这病要多休息、少操劳,遇到什麽事都不要大喜大怒,否则刚才那种情况很容易又发生。”我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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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大夫也是这样说。”云德感激地笑了笑,道,“姑娘,我家老爷想见见您,本来他该亲自过来道谢的,可是他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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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我?”我怔了怔,转头看了黑口黑面的蔚家大哥一眼,道:“一点小事,不用这样记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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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我家老爷是诚心想向姑娘道谢。”云德脸上有些尴尬,大概就这样回去,会挨那老者的责骂。我看了面无表情的蔚彤枫一眼,笑道:“大哥,你陪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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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脸色稍稍有些缓和,我笑著回过头,对云德道:“那我也去给你家老爷问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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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著那青衣老者,看他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但已经比刚才在楼下好多了。我对他施礼,他赶紧道:“姑娘对老夫有救命之恩,岂用如此多礼,请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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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说笑了。”我笑了笑,“小女子只是碰巧会一点点急救术,算不得什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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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还以为姑娘也是大夫。”青衣老者诧异道,“大夫说若不是姑娘施救及时,只怕老夫此刻已经魂归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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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见笑了。”我有些汗颜,“是小女子胆大妄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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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不必过谦,姑娘有胆有识、仗义相助,还能蔽弃世俗偏见,老夫深感佩服。”青衣老者笑道:“老夫姓云名崇山,今日愿结交姑娘这样的忘年之友,姑娘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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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老爷抬爱。”我笑著站起来,多个朋友比多个敌人好,“小女子名叫叶海花,这位是我结义义兄蔚彤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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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没想到老夫这次出门能认识姑娘两兄妹这样的小朋友。”云崇山颇为豪气地笑道,“叶姑娘与令兄这是准备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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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大哥要去沧都。”我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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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都?”云崇山微微一笑,拈著胡须道,“去投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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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做点小生意。”我微笑道,“生意做得好,就安家落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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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他点点头,笑道,“老夫在沧都也有些人面儿,姑娘需不需要老夫埙uㄐ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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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敢情好,有难处的时候定去请云老爷的朋友埙uㄐC”我赶紧答应下来,虽然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能够利用的关系当然要利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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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崇山笑了笑,从大拇指上取下一个翠玉扳指,交到我手上:“姑娘如果在沧都遇到困难,可以拿此物到‘宝祥食府’找那里的掌柜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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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那玉扳指通体青翠,流光溢彩,盈盈欲滴,知道价值不菲,迟疑道:“云老爷,这东西这麽贵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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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个信物,没什麽打紧。”云崇山挥挥手,阻止我说下去,我想了想,笑道:“那小女子谢谢云老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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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我们起来赶路的时候,发现云老爷一行的车马已经不见了,想是顾著家里的急事,先行离开了,我们也自行上路。从京城出来,总共经过近两个月风尘仆仆的颠簸,我们终于在这日黄昏,到达了沧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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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都是天谧国西南方的大城市,这里气候没有京师那麽冷,越往南,空气越湿润,冬天从不下雪。这里物产丰富,从地形上看,这个城市像一条鱼的鱼眼,一条巨大的沧河将北方的辰星国隔开,这里离西边的曜月国只有**天的路程,去南方的蛮夷之地南疆也只需行十余天山路,是天谧国去曜月国和南疆的必经之地和交通枢纽,齐集了来自各国的商贾,繁华昌盛的程度,直逼京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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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里看到不少“外国人”。曜月国人的服饰色泽艳丽,以红、蓝、黑色居多,男子不像天茳国的男子一样留长发,多是短而卷曲的深褐色或深棕色头发,眼楮颜色也多种多样,有黑色、有棕色,有褐色,女子都饰有头冠,垂著长长的珠串,别有一番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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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星国人的服饰多繁杂厚重,无论男女,都喜欢披一件小斗蓬,前面系上一块大围裙。他们大多高鼻大眼,发色也丰富多彩,金色、黑色、棕色、灰色,眼珠也五颜六色,除了黑色最为普通,偶尔还能看到蓝色、绿色、金色等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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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沧都的南疆蛮夷只有很少一部分,久居天斡国,其实已经不蛮了,但服饰上还是保留了自己一族的特点,以繁杂的银饰和绣花衣物为代表,远远听到“丁丁咚咚”的细碎银饰的响声,便知道有南疆人走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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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到沧都的几天,我每天都拉著小红和蔚彤枫上街闲逛,一则熟悉环境,二则了解这里的风俗习惯,三则挑选合适的店面儿。蔚家大哥送我们平安抵达,也不说要走,陪著我们瞎逛,我几次想问他,又觉得好像把人利用完了就甩开似的,心里有些惭楚A这事儿便拖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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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0、8

第61章 求租

我看中了一间店面。在最繁华的东门大街与北门大街的交汇处,有间锁起来的店面,门上贴著张红纸,写著待租等字样,我看那纸上的日期,已经贴了好些天了,洛u o样好的一间店面,竟然没有人租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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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了问左邻右舍的店铺老板,皆一脸不以为然,嗤道:“那家铺子是城郊的老福头的祖产,那老家伙最爱戏弄人,之前不知多少人去租铺子,撞一鼻子灰回来,跺脚发誓宁死也不租这家铺子,让它发霉烂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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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还有这回事?洛u n好的铺子不租,偏要为难人?我诧异地道:“他怎麽戏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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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家伙整天就喜欢搞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要不是他祖上有些产业,像他那样整日里无所事事的家伙,早就饿死在大街上了。”左右邻一谈起这店铺的业主,便大摇其头。我反倒来了兴趣,这种被大多数人视为异类的怪人,一定很有意思,再加上我对这间铺子的位置满意得很,这个人,我倒要去见一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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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听到老福头的住所,我带著小红,和蔚家大哥一起去老福头家。这个传说中的怪老头住在城郊,据说无亲无故,家里只得一个僮子和一个做粗活的老妈子侍候。我们雇了轿子,出了城,又走了老远,才到了一个大宅院。轿夫告诉我们,这就是老福头的居所,我让轿夫在门口等著,径直上去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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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有个十岁左右的清秀小僮来应门,上上下下把我们打量了一遍,才清脆地道:“找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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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堆出笑容:“小哥儿,我们是想来租府上在沧都城中那间店铺的,能否代我们向你家主人通传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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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租铺子?”小僮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们一眼,“你知道我家老爷的规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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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小哥明示。”我微微笑道,果然,这家主人麻烦,小鬼也难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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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老爷不缺租铺子那点钱,要是你能回答上我家老爷的几个问题,我家老爷一定会租给你。”小僮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看来之前已经有很多人在那老福头那里吃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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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问题,是小哥来提,还是你家老爷自己提?”我笑了笑,心中对这老福头的问题也有些好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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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僮见我一脸笑容,也不好再说幸灾乐祸的话,脆声道:“你先答我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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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哥请讲。”我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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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答我,我们站著的这地,是圆的,还是方的?”小僮眼里闪过一丝捉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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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怔了怔,这是什麽意思?地球是圆的,这个地球人都知道,不过,这样的话能在这个时空这个朝代说吗?那小僮见我怔住,唇角浮出洋洋得意的笑容:“答不出麽?答不出就请回吧。”一边说,一边准备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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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我唤住他,不管了,就实话实说,“这地不是圆的也不是方的,是球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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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僮关门的动作停住,诧异道:“你为什麽说是球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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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第二个问题麽?”我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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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僮怔了怔,道:“你等等,我去问问我家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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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关了门,一会儿又将门打开,歪著头道:“你说,这地为啥是球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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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我还真是答不出,只模模糊糊记得,地球是圆的好像跟引力有关,不过我不知道怎麽解释给这人听。脑子里想了半天,避重就轻地道:“你若不信,可以做个试验,乘船从一个港口出发,顺著一个方向行船,船最後一定会驶回你出发的这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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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避开那些大陆、航行之类的名词,换成不易造成理解障碍的词汇,不知道这样投机的回答他会不会满意,小僮充满疑问的眼神扫了我一眼,关上门,过了半晌,门又开了,那小僮出来笑道:“我家老爷请你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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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宅院,见著满院里乱七八糟地堆放著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有巨大的风筝、木马拉的马车、帆船的模型、拿著扫把和拖把的木头人┅┅,小僮带著我们往内院走,我见这一路稀奇古怪的东西,心下有些恍然,这老福头大概是个热衷于研究新事物的发明家。中国古代的文人轻视劳动者,只会动嘴皮子,不喜欢把理论上的东西付诸于实践,不知道这个时空是否也如此,总之,以老福头被人们视为异类来看,就知道这老头的行径得不到大多数人的理解。所以他偏居一隅,不喜与人接触,却又渴望知音,所以对前来求租的人诸多问题,而他那些在常人眼里过于离奇的问题,自然会被人视为恶意刁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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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到里屋,见一个载著软帽、身著粗布衣的红鼻子老头儿坐在桌前,礼 W的三个小金人儿,另有一个高大的身著曜月国服饰的男人也围坐在桌前。屋子里也是同样的翻’U种木制品,有些根本看不出是什麽东西,我在这里,意外地看到了玻璃瓶儿,心中一阵讶异,莫非这也是这老福头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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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头儿见我们进来,眯著眼楮打量了我们,然後将眼光落到我身上,笑道:“就是你这小丫头说地是球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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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我笑著施了礼:“让老人家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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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咋知道乘船顺著一个方向行船会驶回原地?”老福头眯起眼。不知道他还想问什麽,我想了想,笑道:“小女子幼时,曾听家乡那些出海经商的商贾说过,不过小女子自己并没有试验过,不知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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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听人说的。”那曜月国服饰的男人笑起来,语气颇不以为然。那男人应该很年轻,只是长了一脸的大胡子,乱糟糟地连脸都看不清。我不知他是何人,不好随意开口,只望著老福头道:“那我这问题,是答对了还是答错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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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福头笑了笑,对我招了招手:“小丫头,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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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过去,老福头指了指桌上的三个小金人,笑道:“你说说,这几个铜人哪个最有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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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向桌上三个小金人,三个小金人做得一模一样,精致可爱,我拿起三个金人,沉甸甸的,份量都不轻,笑道:“老人家这麽问我,那这三个金人的重量肯定是一样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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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小丫头还挺聪明。”老福头笑著点点头,看了一眼曜月国服饰的男人,“这是赤备托我给曜月国皇室做的贡品,重量和外形都是一模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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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备?这个曜月国男人的名字麽?能给曜月国皇室进献贡品,这个人也是商人?还是曜月国朝廷的人?我无暇想太多,把三个小金人拿在手里仔细观察,发现三个小金人真是做得十分逼真,外形是一模一样,分不出不同,外面分不出来,那玄机必定藏在金人里面,我看到小金人的耳朵眼,心中有了主意,笑道:“老人家,能否给我找三根草杆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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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福头的清秀小僮找来三根狗尾巴草,我拔干净叶子,拿起一个小金人,将细草杆从金人的耳朵里穿进去,草杆从金人的另一边耳朵出来了。我心中一喜,果然有料。拿起第二个小金人,从耳朵里穿进去,这根草杆却从嘴巴里穿出来,第三个小金人,草杆进去之後,直接掉进肚子里,什麽响动也没有。我心中有了主意,放下金人,笑道:“就是这第三个小金人最有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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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麽?”曜月国男人见我一系列动作之後选出这个小金人,一脸不解。老福头捻著胡须笑眯眯地看著我,笑道:“小丫头,解释给他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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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道:“最有价值的人,不一定是最能说的。老天给我们两只耳朵一个嘴巴,本来就是让我们多听少说的。第一个小金人,听到什麽都左耳进,右耳出;第二个小金人,听到什麽都包不住,全都从嘴里漏出去;第三个小金人麽,善于倾听,才是成熟的人最基本的素质。”我见那曜月国男人一脸的恍然大悟,想了想,又叹道,“不过,这三只小金人要三个在一起,才能显出各自的价值,分开哪一个都不成,在我看来,这三个小人带来的警示意义是相同的,价值也没什麽高下贵贱之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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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得好。”那曜月国男人站起来,击掌道,“姑娘真是聪明过人,我拿这金人在手里数日,也没想通有什麽玄机,姑娘今日之言,令赤备茅塞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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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福头也是一脸喜色,笑道:“你这丫头打哪儿冒出来的,竟然连我费心做这三个小金人的意思都猜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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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趁机将此行的目的道出:“小女子名叫叶海花,从京城来,准备在沧都做点小生意,这不,就是想向您老租铺子来著,老人家现在可愿将沧都城中那间铺子租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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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才答了我两个问题,还差一个。”老福头笑著眯起眼,“若是你答对我这个问题,那铺子,小老儿可以直接借给你用,不用付租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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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一喜,那麽好的铺子,不付租金,这样的好事儿上哪儿寻去?我还在寻思,却听到老福头对那曜月国男人道:“赤备,把你那题目说出来,让小丫头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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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备笑道:“这个问题也不是我出的,是我国的乌雷王子出的一道题目,朝中无人能答,所以赤备趁准备贡品之机特意来请教福老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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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道:“老人家一定答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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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福头摇了摇头道:“这题目颇刁钻,小老儿想了数日,也未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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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不知又是什麽题目,我叹了口气,有求于人,也没办法,只好听听他的问题了,我对赤备道:“赤备公子请讲,小女子尽力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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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备看著我,将题目说出来:“有甲乙丙三只大老虎,带著甲乙丙三只小老虎过河。河上只有一条船,每次只能载两只老虎,不分大小。问它们要怎麽平安地过河?”赤备眼光一闪,笑道:“有个要注意的问题是,三只小老虎不能和自己母亲以外的大老虎单独呆在一起,否则会被其它的大老虎吃掉。叶姑娘可有方法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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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问题,和我小时候父亲让我解的,一个人带一只羊、一只狼和一蓝菜过河的益智问题有点像,不过明显的,赤备的问题要更复杂一些。思考半晌,我抬眼笑道:“有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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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两人都来了兴致,我笑著对老福头的小僮道:“小哥替我取笔墨来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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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备道:“姑娘要用纸笔做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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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摇了摇头,笑道:“在纸上画,越画越糊 A还是用直观的方法比较好。”我低头,从钱袋里掏出六个铜板,接过小僮取来的笔墨,在铜板上分别写上甲乙丙三个大点的字和甲乙丙三个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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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著指著桌上摊著的六个铜板道:“这三个大字样的铜板,代表甲乙丙三只大老虎,三个字小的代表甲乙丙三只小老虎。”说著,将甲乙两只小老虎推出去,道:“首先,甲乙两只小老虎先过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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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将小乙推回来,再和小丙一起推出去,道:“然後随便回来一只,带著丙小老虎过河。”再将小丙推回来,道:“再随便回来一只,既是丙小老虎回来,就甲乙大老虎过去。”说著,将大甲和大乙推到对岸。这时,桌上的铜钱变成河对岸是甲乙两大两小四只老虎,这头是丙大小两只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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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福头看了看桌上的形势,笑道:“前面这几步,我们都想出了,可到了这里,就解不下去了,无论河对岸是哪只老虎回来,都会单下一只小老虎被吃掉。这题就僵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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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麽要一只回来?”我笑了笑,解这题的关键就在这一步了,如老福头所言,无论河对岸的四只老虎回来哪一只,都会单下一只小老虎被其它大老虎吃掉,我将大甲和小甲一起从河对岸推回来,笑道:“过去可以载两只老虎,回来当然也可以载两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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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福头眼楮一亮,激动得站起来:“小丫头,果然聪明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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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已经解开了?”我笑道,将大甲和大丙推过去,“甲丙两只大老虎再过去。乙小老虎过来,再随便带一只过河。”我将小甲和小乙推过去,再把大丙推回来,“丙大老虎回来,带走丙小老虎,这六只老虎就全部平安过河了,一只都不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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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备瞪大眼看著我三下五除二地将这道题解完,站起来施礼道:“没想到我曜月国满朝文武,都敌不过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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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当。”我赶紧站起来还礼,“赤备公子这话可说过头了,小女子不过是耍些小聪明。”说著,转头看向老福头:“老人家,租铺子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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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丫头,老想著那间铺子,得了得了,那铺子我老福头就借给你用,随便你用多久都成。”老福头豪气地道。我赶紧躬身道:“小女子也不敢占老人家的便宜,您给小女子的租金算便宜一点就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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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不收就不收。”老福头脸上露出一丝算计的表情,笑容也有些奸诈,“你们从京城来,现在是住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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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暂时在客栈落脚。”我眉一挑,留意到老福头的表情,只怕事情没那麽简单。老福头笑道:“总不能一直住客栈吧?我这大宅子还有些空房,你们几个可以搬过来住,我不收你们房钱,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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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我迟疑了一下,我原本是准备寻好铺子就寻一处住宅的,但眼下这样轻易就得了这样的好事,我不免有几分忐忑。老福头见我犹豫不决,“嘿嘿”笑道:“你这小丫头有趣得紧,脑袋又聪明,我也不瞒你,你住在这里,只需随时能像今日这样解答我的问题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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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哑然失笑,这老头,是无聊到了极点找人陪他玩吧?我苦笑道:“您老当我是万事通,什麽问题都难不倒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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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福头笑道:“那没关系,我好不容易才寻著一个这麽聪明的小丫头,自然要好生留你耍耍,你搬来住,我那铺子就借给你用,而且不收费,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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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能如何?这条件无论怎麽看,都是我占了大便宜。再看这老福头为人也不错,这宅子条件也好,还有那间铺子┅┅,我不再多想,笑著对老福头施了一礼,笑道:“既然老人家如此盛情,小女子却之不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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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0、12

第62章 偶遇

回客栈的时候,蔚家大哥的脸色不太好。不知道他是否对我答应住到老福头那里去心里有什麽想法,但他又不肯说,这人就是这样,有什麽不高兴也不说出来,我也懒得揣测他的想法,经过京城那些风雨之後,我对人对事的性情变得冷淡很多,对蔚家大哥,我心存感激,但也仅仅是感激,若他与蔚蓝雪只是单纯的兄妹关系,我可能还会对他产生一点儒慕之情,但他与蔚蓝雪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我还是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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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是在客栈住最後一晚了,我答应老福头明天搬进他的宅子去。上了楼,转过楼道,见前面的楼道被几个人围住,吵吵攘攘的,也不知道发生何事。要回我们的房间只得这条道,我不作理会,继续往前走,见那几人是这家客栈的老板和伙计,只听到那老板道:“你们已经欠了半个月的房钱了,今儿再不给我搬出去,别怪我们不客气。”说著,就要拉房门里的人出来,只听到房间里的人低声哀求道:“我家公子病得很厉害,你叫我们搬出去,我家公子会死的,老板,你行行好,我们一定会把欠的房钱还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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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声音传入耳中,我浑身一震,那声音┅┅,那声音┅┅,急切地转身,扒开挤在门口的人,我踉跄地扑到门边,盯著刚才说话的人,那张脸撞进眼里,我记忆中那双眼楮┅┅,我又惊又喜,几欲落下疏 J“冥焰!是你吗?冥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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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抱住他,那熟悉的纯净气息扑面而来,我的硎w到他的脖子上,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狂喜:“冥焰,我好担心你,你知道不知道我好担心你,你这个坏孩子,你答应过来接我,你说话不算话┅┅”我号淘大哭,泣不成声,一时不知道是委屈、是伤心、是辛酸,还是喜悦,所有的人都傻住了,我哭了好半天,怀中的人回过神来,想把我推开,我抱著他不松手,他轻声道:“这位小姐,你认错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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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焰?”我怔了怔,手臂一松,他赶紧从我怀里挣脱出来,一张俊脸涨得通红。小红赶紧拉开我,递上手绢,涨红了脸轻声道:“姑娘,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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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焰┅┅”我轻声唤他,那少年有些惶恐地看我一眼,我的心一凉,那眼神,全然陌生的眼神,仿佛根本不认识我,少年摇了摇头:“我不叫冥焰,我叫莫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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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麽?他明明就是冥焰,他长著跟冥焰一模一样的脸,拥有和冥焰一模一样的纯净气息,还有和冥焰一样的头发┅┅,我伸手一把扯下他的布冠:“你明明就是冥焰,为什麽┅┅”我的话噎在喉咙里,我本以为会见到冥焰独一无二的蓝发,可是那少年冠下的头发,却是满头银丝,如同闪著寒光的银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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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少年涨红了脸,勃然大怒,一把夺过我手里的布冠,“砰”地一声关上房门,我又急又慌地拍门:“冥焰,为什麽你的头发白了?我┅┅,我不是有心的┅┅,冥焰,你开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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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身边有人咳了一声,客栈的老板凑过来,“姑娘,你认识这间房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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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我弟弟!”我回过头,没好气地轻吼,看到小红和蔚彤枫一脸诧色,才醒悟过来自己有多麽失仪,我从未在他们面前如此情绪失常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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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既然认识那就好办,这间房的客人欠了我们大半个月的房钱┅┅”客栈老板赔著笑脸道,我不耐烦地打断他:“他欠多少钱都记到我的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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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那就好┅┅”老板一听有人肯付欠账,顿时喜笑颜开,“那我们就不打扰姑娘了。”说著,他招呼伙计下楼,我冷静下来,立即唤住他:“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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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老板停下脚步,回头紧张地望著我:“姑娘难道想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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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瞻F瞻漶J“一分钱都不会少你的,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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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老板吁了口气,笑道:“姑娘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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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房间的客人,在这里住了多久了?”我只在这客栈住了几天,又天天出去瞎逛,根本没留意过这客栈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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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间房的客人是一位公子,刚才那个是他的书僮,他们在小店住了有三个月了。”客栈老板倒也精明,回答详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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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我怔怔地看了紧闭的房门一眼,又道:“你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来的吗?为什麽来沧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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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了三个月,总会知道点东西吧?老板皱了皱眉,道:“听说这主仆二人是从铁山郡来的,家道中落,来沧都是准备和指腹为婚的未婚妻成亲的,可是女方见主仆二人落魄,有悔婚之意,这公子受不了打击,一病不起,折腾了几个月了,盘缠都用光了,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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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欠下客栈的房钱付不起。我心下了然,客栈老板带著伙计下楼了,我转头对小红道:“小红,你去城里请个大夫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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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红点点头,也不多问,径直去了。我心里堵得慌,转头看著紧闭的房门,心乱如麻。蔚家大哥道:“叶儿,先回房吧,等小红把大夫请回来了,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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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摇头,我宁肯在这里守著,我担心我一离开,这间屋里的人就会不见,冥焰就会不见,不管冥焰遇到了什麽使他不再记得我,但他就是冥焰,我绝不会认错。我欠冥焰的太多,我不能再离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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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累麽?你在这里守著又有什麽用?他们又不会走。先回去休息!”蔚家大哥有些恼怒,语气也强硬起来,过来拖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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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管我。”我任性地甩开他,怒嚷,“他是我弟弟,是我弟弟,我好不容易才找著他,我不能离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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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蔚家大哥定定地望著我,眼中有一丝悲哀。我回过神来,心中有些歉疚,眼前的情形,和两月前是多麽相似。他认定我是蔚蓝雪,我却偏不承认。而今我认定这房间的少年是冥焰,他却不识得我。当初蔚家大哥的心情,肯定与我现在一般难受,我到今时今日,有了切肤之痛,才能体谅他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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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我咬著唇,拉起他的手,“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发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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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儿┅┅”他捋了捋我额上的乱发,叹道,“罢了,我陪你在这里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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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们回房去,等小红请回大夫再过来。”我勉强地笑了笑,转头看了紧闭的房门一眼,往自己的房间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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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房间,蜷到椅子上,才知道蔚家大哥是正确的,我累得全身都融掉了,心又累又沉。自从上次滑胎之後,我的身子比以前更弱,很容易疲累,而且,我常常会有一种,这身子不再是我的那种感觉,我的灵魂与这具身体貌合神离,仿佛跌一跤,灵魂就会从这具身体里抽离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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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目养了会儿神,小红请了大夫回来,我赶紧起来,带著大夫到刚才那间客房门前。咬了咬唇,我轻轻拍门:“冥焰!冥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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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里没人应我,我有些急,拍门的声音便重了些:“冥焰,你在里面吗?你回答我,冥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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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猛地打开,少年瞪著眼楮怒目而视:“我说了我不是冥焰,我叫莫桑,你别在这里嚷嚷,吵扰我家公子休息。”说著,就准备关门,我心急地赶紧抓住门,被他关下的门夹住手掌,顿时痛得一阵钻心,“唉呀”一声叫起来。少年赶紧松开门,怔住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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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叶儿”蔚家大哥和小红赶紧捉起我被门夹伤的手,手被夹破皮了,显出一道深褐色的淤血印子,我痛得手轻颤,眼痕 廑藕遄C蔚家大哥气得浑身发抖,我在他发怒前赶紧抓住他的手,摇著头哀求地看了他一眼。他咬了咬唇,深吸了口气,扭头不看门内的少年,只把眼楮放在我被夹伤的手上。小红含著眼窕

第63章 影子

大夫给冥焰的公子看完病,开了药方,过来处理我的伤口。老实说,我对那床上的公子有几分好奇,还有满腹的疑惑,想请他解答,不过既然别人重病著,冥焰又对我有几分排斥,我不好冒冒失失地跑到人家床前去打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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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手上一阵痛,我轻呼出声,是大夫把药粉倒到我的伤口上。大夫一边给我绑纱布,一边道:“这手不能沾水,否则伤口会好得很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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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边的冥焰听到大夫说的话,脸色有些尴尬,我对他笑了笑,他的脸一红,转过头看他的公子去了,大夫把我的伤口包扎好,我让小红随大夫去取药。好像再也没有呆下去的理由,我看了一眼床边的少年,轻声道:“冥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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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头瞪我,我赶紧收声。他咬了咬唇,从床边走过来,轻声道:“今儿,谢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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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赶紧摇头:“没什麽的,他既是你家公子,我照应一下也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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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皱起眉,道:“姑娘,你真的认错人了。我叫莫桑,从八岁起就跟在公子身边做书僮,此前从未离开过铁山郡,更从未见过姑娘,姑娘以後请不要再乱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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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怔怔地看著他,眼里有些涩。他说得没错,也野L真的不是冥焰,他只是长了一张和冥焰一模一样的脸,冥焰不会不认得我,如果是冥焰在这里┅┅。我的祭w缓从脸颊上滑下来,他怔了怔,有些手足无措:“姑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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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是我失礼了。”我站起来,勉强地笑道:“莫小哥和我失散的弟弟长得太像了,所以我有些昏头了,莫小哥莫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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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一点一点凉下去,身子的力气像被人抽走了,我一阵晕眩,蔚家大哥赶紧扶住我,我对他虚弱地笑了笑:“大哥,我好累,扶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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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家大哥扶我出去,我无力地行到门口,回头看了房中的少年一眼,他怔怔地望著我,一脸不知所措的表情。我淡淡对他笑了笑,转过头,冥焰,那个少年,真的不是你吗?罢了,你若执意不肯认我,我也不作强求。这世上的缘起缘散,本来就强求不得,也扣 M冥焰本就缘浅,我们之间的缘份,早就散了,既然你说你不是,就不是吧,我也不该,随便拿个人,就当成你的影子,对谁都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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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家大哥扶我回房,见我累得不行,轻声道:“我扶你上床歇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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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点头,他扶我上床坐著,替我拉过被子诮n,转身准备离开,我拉住他的手:“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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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子顿住,我轻声道:“大哥,你坐下来,我想跟你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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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默地坐到床边,我握紧他的手,轻声道:“对不起,大哥,今天让你担心了。那个叫莫桑的孩子,和我失散的弟弟,长得很像。也野L不是我失散的弟弟,可是看到他生疏的言行举止,我还是止不住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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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握住我的手紧紧,我笑了笑,接著道:“我想起当日,我刚刚认识大哥的时候,大哥也是把我错认成你的妹子,虽然我不是,可是我的反应,肯定也让大哥很伤心,大哥当时的心情,我现在也体会到了。对不起,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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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儿┅┅”他终于开口,声音有一丝暗哑,“你不用抱歉,虽然你和小雪长得很相似,但你是你,小雪是小雪,你们根本是两个人,即使我当初不相信,但跟你相处这两个月,我也很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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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不是小雪,但是,我一样是大哥的妹子。我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什麽亲人,从我们结义那天起,我一直把大哥当成我的亲大哥。”我有些心酸,为蔚蓝雪,为蔚彤枫。如果我不出现在这个时空,也不会搅乱这麽多人的人生。或者我不带著前世的记忆,只保留蔚蓝雪的记忆,事情也会单纯很多吧?来到这个世界,我从来没有像今日一样感到疲累,真希望这一刻这样睡下去,长眠不醒,一了百了,什麽烦恼都没有了,什麽孽债都还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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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彤枫看著我疲惫的脸,柔声道:“我也是,从我们结义起,我一直把叶儿当成自己的亲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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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望著他的眼楮,笑起来,他的心结已经解开了吧,对我,他不会再有其它的想法了。这样真好,不是吗?我轻声道:“大哥送我们到沧都,不是还要办自己的事吗?这几日你陪著我们瞎逛,拖累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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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没什麽打紧的事。”他的脸红了红,轻声道:“不过,等你们安定下来,我就回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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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怔了怔,回京?任他卷入九王爷的夺位之争麽?若是以前,我也可不管,可是,这蔚家大哥一路上对我百般照顾,他是好人啊,何苦要回京白白赔上一条性命?我蹙起眉:“大哥京中有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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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他迟疑了一下,笑道,“那些事叶儿不必知道,不用为我担心,我是男人,知道照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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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抓紧他的手,诚憧ua道:“大哥,有些话,叶儿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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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讲。”他温柔地看著我,我迟疑了一下,轻声道:“大哥决定要做的事,叶儿阻挡不了,不过大哥做之前,要想想清楚,这事,该不该做,值不值得做,要多洛u灾v想想,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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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深地望著我,眼神无比柔和。我又想了想,笑道:“大哥回京,帮我好生照顾一下红叶姐姐,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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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叶?”他怔了怔,我笑道,“是呀,红叶姐姐很喜欢大哥来著,大哥可不陷抱t我的好姐姐。”对不起红叶,我自作主张,想拉拢你和蔚彤枫,不是因为我想和他撇开关系,而是因为,九爷不能带给你的幸福,蔚家大哥一定可以,他是个温厚的好人,如果他爱上你,你一定会幸福的,红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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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头,瞎说什麽!”蔚家大哥的脸居然红了红,抽出手,恼怒地站起来,“这种没边没凭的事儿也能扯,懒得理你,你好生休息,我回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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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气哼哼地掩上门走了,我把头靠到床头,轻轻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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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我们收拾了东西到楼下大堂结账,我结清自己和莫桑主仆的账,再留了二十两银子在掌柜那里,交待道:“这些钱是莫家主仆以後的房钱,还有生病看大夫的诊金,如果用完了,他们还在这里住,你可以遣人到城东老福头家里找我,我会继续付账的。你以後要好生侍候楼上那两位客人,再莫待慢他们。否则我知道了,要你好看。”我本来想将银子直接留给莫家主仆的,又担心他们不收,再说,我见到莫桑那陌生的表情,心里就发堵,还是不要再见面了。我这凉薄的个性,做到这样,已经是极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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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掌柜点头哈腰地道:“姑娘这话说的,咱们打开门做生意,只要有银子,还能不好生侍候两位爷吗?姑娘就放一百个心吧,你要不信,经常过来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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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的。”我淡淡笑了笑。然而,我心里知道,我未必会来了。正准备与小红和蔚彤枫离开,楼上“丁丁咚咚”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转眼就见莫桑满脸惊慌地从楼上冲下来,见到我们,他一怔,脸涨得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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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小哥有什麽急事吗?”我对他笑了笑,看来有些人,想避也避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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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家公子烧得厉害,我去给他请大夫┅┅”他嗫嚅地道,我讶道,“昨儿大夫看的时候,不是还┅┅”我见他眼众ㄜn出来了,转开话题:“让客栈的伙计去请吧,你走了谁照顾你家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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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为难地看了一眼客栈老板,老板赶紧笑道:“没事没事,我让伙计去请大夫,莫小哥,你上楼去照顾你家公子吧。你别担心诊金,叶姑娘留了银子在我这里了。”说著,就喊过一个伙计,交待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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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怔了怔,我对他笑了笑:“上去吧,如果你家公子烧得厉害,用凉水搓了巾子诮b额上,可以降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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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我转身对蔚彤枫道:“大哥,我们走吧。”他既不是冥焰,我也不必卷入他的生活,来到这个时空,跟我沾上关系的人都没有好下场。罢了,有些事情,有些记忆,该放手时,就得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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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莫桑见我转身,出声道,“姑娘要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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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头,对他笑了笑:“是,你别担心钱,我跟老板说好了,有什麽吩咐他们帮你做,你只要安心照顾你家公子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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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咬了咬唇,脸涨得通红:“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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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我笑了笑,叹道:“相识一场,也算是缘份,也别说什麽谢不谢的了。莫小哥保重。”我转身踏出客栈大门,钻进大门外候著的软轿内。撩了窗帘,见那少年怔怔地望著我们,心中一叹,放了帘子,我对轿夫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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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的人生会怎麽样,我不知道,也扣 荞包o个时空,本身就是一场错误,或陪 K是因为这个被冥王惩罚吧?人呵,真的不能太贪心,我因为一时的贪念换来这一世的苦难,带给这麽多人灾难,我不能怪任何人。冥焰,我仍然感谢你,感谢你曾经给过我的温暖,我抚著脖子上的黑玉,淡淡地笑起来,再见了,冥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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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0、13

第64章 说书

开一间绣庄到底需要准备多少东西?我把单子上列出来的东西再看了一眼,感觉头都大了。装修店铺、购置设备、招聘员工,还要跟官府打交道,每一项下面,都密密麻麻地列出一长串清单。我一笔一笔地计算成本、列出必需购置的和可以暂缓购置的项目,觉得脑袋都要炸开了。小红端了一盘枣饼进来,见我毛焦火辣的样子,笑道:“姑娘歇歇再做吧,福爷爷让我给你送的枣饼,可好吃呢。”

我搁了笔,揉了揉脑袋,哀叹道:“小红,我干什麽要找罪受?好好的,画点花样给金大娘,日子照样过,干什麽要心血来潮地开这个什麽鬼绣庄?吃饱了撑的。”

小红“哧哧”地笑起来:“姑娘觉得麻烦了,不做这活就是了。”

“跟金大娘签了合同的,毁约要赔钱的。”我苦著脸道,“我还真不是做事的人,这还没开始呢,就想打退堂鼓了。”

“万事开头难嘛,做上路就好。”小红笑咪咪地道,递了块枣饼到我嘴边。我张口含住,嚼了几下,吞到肚里,看了小红一眼,笑道:“你这丫头,也会讲道理了。”

“跟姑娘学的呀。”小红做了个鬼脸,这丫头到了沧都之後,性子开朗不少,没以前那们唯唯诺诺,一副认命的小媳妇模样。我笑了笑,揉著脑袋道:“贫嘴。”

她乖巧地凑过来,站到我身後,帮我揉太阳穴。我闭上眼楮,舒服了叹了口气,笑道:“小红的手艺,可以开家按摩院了。”

“按摩院?那是什麽?”小红好奇地道。

“呃?”我皱了皱眉,怎麽又扯出令人不解的词汇了。我懒洋洋地道:“没什麽。对了,大哥有没有说他什麽时候回来?”

蔚家大哥一早就到沧都城中的铺子去了,那里正在搞装修,蔚家大哥去监工。本来我是要亲自去的,蔚家大哥说装修的铺子乱著,我身子弱,没必要天天去,反正有他照看著,过几天去看一次进度就可以了,我只好在家里想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蔚大哥没说。”小红现在极会揣磨我的心思,“姑娘是要去看看吗?”

“反正好几天没去铺子了,去看看也成。”我睁开眼楮,站起来。小红赶紧拿了披风过来给我套上,我踏出房门,见老福头那小僮子福祥提著一个盒子往外走,笑著叫住他:“小祥子,你去哪儿?”

“老爷让我给安大娘家送点枣饼去过。”福祥笑眯眯地道,“叶姐姐要出门麽?”

“我去城里看看铺子装得怎麽样了。”我走过去,拍拍他的头,“远不远,要不要我载你一程?”

“远倒不远,就在前面。”福祥眼珠转了转,笑道,“不过叶姐姐要载我,我就偷偷懒。”

“小鬼,倒机灵。”我笑骂道,踏出院子。小红牵了老福头家的毛驴车过来,我坐上去,福祥跟著爬上车,我笑道:“小祥子,要不要什麽玩艺,我从城里给你带回来。”

“我要吃冰糖葫芦,姐姐给我带四串好不好?”福祥讨好地笑道。

“那倒没问题,不过吃太多那东西对牙不好。”我笑道,“牙会烂的哦。”

“我要送两串给安大娘家的安生吃。”福祥的脸红了红,不好意思地道。

呵,还掂记著自己的朋友。我笑著揉揉他的头发:“行。”

安大娘是老福头家那个做粗活的帮工,她并不住在老福头家,只是每日来做做饭,隔几日做一次清扫,收拾一下屋舍,给老福头和福祥洗洗衣物。她看上去年近半白,大概是一直做粗活的缘故,皮粗肉糙,脸色也不好,又不爱说话,每天来做了事就走,沉默寡言的。

福祥说她家离老福头的宅子不是很远,果然没有走多久,就看到一间破旧的农舍小院,福祥爬下毛驴车,去推安大娘的院门,我转头对小红道:“我们走吧。”

一路平安地进了城,到了店铺,见蔚家大哥正在满头大汗地指挥工作忙来忙去,我笑著迎上去,掏出手绢儿递给他:“大哥,辛苦了。”

“你怎麽来了?”他接过手绢儿,擦掉脸上的汗,笑道,“不是说了这里乱得很,我看著你还担心什麽?”

“我不担心,只是想来看看大哥。”我看了一眼店铺的装修,进展得很顺利,就快完工了,心里挺高兴,转头对蔚彤枫道:“大哥,你也歇一歇,我们去茶楼喝杯茶。”

他点点头:“也好。”安排了工人继续赶工,我们来到一家叫“香茗居”的茶楼,上了二楼的雅间,这茶楼的位置不错,靠在窗边可以看到远处的沧江,一侧的帘子打开,还可以听到楼下大堂说书先生的说书。

我们要了一壶眉山毛峰,据说是天谧国的名茶,要了三两样点心,听下面的说书先生说了一段江湖轶事,逗得一众茶客哄堂大笑。我把玩著茶盏,淡淡地笑著,来到这时空,难得像今日这般悠闲,这日子要是一直这麽过下去,那该有多好。

这时,听到楼下有茶客道:“说书的,听说你刚从京城来,给我们讲讲京城的新鲜事儿吧?”

我一听,也来了兴趣,竖起了耳朵,京城里,最近不知有什麽响动?却听到那说书先生笑道:“要说这京城里,最近发生的新鲜事儿,莫过于京城排名第一的青楼倚红楼搞的‘超级花魁’的竞选大赛了。”

一句话,提起了所有人的兴趣。我怔了怔,没想到说书先生竟然说起这个来。一众茶客催促那说先生快快往下讲,只听到那说书先生接著道:“却说京城倚红楼,几月前举行了一场万众瞩目的‘超级花魁’大赛,选花魁本不稀奇,稀奇的是‘超级花魁’的选法,这‘超级’二字意为┅┅”

说书先生滔滔不绝地讲下去,将“超级花魁”大赛的赛制、报名方式、投票方式等等巨细无遗地讲了出来,再将赛前的拉票表演、每场比赛的精彩盛况、百姓的参与热情等等大加渲染,其中也不遗余力地渲扬了红叶、玉竹、香香等青楼艳妓的美貌与才艺,甚至对最後那场比赛的暴乱也作了大力的浮夸,连御林军与“超级花魁”粉丝相互开战,血溅朝圣广庭的谣言都出来了。总之是听得一众茶客如痴如醉、目瞪口呆、叫好连天、掌声雷动。我哑然失笑,说书人喜欢把个故事编造得离奇曲折,以增趣味,到底是吃翻嘴皮子这碗饭的,连这档子事儿也能讲得这样绘声绘色。与小红对视一眼,摇头苦笑,蔚家大哥的眼里也带上了几丝笑意。

说书先生停下来,喝了杯茶,一众茶客纷纷叹道:“呀,到底是京师,连举行个花魁大赛也这般不同,要是有幸亲眼目睹就好了。”

却听到有个茶客站起来道:“说书的,倚红楼举办‘超级花魁’大赛的时候,我也在京城,那场比赛的确是搞得热闹轰动,但是,你们知道这‘超级花魁’的点子,是谁出的吗?”一句话,又引得众茶客纷纷好奇询问,只见那茶客得意地一笑,道:“这点子,是倚红楼一位叫卡门的青楼艳妓想出来的。说起这位卡门姑娘,那才叫美艳动人、词曲无双,那些花魁与她比起来,根本就不算什麽了。”

那说书先生“哈哈”一笑道:“不错,这位卡门姑娘,是京城的一个传奇女子。据说她还未登台,便吸引了天眼国第一乐师月凤歌公子为她伴奏,初次登台,以一曲大胆的艳舞,艳惊四座,引得月公子,还有当时天诹国的大财主楚殇和刚从北疆打完胜仗回来骠骑大将军寂惊云争相竞价,最後被寂大将军以黄金一千一百两的价格拍下初夜,并花下重金包养┅┅”那说书的口沫横飞,将我登台那夜的情形,包括我穿的衣服、我化的妆、我跳的舞、我唱的歌,如亲眼所见似的,活灵活现地讲出来,引来一众茶客纷纷抽气惊呼。我注意到蔚家大哥脸上有丝不快,微笑著拍拍他的手,轻声道:“别生气。”

只听到刚才说话那茶客笑道:“说书的,你讲得真不错。那卡门姑娘唱那些歌,现下正在京中疯传呢,特别是她登台唱那首《卡门》,简直能把人惊死,我给大家唱一唱如何?”众茶客纷纷叫好,那人还真的放声唱起来,众人听到《卡门》那离经叛道的歌词,惊得目瞪口呆。我又好气又好笑,捂住额头呻吟道:“天哪┅┅”

那茶客唱完,见众人还未回过神儿来,笑道:“我当初听到这首淫曲儿,再看到卡门姑娘的艳舞,那震惊,可比你们现在都厉害。不过话说回来,那样风情万种、美艳无双的女子,还真是令男人发狂的尤物啊,可惜自从倚红楼被官府查封之後,这位卡门姑娘便下落不明、行踪不知了,唉┅┅”

“行踪不知倒好了!”这时,突然听到一个清朗的男声打断了茶客的叹息,愤愤不平地冷哼道:“京城乃首善之都,怎可一天到晚搞这些道德伦丧、有伤风化的事?这会给全国的百姓带来多坏的影响?落到不怀好意的别国人眼里,又会怎麽看待我们天幼藿民?枉你们不但不加以警觉抵制,还在那里醉生梦死!真是荒唐!”

呵!来了个刺儿头,我的兴趣来了!这男人是谁?

——2006、10、13

第65章 结怨

我让小红卷起竹帘,坐到窗前去,打量大堂的情况。只见一个书生装扮的青衣男子站起来,全身散发著一种冷冷的气势,傲然环视大堂一周,清冷的眼光向著二楼扫过来,我看清那男子的脸,不禁一怔。

这男人长得可真不俗,我以前见过的那些美男子,大概只有凤歌才能和他一比,但凤歌的长相过于中性,雌雄莫辨,让人常常忘记他的性别。这男子虽然也长得俊俏标致,但却比凤歌多了几分男儿气,即使此际满面怒容,一脸讥诮,仍好看得让人屏息。

众人闭O被他的容貌震憾住了,一时茶楼鸦雀无声,过了半晌,之前夸夸其谈的茶客才回过神来,不服气地反驳道:“这位公子何出此言?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逐艳之心人皆有之,何况跟青楼女子谈什麽有伤风化、道德伦丧,不是对牛弹琴麽?”

那青衣书生冷哼道:“自古青楼女子也不乏些侠肝义胆的奇女子,才情出众者比比皆是,即便不幸沦落青楼,也知洁身自爱。而这卡门凭借淫曲淫舞卖弄风骚,还出些乌七八糟的点子,公然吸引男人狎妓,实在是有乖人道、有伤风化,较淫书淫戏为尤甚。何况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可随意裸露?即使是青楼女子,又有哪个像这般不知羞耻?马路上雉妓逐客尚在昏夜,这卡门今日裸身大跳淫舞唱淫曲,公然提倡淫风,无耻之至,言之痛心。足见其已丧失本性之羞耻,忘形若此,成何体统?”

那茶客被这青衣书生一番义正词严的说辞教训得目瞪口呆,结结巴巴地道:“这事没这位公子说得这麽严重吧?卡门姑娘的歌舞,虽然艳却不俗,何况裸肤的装扮,在咱们天幼皇朝可能觉得不雅,但在南疆异族,那里的女子装束多裸露纤腰美足┅┅”

“青楼歌舞,也可雅赏,文人逐艳,也可与之谈论山水花鸟、仕女风景,何必要以艳舞导人于邪?纵使文人墨客有柳下惠之操守,不为声色所动,那跳淫舞的艳妓卡门,能有此操守吗?当此人欲横流之世,提倡礼教、修养廉耻、犹虑不及,再以此种淫舞淫曲蛊惑世人,将不可救药矣。”青衣书生疾言厉色地打断那茶客的话,冷哼道,“如谓南疆蛮夷风俗不以裸体为耻,但我天茳皇朝乃礼仪之邦,素重礼教,千年之前,古人衣裳而治,即以裸袒为鄙野。道家天地为庐,尚见笑于儒者,礼教赖此仅存。凡事当以适合国性为本,不必徇人舍己,依样画葫芦,周邦各国达者亦必不以保存衣冠礼教为非是。这卡门欲以夷狄之恶风俗,坏我天茳国男女之大防,是诚何心哉?贻害地方、遏绝真理、禽兽不若、罪不容赦!”

一众茶客被他一番掷地有声、义正辞严的说辞震得什麽也说不出,那青衣男子见之前反驳他的茶客结结巴巴,找不出词来反驳,继续冷笑道:“据闻倚红楼已经被朝廷查封,此正为正本清源之计,欲维本国风化,必先禁止裸体淫舞;欲禁淫舞淫曲,必先查禁堂皇于众之倚红楼;朝廷有此远见,是天谧

第66章 报仇

清晨起来,去花厅用早膳,老福头和蔚家大哥已经坐上桌了,却见一个与福祥差不多年纪的小僮端了馒头进来,我见他长著十分俊秀、粉妆玉琢,一双圆圆的眼楮,灵动无比,心下不由得十分喜欢,笑道:“哟,这哪来的小家伙,长得这麽好看?”

那小鬼倒也机灵,见我望著他笑,给我鞠了个躬,乖巧地答道:“我叫安生,大娘今儿有些不舒服,所以遣我来给福爷爷做早饭。”

原来是福祥那个小朋友,我惊讶地看著瞻W桌的馒头稀饭道:“这是你做的?”

“是。”安生的脸红了红,道:“我只会做些简单的膳食,叶姐姐莫怪。”他知道我,大概是听福祥和安大娘说的吧?我笑道:“会做这个已经很了不起了。”小小年纪,已经能做这些,真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呀。我拿了个馒头,撕了一块放到嘴里,还不错,看来不是第一次做馒头。抬头见他眼巴巴地望著我,心中一动,笑道:“做得很好吃。安生吃过了吗?一起吃吧?”

他听我表扬他,顿时喜笑颜开,摇摇头道:“不用了,大娘交待我做了饭就回去,叶姐姐,我走了。”

我见他眉开眼笑地出去,笑著转头,看向老福头道:“那是安大娘的孙子麽?怎麽叫她作大娘呢?”

老福头摇摇头道:“那孩子是安大娘捡的。”

我怔了怔:“捡的?”

福祥端了几样小菜进来,听到我们的对话,笑道:“嗯,几个月前,那孩子不知道怎麽回事,饿晕在安大娘家门口,醒来不知道怎麽回事,不太记得以前的事了,安大娘便好心留下他了。”

老福头接著道:“我见那孩子长得可爱,又跟福祥很合得来,本想收来做个小僮,跟福祥打个伴儿的,没想到安大娘不放,说让他给她儿子做个书僮,我也没强求了。”

我又是一怔:“书僮?安大娘还有儿子?”她那样的家境,儿子应该出门做事养家才是,要书僮做什麽?难道她想让儿子考它W?若是如此,这安大娘也是个有心气儿的,不过安大娘都这把年纪了,儿子也应该老不小了,恐怕这它W也不止考了一次两次了吧?

“是,安大娘很疼儿子的,一心想让儿子考取它W,出人头地,所以什麽事都不让他做,整日只让他闭门读书。”福祥笑道。老福头看了福祥一眼,吩咐道:“小祥子,既然安大娘不舒服,你选点补药给她送过去。”

“福爷爷,今儿安大娘不在,小祥子要多打点家里的事儿。”我笑道,“反正我一会儿要去铺子,又顺路,让我送过去吧。”

老福头点头同意了,用了早膳,我和小红还有蔚家大哥坐著毛驴车进城,行到安大娘家的小院,蔚家大哥停下车,正准备让小红把药材送进去,却见她还没有走到院门前,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争吵声。我诧异地撩开车帘子,见安大娘家的院门突然打开了,一个精致的点心盒从里面甩出来,盒诳朝膜F,里面的点心散落一地。一会儿又甩出几匹绸缎和一些药材,我怔了怔,一看,竟是人参。安大娘家怎麽会有这些奢侈东西?正疑惑间,只见安大娘流著眼楮,急急从院里跑出来,准备拾起散在地上的东西,一个年青男子从门里冲出来,厉声道:“不准捡!”

我看向那满脸怒容的男子,脸色一僵,那男人竟是我多日前在茶楼里见过的那个满嘴礼义道德,把我贬得一无是处的青衣书生。

安大娘不理那死书生的叫嚣,继续捡东西。那死书生怒眉一挑,冲上去把安大娘正在拾的点心盒子一把拂到地上,仿佛跟那盒子有深仇大恨似的,几脚就把盒子踩了向稀巴烂,犹不解恨,又挨个地踩起那些滚落在地上的点心来。安大娘呆呆地看著他糟蹋东西,眼窕q默地掉下来。

我看不下去了,从毛驴车上跳下来,讥讽道:“这东西好好的,又没惹你,何苦拿它们出气,就算你拿它们出气,它们也不知道,还不是气坏自个儿?”

两人这才注意到我们,那死书生不认识我,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寒声道:“关你什麽事?”

“是没我什麽事儿。”我也没好气地道,“不过看到你欺负我认识的人,就关我的事儿了。”

安大娘赶紧站起来,对我勉强地笑了笑:“叶姑娘,让你见笑了,我们没什麽事的。这是小儿远兮。”

这死书生是安大娘的儿子?我瞪大了眼。安大娘多大年纪生的儿子啊?我的目光轮番在两人身上打量,只见安大娘穿的衣裙打了好几个补丁,这男人的衣衫虽然不华贵,却也周整,双手白白嫩嫩,看起来像小户人家的少爷。不知道的,还以为安大娘是他家的老妈子,我本来对这死书生就没什麽好感,此际心中更是嫌恶,让自己的母亲四处帮工挣钱养家,好端端的一个大男人却养尊处优、无所事事,还好意思满嘴仁义道德。

我冷哼一声,讥诮道:“堂堂男儿大丈夫,不出去做事挣钱养家,倒叫老母亲出去给人使唤,已是不孝,此际对母亲态度如此凶悍,更是猪狗不如。”那死书生没想到我张嘴就骂他,不由一怔,我扫了一眼地上的碎糕点,冷笑道:“你这种没挣过一个铜板,不事生产的大米虫,知不知道什麽叫‘谁知盘中嚏A粒粒皆辛苦’,每一粒米粒都沾著农人辛苦劳作的汗水,不珍惜他人的劳动成果,还好端端地糟蹋粮食,是为不义。你这种不孝不义的人,活在世上不觉得丢脸麽?你有本事,自己去挣钱养活自己,不要长得高头大马了还要靠母亲养活┅┅”

我骂得不歇口,我不会这死书生张嘴闭嘴的引经据典,骂得又简单又直接。那死书生一张脸气得七窍生烟,安大娘急忙瞻 D:“叶姑娘,你别说了,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是我不好┅┅”

“大娘,你是他母亲,他就算再有理,也不该冲你嚷嚷!”我横了那男人一眼,那男人自知理亏,竟然一言不发,转头就摔门进了院子,我正骂得高兴,好报当日茶楼之仇,怎麽容他闪,张嘴便道:“你别走┅┅”

“叶姐姐┅┅”裙子被一双小手拉了拉,低头一看,安生不知道什麽时候跑出来了,他涨红了脸:“你别骂我家公子了,他也不是有心的。”

我见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心中一软,不知为何,我对这孩子有一种莫名的亲近之感,闭O他生得乖巧机灵吧?只听安大娘吩咐安生道:“安生,把东西捡进去吧。”回头对我浮出一个勉强的抱歉笑容:“不好意思,叶姑娘,让你看笑话了。今儿这事不是你想的那样子,远兮其实是很孝顺的孩子┅┅”

罢了罢了,他孝不孝也与我无关,你要做个护短的母亲也与我无关,反正我今儿也是公报私仇,我笑道:“是我失礼才对,对了大娘,福爷爷给你带了点补药过来,你收著吧。”我让小红把补药递给她,她道谢收了。见没我的事儿了,我告辞上了毛驴车,往沧都城里行去。

小红和蔚家大哥在我处理“正事儿”的时候从来都是不发言的,坐回车上,小红偷偷看了我一眼,抿著嘴儿偷笑,我白她一眼:“死妮子,笑什麽?”

“姑娘,你今儿可算是报了仇了。”小红笑出声来,道:“这下子,心里舒服了吧?”

原来她也认出那书生了,想必蔚家大哥也认出了吧?我“噗哧”一声笑出来,越想越好笑,伸手戳了下小红的脑袋,我笑骂道:“鬼灵精!”

晚上从城中回来,与老福头围桌吃晚饭的时候,老福头笑著问我:“听说你今儿把安大娘的儿子骂了一顿?”

呵,这麽快就知道了?我扫了小祥子一眼,安大娘自己可不会说,她儿子更不会,会说的大概只有安生那小家伙了。小祥子捂著嘴儿笑道:“叶姐姐可把远兮哥哥骂惨了。”

“他那人不是活生生地讨骂麽?”我把今儿见著的事说了一下,笑道:“我还觉得我骂得不够狠呢。”

“远兮虽然有点迂腐,但一向很孝顺他母亲的,可是自从他几个月前被人打破了头,脑子就有点糊里糊猁满A不太好使。”老福头叹了口气,“这安大娘也是个苦命人,平白无故的,儿子出这麽大的事┅┅”

“脑子糊 H”我诧异地挑了挑眉,那天在茶楼的时候,他脑子可不糊 A思路清晰、口才分明,哪里像个糊狺H?我笑道:“他那性子,怕也是个惹事生非的,不被人打倒也怪了。”连我都想狠揍他!

“他以前可没这麽大脾气,温吞著呢,这脾气自从被打破头之後,也变了不少。”老福头道。

“他被谁打了?”我好奇地道,“为什麽被打?”

“这我们也不太清楚,安大娘支支唔唔的,不肯说,安生说好像是有个富家公子上门寻衅,打破了头,那富家公子以为打死了人,吓跑了,好在只是打伤了头。我们是他伤了之後安生跑来通知我们,才知道这事儿,赶过去料理的。”老福头道,“他今儿砸那些东西,大概是打人那家送来的,那家送过好几回东西过来,都被远兮丢出去了。”

“他脑子还真的有病。”既然别人有心赔礼,你还装什麽清高?欠债还钱,打人赔礼,天经地义。打都被打了,当然要多收回礼性回来,要是我不但要收,还要狠狠地敲他一记竹杠。真是个穷酸书生,还讲气节呢?我呸!

总之,那死书生一举一动都不对我的盘,我是横竖看他不顺眼,真是白长了一副好皮囊,满脑子都装的都是草!

——2006、10、15

第67章 应聘

员工招聘也算件大事,首先得招合适的管理人员,我从来没想过要自己亲力亲为地去打点一家绣庄,我又没做过生意,根本不懂绣庄这一行,而且我一直禀承的观点就是,老板只要把人管好就行了,人管好了,事就做得好。谁见过哪家公司的总裁凡事亲力亲为的,我一直是准备做个跷脚老板的,这样子的话,我就需要一个总经理。

选好管理人员,才是招聘普通绣工和杂役。我写了张告示出去,跷脚等著应聘者上门。几天过去,上门应征的人倒也不少,可是合适的人还真是挑不出。这一日又有人上门应征,小红把应征者带进内堂,我抬眼看向来人,唇角浮起一丝嘲弄的笑容,竟然是带著安生的安远兮。两人见了我,皆是一怔,表情各异,安远兮皱了皱眉,想是想是几日前的争执,表情有些忐忑。倒是安生一脸喜色,看到我眼楮都笑眯了,迎上来乖巧地叫道:“叶姐姐,见到你太好了,原来这家绣庄是叶姐姐开的。”

我捏了捏他粉嫩的小脸,笑道:“你们怎麽来了?”他们进来我就知道是要做什麽,不过我故意装傻,死书生,想让我请你,别做梦了。

“我是来见工的。”没想到却是那死书生自己撞上来回答,我抬眼看他,淡淡地笑道:“安公子说笑了,你满腹诗书,前程远大,委屈在我这小店里是屈才了。再说安大娘一心想你求取它W,你既是个孝子,就不该忤逆她。”

他的脸色一沉,眼神黯了黯:“求取它W的确是家母的心愿,但我志不在此,我一直以来的愿望就是经商。”

“百善孝为先。”我淡淡地道,你不是要给我讲礼义道德麽?那我也来给你讲一讲礼仪道德,“既然让你求取它W是安大娘的心愿,你就该尽量完成。你今儿来见工,可经过安大娘同意了?”

他怔了怔,脸上有丝无奈:“家母若是知道了,一定不允。”

“你瞒得了她一时,可瞒得了一世?”我轻笑,“我若请了你,被安大娘知道了,心中必然怨怪我,你岂不是要陷我于不义。”

他咬唇站起来,脸上带上一丝落寞:“既然姑娘无意聘请在下,在下不打扰姑娘了,告辞。安生,走吧。”说著,就要往外走。安生一把拉住我,央求道:“叶姐姐,你请我家公子吧?我家公子一直都很想出来做事,帮大娘减轻负担的,可是大娘不同意,公子看著大娘那麽劳苦,心里一直都不好受┅┅”

“安生!”安远兮制止安生继续向我求情,“我们走!”安生看了他一眼,再看向我的眼中带起痕 A我莫名地,心中一软,我对这乖巧的孩子还真是没有抵抗力?抬眼见安远兮屈辱尴尬的表情,我淡淡地道:“安公子,不用那麽急,我说了不请你了吗?这点气都受不了,你还怎麽在生意场上混?”

他抬眼看我,眼中一亮,那一丁点神采使他整个人都容光焕发了。我微笑著望著他,心中暗叹,幸好之前受过凤歌那张皮相的薰陶,否则我这大花痴只怕要在这大蟀哥面前出丑了。看著他清朗的目光,我淡淡地道:“我开绣庄不是开善堂,只请有能力的人做事,你如何能证明你有做总管的能力?”

“姑娘可以出题考我。”他面色一正,眼神倒是挺自信。

我冷冷一笑,“刚才那个不是题目麽?”

他诧异地扬了扬眉,道:“姑娘这个问题范围很广,以在下看来,总管是管理绣庄一切事物,主要可以分为两类,一是管人,二是管物。不管是管人管物,都先要有规矩,要建立奖惩制度和分配制度。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如果姑娘置疑在下的能力,可以对在下先行试用,再决定不成。”

我笑了笑,这书生倒也不笨,还知道制度管理,那我就问一个制度方面的问题吧:“安公子,如果有六七个人住在一起,每天分一桶粥喝,但这桶粥,每天都是不够的。现在有四个方法来解决分粥的问题,一是抓阄;二是选一个德高望重的人来分粥,三是分成两组,一组分粥一组选粥;还有就是轮流分粥,让分粥的人最後选粥,你会选哪一种?理由分别是什麽?”

他静静地看著我,略一沉思,坚定地道:“我选第四种方法。如果用抓阄来决定分粥,那麽每天只有抓阄那个人是饱的;如果推选一个德高望重的人出来分粥,强权会产生**,其他人会挖空心思去讨好他、贿赂他,几个人搞得乌烟瘴气;如果分成两组一组分粥一组评粥,两组人会因为分粥不均相互攻击,等皮扯完了,粥吃到嘴里全是凉的;如果是轮流分粥,让分粥的人等其他人挑完了再拿剩下的一碗。为了不让自己吃到最少的,每个人都会尽量分得平均,就算不平,也只能认了,几个人会和和气气、高高兴兴的。所以我选最後一个方法。”

我淡淡地笑著望他:“那麽你知道,我为什麽要问你这个问题吗?”

他想了想,望著我的眼中带上一抹讶色,道:“同样是这几个人,不同的分配方法,就会有不同的风气。姑娘是否想指如果绣庄没有好的工作习气,一定是制度的问题,没有完全的公平公正,没有严格的奖勤罚懒,姑娘莫非是想让在下制定这样一个制度?”

“你是总管,这些当然应该你去想。”我微笑道,看来这死书生也并非是百无一用的。

他的眼楮一亮,俊颜生辉:“姑娘是说在下可以任这总管一职了麽?”

我淡淡地点了点头,他有些激动地站起来:“谢谢姑娘。”

“坐吧。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我看了他一眼,微笑道,“安公子,你没有实际经商的经验,今日所说的,不过是纸上谈兵。就像你说的,你是总管,要管人管物。物是死的,好管。人是活的,就没那麽好管了。制度只能规范人的行为,不能规范人的思想,我要你在七日之内,不单要制定一套完整而详细的制度,无论是奖惩制度、分配制度、物品的管理制度,还是安全制度,还要制定出规范人的思想的准则出来,如果你能做到,我就称你一声安总管。”

他的眸光一闪,有些不解地道:“姑娘说的这个规范人的思想,是指什麽?”

是指什麽?企业文化呗!说白了就是忠诚洗脑。我笑了笑,想著怎麽避开让他听不懂的词汇,边想边道:“所谓规范人的思想,即让绣庄的每个工人把绣庄当成自己的信仰和荣誉,就像僧侣信佛,道士信教,只有精神和行为都有东西来约束,你才能轻轻松松地管人,至于这个准则是什麽,由你来想,比如可以提倡一种‘以人为本、以德为先’的管理方式,我最後再来决定。明白了吗?”

他一脸释然,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泽,起身道:“姑娘放心,在下一定不负姑娘所托,七日之内,定当竭力办妥此事。”

不负麽?那最好了。竭力麽?那更好了。七日时间,对一个未从过商的人来说,制定这些制度,是有一些难度的,你既然落到我手上,看我不把你当个廉价劳动力拼命压榨。七日之後,若你真能制定出让我满意的制度,再甩给你一堆员工招聘、人员分工的事情给你做,我就安安稳稳,做个跷脚老板,看你这小强勤勤恳恳地帮我卖命好啦!

想了想,我淡淡地笑道:“我还有个问题,想问安公子。”

安远兮点点头:“姑娘请讲。”

“安公子是个看重礼仪的人,在一个女子手下做事,不觉得委屈麽?”我抬眼看他眼里闪过一丝诧色,笑道:“多日前在茶楼听过安公子对京城‘超级花魁’的一番高论,所以得知。但是安公子,做生意,难免与客人出入烟花场所,公子对青楼女子如此深恶痛绝,怎麽与人谈生意呢?”

“姑娘怎可拿自己与青楼女子相提并论,姑娘是良家女子,做的是正当生意,今日与姑娘一番谈话,姑娘的经商之道也令在下佩服不已,在下在姑娘手下做事,并不委屈。”安远兮沉吟道,“何况远兮早已立志从商,平日读了不少相关书籍,也知道与人谈生意出入烟花场所不可避免,已有心理准备,我不会把公事和自己的个人好恶混为一谈的。”

他这番话,听到旁人耳里绝对是在情在理,听到我耳里,却格外讽刺。我的唇角浮起潮弄的笑容,看了安远兮一眼,淡淡地笑道:“安公子理解是最好,当然,如果公子真的很为难,也可与我说,我可以自己处理。这事反正还早,现在不用那麽急去想怎麽办,先把眼前的事处理妥当吧,你明日就可以来开工,看看四周的环境,方便你制定规矩。”

他听我这麽说,微微皱了皱眉,大概对女人去谈生意有些看法吧?但终归没有说什麽,答了声,“是,那在下先行告辞。”

安生跟他出去之前,回过头笑著望我:“叶姐姐,我以後可以跟著公子来吗?”

我温和地望著他,笑道:“你想来就来吧,不过别给你家公子添乱。”

“我晓得,谢谢叶姐姐。”他笑眯眯地道,高高兴兴地出去了。

我把身子软在椅背上,想著终于找到个傻瓜解决了一个麻烦,笑起来。以安远兮这种决意从商又初出茅庐的人,最希望是在这一行干出成绩获得肯定,不管是老板的肯定,还是他母亲的肯定,因此他会拼了命地做事,希望做出成绩证明自己的能力。所以我一点儿也不担心他没有实际经商经验这个问题,他会比别人多花十倍的时间去学习和累积。只要不是技术工种,用人要用新不用旧,这是我以前在深圳打工的时候,跟我那老奸巨滑的香港老板学的,用新人的好处是,工资付得比熟练工少,但让他们做的事却比熟练工多几倍。叶海花啊叶海花,你也变得大大的狡猾了,哈哈。小样儿死书生,你以後就为你鄙夷不已的青楼女子做廉价劳工吧!

——2006、10、16

第68章 赎罪

请了安远兮做总管,不可避免地会面临安大娘的反对,不过这是他的问题,若是他连这件事情都处理不好,还怎麽处理商场上的纠争?这几日安大娘仍然天天过来做饭,却未对我提及一个字,想来安远兮已经把她睑迨F,不管他用什麽方式,能减少我的麻烦是最好,我要的,可不是时时给我找麻烦的员工。

这日清早,悠闲起床,用过早膳,泡了壶清茶享用。铺子我交给安远兮去照看著,自己则躲在家里偷懒。小红推门进来,看了我一眼,轻声道:“姑娘,外面有位公子想见你。”

“公子?”我懒洋洋地捂著手炉,笑道,“我在沧都就认识一位安公子,你别告诉我他今儿还没有到铺子里去。”

“不是的,姑娘。”小红迟疑了一下,轻声道,“是那日客栈生病的莫家公子,你说他的书僮生得极似你失散的弟弟那位。”

莫桑的公子?我眼前浮出冥焰的笑脸,心中一痛。抬头看了小红一眼:“他为什麽要见我?”

“那公子病愈了,说是想谢谢姑娘的仗义相助的。”小红道。

“莫桑┅┅”我顿了顿,轻声道,“也来了?”

“嗯。”小红忐忑地看了我一眼,“来了。”

我点点头:“知道了,请他们去花厅先坐吧。我马上过去。”

冥焰┅┅。我叹了口气,整理了一下衣服,罩上外衣,向花厅走去。进了花厅,见客位坐著一个素衣书生,模样虽也唇红面白、眉清目秀,但那容貌,可及不上任他书僮的莫桑。此际,莫桑正站在书生身後,见我进来,怔了一下。我对他笑了笑,径直走过去,青衣书生见我进屋,就站了起来,小红见我进来,对素衣书生道:“莫公子,这就是我家姑娘。”

“叶姑娘。”素衣书生对我行礼,“在下莫修齐,特来感谢姑娘的援手之恩。”

“莫公子请坐。”我在主位上坐下来,笑道:“公子客气了,出门在外,谁没有个难处?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嘛。”

“话虽如此,真正做到的又有几人。”莫修齐脸上带上一丝轻嘲,“这世上的人,落井下石容易,所以雪中送炭才显得尤为珍贵。”

我淡淡地笑了笑,雪中送炭?我本也不是那般好心的人,若不是莫桑长了一张与冥焰相同的脸,我哪有那闲心管你们的死活。我抬眼看向莫桑,见他垂著睫,他的脸上没什麽表情,我看不到他眼神。

莫修齐注意到我看莫桑的目光,微微一笑道:“我听莫桑说,叶姑娘失散的弟弟长得很像他。”

我怔了怔,苦笑道:“是。”

莫修齐笑道:“不知道姑娘的弟弟是什麽时候失散的?也陈u的是莫桑也说不定,这孩子八岁人卖进我家┅┅”

“我弟弟是几个月前才与我失散的。”我打断莫修齐的话,淡淡地道,我已经没兴趣去了解你们的故事,因为他不是冥焰,“听说莫公子从铁山郡过来办事时病倒的,如今病好了,是否要准备回去了?”

莫修齐脸色一黯:“在下家道中路,来沧都时已经变卖家财,没准备回去了。”

“莫公子还想留在沧都?”等那悔婚的女家回心转意麽?恐怕颇有难度。

“我要留在此地,证明给想容看,我不是个没用的人。”莫修齐提到那“想容”时,脸微微一抽,随即面色坚定地道。

想容?他悔婚的未婚妻麽?我笑了笑,真是可爱的人,你能证明什麽,即便让你发家,也不是一时半刻的事,你们都已到适婚的年纪,那妻家既然悔婚,肯定会尽快张罗女儿的婚事,说不定还没等你寻到工作,那女子已经嫁为他人妇了。我端起茶,喝了一口,淡淡地道:“那莫公子以後有何打算?”

“这┅┅”他脸上带上些茫然的表情,“在下还未想过┅┅”

我在心中一叹,这呆子。抬眼看向莫桑,他的脸上也带上些仓皇和茫然,想必对未来的生活很惶恐不安吧?我心中顿时又酸又软,即使明知他不是冥焰,但那张脸,我仍然无法忽视。如果给他主仆二人在绣庄找个活计,倒可暂时解决他们的难处,看了莫修齐一眼,我开口道:“莫公子家里以前是从事哪一行的?”

莫修齐苦笑了一下:“家父以前帮天茳国的大财主楚殇经营铁山郡的绸缎庄,我也在绸缎庄的账房帮忙,自从楚殇被朝廷正法之後,他名下经营的产业全部被朝廷查抄了,本来这些家父亲积下的家产也颇丰,但绸缎庄出事之後,二娘卷了全部家私与人私奔了,家父气得一病不起,没多久就故世了,临终前让我到沧都,寻我指腹为婚的岳家,没想到到了这里却┅┅”

莫修齐後面说了什麽,我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我额上冒出冷汗,却浑身冰冷,紧紧握住桌上的茶盏,手止不住颤抖,心中一阵绞痛。我做了什麽?我做了什麽?为了简瘛□陧A为了我想要的自由,我到底做了些什麽?为何我以为,仅仅是铲平了楚殇的势力,仅仅是灭了他苦心培植的无极门?是我一直不敢去想,还是不愿去想?楚殇明里经营多年大江南北的生意,会因为他的倒台,牵连多少无辜的人?造成多少人家破人亡?我到底做了些什麽?

“姑娘!”小红见我冷汗直冒,吓得探向我的额头,“你怎麽了?不舒服吗?”

莫修齐也站了起来,一脸诧异地望著我,不知所措地道:“叶姑娘,在下说错什麽话了吗?为何┅┅”

我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人抽走了,对著小红勉强地笑道:“没事┅┅”

莫修齐见我虚弱无力的样子,不安地道:“姑娘身体不适,在下不便打扰姑娘休息,就此告辞。”

“莫公子请留步。”我赶紧唤住他,他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坐回椅子上,“姑娘还有什麽事吗?”

“小女子新近开了家绣庄,正差人手,我初学做生意,什麽都不懂,不知道莫公子可否愿意帮小女子一个忙,到我的绣庄替我管管账?”我的语气很诚恳,我不是想帮莫修齐解决眼前的困境,我只是想给自己赎罪,是我害得他家破人亡,落魄潦倒,我凭什麽睑X施恩者的嘴脸?

莫修齐和莫桑眼里同时一亮,莫修齐站起来,激动地道:“姑娘说的这是什麽话,在下谢姑娘一再施以援手,姑娘对我主仆的恩惠,在下没齿难忘┅┅”

“莫公子!”我打断他,勉强地笑道,“不要再说这种话,你主仆二人,如今还住在客栈麽?”

“是!”莫修齐脸上微微一红,我沉吟了一下,轻声道,“一直住在客栈也不是办法,你二人回去收拾下东西,搬到我这里来住吧,就当作是绣庄给你们安排的住所。”我晚点再和老福头商量一下,给他二人整理两间厢房出来,替他们付房租,应该是没有什麽问题。

莫修齐一脸感激之色,又待说什麽,我旧手,轻声道:“莫公子,你也别再说什麽了,我有些累,你们如果没有意见,就回去收拾东西吧。”

莫修齐站起来,对我躬身行礼道:“大恩不言谢,在下不打扰姑娘休息,先行告辞。”

见他们离开,我久久无法动弹,半晌,才轻声道:“小红,扶我回房,我很累。”

回了房,小红扶我到床上躺下,我虚弱地道:“我想一个人躺一会儿,你先出去吧。”

她“嗯”了一声,轻手轻脚地掩了门出去。我望著天花板发呆,久久,将双手举到眼前,痴痴地笑起来。楚殇,如今我跟你一样不干不净,满手都是血腥,跟你一样心狠手辣、蛇蝎心肠,你满意了吗?你一定在躲在阴曹地府里冷笑吧?你要把我逼死才算数吗?你为何,死了都不肯放过我?

我捂住脸,盛q指缝中滑落出来,浑身发抖。

我在房中呆了一天,午膳和晚膳都没有用,小红担心地进来看了好几次,我闭著眼楮装睡,不想理她。蔚家大哥从铺子里回来,大约是听小红说我一天没吃东西,到我床边唤我,本想一直装睡下去,又怕他在绣庄累了一天又要担心我,无奈地睁开眼楮。他见我“醒”了,坐到床边,温和地笑道:“我听小红说你一天没吃东西,让她煮了点粥给你,吃了再睡,好不好?”

“嗯。”我笑了笑,他扶我坐起来,小红把粥递到我手上,我手一软,差点没拿稳,蔚家大哥赶紧扶住我的手,把碗接过去,“看你,饿得一点儿力都没了,我喂你。”

他不由分说地舀了一勺粥,在嘴边吹了两下,递到我唇边,我含入口中,沉默地咽进肚去,第二勺又来了。我的眼楮莫名其妙地有些酸涩,忍著想流痕漕R动,安静地吃完一碗粥,他把空碗递给小红,想扶我躺下来,我猛地抱住他,眼眷蚺_忍不住流下来,哽咽道:“大哥,你为什麽对我这麽好?”

我做了这麽多坏事,每件事,都是自私地在为自己著想,即使表面上看去是在帮人,其实帮人的动机,都是因为对自己有利才去做的。我这样自私的人,哪里配有人对我这麽好?

蔚家大哥僵硬著身子拍了拍我的背,温和地道:“因为你是叶儿,是我妹子呀。”

我大哭出声,眼硫v无忌惮地流下来,肆意渲泻心中的委屈。我只是想好好活下去,从来没有更多的要求,亦从来不奢望有人能理解我,为什麽我一直想躲避的事会像噩梦一样死死地纠缠我?我不过是想要好好活下去罢了!

——2006、10、18

第69章 接货

我不得不承认,安远兮真的很卖命。

我有时候很怀疑,他是不是我那日在茶楼遇到那迂腐书生?我交给他的每一件事,他都能拿出一个比较好的结果,让我放心把後面的事一件件交给他,他也不说什麽,我交给他什麽他就做什麽,勤勉得很。他的学习能力很强,而且懂得举一反三,头脑很灵活,怎麽看,都不像他们说的,脑子糊 C对这个,我实在有点纳闷,但也没费心去了解,只要他把我交待的事做好了,让我能轻轻松松地就行,他是个什麽样的人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

倒是莫修齐有点难搞,第一日他把他做的账给我看,我看了一眼,立即眼冒金星。那种密密麻麻用汉字记的流水账,加上没有标点符号间隔的记录,看得我一个头两个大。我叹了口气,放下账册,莫修齐忐忑不安地看了一下我的表情,不安地道:“叶姑娘,这账目有什麽问题麽?”

不是你有问题,是我有问题。我摇摇头,笑道:“我觉得这种记账方式太繁琐了,看起来很费力又费时。”

莫修齐怔了怔,道:“但是账房记账,一直都是这样记的┅┅”

我点点头:“我知道,但是我想换个比较简单的方式。”见他眼中有些不解,我取过毛笔,在纸上画下一张表格,分成“日期、项目、收入、支出、余额”五列,再写上“0—9”十个阿拉伯数字,把纸转了个方向,放到他面前。

他看了纸上的东西一眼,再忐忑地望著我,一脸茫然,我笑道:“以後做账用这种方式来填写,日期栏填写出入账或出入货的日期,项目栏填写出入的是什麽账或是什麽货,收入栏填写入账金额或入货数量,支出栏填写支出金额或出货数量,余额是剩余的累计金额。这样比便方便我这样的懒人看账。”

他面带讶色地看著我:“姑娘这法子,查看起来果然清楚得多。不过这些又是什麽?”他指著我写的阿拉伯数字,惊讶道。

我给他详细讲解了阿拉伯数字的用法,他越听越是糊 A我看他一脸懵懵懂懂的样子,叹了口气,看来要他熟悉这些数字,还要费几天奶 C但是为了我以後自己方便,他必须得按我的方式记账。好在他糊狺F几天,终于还是把阿拉伯数字的用法搞明白了。莫桑如今也跟著他,做账房的工作,他对我尊敬客气,又淡漠疏离。我已经不像最初那样总是情不自禁想接近他,只是得闲时偷偷地在远处打量他,有几次,被安远兮看到,带著疑惑的眼神探究我,我垂下眼睑,不让他发现我眼底的落寞。

绣工是招蓦齐了,杂役也配备到位,安远兮不等我交待,就自行安排对全体员工进行了一次企业文化的培训,让我非常满意他的办事能力。我已经新画了多款的卡通公仔,安远兮及一班绣工师傅初次见到的时候,非常吃惊。几日前我收到金大娘的来信,告诉我第一批货今日要到了,我让安远兮带著杂役跟我去沧江码头接货。接第一批货,除了要小心些,我还要自己熟悉一下操作流程,我虽然想做跷脚老板,却不是想做对绣庄经营状况一无所知的老板,蔚家大哥和小红自然是寸步不离地跟著。

不过,跟著这批货一起来的这个人,倒在我的意料之外。我看著他邪长的凤眼,打趣道:“花蝴蝶,你跑到沧都来做什麽?”

玉蝶儿见到我,眼楮一亮,一脸暖昧的笑容:“花花走这几月,玉某日思夜想,按耐不住思念之情,只好追随佳人芳踪,一路寻来了。没想到花花这麽惦记我,还亲自到码头接我,玉某真是受宠若惊。”

花花?恶!我“噗哧”一声笑出来:“少恶心人了,谁让你这麽叫我的?”

他凑近我,委屈地眨了眨眼,“人家都不介意你叫我花蝴蝶了,我当然也要为我心爱的花花取个小名儿┅┅”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蔚家大哥拎著衣领甩了出去。玉蝶儿在空中旋转了一下身子,真是像只蝴蝶一般漂亮地落回地上,依旧风度翩翩、毫不狼狈,脸上带上捉狭的笑意:“花花你好没良心,才走了几个月,身边又冒出这麽多护花使者!这位兄台力气好大啊,玉某佩服。”

蔚大哥面色一沉,就欲拔剑,我赶紧压著他的手:“大哥,他是我朋友,跟我开玩笑来的,没有恶意。”

蔚家大哥闻言,脸色更是难看:“你何时与他交上朋友,他明明是那日在┅┅”

“大哥!”我知道蔚彤枫认出玉蝶儿就是以前欲对我行不轨的采花贼,怕他怒上来口不择言,赶紧打断他,“他真的是我朋友,我落难的时候他帮过我!”

蔚家大哥气哼哼地把剑按回去,盯著玉蝶儿冷冷地道:“你与叶儿说话须站在五步之外,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玉蝶儿邪邪地一笑:“这位兄台说话倒有趣,我要站在花花身边,你拦得了吗?”说著,鬼魅的身形扑过来,蔚家大哥冷哼一声,甩开我,与他纠缠起来,倒也没再拔剑,两人你来我往地交起手。我头大地按住脑袋,转眼看见安远兮皱著眉头,眼楮从缠斗的两人身上移到我脸上,脸上带上些不以为然。我心底有气,知道他这迂腐书生看不惯刚刚玉蝶儿与我之间那种相处方式,淡淡地提醒道:“安总管,你还不去收货?”

他一言不发地去做事,我看著在码头上打得热闹的两个人,已经吸引了不少人围观,叹了口气道:“小红,我们走。”

“姑娘不等┅┅”小红刚刚开口,便被我打断,“他们喜欢打让他们打好了,我们先回铺子去。”

带著小红坐上毛驴车,玉蝶儿瞥见我们上了车,甩脱蔚家大哥向我们扑过来:“花花,我们一起走。”

他刚扑上毛驴车,被蔚家大哥一把扯下来:“给我下来!”两人又在驴车边纠缠开来,我按住额头,厉声道:“住手!”

两个人顿住身形,蔚家大哥的手按著玉蝶儿的肩膀,玉蝶儿的腿也顶到了蔚家大哥的腹上,我叹了口气:“你们很想出名麽?在这里闹事?玉公子,你和大哥一起驾车!”见他欲张嘴,我横了他一眼:“不准再说!”

他哀怨地叹了一口气,故作受伤地道:“好吧,我什麽听花花的。”眼光一转,似笑非笑地看了蔚家大哥一眼,收回腿,跃上赶车的坐位,对站著不动的蔚大哥笑道:“兄台,你不上来的话,我就送花花回去了!”

蔚家大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跃上车来,与他并排而坐。我吁了口气,放下车帘,“走吧。”

一路上,驴车行得不如平日平顺,我知他两人在前面驾车一定驾得不安生,也懒得再管,要蔚家大哥消除对玉蝶儿的成见和敌意,只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这批货全是上好的绸缎和棉布,我检查了安远兮带回来的货,让他马上安排开工。本来金大娘解决了供销和分销的事,我这间分店其实是很占便宜的,但古代的交通实在不便利,来来往往的,货物押运费时费事,做卡通公仔还好,没有季节限制,若是生产成衣,便要注意到季节的问题,计算货运运送的时间差,还得考虑中途万一出什麽意外的补救方法,真是麻烦。如果要自己分销,就要在沧都城中拉一批生意,沧都城已经有几间做得不错的绣庄,想要抢生意,一定要拿出比他们好的东西才行。

我让小红把安远兮请进内室,想听听他在销售和生产上有什麽看法。请他落座後,我笑著问他:“安总管,金大娘这批货,能按时完工吗?”金大娘倒也聪明,全部要我新款的卡通公仔,成衣只要求我继续提供花样儿给她。

“我会加紧督促,一定没问题。”安远兮从码头回来,脸色就有些别扭,我也装不知,微微一笑:“如果在她下笔定单来之前,提前一个月完工,行不行?”

他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的表情:“这┅┅,未免太仓促了。”

我想了想,笑道:“你问一下秀姐,如果每个绣工只负责做玩偶的一个部件,做完了就往下传,让下一个人继续做自己那部分,这样做的话能省多少日子?”秀姐是安远兮不知道用什麽方法从其他绣庄挖回来的绣工头,刺绣手艺了得,对这一行也很有经验。

安远兮眼楮一亮,我知道他明白了我的意思,如果把娃娃按现代流水线的方式来进行生产,熟能生巧,能提高生产效率。他看著我,有些不解地道:“叶姑娘要省下这一月的日子做什麽?”

“我可不想只做金大娘的生产作坊。”我笑了笑,道:“我要让这间绣庄在最快的时间内在沧都城打响招牌,自己接生意。”

安远兮望著我,眼神带著一丝讶异和喜色:“姑娘真是令人佩服,我马上照姑娘的意思安排。”

他退了出去。我收拾东西出去,见蔚家大哥和玉蝶儿大眼瞪大小眼,气哼哼地伫在铺子里,头痛地叹了口气:“回家吧。”

——2006、10、19

第70章 离别

晚饭过後,听到院子里有异响,拉开门,见蔚家大哥和玉蝶儿不知道为什麽又纠缠在一起。我叹了口气,这对冤家!从一碰头,就横竖不对眼,一言不和就开始动手动脚。拿了个桔子坐到门槛上,我靠著门悠闲地看他两人斗来斗去。老实说,蔚家大哥没剑在手上,占不了玉蝶儿多少便宜,他的轻旦 b是太好了,躲避蔚家大哥的拳头游刃有余。但蔚家大哥胜在内力好,掌风如刀,呼呼作响,只见玉蝶儿随手抓了一个木人挡他的掌风,那厚实的木人竟在蔚家大哥的双拳怒击下裂成数十块,四下飞割。木片上贯注了雄浑的内力,木片飞出,无异钢刀,顿时击倒院子里一排花盆,破碎之声此起彼落。

看不下去了,我塞了一片桔子到嘴里,含混不清地道:“住手!要打出去打,别把福爷爷的院子砸了!”

蔚家大哥冷哼了一声,愤然收掌,向我走来:“叶儿,这色胚刚刚鬼鬼祟祟地摸进你的院子,肯定没安好心。”

不待我开口,玉蝶儿呼地窜过来,一脸委屈:“喂,你别冤枉我,我是拿糯米糕来给花花吃的!你看,都被你砸烂了。”玉蝶儿往院子地上一指,地上果然有破碎的碟子和四散的糯米糕。

“还想狡辩,我刚刚问你干什麽?你为什麽不答?送东西来不过是借口!”蔚家大哥怒目一横。玉蝶儿翻了翻白眼,冷嗤道:“笑话,我为什麽要答你?”

两人貌似又要动手,我头痛地站起来:“住手!你们不烦我都烦了!我们借住在别人家里,注意一点影响好不好?别给人家添乱。”

两个对瞪著,相互冷哼一声,扭过头。我叹了口气,对蔚家大哥道:“大哥,玉蝶儿是我朋友,他不会对我使坏的。”

“谁叫他有前科!让人如何相信?”蔚家大哥冷哼一声,玉蝶儿面色一沉,对他这句话倒是反驳不上来。我笑了笑,柔声道:“大哥,他答应过我,不会再做以前那些事。”

还在京城的时候我就警告过玉蝶儿,若要我拿他当朋友,他就不能再做采花贼,我不会容忍他继续祸害任何一个良家女子的恶行,没想到玉蝶儿竟真的答应了。蔚家大哥仍是一脸鄙色:“我才不会相信一个下流小人的话。”

玉蝶儿面色一变,正欲发作,我赶紧道:“大哥,我信他。如果他违背承诺,我便没他这个朋友,到时候要杀要剐,我都不拦你。好不好?”

这算是安抚蔚家大哥,免得他整天和玉蝶儿斗来斗去,也算是给玉蝶儿的一个警告,若是他在沧都乱来,我决不饶他。两人都听懂了这个暗示,蔚家大哥冷冷地看了玉蝶儿一眼,不再说什麽,转身走了。我看向玉蝶儿,他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看了我一会儿,他开口道:“花花,你不相信我吗?”

“我相信你。”我拍拍他的手臂,笑道,“所以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对不对?我的朋友很少,我不希望没了你这个朋友。”

他的唇角浮出轻笑,目光难得地不带一丝邪气,清澈而纯粹:“我的朋友也很少,所以我也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他的语气淡淡的,却异常坚定,仿佛承诺。我轻笑了。

他低下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递到我面前:“幸好我早有准备,藏了一包,不然你就吃不成了。”

“糯米糕?”我笑著接过来,剥开纸,甜味飘出来,我拿起一块咬了一口:“好香。”

他诱人的凤眼满是笑意,静静地看我吃完点心,才轻声道:“谢谢你相信我。”

“想多了不是?”我笑著摇了摇头,递了一块糯米糕给他:“你也吃吧。”

他接过,望著我的眼楮,半晌,两人都释然地笑了。

次日蔚家大哥和玉蝶儿再会面的情况好了很多,虽然两个人还是横眉冷对,至少不会动手动脚了,我舒了口气。只要两个不再像斗鸡似的,一句话不对就动手,就给我减少很多麻烦了,我不知道玉蝶儿想在沧都玩多久,要是他二人一直这样下去,我天天劝架,还不累死?想了想,中午特意叫上玉蝶儿与蔚家大哥一起出去吃饭,叫他两人不要一直这样别扭。

从铺子出来,找了家食肆,叫了几个沧都特色小菜,我对玉蝶儿道:“你别看这间店子又小又不起眼,这里的麻辣鸡块和香酥排骨非常出名,你一定要尝一尝。”

“花花说好的,一定错不了。”玉蝶儿笑眯眯地道,蔚家大哥沉著脸一言不发,我转过头笑道:“大哥,我帮你点你最喜欢的清蒸黔鱼,好不好?”

“嗯。”他的脸色好看了一点,我笑著叫过小二点菜,吩咐道:“上快一点。”

菜上来了,我食指大动,招呼二人吃饭,一懦涨Y下来,虽不说是其乐融融,气氛倒也不算很差。快吃完的时候,突然听到旁边一桌有个食客道:“李爷,这次怎麽这麽急从京城赶回来?你上次不是说想接张大人那笔生意,要在京城呆很久麽?”

坐在他一侧那商贾模样的男子叹了口气道:“别提了,那笔生意没戏了。不知道张大人犯了什麽事儿,被皇上降罪,关进天牢了。我们这些平民百姓,躲都躲不及了,还敢凑上去找死吗?”

“呀!那张玉川可是刑部待郎呀,这麽大的官,不知道犯了什麽错,会被关进天牢?”那食客满脸讶色。

“官儿再大,能大得过皇帝麽?伴君如伴虎,在皇上身边做事,不犯错就荣光,一犯错,哼,下惨比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不知道惨多少倍。”那商贾摇摇头,一脸不以为然。

真是一语中的、一针见血,群众眼光是雪亮的呀。伴君如伴虎┅┅,我心中一叹,唇角浮出嘲弄的笑容。抬眼见蔚家大哥脸色有些怪异,怔怔出神,微微一怔,柔声道:“大哥,你不舒服麽?”

他回了神,浮出一个笑容:“没事,吃饱了吗?吃饱了回铺子去吧。”

我点点头,结账出来,一路上蔚家大哥都没说话,也不与玉蝶儿大眼瞪小眼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从没见过他这副表情,不禁有些担心,忍不住道:“大哥,铺子交待安总管一声就行了,我陪你回家休息。”

他愣了愣,转头看我:“不用了,我没事┅┅”

“可我累了,你陪我回家休息吧。”我笑了笑,没事才怪呢,从刚才在食肆听了那两个食客的对话之後,他便一直有些不对劲,莫非他认识那位获罪的大人?不过认识也正常,他本是丞相公子,认识些京中官员也是常理之中,不过这样的反应,难道与那位大人不止认识,还很熟识?

他听我这样说,也不坚持了。回了老福头家,蔚家大哥便闭门不出,我一直留意他房中的动静,傍晚的时候,他打开房门,往院子外走。我赶紧跟上去,见他走到了老福头宅院外面不远处的一处池塘边,顺著池塘岸边似乎没什麽目的地往前行去,行到一棵茂盛的青桐树下,他坐了下来,望著天边的夕阳怔怔出神。

我顺著他的目光看过去,温厚的夕阳软软地沾在山脊,沟底浸出不易察觉的沁蓝,那就是暮色,只有乡间才有的暮色。四周都是树林,冬季里安静得听不见小鸟在枝头欢叫,这时空这年代的空气纯净清新,连带那亲切的阳光也温暖无比,让人觉得像只咸蛋黄般“营养丰富”。层次丰富的云彩在阳光的映射下呈现各种颜色,精彩异常。

真美。我不禁看得有些发呆,原来这里的景色竟然这麽美,这些日子身心忙碌,竟然没有发现原来身边也有如此美丽的风景。我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向蔚彤枫走过去,无意中踩到一根 K,轻脆的响声令蔚彤枫回了神,他转头看了我一眼,笑了笑:“叶儿怎麽出来了。”

我笑著走过去,坐到他身边,望著天边的夕阳,嗔道:“大哥找到这麽好的地方,竟然躲起来一个人享受。”

他满眼宠溺地笑了,见我只著了外衣出来,摇了摇头道:“怎麽不披披风出来,外面风很大的,回去吧。”

“不要。”我见他欲站起来,拉住他:“我要再看一会儿风景,大哥陪陪我吧。”说著,转头看向远处那温暖的太阳,温和的金色洒在池塘上,池塘波光粼粼,像洒了一池的金叶子。夕阳渐渐地沉到沟底,光线暗了下了,最後一丝阳光隐入山脊,如同沉入母体。我的目光仍然停在远处,没有收回来,沉默半晌,我幽幽一叹:“大哥,你要走了麽?”

他沉默著,深吸了一口气,半晌才道:“叶儿┅┅”

“我知道你要走了。”我微笑著,眼楮仍是看著远方,“你不知道怎麽向我开口,对吧?”

“叶儿┅┅”他沉声道,“我有非走不可的理由。”

“我明白。”我笑了笑,转过头,柔声道,“人的一生,有些事是一定要去做的,我理解。”

他执意要走,恐怕就是为了那位张大人吧?也野L们之间有很深厚的交情,这男人这麽重情义,必定要回京为他想办法的。只是回京之後,恐怕必定会卷入京中的权力争斗之中,再想抽身,只怕就难了。

他温和地笑了笑:“你以後,要好好照顾自己,你身子弱,不要经常出来吹风,小心著凉。”

“嗯。”我转过脸,点头。

“店里的事,交给安总管他们做,你脑子不要想太多事,不够人手就再请人┅┅”他继续唠叨。

“嗯。”我的心酸酸的,又暖暖的,又满又胀。

“那玉蝶儿,我始终不放心,你自己要小心些。”他不放心地交待。

“嗯。”我想笑,眼却有些涩。

“我明天一早就走。”他顿了顿,似乎不知道再说什麽了。

我转过头看他:“大哥,你答应我,一定会回来看我。”

他静静地看著我,脸上浮出温和的笑容:“我会的。”

“你保证。”我望著他,在暮色中,他明亮眼楮闪著莫测的光泽。

他的眼神闪了闪,唇边噙起飘浮的笑容:“我保证。”

——2006、10、19

第71章 生活

我的绣庄红红火火地开张了。按照流水线的生产方式把金大娘那批货赶完,的确改善了生产效益,我节省下来一个半月的时间,生产自己的产品。我的构想是用卡通娃娃打开市场,再接成人和其它绣品生意,绣庄主要是接达官贵人的生意,穷人穿不起绸缎,更勿说在缎子上绣花了,而卡通娃娃这些供人玩乐的产品,正好适合富贵人家的猎奇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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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上街发印著卡通娃娃图案的传单,到大户人家派送绣著玫瑰、郁金香、波斯菊等图案的丝绢,铺子里的橱窗里缮 音 }亮绣品服饰的木头模特,锦绣庄沧都分店的生意,出乎意料地火暴,锦绣庄的名气,在短短三个月的时间里,传遍沧都,成为富家女眷添制新衣及绣品的首选商铺。生意源源不断,虽然都是些小数量的单子,但每笔单子赚的钱可不少,最近又新请了不少跳槽来的绣工,安远兮这个总管,也做得越来越似模似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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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依旧做著一个舒舒服服的跷脚老板,有几个能干的左右手真是好啊。我只需要每天去铺子里循例逛一圈,便可以开开心心地去逛街、吃饭、游山玩水了,这些日子,实在逍遥得有点忘乎所以。我放下手中每日循例检查的账册,拿起桌上的盐水花生剥起来,扔了一颗放去嘴里,嗯,好香,这才叫过日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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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服地把身子靠到椅背上,我闭上眼楮,正准备眯一会儿,小红急急忙忙地跑进来:“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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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事慌慌张张的?”我睁开眼,懒洋洋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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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总管和一个女客吵起来了┅┅”小红吐了吐舌头,赶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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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玉蝶儿去睑迭C”我毫不在意地道。玉蝶儿如今是我铺子里的大堂经理,店子开张的时候,我还怕拉不到生意,没想到那家伙拉生意绝对有一套。本来绣庄面对的顾客群就是女客,玉蝶儿是采花贼出身,对付女人是他的拿手绝活。现代人力资源管理是怎麽说的?要充挥发挥每个员工的长处,物尽其用。果然,不管是上门服务还是在铺子里,遇到难缠的女客,只要派玉蝶儿这个花丛老手出去应战,几句甜言蜜语下来就把女客哄得服服帖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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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那女客已经气走了,现在他正和玉公子在贵宾房吵┅┅”小红不安地看了我一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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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我愣了愣,安远兮和玉蝶儿吵什麽?自从玉蝶儿来了铺子,虽然安远兮有时候也表现出看不惯玉蝶儿哄女客的伎俩,倒也没有与他有过正面冲突。我站了起来,转出我办公的内室,向贵宾房走去,那是提供给有身份的客人呆的小厢,还未走近,就听到玉蝶儿隐含怒气的声间从厢内传来:“我怎麽不知羞耻了?我也是想给绣庄拉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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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绣庄不接青楼女子的生意!”安远兮也怒气冲冲地道,“我们是做正经生意的,总是出入青楼,会降低我们绣庄的身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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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个迂腐书生┅┅”听声音就知道玉蝶儿被气坏了。我拉开门,沉著脸看著吵得脸红脖子粗的两个人,低声怒道:“吵什麽?有什麽不能好好说,你们两个吵成这样,让其他员工看到成什麽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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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花┅┅”玉蝶儿冲到我面前,委屈地道,“这书生太迂腐了,我今天接了一单生意,他几句话就把人家的客人骂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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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姑娘,我们绣庄现在的口碑很好,如果让那些大户人家知道自己穿的绸缎,青楼的姑娘也一样穿得起,会影响绣庄的声誉的。”安远兮毫不卖账,看到玉蝶儿亲昵地凑到我身边,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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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楼女子怎麽了?上门就是客人。”玉蝶儿脸上浮出一声怪笑,“我们锦绣庄京城总店,还不是一样接青楼的生意,当初艳名大炽的倚红楼艳妓卡门姑娘,登台的舞衣还是京城总店缝制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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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著,眼楮向我瞟过来,得意地一笑,我气结地瞪他一眼,却听到安远兮嫌恶地道:“京城总店给那不知廉耻的艳妓卡门制作如此伤风败俗的服饰,简直是自砸招牌、自毁声誉,我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在沧都分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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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拉长了脸,牙咬得“吱吱”作响,安远兮啊安远兮,我招你惹你了?还想把我骂得狗血淋头不成?玉蝶儿听了安远兮愤愤的语气,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这家伙,故意惹安远兮骂我,好让我收拾他?两个都不是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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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沉著脸,寒声道:“你们两个到我的房间来。”说著转身向我的办公室走去,我大致明白是怎麽回事了,多半是玉蝶儿接了青楼姑娘的生意,安远兮那个迂腐书生坚决不同意,还把客人气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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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两个都面色难看地进来。我坐在办公桌後的椅子上面色不善地道:“你们两个,一个是总管,一个是掌柜,在其他伙计面前吵得这麽难看,存心让人笑话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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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虽然还是气哼哼的,却也知道理亏,一句话也不说。我缓了缓语气:“安总管,不管客人是什麽身份,只要他踏进我们绵绣庄的大门,他就是我们的客人,我一再跟你们强调‘顾客就是玉帝’,我们的服务理念是‘微笑服务’,你倒好,堂堂一个总管,带头把客人气跑了,你自己都不能做表率,让其他的伙计怎麽看?怎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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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远兮脸色难看得吓人,玉蝶儿得意洋洋地轻哼道:“就是,也不想别人接生意有多麽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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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闭嘴!”我转过脸喝斥他,“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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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花┅┅”玉蝶儿苦著脸。我看了安远兮一眼:“安总管说的也没有错,若是让豪门富户知道青楼女子跟他们一样穿著咱们锦绣庄的衣服,肯定会心里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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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蝶儿和安远兮都怔了怔,两人大概都没想到我居然会赞同安远兮的观点,我皱著眉,沉吟道:“但是顾客上了门,我们也不能把人家往外赶。玉蝶儿,你查一查我们的客人资料,把沧都城最显贵的几位选出来,去打几块铸有锦绣庄字样的金牌,编上号,给一户送一块,跟他们说,这是我们锦绣庄的贵宾金牌,持有这块金牌的客人,可以第一时间享受我们锦绣庄最新款的产品、最优良的服务和八折价格的优惠。这件事交给你去办,还有今儿被气走的客人,你想办法去安抚一下,你先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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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蝶儿站起来,笑道:“花花,还是你聪明,想到这样的解决办法,我马上去。”说完,急冲冲地走了出去。我转过眼,见安远兮怔怔地看著我,笑道:“我脸上有花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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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脸一红,微窘道:“叶姑娘的点子,令人佩服,我和玉掌柜只知道争吵,却没有去想怎麽解决问题,实在是惭楚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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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是老板。”我淡淡地笑了笑,道,“但是下一次,我希望是你们自己去解决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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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兮明白。”他点点头。我望著他俊朗的脸,微微一笑:“安总管,你洛u p此厌恶青楼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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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开第一次他对青楼女子的鄙夷,以及刚才莫名其妙的失态,他对青楼女子的迂腐观念与平日的为人处事完全像是两个人,我实在是有些好奇。他的脸微微一沉,我看他不太愿意说的样子,淡淡地道:“你不想说没关系,没事了,你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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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是┅┅”他蹙了蹙眉,竟然开口道,“也不知是洛u A我对青楼女子总是感觉很厌恶,一听到就有些控制不住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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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天生的卫道士?我笑了笑,看著他俊俏的脸,不知道让他知道他的老板就曾是一个青楼女子,还是他骂过几次的艳妓卡门,不知道会是什麽表情,不过我没准备让他知道,我可不想失去一个廉价劳动力。我淡淡地道:“以後再有类似的情况,我希望你能控制你的脾气。你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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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转了出去,我闭上眼楮养了会儿神,站了起来,今天被这两人一闹,其他员工也不知道会有些什麽想法,还是去巡巡楼,四下看看。在铺子看了看,又去楼上看了绣工,一切正常,我心中暗暗点头,安远兮管的人还是不错的,没有四处聚在一起嚼舌根。转到後院,想去看一看货仓,还没到踏进院子,突然听到有人在讲话,似乎还提到了我的名字,我走快两步,隐到墙角,从墙上的窗花看去,见安远兮和绣工头秀姐站在院里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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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到秀姐问道:“安总管,叶姑娘没有骂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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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皱了皱眉,我很喜欢骂人吗?看那秀姐满怀关切的爱慕眼神,我微微一笑,看来我们的安总管已经把人家的芳心掳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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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远兮皱了皱眉,道:“秀姐,你说到哪里去了,叶姑娘人很好,不会骂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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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姐舒了口气,笑道:“我刚刚看叶姑娘挺生气,没骂你就好。你以後,少和玉掌柜吵嘴,玉掌柜和叶姑娘的关系跟我们这些人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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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姐。”安远兮忍耐地打断她,“我不想听这些与工作无关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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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姐顿了顿,脸上有些尴尬,我摇头一叹,这木头,看不出人家姑娘关心你吗?秀姐咬了咬唇:“以後玉掌柜接生意,你少管些吧,到底不是你该管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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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秀姐说完,安远兮转身道:“我还有事,秀姐你还是去楼上看著绣工吧!”说完也不理她,径直走了,秀姐怔怔地看著他的纤长的背影,咬了咬唇,也低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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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到墙上,微微一笑,抬头懒洋洋地看向天空。天空一丝云彩也没有,白得涔人。不知道哪里飞来两只小雀,停在屋顶上叽叽喳喳地呢喃,那喜悦亲昵的声音在冬天将过的萧瑟日子里,送来一阵暖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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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0、21

第72章 出塞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我低低念出这句著名的北朝民歌,望著眼前广阔无垠的大草原,不由痴了。关外的春天来得比关内早,绿油油的青草已经从姜黄的腐草中冒出来,一眼望去,黄绿交错、深深浅浅的颜色绵延不断,勃勃的生机仿佛一直延伸到天的尽头。天空湛蓝,雄鹰在空中展翅飞翔,远处线条温柔的山脊上,耐寒的沙棘林仍旧郁郁葱葱,笼罩在迷迷蒙蒙的薄雾当中。成群的牛羊在草地上欢快地奔跑,享受著春天的恩赐,蜿蜒的小溪如同玉带在开著白花的草地上铺开,美不胜收。我被眼前无与伦比的美丽风景震憾住,淡淡的清香遍布山野,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有些微醺,这草原是如此色泽斑斓,连空气都五彩缤纷。

这就是草原,我前世一直没有机会去的大草原,我痴痴地望著满目美到极致的风景,心中软得发胀,仿佛回到我久违的精神故园,那个心灵的家。记得以前看江鱼儿的《行摄匆匆》,封面上有一句话让我神往好久,他说:“只要真的想,那就上路吧!”前世我这只鸭子没有变成驴的实力,但心里一直清楚地知道“路”这个字对我有著莫大的吸引力,也鹿n子的外表下,我也有一颗属于驴子的心。

“风吹草低见牛羊┅┅”身边的男人低低念出我刚才的无意识下脱口而出的句子,我转过头,对他温柔地笑了笑。安远兮定定地望著我,严肃的表情上难得地带上一丝笑意。

“很美吧?这草原。”我转过头,望著前方。我们的商队在草原上蜿蜒排开,其中有我们绣庄给曜月国皇室制作的贡品。两月前我接到一笔生意,以前曾在老福头家出入过的那个曜月国男人赤备,入关给曜月国皇室采办贡品,被我们绣庄的卡通娃娃和新款绣品吸引,当即找我签下这份大合同。为了给绣庄打开海外市场,我让安远兮专门安排了三十名少女赶这批货,全部要手部皮肤最软最滑最细致的,并且完全不钗o们做刺绣之外的其他活计。安远兮开始很是不解,倒是秀姐一点就通,笑道:“再好的绸料,被手磨了几十遍也会失去些光彩,叶姑娘这麽做,是想保证这批贡品的质量。”

如今这些质量上乘的绣品,正运往曜月国的皇都。九日前我们从沧都出发,今天终于踏上了曜月国的土地。本来绣庄不需要负责这趟货品的押运,这是采办贡品的赤备自己的事儿,但赤备说因为是与我们第一次做生意,一定要我这个绣庄老板与他一起押到皇都,等贡品验收无误,才付另一半货款。为了绣庄的声誉,我答应了赤备的条件,反正在沧都也闲得无聊,权当是一次旅行。安远兮是总管,自然得跟著,玉蝶儿本来呼天抢地地要跟来,被我拦住了,笑道:“绣庄老板和总管都走了,如果连掌柜都走了,还要不要做生意了?”

玉蝶儿咬了咬唇,噘嘴道:“可是花花这一趟来回要去一个月,从沧都到关外要**日,关外到皇都也有五日时间,万一路上有事,我会武央A可以保护你。”

我失笑道:“能有什麽事儿?赤备带著那麽多人押运,还请了镖局的镖师,这是曜月国的贡品,谁敢打主意?再说安总管跟我一起的,又不是孤身上路。”

“那人风一吹就被刮倒了,真遇到什麽事儿哪有强壮的我顶用?”玉蝶儿撒赖道:“总之我不放心,花花,你就让我跟你一起去吧,要不你让安总管留下来看铺子。”

“胡说什麽。”我又好气又好笑,“安总管必须跟我去,下次押货就是他一个人去了,这次是累积经验,怎麽能不去。”

“花花┅┅”玉蝶儿委屈地撒娇,我想了想,笑道:“要不这样吧,你十日後去起程去关外接我们。”算算日子,等他到了关外,我们正好从皇都回来,正好碰头。玉蝶儿本来还是不愿意,正巧沧都“风月楼”的老鸨找上他,扭著他谈生意,那女人找了玉蝶儿几趟了,不知道是不是迷上这采花贼,难缠得连玉蝶儿都有点搞不掂她,我和安远兮才得以顺利脱身。

这一路虽然颠簸,却也平安。如今看到这草原的美景,我真是觉得这趟辛苦是值了。一出关,我就在马车里坐不住了,钻出车厢和驾车的安远兮并排坐到一起,方便欣赏美景。安远兮一开始颇不自在,把缰绳交给我,想下车步行,我拉住他,笑道:“你想走肿脚是你的事,不过我又不会驾车,你这不是为难我麽?”

他的脸微微一红:“叶姑娘,这于礼不合,让别人看见,有损姑娘清誉。”

我轻笑道:“你不叫我姑娘,谁知道我是姑娘?我一身男装,除了赤备,谁知道我是女的?”

“叶姑娘┅┅”他还在别扭,我更正道:“不是叶姑娘,是叶老板。安总管,‘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所谓的世俗礼仪,在君子面前勿需用,在小人面前用不了,何苦把自己约束著?”

他定定地看著我,眼中带起一丝讶异和释然,我笑著把缰绳丢给他,自顾自地看美景。没想到前世一直没能有机会去目睹的大草原,今日活生生地出现在我面前,而且带著这古代最原生态、无污染的自然纯朴。

“很美。”他低低地叹了一声。

“呃?”我回头看他,见他放松了脸部的表情,凝望著远处的大草原,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应我之前的问话。

我笑起来。前方传来一阵马蹄,我抬眼望去,见是队伍前方的赤备骑马过来,在我们的马车边停下,信马随行:“叶老板,我们大王派了人专门来迎接这批贡品,他们在前面的麦坪坝扎了营地,今晚我们就赶去那里过夜。”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之前特别吩咐了他不要暴露我的性别,故以赤备一路上都叫我叶老板。我笑道:“那就麻烦赤备大哥为我们张罗了。”

太阳快要沉下山坡的时候,我们终于到了麦坪坝的营地,这里扎了十几个白色的大帐篷,圆圆的,像我那时空的蒙古包。营地外有曜月国的士兵把守著,营地里却穿梭著仆役服饰的男男女女,草地上已经架起了篝火,烤著香喷喷的全羊,空气中飘著奶茶的香味儿。赤备指挥人把装满贡品的货车推进几个大帐篷,笑著走到我面前道:“叶老板,我带你去见此次来迎接我们的枢密使大人。”

我笑著点头,与安远兮一起随著他踏进营地正中那个看上去最华贵的账篷。我不知道枢密使是个什麽官,不过既然是他们大王专程派来的,官也应该不小了。进入账篷,见首位的条几後坐了一个身著曜月国官服的男子,赤备上前,单膝跪地行礼:“下官参见枢密使大人。”

我怔了怔,与安远兮对望了一眼,学著赤备的样子上前行礼,心中一叹。我这双腿除了跪过父母祖宗,到了这个时空,还是第一次下跪呢,什麽鬼规矩?心中虽然忿忿,但入乡随俗,只好照人家的规矩来。

“起来吧。”那位枢密使大人的声音低沉浑厚,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股权势逼人的霸气。

我们起身,垂头,只听到赤备对那位枢密使道:“大人,这两位是天谧国沧都锦绣庄的叶老板和安总管,此次的绣品就是由他们绣庄提供的。”

该我们说话了,我抬起眼,看向那位枢密使:“大人,草民叶海华,是锦绣庄的老板,这位是我们绣庄的总管安远兮。”

我故意把花字变了下音,感觉这位枢密使大人似乎笑了笑,再一细看,才发现他英俊的脸上似笑非笑,自信的唇角微微上扬,这男人真是气度不凡。我在心中暗赞,他的皮肤是典型的游牧民族的健康黝黑,五官刚毅深邃,有如刀刻,有点混血的味道,头发是自然卷的褐发,眼珠却是浅浅的蓝色,像草原上宁静的湖泊。

“赤备,这位叶老板,就是解了乌雷王子那道益智题的姑娘麽?”枢密使大人笑问道。

呃?我怔了怔,他知道我是女的?转而看向赤备,见他敬畏地看著枢密使,恭敬地道:“正是。”

我心下有些恍然,这男人应该是早就知道我了,枉我还在那里遮遮掩掩。索性大大方方地认了,我笑道:“让枢密使大人见笑了,小女子出门在外,改换男装方便一些。”

那枢密使大人一听,“哈哈”一笑,站起来道:“叶老板不但聪明,而且爽快!本使为远道而来的客人准备了欢迎晚宴,一起出去享用吧。”

他叫我叶老板,而不叫叶姑娘,可见也是个善解人意的,我笑起来。那男人站起来,顿时让人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大约是他的身形高大挺拔,又有一身壮硕的肌肉,还有他言谈举止间闲散出的权势。

我们随他出了营帐,只见草地上已经围著篝火瞻F一圈儿红漆小矮桌,每张桌上都翻〕F丰盛的食物,有黄澄澄的酥油、珊瑚状的奶酪、似饼薄厚的奶皮子,以及炒米、红糖、油炸果子。枢密使坐上主位,招呼我和安远兮在他左边的侧位落坐,其他人等也一一坐下,立即有身著美丽的曜月国服饰的少女拿著瓷质精细、图案艳丽的小碗,用小木勺舀进少量炒米,沏上滚烫喷香的奶茶,敬让我们畅饮。

我是初次品尝这种奶茶,只觉得咸香可口,十分滑腻,对敬茶的少女道:“好香。”那少女脸色一红,想是十分满意我的回答。这当儿,烤好的羊肉端上场了,我见它是由羊身、羊身、肩骨、四条腿拼凑在一起,并按一定规格,秽 b长方形的木制红漆托盘里。赤备坐在枢密使的右边侧位,朗声对我笑道:“叶老板,这羊背子是我们曜月国的美食,你一定要尽情地吃。”

“谢谢赤备大哥。我一定好好品尝。”我笑道。见伺尴漱 k把美肉分到每个客人桌上,桌上有锋利的小刀,我学著曜月国人的样子,把整块肉切成小块,用手拿著吃,这羊背子又肥又嫩,肉鲜极鲜美。转头看见安远兮呆呆地望著桌上的羊肉,用手肘碰了他一下:“发什麽愣?快吃呀?”

“就这麽吃?”安远兮看我毫不在意地拿手抓著羊肉,脸色有些怪异,“没有筷子。”

“入乡随俗。”我白了他一眼,这人还真是无趣。

忽听到那枢密使大人笑道:“叶老板,你远道而来,为表欢迎,本使敬你一杯。”说著,举起了酒盅,我心中暗暗叫苦,我是出了名的一杯倒,可现在这场合,却容不得我拒绝,幸好不是用银碗装酒,只好硬著头皮举起杯子,笑道:“谢大人。”

将酒盅的酒一饮而尽,觉得有把火从喉咙里烧起来,一直燃到肚子里去,还没恍过神儿来,却听到赤备也举起了杯子,对著我唱起了劝酒歌:“银杯斟满酒,双手举过头,远方的客人哟,请你喝一杯马奶酒┅┅”

不行,再这样下去马上就会有第三杯了。我硬著头皮又喝下一杯,笑道:“赤备大哥,你唱的歌儿很好听,不如我也为大家献唱一首助兴如何?”

不等赤备回答,叫好声已响成一片,那枢密使大人感兴趣地望著我,我想了想,跟草原有关的歌,会的不多,就蔡琴那首《出塞曲》吧,当即放声唱起来:

请为我唱一首出塞曲,

用那遗忘了的古老言语。

请用美丽的颤音轻轻呼唤,

我心中的大好河山。

那只有长城外才有的清香,

谁说出塞歌的调子太悲凉。

如果你不爱听,

那是因为歌中没有你的渴望。

而我们总是要一唱再唱,

想著草原千里闪著金光,

想著风沙呼啸过大漠,

想著黄河岸啊阴山旁。

英雄骑马壮,

骑马荣归故乡!

一曲唱罢,众人一齐鼓掌、连声叫好。我坐下来,眼楮已经花了,这草原上的酒,比天茳国的酒可烈多了,酒劲上来得这麽快。我的头有些晕,隐约听到那枢密使大人笑道:“叶老板这支曲子真是唱出了我们曜月国人的心声,本使再敬叶老板一杯┅┅”

还敬?不行了,我要晕了。我闭上眼楮,身子软软地一滑,安远兮赶紧将我扶住,我倒进他怀里,喃喃地道:“不行了,我醉了,醉了┅┅”一下子,耳边的声音都没了。

——2006、10、22

第73章 戏吻

我梦到自己在一条水流湍急的峡谷中飘流,飞溅的水浪打得我的脸生生的痛,那种从高处坠落的失重感,震得我的胃几乎要吐出来。

前面是一座巨大的瀑布,我乘坐的橡皮艇顺著水流直直地冲出去,从高空往下坠落,我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尖叫,橡皮艇触到水面发出的巨大的震荡和冲击的力量,令我猛地睁开眼楮。

脑袋好痛,我揉著太阳穴,打量著身处的狭小的空间,发现自己睡在马车里,车厢外传来规律的马蹄声,挣扎著坐起身,发现自己浑身酸软,看来躺在马车里已经不长的时间了,颠得我浑身像散了架似的。我掀开车帘,向外看去,见商队果然浩浩荡荡地在草原上行进著。

撩了帘子出去,坐到驾车的安远兮身边,揉著脑袋问道:“商队什麽时候出发的?”

“天刚亮就出发的。”安远兮看著前方,低声道,“头很痛麽?”

“有一点儿。”我揉著额心,“怎麽不叫醒我?”

“看你睡得很沉,让你多睡会儿。”安远兮垂下眼睑,脸上竟然带上一团酡红。

“我昨晚没有失态吧?”我扭著脖子做颈椎运动,看到安远兮脸上的表情怪怪的,有点心虚地道,“没想到草原上的酒这麽烈┅┅”

不会是我昨晚上发了酒疯吧?我忐忑地看了他一眼,他的脸更红了,把脸转过一边:“没有。叶姑娘,你不会喝酒就不要喝,姑娘家醉倒在外面总是不好。”

我皱了皱眉,抬眼看他,只见到他俊秀的侧脸,脸上有明显的不赞同。我笑了笑,把身子倚到车厢上,叹道:“人生苦短,今日不知明日事,该及时行乐就要及时行乐。”

“叶姑娘┅┅”他蹙起眉,我瞥了他一眼,“叶老板!嗯,谁把我弄上车的。”

他不自在地转过头,脸又烧起来,我讶异地道:“不会是安总管把我抱上车的吧?”

“我叫不醒姑娘,所以┅┅”他嗫嚅著,有些不知所措,我心底浮起恶作剧的念头,好你个安远兮,每次骂我骂得过瘾,看我不捉弄你一下。我故作吃惊地道:“你是说,你进我的营帐,见我没醒,就把我抱出来了?”

“不是这样的┅┅”安远兮怔了怔,急急地道,我把眼一横,厉声道,“不是这样是怎样?你不经我允部A擅闯我的营帐,已是不合礼数,抱我上车,更是不该,男女授受不亲,我清清白白的身子叫你碰过了,要我以後怎麽见人?”

“叶姑娘┅┅”他张口结舌地看著我,脸色有些发白。小样儿,看还不整死你。我忍住笑,换上一副悲痛欲绝的表情:“好你个安远兮,我平日也待你不薄,没想到你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我,我死了算了┅┅”

说著,我作势欲跳下车,安远兮吓得一把拉住我,我一头撞进他怀里,他像是蟑螂爬上身似的赶紧松开手,我被他一推,身子没坐稳,仰著向後栽去,安远兮赶紧捞住我,被我仰倒的力一带,两个人都跌进车厢里,我还来不及痛叫,安远兮就直直地砸到我身上,脑袋埋在我的颈窝里。我吃痛地转过头:“好痛┅┅”正好他也转过脸来,那张嘴好死不死地,刚好覆到我的唇上,顿时,两个人都呆住了。

他的唇,很柔软。我回过神儿,觉出他的身子僵硬著,一动不动,心中窃笑,伸出舌尖在他唇上轻轻一勾。他像被火石烫到似的,顿时醒悟过来,急忙撑起身,缩到车门边上,脸涨得通红:“对不起,叶姑娘,我┅┅”

我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以为他下一句话会是“我不是故意的”,没想到他嗫嚅半天,额上见汗,却冒出一句:“我会负责的。”

负责?我有点懵。随即明白过来,呃┅┅,顿时满脑黑线,这玩笑开大了吧?马车晃了一下,他赶紧捏紧缰绳,调整了一下马车的速度,我坐起来,他不敢看我,垂著眼睑,躲避我的目光,半晌,吞吞吐吐地道:“等回了沧都,我┅┅,就让我娘去向你提亲┅┅”

我看著他红得像猴子屁股的脸,心底那股笑意终于忍不住,哈哈爆笑出声,看著安远兮由困窘转为惊愕的表情,更是笑得眼众ㄔX来了。还提亲呢!这书生敢情真的这麽迂腐。我笑得喘不过气儿,扶著车厢好不容易坐稳身子,一边抹脸上笑出的眼瓷A一边拍了安远兮一下:“得了安总管,我跟你开玩笑的,你不会真以为我想寻死吧?”

他脸色白了白:“刚才我┅┅”

“那有什麽?”我不在意地笑了笑,“安总管,在我家乡,可没男女授受不亲这规矩,男女亲吻是很平常的,你别放在心上。”

他的脸色由白转绿:“很平常?”

“对啊,何况我们又不是亲吻,只是不小心碰到一起。”我笑著坐出去看风景,“放心好了,我不会要你负责的。”

“你刚才说我不合礼数┅┅”安远兮这木头看来是被吓倒了,我笑眯眯地转头看了他一眼,“我逗你玩呢。”

“你┅┅”他又羞又气。我见了他的表情就忍不住想笑,“安总管,你别害怕,我真的不会要你负责┅┅”

“谁要负责了?”他咬唇瞪我一眼,蓦地大声道:“你怎麽可以拿这种事开玩笑?你这样的女人,才没有人敢要!”

呵!发火了?我笑起来,有些理亏地摸摸鼻子,罢了,把个呆子气得控制不住向老板发脾气,看来我是做得有点过了。我轻轻笑了笑,叹道:“没人要就没人要呗,反正我也没想过要嫁人。”说完,我爬进车厢,算了,不与他一般见识,我再睡个美美的回笼觉。

中午,商队停在一座美丽的湖边休息、用嚏C我看到那湛蓝的湖水,尖叫著冲到湖边去,脱了鞋,将足浸到沁凉的湖水中,满足地叹了一口气。

天有些阴,湖边的风里满是凉意,我不知道自己上辈子做了什麽好事,能享受著这样美好如斯的湖水,虽然岸边没有芦苇,可是蓝色的湖水已经足够让我的心安静下来。我闭上眼楮,听到风掠过的声音,脸上痒酥酥的,我拂下粘到脸上的东西,睁眼一看,原来是白色的薄公英种子。湖边的草地上满是薄公英,风吹著那些白色的小伞滚过蓝色的湖面,就像一只只柔软的小手,一次次轻抚过我强烈跳动著的滚烫滚烫的心。我把眼楮交给清冷的湖水,耳朵交给呢喃的风声,鼻子交给青草的芳香,原来心跳慢一点也没有关系,让自己什麽都不想也不是浪费时间。我眯起眼,傻傻地笑起来。

耳边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我转过头,迎上来人那双如湖水般美好的蓝眼楮:“枢密使大人?”我怔了怔,赶紧将脚从湖水里抽出来,急急忙忙地穿上鞋袜。男人走过来,看到我慌手慌脚地穿鞋,轻笑道:“看来是我打扰了叶老板。”

“没有的事,是草民失礼。”我站起来行礼。他旧手,毫不在意地随便往地上一坐,看我忐忑地站著,笑道:“叶老板,请坐。”

我坐下来,男人望著我,笑道:“叶老板刚刚看到这湖水,在想什麽?”

我转头望向那蓝得透明的湖水,微微一笑:“我在想,我希望自己变成一条鱼,生在这湖里的一条鱼,如果我是一条鱼,我唯一的渴望就是沿著这湖水逆流而上,去寻找这水的源头,那应该是一泓很甜很甜的湖水。”

“哦?”男人轻轻地笑了,我不好意思地笑笑。他感兴趣地看著我:“这座湖名叫眼眼礴C”

“眼眼礴H”我歪著头,笑道:“很美的名字。”

“这座湖有个美丽的传说。”男人笑道,低沉的嗓音魅惑地道,“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美丽的曜月国姑娘,与族中的勇士相爱了。有一年,草原的泉眼被恶魔霸占了,湖水干涸,百姓民不聊生,姑娘的爱人离开她,去斩杀恶魔,却不幸被恶魔杀死。姑娘听到这个消息,流干了所有眼瓷A她的眼略⑥角F这座湖,解救了干渴的百生。姑娘自己则投进湖中,变成了一条鱼,她说,这湖水会指引她,找到她心爱的人。人们为也纪念她,将这座湖命名为眼眼礴C”

“那她找到她的爱人了吗?”我好奇地问道。

“只是一个传说,一定要有结局吗?”男人低低地笑起来。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大概是女人的通病吧,任何故事,都希望有一个美丽的结局。”

“看来你很喜欢这湖水。”男人微笑道。

“嗯。”我点点头,望著那片蓝得妖艳的湖水,笑道:“有人说蓝色是这个世上最宽容的颜色,因为这世上最大的两样东西,天空和海洋,都是蓝色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对蓝色有特别的好感,尤其当我看到我喜欢的水是这个颜色的时候,我就会对这片水格外的钟情。”

“你真是个有趣的女子。”男人望著我,湛蓝的眼瞳闪闪发光。我微微一怔,刚刚那番话只是随性而说,怎麽一迎上他的蓝眼楮,倒感觉像是在拍他马屁似的,这男人不会把他的蓝眼楮与我那番话联系起来吧。

我尴尬地站起来,局促地道:“让枢密使大人见笑了,草民先回车厢了。”

跑回车厢,安远兮坐在车头拿著水囊喝水,见了我,脸色一沉,扭过脸不理我。我也不去讨没趣,从包袱里取出干粮自顾自地啃,一口下肚,才发觉肚子早就饿得发慌了。几口把干粮咽下去,我噎得说不出话,咳了两下,安远兮把手中的水囊递给我,还是扭著脸不说话。我接过水囊,几口水灌下肚去,才觉得舒服了些。见他还是板著一张扑克脸,我把水囊递给他,他沉默地接过。这人,不是要跟我一直别扭下去吧?不过,逗他还真是件挺开心的事,我眼珠儿一转,笑道:“安总管,这水囊你刚才喝过里面的水了吧?”

他不说话,半晌,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下头。我贼贼地一笑,道:“你喝过的水囊再给我喝,你知道在我家乡这叫什麽吗?”

“叫什麽?”他果然木头木脑地上勾了,我笑眯眯地跃坐上车头,钻进车厢,撩起车帘道:“这叫间接接吻。”

不看他骤然变得难看的表情,我哈哈大笑著垂了车帘,死书生,气死你气死你,没想到捉弄这书生是这麽有趣的一件事,看来以後我路途上的日子不会寂寞了。哈哈!

——2006、10、23

第74章 星空

安远兮跟我别扭了一天,到晚上扎营的时候,仍是不肯理睬我,我也不当回事儿。昨晚醉酒之後,没有机会看这草原的夜空,以前听到过草原的朋友说,到了草原上,一定要去看看草原的星空。今日好不容易盼到天黑,我提著马灯,钻出营帐,抬眼见满天的星星,兴奋起来,前世的夜空,星星是奢侈品,到了这个时空,似乎又没有一日得消停,让我能安安静静地看星星,而这草原上的星星,似乎比天茳国的星空,更加明亮和清晰。

我仰著脑袋往外走,不留神撞进一个人怀里,差点跌倒,被他稳稳地扶住,低沉的笑声传来:“当心。”

我抬眼看向来人,赶紧从他手里挣脱出来,有些尴尬:“枢密使大人。”

“叶老板在看什麽?这麽投入?”枢密使感兴趣地抬眼望了一下星空,笑道。他牵著一匹黑色的骏马,看来刚从外面逛了一圈儿回来。

“看星星。”我笑了笑,“草原上的星星,真美。”

“哦?”他低声笑道,“叶老板喜欢吗?”

“喜欢呀。”我笑起来,认真地道,“对于美好的事物,我一直抱著一种神圣景仰的态度。咏歌之不足,不如手之舞之,足之蹈之。”

他眯起眼,低低地笑起来:“如此,本使带叶老板去一个地方。”

说著,不由分说地拉过我,将我顺势一带,扶到马上,马儿不安地躁动了一下,我惊喘一声,紧紧抓住缰绳:“大人,我不会骑马。”

他的唇边浮出一个惬意的笑容:“我会。”说著,翻身跃上马来,从身後环住我的身子,抓起我的手,抖了抖缰绳,马儿转过头,立即“哒哒”地向营地外冲出去。

我全身僵硬地坐在马鞍上,被这男人雄壮的肌肉包围著,他的身子紧紧地贴著我的身子,温热的男性气息隔著衣料暖昧地撩拔我的神经。这男人要是脱光了,身材一定很壮!我的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脸莫名地烫了起来。男人握著我的手,驾马向草原上驰骋而去,我的手动了动,想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却被他捉得更紧,握著我的手甩了一下缰绳,“驾!”那马跑得更快了。

“大人带草民去哪里?”我被那马儿颠得有些想吐,抬头大声道。

“到了就知道了。”他似乎在笑,但风声在耳边呼啸,我听不太真切。策马急驰了一段路程,男人的马速放慢了,马儿渐渐地停下来。我抬眼打量此处,前边是一片白桦林,一条蜿蜒的小溪在草地上迤逦铺开,孱孱的溪水在明亮的月下闪著细碎的粼光。

“到了。”身後的男人轻声道,却不下马。我动了动身子,准备翻下马,却被他紧紧拥住,我吃了一惊,这才考虑起孤身一人和陌生男人相处的後果,心里顿时有点发毛:“大人┅┅”

“你看上面。”他伸手往夜空一指,顺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我倒抽一口气,忍不住惊叹道:“好美!”

朔月的夜,没了灯光的干扰,没了污染的空气,我从来没有见过这麽多的星星,撒在夜空里。我看到真的北斗七星,甚至看到了银河。我一直以为银河是一条带状的星星集中的区域,此刻才知道,原来能够被我们看到的银河是天上一条比较亮的带,有点像云的样子,组成银河的星星根本不可能被看到。

我痴迷地望著银河边上的三颗亮闪闪的小星星,不知道那是不是牛郎和他的两个孩子,那织女又在哪里?目光在天空中搜寻,没有找到织女,却看到东南方向那颗亮得发红的星星,惊喜地叫起来:“火星?”不知道马丁叔叔回去了没有?不知道是哪个充满想像力的人把这麽多星星分成了星座?

“火星?”身後的男人语气里含了一丝好奇。我笑著转头看了他一眼,指向那颗红星,兴奋地道:“就是那颗,红色的,那上面住著火星人哦!”

“火星人?”男人的声音里带起了笑意。我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道:“是我家乡的传说,我家乡把那颗星星叫做火星,传说那上面住著火星人,他们有一种神奇的飞船,可以乘坐著从这颗星星飞到那颗星星,他们的头上长著触角,听得懂各种各样的话,很有趣吧?”

“很有趣。”男人笑起来,看著我的眼楮充满了趣味,“你家乡的传说真有意思。”

“当然啦。”我兴致来了,指著牛郎星道,“那星叫牛郎星,旁边两颗是他的孩子,传说天上住著一群织女┅┅”

我滔滔不绝地讲起牛郎织女的故事,他微笑著聆听,我被这满天的星星迷惑了,兴奋得有点忘乎所以。老狮子王曾经告诉辛巴,每一颗星星上都有一位死去的王,他们都在天上看著你,我深信它;小王子说他的星球上有一朵玫瑰花,他爱那朵花,我也相信;超人的养父母说超人来自氪星,不知道他在天上飞的时候有没有遇到过小王子?那麽多星星,把我的眼楮都耀花了,我听到星星的笑声,看到了木法沙的眼楮。那些星星,不动声色地,就这样安静地在夜空中等你,等著你的目光不由自地在它们身上停留。

康德说这个世界上唯有两样东西让他感受到深深的震撼,一是头顶灿烂的星空,一是人们心里崇高的道德准则。可是直到今天这个夜晚之前,我无数次的为这句话感到奇怪。为什麽不是道德和大海呢?为什麽不是道德和生命呢?为什麽不是道德和达·芬奇或是道德和贝多芬呢?此时此地,我再也没了类似的疑惑,因为,那种震撼我终于了解。我满足地叹了一口气,这一刻,真的有想掉眼痕荧P觉。

“要是能见到流星,这个夜晚就完美了。”我低叹道,从小到大,我还从来没见过流星呢。

“流星?”男人疑惑地轻问。呵,我今晚是在扫盲麽?我轻笑道:“就是你们视为不祥之兆的扫帚星,在我家乡却有一种说法,对著流星傍@,愿望一定会实现。”

“你有要 疟@望吗?”男人轻笑道,“你的愿望是什麽?”

“我的愿望┅┅”我歪起头,想了想,笑道,“这一辈子,过得快快乐乐、自由自在吧!”

“火星人、牛郎织女、狮子王、小王子、超人、流星┅┅”男人低低的语声中带著笑意,我回头望进他闪光的眼楮,他的蓝眼楮在夜色中带上一抹深沉的暮色。男人轻笑道:“我真好奇,你的小脑袋瓜里到底装了多少让人惊奇的东西┅┅”

不等我回答,他的脸慢慢地凑近我,他想吻我吗?我有些慌乱,不知道该不该拒绝,也不知道想不想拒绝,在这样的美丽的夜色和温柔的氛围里,我的意志有些薄弱。迷乱的念头瞬间在心头转了千百转,待他的唇蓦然覆到我的唇上,顿时像小女孩儿的初吻时似的浑身发颤起来。“枢┅┅”我轻呼出声,他的舌趁机潜入我的嘴里,挑逗我的舌尖。颤抖地闭上眼楮,任这强壮的男人温柔地侵占、品尝、抚慰我的唇舌,渐渐地竟有些迷醉,身子仿佛被人抽掉了骨头,一寸寸地酥软下去。

待他放过我的唇,我已浑身无力,偎在他胸前轻喘,他静静地拥住我,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下巴轻轻地磨蹭著我的头顶,我缓过气,脸上有些作烧。见鬼的怎麽竟会如此意乱情迷、不由自己?原来张宇那首歌没有唱错,“都是月亮惹的祸,那样的月色太美丽太温柔”。今儿也全是星星惹的祸,我推了推他:“大人,我们出来很久了,该回去了。”

“嗯。”他调转马头往回走,我有些尴尬,没再出声,他也不说什麽。回程他没有放马狂奔,只是让马儿慢慢地踱回去,竟是一路无话地回了营地。

远远地看到安远兮提著马灯在营地外等著,见到我们回来,他吁了口气,紧张的面色一松,随即见到我与枢密使共骑一马,面色沉下来。身後的男人翻身下马,把我从马背上接下来,我脚一沾地,匆忙地抬眼看了他一眼,轻声道:“谢谢大人今儿带我去那麽美的地方,草民先回营帐了。”

不待他出声,我赶紧往营地里走,安远兮跟上来,语气不善地道:“你去哪里了?”

“看星星去了。”我随口答他,这男人跟我别扭一天也不说话,这会子还跑来干嘛?

“你┅┅”他语气有些不高兴,“出去怎麽不说一声?你怎麽会跟枢密使大人一起出去?”

“安总管,你管得太多了吧?”我转过头看他,失笑道,“我与什麽人出去,去干什麽,好像不需要向你汇报!”

他被我一阵抢白,脸色越发难看:“你是姑娘家,怎麽随随便便就和陌生男子单独出去,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声誉。”

“这好像跟你没关系吧?”我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安总管,我是你的老板,不是你的老婆。”

“你┅┅”他脸色一窘,气结地瞪了我一眼,拂袖回他的营帐去了。我望向头顶的夜空,温柔地笑起来,这书呆子,有这麽美的星空不去欣赏,就知道跟我斗气。要是有相机能拍下它们就好了,可以拿回去给玉蝶儿和小红他们炫耀,语言和文字永远无法形容美好如星夜一般的东西,可惜这份快乐与幸福没有办法与他们分享,这幸福只属于看过它的我们。

——2006、10、25

第75章 马赛

在草原上颠簸了五日,我们终于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曜月国的皇都。这是一个巨大的土城。老实说,它赶不上天龠国的京师,那种温柔细腻的金壁辉煌,它甚至赶不上沧都,那种“国际大都市”的张扬,这里的城墙是用石头和夯土混和修筑而成,本来应该是古老而斑驳的赭黄色土墙,却因为外墙刷著一层白灰的,看上去十分亮眼,一扫沧桑老态。曜月国人崇尚白色,认为白色象征纯洁、吉祥、美好、正直,他们称善良的人为“心灵洁白的人”,所以他们的牧民住的是白色的帐篷,铺的是白色的毡子,吃的是白油奶酪,喝的是洁白的奶汁和香喷喷的奶茶,蓝天白云下放牧的是白色的羊群。

这样一座雪色城堡,耸立在绿油油草原上,在赤红的晚霞中,展示著自己惊人的美丽。晚霞如同一块赤红的轻纱飘在天空,斜阳之下的山岗变成了暗紫色,好像是云海之中的孤岛。雄鹰在赤红的晚天上盘旋,不时发出清脆而悠远的嘹唳。

进了这座雪白的大城,发现城里的房屋也同样是用石头和夯土修建而成,墙面仍旧狻耦灾@层白灰,与城墙不同的是,大多数人家都用五彩的颜料,将自家的墙画上色彩斑斓的抽象图案。房屋有两层的,有三层的,大多是平顶,一间挨著一间,平顶上,都搭著巨大的圆形帐篷。

我和安远兮住进了赤备给我们安排的客栈,待明日赤备把贡品送入宫中,验收无误後,就可以收到剩下的那一半货款。我那晚被那位枢密使大人吻了之後,有点心虚,看到他也不太自在,总是躲著他,安远兮这几日都篑i臭脸给我看,我也懒得理他,用了晚膳,让人送了热水给我沐浴之後,便早早地睡了。

次日中午,赤备到客栈来,将剩下的货款交给我和安远兮。我点清银票,心里十分高兴,这笔生意终于平安做成了。本来准备将银两拿到皇都中的聚宝钱庄分店去存起来,休息一天就与安远兮动身返回沧都的,可赤备突然对我说,过两日便是他们曜月国一年一度的赛马大会,据说这是曜月国最盛大的活动,十分热闹和精彩,他盛情邀请我参加,我一听,有些心动了。思量了一下,又有些为难地道:“不过这样的场合,要喝酒的吧?我酒量浅,参加这样的盛会┅┅”

草原上的人好客,能喝酒,也喜欢能喝的人,主人敬给客人的酒是不能推辞的,所以我初到草原那晚装豪气硬著头皮喝了两杯,马上被放趴下了,大概他们从来未见过像我这麽浅酒量的人吧?真是糗啊!

“这倒没啥,咱们草原人虽然喜欢劝酒,但也不会强人所难,何况枢密使大人吩咐过了,不准人再向叶老板劝酒。”赤备笑道,眼中带上一丝捉狭,“否则叶老板醉起来,又搂著安总管不放手,安总管只怕又要睡不好觉了。”

“呃?”什麽意思?我惊讶地转头看向安远兮,只见他本来没什麽表情的俊脸顿时烧起来,又羞又急地低声气道:“赤备大人,请不要胡说┅┅”

“我哪有胡说?”赤备一脸打趣地望著安远兮道,“我赤备没有那麽多弯弯肠子,从来不说假话┅┅”

“等等,赤备大哥,你在说什麽?”我摸不著边儿地望著他,他说我那天晚上醉酒之後搂著安远兮不放?还说安远兮没睡好觉?我的冷汗流下来,我那晚做了什麽?我怎麽一点儿也想不起来,难道我那晚借酒装疯把安远兮吃掉了?可是,我的身体次日好像没有什麽不对劲儿的地方。我转过头盯著安远兮:“安总管,那天晚上是怎麽回事?”

“不是你想的那样。”安远兮又急又气,脸红得像蒸熟的虾子。赤备哈哈一笑,开口道:“你们天幼国人,就是这麽别扭┅┅”

“赤备大人!”安远兮厉声打断他,“这种玩笑会有损我们老板的名声,怎麽随便开得?我们尊重贵国的风俗,也请你尊重一下我们天幼国的礼仪,你若无事,就请回去。”

赤备闻言,脸上有些尴尬,倒是收起了嘻笑的表情,笑道:“罢了罢了,是我不对,赤备今日先行告辞,如叶老板无问题,赛马大会当日我来接你!”

“那麻烦赤备大哥了。”我虽然满腹疑问,倒也不好问他,反正安远兮跑不了,一会儿再拷问他好了。

赤备走後,安远兮匆忙地道:“叶姑娘没事,我先回房了。”

“等等。”我拦住他,“刚才赤备大哥说的是怎麽回事儿?”

“他胡说八道的。”安远兮的脸红得都快可以煎鸡蛋了,没事才有鬼。我冷笑一声道:“安总管,你当我是傻瓜吗?”

“我说了没事就没事!”他的声音蓦地大起来,拂手就准备往门外走,我冲上去拉住他,见他脸红得怪异,心中有些不安,我不会真的做了什麽吧:“我┅┅,是不是我占了你便宜?”

“没有!”他的脸都快红得发紫了,回答得却一点不含糊。

“那是你占了我便宜?”我皱起眉,这书生有这麽大胆子麽?

“没有!”他轻吼道,避开我的目光,我觉得他脸上的红晕都快破体而出了。

我瞪著眼楮看他半晌,忍不住哈哈笑起来:“既然没事,你脸做什麽红得像猴子屁股似的?”真好玩,逗这书生真好玩。我其实相信我那天晚上应该没做出太出格的事儿,身体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我又不是纯情少女,不可能一无所察。

“叶姑娘!”他甩我的手,瞪著我恼羞成怒地低吼道,“你┅┅”却说不出一个字,气得浑身颤抖,终是一言不发地拉开门,拂袖而出。

又气跑了?叶海花,你好邪恶啊!嘿嘿!後两日安远兮看到我就板著一张扑克脸,不过那人还算有良心,我上街还是肯陪我去的,当然是一句话也不肯跟我说。我也不理他,这两日把收来的货款存入钱庄,再上街去给家里和绣庄的员工采办了一些小礼品。不知不觉,我已经把老福头家当成自己的家了,单纯的老福头完全把我当亲孙女一样疼爱,即便是凉薄如我,对他也产生了一些孺慕之情,也部A我渴望有一个家,已经太久太久了。

两日之後,迎来了曜月国一年一度的赛马大会。一早我和安远兮就被赤备接到了赛马大会的现场。只见辽阔的草原上,扎著数十个白色的大帐篷,不是平时见的那种圆圆的密封型的,而是三面封、一面敞的四方形。帐篷前竖立著两根旗杆,旗杆之间拴著一根羊毛细绳,绳子上系著蓝色、黄色、红色、白色、绿色五面小旗,每面旗子上,都绣著昂首嘶鸣、扬蹄奔腾的骏马。赤备告诉我,蓝色小旗代表纯洁无暇的蓝天,黄色小旗代表肥沃草茂的土地,绿色小旗代表鲜花盛开的草原,白色小旗代表财源滚滚的牲畜,红色小旗代表人民生活幸福、国泰民安。

绿油油的草原上,一群群的骏马,像一团团移动的彩云贴地狂奔。我见到此生见过最多的马匹,有枣红色的、雪青色的、海栗色的、绛紫色的、虎黄色的┅┅。它们有的养精蓄锐,在湖边觅食青草;有的昂首苍穹、嘶叫欢鸣;有的则没什麽目的地狂奔乱跑。从那些神采飞扬的骏马上,我领略到了马背上的民族 叱风云的雄风,怪不得当年成吉思汗可以带领蒙古人横扫欧亚大陆,连我这个弱女子此时也不禁有些热血沸腾,这些草原儿女年年岁岁与马生活在一起,自然锻炼出粗犷、豪放、果敢的性格。

赤备陪我和安远兮坐到一个帐篷里,我打量著那些帐蓬里的人,男女都有,男的大都身著曜月国官服,女的也盛妆出席,打扮得跟过节似的,看来今天到场的人也都是非富即贵,不知道我和安远兮托了谁的福,可以观看这次赛马大会。正在此时,人群一阵骚动,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我和安远兮不明所以地跟著站起来,看到有一群人走进正中的帐篷里。一个高大的男人端坐到首位之上,他的服饰艳丽,身著华丽的曜月民族长袍,长袍是白色的,镶著美丽的花边,束著丝绸的腰带。腰带右侧,挂著一柄嵌满宝石的金刀。他脚上穿著马靴,靴帮上绣著精美的图案。头上佩有一条额饰,纯金的底座上,嵌著血红的玛瑙和绿宝石,左耳佩戴著一个环状的金耳饰,脖子上也戴著五彩宝石项链,右手食指上,戴著一个硕大的红宝石指环。

有钱人啊!我顿时双眼放光,眼楮被那些五颜六色的宝石闪得差点睁不开眼,一时倒忘了看那男人的长相。只见一众曜月国人跪倒在地,高呼:“参见大王,祝大王与长生天同在。”

我和安远兮赶紧也跪下去。原来是曜月国的国王,怪不得如此光鲜照人。等那大王叫了平身赐座,我抬头偷偷打量他,见那男人约四五十岁的样子,肤色黝黑、身材壮硕、五官粗犷、气势威严,浓眉下竟然也长了一双湛蓝的眼楮。

那曜月国国王先发了几句言,大意是草原羊肥马壮,牧民生活富足,为了感谢长生天的恩赐,举办一年一度的赛马大会云云。我对他这些官场套话没兴趣,倒是接下来被他们的舞蹈吸引住了,只见此时帐蓬围起来的空地上,四个身著美丽服饰的曜月国少女和四个戴著狰狞假面具的曜月国男人,正在热情起舞。马头琴和著鼓点一起奏鸣,旋律悠扬、深沉宏亮。草原上的舞蹈,雄健有力、节奏强烈、热情奔放、充满激情,民族特色浓烈,带出明快、欢乐的气氛。

一场舞蹈秀完,观众齐声叫好。那曜月国国王开口道:“此次赛马大会,一共有五十名曜月国最优秀的勇士参加,让我们请出他们,看看今年的盛会,谁能夺取长生天赐给草原最优秀的勇士的金刀!”

他的话音一落,一队人从他帐蓬的一侧英姿飒爽地迈出。我看向走在最前面的那个男人,眼楮睁大了,竟是那位枢密使大人。只见他也著了一身跟国王款式差不多的白袍,脚上也著了马靴,腰上也别著一把小长刀,身上却没他那麽多金银珠宝。其他帐篷的女眷看到他,立即尖叫起来:“天啊,是乌雷王子,他已经两年没有参加赛马大会了,看来此次其他人没有夺宝刀的希望了。”

乌雷?王子?这个枢密使大人?是王子?我眼里闪著一连串的问号,看向赤备,寻求解答。赤备“呵呵”一笑,道:“枢密使大人就是我们大王最宠爱的乌雷王子,他也是我们曜月国最聪明、最勇敢、最受百姓拥护的勇士。”

却见到乌雷的眼神似笑非笑地向我这个方向飘过来,引得左右帐篷的女眷喜悦地尖叫。我忍俊不禁,看来这个乌雷王子不只是受百姓拥护,还特别受女性的爱戴呢!

——2006、10、25

第76章 赠刀

万马奔腾、骏马驰骋。曜月国人以鲜马奶的祭洒拉开了赛马大会的序幕。乌雷在一声令下之後,当头冲出去,他不是骑的星夜那晚的黑马,而是乘了一匹俊逸的白马,配著金银雕花的马鞍和讲究的笼头。赤备告诉我,白色的骏马格外受到曜月国人的尊崇,据说,它是受过长生天禅封的神马,是天马的化身,牧民常把白马当成偶像供奉著。而乌雷王子骑的那匹白马,眼楮乌亮、蹄子漆黑,全身毛色纯白,没有一绺杂毛,毛色闪光,每个器官都没有伤痕疮疤,是真正的神驹。那是乌雷十六岁那年在草原上驯服的一匹野马,从他十六岁骑著这匹白马参加赛马大赛以来,已经连续七年夺得赛马大会上的金刀,直到两年前乌雷觉得不能一直阻挡其他勇士表现的机会,提出不再参加赛马大会,曜月国人便再也没有赛马大会上看到他们尊敬的王子夺刀的英姿,没想到今年乌雷居然又参赛了。

而赛马大赛上提供给勇士争夺的金刀,是请曜月国技艺最精湛的工匠,每年打造一把,刀铸好之後,请萨满巫师举行隆重的仪式,祈求长生天为其赐福开光,然後在神龛里供奉一年,在赛马大会当日,将金刀请出,挂在赛场上迎风飘扬的禄马风旗旗杆上,最先夺得金刀的勇士则胜出。此时,那把象征著勇敢、能力、智慧的金刀就挂在赛场远处的旗杆上,隔得太远,我看不到金刀的样子,只看到在阳光的照耀下,旗杆顶端闪著一团夺目的金光。群马向著草原尽头奔驰而去,消失在地平线上,我诧异地问赤备:“为什麽他们不去夺刀呢?”

赤备微微一笑,道:“在夺取金刀之前,要先经过一条预先确定的路线,那条线路给夺刀的勇士制造了一些障碍,能通过考验回来的人才有机会夺刀。”

原来如此。我恍然,复又疑惑地道:“那你们怎麽知道那些勇士是通过了考验的?”万一有人投机不从他们规定的路线回来呢?

赤备笑道:“叶老板稍安勿躁,一会儿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远方的地平线上袅袅升起一阵浓密的白烟,随後,响起两声仿佛信号弹似的尖锐暴响,一声悠长而嘹亮,一声短促而沉闷。赤备笑道:“已经有三十七名勇士淌过了月亮河。”

“月亮河?”真好听的名字,我好奇地道,“你怎麽知道?”

“就是那些烟和信号弹的声音告诉我们的。”赤备笑道,“在每个障碍处,都有人监督,参赛的勇士要在每个障碍处各取回一面绣著白色神马和银合八骏马的小旗。最後拿到金刀的勇士同时还要出示五面颜色不同的小旗,比赛结果才视为有效。每当一批勇士经过障碍,在障碍处监督的人就会燃起白烟,并放响炮告诉赛场的人比赛进行情况。”

我点点头,笑道:“听赤备大哥这样说,这些障碍一定设置得很厉害。”

“不错。”赤备点点头,神情颇为得意,“就说这月亮河,河道宽阔,河水湍急,河水深浅不定,而且我们在河里设置了绊马的机关。要淌过河,除了要靠骑士们的经验、坐骑的彪勇,还要碰一点运气,否则很难淌过去。”

说说笑笑间,第二阵白烟又飘上半空,信号弹又响起来。这样反复五次之後,赤备告诉我,通过五关障碍的勇士还剩下七名,这七个优胜者便是有资格夺取金刀的人。正说著,只见地平线上冒出几个黑点,“哒哒”的马蹄声渐近,果然只有七名骑士返回赛场。赤备笑道:“精彩的比赛现在才算正式开始。”

我看向赛场,只见骑士们争先恐後地奔向赛场上的禄马风旗旗杆,为了阻止其他人先到达旗杆处,马上的骑士相互之间使出各种招数,阻止对手的前进速度。我哑然失笑,忆想足球场上那些拦截纠缠花样百出的镜头,与眼前的情况真是有些相似。尽管如此,乌雷仍是一马当先,冲在众人的前面。赤备高兴地道:“看来此次赛马大会,又是乌雷王子胜出。”

我有些不以为然:“他骑的马比别人好,即使夺了刀,也没什麽好得意的。”

赤备惊讶地看了我一眼,辩解道:“乌雷王子骑的马固然是神驹,但这些参赛勇士的赛马也都是百里挑一的好马,而且,那匹神驹既然是王子驯服的,骑它也是理所当然,其他人没什麽好不服气的,他们有那本事,也可去驯一匹同样的马来参赛。”

这不是强辞夺理麽?既然是比赛,当然得处在一个相对公平的环境下,乌雷若换一匹跟其他人一样的马,也能这样神勇麽?我颇有些不认同,但也懒得和赤备争辨,他完全把乌雷当成神话般的人物,无谓和一个和尚讨论是佛祖更神圣还是上帝更伟大。

就在此时,乌雷已经策马奔至挂著金刀的旗杆下,只见他纵身一跃,就攀住了那根细细的旗杆,我“呀”地惊呼出声,本以来那根旗杆根本不能承受他那个彪形大汉的重量,没想到他飞跃的动作看起来身轻如燕,一下子就攀到栏杆半中,像只灵巧的猴子一样迅速攀到旗杆顶端,那细细的旗杆居然完全没有被他压弯。

看来那把金刀已经是乌雷的囊中物了,怪不得他玩了几年就不想玩了,这样便宜就得了金刀,玩几次也腻味了。谁知此时赛场上却突生变化,紧跟在乌雷後面的一位骑士眼见王子殿下就要夺得金刀,手中的马鞭扬手便甩了出来,那鞭子像长了眼楮似的,一下子甩到旗杆顶端,将金刀卷了下来。

“呀!”我紧张地轻呼,一时营地观看比赛的曜月国人也惊讶声不断。乌雷见金刀被鞭子卷走,立即从旗杆上跃下,身子在半空中灵巧地翻腾,追逐著蛇舞一般的马鞭,同时拔出腰上的小长刀对著鞭子扔出去。那刀闪电般地追逐上马鞭,立即毫不留情地将鞭子削成两段。金刀失控地向下坠落,乌雷的身子像燕子一样轻盈地在空中翻腾,瞬间便抓住半空中坠落的金刀,姿势优美地飞跃回白马的背上,他左手高举著金刀,英姿飒爽地骑在马背上,白马扭头便向著营地狂奔过来。

“好!”赤备激动得站起来,左邻右舍帐篷里的姑娘太太们也兴奋地尖叫。我看著乌雷意风风发的表情,淡淡地笑起来。营地正中的草地上,刚才跳舞的曜月国少女齐起唱起了《赞马歌》:雄狮般的脖颈啊,星星般的双眼,猛虎似的啸声啊,糜鹿般的矫健,精狼似的耳朵啊,凤尾般的毛管,彩虹似的尾巴哟,钢啼踏碎千座山┅┅”

歌声中,乌雷已经奔回了营地,身後的骑士也跟著他回到营地。有手捧鲜花花环的曜月国少女围了上去,将花环戴到乌雷的头上;端著庆弘s的少女也迎了上去,将盛满马奶酒的银碗双上奉上;还有些少女,将鲜花的花瓣洒在她们心目中的英雄头顶。场面顿时热闹起来,色彩艳丽的花瓣漫天飞舞,与少女们粉扑扑的脸颊交相辉映。乌雷将蓝、黄色、红、白、绿五面小旗结在一起,系到金刀的金柄上,坐在营地首位的曜月国国王微笑著鼓起掌来,观赛的人跟著鼓掌,锣鼓声响了起来,一时,营地掌声雷动、欢呼震天!

等众人的热情稍稍平复,国王笑问道:“乌雷,你两年不曾参加比赛,今年为何决定参赛夺刀?”

“回禀父王,我想将这把金刀,赠给一位美丽的姑娘。”乌雷王子望著国王,沉声道。

乌雷的话音刚落,每个营帐都传来姑娘们的尖叫。我摇摇头,止不住笑意,草原上的女子还真是率真可爱,若是天

第77章 下聘

曜月国的赛马大会热热闹闹地结束了。我与安远兮回到客栈,今儿在赛场上的那一幕,让我心里有些不爽。可能是大女人心理在作怪吧,我对乌雷没经过我同意,就随意暴露我的性别感到很不高兴,包括他那强势的赠礼举动,也让我觉得非常不受尊重。前世我就特别讨厌别人不经我同意就擅自进行的一些举动,比如酒宴上所谓的劝酒文化,比如父母不由分说安排的相亲,比如在大庭广众之下看似给女人惊喜实则更像自己出风头的示爱,都让我特别反感。

记得前世在报纸上看过一个社会新闻,一对男女分手之後,男人天天站在女人公司的门口,举著一块牌子写著“XXX,我爱你,请你原谅我”等字样,等女人从公司一出来就跪到她面前,发表一番“感人肺腑”的爱的宣言。搞得女人整天上班不得安宁,被同事偷偷议论、指指点点,出了公司又被人围观,严重影响了女人的正常生活和工作,精神紧张得差点发疯,最後忍无可忍打了“110”才把男人撵走。记得这件事还引起过广泛的讨论,支持男人的都说这样的男人好深情,他是出于爱才做出这样的举动,女人应该原谅他等等,而支持女人的则说这样的男人根本不是爱那个女人,否则根本不会给女人带来这种精神困扰,完全是自私自利云云。

记得同事甩给我看那张报纸时,我曾笑言那女人心太软,开始还要给那男人留点面子,被折磨得受不了了才知道打“110”,要是我,在他拿著牌子出现在公司的第一时间,就找盆水给他当头泼去,让他清醒清醒,别玩这种幼稚无聊的把戏。然後和同事在办公室里一阵大笑。

今天莫名其妙地,我也成了这类似乌龙事件的女主角,我憋了一肚子气,又忌惮著这个国家的面子、这个民族的风俗和那个男人的身份,不能随意发作,让我心里特别郁闷。闷闷不快地回了房间,我让安远兮回去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就启程回沧都。没想到回房没多久,赤备就给我送来了一大堆贺礼,我瞠目结舌地看著他指挥仆人把东西搬进我房间,忍不住道:“赤备大哥,这是怎麽回事?”

他搬进我房间的东西,有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还有珍贵的药材,乱七八糟地堆了一地。赤备从怀里摸出一个折子,递到我手里,笑道:“叶姑娘,这是我们乌雷王子给您的聘礼。”

聘礼?我一头雾水地打开一看,只见上面除了罗列送到我房间的这些东西,还写著骏马十匹、牛三十头、羊一百只等等字样。我失笑地抬眼看著赤备,语气不善地道:“赤备大哥,这是怎麽回事?我什麽时候答应嫁给你们王子了?”

赤备微微一笑,欠身道:“叶姑娘,您今儿可是当著曜月国满国的文武大臣答应了我们王子的求婚,您忘了吗?”

“这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我板起脸,不悦地道,“赤备大哥,你是个爽快人,不要跟我拐弯抹角的。”

“叶姑娘,您今儿在赛马大会上,收下了我们王子的金刀,依我们曜月国的风俗,在赛马大会上夺得金刀的勇士,如果把刀赠给男人,即表示他愿意与那个男人结拜为兄弟,如果把刀赠给未婚的姑娘,则表示向那位姑娘求婚,如果对方收下金刀,则表示答应了请求。”赤备见我满脸不高兴,解释道:“姑娘今天当著众人的面收下了我们王子的金刀,则表示答应了王子的求婚,所以王子派我送了这些聘礼过来,择日与姑娘完婚。”

我满脑黑线,这这这┅┅,这也太离谱了。我又气又急,怒道:“你们有这样的风俗,为何不一开始给我讲清楚?还催促我糊里糊 a收下他的刀?”

赤备瞪大眼,一脸这还用讲吗的表情,讶异道:“叶姑娘,在赛马大会上受到获胜的勇士求婚,对我们曜月国姑娘来说是莫大的荣誉,你怎麽这麽生气?”

“笑话,我又不是曜月国人。赤备大哥,我尊重你们民族的风俗,但不表示我会盲从你们的风俗。”我气急败坏地怒嚷,“你们有怎样的风俗是你们的事,我不了解你们的风俗,作为礼貌,你最起码也应该向我讲明,而不该有所隐瞒,这是对客人起码的尊重,枉你们还自诩为热情好客、对人有礼的民族!”

“叶姑娘为何不明白,我们王子对姑娘可是一片真心┅┅”赤备犹自辩解。我打断他,冷笑道:“这是两回事,请不要混为一谈,赤备大哥,你老实告诉我,这次赛马大会上的赠刀,是不是你们王子一早安排好的?”

“这个┅┅”赤备尴尬地看了我一眼,“数月前我们王子闻听姑娘解了他的题,又解开了福老爷的贡品小金人之谜,已经对姑娘十分倾慕,所以┅┅”

“所以?”我冷笑,我算是明白了。什麽来找我生产曜月国的刺绣贡品,什麽非要我押货到皇都才能付剩下那一半货款,什麽枢密使大人专程接应,什麽赛马大会,都是那位王子殿下安排好的,为的就是要造成今日这覆水难收的局面。他想要的真是我们锦绣庄生产的贡品吗?只怕在他眼里,我才是那贡品吧?

一种被欺骗的愤怒烧得我几乎丧失理智,我抓起放在桌上那把乌雷赠的金刀,丢给赤备:“对不起,赤备大哥,你们王子的好意我受不起,这把刀,请代我还给他。”

赤备接住金刀,大吃一惊:“叶姑娘,这怎麽可以?”

“这又怎麽不可以?”我冷笑道,“你们可以设计让我糊里糊 a收下金刀,我就不能清清楚楚地还给你们了?”

“叶姑娘,我们曜月国,还从来没有发生过收下金刀再退还的先例,这对夺刀的勇士是极大的侮辱。”赤备认真地看著我,慎重地道,“请姑娘考虑清楚,如果退还金刀,後果是极其严重的。”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压下心口那股怒火,思索起来。赤备说的话的确有道理,事关曜月国皇室的脸面,我不能这麽冲动,但我也不能就这麽糊里糊 a就把自己一生的幸福赔进去。安远兮大概被我房间里的吵闹声惊动了,从他房间里走过来,见了满地的聘礼,微微一怔:“叶姑娘,发生什麽事了?”

我看了他一眼,转头对赤备道:“赤备大哥,请转告你家王子,我明天一早去拜访他。”先跟那个王子讲一讲道理,看看他怎麽说,再作打算。

赤备以为我想通了,松了口气,笑道:“我一定转告王子殿下,在下就不打扰姑娘休息了,告辞。”说著,将手中的金刀放到桌上,急急忙忙地走了。

安远兮送他出去,掩门进来,有点没摸清状况,愣头愣恼地道:“叶姑娘,我们明天不是要起程回沧都麽?怎麽又要去拜访王子殿下了?”

我拿起赤备刚才放到桌上的金刀,唇边浮起轻嘲的笑容:“安总管,知道我今儿收的这把刀是干什麽用的吗?”

“乌雷王子不是说是赠给尊贵的客人的礼物吗?”书呆子看来也不了解草原的风俗,我摇头一叹,冷笑道:“礼物?是啊,是礼物。不过,是定情的礼物。”

“定情?”安远兮怔了怔,我把刀丢给他,坐到椅子上,冷笑道:“不错,依他们草原上的风俗,收下了这把刀,我就得嫁给他。”

“什麽?”安远兮的脸白了白,“你答应他了?”

“收下就算答应了。”我没反应过来他问这句话的意思,懒懒地道,满脑子里想著明天应该怎麽说服乌雷王子收回金刀。

“你怎麽能就这样答应他?婚姻大事,岂能儿戏?怎麽能仅靠一把刀就决定?”安远兮脸上泛了起红晕,语气也激动起来,“你┅┅,你真的答应他了?”

他干什麽这麽生气?我怔了怔,忆起这书呆子的迂腐个性,突然想起前几日在马车上他说的话来,忍不住又兴起逗弄他的心思,我笑道:“我答应他又怎麽了?”

“你┅┅,既无父母之命,又无媒妁之言,实在是不合礼数,叶姑娘,你也太草率了┅┅”安书呆看来又要说教了。我叹了一口气,换上一副幽怨的表情,语气哀怨地打断他:“安总管┅┅”

他看到我的表情,呆了呆,把说教的话吞回肚子里。我幽幽地看他一眼,低声道:“安总管,你那日不是说,我这样的女子,没有人敢娶麽?其实我自己也是知道的,我这样的女子,脾气又坏,为了生活还得抛头露面的,早就被人看得不正经了,有什麽人敢要?”

他涨红了脸,局促不安地望著我:“叶姑娘,你┅┅”

我继续叹气:“现在难得有个人不介意我这些,肯娶我,我又有什麽理由不答应呢?何况乌雷王子的条件这麽好,就算是那些名声好的姑娘,嫁给他也不吃亏,何况是我这种┅┅”

“叶姑娘,你不要这样说你自己!”安远兮眼中带起不安的神色,结结巴巴、语气懊恼地道:“是远兮那日口不择言,姑娘哪里有那样不堪,你万万不可轻贱自己。”

“你也没有说错┅┅”我肚子里笑得肠子都快打结了,面上却仍旧一副自怜自艾的表情。

“叶姑娘,你是个很好的人,是我胡言乱语,你别放在心上,万万不可因此就看轻自己,随便答应这门亲事┅┅”安远兮脸涨得通红,一脸的楫饱A见我一脸幽怨,想过来劝慰我,又觉得失礼,一时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就差点一头撞墙,以死谢罪了。

我看到安远兮手足无措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安┅┅,安总管,你不是吧?你还真的相信呀┅┅”

安远兮见我笑得直不起腰,顿时醒悟过来,明白自己又被我耍了,气急败坏地瞪了我一眼:“叶姑娘,你┅┅”你了半天,终是没有说出什麽来,见我笑得眼盛o出来了,将手中的金刀“啪”地一下按到桌上,气得扭头就走。

“安总管┅┅”我赶紧叫住他,虽然欺负这书呆子很有趣,不过现在可不是他耍脾气的时候,我缓了口气儿,柔声道:“你照旧回去收拾东西,明天从王子殿下那里出来,我们就直接启程回沧都。”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见我收了那夸张的笑姿,转过头,闷声闷气地“嗯”了一声,推门出去了。我轻轻一笑,这呆子,还真是傻得有点可爱哩。被他这样一搅,心情也好了不少,我转头看向桌上的金刀,脑袋顿时又大起来。那个,幼儿园的老师是怎麽说的?不要随便接受别人的礼物。叶海花啊叶海花,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啊,谁让你不听老师的话,麻烦来了吧?

——2006、10、28

第78章 退婚

我必须要在今早解决好退还金刀的事,否则就不能跟我们一早联系好的一个商队回沧都,错过这个商队,我们还要多等数天时间,才能找到下一个商队带路。而发生了赠刀这件事之後,我是一天也不想在曜月国皇都多呆了。

次日一早,我本以为赤备会安排人来带我去乌雷王子的府邸,没想到踏出客栈,竟看到乌雷王子骑在一匹大黑马上,笑容满面地看著我。我微微一怔,欠身行礼:“草民参见王子殿下。”

“叶姑娘如今怎麽还是著男装?”乌雷湛蓝的眼楮闪过一抹趣味,“我真想看看姑娘著裙装的样子。”

“殿下说笑了。”我沉下脸。乌雷笑了笑,猛地弯腰,把我一把揽上马背,我惊呼一声,安远兮冲上来:“放开叶姑娘!”

“铛铛”几声,乌雷的随身侍卫拔出刀来,架到了安远兮的脖子上,我大惊:“放开安总管!”扭头看向乌雷,我怒道:“殿下,你这是什麽意思?”

“放开他!”乌雷淡淡地道,那些侍卫听话地回收佩刀,乌雷看了一眼安远兮,笑道,“安总管,我只是带叶姑娘出去走走,你不用担心。”

“叶姑娘┅┅”安远兮担忧地看著我,这书呆子被吓坏了吧,我笑了笑,“安总管,你就在客栈等我吧。”退还金刀的事,还是不要有外人在场的好,免得乌雷下不来台,一怒之下牵涉无辜。

乌雷低声一笑,拥我坐到他身前,策马驰聘出城,我沉默地抓紧马鬃,不久听到乌雷低沉的笑声:“叶姑娘,抱住我比抓著马鬃安全得多。”

我心里有气,不想理他,一句话也说,仍旧抓著马鬃。乌雷策马奔上草原,奔过一个小山坡,奔过一片白桦林,奔到一个低浅的河谷,放慢了马速,慢慢停下来。他翻身下马,伸出双手来接我,我不理他,自己踩著马蹬从马背上翻下来,乌雷不以为忤地笑了笑,低声道:“没见过像你这麽倔强的女子。”

我还是不理他,径直走到那清亮的小河边,找了块石头坐下来。白桦林温柔安静,草地上盛开著热闹的野花,野花非常漂亮,色彩缤纷。河水清浅却流得湍急,我沉默地望著河水,抱著怀里用布裹著的金刀,不知道乌雷带我来这里做什麽?我还没有想好怎麽说服乌雷,但这把刀,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收。

“这条河,叫眼痕e。”乌雷坐到我身边,低声道。

“眼痕e?”我怔了怔,想起我在草原上见过那蓝得令人心颤的眼眼礴A这河与它有关联吗?

“是你在草原上见过的那座眼眼 荧蝗Y。”乌雷轻笑起来,“你曾说过,想变成一条鱼,顺著湖水逆流而上,寻找那眼最甜的泉水,如今我便带你来见这泓最甜的泉水。”

原来这便是眼眼 タ〕云荧蝗Y,这源头的水如此清澈,怪不得眼眼 煽礞 铸o那样美丽。我笑了笑,“谢谢王子殿下。”

“还记得我给你讲的那个传说吗?姑娘化成了一条鱼,顺著湖水逆流而上,找到湖水的源头,就能找到她的爱人。”乌雷的语声低沉,充满魅惑,“叶姑娘曾经说,想变成一条鱼,找到眼眼 荧蝗Y,如今你已经站这里,而我,就是你要找的人。”

这人也太自大了吧?这也能连起来?我失笑道:“殿下,传说终归是传说,你也说过传说不能尽信,何况我说那话,也与你们的传说没什麽关系。”

“姑娘不高兴?”乌雷见我意兴阑珊,好奇地道,“在草原上,姑娘见到眼眼  A可不是这样的表情。”

“心情不同,事物看在眼里便会有所不同。王子殿下,即使我再想变成鱼,可我仍然不是鱼,所以我离开,是我和湖之间必然的结局。”我笑了笑,将怀中抱著的金刀从布里取出,站起来,跪到草地上,将金刀双手奉到乌雷面前:“小女子不了解草原的规矩,误收了殿下的金刀,实属对殿下不敬,请殿下将金刀收回,让小女子返回沧都。”

乌雷没有动怒,唇角浮起一个玩味的笑容:“叶姑娘知道退还金刀代表什麽吗?这是对天曜国勇士的侮辱,对天曜国皇室的侮辱,你能承担这个後果吗?”

“殿下若要赐罪,小女子甘愿受罚。”我迎视著他的目光,坦然道,“不过,我们天幼国有句话叫‘不知者不罪’,若非殿下有意隐瞒,小女子也断不会在赛马大会上接受殿下的金刀。殿下若要追究,首先要问自己的罪才是。”

“好利的一张嘴。”乌雷目光灼灼地看著我,“不管我有没有隐瞒,你接受了金刀是事实,就算我肯收回金刀,曜月国的国民也不会答应。”

“这把金刀是荣誉的象征,王子殿下身份尊贵,小女子根本配上不这把金刀,更配不上王子殿下。”我淡淡地道,“王子殿下为了小女子花了这麽多心思,相信也应该查清楚了小女子的来历,若是曜月国的国民知道了小女子的身世,一定不会反对我把金刀退回。”

“你┅┅”乌雷蓦地站起来,面带怒色,“你就不怕死吗?”

我轻笑起来,来到这个时空,我什麽时候真正远离过死亡?我看著乌雷,轻嘲道:“王子殿下花了这麽多心思,把我一个弱女子骗来皇都,就是为了要我的命吗?”他既然对我感兴趣,应该不会那麽容易就杀了我,否则我也不敢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

乌雷定定地看著我,半晌,才无奈地道:“叶姑娘,数月前闻悉姑娘的事迹,我便很倾慕姑娘,我费心打探你的消息,请来你皇都,都是因为我是真心爱慕姑娘,你为何不肯留下呢?”

“殿下,如果以爱的名义,就可以欺骗、占有、禁锢,那便不是真的爱情。”我淡淡一笑,“我很感谢殿下的厚爱,但我不认同殿下的行事方式,而在我眼里,自由比爱情更可贵。”

“姑娘真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女子。好!”他伸手一把抓过我手里的金刀,笑道,“姑娘不是心甘情愿收下我这把金刀,我强迫姑娘也没什麽意思,这把金刀,我暂时收回来,姑娘请起。”

我舒了一口气,从地上站起来,笑道:“王子殿下通情达理,是曜月国之福。”

他豪爽地大笑,摇头道:“叶姑娘不用抬举我,今日我收回这把金刀,并不代表我对姑娘就死了心。”

“殿下┅┅”我皱了皱眉,乌雷湛蓝的眼楮充满赞赏,“乌雷不该用对待寻常女子的方式对待姑娘,是乌雷的失策,只希望姑娘能给乌雷一个机会,我会用姑娘欣赏的方式来赢得姑娘的芳心。”

“殿下┅┅”我叹了口气,他不会还想留我吧?我无奈地道,“如果殿下想强留小女子,小女子永远也不会甘心的。”

“乌雷不是想强留姑娘,姑娘放心。”他笑了笑,抚著手中的金刀,“我只是希望姑娘能答应给我这样一个机会。”

我望著他,不答应,我今日只怕也回不去了吧?既然他都收回金刀了,我也应该见好就收。我笑著欠身道:“王子殿下如此给面子,小女子能不答应吗?”

他放声笑起来,扶我上马,策马回奔。安远兮一直守在客栈门口,满面忧色,见我们回来,面上一喜,上前扶我下马,低声道:“叶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我抬头看向马背上的乌雷,笑道:“谢谢王子殿下带我见了那麽美丽的风景。”

“叶姑娘,记住你今日答应我的话。”他扬眉一笑,调转马头,策马而去。

我目送他离开,转头对安远兮道:“安总管,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收拾好了,商队也联系好了,正等著我们呢。”安远兮点头道。

“我们马上跟商队出发,这里不可久留。”我交待道,我心里对乌雷的话还有几分保留,我不了解他的为人,他虽然应承放过我们,但我一日没有离开曜月国,心里仍有一分不安。

直到看著曜月国的皇都远远地消失在地平线上,我才松了口气,看来,乌雷是真的答应放我们走了,算那人还有点信用。此次草原之行,虽然有些小意外,但总算有惊无险。中午,商队停下来休息,我和安远兮坐在车头吃干粮,身後突然传来“哒哒”的马蹄声,我们向後望去,只见远方冒出黑压压一片小圆点,待到近些,发现全是穿著曜月国士兵服的骑士,有数十骑,向著我们的商队奔来。转瞬之间,那些骑兵将我们的商队围了起来,一个领头的看上去像长官模样的男人眼楮在商队里扫了一圈,大声道:“给我搜。”

商队的领头大惊失色,急忙上前道:“官爷,我们犯了什麽事?”

“你们竟敢窝藏王子殿下的逃妻,国王有令,要将你们全部抓回去问罪。”那骑兵长官厉声道。我微微一惊,难道乌雷想反悔麽?安远兮大吃一惊,急忙道:“叶姑娘,你快藏起来。”

“藏?能藏到哪里去?”我冷笑,我还能长双翅膀飞不成?曜月国的骑兵野蛮地翻捣著商队的货品,商人们又心痛又害怕,敢怒不敢言。我吸了口气,反而镇静下来,从车上跳下来:“大人,不用搜了,你们要找的人就是我。”

“叶姑娘┅┅”安远兮大惊失色,伸手拉住我。我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放手,他们要的人是我,我出去了,别人不会受牵连的。”

果然,那骑兵长官看了我一眼,冷笑道:“你果然在这里,竟敢把金刀退还给乌雷王子,来人,抓她回去。”听这人的语气,应该在赛马大会上见过我吧?

“叶姑娘┅┅”安远兮大惊,我低声道,“不要跟来,我随他们回去,会想办法保护自己,你跟著商队回沧都,让玉蝶儿设法救我。”

话音刚落,两个骑兵已经冲过来,把我抓到他们的马车上,安远兮想跟上来,一个骑兵拔出了刀,阻止他上前。我横了安远兮一眼,暗示他不要轻举妄动,他咬紧牙,恶狠狠地瞪著那些曜月国骑兵。那骑兵长官见抓到我,果然不再管商队,下令返回。我在马车上回过头,看到安远兮紧紧追在马车後面,身影越来越远,这呆子!傻乎乎的!我心中一酸,转过头,感觉眼眶酸涩起来。

那座白色大城又出现在眼前,我却已无心欣赏它的美丽。此刻它在我眼里,如同一个巨大而狰狞的怪兽,前面是什麽样的命运在等待我,我不知道。乌雷,没想到你真是一个不守信用、出尔反尔的小人!算我叶海花看错了你!

——2006、10、29

第79章 逼婚

我被推推攘攘地带到了曜月国的皇宫,这些臭男人,真野蛮!他们把我拖到一座看上去一点儿也不金壁辉煌,却庄严肃穆的大殿,那个骑兵头目对端座在上方的男人行礼道:“国王殿下,已经把人抓回来了。”

我抬眼望著殿上衣著光鲜,浑身金银珠宝的男人,不发一言。曜月国国王冷冷地看著我,我也冷冷地看著他。那个骑兵头目猛地把我推倒在地:“放肆,看到我们国王还不下跪。”

我扭头冷冷地看他一眼,不慌不忙地从地上爬起来,昂著头站著,沉默不语,那个骑兵头目看到我眼中的不屑,恼羞成怒地道:“该死的女人┅┅”说著,又要推我,被坐在殿上的男人喝止住:“哈硕,住手!”

我看向曜月国国王,见他面无表情、眼锋冰冷,他看了我半晌,才冷冷地道:“好大胆的女人,竟敢直视本王。”

哦,犯了古人的忌讳了。我在心底冷笑,看你怎麽了,反正你抓我回来就是不想让我好过的,难不成要我装个吓得瑟瑟发抖的样子?装成那样,你们便会放过我了?

“不知道你是真的胆大包天,还是无知?”国王扬了扬眉,冷笑道:“怪不得你敢退还王儿的金刀。”

“王子殿下答应收回金刀,陛下为何又派人将小女子掳回来?”我淡淡一笑,“原来王子殿下的金口玉言,也作不得准。”

“乌雷答应,我不答应。”国王眯著眼看我,沉声道,“这个国家,是我说了算。我曜月国皇族,还从未受过此奇耻大辱,我不管乌雷答应了你什麽,你当著曜月国臣民收下他的金刀,就一定要嫁给他。”

“我已经向乌雷殿下说明,小女子出身寒微,配不上殿下尊贵的身份。”这国王还真不讲理,我咬了咬唇,“乌雷殿下英明神武,陛下应该为他选择出身高贵的贵族姑娘,又何必为难我一个异族女子。”

“我不管那些,哪怕乌雷娶了你,第二天把你休了都可以。”国王寒声道,“但在这之前,你一定要嫁给他,我绝不允扣    熙W矩被破坏。”

我瞠大眼,恶狠狠地瞪著殿上的男人,看来跟他是说不通道理的了,这人怎麽这麽野蛮?我气道:“陛下这样的行为,和强抢民女有什麽分别,传出去,就不怕被你的子民耻笑吗?”

“谁敢耻笑本王?”国王哈哈一笑,“我是曜月国的国王,是受长生天禅封的草原上最有力量的人,掌握著生杀大权,谁敢不尊敬我,我就杀了他。”

这人是怎麽当上国王的?怎麽乌雷和他老子的差别这麽大?我淡淡一笑,眼中带上讥屑:“畏惧和尊敬是不同的,国王陛下,民女给你讲个故事吧?”

也不管他愿不愿意听,我径直讲下去:“有一天,森林里的动物们举行一场比赛,测量谁最有力量。猴子首先高高跳起,在树与树之间荡来荡去,所有动物都鼓掌赞扬它厉害。随後大象靠近一棵树,将它连根拔起,高高举过它的头,动物们都同意大象比猴子更强。于是人类说,还是我们比较强壮。但动物们都笑了——人类怎麽可能比大象还强壮?它们的嘲笑让人类感到愤怒,于是他拿出一把锋利的刀,从此动物们再也不敢靠近人类。因为人类不知道力量和死亡的差别,一直到今天,动物们仍然畏惧人类的无知。”

国王的脸色阴沉下去,我的唇边浮起嘲弄的笑容,淡淡地道:“这个故事里的人类,就如同陛下,故事里的动物,就如同你的子民。他们畏惧你,不是因为尊敬你,不是因为你有力量,而是因为,你掌握著他们的生杀大权,如此而已。”

“放肆!”国王一拍座椅上的扶手,勃然大怒,“好个嘴刁的女子,来人,给我拉下去┅┅”

“父王!”大殿里蓦然传来别的语声,打断了国王的话,我回过头,见乌雷急急忙忙地殿外冲去来,跪到国王面前,“请父王息怒,叶姑娘不是存心顶撞父王,请父王看在孩儿的面上,不要降罪于她。”

“乌雷,这女子如此胆大包天,分明不将我曜月国皇族放在眼里,我今日若姑息她,传出去才会被臣民耻笑。”国王疾颜厉色地道,“今日我一定要治她的罪┅┅”

“父王。”乌雷站起来,将我护到身後,“她是孩儿心爱的人,父王若一定要治她的罪,请先治孩儿的罪,是孩儿欺骗她在先,叶姑娘并没有错。”

我冷眼看著眼前这一幕,掳我回来,真是国王的一意孤行?还是只是他父子二人的一场戏?若是作戏,那就只是想留我,尚无性命之忧,若是国王一意孤行,激怒他的後果可能会是杀了我。我该怎麽办?又要隐忍吗?又要委曲求全吗?真的得答应他们,才能保全这条小命吗?

“乌雷!”曜月国国王一听此言,无异火上加油,怒眉一挑,正待发难,殿上突然传来一句柔媚的语声:“大王。”

国王一听那声音,满脸的怒容顿时消失无踪,换上一脸笑容:“王後怎麽来了?”

我回头一看,见殿外走进一个妆扮得雍容华贵的曜月国妇人,她看上去已经不年轻了,脸也不是特别美艳,但是一举手一投足,都优雅无比,只是望著她,就让人从心里感觉很舒服。她款款地走到殿上,乌雷跪下来向她行礼:“孩儿参见母後。”

原来是乌雷的母亲,我看著国王仿佛变了一张脸似的,就知道这位王後在国王心里的位置颇重。只见那王後好奇地看了我一眼,笑道:“我听说大王召见了王儿的心上人,特意来瞧瞧,是什麽样的姑娘,让我王儿这麽记挂,你就是叶姑娘?”

我淡淡一笑,欠身行礼:“民女参见王後娘娘。”

“不用多礼,我听王儿多次说起过你,今日才算见了真人。”王後温柔地笑了笑,转头看向国王,“大王刚刚在嚷嚷什麽哪?可别吓著了叶姑娘。”

“哦,本王想让他二人三日後完婚。”这国王刚刚还像只暴怒的狮子,此刻却像只小猫一样温顺地看著王後,“王後觉得如何?”

“三日後倒是好日子。”王後点点头,笑著望我:“王儿和叶姑娘觉得如何?”

“王後娘娘┅┅”这娘娘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也野i以┅┅

“叶姑娘。”乌雷抓紧我的手,轻轻地摇了摇头,暗示我不可再造次。我抬眼看向国王,他脸上带著笑容,眼神却是阴沉冰冷的,看来我要再出言不逊,只怕真的不好收拾了。我咬了咬唇,沉默不语。乌雷见我不出声,笑著转过头,对王後道:“一切听父王母後的安排。”

“既然如此,这几日叶姑娘就留在宫中待婚,等完婚之後,王儿再把你媳妇儿接回你府上。”国王不容分说地道,“王儿,你送叶姑娘去你以前的寝宫休息。”

“孩儿遵命。”乌雷对著双亲施了礼,拉著我往外走。我跟著他出来,又气又恨,甩开他的手,不理他,怒气冲冲地往前走,他紧紧跟在我身後:“叶姑娘┅┅”

我不理他,径直往前走,乌雷紧跟著我,等离了大殿颇远,乌雷一把抓住我的手,把我拖到墙角:“叶姑娘,你听我解释。”

我冷冷地看著他,他皱起眉:“我不知道父王派人带你回来,我一得到消息就立即赶到宫里来,就是怕父王会对你不利┅┅”

“这麽说,我还应该感谢王子殿下了?”我冷嘲道,不是他的欺骗,事情会演变成现在这个地步吗?

他顿时语塞,湛蓝的眼楮有一丝尴尬:“你放心,我乌雷答应你的事,绝对算话,这两日你暂在宫里住下,我会想办法说服父王的。”

“若是你一直说服不了他呢?”我冷笑道,“你凭什麽让我相信你?我信过你一次,但是结果怎麽样?”

他静静地看我著,沉声道:“我明白姑娘此刻的心情,也知道你一定不会再信我,但是你没有选择,不是吗?我答应你,我会尽力帮你,你不要再激怒父王,今天若不是我派人找了母後来,只怕连我都保不住你。”

他说得对,我只身在这陌生的国家,面对一群如狼似虎的陌生人,别人手里捏著我的小命,我真是没得选择。

他见我沉默,轻叹道:“我先送你去休息,你今天先别想那麽多。”

沉默地跟在他身後,他把我带到他成年前的寝宫,看来早就有人打点好了,殿外有宫女候著,也钓涤磊t中也派有眼线盯著我吧?乌雷交待宫女好生伺候,见我仍旧不想搭理他,叹口气离去了。那个曜月国宫女将我带进宫殿,笑道:“十八阿蒂拉,我叫穆沙,以前是服侍王子殿下的,您有什麽需要都可以吩咐我去办。”

“十八阿蒂拉?”什麽称呼?我疑惑地看著穆沙,穆沙恍然道:“哦,我们曜月国人,把国王和王子的女人统称为阿蒂拉,就像你们天幼国称呼的王妃一样。”

“我不是什麽王妃,请叫我叶姑娘。”我淡淡地道。十八王妃?那老暴君的儿子还真多。

“这不合规矩,阿蒂拉。”穆沙笑道,“阿蒂拉很快就要嫁给乌雷王子,先习惯一下这个称呼吧?”

只怕我还真习惯不了,我打量了一下这个寝宫,布置得简单朴实,没有一样奢侈品,看来乌雷不是一个重享受的人,当然,也闭O贵重物品都搬回他现在的府邸了,“这寝宫是乌雷王子以前住的?”

“是的,十八阿蒂拉,王子成年之後,便有自己的府邸,不用再住在宫里。”穆沙恭敬地道,“乌雷王子十六岁便出宫另住了。”

“乌雷王子是国王陛下的第十八个儿子吗?”我坐到铺著羊毛毡子的炕上,好奇地道,这宫女以前是服侍乌雷的,应该很熟悉他吧?不知道能不能从她嘴里套点东西出来。

“噗哧!”穆沙忍俊不禁,捂嘴轻笑出声。我愣愣地看了她一眼,皱眉道:“我说错什麽了吗?”

“十八阿蒂拉,我们国王陛下只有三位王子,乌雷王子是陛下最小的儿子。”穆沙笑道。

“那你怎麽叫我十八阿蒂拉?”我微微一怔。

“您是十八阿蒂拉呀。”穆沙笑道,“因为王子殿下已经有十七位阿蒂拉了。”

“什麽?”我跳起来,瞠口结舌,“你说乌雷已经有老婆了?还有十七个那麽多?”

穆沙见我张口结舌的样子,轻笑道:“是呀,王子殿下很强壮,每晚要御数女,身子单薄一点的女子都受不住呢,十八阿蒂拉这麽瘦,以後可以好好补补身子。”说著,调皮地对我眨了眨眼楮,暧昧地笑了。

我顿时满脑黑线,好你个乌雷,已经讨了十七个老婆了,还想拈花惹草,我这是倒了哪八辈子的霉啊?这种乌龙事都被我撞上了?我还以为自己真是很有魅力,把乌雷给迷住了,原来那家伙根本是匹发情的种马!夜御数女?我的汗毛顿时立起来了。

——2006、10、31

第80章 奸夫

是不是草原上的男人精力旺盛,又无什麽活动消遣,所以做爱做的事成了发泄精力的主要途径?这一晚我做了个可怕的梦,梦见一晚上被乌雷折腾得死去活来,我一次次想从他的身下爬出去,夺门而逃,被他一次次抓回去,用尽各种方法交媾,直到我口吐白沫栽倒在床上,精尽人亡,那男人还趴在我的尸身上不停地嘿咻,我骇得大声尖叫,睁开眼楮,冷汗直冒。

再躺下去,却已了无睡意,辗转反侧到天亮,穆沙给我送来了曜月国的女子服饰,我是被掳回来的,行李全都在马车上,一件没带回来,只好换上了这身女装。穆沙侍候我洗漱,帮我穿好衣服,想把我的头发梳起来,戴上曜月国的头饰,我按住她的手:“不用了。”

“阿蒂拉的头发就这麽散著,让人看到了会责怪穆沙的。”穆沙一脸为难地轻声道。

到底是在曜月国皇宫里,披头散发是有些不好,男装的时候我好歹还戴著帽子遮住这满头青丝,我想了想:“就编条辫子吧,头饰什麽的都不用了,我不习惯。”

穆沙见我坚持,也不好再说什麽,拿起梳子给我梳头。我怔怔地望著铜镜里的倒影,这满头的青丝,我依然为我心底的梦想留著,可是为我梳头的人,他在哪里?穆沙把我的长发结成长辫,垂到脑後,我拉过辫子,把玩著发梢,陷入沉思。

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一个身著红色曜月国袍服的美貌女子骄傲地走进来,在屋里打量一圈儿,眼神落到我的身上:“你就是王子殿下想娶的十八阿蒂拉?”

我怔了怔,见穆沙迎上前去,欠身行礼:“穆沙参见神牛阿蒂拉。”

神牛阿蒂拉?我差点暴笑出声,这些曜月国的名称也太搞笑了。这又是哪位王妃?看著女子眼中的不屑,我淡淡一笑:“你是谁?”

她瞠大眼,不敢置信地道:“你竟然不知道我是谁?”

这倒好笑了,我失笑道:“我为什麽要知道你是谁?”

“你┅┅”她有些恼怒,见我一脸淡然,骄傲地抬高了脖子,轻哼道:“我是国王陛下亲封的神牛阿蒂拉,你别以为王子殿下把金刀送给你,你就能当上金刀阿蒂拉,王子殿下已经把金刀收回来了,就算国王陛下让你嫁给他,你也不能受封,只能当个十八阿蒂拉。现在你知道我是谁了,怎麽还不向我行礼?”

怎麽我还是没听明白。我茫然地看向穆沙:“什麽意思?什麽神牛啊金刀的?”

那位神牛阿蒂拉见我还是不明白,气得青筋真冒:“你这愚蠢的天茳国女人,怎麽连话都听不懂┅┅”

我冷冷地横她一眼,不理她,转头看向穆沙:“穆沙,到底是怎麽回事?”

“呃┅┅”穆沙忐忑地看了我们两人一眼,小心翼翼地答话,“回十八阿蒂拉,阿蒂拉有受过封的和没受过封的区别,金刀阿蒂拉是正妃,神牛阿蒂拉是第二侧妃,乌雷王子殿下还有一位受过封的白马阿蒂拉,是第一侧妃,其他的阿蒂拉,因为没有封号,就是按迎娶的先後来称呼的,十八阿蒂拉,就是王子殿下的第十八位阿蒂拉┅┅”

明白了,就是说眼前这个女人是有封号的侧妃,而我则是没有封号的小老婆,而且是排名最末的小老婆,地位没她高,所以她来炫耀吗?

神牛阿蒂拉听到穆沙详细地解释曜月国皇宫的妃嫔编制,神气地哼了一声,不屑地看了我一眼:“真不知道王子殿下喜欢你什麽,你这麽瘦,根本受不住王子殿下的神勇,别以为现在王子殿下对你好,过几天就玩厌了。”

这母牛,当所有的女人都要靠身子留住男人?我翻了翻白眼,又好气又好笑。神牛阿蒂拉见我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冷笑道:“没受封的阿蒂拉,不过是王子的侍妾,我劝你最好老实一点儿,别打金刀阿蒂拉的歪主意,否则┅┅”

“否则什麽?”房间里响起怒意勃发的男声,我抬眼望去,见乌雷黑著一张脸走进来,眼中盛怒。神牛阿蒂拉一听到他的声音,回过声,见到他怒容满面的脸,吓得结结巴巴,请都说不出来。乌雷恶狠狠地盯著她:“否则你想干什麽?”

“王┅┅,王子殿下┅┅”那位神牛阿蒂拉吓得瑟瑟发抖、脸色苍白,“扑通”一声跪到地上,“请王子殿下恕罪┅┅”

“叶姑娘,这贱人冒犯你,你想怎麽处罚她?”乌雷看都不看跪在地上的神牛阿蒂拉一眼,抬眼看我。

贱人?这就是他对女人的称呼麽?那女人还是受过国王亲封的第二侧妃呢?我淡淡地笑起来,草原上的男人,女人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另一种牲口的象征吧?我想起我那第十八的排名,真是跟牲口无异了,心里仿佛有把火在烧,我抬眼冷笑:“王子殿下,女人在你眼里,只不过是低贱的生物吧?”

“叶姑娘?”乌雷蹙起了眉,我看向地上跪倒的神牛阿蒂拉,冷笑道:“看到她,我就会想,也钏捃 b地上的人就是我。侧妃娘娘,你放心,我不会觊觎那个金刀阿蒂拉的位置,莫说你的王子殿下已经有了十七个老婆,即便是他把你们通通赶走,一个老婆都不剩,我也不会嫁给一个把女人当牲口的男人。”

神牛阿蒂拉一听,脸色顿时惨白,冷汗从额上冒出来。“你┅┅”乌雷被我的话激怒了,眼中燃著怒火,瞪了我半晌,我转过脸不理他,他一把将桌上的茶具拂碎在地,终是没有冲我撒火,气哼哼地低头看了神牛阿蒂拉一眼:“还不滚!”说完,脸冒青筋地冲出寝宫。神牛阿蒂拉从地上爬起来,怨毒地看了我一眼,跟著出去了。

“十八阿蒂拉┅┅”穆沙被眼前的一幕突发状况吓傻了,见乌雷他们走了,小心翼翼地唤我。我烦躁地道:“不要这样叫我!”今天把乌雷得罪了,我这样的女人,他堂堂一个皇子肯定受不了我的气,该去跟国王说不要我了吧?

“十八阿蒂拉,您不该这样说王子殿下,王子殿下在赛马大会上赠给您金刀,就是表示要迎娶您做金刀阿蒂拉的,你退还了金刀,国王陛下要惩罚您,所以才不让您受封,王子殿下其实很在乎您的┅┅”穆沙在耳边喋喋不休,我叹了口气,“穆沙,我想静一会儿,你出去吧。”

即使乌雷之前有意迎我做正妃又怎麽样?别说我没想过要嫁给他,即便我想过嫁给他,也从来没准备要和另外十七个女人分老公,穆沙永远也不会明白我的想法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把乌雷气坏了,後两日乌雷竟然不再来找我了,当然,那位神牛阿蒂拉也再没来过。曜月国皇室照旧准备著婚礼,我已经不对乌雷所说的劝阻他父王抱什麽希望了。明天就是迎娶的日子,我望著放在桌上的新娘礼服和头冠,心情竟然很平静。闹也闹了,拒了拒了,如果我还是躲不过去,难道还真的要像这时代的女人,死守贞节?我可没那麽蠢。失身算什麽,能活下去就能转机,所谓的婚姻,对我而言,根本没有任何的约束力,不到最後一刻,我永远不会放弃希望。

房外传来敲门声,我没有回头:“穆沙,不是说了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叫你不要吵我吗?”

有人推门进来,我转过头扫了一眼,见是个身材高挑的曜月国宫女低著头走进来,不是穆沙,我怔了怔:“你是谁?”

那宫女听到我的声音,身子震了震,一脸狂喜地抬起头:“叶姑娘┅┅”

我望著“她”的脸,顿时呆住了。“她”冲到我面前,激动地道:“叶姑娘,找到你真是太好了,我是来救你出去的┅┅”

我傻眼地看著“她”,半晌才回过神来,又好气又好笑,低声吼道:“安远兮,你搞什麽鬼?你这是穿的什麽鬼衣服?”

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曜月国宫女的服饰,浅绿色的裙袍穿在他身上显得有些紧,头上戴著宫女的头冠,他五官本就生得漂亮,此时换上女装,倒真漂亮得像个大姑娘似的,我一时忘了问他怎麽来的,捂著肚子,“哧哧”闷笑,吓得他急忙上前,捂住我的嘴:“你小声点,别让人发现了。”

他的手捂在我的脸上,一脸紧张,这呆子,这会子倒忘了他一直唠唠念念的礼教了。我面上忍不住笑,心里却有一点感动,这书呆子为了我竟然穿成这副样子,不知道他哪来的勇气。我缓住笑意,拉下他的手:“安远兮,我不是让你回沧都找玉蝶儿吗?你回来做什麽?”

“我写了封信,让商队带回沧都。”安远兮低声道,“叶姑娘被国王抓走了,我怎麽能一个人回去?”

“你这傻瓜,你能做什麽?”我轻啐道,“你怎麽混进皇宫的?”这曜月国王宫的守卫如此松懈吗?连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都能混进来?

“我在皇宫外流连了好久,好不容易才寻到机会,等到那些偷窃宫中物品出来卖的宫人,买到一套宫女的衣服,再买通了拉粪的老头,才混进宫的。”书呆子不好意思地道,我皱了起眉头,这样容易?虽说少数民族的皇宫不一定比得我那时空古代的皇宫,但也没理由就这麽容易混进来的。我蹙起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後来呢?”

“我在宫里找了一天一夜,好几次差点被人发现,幸好後来遇到一个宫女,打听到你被关在这里。”安书呆道。

“宫女?是谁?”我一惊,“她不知道你不是宫里的人吗?”

“她说她是刚进宫不久的宫女,我故意套她的话,诱她说出你被关在这里,然後才找来的。”安远兮老老实实地道。

“你怎麽找得到这地方?”我心中那股怪异的感觉越来越浓烈。

“那个宫女告诉我怎麽走了呀。”安远兮傻乎乎地道,我打断他:“你一路上过来,就没发现什麽人吗?比如守卫?宫女?”

“没有。”安远兮摇摇头,“我很顺利就找到你了,外面一个人都没有。”

“笨蛋!你中计了!”我又气又急,“你马上给我走,在还没有人发现你之前,快走┅┅”我一边推他,一边准备去开门,突然听到外面有些异声,心中一惊,难道穆沙来了?赶紧把安远兮推到墙角,左右环顾,没什麽可供藏身的东西,眼楮瞥到炕脚的大木箱,急忙把它打开,见安远兮还傻愣愣地站著,气道:“呆子,快钻进来。”

刚刚把安远兮藏进木箱,门“ 当”一声被猛地推开,我扭头一看,吃了一惊,只见来的是曜月国的国王,身後除了跟著一大群侍卫,还有两个美貌女子,其中一个,正是前两日来我这儿闹过场的神牛阿蒂拉。

我强作镇定,上前对国王行礼道:“陛下这麽晚带这麽多人到民女房中,不知道有什麽事?”

“有人看到有个男人进了你的寝宫,哼,你这贱人,还没有嫁给王子殿下,便不守妇道,与人私会偷情,我们就是来拿你的。”神牛阿蒂拉冷哼一声,目光怨毒的瞪著我。

我冷冷地注视她,心中了然,安远兮这麽顺利找到我,定是这女子暗中搞鬼,我倒不明白了,我对她的威胁真的有那麽大吗?大到她不惜花大力除掉我?看到眼前这些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我心中暗暗叫苦:安书呆啊安书呆,你没事跑回来添什麽乱啊?现在好了,我俩成了别人口中的奸夫淫妇了!这下子,没准真会把小命赔在曜月国了!

——2006、10、31

第81章 祭神

我第二次站到了候审的大殿上,只是这次,不是我一个人站在这里候审,还有可怜的安书呆。人家处心积虑地设计陷害,自然容不得我狡辩,三两下就把安书呆从衣箱里拎出来了。“奸夫淫妇私会偷情”被抓个现形。此时,盛怒的曜月国国王高坐在殿上,两旁一边是那个神牛阿蒂拉,另一个不知道是什麽身份,但看她穿得华丽富贵,应该也是身份尊贵。

“跪下。”几个五大三粗的侍卫把我和安远兮压倒在地,我懒得挣扎,费事把自己弄伤,只是把头昂著,注视著殿上的三人。

“十八阿蒂拉,你可知罪?”曜月国国王怒容满面,张口便是问罪。

“陛下,民女不知陛下要问民女何罪?”我冷静地道,眼神从神牛阿蒂拉讥诮的表情上掠过,见她唇角浮出冷笑。

“神牛阿蒂拉,你来说。”曜月国国王的语气阴冷。神牛阿蒂拉对著我微微一笑,得意地道:“回禀陛下,臣媳今儿本来是想入宫探望十八阿蒂拉的,没想到快到她寝宫时,看到一个陌生的宫女鬼鬼祟祟地摸进了她的寝宫,臣媳担心有人对十八阿蒂拉不利,刚好四周又无人求助,只好来通知陛下,请陛下带人搭救。没想到我们带人赶去,却在门外听到房间里传出男人的说话声音,原来那个宫女不但是个男人扮的,还是准备带十八阿蒂拉私奔的奸夫。陛下,这贱人作出如此苟且之事,我们曜月国皇室颜面何存?陛下一定不能轻饶他们。”神牛阿蒂拉得意洋洋地看著我,眼中闪过一丝怨恨。

安远兮听那母牛胡说八道一通,脸都气红了:“你胡说八道┅┅”话音未落,神牛阿蒂拉立即发难道:“这里有你说话的份麽,给我掌嘴!”立即有侍卫上前左右开弓,安远兮的脸顿时肿起来,唇角溢出血丝。

“住手!”我挣扎著向那动手的侍卫扑过去,这些草原人的蛮劲那麽大,安书呆一个文弱书生哪里经得他们打。我身後的侍卫把我紧紧压住,制止我的挣扎,扭得我的手臂痛得发怵。

“住手!”国王发话了,动手的侍卫停下来,我急忙看向安远兮,见他的眼神都有些散了。国王眯起眼,露出危险的表情,寒声道,“十八阿蒂拉,你有何话说?”

“陛下,安总管是我绣庄的伙计,那日陛下派人强行带回民女,安总管担心民女安危,所以冒险入宫,打探民女的消息,并非像神牛阿蒂拉所言,与人偷情私会,请陛下明查。”我唇角微勾,看了神牛阿蒂拉一眼,冷笑道:“陛下,安总管不过是介文弱书生,为何能如此轻易便混入宫中,找到民女的寝宫,曜月国的皇宫守卫,就如此松懈吗?为何又恰好在他来了之後,陛下就带人赶来了,这一切陛下不觉得过于巧合吗?依民女看,这一切不过是心怀叵测之人故意设计,陷害民女,以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罢了。”

“你这贱人,被人抓到藏了个男人在寝宫里,不但不认罪,还在这里妖言惑众、血口喷人!”神牛阿蒂拉冲到我面前,扬手就给我一记耳光,“看我不教训你这贱货!”

“住手!”一直站著国王身後未出声的另一个女子出声阻止道,“神牛阿蒂拉,你不要这麽冲动,国王陛下自有论断。”

神牛阿蒂拉恶狠狠地看了我一眼,我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讥诮道:“我又没说是神牛阿蒂拉栽赃嫁祸,神牛阿蒂拉这麽激动作什麽,莫非心中有鬼?”

“你这贱货┅┅”她一听又欲掌掴我,被国王喝住:“神牛阿蒂拉,站到一边去,别太放肆!”

神牛阿蒂拉被国王一喝斥,脸冒青筋,却也不敢多言,愤愤地站到一旁去了。听穆沙说这位神牛阿蒂拉是王後娘娘的族 女,因为王後娘娘很喜欢她,所以国王也迁就她,她仗著这层关系一直很嚣张,认为自己是金刀阿蒂拉的不二人选,可惜她跟王後娘娘比起来,无论是气质还是修养,都差得太远了。国王阴沉地看著我,寒声道:“十八阿蒂拉,从你寝宫搜出这个男人是事实,至于你所说的有人栽赃嫁祸,你可有证据?”

证据?我能拿什麽证据?既然别人有心设计,还会让我找出证据麽?看来此次真是难逃一劫了,我淡淡地看著国王,唇角勾出嘲弄的弧度:“我没有证据,但民女所言句句属实,陛下圣明,或者可以派人查出证据。”

“这等丑事,还要张扬得举国皆知麽?”国王怒道,“好,既然你说你讲的都是实话,那我们就请神明来证明你说话的真假。”

请神明来证明我说话的真假?我瞠大眼,什麽意思?曜月国人不是这麽迷信吧?不去搜查证据,倒要装神弄鬼的麽?只听到国王轻哼道:“白马阿蒂拉,你为十八阿蒂拉卜上卦,请萨满神证明十八阿蒂拉说话的真假。”

该死的,我的性命就寄托在他那莫名其妙的卜卦上?我皱眉道:“陛下,用占卜来证明我说话的真假,未免过于儿戏了┅┅”

话未说完,就被国王厉声打断:“大胆,你竟敢亵渎神灵,给我掌嘴!”话音刚落,那神牛阿蒂拉不等侍卫过来,立即冲过来:“我来!”说著“ 啪啪”地连给我数下耳光,我心中顿时叫苦不迭,我忘了少数民族的人大多信奉神灵,把它们当成至高无上的精神信仰,我也没少读过古代人用神明的指示来决定一个人是否有罪的故事,为何在此犯下他们的大忌?

“住手!”殿上传来乌雷的声音,转瞬间,神牛阿蒂拉的手被他抓住,他将那女人甩到一边,仰头看向国王:“父王,叶姑娘不懂我们的习俗,请父王恕罪!”

国王怒容满面,看了乌雷一眼,冷冷地道:“王儿来得正好,你既然来了,想必已经知道发生何事,来听听神明的指示吧。”

乌雷看了我一眼,面无表情地站到一侧。那位白马阿蒂拉从殿上走下来,拿著两块动物骨头,嘴里念念有辞,在大殿上跳起了请神舞。我听穆沙说,这位白马阿蒂拉是乌雷的第一侧妃,她的地位极其特殊,因为她是曜月国信奉的国教萨满教的巫女。曜月国人信奉所有的神灵,他们信奉自然神、天神、火神、水神、山神、生育神、祖神,对于他们所不理解的一切自然力量,都通通归结于神的力量,对它们进行崇拜。而萨满教的巫师便担任了他们所有的祭祀活动的主持,这位白马阿蒂拉,是专职主持皇室祭祀活动的萨满巫女,在皇室的地位极其尊贵,否则也不会有“白马”的封号了。

“啪”地一声,白马阿蒂拉手中的兽骨掉到地上,她的请神舞也结束了。国王望著她,急切地道:“白马阿蒂拉,萨满神怎麽说?”

白马阿蒂拉淡淡地看我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莫测难懂的光芒,转头对曜月国国王道:“回禀陛下,萨满神说,十八阿蒂拉说的是假话,那男子的确是她的奸夫。”

乌雷的脸顿时变得惨白,国王语气森寒、表情震怒,拍案道:“十八阿蒂拉,你还有何话说?”

我的唇角一动,终于忍不住笑起来,多好笑,这个所谓的巫女,嘴里一句假话,就可以要人的命,这国王做得,和傀儡有什麽分别?想起这些天在草原的经历,每一件都那麽荒诞可笑,不能用常理来判断。国王被我脸上的讥笑激怒了:“大胆,你笑什麽?”

我淡淡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抬眼冷冷地看了乌雷一眼,见他神情木然,脸色苍白,你满意了吧?乌雷,这便是你强留我的结果,女人的性命对草原人来说,如同牲口一般卑贱,何况是我一个无依无靠的异族女人,你身边的女人随便设个局,安上神灵的名义,便可以置我于死地。

“死到临头,还嘴硬!”神牛阿蒂拉看不惯我的表情,冷哼道。这母牛,以为铲除了我就可以坐上金刀阿蒂拉的位置,那就太天真了,那位白马阿蒂拉才是她应该重视的敌人,那女人的心机和手段不知道高出她多少,又有神明的使者这张护身王牌,这母牛若是以为自己是王後的族 女就能当上正妃,看你最後怎麽被这白马女巫玩死。

“白马阿蒂拉,萨满神有什麽指示?”国王看向那女巫,问道。

“萨满神说,这两个人受恶魔的引诱,

第82章 逃生

原来死亡的方式不同,感觉也不同,胸口痛得发涨,耳膜因为湖水的压力,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我几乎以为它马上就要被刺穿了。忽然,手被人翻转了一下,本来紧紧缠绕在手腕上的绳子不知道怎麽就松开了。我惊讶地睁开眼楮,见安远兮手上的绳子也解开了,他正憋著气解竹笼上的麻绳。我来不及细想他是怎麽挣脱绳索的,他已经解开了竹笼诱l的绳索,我的神智因为他的动作清醒起来。他转过脸看我,水底太黑,他的脸近在咫尺,脸色惨白,眼楮却神采奕奕,他扶紧我的腰,将我从竹笼里推送出去。我顺著他推动的力量和水的浮力,蹬出竹笼,在水里转过身,看见安远兮从竹笼里游出来。他伸手向上指了指,大概是想说尽量往上浮,我点了点头,我会游泳,但水性不是很好,体力和耐力都不行,每次在游泳池只能游半池远就要停下来歇气,但此时,求生的欲望支使我身体发挥出了最大的潜能。

我拼命蹬水,箪岈棂L、划动双臂尽力向上浮,可是发现这远没有我想象中容易,春天的草原湖泊,湖水仍是彻骨的冰寒。我身上厚实保暖的袍服被湖水浸湿之後,又重又沉,仿佛在身上挂了数十斤的大石头。身子好冷,湖水像针刺般地扎在皮肤上,痛得发怵,气憋得太久,神智已经有些模糊,我很快就没有力气,眼前渐渐有些发黑,身子又开始在水中下沉。

忽地身子被人紧紧地拽住,有人抱住我下沉的身子,唇被人覆住,一口气缓缓地渡到我口中,脑子顿时恢复两分神智,我睁开眼楮,安远兮的脸就在我眼前,他的唇紧紧地覆在我的唇上,见我清醒过来,他松开唇,紧紧抱住我的身子,另一只手拼命地向上划去。

他的动作越来越慢,被湖水冻得苍白的脸色中透出青紫,即使如此,他还是拽住我不松手,我早已不听使唤的胳膊和腿因为他的举动,突然生出一丝力气。叶海花,你还没有死,你还没有尽力,还没有尽全力!我的手脚又动起来,安远兮低头看了我一眼,脸上似乎有了一丝笑意,湖水的能见度越来越高,说明我们离湖面越来越近,我的全身已经被冻得麻木了,感觉不到寒冷,也感觉不到刺痛,只是恁著一股意念拼命而机械地向上划、向上划,我感觉我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轻飘飘的,就像是从水底飞起来一样。

“哗!”我和安远兮从湖面上破水而出,一接触到湖面上的空气,我们立即大口大口地吸气、喘气,转头看向安远兮,他满脸是水,头号发湿漉漉粘在脸上,我一边喘气,一边又想笑又想哭:“安远兮,我们没死。”

“嘘┅┅”他轻轻道,昂头往前方示意,我转头,看到我们钻出水面的地方,离我们被抛下的岸边虽然已经有一段较远的距离,但湖岸上的火光和纸钱烧出烟雾在暮色中还隐隐约约看得到。我看了下四周,离我们最近的湖岸也有两三百米远,我沮丧地低声道:“好远,我没有力气了,游不动了。”

“我们必须游过去。”安远兮托住我的下颌,目光坚定地看著我,我从来没发现这书呆子竟然有这麽强硬的一面,“除非你想死在湖里。”

他托著我的下颌,带著我向岸边游去,游得很慢很慢,我咬了咬牙,调整了一下自己在水中的姿势,蹬起腿来。湖岸就在那里,不会变长,我游得再慢,也会游到的,我在心里告诫自己。安远兮见我自己动起来,松开手,他游在我身侧,我们不再说话,拼命地往岸边游,中途停下来歇了几次,天已经黑尽,湖岸离我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离湖岸还有十几米远,终于,我感到脚下仿佛碰到了石头,试著站起来,欣喜地发现脚已经能踩在湖床上。安远兮也站起来,搀著我的手臂,慢慢地向湖岸淌去,等我们两人完全从湖水里脱离出来,立即像两滩烂泥一样,软倒在湖边的芦苇丛中。

喘著粗气歇了一阵,湖边的冷风吹著我们湿透的衣袍,我冻得早已麻木的身子居然又觉得了寒意。我勉强支起身子,转头对安远兮道:“安远兮,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这里不安全。”

他像是没听到我的话,紧闭著眼楮,被打得肿涨的脸经过湖水浸泡之後更是涨得可怕。我吓了一跳,移到他身边,手探上他的鼻息,有气儿,立即舒了口气,轻拍他的脸:“安远兮,你不能晕,我们得离开这里。”

他睁开眼楮,漆黑的眼楮炯炯有神,凝上我的双眼:“我没晕。”

“吓死人了,没晕你闭著眼楮干嘛?”我皱起眉,後怕道,“以後不准把眼楮闭起来。”

“睡觉也不能闭眼楮?”他似乎在笑,不过脸肿得让人分辩不出他的表情。我白了他一眼,这书呆子这会儿还有心情跟我开玩笑:“现在不能睡。身子能动了吗?”

他的体力应该比我消耗得更多,我都感到身子没力,他应该更辛苦。安远兮勉强撑起身子,打了个寒颤:“很冷。”

“冷也没办法,得先离开这里,再想办法弄干衣服。”我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脚软得站不住,一下子又跪回地上,安远兮勉强爬起来,把我从地上扶起来,左右四顾,为难地道:“天这麽黑,辩不清路,我们往哪边走?”

“往回沧都的方向走。”我身子没力,靠到他身上,感觉他脚步也有些不稳。

“我们怎麽知道哪边是回沧都的方向?”安远兮看著黑摸摸的四周,月光清冷地照下来,四周的景物只能见个大致的轮廓,高大的芦苇丛是我和安远兮很好的隐蔽物。往哪边走?我抬眼望向天空,黑蓝的夜空中,大熊星座的尾背部上,勺子一样的北斗星闪亮生辉。我心里有底了,指著天空笑起来:“跟著它走。”

“北斗七星?”安远兮抬眼看著夜空中那七颗较亮的桓星,浮肿的脸上带起了笑意:“姑娘真聪明。”

我见他一脸释然,眨了眨眼,笑道:“你认识啊?你懂观星麽?”我还以为这书呆子除了读死书,其它什麽都不懂呢。

“会一点儿。”他仰起头,看著天上的七斗星道,“北斗七星是由北方天空的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颗星组成,如果用线把它们连接起来,就像一个酒斗的形状,所以称为北斗。其中天枢、天璇、天玑、天权四星组成斗身,叫斗魁,又称璇玑;玉衡、开阳、摇光三星组成斗柄,叫斗杓,又称玉衡。天枢、天璇两星之间划一条连线并延长五倍处,便是太一星,太一星又称北辰,是北方的标志。太一星居中,北斗星自东向西运转于外,旋指十二辰。北斗星主要用来指示方向、确定时节,也有大夫用北斗指向推知四时阴阳变化,来解释六经证候的病理机转。”

我张口结舌地看著他,没想到这书呆子滔滔不绝,开口便是一大篇,说得头头是道的,我只知道北斗星头两颗星所指的五倍距离外的亮星是北极星,大概就是安远兮嘴里的“太一星”,是北方向所在。安远兮低下头,见我傻傻地张著嘴,笑了笑,我回过神儿来,脸微微一烫:“那你知道我们应该走的方向了麽?”我对北斗星指示方向一说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没想到这书呆子竟是个行家。

“嗯。”安远兮点头道,“正所谓‘斗柄指东,天下皆春’,现在是春季,斗柄所指的方向是东方,就是我们回沧都的方向。”

“咦?斗柄指向还要按季节划分麽?”我讶异道,我还以为那星星的指向是固定的,幸好刚才没有在他面前大放阙词,否则丢脸就丢到太平洋去了。

“不错,夏季斗柄指南,秋季斗柄指西,冬季斗柄指北,北斗七星是围著太一星不停旋转的。”安远兮解释给我听,我愣愣地看著他:“这些是你从书里看来的?”

他怔了怔,脸上带些一丝茫然:“我都不记得是从哪里知道的了,大概是吧。”我记起他脑袋被人打破过,脑子有时有点糊 A也不追问他了,笑道:“看来‘百无一用是书生’这句话要改写了呢。”

安远兮回过神来,知道我在打趣他,不好意思地笑道:“也要姑娘先想到它才是。”

“得了,那我们就顺著斗柄所指的方向走。”说了会儿话,身子好像没刚才那麽软了,只是冷得受不了,安远兮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我们无暇顾及这一身湿衣,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才是上策。

我们不知道走了多久,走了多远,那座湖是早就看不到了,广袤的草原让我们特别没有安全感,总觉随时都会被人发现,一点风吹草动都让我们心惊肉跳,前面是一片茂盛的白桦林,我们走进树林,有了隐蔽物有遮挡,让我们稍稍松了口气,顿时,疲累、寒冷、饥饿、惊恐种种感觉一齐向我袭来,我的脚一软,融到地上,安远兮扶住我:“叶姑娘┅┅”

“我们在这里歇歇吧,这里应该离那湖很远了。”我倒在他怀里,瑟瑟发抖,“我好冷┅┅”泡了这麽久的湖水,穿著湿衣走了这麽长的路,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寒意飕飕。

他扶我坐到一颗白桦树下,低声道:“我去找点树枝来升火,你先休息一下。”我软软地靠在树干上,看著安远兮钻进林子里,感觉头晕乎乎的,身子冰冷,这样下去会不会得肺炎?蔚蓝雪这副身子可是娇弱得很,想我前世那结实的身体几年都不会得个感冒,上了蔚蓝雪的身却总是在生病、遭罪。

“叶姑娘┅┅”安远兮从树林里兴奋地钻出来,“前面有个牧民丢弃的小棚子,我扶你到那边去休息。”他扶起我,抓住我的手,吃了一惊,又将手覆到我的额上,急道:“叶姑娘,你是不是不舒服?你身子好烫。”

我软软地靠在他身上,低声道:“烫麽?我只觉得冷,头好重┅┅”

他不再多言,弯腰抱起我,踉踉跄跄往林子里钻,一路跌跌撞撞地把我抱到他说的那个小棚子那里。我勉强睁眼打量,果真是个小棚子,那是用树枝和破旧的羊皮毡子搭起的人字形窝棚,只有半人高,勉强可以挤下两个人,棚里铺著厚厚的炫 A还有一张破旧肮脏的羊毛毯子,棚外有生过火的痕迹,有废弃的烤肉架子,还有用剩的柴枝。安远兮弯腰把我放到草棚里,在草棚的角落找到两块取火石,迅速把树枝拢到一堆,在小棚子门口升起一堆火。

我们的衣服搭在烤肉架上,我赤裸著身子,将自己裹在那张又脏又破的羊毛毯子里,烤肉架上搭著的衣服,成了一道屏障,挡在了小棚子门口,将我和安远兮隔开。我蜷在棚子里瑟瑟发抖,安远兮守在棚外的火堆边烤衣服。入夜後,草原上的温度更低了,一条薄薄的羊毛毯子根本抵不住寒意,我看见自己手上的皮肤冻得有些发青,身子越来越僵,头越来越重,我再难支撑,神智沉入黑暗,终于昏睡过去。

——2006、10、2

第83章 遇狼

身子一会儿冷得像掉进冰窟,一会儿又热得如置身蒸笼,我昏昏沉沉地睡著,做了一个怪梦。梦见自己被蝎子蜇了一下,然後不知道是谁,帮我杀了那只蝎子,剥开它的肚子,把它肚子里的蝎子卵敷到我的伤口上,那毒便清了。但是这一幕却被另一只蝎子看到了,于是便有成群结队的蝎子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密密麻麻地向我们涌来,我们吓得一路狂奔,最後奔到一处山潭中。那潭水表面上看来清幽冰冷,可是一入了水,我们才发现那是一处沸腾的温泉。立即就有腾腾的热气冒出来,倒也吓阻了一帮蝎子。

我热得直流汗,口中也干渴难耐,男人和我一起泡在温泉里,我看不清他的脸,温泉氤氲的热气模糊著我的视线,我伸手抚摸他的脸,想辨清他的模样,可是我怎麽也辨不清。正急得无法可想,唇上突然有些清凉,仿佛有人在耳边轻声唤我的名字,我忽地清醒过来,看到一脸焦灼之色的安远兮正用一块湿布片轻轻点拭著我干裂的嘴唇。他见我醒过来,松了口气,脸上带上喜色:“叶姑娘,你觉得怎麽样?”

天已经亮了,火堆熄了,清晨的空气像露珠一样清新。我望著安远兮浮肿的脸上挂上两个熊猫眼,怔了怔:“你一晚上没睡吗?”

他只著了里衣,外袍和我的袍子一起,覆在裹著我身子的羊毛破毯上。他手里的湿布继续拭著我额上的汗:“你发了一晚上的烧,我怕你有事。”这麽说,他这一晚上除了烤干衣物,就是为我降温了?明明昏睡过去的时候觉得冷得不得了,怎麽又发起烧来?我动了动,身子绵软无力,伸手往额上一摸,果真烫手。安远兮缩回手替我拭汗的手,别过脸,我疑惑地望著他脸上的红晕,看到自己的手臂才恍然,我毛毯下的身子还未著寸薄C这呆子,我失笑,不过就是看了下光手臂就别扭成这样,我那时空的女人,夏天敢穿著吊带热裤上街呢,要是安远兮一不小心穿到我前世的年代,不知道会吓成什麽样子。想到这里,我忍不住笑起来:“安远兮,我要穿衣服,你不准偷看哈。”

他的脸顿时红成一只醉虾,尴尬地站起来,躲开我的视线,站到我看不到他的地方。我撑起身子,一阵天眩地转,差点又软倒,咬咬牙,勉强将衣服穿好,发现那张破旧的羊毛毯子已经被我身上的汗浸得润湿。

我把安远兮叫过来,将他的外袍递给他,想到他穿著里衣露天冻了一夜,心里著实有些感动。他笨手笨脚地穿上他的宫女装,那套宫女装穿在他身上实在太滑稽了,我仍不住又笑起来。他听到我的笑声,本来已经白回去的脸色又泛起红云,扭过头站到离我老远的地方系腰带。

我捡起木棚里那两块火石,放进衣兜里,这东西路上用得著,又在棚子里翻了翻,实在是没什麽可以带走的东西了,我卷起那块破毛毯,安远兮穿好衣服走过来:“这个要带走吗?”

“路上用得著的,万一晚上又得露宿呢?”我抱著毛毯想站起来,一阵脚软,全身又酸又痛,两条腿一点力也使不上,安远兮赶紧扶住我,蹙眉道:“你这样子,还能走吗?”

“不能走也要走,万一被那些混蛋知道我们还没有死,就糟了。”我吃力地站起来,软软地迈出脚步,大腿和小腿的肌肉酸痛得令人无法忍受。安远兮接过我手里的毛毯卷儿,蹒项 咫F两步,突然停下来,将毛毯抖开,披到我身上。我诧异地看他:“你干嘛┅┅”还没说完,他已经蹲到我身前:“上来,我背你。”

我怔怔地看他,他应该比我好不到哪里去吧?我好歹还睡了一觉,他可是一晚上没睡。迟疑地望著他,我犹豫道:“你不累麽?你行不行┅┅”

“别废话了,上来。”他打断我,“你不想早点离开这鬼地方吗?”

他还从来没用过这种强硬的语气跟我说话,我愣了愣,拉紧身上的羊毛毯子,俯到他的背上。他站起来的时候身子晃了晃,把我耸高一点,背著我向前走去。我抓紧毛毯,抱著他的脖子,才发现安远兮的肩膀竟然很宽,背很结实,我一直以为他是纤瘦文弱的,看来他的书生外表欺骗了很多人的眼楮。

身子紧贴在他宽阔的背上,我昏昏沉沉地把脑袋耷拉在他颈後,他的皮肤好冰,我贪慕地把烫得灼人的脸贴到那冰凉的皮肤上,他的身子微微一僵,灼热的鼻息洒在他的脖子上,感觉他的皮肤变得柔软、温暖、潮湿,他紧绷的皮肤慢慢松弛下来,我安心地闭上眼楮,又陷入昏睡当中。

意识浮浮沉沉,不知道是醒著还是梦著,半梦半醒之间,竟断断续续地接上了昨晚的梦,那个用蝎子卵帮我解毒的男人,原来竟是个什麽堡的二公子,据说那堡势力非常之大,所以这位公子也算得上是位权倾朝野的人物。他不知道为何,非常爱我,一意娶我为妻。我懵懵懂懂地应了,却不知道自己到底爱不爱他。而在梦里,我却有段不堪的身世,嫁与他算是高攀了,因为他要娶我,似乎还要与朝廷抗争的。关于我们的婚事,最初他的兄长,也就是那什麽堡中的大公子,是不同意的,但二公子的态度十分激烈强硬,并用大公子自己的感情把他说服了。那位二公子说要为我建一座凤英楼给我居住,不能让我觉得受了委屈。可是偏偏在一切似乎已成定局的时候,我却死活不同意与他的婚事,不但双亲无法劝服我,我甚至不愿见那二公子,从那什麽堡中逃了出来。

我躲到了一棵树上,上下那树,却是要乘坐电梯的。我最初不知道怎麽上去,这时候我遇到一个男人,说可以带我上去的。奇怪的是,他明明就是那位二公子,我在梦中却像从来没有见过他似的,十分高兴地跟他上去了。他似乎也不奇怪我的失忆,只一心一意地想著怎麽让我再次回到他的身边,带我上了树之後,他吻我,跟我做爱。我紧紧的抱住他,没有感到疼痛,却流了很多血。我看不清他的脸,只是在做爱的时候很奇怪地想,这样做对不对呢?第一次应该是跟二公子做的吧?可是我马上又想,跟谁做不一样呢?反正最後都是同样的结局。

身子似乎震了一下,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楮,安远兮停了下来,前面有条小河,河边竟然长著茂盛的芦苇,他蹲下身,把我放到地上,我怔怔地看著他:“怎麽了?”

“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安远兮的脸有些红,大概是没有力气了,“我去喝点水。”

我回过神来,才想起我们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根本没有吃过东西,他大概是饿得没力了,我发烧烧得糊里糊 A根本忘了吃饭这回事儿,现在一想起来,立即觉得肚子开始闹革命了。我舔了舔嘴唇,看著这广袤的草原,我们上哪儿去找吃的?即使遇上牧民,也没钱买食物,这样下去,我们就算没淹死在那湖里,也会饿死在草原上。

脑袋又昏,肚子又饿,我这辈子还从来没有像这样狼狈过,眼前有一些小星星跳来跳去,干脆晕过去好了,晕过去就什麽感觉都没有了,我没志气地想。安远兮突然从芦苇丛里牵著袍子兴冲冲地跑出来:“叶姑娘,你看我找到了什麽┅┅”

他跑到我面前,蹲下来,袍子上竟然摊著十几个白花花的长圆型的野鸭蛋,有一个已经磕破了,蛋壳上裂了口子,金黄色的汁液从蛋壳的缝隙里渗出来。我眼都直了,立即抓起那个破蛋,掰开蛋壳,将蛋清蛋黄已经混在一起了的蛋汁倒进嘴里,还没有觉出那蛋的腥味,已经吞下肚去。舔了舔流在手上的蛋汁,我抬眼看到安远兮傻傻地看著我,顿时醒悟过来,脸上顿时有些发烫,“我┅┅”

他什麽也没说,赶紧又递了一个到我手上,我尴尬地接过来,悻悻地道:“你不吃麽?”

他笑了笑:“我去找点柴,把它们烤熟。”

我“嗤”地笑出来:“蛋哪里能用火烤,会炸的,你想吃蛋壳吗?”这个书呆子,一点儿生活常识都没有。

“会炸?”他为难地看著袍子里的鸭蛋,“可是┅┅”

我看著他为难的表情,揣测道:“你不会是不敢吃生的吧?”

他的脸一红,不承认也不否认,我磕破手里的野鸭蛋,掰开把蛋汁倒进嘴里,“骨碌”一声吞下去,舔了舔唇道:“就当是在喝药,捏著鼻子一口吞下去。”看来我这只鸭子在精神上已经成为了驴子。

他皱著眉头,学著我的样子喝了一个鸭蛋,费力地吞下去,表情怪异地咳嗽了几声。我笑道:“是不是也没那麽难吞?再来一个。”

每人吞了四个野鸭蛋,剩下的用破毛毯包起来,今天的食物算是解决了。安远兮背著我继续往前走,我填饱了肚子,觉得头也没那麽重了,伏在他背上,突然想起什麽:“对了,安远兮,你怎麽会挣开绳子的?乌雷那混蛋绑得那麽紧。”

“是王子殿下救了我们。”安远兮低声道:“他绑绳子的手法很特别,看上去绑得很紧,其实将手腕往外一翻,那绳子就脱出来了。你还记得王子殿下绑我之前在我耳边说过话吗,他就是告诉我下水之後就把手腕翻过来。我当时不太明白是什麽意思,下水之後想起他的话,照著一做,绳子就脱开了。”

原来是乌雷作了手脚。我冷冷地哼了哼:“他以为这样做我就会感谢他麽?在绳子上做了手脚,我们就一定能自救麽?万一我们俩都是不识水性的人呢?解了绳子还不是一样要丧命,那个死沙猪┅┅”

“沙猪?”安远兮在前面诧异地道。我顿了顿,没好气地道:“我的意思是反正那家伙是个自以为是的臭东西。”

安远兮低低地笑起来,我丧气地伏在他背上,一时也无话可说。在草原上走了一天,担心行踪被人发现,我们故意躲开那些放牧的牧民,远远看到前面有羊群,我们就绕开,尽量不与曜月国人作接触。天黑的时候,我们找到一个背风的小山坡,坡上有些沙棘林,我和安远兮决定在这里休息。

点了一堆火,我们凑到火堆前取暖。又吃了几个鸭蛋,我见安远兮疲惫地耷拉著眼睑,知道他肯定困极了。我把剩下的几个鸭蛋小心地放到一边,牵开破毯子,铺到地上道:“今晚你轻 l睡吧,我看火。”

“那怎麽行,你还病著,你得好好休息。”安远兮睁开眼,断然拒绝。我瞪了他一眼:“你昨晚上都没怎麽睡,再这样下去,铁打的人也受不了,两个人都病了怎麽办?何况我现在已经好多了。”

“不行。”他摇摇头,还是拒绝。我气结地瞪地著,想了想,抓过毯子,走到他身边挨著他坐下来,安远兮愣愣地看著我:“叶姑娘┅┅”我把毯子披在我俩的身上裹起来,才道:“那两个人一人一半,该没话说了吧。”

“嗷┅┅呜┅┅”

他张口欲言,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悠长凄厉的狼嚎,“呜”声刚刚响完,第二声又紧接著响起“嗷┅┅呜┅┅”我吃了一惊,难道这里有狼?黑暗中似乎听到了某种野兽的喘息声,几点绿光一闪即逝。我和安远兮都紧张起来,我抓紧身上的羊毛毯子,颤声道:“把火再烧旺一些,野兽不敢靠近火。”

我们加旺了火堆,却再也没有了睡意,恐惧抓紧了我们。如果真的遇到狼该怎麽办?我和安远兮根本不可能对付得了这种草原上最凶狠的动物。远处有两点绿光,幽幽地闪动著,向我们移过来,野兽的喘息声更重了,清晰得仿佛就响在我们耳边。我的汗毛竖了起来,那两点绿光又移近了些,火光映出动物的形状,一头全身灰色夹杂著黑毛的大灰狼,正不动声色地移过来,站在不远处看著我们,他的背毛竖了起来,眼里闪著警戒的光,像是要随时扑向我们似的蓄势待发。

——2006、11、3

明天要去上海出差,大概要走七八天,这段时间不会有更新了,对不起大家,先通告一声。

第84章 阿牛

时间似乎一下子全都静止了。

我和安远兮全身顿时僵住,瞬时也如那狼一般进入警备状态,保持著姿势不敢动,我尽量冷静地望著那条灰狼,脑海中迅速搜寻适当的对策。

这应该是一条孤狼,不知道为什麽落了单,没有跟狼群在一起,觉察到这一点,我心里不禁有些庆幸。这匹狼年纪应该很老了,我看著那狼干  痕渐 礴A有些浑浊的眼神,也陶o就是它离开狼群的原因。

我和安远兮都不敢动,怕一动,那狼便会凶性大发。一头落单的孤狼,竟敢接近燃著火堆的人群,除非是饿晕了头,我看著那狼眼中流露出的凶戾眼神,知道怎麽示好都没有用,何况我们根本没有东西喂给它。

那狼突然向前迈了一步,我背上一寒,紧张起来,安远兮试著伸手,想从火堆里抽一根粗木棍,但他才刚刚伸出手,那狼便目露凶光,龇了龇牙,露出的利齿在火光中闪著阴森森的白光,有涎液沿著它轻咧的嘴角流下来,它的身子老了,牙却没老,那尖利的牙齿似乎随时都能把猎物撕碎。

紧绷的气氛似乎一触即发。我和安远兮不敢再轻举妄动,我全身绷紧,凝神静气,尽量保持冷静面对这头老狼,不让自己显得慌乱,眼楮一眨不眨地看著这头随时会扑拥而上撕咬我们的恶狼,如果我们不能奋力一搏,便只有等死。

那狼终于耐不住这僵持的对峙,猛地尖嚎一声,带著嗜血的戾气狂奔过来,跳起来扑向我们,足下腾起的沙尘似乎带动起地面微微轻颤。

安远兮推开我,顺手从火堆里抽出一根犹带著火苗的粗木棍,向那扑来的恶狼挥去,竟然准确地将那狼击翻在地,它马上翻身站起来,龇牙怒嚎,迅速又扑向安远兮。那书呆子被老狼按翻在地,手中的木棍摔了出去,眼见那狼的尖牙就要凑上他的脖子,他慌忙中伸手卡住了老狼的脖子,奋力撑开它的头。我大吃一惊,捡起安远兮摔出去的粗木棍,想帮忙,但一人一狼在地上翻滚挣扎,我又怕误中安远兮,根本没法下手。正在此时,那狼又翻到安远兮上面,我又急又怕,看到散在地上的破毛毯,眼楮一亮,急中生智地抓起它,当头便向狼头罩去,迅速把它捂起来,收紧毛毯。安远兮顺势松手,捡起木棒,拼命地往毛毯里打,狼捂在毛毯里挣扎,安远兮怕它把破毛毯挣破,下手又重又狠,也不知道他打了多少下,狼血渐渐从毛毯里浸出来,那毯子里的狼渐渐不动了,不知道那条狼死了没有,我们不敢松开毛毯,怕一松开,那条狼又会蹦起来。

正在此时,身後突然传来一声低沉而愤怒的动物喘息,我急急地转过头,一个黑影扑过来,瞬间把我扑到地上,背上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我扭过头,见到个硕大的狼头压在我的肩上。竟然还有一条狼?我暗叫完了,见那狼露著獠牙,张口便向我脖子咬来。安远兮怒吼一声,也不知道哪来的准头,带著火星的木棍一棒击中狼头,狼哀嚎一声,翻到在地,木棍上的火星四散,落到我的脖子上,烫得我一阵哆嗦,我想爬起来,可是根本使不上力,那狼在地上滚了一圈儿,翻爬起来,向安远兮扑过去,转瞬就把他压到身上,张口便向他脖子咬去。我趴在地上,眼见安远兮就要命丧狼嘴,骇得尖叫起来:“安远兮┅┅”

“嗖!”空气中传来一声强劲的破空声,随著一声沉闷的响声,刚刚还凶神恶煞地准备咬碎安远兮脖子的恶狼顿时翻倒在地,浑身抽搐几下,双腿儿一伸,瞬间便断了气。我以为是自己发烧烧出的幻觉,勉强睁大眼,见那狼的脖子上,扎著一只弩箭,箭深深地插进了狼脖子里,伤口几乎没有见血,可见那支箭插得多紧。

一个身著曜月国牧民服饰的男人走过来,背对著火光,我看不清他的脸,他的手里拿著一只弩,看来射向恶狼的弩箭是他发出来的。不是幻觉,我松了口气,神经松弛下来,背上火烧火燎的疼痛立即变得剧烈起来,意识渐渐溃散,我陷入黑暗当中。

再次醒来的时候,发觉身上捂著厚厚的被子,我趴在一张暖炕上,屋中烧著一盆红彤彤的柴火。我打量著四周,这应该是曜月国牧民的屋舍,我怎麽会在这儿?想翻身爬起来,背上一阵热辣辣的疼痛,重得仿佛背了几十斤石头,我跌回炕上,才发现自己上半身不著寸薄A我吃了一惊,背上的疼痛提醒我回想起昏迷前那一幕,我被另一头狼抓伤了背,那狼被一个曜月国男人用弩射杀了。这里难道是那男人的家?安远兮呢?他在哪里?

这当儿,有人推开门走进来,我费力地转头看去,见是一个曜月国老婆婆,端著一个小碗,见我睁开眼楮看她,老婆婆喜道:“娜塔罗,你醒了?”

娜塔罗?是说我吗?她走过来,把手中的碗放到床前的小矮几上,坐到床边,我默默地打量她,见她表情和善,应该是个普通的曜月国婆婆,我轻声道:“您是┅┅?”

“是我儿子把你们带回来的,说是你们遇到狼,娜塔罗被狼抓伤了背,又一直在发烧,昏迷了两三天,能挺过来,真是不容易。”老婆婆笑眯眯地道。

昏迷了两三天?这麽久?“谢谢你们。”我感激地道,这麽说,是那个曜月国牧民把我带回来的了?不过,安远兮在哪里?我看了看门,问道:“婆婆,和我一起的人在哪里?”

“他跟我儿子去外面找狼毒草了。”老婆婆道,“你背上的抓伤,要是不用狼毒草敷,溃烂的地方结不了疤,不容易好。不过这种草药不好找,他们这几天都没找到多少,只够煎药,不够舂药敷。”

怪不得我的背这麽痛,不会是细菌感染了吧?正思量著,门外传来一些响动,老婆婆站起来走出去,一会儿,门被推开,几个人走进来,打头的正是安远兮,後面是刚刚那位老婆婆和一个牧民装扮的陌生男子。安远兮急急忙忙冲到我床边,蹲下身,他的表情狂喜,语声却放得异常轻柔:“你醒了。”

我趴在床上看他,见他穿了一套曜月国牧民的衣服,应该是这户人家借他的。他脸上的浮肿已经消褪了,恢复了俊朗的外貌,不过,脸瘦了一圈儿,胡茬子也稀稀疏疏地冒出来,看上去又憔悴又疲惫。我微笑自嘲:“我命硬著呢,死不了。”

他舒了舒表情,脸上似乎带起了笑意,只听到那牧民道:“醒了就好,娜塔罗之前烧得那麽厉害,阿牛蒲巴可担心了。”

阿牛蒲巴?这又是什麽东东?我抬眼看他,见那牧民长得又高又壮,黑黝黝的脸上带著憨厚的笑容。安远兮在我旁边介绍道:“这位尔伦大哥就是那晚救了我们的恩公,这位伊夏大娘是尔伦大哥的母亲。”

“什麽恩公不恩公的,我本来就一直在追踪这两条老狼,只是碰巧遇上你们罢了。”尔伦打断安远兮的话,瞻F瞻 犒D,“娜塔罗和蒲巴很勇敢啊,你们两个这麽瘦弱,竟然杀死了那头公狼,我们草原人最佩服勇敢的人┅┅”

“好了,我们先出去吧,娜塔罗刚醒过来,阿牛蒲巴一定有很多话要讲。”伊夏大娘笑眯眯地打断尔伦的话,转头对安远兮道,“阿牛蒲巴,床头那碗药是我刚煎好的,你记得喂给娜塔罗喝。”

两人走出去,我好奇地道:“娜塔罗和阿牛蒲巴是什麽意思?”

“尔伦大哥说曜月国人称姑娘为‘娜塔罗’,称兄弟为‘蒲巴’。”安远兮端起矮几上的碗,舀了一勺碗里的黑色汤汁递到我唇边:“喝药吧!”

一股浓烈的药味儿扑鼻而来,我皱了皱眉:“什麽药?”

“治你背上的伤。”他轻声道,勺子往我嘴里送,我皱著眉头喝下去,啧嘴道:“好苦!”

“良药苦口嘛。”我愁眉苦脸的表情令他微微笑起来,我接著问,“那阿牛是什麽意思?”难道像那个神牛阿蒂拉一样,也是个封号?

安远兮的脸顿时有些尴尬,迟疑了一下才道:“我怕给他们惹祸,所以告诉他们我叫阿牛。”

“呃?”我讶异地瞠大眼,看著安远兮尴尬的表情,忍不住闷笑起来:“老天,你要改名字也改个好听点的,这麽土。”

安远兮恼怒道:“有那麽好笑吗?”

当然好笑了,我越想越止不住笑,身子一抽搐,背上的疼痛顿时袭来,我轻抽口气,安远兮紧张地道:“别笑了,小心伤口裂开。”

我缓过气儿,笑道:“那你告诉他们我叫什麽?不会是阿花吧?”

他不说话,表情古怪,又舀了一勺药递到我唇边:“喝药。”

我见他这样的表情,抬了抬眉,心中感觉不妙:“真的是阿花?老天!”

“你本来就是阿花。”他一句话堵得我什麽话也说不出来,眼里带起了笑意。这呆子,这会儿脑筋倒转得快,我挫败地道:“是啊是啊,我的名字很土,行了吧。”

“我可没这样说。”他一脸是你自己说的表情,把药送过来。罢了,还是不要纠缠这两个名字了,我一点也讨不了好去。我看了眼那药道:“这药是你出去找的?”

“嗯。”他把药送进我嘴里,我皱眉吞下去道:“让我一口气喝下去好了,这样一勺一勺地喝,更苦。”我是最怕喝药的,如果是在家里对著小红,肯定是撒赖不肯喝的了,不过眼下的情况可由不得我使小性儿,且不说这些药难求,单说我们还陷在曜月国中,安全就一日没有保障,不快些养好伤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我们就得继续过这种胆颤心惊的逃亡生活。

“你趴著怎麽喝?”安远兮摇了摇头,伸手擦了擦我唇边的药渍,我趴著的姿势不便,喝药免不得滴些汤水出来,安远兮手自然地拭过我的唇角,完全没有觉出自己的动作有些不妥。我虽然没有男女授受不亲的观念,但至少在书呆子的迂腐观念里,这是不妥当的。我的心中一动,忆起这些天来,这书呆子不知不觉退了好些呆气,看来环境能改造人,真是一点没有说错。

他见我怔怔地望著他,诧道:“怎麽了?”

“没事。”我微微一笑。安远兮这人其实还是不错的,就凭著他平日里在铺子里卖命工作的表现,也早应该可抵消了他批得我十恶不赦之仇,何况这次落难,他还对我不离不弃。我是受过二十一世纪物质社会荼毒的自私的女人,别人对我十分好,我只会对人一分好,别人对我一分不好,我便对人十分不好。罢了,叶海花,以後不要再戏弄他了。

——2006、11、12

昨天晚上回来的,不好意思,走了这麽多天,让各位大大久等了。

出差太累了,八天走了十一个地方,每天都在赶路,有时一天要去三个城市,本来有带本本出去写,但除了第一天晚上码了几百字,後面每天都累得不得了,根本没心思,还是在家里才能安心码字,所以,期待能一下贴出很多的朋友们,不好意思,要让你们失望了,非常抱歉。

第85章 讯息

我和安远兮暂时在伊夏大娘家住下来养伤,开始我还担心我俩的行踪会被张扬出去,但安远兮在我昏迷期间已经观察过环境。伊夏大娘一家身处在一个逐水草迁徙的游牧小部落,这个部落的人很少,只有十来户,共几十个人,而且每一户人家都相对比较分散,没有聚集在一起。部落的人大都纯朴和善,他们都相信了安远兮的谎言,以为我们的商队遇上马帮,货物被抢走,返回天茳国的途中遇到两匹老狼的袭击受伤。皇都中没有传出我和安远兮被处罚的消息,也闭O曜月国皇室故意隐瞒,反而给我和安远兮有了喘息之机。

因为缺少草药,我背上的伤口愈合得十分缓慢,几天前安远兮和尔伦大哥一起到狼牙泉去了,据说那条小溪边生长著大量的狼毒草。狼牙泉离伊夏大娘这个部落来回要四天的路程,之前安远兮见我一直发烧昏迷,不敢离开,只是就近寻找药草,现在见我清醒了,才拜托尔伦大哥带他过去。对安书呆的决定,我没有说什麽,说多了觉得矫情,安远兮为我做的这一切,我感存在心。

一直在床上趴著,不能翻身,久了也觉得十分难捱,幸好有尔伦大哥的一双儿女,八岁的丹尼和六岁的金莎陪我。两个小家伙对我这个天茳国来的女子非常好奇,最初只是躲在门外偷偷看我,见我对他们笑,才敢壮著胆子跑进来“骚扰”我这个病人。几天下来,我肚子里哄小孩子的那些故事,讲了钗h给他们知晓,成它a赢得了他们的友谊。两个小朋友礼尚往来,也告诉我曜月国的大草原上,哪里的牧草最丰美,那里的海子最纯净,哪个部族的姑娘最漂亮,哪个部落的马匹最优良┅┅,他们的童言稚语陪我度过了病榻上难耐的时光。

“阿花姐姐,天茳国还有什麽好玩的?”金莎蹲坐在炕下,双手趴在炕沿上,歪著头又好奇、又欣羡地问。我刚刚给她和丹尼讲了天吐国的皮影戏,讲了街头卖艺的耍猴人,讲了拉线的小木偶,逗得两个小家伙惊呼声不断。我微笑著摸了摸金莎的头发,天茳国┅┅,我对它的了解,其实并不比眼前这两个孩子多多少。丹尼也兴奋地追问道:“阿花姐姐,天茳国有赛马大会吗?”

赛马大会?不由得想起前几日的乌龙大戏,我笑了笑,微微一叹:“天茳国没有赛马大会,那里的男人不以赛马作为表现勇猛的方式,他们┅┅”他们跟纯朴的草原人不同,他们喜欢勾心斗角,钟意算来算去,还美称为谋略。

门轻轻被推开,两个孩子的母亲莉丝走了进来,微笑道:“你们这两个小家伙,真不懂事儿,又跑来打扰娜塔罗休息。”

“姆妈,我们在听阿花姐姐讲故事。”金莎扑到母亲怀里,撒娇道。莉丝宠溺地抱住她:“娜塔罗身上有伤,你们老是跑来吵她,她会睡不好。”

“莉丝姐姐,他们没有打扰我,我还要谢谢他们陪我才是。”我笑道。

“对呀对呀,我们是在陪阿花姐姐!”丹尼机灵地接话,莉丝笑骂道,“我还不知道你,得了,别呆在这儿了,你阿爸回来了,还带回了你最喜欢的宝贝。”

“真的?”丹尼眼楮一亮,立即向屋外冲。金莎赶紧从母亲的怀里挣出来,跟著哥哥跑出去:“我也要去┅┅”

“他们回来了?”我笑著看两个孩子争先恐後地跑出去,抬眼望向莉丝。莉丝笑道:“是呀,刚刚回来,阿牛蒲巴拿药去找姆妈了,尔伦这次在路上降到一匹野马,高兴得不得了,现在还在外面安置那家伙。”

听起来似乎旅途愉快,我勾起唇角。安远兮推门进来,表情兴奋,见到莉丝在房里,欠了欠身,径直走过来。莉丝笑著退出房去,安远兮蹲到床边,高兴地道:“你的伤怎麽样?我们采了很多狼毒草回来,伊夏大娘说足够治你的伤了,现在正在给你舂药呢。”

“我很好。”我微笑著看他,大概是因为心情好,他的脸上毫无疲态,我柔声道,“辛苦你了,一路上还好吧?”

“很顺利,尔伦大哥真厉害,回来的路上降服了一匹野马。”安远兮眼楮一亮,兴奋地道,“你知道我见著了什麽吗?我见到了野马群,好大一群野马,数都数不清,排山倒海一般在草原上奔驰,那场面壮观极了,震憾极了┅┅”

我微笑著望著他手舞足蹈的激动表情,可以想见那万马奔腾的场景带给了他怎样的震憾。大自然的波澜壮诡,断不是读几本书便能打开相同的眼界的,所以才会有“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谚语流传至今。

安远兮兴高采烈地描述了半天,见我笑著看他,收了收喜态,有些尴尬地道:“对不起,我有些忘形了。”

这忘形的一刻也是他的真性情吧,倒是比平时满身迂气可爱多了。我笑道:“尔伦大哥降回来的野马,便是这群野马里的?”

“嗯,是匹母马,那马浑身白色,不比乌雷王子骑那匹白马差。”他点点头,一脸佩服,“听尔伦大哥说那匹马是上好的良驹,他们部落里正缺这种可以配种的好马,可乐坏了。说起来,那马真的好得没话说,尔伦大哥骑著它,一会儿奶 N能把我骑的马甩出好远一截┅┅”

“那是因为你骑术差吧?”我糗他。安远兮以前是不会骑马的,到了这个部落之後,为了帮我找药,硬著头皮打马上阵,不知道尔伦大哥是怎麽教他的,他如今竟然也能骑马慢慢放跑了。

“再差也好过某人,骑都不会骑。”安远兮带上戏谑的表情,勾起了唇角,我一怔,这呆子最近怎麽学会顶嘴了?我瞪他一眼:“安远兮!”不小心扯动了一下背,顿时痛得皱眉抽气,安远兮吓了一跳:“你别动,我去看看伊夏大娘的药舂好没有。”说著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等了一会儿,伊夏大娘拿著药碗和纱布进来了。她笑眯眯地走过来,小心翼翼地牵开诮b我身上的被子,喜道:“我来给娜塔罗上药吧,有了这些药草,娜塔罗的伤很快就能好起来。”

“谢谢大娘。”我感激地道,这户人家一家老少都是纯仆良善的好人,要不是遇到他们,只怕我和安远兮早就葬身狼腹了。“甭跟我客气啦。”伊夏大娘把被子卷到一边儿,我赤裸的上身蓦然从温暖的被窝里暴露在有些微凉的空气中,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大娘仔细地把药敷在我的伤口上,先是觉得伤口有些冰凉,随後便有一股热辣辣的感觉传来,我抽了口气,伊夏大娘笑道:“有些烧痛吧?这药敷上去就是这样的,有热呼呼的感觉就对了。”

她把干净的纱布覆到药上,我安心地任她捣鼓,反正我伤在背上,也看不到她到底在弄些什麽。过了一会儿,她停下来,把卷到一边儿的被子重新豪  迨W,笑道:“这药敷上三四天,就能结痂了,我明天再给你换药。你这几日还得趴得,不能随意翻身。”

我点点头,三四日便能结痂,看来我和安远兮很快就能回沧都了。也不知道铺子如今怎麽样,收到安远兮带回去的信没有?玉蝶儿在边城等不到我们回去,不知道会不会来草原找我们?如今我和安远兮藏身在这个小部落,玉蝶儿恐怕也不容易找到,我们一直沓无音讯,玉蝶儿只怕要急疯了,可是我们也没有办法。

换了几天药,背上的抓伤果然开始结痂了,我不用再整天趴睡在床上,可以穿上衣服,下床走动了,除了不能平躺,侧身睡是没有问题的了。我本来是想和安远兮辞别伊夏大娘一家,启程回沧都的,可是伊夏大娘阻挡道:“你背上的伤只是刚刚结痂,稍微不注意就会裂开,怎麽能现在就急冲冲地上路,还要养上几开,等痂开始脱落了,才能走。”

安远兮担心我在路上伤口会出问题,也赞成伊夏大娘的意见,我知道伊夏大娘说的是实话,虽然忧心铺子里的事,也只得暂时放下,看来我们还得在这个部落逗留几天了。这几日部落里发生了一件稀奇事,自从尔伦大哥降了那匹白母马回来,第二天夜里,便有一匹浑身乌黑的公野马跑到马捶 A亲昵地与那匹白母马厮磨在一起,死活不走,见了人却怒气腾腾地,一副恨不得杀之而後快的表情,有人稍一靠近,那马就开始发飙,天一亮黑马就闪人,天黑了又来,这件事已经传遍了部落,听说那匹黑马是野马王,比起白马更是百年难遇的神驹。我听安远兮和丹尼、金莎两个小家伙讲了这件事,恨不得立即爬起床去看看那两匹传说中的情侣马,可是安远兮以我背上的伤还没有结痂,不能乱动为由,硬是不让我起床,气得我恨不得咬他几口。

终于等到伤口结痂,听说尔伦大哥这几日做了不少准备,今晚想要降服这匹黑马,我兴奋不已,穿好衣服跑出去,却没在马捶ㄗ タ〕尹漱ォ 芋C安远兮说尔伦大哥把白马骑出去了,降马不能在部落里,怕伤到人,我大失所望。

又不想回去,在床上躺得太久,索性在附近走动走动,丹尼、金莎两个小家伙热情地带我逛他们的部落,出了房门我才发现,我住了多日的“房子”根本不是房子,而是坚固的像蒙古包似的灰褐色大帐篷,不过这帐篷不是圆形的,是方形的,篷布不知道是什麽动物的皮革,从里面看,根本看不出是帐篷。这个小部落七零八落散得很开的住所,全是这样的帐篷。曜月国人不是崇尚白色麽?怎麽不用白色的帐篷?我正狐疑间,突然在一户人家外面看到几个身著天茳国服饰的人,那样子,像是到草原上采办货品的商旅,不由得大喜过望,急急忙忙地冲上去,打听他们是否回天茳国的商队,结果大失所望,他们是刚到曜月国的商队,还要在草原上四处收购皮货,一个月後才回去,而且回去时也不一定能经过这个部落。

看来指望不了他们了,我有些丧气,仍是忍不住打听起沧都的情况,那领头的商人笑道:“姑娘,我们不是沧都的商人,我们是从京城来的。”

“京城?”我怔了怔,瞬时思绪如潮,蔚家大哥回京也有几个月了,虽然写了几封信报平安,但也不知道他具体情况如何,还有凤歌和红叶,也不知道好不好?我试探道:“这位大哥,京城最近有什麽新鲜事儿没有?”

蔚家大哥想帮的那位大人,不知道有没有事,如果没事,大哥也应该平安吧?那商人笑道:“京城最近倒真有件大事儿,宫中的德妃怀了龙脉,被皇上封为德贵妃了,这可是宫里第一个有喜讯的娘娘,蔚承相大喜过望,连著三天在京城中布施穷人,给德贵妃积福┅┅”

德妃┅┅,有喜了?我有一刻失神,那个商人讲了些什麽,我再也没有听进耳去。

——2006、11、13

第86章 神驹

忘记一个人需要多长的时间?一年?半年?我微微一笑,对一个皇帝来说,也陷X天就够了。前世看过多少痴情诗词,元稹为韦丛写的诗有三十三首之多,其中以《离思》之四最为有名,“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曾经沧海”从此成为一个典故,最初看到他悼亡妇的曾经沧海句时,还以为他真是个令人钦佩的痴情种子呢,未曾想那位仁兄根本是个不折不扣、薄情寡义的花花肠子。东坡先生写给王弗的名词《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词写得何等漂亮,不过他的小妾朝云更漂亮,几年後还娶了王弗的堂妹做续弦。朱自清也有《悼亡妇》的名篇,纸短情长,何等情切,在新婚百日内痛悼亡妇,颇有点“将缣来比素,新人不如故”的味道在里面,可惜最後却来了句因为今年新妇不舒服,所以没有去坟前悼念,如此反复,让我对他的印象顿时一落千丈。由此可见,所谓的痴情诗词、缠绵文章,不过皆是男人们一时兴起之作,当不得真的。

所以,可以漠视了?可以释怀了吧?有些人,你可以爱,却无法拥有;有些爱,你可以体会,却无法抵达。我坐在草地上,望著远处的辽阔的草原,牛羊在山坡上闲散地吃草、撒欢,天宇湛蓝,风儿牧著洁白的云,在天空上悠悠地飘,草原无边无际,宁静而安详。有人走过来,坐到我旁边,与我一齐望著远方。

静静地坐了半晌,我打破沉默,眼楮依旧望著前方:“安远兮。”

“嗯?”他轻声应我,我望著远方,笑了笑,“你有没有爱过什麽人?”

“呃?”他的语气有些不解,我转过头,看到他俊挺的脸上,淡淡地抹起一朵红云。我轻声道:“如果你爱过一个人,会不会很快就忘了她?”

他清澈如一弘甘泉的眸子定定地看著我,他的眼楮深邃而宁静,如天空一样沉稳安详:“不会。”

“是吗?”我转过头,目光又落向远处,轻嘲地笑起来,反过来说,如果很快就忘了,就表示从来没有爱过吧?

突然就一身轻松,我站起来,双手放到嘴边,对著远方的草原大声叫:“啊┅┅,啊┅┅,啊┅┅”

安远诧异地看著我:“你怎麽了?”

我低下头,看进他的深眸,笑道:“你有没有试过这样大叫,很舒服的,叫完之後,你心里郁结的心事啊,烦恼啊,一下子统统都不见了。”

“真的假的?”安远兮半信半疑地道,我拉他站起来,笑道:“不信你自己来试试。”

他迟疑了一下,学著我刚才的样子,将手举到嘴边,发出一声“啊”,声音却一点儿也不宏亮,我嗤道:“这样不行,要什麽都不想,很大声很大声地喊出来,这样子,啊┅┅”

我拖长了声音吼,安远兮又“啊”了一声,比刚才好了一点,我笑道:“再大声一点,啊┅┅”

“啊┅┅”书呆子大概被我的情绪感染了,终于无所顾忌地吼了出来,我笑道,“对了,就是这样,再来一遍,啊┅┅”

“啊┅┅”安远兮一声接一声地吼,我哈哈大笑,跟著吼道,“阿┅┅牛┅┅”

安远兮怔怔了,回头看我一眼,唇角一勾:“阿┅┅花┅┅”

我哼了哼,用更响亮的声音尖声大吼:“阿┅┅牛┅┅书┅┅呆┅┅”

他瞪著我,却拿我没辙,这书呆子想不出话来骂我了吧?我得意地笑起来,继续大声吼:“书┅┅呆┅┅”

“不准叫了。”他气结地伸手来  渔B,我嘴唇一动,他的手心顿时有些湿润。我怔了怔,安远兮此际想必也发现他的举动有些不妥,手有些僵硬,却没有缩回去,他定定地看著我,眸子不再沉稳宁静,变得如深海般暗沉难懂。

“我┅┅”我有些不自在了,口中呵出的气扑到他的掌心,我感觉怪怪的,退了一步,安远兮回过神儿来,赶紧也缩回手,我尴尬地干笑一声,“不早了,我回去了┅┅”

转身急急地往伊夏大娘家的帐篷跑去,仿佛後面有鬼追似的,不明白为什麽竟有点心虚,脸莫名其妙地烫了起来。

身後传来“达达”的马蹄声,我回过头,看见尔伦大哥骑著一匹黑色的骏马,如天神一般从草原上奔过来,身後紧紧跟著一匹雪白的马,又英武又神气。这就是传说中的情侣马麽?我欣喜地望著尔伦大哥越骑越近,随後跑来的安远兮也一脸欣喜之色,丹尼和金莎听到响动,不知道从哪里奔出来,一脸兴奋地对著父亲大声道:“阿爸,你降服这匹野马王了?”

尔伦放慢了马速,在我们面前停了下来,翻身下马,我这才注意到黑马竟然没有上鞍,显然是刚刚才驯服不久,就顺著一鼓作气地跑了回来。白马亲昵地靠到黑马身边,顶了顶黑马的头,黑马也亲昵地靠著白马厮磨,一副伉俪情深的样子。这两匹马真是美啊,黑色的那匹公马全身如同乌金一般闪著耀眼的光泽,白色的母马则像一块羊脂玉般晶莹剔透,两匹马的鬃毛和马尾如丝般蓬松,奔跑的时候象一面随风飘扬的小旗,异常的骏逸出尘。

我欣喜地靠上前去,想摸一摸那匹黑马,谁知它立即将耳朵向後倒下,露出牙齿,尔伦赶紧道:“娜塔罗,这马刚刚驯服,性子还野,不高兴别人摸它,小心它咬你。”

我悻悻地住了手,野家伙,脾气倒蛮大。抬眼见那马有些不屑地看著我,我哼了一声,转眼看那匹白马,却见它好奇地看著我,眼神比黑马友善多了,我试著摸它,它眨了眨眼楮,安静地看著我,我心中一喜,看来它对我没有敌意。那黑马见我摸那白马,不高兴了,一头向白马顶过来,似乎在抱怨它干嘛让我摸,我翻了翻白眼,这家伙,占有欲还真强。

尔伦牵著两匹马到马圈,我们全都跟了过去,丹尼和金莎对这两匹神驹也喜爱得不得了,白马温驯地任我们观摩,黑马则骄傲地昂著头,有些不耐烦地发出一些咕噜声。丹尼赶紧去抱干牧草来喂马,白马低下头开始吃起来,黑马则像个别扭的孩子一样拧著头,尔伦大哥笑道:“得了,我们别围在这里了,否则它不会吃的。”

我们只好依依不舍地散开,晚饭过後,尔伦降服了野马王的消息已经在部落里传开了,部落里的老老少少都围过来,争先恐後地看这两匹难得一见的好马。围观的人兴奋地议论,有了这两匹好马配种,可以大大改善部落的生活状况。马是草原人的好朋友,在草原民族的生活中起著很大的作用,它们帮人拉车、驮运、跑远路,草原上的小孩在刚懂事的时候就被父母抱上马背学习生存的技能,而对草原骑兵来说,马更是他们南征北战的好伙伴,可以说,草原人爱马如命,视马为命根子,他们的灵魂已经和马结合在一起了。

自从见了这两匹漂亮的马,我也对学骑马动了点心思,央著尔伦大哥让他教我,他答应等我背上的伤好了再说。我哪里呆得住,再说我的伤好了,我就要回沧都了,我坐到马棺 龀 角ギ S短叹,丹尼和金莎两个小鬼见我闷闷不乐,跑过来笑道:“阿花姐姐,你真想学骑马麽?我们可以教你。”

“真的?”我眼楮一亮,两个小鬼连连点头,我喜道:“什麽时候?”

“什麽时候都可以呀。”丹尼笑道,“不过你不能告诉阿爸,否则他会骂我们的。”

“我一定不会,我们躲开他们,偷偷学。”我举起手发誓,指著马握云渐 邦D,“我可以骑它吗?”

丹尼摇摇头:“那可不行,除了阿爸,黑马都不让别人骑它,而且姐姐你不会骑马,开始学的时候不能骑烈马。”

于是,我现在倒霉地骑在一匹老马上,那马是不烈了,可是也温驯得过了头,我想骑著它策马狂奔那是不可能了,虽然我自己也知道我还没有策马狂奔的本事,不过,能自己单独骑著马小跑,到底也有些得意,看那书呆子以後还敢不敢笑我不会骑马。不料乐极生悲,下马的时候因为动作太猛,扯裂了背上的伤口,痛得我直抽气,两个孩子吓了一跳,赶紧把我送回去,自然免不了挨伊夏大娘和莉丝的一顿臭骂,安远兮的脸也黑黑的,幸好尔伦大哥不在家,否则两个小鬼怕免不了挨揍了,经过这番折腾,我也不好意思再让丹尼和金莎担著挨骂的风险教我骑马了。

伊夏大娘给我上了药,包上纱布。我穿好衣服,走出帐篷,安远兮正在马替升L们刷马,看到我出来,把脸一转,低头用刷子用力地按摩马身,对我不理不睬。我自知理亏,挂上讨好的笑容,跑到马棺铟A没话找话:“我来帮你吧。”

说著,拿起地上的刷子,安远兮一把夺过去,闷声道:“不用了,小心把背又弄伤了。”

他说完不再理我,只顾著自己手里的活儿,我看到他仔细地将泥土和灰尘从马身上刷下来,这才注意到他居然刷的是那匹野马王,此际那马儿舒服地半闭著眼楮,哪里还有半分桀敖不驯的样子?我惊讶道:“怪了,这马不是不喜欢人摸它麽,怎麽让你近身?”随便发现白马不在捶翩A又道:“白马被尔伦大哥骑出去了?”

他还是不回我话,继续做自己的事儿,我讨了个没趣儿,悻悻地呆了一阵,转身想走,想了想,又顿住,轻声道:“对不起,是我太任性了。”

他停下动作,抬眼默默地看著我,一双眸子深邃而清澈,眼中有气恼、有忧心,还有我看不明白的东西,宛如深海的旋涡般,要将我吸进去。我的心莫名地一慌:“我┅┅,我走了┅┅”转过身急急忙忙地走开,躲到帐篷後面喘气,才发现自己的心“ ”地跳得好厉害,这两天是怎麽了?怎麽一看到那书呆子的眼神,就这麽不自在?我咬了咬唇,回想起安远兮的清澈的目光,竟怔忡起来。

一会儿听到有马的嘶鸣声和马蹄声,随即听到尔伦大哥似乎在说话,声音又急又大,带著怒气,我赶紧跑过去,只见尔伦大哥正踏进主帐,边走边怒道:“马尔蒂族的人太过份了,竟然想用五十只羊强换我们部族这两匹宝马┅┅”

我赶紧跟过去,见安远兮也跑了过来,尔伦进了主帐,一屁股坐到羊毛毡上,对著给他端过奶茶的莉丝道:“我不同意换马,他们竟然口出恶言威胁我,真是太令人生气了!”

“马尔蒂族的人一向霸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莉丝劝慰丈夫,埋怨道,“你是不是又动手教训人了?”

“谁让他们太可恶!”尔伦气道,“我把卫格揍了一顿!”

“卫格?他是马尔蒂族长的儿子,你也太莽撞了。”莉丝吃了一惊,“马尔蒂族长一向护短,又霸道,你打伤了卫格,他们一定不会善罢干休的。”

“我会怕他?”尔伦冷哼一声,“他们要敢来,我照样把他们揍出去!”

“你┅┅”莉丝叹了口气,担忧地道,“别给部族惹祸才好┅┅”

我算是听出一点端倪来了,想必是其他部族的人眼红尔伦降服的这两匹宝马,与他发生了冲突。我看著莉丝忧心忡忡的表情,那个马尔蒂族肯定不好惹,我隐隐感到一丝不安的气氛。塞翁得马,焉知非祸?尔伦大哥此番降服这两匹骏马,只怕是祸非福。即使你不去惹麻烦,麻烦也会找上门,怀璧其罪呀,看来哪个地方都不乏觊觎别人财物的恶人!

——2006、11、14

第87章 夜袭

接下来的两天,我不敢再去骑马了,又闲得无事可做,想帮伊夏大娘和莉丝做些活儿,也被她们拦下来,生怕我把背又拉伤,我只好整天在部落附近无所事事地闲逛,如此便让我有机会发现了部落附近的一个小湖。草原上的每一眼泉,每一弘湖,都有一种宁静的大美,吸引我每天定时到湖边报到。

今天也一样,傍晚时分,我一路采著盛开的野花,闲踏到湖边。听尔伦大哥说,曜月国草原上的湖泊都不深,通常最深处只得两人高,一般的浅处只有一人高,我恍然大悟,怪不得我和安远兮那日被投入湖中,没有被湖水的压力碾得粉碎,原来那湖水最深处只得三米多。我那天和安远兮觉得游了很久很久才冒出水面,大概是因为在水里没有寻对方位,还有就是穿著厚重衣物,又冷得发怵,所以感觉即使是很用力在游,也上升得很慢。若不是草原上的湖有这个特点,只怕我和安远兮早就死在湖里了。

我悠闲地逛著,突然发现有人先我一步坐在湖边,凝望著那眼蓝得像玻璃一样的湖水。我好奇地踏过去,看清那人,笑了起来:“帕图斯爷爷,你也来湖边看风景麽?”

帕图斯是这个小部落的族长,是个睿智温和的老人,很得部族人的爱戴,我这几天差不多把这个小部落的人都认完了,自然不会忘记这位脸上总是挂著笑容,手里总是拿著一个烟袋的智者。我相信我与安远兮的谎言并没有骗过这位老族长,因为当他洞悉人心的眼神看著你时,你会觉得自己如同一个透明的人,什麽心事都藏不住。不过老人善解人意地接受了我们的谎言,并没有多问一句为什麽,所以我对他也格外地有好感。

帕图斯爷爷回过头,看到我,友善地微笑道:“娜塔罗是来看风景的?”

“对呀。”我走到他身边,坐到草地上,笑道,“我好喜欢草原上的风景,这草地、这湖、这天空,还有那些牛羊,真的好美,可惜我就要回沧都了,所以我一定要在走之前多看它们一眼。”

“呵呵。”帕图斯爷爷吸了口烟,笑著反问道:“如果无论多美的风景都不能让你停留,那你来看风景又是为了什麽?”

“呃?”我怔住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我那麽热爱这美丽的草原,为什麽从来没有想过要留下来呢?既然我觉得它才是我的精神家园,为什麽我总是想著要走呢?我沉思起来,帕图斯爷爷一针见血诘问让我有些敏感,难道说,我对自然的偏执不过是一种近乎虚伪的爱麽?

顿时汗颜起来,这个睿智的老人一下子就看穿了我的本质,我以为我的心一直是属于驴子的,可原来,我仍然是一只不折不扣的鸭子。帕图斯爷爷望著远方的蓝天和眼前的蓝湖,有些无奈地轻叹道:“人的心里总是有无穷无尽的欲望,这草原壮阔的大美也无法取代他们心底的贪念。”

是在说我麽?我越发汗颜。帕图斯爷爷注意到我拘促不安的表情,笑了起来:“尔伦这次给部族降服回两匹宝马,本来是一件好事,可惜┅┅”他停顿了一下,又道:“娜塔罗的伤如果好了,就尽快上路吧,这风平浪静的日子,看来快要结束了┅┅”

我怔了怔,看到帕图斯爷爷沉静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忧色,顿时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麽事了。那天尔伦大哥打伤了马尔蒂族长的儿子卫格,次日马尔蒂族长便带著几个部族的人来这个小部落,找到帕图斯爷爷,蛮不讲理地要求将尔伦降回来的宝马送到马尔蒂族,便不追究尔伦打伤卫格一事,态度又嚣张又蛮横,连帕图斯爷爷这个睿智温和的老人也被马尔蒂族长气坏了,双方顶撞起来,马尔蒂族长带来的人想撒野,被族里的男人们教训了一顿,狼狈地跑了,马尔蒂族长咽不下这口恶气,走的时候气急败坏地搁下一句话,绝不善罢干休。听说马尔蒂族那边最近正在组织人手,准备卷土重来,帕图斯爷爷自他们走後也组织部族的人开会,让他们注意情况,防止马尔蒂族的人来袭,部族里笼罩上一层暴风雨即将来临的阴影。

说起来,马尔蒂族和帕图斯族的恩怨,已经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听尔伦大哥说,马尔蒂族的人非常霸道,仗著自己部族人多畜旺,经常欺负一些弱小的部族,有几次为了争夺草皮,硬是不准其他小部落的牧民到他们认为草肥水美的地方放牧,已经和很多小部落发生过大大小小的冲突了。我气愤地问尔伦为什麽不找国王告发马尔蒂,尔伦无奈地道:“马尔蒂族长的女儿是乌雷王子的白马阿蒂拉,本来这也不算什麽,国王陛下和乌雷王子都是英明神武的领袖,处事公正,深得草原人民的爱戴,马尔蒂族长也不敢仗著女儿是王妃就敢胡来。可是自从两年前王後娘娘生了一场怪病,所有的大夫都对王後娘娘的病束手无策,国王陛下深爱王後娘娘,急得六神无主,後来被白马阿蒂拉请神赐福治好了王後娘娘的病,从此国王陛下做任何事都要听从白马阿蒂拉的问卜,所以马尔蒂族人才渐渐这麽嚣张。”

原来国王凡事都要问卜的习惯是从两年前才开始的,而马尔蒂族是白马阿蒂拉的娘家,能让一个本来英明的国王变得这样迷信,不知道这白马阿蒂拉到底耍了些什麽手段,总之她本事不小。我顿时有些紧张,虽然我和安远兮祭湖神的事没有传出宫来,但万一不小心被马尔蒂族的人知道┅┅,我当时就惊出一身冷汗,幸好马尔蒂族的人不知道有两个来历不明的天茳国人寄宿在帕图斯族。此际听帕图斯爷爷这样说,我更是觉得这个地方已经呆不得了。

听了帕图斯爷爷的话,我赶紧回到伊夏大娘家,找到安远兮,跟他说明情况。如果被马尔蒂族的人知道我和安远兮就是从皇都中逃出来的人,只怕会给帕图斯族带来大祸。而帕图斯族与马尔蒂族的宿怨,我们根本无能为力,尽快离开不但是保全自己,也是不想连累别人。安远兮听後同意明天一早就走,伊夏大娘一家听说是帕图斯爷爷让我们离开的,一个字也没说,为我们收拾起来。伊夏大娘给我包了一大包狼毒草,又仔细地告诉了我这药的舂敷方法;莉丝大姐给我们烙了十几张大饼,再拣了几大块风干的牛肉给我们包起来;尔伦大哥送给安远兮一把防身用的锋利匕首;两个小家伙丹尼和金莎则眼疏L汪地拉著我的衣角,依依不舍。

我和安远兮看著伊夏大娘一家给我们准备的一大堆东西,感动不已,这趟草原之行,除了见识了这幅波澜壮诡的草原大图,也让我见到了真正纯仆良善的草原人民,若是没有曜月国王室搞出的那场乌龙戏,这草原带给我的美好感觉,足够我回味一生。

这一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想到这次回到沧都,只怕今生再也无缘踏足草原,再见到伊夏大娘一家,不由有些感伤。胡思乱想了很久才浅浅入睡,不断没睡多久便被帐篷外面的马嘶和嘈杂的喧哗声闹醒,我睁开眼楮,刚刚准备起身去外面看看动静,门一下子被推开,安远兮背著一个大包和伊夏大娘冲了进来,伊夏大娘一脸焦灼之色:“娜塔罗,快起来,马尔蒂族的人来偷袭我们了。”

我大吃一惊,飞快地套上外袍,踏出帐篷,只见莉丝也带著丹尼和金莎跑了出来。远远的,好多户人家的帐篷已经著了火燃起来了。安静的草原上顿时一片混乱,男人在厮杀、女人带著孩子在奔逃,孩子的哭声和著马嘶、和著刀剑铮鸣之声、和著厮杀的男人发出的怒吼,混响在夜空中,凄厉无比。

马握丑A野马王和其它马匹感受到了浓烈的杀气,不安地躁动起来,有些不安地喷气,有些则高昂著头长鸣。尔伦从前方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厉声道:“快上马!马尔蒂族的人太狠了,他们是存心想要我们死!族长让女人和孩子先逃走!”

我们大吃一惊,金莎哭了起来,丹尼一脸恐惧,却强自镇定。伊夏大娘和莉丝赶紧到马散o马,尔伦解开两匹惹来这场祸事的宝马,拍著两匹马的脖子道:“乖乖的,带他们走!”两匹马嘶叫起来,尔伦让安远兮和丹尼骑上野马王,我和金莎骑上白马,大概是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同寻常,那匹野马王难得地没有使性子。伊夏大娘和莉丝也分别骑上马,尔伦哑声道:“快走!”

“尔伦,那你呢?”莉丝急道,“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我要跟他们拼了!”尔伦大哥急红了眼,这时,不知道从哪里射过来一支弩箭,直直地插入尔伦大哥的左後肩上,他身形一晃,踉跄倒地。“尔伦!”莉丝尖叫著准备下马,却见他奋力从地上爬起来,“别过来,快逃!”

说著,在野马王屁股上上狠抽了一鞭,野马王率先跑了起来,其它的马跟著跑出去,金莎在我怀里尖叫了一声:“阿爸┅┅”我身子晃了一下,差点栽出去,赶紧抓紧缰绳,“金莎,抓紧!”那一瞬,什麽骑马术都忘了,只懂得低伏在马背上,紧紧抓住身下这匹救命马。

“那里!那两匹马在那里!快截住他们!”四面八方响起了令人发毛的声音。有人举著火把向我们奔过来,尔伦大哥挥舞著鞭子,把几个人抽倒在地。“尔伦!”莉丝回头看见丈夫被敌人包围,忧心地叫起来。“别管我,快跑!”身後传来尔伦大哥的怒喝,我忍不住回头,顿时大骇,只见几个马尔蒂族的骑兵对著尔伦射出几只弩剑,尔伦大哥身形一晃,顿时跪倒在血泊当中,被几个男人围了起来。“尔伦!”莉丝尖叫一声,调转马头,就往回冲,手里的马鞭向著围扰尔伦大哥的男人挥去。“姆妈!”两个孩子尖叫起来,安远兮的马速慢下来,也想调头,被伊夏大娘喝止道:“你们干什麽?快跑!”

“可是┅┅”安远兮想说什麽,被伊夏大娘厉声打断,“你们回去能帮得了他们吗?还不是白白送死!”

身後有马尔蒂族的骑兵追上来,不断向我们放箭,从我们身边“嗖嗖”地飞过,有一支擦著我的耳朵飞了出去,骇出我一身冷汗,我们只得驱马拼命往前奔跑。突然身後传来一身惨叫,我回过头,见伊夏大娘咬著牙,低伏在马背上,背心上骇然插著一只箭。我惊叫:“大娘,你┅┅”

“别管我,你们快跑!”伊夏大娘忍著痛楚,一脸决绝,“阿牛蒲巴、娜塔罗,你们带著丹尼和金莎快跑,我这两个孙子拜托给你们了,请你们一定要保住他们的性命!”

说著,她的马鞭挥过来,抽到我骑的白马屁股上,白马吃痛地嘶叫一声,“哒哒”地跑得更快。金莎在马背上哭叫著“奶奶”,我回过头,见伊夏大娘从马背上栽倒到草地上,眼朱y时涌了出来。

一定要逃走,一定要逃走,我不能辜负伊夏大娘一家的信任,一定要保住丹尼和金莎周全。我眷智 k地握紧缰绳,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力量,竟然把白马骑得飞快,安远兮紧紧跟在我的身侧。风在我耳边呼啸,冷箭一支接一支地飞过来,开始还连绵不断,後来渐渐稀疏起来,这两匹马到底是宝马,渐渐与追兵拉开了距离,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後竟没有了追兵的影子。

但我们不敢停下来,我拼命地驱赶著白马向著前方无尽的黑夜中冲去,再逃远一点,再逃远一点,逃到他们永远也追不到的地方,再远一点,我呆滞地望著黑鸦鸦的草原,心里只有一信念,我要逃出去,我一定要逃出去!

——2006、11、15

第88章 熟人

夜风如刀一般割著我被票  瑭y,眷祁 〕S被风吹干,风“呜呜”地在耳边呼啸著,声音诡异地回旋,我感觉胸口涨得似乎要裂开来,恐惧、悲伤、愤怒,还有无能为力的挫败感,像几千几万把锋利的小刀,凌迟著我的心,折磨得我几乎不能呼吸。我不知道我们到底跑了多久,跑了多远,身後的追兵早已不见了踪影,启明星从东方升了起来,天际隐隐有些发白,前方隐约出现长城巍峨的轮廓,安远兮大喜过望,加紧向前冲去:“边城!边城就要到了!”

我的精神也为之一振,加快马速向前奔去,这两匹马果然是日行千里的良驹,一夜之间竟然把我们送到了边城,怪不得为了得到这两匹马,马尔蒂族竟然可以狠到不惜对另一个部族灭族,难道在他们的心里,几十条人命竟然比不上两匹马麽?

旭门关离我们越来越近,我的眼略诌ㄕ硗a涌出来,我们逃出来了,我们终于逃出来了,进了旭门关,就是天屋国的地盘,我们再也不用担心追兵会追上来了。奔到旭门关外,我们放慢了马束,发现城门紧闭著,安远兮转头道:“城门要天亮了才开,我们先下马休息一会儿。”

我抹了抹脸,四周打量了一下,看到左侧不远处有片白桦林,扬声道:“进树林里去,在这里太显眼了。”奔进树林,安远兮翻身下马,把一脸木然的丹尼从马背上抱下来,放到草地上坐著,又过来抱下已经哭哑了噪子的金莎,再扶我下马。背上骤然传来一阵钻心的巨痛,我抽了一口气,脚一软,跪倒在地上,安远兮紧张地道:“怎麽了,是不是伤口又裂开了?”

被他这麽一提,我才回过神来,背上像撕裂般的痛楚提醒著我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肯定在这样剧烈的奔驰下又被拉开了。我无力地瘫坐到地上,安远兮蹙起了眉:“你的伤┅┅”

“不打紧。”我抬眼看到草地上呆呆坐著的两个孩子,挣扎著站起来,骑太久的马,两条腿又酸又软,安远兮扶我走过去,我抱住丹尼和金莎,两个孩子惶恐的表情让我心中一酸,眼眼X乎又要夺眶而出。

“阿花姐姐,我奶奶和阿爸会不会死?”金莎在我怀中惊惶地问,我顿时语塞,咬紧唇,心头难过得滴血。

“金莎┅┅”安远兮蹲下来,心疼地抱住她,金莎“呜呜”地哭起来,“我要姆妈┅┅,我要奶奶┅┅”

“别哭了!”一直沉默不语的丹尼突然大声喝斥妹妹,“他们不会死的!”

金莎被哥哥一喝斥,眼朱y时被吓回去,俯在安远兮怀里小声地抽泣。丹尼的小手紧紧握成拳头,坚定地道:“他们不会死的!”

我别过脸,不忍看两个孩子的表情。从马尔蒂族人昨晚疯狂的行径来猜测,伊夏大娘一家根本没有生存的希望了,可是这样残忍的话,我根本无法说出口。为什麽?为什麽好人没有好报?好人总是受尽欺凌?我的双手紧紧握著,指甲陷进肉里,我低声恨道:“安远兮,是不是没权没势的人,必定成为权贵们的俎上鱼肉,任人宰割?”

“你┅┅”他张口欲言,我冷笑一声,仰著头,目光炯炯地望著渐渐亮起来的天空,咬牙道,“我发誓,我一定要成为很有钱很有权的人,没有人可以再随意欺侮我和我身边的人!”

他定定地望著我,眼中涌出复杂的情绪,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麽,但终究什麽也没说。我们都沉默下来,林子里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天一点一点地亮起来,太阳升上了天空,终于,我们听到了旭门关大门发出沉重的“吱┅┅呀┅┅”声,我站起来,身子禁不住有些颤抖,把丹尼和金沙抱上马,我们安远兮牵著马,跌跌撞撞跑到旭门关门口时,我的眼略S忍不住涌出来,我回来了,我终于回来了!

边城只有一家像样的客栈,我和安远兮决定先去客栈休息,走进客栈,发现大堂生意挺旺的,径直走到柜台前,想跟掌柜说要两间房,一看到那掌柜,倒怔了一下,竟是个颇为貌美的女子。她见了我们,笑道:“姑娘是要吃饭还是住宿?”

“住宿。”我回了神,笑道。

“上房三十文一间,姑娘要开几间房?”她看了我和安远兮一眼,笑问道。

她这样一说,我才发现自己犯了个大错误,我们身上根本没有银子,而边城又没有钱庄可以让我去提钱,我的脸一红,安远兮赶紧道:“不好意思,我们不要了。”

转身踏出客栈大门,我茫然地站著,望著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发呆。安远兮见我沮丧的样子,轻声道:“不用这麽丧气,我们有干粮,先随便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吃点干粮再想办法。”

也只能如此了,转身正准备离开,突然听到客栈大堂里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我转过头,见到不知打哪里冒出一个白衣男子懒懒地趴在柜台上,对柜台里的女掌柜轻佻地笑道:“伊娘,你今儿这妆化得真美,真是让玉某越发倾心┅┅”

“玉蝶儿!”我尖声一叫,男人转头看到我,先是一阵错愕,随即惊喜地冲过来,“花花!”

我又气又怒,一拳赏给他一个熊猫眼:“老娘在曜月国差点命都没了,你这混蛋居然还在这里泡妞!”

“冤枉呀花花┅┅”玉蝶儿捂著眼楮惨叫,我一听更是暴跳如雷,“我亲眼看到的还冤枉你了┅┅”正准备又给他补一拳,安远兮赶紧拉住我,“别在这里闹,别人都看著呢!”

转头一看,大堂里的食客全都盯著我们,脸上带著看好戏的表情;柜台里的女掌柜先是有些错愕,接著唇边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丹尼和金莎也傻愣愣地看著我,我哼了哼,对玉蝶儿道:“给我开两间房,你给我进房来说。”

安远兮把丹尼和金莎送进房间,安置他们睡下,玉蝶儿对我们带回来的两个孩子满腹疑惑,我懒得搭理他,两个孩子惊恐了一夜,没怎麽哄就睡著了。我踏进隔壁的房间,玉蝶儿一进来我便开始兴师问罪:“你倒给我说说,不是让你来接我们麽?你没接著人就不知道打听一下消息麽?”

“你真的冤枉死我了,花花┅┅”玉蝶儿委屈地看了我一眼,“我在边城等了你们几天没回来,就出关找你们了,在路上听到你在赛马大会上接受了乌雷的金刀,要嫁给他做王妃了,我一听,赶紧快马加鞭赶到皇都,潜进王宫打探,整个王宫都找遍了,都没找到你,後来抓了一个宫女来问,才知道你和安呆子被当成奸夫淫妇浸猪笼了┅┅”

“你放屁!”我火冒三丈,“什麽奸夫淫妇,我们是被陷害的┅┅”

“是是是┅┅”玉蝶儿连连点头,“我又到你们被投进的那个湖边去查探,没有发现什麽,还潜到湖底去找了,找了好久,结果在湖底发现了一个空猪笼。”

我怔了怔,“你潜入湖底看了?”那湖水虽然不深,可是冷啊,若玉蝶儿真的潜入水中去查找过,也难为他了。

“是啊,我看那竹笼是空的,料定你们肯定已经逃出来了,所以一直在草原上四处找你们,可是草原这麽大,我也不知道你们到底会跑到哪里去,後来想想还是先回边城等你们好了,只要你们没死在湖里,肯定会回边城的。”玉蝶儿委屈地道,“我也是昨日才返回边城的,只比你们早一天回来。”

我顺了顺气,渐渐消了火:“算这家伙有点良心!没在这里逍遥自在地享福!”

“那当然,花花的事就是我的事,为了花花我可以赴汤蹈火┅┅”玉蝶儿凑过来,一脸讨打的笑容,“花花不会是见到我和伊娘说话,所以吃醋了吧┅┅”

恶!我嗤了一下,啼笑皆非地道:“去去去,我会为你这样的家伙吃醋?你那德性我还不知道,一见了美人就全身发痒┅┅”

玉蝶儿假意叹了声,“嘿嘿”笑道:“花花若是为了原因这个揍我,唉┅┅,我再挨几拳也值┅┅”

我白了他一眼,安远兮自从进了房就没再说话,这会儿突然出声:“叶姑娘,你身上的伤要找人帮你重新敷药,我帮你准备药去。”转眼看了玉蝶儿一眼,“玉公子,能不能请客栈的老板娘给叶姑娘上药?”

“花花,你受伤了?伤到哪里了?”玉蝶儿惊跳起来,抓著我的手,我看了安远兮一眼,他正从包裹里取出狼毒草,脸上看不出什麽特别的表情。我抽回手,淡淡地道:“在背上,被狼抓伤的。以後再讲给你听,先麻烦你去找老板娘吧。”

“我马上去。”玉蝶儿一阵风似地冲了出去,安远兮拿了狼毒草,也往外走:“我去弄药,你先歇会儿。”

“嗯。”我点点头,见他走到门口,忍不住叫住他,“安远兮┅┅”

他顿住,转头看我,我迟疑了一下:“玉蝶儿就是这性子,他其实┅┅”安书呆跟玉蝶儿有过龃

第89章 掌柜

我趴在边城客栈的床上养伤的这几天,玉蝶儿出关去打探帕图斯族的消息,他带回来的消息让人十分震怒与悲痛,帕图斯族的男人据说全被马尔蒂族的人杀了个干净,因为没有得到两匹宝马,马尔蒂族人在掳回去的女人和孩子中又没有找到丹尼和金莎,连孩子和女人都没有留下一个活口。为了掩饰罪行,马尔蒂族一把火把在帕图斯族犯下的恶行烧了个干干净净,大火烧了两天两夜,以前那个纯朴的小部落变成了一片焦土,什麽东西都没有留下。

我浑身发抖,玉蝶儿担忧地看著我:“花花┅┅”

“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我握紧双拳,在玉蝶儿眼中看到自己赤红的双目,咬牙恨道。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准备怎麽跟那两个孩子说这事?”玉蝶儿问道。

“不能告诉他们。”我摇摇头,心中一痛,“这对他们来说太残忍了。”

“可是┅┅”玉蝶儿蹙起了眉,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先回沧都吧,这事容我好好想想。”

安远兮领了两个孩子进来,我掩饰住沉重的表情,对两个孩子笑道:“丹尼、金莎,我们很快就要回沧都了,你们很快就可以看到天茳国的皮影戏,吃到好吃的糖葫芦啦┅┅”

“我们不去!”丹尼突然出声打断我,亮楮楮的眼楮直直地看著我,看得我有些心慌,“阿花姐姐,我和妹妹要回草原上去!”

“不行!”我想也不想就一口拒绝,丹尼定定地看著我,“为什麽不行?我们要回去!我们要回去找阿爸、姆妈和奶奶!”

“我说不行就不行,你奶奶让我带你们走,我不让你们回去!”我咬了咬唇,不能告诉他们实情,我的话听起来完全是蛮不讲理。

“阿花姐姐┅┅”金莎怯生生地看著我,我抱住她,柔声道,“金莎,跟姐姐回沧都吧,相信姐姐,你们会在沧都生活得很幸福的┅┅”

“阿花姐姐,我们想回去┅┅”金莎“呜呜”地抽泣起来,盔]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滴往下掉,“我想姆妈┅┅,呜呜┅┅”

“金莎┅┅”我难过抱住他,无奈地轻叹。丹尼定定地看著我,“阿花姐姐,你不让我们回去,是不是我阿爸、姆妈和奶奶已经死了?”金莎听了他的话,顿时哭得更大声了。

“丹尼┅┅”我蹙著眉看他,他转头看了一眼玉蝶儿,“你让这位叔叔去草原上打探消息,打探到什麽了?”

这孩子心里恐怕已经预料到家人的结局了,我叹了一声,玉蝶儿蹙眉道:“花花,这事瞒不过他们的,还是告诉他们实情吧!”

我别过脸,不忍看他们的表情,玉蝶儿见我没反对,将他在草原上打探到的消息说给两个孩子听,尽量换上了比较温和的词汇。金莎一直在哭,我拍著她的背哄她,丹尼苍白著一张小脸,咬紧唇,一言不发。我见玉蝶儿说完了,才柔声对丹尼道:“丹尼,如果你回去,不是辜负了你家人的牺牲吗?你奶奶将你们交给我,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们的┅┅”

丹尼看了我一眼,脸上露出坚毅的神情:“阿花姐姐,你放心,我现在不回去┅┅”

我舒了口气,没想到他突然跪到玉蝶儿面前:“叔叔,你会武布O不是?你教我武尼a,我一定会好好学的,等我学好了武央A我就回去,杀了马尔蒂,为我全家报仇!”

我们几个都吓了一跳,连金莎也止住了哭泣,玉蝶儿赶紧拉他:“你先起来!”

“叔叔答应了,我就起来!”丹尼挣脱玉蝶儿的手,面上带著他这个年轻不该有的坚定,他直挺挺地跪著,目光坚毅地望著玉蝶儿,显然不是一时冲动胡乱决定的。

玉蝶儿有些无奈地道:“我练的可不是杀人的奶 C”

“那叔叔能不能告诉我,谁练的是杀人的奶 H我去跟他学!”丹尼固执地道。我蹙起了眉,这孩子小小年纪,杀气就这麽重,虽然我怜他家逢巨变,可是他如果一辈子背著仇恨的包狱,会过得快乐麽?脑海中猛然浮过一张令我刻骨铭心的面孔,我的心一抽,回想著那双曾经令我恐惧得不能成眠的鸷猛的眼楮,我打了个寒颤,我不能让丹尼变成他的样子,否则我对不起伊夏大娘对我的嘱托。

我抬眼望著玉蝶儿:“玉蝶儿,你行走江湖多年,可识得什麽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我加重了德高望重几个字的语气。不能一下子打消丹尼的念想,否则可能会出乱子。学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如果能有一位正直的师傅能好好教导他,化解他心中的戾气,让丹尼学武,让他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也不算一件坏事。

玉蝶儿立即就明白了我话中的含意,他蹙著眉想了想,微微一笑:“倒是有一位前辈,在武林中德高望重,而且武艺高强,若是跟他说明情况,应该有可能收下他为徒。”

“哦?”我赶紧问,“是谁?”

“是玄武山无相寺的方丈慧惮大师。”玉蝶儿笑道,“无相寺在江湖上一向被推为泰山北斗,慧惮大师更是一位得道高僧,他如果肯收丹尼做俗家弟子,你担心的问题就解决了。”

果然是个合适的人选,能让他在佛门中受几年熏陶,听听大师们的教诲,对丹尼有益无害。这事情便这样定下来了,丹尼一日也不愿多耽搁,立即就要启程去玄武山,我考虑了一下,同意让玉蝶儿带他与我们分道扬镳。我让他们骑走了小黑和小白,这是我为野马王和它老婆取的名字,黑马叫小黑,白马叫小白,本来我之前是想帮它们取个“追风”、“逐月”什麽的,但看不得野马王一脸衙样,干脆就按它们的肤色随便叫了。不知道那两匹马是不是听懂了这两个名字不怎麽威风,每次这样叫它们的时候都一脸郁闷,看得我总是忍不住笑。

我则和安远兮雇了辆马车,带著金莎回到沧都,沧都跟我离开的时候没有什麽不同,一样的繁华而喧嚣。回了老福头家,福祥开门见到我们,又惊又喜,一路尖叫著跑进去:“老爷,叶姐姐和安哥哥回来啦!”

老福头闻声颠颠儿地迎出来,脸上笑出菊花,红鼻头一闪一闪的:“叶丫头,你们可算回来了,这一个多月可把我们担心死了?小祥子,去给安大娘报个信儿,说远兮他们回来了。”

“哎!”福祥笑眯眯地跑出去了,老福头拉著我们往屋里走,“快进屋快进屋,你们到底遇到什麽麻烦,怎麽耽搁了这麽久?”

“我们┅┅”我刚刚张口,安远兮拉了我一下,在我身边轻声道,“我写信回来只说遇到点麻烦,要耽搁数日,没说那麽多,一会儿我娘来了,你什麽也别说,我会跟她讲的┅┅”

我怔了怔,点了点头。刚落坐一会儿,安大娘和安生就跌跌撞撞地冲进屋了。“远兮┅┅”安大娘冲过来,抱住儿子,痊y满面,“你怎麽瘦了这麽多?在关外是不是吃了很多苦?曜月国的食物不合口味吧?你们说好一个月回来,怎麽折腾了两个月?┅┅”

安大娘一迭声地盘问,安远兮想必是早就想好说辞,说草原路难行,在曜月国一时没有收到钱,多玩了几天如何如何。我张口结舌,安远兮这个老实人竟然学会撒谎了,还说得这麽溜。即便是这样,安远兮也被安大娘一把鼻涕一把毕a唐僧了好久,看得我心发毛,心想幸好没有和盘托出,否则面对安大娘的唠叨还真是够受。闹腾了半天,老福头才发现我们带回一个小女孩儿,问起她的来历,我只说是在路上捡到的一个孤儿,福祥和安生见到可爱的金莎,欢喜地要拉她出去玩,我拦住他俩:“金莎赶了这麽久的路,很累了,你们俩先带他去我房间休息,明天再玩吧。”

两个孩子脆生生地应了,拉著金莎出去,我见她的丧亲之痛也消退不少,舒了口气,转头对老福头道:“福爷爷,怎麽没见著小红?”

“她去铺子了,你不在这些天,她每天都去铺子照应著。”福爷爷笑了笑,欲言又止,我见他表情有些怪,笑道:“怎麽了?”

“前段日子京城锦绣庄派了个人到你铺子里来,我也不知道具体是咋回事儿,你先休息一下,等小红回来说给你听。”福爷爷道。

“金大娘派了人来?”我皱起了眉。金大娘想做什麽?当即决定去铺子里走一趟,安远兮一听要陪我去,安大娘不满地道:“远兮,你才刚刚回来,在家里好好休息一下,明儿再去铺子吧。”

我一听,赶紧道:“你回家吧,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我陪你。”安远兮转头哄安大娘,“娘,我不累,我陪叶姑娘去铺子里看看就回来。”

安大娘听儿子这样一说,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俩一眼,倒也不阻拦了,我和安远兮乘著家里的毛驴车,赶到城里,到了铺子,踏进去,怔了一下,铺子里冷冷清清的,一个面生的年轻小伙子笑著迎上来:“姑娘,您要做衣服还是添行头?”

姑娘?我淡淡一笑:“你是谁?”

“敝姓王,是这铺子的掌柜。”他丢出一个炸弹,炸得我有点懵。这倒有趣了!我唇边浮出一个玩味的笑容:“这铺子的掌柜不是玉公子吗?”

“那是前掌柜,我是这铺子的老板新请的。”他又丢出一个炸弹。看来我不在的日子,发生了很多事呢,我和安远兮对望一眼,他的眼里也有一丝诧色。我笑了笑:“这锦乡庄的老板不是叶海花吗?易主了?”

“未曾。”他皱了皱眉,“姑娘这话是什麽意思?”

“既未易主,我怎麽不记得我请过你这个掌柜?”我望著他,看著他一脸错愕的表情,笑起来,这个人,不会就是金大娘派来的吧?

“姑娘你是┅┅”他一脸讶色,这当儿,小红从里走出来,见到我,惊喜地冲了过来:“姑娘!你,你回来了┅┅”

她的眼圈儿一红,眼眼N掉了下来。我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哭什麽,这不好好的。”

“原来姑娘就是叶老板!”姓王的男人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我一眼,躬身笑道:“在下王继昌,是受京城总店金老板所托,来沧都分店任职的。”

任职?来盯著我吧?看来金大娘对我不怎麽放心嘛!我笑了起来,淡淡地道:“金大娘对沧都分店真是关照,王先生辛苦了,既然如此,请王先生将任职书拿给我看看吧。”

——2006、11、17

昨儿看了《鬼吹灯》,结果晚上做梦被鬼追,寒一个。群里的朋友介绍了本好书《江山多少年》,文笔极具奶O,非常对我的胃口,对耽美文感兴趣的可以找来看看,非常好的书。

第90章 火锅

任职书没什麽可疑,是金大娘的亲笔信加她的印玺,信纸上还有与我联系时专门作的暗记。我沉思起来,琢磨著金大娘派这个王继昌来沧都分店的用意。虽然这间店是我与金大娘合开的,我赚的钱每月也有打到金大娘的账头上,但她这麽精明的一个商人,显然是不怎麽放心让我一个人控制著整个分店的。这也是商人的最普遍的心态,想起以前我们那个合资公司,即使从一般员工到总经理,都是请的内地人,但香港老板还是会从总公司派一个所谓的财务总监之类的人到公司守著,就是怕滥权了。如今金大娘派来这个人,明里协助,暗里监督,也是合情合理,我心里又没鬼,若表现得不快,倒显得小家子气了,只要他不给我搞事儿,我也不是容不下他。

我看了一眼这个王继昌,笑道:“王掌柜到店里多久了?做得还顺手麽?我不在这两个月,店里可有什麽特别的事?”

“来了一个多月了,叶老板把沧都分店的基础打得很扎实,在下做得很顺手。”王继昌恭恭敬敬地道,“这段时间零星的生意减了些,因为叶老板不在店里,所以没有什麽新绣品推出来,如今叶老板回来了,相信生意很快又会火起来。”

“是麽。”我淡淡笑道,“你如今在哪里落脚?生活还习惯麽?”

他怔了怔,道:“在下在城中租住了一间民舍,生活尚可。”

我点点头,笑道:“王掌柜初来沧都,生活上如果遇到什麽不方便的事儿,可以同我说,我会替你安排妥当的,食宿的费用,每月可以开张单子来,铺子给你报销。至于店子里的事儿,以後就劳王掌柜多费心了。”既然是钦差大臣,那就用怀柔政策吧。

“叶老板言重了。”他想是没料到我态度竟是这般,脸色倒忐忑起来,我笑了笑,“那王掌柜出去忙吧,麻烦你请莫公子进来,我要看看这两个月的账薄。”

我见他推门出去,转头看向小红:“小红,这人怎麽样啊?”

“接生意比起玉公子是逊色些,做事情麽,按著规矩做,也没什麽行差踏错的。”小红看了我一眼,“姑娘不恼金大娘麽?”

“有什麽可恼的,她也是半个老板。”我莞尔道,“小红倒是越来越机灵了,能自个儿担事儿了。”小红这鬼灵精,肯定是不用我说也会成天盯著这家伙来著。

“姑娘┅┅”小红嗔了我一眼,“还不是因为姑娘不在,我得帮姑娘盯著他,你以为我愿意天天来铺子守著,我巴不得只侍候姑娘一个人,费这些神作什麽?”

“是啊是啊,我们小红最乖了。”我笑道,“你要什麽赏?自个儿说。”

“姑娘好生生的回来就好了,这次怎麽折腾了两个月?不是说了一个月回来过春节麽?我还眼巴巴等著吃姑娘说的毛肚火锅呢,现在连大年都过去半个月了。”小红嘟著嘴,埋怨道,“曜月国就那麽好玩麽?姑娘玩得都不想回来。”

曜月国?我哪里是不想回来,我做梦都想回来。我叹了声,不想把草原上那野蛮恐怖的经历讲出来吓著她。我笑了笑:“是啊,走的时候说回来要弄火锅给你们吃呢,不如今儿晚上补回来?”

“那敢情好,我听姑娘说起你家乡这火锅,就馋得流口水。”小红笑眯了眼,“姑娘要准备些什麽食材?我先回去准备。”

门轻敲了几下,莫修齐捧了账册进来了:“叶姑娘。”

“先坐吧。”我让他坐下,想了想,写了些食材给小红,她转身欲走,我突然想起什麽,叫住她:“小红,你问问安总管,看看他喜欢吃什麽,记下来一起去买。”

“呃?”小红愣愣地看著我,“安总管?”

“啊,也请安大娘一家过来吃吧,这趟出门,安总管也挺辛苦的。”我知道小红肯定是疑惑我对安远兮态度的转变,却不想多说:“你先出去吧。”

她有些讶异地出去了,我翻起莫修齐带来的账册,见账目工整,一笔笔列得整齐,看来沧都分店真的是走上轨道了,老板、总管、掌柜,三个人整整两个月不在店里,也没出什麽大篓子,只是生意真的差了很多,原来真有不少客人是冲著玉蝶儿那张俊脸和骗死人不偿命的甜言蜜语来的,看来锦绣庄的产品,要想抢到“沧都第一”的招牌,还要下些奶 A至少,要把现在占著“贡品绣庄”这块招牌的“云裳坊”比下去。我眼楮转了转,突然想起在京城让金大娘做的那批东西,有了主意,心情顿时也好起来。

我合上账册,看了莫修齐一眼:“这些日子我不在铺子,有劳莫公子了。莫公子把铺子里的账目整理得这麽清楚,我省了不少心。”

“叶姑娘言重了。”莫修齐笑了笑,“这是我的份内事。”

“嗯┅┅”我点了点头,“莫┅┅,我没事了,莫公子先回去忙吧。”

我本想问问莫桑如何,想想,还是罢了。看著莫修齐出去,我站起身,走到铺子外面去随便逛了逛,店面有王继昌,楼上的绣场有绣娘看著,我踏到後院去看仓库,正好看到莫桑从院子里出来,看到我,他怔了怔,低头道:“叶姑娘。”

我定定地望著他,他的眉他的眼,我的冥焰,你在哪里,他到底是不是你?莫桑见我怔怔望著他出神,低了低头:“叶姑娘,我先出去了┅┅”

他从我的身边擦过,我低声轻唤:“冥焰┅┅”

他的身子微微顿了顿,径直走了出去。我闭上眼楮,靠到墙上,心中一阵酸楚。

“叶姑娘┅┅”

我睁开眼,安远兮不知何时走到我面前,定定地看著我,他的唇角带著一丝淡淡的笑容,深邃的黑瞳温暖又温柔:“你刚回来,不要太累了,回去休息吧,铺子我看著就行了。”

“你不累麽?”我静静地看著他,柔声道。

“还好。”他淡定的笑容让我觉得心很静,我莞尔道,“罢了,我们都回去吧,辛苦这麽久,今天放一回假。我让小红去买火锅的食材了,晚上你和安大娘还有安生,都过福爷爷这边来吃饭吧。”

“怪不得小红来问我喜欢吃什麽,原来是为这个。”他怔了怔,好奇地道,“火锅是什麽?我从来没听过。”

“是我家乡的美食。”我的眼神朦胧起来,火锅的由来,似乎起源得很早,用火烧锅,以汤水导热,煮涮食物,这种烹调方法早在商周时期已经出现了,但我家乡的毛肚火锅,却起源于清末民初,重庆码头和街边下力人吃的廉价实惠的街头大众饮食摊上的“水八块”。水八块全是牛的下杂,生切成薄片各自础b碟子里,食摊泥炉上砂锅里煮著麻辣牛油的卤汁,食者自备酒,自选一格,站在摊前,拈起碟里的生片,且烫且吃。吃後按空碟子计价。价格低廉,经济实惠,吃得方便热烙,所以受到码头力夫、贩夫走卒和城市贫民的欢迎。如今的重庆火锅,烫食的菜品更是花样百出,但凡可以吃的,都可以拿来烫,而且不分季节,三伏天在火锅店里,随处可见光著膀子吹著风扇围著热气腾腾的火锅满脸汗光油光的食客。以前在家时我可是每月必定弄两三回来吃的,否则像上瘾般难受,母亲在世时,火锅底料都是她自己炒的,我跟著学了,手艺比不上火锅店的,但还算凑和。到了这个时空,便再也没吃过了,京城人口味偏淡,喜甜食。我初到沧都时,就发现这里的气候跟我家乡一样,冬天阴冷潮湿,百姓多爱喝酒食辣椒以抵御寒气,应该受得了火锅的麻辣。

他见我一脸神往的表情,轻笑道:“你家乡在哪里?怎麽从未听你提过?”

“呃?”我回过神来,尴尬地笑了笑,“我的家乡很远┅┅,我们回去吧?”

“嗯。”他见我不想答,淡淡一笑,也不追问。

小红照我开的单子买回了食材,菜肴倒是不重要,我关心的是她买的配料齐不齐,特别是牛油,重庆火锅主要靠牛油来提香,好在我写给小红的东西,她几乎都买到了,小红跟著我在厨房帮忙。炒好底料,准备好食材,我把热气腾腾的铁锅端到花厅地上的炭炉上。安远兮他们已经过来了,莫修齐和莫桑请了过来,正好是一桌十人,我看著一屋子人,笑道:“好了,大家围著锅子坐吧,挤一挤才有味道呢。”

“这样就好了?”老福头望著锅子,“怎麽不把锅端到桌上去?”

“桌子太高了,不好操作。”我笑道,眼珠儿一转,“对呀福爷爷,你得闲的时候做张专门烫火锅的桌子吧,我到时画图给你。”

我招呼著大家坐下,心情大好,先夹了片毛肚在锅里烫,然後放到油碟里,示范著吃了一片儿,笑道:“就是这样吃,大家试试。”

话音刚落,福祥和安生就迫不及待地照我的样子做了,转眼奶狳  p鬼已经把肚片儿放进嘴里,眼楮一亮:“好好吃。”

安大娘怔怔地看著翻腾的红汤,脸色有些尴尬:“叶姑娘,我们倒是无所谓,可是远兮不吃辣的┅┅”

“呃?”我怔了怔,脸红了起来,“呀,我不知道,早知道做成鸳鸯锅了,另一半儿做成清汤的┅┅”怎麽这麽乌龙,请客吃饭连客人的口味都没问,我还以为沧都的人都能吃辣呢。

“没事,闻起来很香,我试一试。”安远兮反倒笑了笑,夹了一片毛肚下锅烫。我突然想起凤歌以前吃了豆腐乳的难受样子,心中一紧,赶紧制止他:“不要了,你不能吃辣,我去看看厨房还有什麽,单独做吧┅┅”

“没关系的。”安远兮已经把毛肚放进嘴里了,我赶紧站起来到桌边倒了杯水想递给他,只见他嚼了几下,把毛肚吞下去了,脸上倒未有什麽不妥。安大娘怔怔地看著他:“远兮,你不觉得辣吗?”

“还好,味道真不错。”他抬眼赞我,神色如常,看不出是故意装出的,安大娘舒了口气:“你什麽时候学会吃辣了?你可是打小就不吃的。”

安远兮怔了怔,也不答母亲的话,又夹了一片烫好,送到安大娘碗里:“娘,你试试,真的不错。”

我放下茶杯,看来我也不用单独再为他单独准备一份晚膳了。大家高高兴兴地吃起来,金莎用不惯筷子,都是我烫熟了喂给她,晚饭吃完,大家对我的火锅大恳驮F极高的评价,安生抹著油嘴儿笑道:“叶姐姐,你要是不开绣庄,开个火锅店多好,那样我们就可以天天吃火锅了。”

“你这孩子,就知道吃。”安大娘笑著啐他,我被安生这麽一提,倒醒悟过来,对呀,我为什麽不开个火锅店?衣食住行,都是百姓的生活必需,永远会有市场的。我顿时眉开眼笑,兴高采烈地捏了捏安生圆圆的小脸蛋,称赞道:“安生,你真聪明,我就开个火锅店,以後你就是我火锅店的第一个VIP,什麽时候来吃都不用付钱!”

——2006、11、18

第91章 老爷

开火锅店比开一家绣庄似乎容易多了,只需选好店面,请福爷爷帮我打了十几张火锅桌,买上几十口锅和炭炉。我把炒底料的活儿教给小红,每日在家里配好料送到店里去。开张的前三天,免费让百姓试吃,三日之後便客似云来,因为收费实惠,又合沧都人的口味,所以每天都忙不过来,半个月之後又在城西开了家分店,一个月之後在城南开到第三家。“沧都火锅”的名气,远远超过“沧都锦绣庄”,不但吸引了本城的百姓,连南来北往的商贾,也时常慕名而来,排队等位。

而锦绣庄的生意,也一日好过一日,我开始把之前在京城让金大娘给我做的那批秋装当春装穿,并把样品穑嚆o窗里,现代衬衫、风衣、长裤、家居服的奇怪款式吸引了钗h人围观。我这衣著怪异的现成模特是穿给那些豪门贵妇和千金看的,另有一批免费的模特是火锅店里的员工,我让他们全部换上了酒楼服务员的统一制服,除了方便他们做事不束手束脚,还是为“锦绣庄”做宣传。我并不指望真有人来做、来买这些衣物,只是想通过这个方式,让“沧都锦绣庄”和“沧都火锅店”更出名,不出我所料,叶海花这个名字,在沧都渐渐响亮起来。

总之,我的生意做得稳当极了,我琢磨著下个月再开第四间火锅店,这间店我准备好好装修,搞得奢华一点,面向高层次的消费群体。这一日我照例消磨在绣庄,巡了一圈儿店,我躲在办公室和金莎一起玩弹子跳棋,这是我画好图请老福头为我做来哄金莎的,棋盘是红木的,配上狺F红、黄、蓝、绿、黑、白六种颜色的木珠子,精致小巧,丝毫不比现代的玻璃珠子逊色。老福头做好一套後,弄清玩法,玩得十分入迷,每天晚上都要拉著我陪他下弹子跳棋,把他的围棋和象棋都抛一边儿去了。几个孩子也喜欢玩,老福头便给孩子们每人做了一套,我也让他给我做了一套放到办公室。回了沧都後,金莎十分黏我,我上哪儿她都跟著,大概是对新环境有种陌生的恐惧感,这也是我费心思逗她高兴的原因。

王继昌敲了敲门,站在门口:“叶老板,有位云老爷要见您。”

“哪位云老爷?”我没抬头,拈起珠子,连跳数下到金莎的阵营,引来她懊恼的惊呼,我不由笑了。

“他没说,只说是叶老板的旧识。”王继昌道,“叶老板要见他麽?”

“旧识?”我怔了一下,脑子里转了一圈儿,以前没认识什麽姓云的呀?我抬眼看著王继昌,“他还说什麽没?是一个人来的?”

“带了个跟随,他说与叶老板是忘年之交┅┅”王继昌这麽一提,我顿时想起来,是数月前在来沧都的官道上遇到的那位犯心脏病的云老爷子,叫什麽┅┅,对了,云崇山!我赶紧道:“快请他进来。”

我站起来泡茶,一会儿王继昌请云老爷子和他的跟随,似乎是叫云德进来,我迎上去,笑道:“云老爷,好久不见了。这些日子身子可好?”他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人比我数月前见他时更清瘦了,唯有双目仍是那般炯炯有神。

“还好还好!”云老爷子笑起来,“叶丫头啊,你这生意可做得不小啊。”

“让老爷子见笑了。这边坐。”我从软榻上抱过金莎,把她放到我办公桌後面的高背椅上,“莎莎,姐姐有客人,你自个儿玩一会儿。”

将茶奉到软榻上的矮几上,我坐到他对面,笑道:“老爷子什麽时候来的沧都?是办事儿呢还是探亲访友?”

他的眉一抬,眼中带起了一丝趣味:“呵呵,来了没几日,我去尝了近日名声大躁的沧都火锅,没想到老板居然是你啊,丫头,你这‘小生意’可做得有模有样的,怪不得当初我送你那东西,没见你拿出来用。”这语气,倒有些嗔怪的味道了。

“瞧老爷子您说的,你那东西这麽贵重,哪里好随便拿出去。”我笑了笑,赶紧圆场道,“再说我既然是经商的,也知道钱在花在刀刃上的道理,自己能解决的问题,去求人不是浪费了老爷子的心意,我记著呢,以後若遇到不得已的难处,一定去请老爷子的朋友帮忙。”

“你这丫头,倒坦白。”云老爷子笑著端起茶,喝了一口,“你今儿这身衣裳倒有趣,也是你们绣庄做的?”

我今天穿了一件改良的清装,藕荷色的斜襟大褂,袖口绣著繁复的蝴蝶滚边。黑色的百折裙也绣著花样繁复的绿叶兰,连脚上穿的绛缎鞋,也跟裙子配了对儿,鞋面上同样绣著素素雅雅的绿叶兰。中国历朝历代的服饰,只有唐代和清代的服饰最有特点,这身清装是我穿了几日衬衫长裤後一时兴起做的,我微笑道:“让老爷子笑话了,是我画出来,让绣工们做的。”

“看起来不像是天谧国的服饰,倒有些边塞异族的感觉。”老爷子眼也贼尖,我随意胡诌了个借口:“我前些日子刚从曜月国回来,看了他们的服饰,受了点影响。”

老爷子眯起眼,点点头,继续我与闲聊,多是问些我到沧都是怎麽经营起这间绣庄和那几家火锅店的,怎麽管人的,怎麽管事的等等,问得还挺详细的,末了还提了几个刁钻的问题,若是我商场上遇到这样的情况应该怎麽处理。听我一一作答,他连连点头,摸著胡子,露出满意的笑意,似乎是极欣慰的样子,看来这老爷子还真是关心我呀,我笑道:“老爷子,你这是在考我还是怎麽的?”

他“哈哈”大笑起来,将茶盏放回矮机上,目光落到几上搁著的珠子跳棋上,面上带上几分兴趣:“叶丫头,这是什麽?”

“这玩艺儿叫珠子跳棋,我没事打发时间的消遣玩艺儿。”我解释道,见他一脸兴趣,把玩儿法告诉他,他一听来了兴致,与我下了一盘,末了连连点头,笑道:“这东西可以练练人的脑子,拓宽思路,倒是个妙物。”

“老爷子喜欢,这副棋就送您。”我笑道,将棋盘诱l诱W,递了过去,云老爷子也不客气,接过递给身後的云德,笑道:“那我就不推辞了。”

这会儿,门轻轻敲了两下,转头,看见安远兮抱著金莎走进来,我怔了怔,原来我这会儿顾著跟云老爷子聊天,金莎跑出去了都不知道。安远兮见到我房里有客人,怔了一下,笑道:“金莎说她想吃糖葫芦,我带她上街去买,跟你说一声。”

我点点头,安远兮转身出去,转头,看到云老爷子一双眼楮,紧紧地盯著安远兮,表情似乎是若有所思,我怔了怔,顺著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他的目光不是落在安远兮身上,而是落在他挂在腰间的一块样子看起来极为普通的玉

第92章 作媒

作媒?

我一辈子都没想过要去扮演红娘的角色。我是自由恋爱的信徒,上辈子最讨厌的也是长辈们安排的各种相亲活动,有时候我很好奇长辈们何以屡败屡战仍对搭桥牵线乐此不疲,难道做红娘真的那麽有成就感麽?

我揉著脑袋,绣娘真是丢了个大麻烦给我,这种事儿,费力不讨好,成了倒好,若不成,则两头受气,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可是让我拒绝她,我也实在说不出口,绣娘只怕也是鼓足了勇气的,才来找我开这个口的,一时之间一个头两个大,这事儿到底是说?还是推?我郁闷地思量了两三日,也拿不定主意。每天在铺子里迎上秀姐期待的目光,更让我如芒刺在背。

这一日我照旧带著金莎到店里巡铺,秀姐敲门进到我的办公室,一看到她,我顿时坐立不安。秀姐站到我面前期期艾艾地道:“叶姑娘,我┅┅”

“我还没寻著机会跟安总管说。”我赶紧道。秀姐的脸一红,轻道:“叶姑娘记在心上就好┅┅”

“我记著呢,我┅┅,我一会儿就找他说。”我心虚地道,秀姐垂下头,把一个绣花荷包放到我办公桌上,面带羞涩地道:“那麻烦叶姑娘,一会儿替我把这个给他┅┅”

“呃?”不但要作媒,还要牵桥搭线麽?我哭笑不得。

“我不打扰叶姑娘了┅┅”秀姐听到我的讶声,脸更红了,急忙转身走出去。

我拿起那个荷包,见那上面绣了一朵精致的并蒂莲,意思不言而喻。看来是拖不下去了,我思量了一阵,开门叫住一个伙计,让他请安远兮到我办公室来一趟。金莎刚才吃了两块点心,大概是玩累了,一会儿就蜷在软榻上昏昏欲睡,我拿了衣架上的披风替她诮n,坐在榻沿上轻轻拍著她的肩膀,一会儿,小家伙就发出均匀的呼息。

安远兮敲门进来,我示意他坐到办公桌对面去:“小声点,别把金莎吵醒了。”

我站起来坐到办公椅上,看见他一脸温柔地看了一眼沉睡的金莎,微微一笑,安远兮算是个好男人了,除了有点迂,其他方面都挑不出毛病,绣娘也算好眼光。他转脸看我,笑道:“找我什麽事?”

“呃┅┅”我动了动唇,不知为何竟觉得嘴上挂了千金重的石头似的,唉,还是说不出口。我转身倒了两杯茶,递了一杯给他,复又坐下,安远兮见我古怪的表情,失笑道,“什麽事这麽难说?”

“呃,安远兮,你觉得秀姐这人怎麽样?”我吞了一口唾沫,费力地道。

“秀姐?”安远兮挑了挑眉,不知道我是什麽意思,赶紧道,“不错呀,刺绣的手艺好,把绣工也管得很好,为人也本分实在┅┅”

“行了行了┅┅”看来安书呆对秀姐的印象还不错,那我接下来的话就好说了,我笑道,“你一提到秀姐就赞不绝口,看来秀姐这人真是不错了。”

“是不错。”安点点头,“叶姑娘要给我们涨工钱麽?”

我把眼一瞪:“去!才给你们涨了工钱,还不知足?”

他笑眯眯地喝了口茶:“那是,谁也不会嫌钱多!”

“你是读书人,怎麽也学得满身铜臭!”这书呆子越来越会顶嘴了,我气结道。

“我现在是商人,当然是利字当头。”安远兮嘴角带著一丝笑意,漆黑的深瞳定定地望著我。

我翻了翻白眼,端起茶猛灌了一口,安远兮见我气呼呼的样子,微微一笑:“到底什麽事?”

被这书呆子一打岔,倒把正事儿忘了,我看他笑眯眯的得意样子,哼了一声,眼珠儿一转,笑道:“安远兮,我最近夜观星象,发觉你红鸾星动哦!”

安远兮怔了怔,脸上顿时飞起薄薄的红晕:“胡说什麽┅┅”

我得意地偷笑,小样儿看我不压压你的气焰:“我可没胡说,咱们安大总管不但红鸾星动,而且你那颗星还在我们店里哦!”

他顿时别扭起来,眼神中带著一丝紧张,我微笑道:“安远兮,咱们店里你可有中意之人?”

他定定地望著我,眼眸有些暗沉,幽沉如海,唇角似乎带起了一抹笑意:“有又如何?”

“有就好办啦!”我把心一横,把手中的绣花荷包塞到他手上,一口气道:“秀姐今儿来托我给她说媒,这荷包是她送你的,我看得出她对你很有意思,你既然也对秀姐有意,这事儿不如就这麽定了,你回去跟安大娘说一声,让安大娘上秀姐家提亲如何?”

安远兮捏著那荷包,手僵住了,脸上的红潮退去,脸色越来越难看,我看他脸色不善,赶紧道:“秀姐虽然没有长辈,但既然是托我给她张罗,我一定会让她风风光光嫁进你们安家,不会让人看笑话的┅┅”

他的脸怎麽更黑了?我吞了口唾沫:“若是你不好意思跟你娘说,我去找安大娘商量如何┅┅”

“我什麽时候说过我对她有意了?”安远兮冷冷地打断我,眼眸危险地敛了起来。

“你刚刚不是说了秀姐手艺好,人也本分实在麽?”我见他眼楮里闪过一丝怒火,背上不知为何有些发毛:“呃┅┅,你不会是嫌弃秀姐年纪比你大吧?安远兮,你不要这麽迂腐了,我们家乡有句俗话叫‘女大三,抱金砖’,你娶个年纪比你大的老婆可以旺财啊┅┅”

“闭嘴!”他怒气冲冲地站起来,床上的金莎翻了个身,我赶紧瞪他一眼:“小声一点儿,你那麽凶干什麽?”

“你┅┅”他似乎是压抑著怒火,声音倒是低了下来,闷声闷气地道,“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不用你来操心。”

“你以为我想操这份心麽?”我气结道,“我吃撑了,明知道会费力不讨好还来做这事儿,若不是秀姐托我帮忙┅┅”

“她托你你就帮她,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想法?”安远兮板起脸,冷冷地道。

“我这不就是在问你麽?”我没好气地道,“你发什麽脾气┅┅”

“你明知道费力不讨好,为什麽还要来问我?”他的深瞳里涌出一些复杂的情绪,“你知道不讨好,说明你心里清楚,我对秀姐根本没那种心思,你心里明明清楚,为什麽还是要来问我?”

“我┅┅”我怔怔地看著他,答不出来。我为什麽要问他?我心里其实知道答案,我不是为了秀姐,我只是隐隐感觉到了我和安远兮之间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暗流在涌动。而我,下意识地抗拒这股暗涌,我的心已经千疮百孔,经不起折腾。

他站起来,伏身向前,逼近我,眼里闪过危险的讯号:“为什麽?”

我身子往後一退,背抵到椅背上,看著他带著一抹受伤的眼神,心突然颤栗了起来:“安远兮┅┅”

“为什麽?”他的头凑得越发近了,灼热的鼻息几乎扑到我的脸上,我顿时回过神,猛地站起身,低吼道:“安远兮,你太放肆了,别忘了我是你老板,你给我出去!”

他身子一僵,清澈的眸子黯淡了一下,慢慢挺直了脊背,定定地看著我,眼中复杂的情绪如潮般消退,瞬时不带一丝情绪,半晌,他的唇边浮出淡淡的轻嘲:“是,叶老板!”他把手中的荷包拍到我桌上:“你自己收的东西,自己拿去还!”

他转身直挺挺地走了出去,我咬咬唇,跌坐到椅子上,瞪著桌子上那个绣花荷包,脑子里顿时变成一团浆糊,什麽都不能思考了。呵┅┅,我捂著额,闭上眼楮,老天,怎麽会变成这样?

“阿花姐姐┅┅”金莎不知道何时醒了,站到我身边,怯生生地拉了拉我的衣袖,“你跟阿牛哥哥吵架了?”

这孩子仍是只肯叫安远兮阿牛哥哥,怎麽也改不过口,我把金莎到到膝上,不知道怎麽跟她解释:“我们不是在吵架┅┅”

“可是阿牛哥哥好像很生气┅┅”金莎忧郁地看著我,“阿花姐姐和阿牛哥哥不要吵架,我好怕┅┅”

“别怕别怕,我们不吵架┅┅”我赶紧哄她,这孩子自从家逢巨变之後就变得特别敏感,“金莎,姐姐带你上街去玩好不好?”

她默默地点点头,我牵著她出门,安远兮在大堂看到我,别过脸。金莎看了我一眼,转头唤他:“阿牛哥哥,我和阿花姐姐上街去玩,你跟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嗯,金莎玩得高兴点。”他对金莎露出笑容,拍了拍她的头,“哥哥要做事,不陪你玩了。”说完,看也不看我一眼,就转头走了。

嗤!脾气倒蛮大,不理人了!不理就不理,谁怕谁?我压下心头的不快,牵著金莎出去,一路生著闷气。强打精神陪金莎去市集上逛,给她买了一堆东西,几个活灵活现的面人儿,一只蝴蝶风筝,一包糖炒栗子,逛到“得福楼”,金莎闻到里面传来的包子香味,站著不肯走了:“阿花姐姐,我走不动了。”

我笑起来,看见她一脸馋样,明明是想吃包子了,还说是走不动路,这小鬼!我牵著她往店里走:“那我们进去歇歇。”

金莎不好意思地笑了,我牵著她坐到角落的一张桌子边儿上,吩咐小二送来一笼水晶小笼包和一笼蒸饺,“得福楼”的小吃做得是沧都一绝,尤其是水晶小笼包,皮薄肉鲜,十分味美。金莎还是不太会用筷子,夹东西笨手笨脚的,我笑著看她颤悠悠地夹著一个包子塞进嘴,还没放进去,包子就掉到桌子上,她气恼地瞪了那不听话的包子一眼,干脆丢了筷子,一把抓起包子,塞进嘴里,包子油流得整个下巴都是。我失笑地看著她孩子气的举动,掏出手绢给她擦嘴,笑道:“慢点吃,别噎著了。”

这当儿,突然听到邻桌有人气呼呼地道:“‘云裳坊’真是太过份了,把我们的货一拖再拖,说是要赶九王爷的绣品,要我们排期等,我们明明是在九王爷前面要的货,找他们理论,他们竟然说‘你爱等不等,云裳坊不缺这几个零散生意’,真是欺人太甚,我们‘大丰号’,在京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大店,何时受过这种闲气┅┅”

九爷?我抬了抬眉,转过头向邻桌看去,见是两个商贾模样的中年男子,其中一个正满脸忿忿,正是刚才说话的男子。只听另一个男子劝道:“唉,你也别生气了,人家那是王爷,‘云裳坊’当然要巴结著,再说‘云裳坊’店大欺客,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人家那是‘贡品绣坊’,你不就是冲著那个金字招牌去的吗┅┅”

“可是我这批货也要得急啊,唉┅┅”先头的男子叹了口气,“现在可怎麽办┅┅”

我心里一动,起身走到邻桌去,笑道:“两位先生,我可以坐下来吗?”

两个男子诧异地看了我一眼:“你是谁?”

我径自坐下来,笑道:“小女子叶海花,是沧都‘锦绣庄’的老板。刚才听到两位先生的谈话,知道先生要赶一批绣品,既然‘云裳坊’此路不通,先生为什麽不试著找其它绣庄试试呢?我们锦绣庄的绣品,做得也不差,先生如果有兴趣,可以到我们店里去看看。”

“‘锦绣庄’?我也听过,是有点名气,可是还不能跟‘云裳坊’比。”其中一个男子道,“‘云裳坊’做了三朝的‘贡品绣庄’,不是一般的小绣庄可以相提并论的。”

我淡淡一笑,毫不动气:“这位先生,名气是建立在货物的质量上的,货物质量好,名气才能锦上添花。何况有时候,担著‘贡品绣庄’的名号,也是一种束缚,他们必然要先照顾了皇家的需要,才能顾及普通商家。就像现在,先生急著要一批货,但是‘云裳坊’给不了你们。我们‘锦绣庄’虽然不及云裳坊名气大,但顾客对我们货品的口碑是很不错的,这个先生可以随便打听,而且我们绣庄还有一些其他绣庄绝对没有的新花样儿,先生有兴趣也可以做一些选择。小女子很有诚意接先生这笔生意,先生不妨考虑考虑?”

“这┅┅”先前那男子迟疑了一下,与同伴对视一眼,笑道,“叶老板说得也有道理,叶老板既然这麽有诚意,我就去你们绣庄看一看,再作决定。”

我笑容满面地站起来:“那敢情好,两位先生请。”赶紧打包,牵著金莎带著两个男人往铺子里走,没想到跟安远兮吵一架躲出门,倒捡到一笔生意,嘿嘿,心里一高兴,也把安远兮那张扑克脸甩到脑後去了。

——2006、11、20

第93章 大单

我与大丰号这笔生意做得很顺利,大丰号的林老板,就是之前在得福楼那个骂“云裳坊”欺客的男子,他对我们的货品质量很满意,当即就与我签下这笔单子。绣庄更忙了,但我泡在绣庄的时间却比以前少,一则安远兮自从上次跟我吵架之後,一直都对我爱理不理的,我也一肚子气,想想我把那个荷包还给秀姐时,秀姐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我多尴尬多难受啊?那个没风度的臭书呆,哼!不理我,我还求你不成?

二则,我一门心思扑在了第四间火锅店上,现在我的火锅店已经成了沧都的特色食府,时常也有些衣著华贵的人来光顾,但显然他们对和百姓挤在一起吃火锅是不太习惯的,每次都要包下整个店面,虽然我不吃什麽亏,但平民顾客有意见啊,还是快些把个高档豪华的火锅食府搞出来,解决这个问题。

第四间火锅店开张前夕,大丰号的林老板又找上门来了,一见到我,就满脸笑容地道:“叶老板,你上次给我做的那批货,我的客户很满意,这次我什麽也不说了,直接就找你来了。”

“林老板又有生意给小女子做麽?”我赶紧请他去贵宾房里坐,一边吩咐伙计泡茶。上次与他做那笔生意,双方都很满意,他对我们绣庄的货品质量放了心,我也小赚了一笔。

“不错,这次可是笔大生意,我看叶老板做生意极有信用,货品质量又好,准备将这批货给叶老板做。”林老板神色一正,慎重地道。

“哦?什麽大生意?”我感兴趣地道。

“这是我的一位大客要的货,这位客人有十匹孔雀织锦星缀缎,要做成一些衣物,他开的价钱相当高,但是他要的时间紧,一个月之内一定要出货,如果出货时间耽搁了,不但要赔钱,还有可能惹官司。”林老板盯著我,缓缓道,“叶老板,你好好考虑一下,这笔生意,你有没有把握?”

我的眉头皱了起来。

孔雀织锦星缀缎?做了这行这一段时间,我也知道了些凌罗绸缎的名字,这种孔雀织锦星缀缎,是一种织锦花样极复杂的缎子。织的时候就十分费奶 A据说一个织工两年才能织出一匹,这缎子织出来时是白色的,然後用一种据说是辰星国非常稀少的矿石做的染料,染出的缎子结合著本身繁琐的织花,从不同的方向看过去,就会有各种不同的颜色,就像孔雀的尾巴一样炫丽多彩。这种织锦缎因为纺织的工期长,染色的颜料稀少,十分难求,据说一匹缎子价值高达黄金两百两,但一般的豪门富户拿著钱都买不到,多是作为皇室的贡品。这林老板的客人,是什麽来头?一次竟有十匹这麽多拿来做衣服?

这的确是笔大生意,这批缎子价值黄金四千两,若是出了什麽闪失,把我整个绣庄卖了都赔不起,我蹙起了眉,在心中思考著。林老板见我沉默不语,出声道:“叶老板,我也知道接这批货风险很大,你可是担心酬金?你放心,这批货只要能如期出货,我会付给你一百两黄金作酬金。”

一百两黄金?我眼楮一亮,心里顿时翻腾起来,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有了这笔钱,我可以将绣庄再扩大两倍,赚更多的钱。想起在草原上发下的誓言,我当即不再犹豫,抬头笑道:“林老板,你既然这麽看得起我们锦绣庄,这笔生意,我接了!”

次日,林老板将十匹缎子送了过来。这笔生意让绣庄上下都很紧张,不单是我,安远兮、王继昌、秀姐对著这批宝贵的缎子都有些战战兢兢,像我们这样的普通人,即使开一辈子绣庄,也不一定能一次遇到十匹孔雀织锦星缀缎,我以前连看都没看到过,秀姐在这一行做了十几年,也只见过一次。

幸好有秀姐这个有经验的,这缎子铺开来,不能打折,不能揉,碰一碰都要套上手套。安远兮很快安排下去,这批货的货期排在了最前面,秀姐把绣工分成两批日夜赶工,整个绣庄都调动起来,为了这十匹宝贝疙瘩不得安宁,连我这个跷脚老板,呆在绣庄的时间也长了起来,不时出去巡一圈儿,就怕有什麽意外状况。好在在全体员工的齐心协力下,这批宝贝货品终于没出什麽岔子,硬是在一个月内顺顺利利地赶出来了。我本来以为经过提亲的乌龙後,安远兮以後面对秀姐会很尴尬,没想到他对秀姐一如往常,而秀姐难受了几日,居然像从来没跟我提过这事儿似的,一样在绣场里张罗,倒把我搞得有点懵,连我看到他们都尴尬得很,怎麽两个当事儿人反倒比我还镇定?

而我和安远兮,因为这件事,关系渐渐缓和了一些,但书呆子记仇得很,虽然不再对我不理不睬,但也是不冷不热的,让我终于了解到原来一个男人小心眼儿起来,比女人还要厉害,忍不住把那臭呆子在肚子里腹诽半天。

“臭呆子、臭呆子┅┅”我拿著笔在纸上画了安远兮的Q版漫画像,给他画了个硕大无比的脑袋,安在小小的乌龟壳上,呆头呆脑地爬著。画完了,我自己也觉得很搞笑,捂著嘴“嗤嗤”偷笑著,在画像脑袋旁边写上“安书呆”三个字,搁下笔,越看越好笑,臭呆子,你瞻@次脸色给我看,我就给你画张乌龟图作纪念,看谁厉害!

我吹干画上的墨汁,看著那乌龟人笑得不可遏止,冷不丁有人把那张画儿抽了过去,我抬眼一看,脸顿时绿了:“安远兮?你什麽时候进来的?”

“从你捂著嘴笑的时候。”他眯起眼楮,牵著手里自己的“乌龟像”,脸上神色不定,看不出喜怒,“这是什麽?”

“没什麽!”我欲夺过他手里的画儿,他避开我,看著画儿上的字,转过脸瞥我一眼,脸上带起似笑非笑的表情,指著“安书呆”三个字道:“没什麽?那这又是什麽?”

“是乌龟!”我抢不到图,瞪了他一眼,气哼哼地道。他迫近我,脸上怪异的表情看得我有点发毛。我心虚地垂下眼睑,完了,这书呆子这下子肯定要暴跳如雷了,我不敢看他,盯著地板,心被他盯著“ ”乱跳。

“怎麽,有胆子画,没胆子认?”安远兮冷哼了一声,“头垂得那麽低做什麽?地上有金子给你捡吗?”

“我怎麽没胆子认了?我画了怎麽了!”他讥诮的语气激怒了我,我抬眼瞪道,“你能把我怎麽的?”

他的眉微微一挑,眼中似乎带上一抹笑意,在我讶异地想辨清到底是不是时,深瞳里的笑意已经无影无踪:“我能怎麽著?顶多就是把这东西没收。”

说完,他将那张画叠了两折塞进怀里,我又气又急,伸手去他怀里夺:“还我!”

他按住我的手,不让我取他怀里的画,我不由怔了一下,手心敏感的肌肤已经感觉到他胸膛隔著布料透出的温度,他的手按在我的手背上,柔软而有力。我呆呆地看著他,安远兮定定地看著我,眼神渐渐地深了,我突然有些恍惚,觉得自己会融解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蓦然一惊,急忙抽回手,脸上顿时有些发烧。

他看著我的红脸,脸有也些泛红,转身往外走,边走边道:“那批货已经装箱放进仓库了,你要不要去检查一遍?”

当然要去!那批货现在可是我的命根子,我的心思立即转到那批货上去,赶紧跟出去。到仓库仔细检查了那批货,锁上箱子,打上封条,再检查了仓库四周,确定万无一失,我亲自把仓库门锁上,舒了口气,等明天这批货一出,这笔生意就算做成了。我转头对安远兮道:“今儿晚上绣庄要多留几个人值夜,小心这批货出岔子。”

安远兮点点头:“我已经安排好了,你放心吧。”

我对他还真没什麽不放心的,我笑了笑:“行了,这些日子也辛苦你了,今儿早点回去歇著吧,明天一早还要来出货呢!”

他听我这样说,唇角淡淡一勾,带上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一起走吧,我送你回去。”

我笑起来,这男人的闷气看来终于生完了。

这一晚不知为何竟然睡不著,有些像小时候,学校组织春游,兴奋得一晚上睡不著,不时爬起来推开窗户望天,生怕老天会下雨。不想到了半夜,天真的下起雨来,我推开窗,见雨势颇大,不禁有些担心,明天出货的时候如果还下雨,就要小心一些了,万一把货物弄湿了,可是吃不了兜著走。

雨下得好大,真奇怪,春雨都是绵绵细细的,何时像这样猛烈地折腾过?老天像是对什麽不满似的,不时地放著雷闪著电,我在床上辗转反侧,怎麽都睡不著,快天亮时,索性收拾起床。披著雨褛、头上戴著竹斗笠的安远兮代安大娘送早戴L来,我等不及吃饭,就赶紧喊他上驴车,小红追出来,塞给我一包馒头,再把雨褛给我披好。我顺手把馒头递给安远兮:“我不想吃,给你。”

安远兮接过馒头,扶我上车,细心地拉好车帘:“风大,门帘子不抵事,你坐在车里也不要把雨褛脱掉,不然衣服一会儿就打湿了。”

果然风大雨大,我捏住车帘子的两个底角按紧,风雨仍从缝隙里贯了进来,更倒霉的是窗帘子被刮得呼呼乱飞,风雨猛贯,我坐在车厢里跟没顶遮头一样狼狈。费事半天,车厢里还是湿透了,我气结了松了手,干脆爬出去,坐到安远兮旁边,他转过头看我:“怎麽出来了?”

“反正都会被风吹雨打,干脆不躲了。”我笑道,“下次跟福爷爷说,让他把车厢的门窗换成木的,这样下雨也不怕了。”安远兮淡淡一笑,停下驴车,手指往下巴上一勾,解下斗笠的绳子,把斗笠戴到我头上。我怔了怔,他低下头,帮我结好下巴上的绳子。他的指尖轻轻碰到我下巴下的肌肤,像被猫轻轻抓了一下,我的心突然颤栗了起来,为何我竟会贪慕这种温柔的触感?被他触碰到的皮肤痒痒的、酥酥的,他的头发被雨水打湿了,有几蟋o丝儿紧紧地贴在他的脸上,水珠从他的颊上无声地滑落到脖子上,有些悬在他的下巴,形成新的水滴,摇摇欲坠。不好了┅┅,我的喉咙有些发紧,这书呆子看上去,真的┅┅,好性感。我看著他认真专注的黑眸,仿佛有一股热气从颈际串起,脸无端端地发烫了。他似乎感觉到我的注视,抬眼望著我,我怔怔地看著那张近在咫尺的俊颜,他清澈的眼眸静静地看著我,他离我好近,我几乎能感觉到他炽热的呼吸,我咬了咬唇,无端端有点胆怯:“我的雨褛上有帽子。”

“雨太大了,帽子不抵事。”他缩回手,重新驾起驴车。我垂著头,掩饰著自己的心虚,天啊,我刚刚竟然对书呆子起了绮念,我怎麽会觉得书呆子很性感?一路再不敢说话,幸好他不知道我心里的想法,否则一定会被他笑死。

快到铺子时,现发铺子大门已经开了,秀姐见我和安远兮下车,面容惨白地扑过来:“叶姑娘,不好了,那批货出事了┅┅”

我呆了呆,身子一软,顿时瘫在安远兮怀里。

——2006、11、22

第94章 失货

“叶姑娘!”安远兮紧紧地扶住我,语气里有掩藏不住的忧虑。我全身冰冷,身子的力气仿佛被人抽走了,脚软得迈不动步子。

“扶我进去。”我吸了口气,竭力站直身子,安远兮紧紧抓住我的双臂,将我扶进後院,看到眼前那一幕,我倒抽了一口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

院里那棵繁盛的凤凰木,断了一根腕大的树枝砸到仓库的屋顶上,砸穿一个巨大的窟窿,雨水正从洞里灌进去。仓库门锁被砸开了,地上积了背脚高的积水,我看了一眼空荡荡的仓库,颤声道:“货呢?”

“搬到店里空著那间杂物房去了。”秀姐赶紧道。

“损失严重吗?”我吃力地道,那批货用箱子装著,即使淋了点雨,也不应该全军覆没才是。

“这┅┅”秀姐紧皱的眉头令我的心一沉,我吸了口气,“带我去看。”

我挣开安远兮,加快脚步往杂物房走,推开门,触目所及,顿时惊呆了。那批货只装了两个箱子,但其中一个箱子诱l已经打开了,里面的衣物凌乱地堆放著,不但被雨水浸得全湿,而且沾满了污泥。莫桑呆呆地蹲在墙脚,神色呆滞地望著那堆衣物发呆。我赶紧打开另一个箱子,这个箱子的情况好一些,衣服没沾泥,只湿是也被浸湿了大半。

我转头看向秀姐:“这是怎麽回事?”

“下半夜里院子里的凤凰木被雷击断了,仓库的屋顶被砸穿了,守夜的伙计赶紧砸开门去抢搬货物,可是莫桑搬箱子的时候摔了一跤,把箱子摔开了,货都滚落到地上了┅┅”秀姐忐忑地看了我一眼,低声道。

我木然地看著那批报废的货物,怀著一丝希望道:“这批货,还有救吗?”

“这┅┅”秀姐看到我的表情,难受地垂下头,轻轻摇了摇头。我的头晕了一下,安远兮赶紧扶住我:“叶姑娘┅┅”

我转过头看了莫桑一眼,他呆呆地坐在地上,裤子膝辄B破了个大洞,露出摔破的膝鄙Y,仍在流血,隐约可见森森的白骨。我闭了闭眼楮,转过头对秀姐道:“莫桑的腿摔伤了,你去请个大夫来给他看看。”

秀姐怔了怔,莫桑听到我的话,呆滞的表情有了一点反应,抬起头怔怔地看著我,我转过脸,“远兮,扶我进去,我好累。”

安远兮把我送回我的办公室,扶我坐到软榻上,我怔怔地坐著,脑子仿佛空了。安远兮担忧地蹲下身:“叶姑娘┅┅”

“为什麽?为什麽我会遇到这种事?为什麽总是我遇到这种事?老天为什麽要这样玩我┅┅”我喃喃地道,安远兮蹙著眉,轻声道:“叶姑娘,你心里难受,别憋著,想哭就哭吧┅┅”

“哭?哭有什麽用?哭能解决什麽问题?”我木然地道,嘴上这样说,眼疵o不争气地从眼眶里滑了出来。安远兮轻轻抹去我颊上的瓷A深深地看著我,柔声道:“至少你心里会舒服些┅┅”

他这样一说,我再也控制不住,扑到他怀里,痛哭失声,他紧紧地抱著我,什麽话也不说,只是这样抱著,任我的略   F他的衣襟。我像一个无依无靠、走投无路的孩子,委屈地、彷惶地寻找我唯一可以依靠的东西。来到这个世界,为什麽无论做什麽都充满挫折?一时间,辛酸、悲凉、无助的情绪一起涌来,我哭得撕心裂肺,泣不成声。

安远兮静静地抱著我,这个男人有一双温柔地而有力的臂膀,似乎我在落难的时候,总是在依靠他这双臂膀。在他结实有力的怀抱里,我渐渐止住哭泣,从他怀里退开,揉了揉哭得有些发疼的眼楮,吸了口气:“我┅┅”

“好些了?”他拿了块手绢出来,“眼楮都肿了,别用手揉。”

“很丑吗?”我接过手绢,擦了擦眼楮。

“还好。”他淡淡地笑了,“你更丑的样子我都见过。”

“安远兮!”我瞪他一眼,他静静地望著我,“哭过了,就要面对现实,事情已经发生了,就去想怎麽解决。”

我静下心来,不知道为什麽,他的沉著和冷静让我觉得很安心。我振作了一下精神:“你去看看莫修齐来了没有,让他把账簿拿给我看看,咱们账面儿上还有多少钱。”

我算了一下账,那批货价值八千两银子,我把绣庄和几个火锅店全押上去,加上我的私房钱,只能勉强凑出五千两,还欠三千两。这对我而言,真是一笔大数目,如果能跟林老板好生商量,让他宽限些时日,绣庄也不是挣不到这笔钱。我尤在低头思量著,安远兮已经告诉我,债主上门了。

赶紧把林老板请进办公室,看来他已经知道情况了,脸色很不善。我赔笑道:“林老板,真是对不住,这批货这了这种意外┅┅”

“天灾**谁也不想,叶老板,我虽然体谅你们绣庄的过失,但是我一早就跟你说过,这批货很重要,而且绝不能延期,你现在不但出不了货,连货都损失惨重,你叫我怎麽跟我的客人交待?”林老板板著脸道。

“我知道,我们绣庄打开门做生意,既然害林老板受了损失,一定把货款息数赔给你┅┅”我赶紧顺他的气。只听到他冷哼一声,疾言厉色地道:“叶老板,只怕你赔不起,这批货损失了,银子倒是小事,只是我这位客人要这批货,是去贺京城景王殿下的郡主大婚之喜的,你现在误了他的大事儿,只怕不是花银子能解决问题。”

“郡主大婚?”我怔了怔,回暖要嫁人了?是嫁给寂将军麽?我讶道:“皇上给回暖郡主指婚,可是指给寂惊云将军?”

林老板一听我这语气,倒是一怔:“叶老板认识郡主和寂将军?”

“跟景王殿下和郡主有一面之缘。”我眼珠儿一转,计上心来,“不过,寂将军府上的 小姐,跟小女子是手帕交。”我故意抬出寂将军,让他不要如此咄咄逼人,果然,林老板听我如此一说,脸上浮出惊异之色,神色不定。

“林老板,这批货的损失,我们绵绣庄会完全负责,只望你回去同你的贵客商量一下,我们绣庄一时凑不出这麽多银子,如果他能给我们宽限些时日,小女子感激不尽。”我诚恳地道。

“这┅┅”他迟疑了一下,闭O忌惮著我刚才的话,不敢擅自决定,“既然叶老板这样说,我回去问问客人的意见,再给叶老板答复。”

我松了口气,笑道:“那拜托林老板为我美言几句,小女子感激不尽。”

送走林老板,安远兮赶紧跟我进办公室,蹙眉道:“你跟林老板怎麽说的?怎麽他的神色那麽奇怪?”

“没什麽,他不是正主,作不了主,我请他回去跟正主回话。”我坐下来,“银子是肯定要赔的,只是希望他们能多宽限些时日。”

他的眉头并没有舒展下来,我看了他一眼:“怎麽了?”

“我去查看了一下货物的损失情况。除了林老板这批货,其他的原料和货物都多多少少有一些损失。”安远兮皱紧了眉,顿了顿,沉声道:“而且,我发现这事儿有点怪,留夜的伙计说是雷击断了树枝砸烂了仓库的屋顶,可我查看过那断木,发现断口很齐整,而且被有被雷击後烧焦的痕迹┅┅”

我眼一睁,有些震惊地盯著他:“你是说,是人为的?”

“我不能肯定,但不排除有这样的可能。”安远兮沉声道。

“谁会这麽做?”我愤怒地站起来:“是绣庄里的人做的?还是外面的人?谁跟我有这麽大的仇,要这样害我?”

“现在还不清楚,你别这麽激动,这件事先不要让人知道,我们暗中再查一查,以免打草惊蛇。”安远兮用眼神示意我不要太大声。

我冷静下来。如果真如安远兮所说,此次的事件是人为,那这件事就没那麽简单了。到底是谁要害我?我自问对绣庄的工人很和善,从不苛刻他们,工钱也出得不低,如果不是他们心怀不满,那就是被人收买。那麽,谁会收买他们?难道是同行?沧都的几家绣庄,除了“云裳坊”店子老名气大,没被我把生意挤下去,其他几家绣庄比起绵绣庄,生意可差得远,难道是他们心生不忿,才使出这些下三滥的手段来阴我?

“安远兮,昨儿留夜的伙计,你给我好好查一查,他们的人品、家里的经济状况,还要特别留意最近谁有特别的行为,比如谁的钱突然多起来,或是出入一些平日不会流连的场所,我要查到到底是谁出卖了绣庄!”我咬了咬唇,寒声道。若让我查出这个内贼来,我一定不会轻饶了他。

“知道了。”安远兮点点头,转身出去,像是想起了什麽,停下身转头道,“对了,莫桑不肯让大夫上药,我看他似乎很难过,你要不要去看看┅┅”

莫桑?我的心一紧,叹了口气,站起来:“还在杂物间麽?”

“是,他不肯走。”安远兮叹道。

这孩子闹什麽?就不能让人省省心麽?我走进杂物间,莫桑还坐在地上,秀姐和请回的大夫无奈地站在一边,莫修齐蹲下身正在说什麽,见我进来,所有人都望向我。我走过去,看到他触目惊心的伤口还在流血,蹲下身,卷起他的裤腿,小心地卷到大腿上,不让布料碰到他的膝说A然後转头对大夫道:“大夫,麻烦你帮他清理伤口,看看他的骨头有没有伤到。”

大夫犹豫了一下,也蹲下身。莫桑怔怔地看著我,咬了咬唇:“叶姑娘┅┅”

我抬眼看他,他咬著唇:“是我弄污了这批货,你不用找人治我,把我送到官府里去吧┅┅”

“你是故意的吗?”我眯起了眼,“故意摔了一跤,故意摔坏箱子弄污这批货?”

他赶紧摇头,我淡淡地道:“那不就结了。”我扯过一件衣服,塞到他嘴里:“嘴唇不是拿来被牙齿咬的。”然後,按紧了他的腿,吩咐呆在一边的大夫:“给他清理伤口。”

大夫回过神,赶紧开始工作。待他拭净血污,我才发现那伤口到底有多深,血又不断地冒出来,大夫赶紧抖上白药。我感觉到莫桑的腿因为痛楚一阵阵的抽搐,抬眼看他,见他脸色苍白,额上也冒出了汗珠。他定定地迎视著我的目光,那双和冥焰一模一样的眼楮里,有一滴眺⑤X来。

——2006、11、23

第95章 堂审

我还没从失货的打击中缓过神儿来,王继昌就来找我,说金大娘要与我拆伙,接著拿出一封金大娘的亲笔函,大意是除了让他监督我之外,如果沧都锦绣庄经营失败,就全权委托他处理拆伙事宜。此际这家伙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带著惋惜的口吻道:“金老板与叶老板本来合作得很愉快,这次的意外大家都不想发生,不过金老板做的也是小本生意,也有一家老小要养活,经不起这样的几回折腾。请叶老板不要怪罪,毕竟这单子来头太多,赔钱事小,金老板主要还是不想惹上官非。这次的生意是叶老板一个人接下来的,金老板并不知情,也很难勉强地承担责任,金老板体谅月老板的难处,只需叶老板将金老板的原料款划清,从此沧都锦绣庄与京城锦绣庄各不相干┅┅”

说得多好听,我接其他生意赚了钱的时候,可没少付过金大娘一个子儿。现在这笔生意亏了钱,就马上要跟我划清界限,一拍两散,果然是一派奸商作风。安远兮听到王继昌这等无赖的话,气得指著王继昌怒斥道:“王继昌,绣庄现在正是需要我们齐心协力共度难关的时候,你怎麽还能做出这等落井下石的事┅┅”

“远兮┅┅”我唤住他,疲惫地道,“不要说了,把钱结给他。”

世态炎凉、人情冷暖,我在前世不知饱尝了多少。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都各自飞,何况是利字当头的商人?再说这世上,谁又对你有责任,必需与你同甘共苦?一时之间,觉得心很累,一天之内,经历了这麽打击,我几乎有些麻木了。

“叶姑娘┅┅”

我睁开眼,看到安远兮站在我面前:“打发他走了?”

“嗯。”他点点头,眉头蹙了起来,我笑了笑:“现在账面儿上的钱更少了吧?”

“结了八百两给他,现在绣庄与京城锦绣庄没有关系了。”安远兮见我满脸倦容,“叶姑娘打算怎麽做?”

“等林老板回信儿,看他的大客怎麽说。”我淡淡地道。钱是要赔的,只是要看是怎麽个赔法,若是林老板的大客不买账,定要我限期还钱,我就会真的破产了。现在只寄望于,那位大客相信我与寂家有交情,不要逼得太紧。我从没有想到会有一天打著寂家的名号来招摇撞骗,这次实在是逼不得已。

绣庄上下人心惶惶,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们的老板面临破产的危机,也野L们也担心自己的工钱会没有著落吧?安远兮只是指挥著工人们照常做事,劝慰他们绣庄一定能度过难关,可是我看到他们忧心忡忡的表情,就知道他们个个心里其实都不安得很。想了半天,我让安远兮把工人的工钱提前发给他们,安远兮讶道:“叶姑娘,这怎麽可以?”

“当是安他们的心。”我微微一笑,靠到椅背上道,轻嘲道,“把工钱提前发给他们,如果林老板的大客要我限期还钱,我不过是多欠他几个钱,但我不会欠几十个工人的血汗钱。”

工人们得了工钱,果然轻松不少,做事的效果也不一样了。大家奋力地补救著昨晚那场“天灾”带来的损失,修瓦、舀水、整理仓库、清点货品,眼见著绣庄渐渐开始像样子,步入正常的运行轨道,林老板的到来却顿时让所有人的心沉到了谷底。

“林老板,你这是什麽意思?”我望著他带来的衙役,冷笑道。

“叶老板,你欠了我这麽多钱,要是你拍拍屁股跑了,我上哪儿找人去?”林老板眼神一闪,“所以,请叶老板委屈委屈,去沧都府衙里住几天,你的资产自然有官府来清点。”

我又惊又气,看来抬出寂将军也是没什麽用了,本来也是,我这番话的真假是个人都会掂量三分,但没想到他连筹钱的限期都不肯给:“林老板,我们的合约上写明了,若是这批货有失,三日内赔钱给你,现在三日之期未到,你现在这样做,可不合规矩。”

他的脸上神情莫测,眼神却闪过一丝厉色:“叶老板要是连夜潜逃,我合了规矩就要蚀财了。你若不服气,去跟府衙大人说理去,看大人怎麽定夺。官差大人,带她走!”

“你┅┅”我气极,两个衙役立即上来拖我,我甩开他们,“不用拉拉扯扯的,我自己会走。”

我被带到了府衙,大堂之上,一片“威武”之声,我只在电视上见过这阵仗,以前只觉得搞笑,如今见了真场面,说真的,还真有些心发虚脚发软。我和林老板按规矩跪到了堂下,跟著我来的安远兮和铺子里的工人被挡在大堂之外观审。那府衙大人四十上下年纪,面白无须,颇具官威,惊堂木一拍,喝道:“被告叶海花,大丰号的林老板状告你欠他货款价值白银八千两,赖账不还,是否属实?”

我吸了口气,抬眼望著堂上的府衙:“大人,民女欠债属实,但并非赖账不还。”

府衙大人“啪”地拍了一下惊堂木,厉声道:“既然属实,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为何不还?”

“大人,民女并非赖账,只是一时之间拿不出这钗h银子,需要些时间筹贮。”我沉著地道,“而且大人可以查看民女与林老板签定的合约,合约上注明,若民女不能及时出货,三日之内赔偿贷款。但如今还未到三日,林老板这麽急著把民女告上官府,实属不合情理,请大人让民女回去,三日之日,必定清还林老板的货款。”

府衙大人检查了合约,转眼看向林老板:“原告,被告所言的确无虚,为何你不遵守三日之约?”

林老板哼了一声,大声道:“大人,叶老板所言并不属实,合约虽然注明三日之内赔偿货款,但叶老板以一时之间拿不出这麽多银子来作推脱,显然有欠债潜逃之心,草民担心三日之後,不但收不到银子,连债主都会不知去向┅┅”

“林老板,你凭什麽认定我会潜逃?不管怎麽说,你也应该按合约的规定来┅┅”我据理力争,堂上的大人重重地拍了一下惊堂木,喝斥道:“大胆刁民,公堂之上,岂容尔等喧哗!”

又是一片“威武”之声,我只得噤声,府衙大人问林老板:“原告,你为何认定被告会潜逃?”

“回禀大人,叶老板欠草民不过区区八千两百银,可叶老板的身家可不止此数,单说她脖子上那块玉,就价值超过八千两,叶老板身上随便一件饰品,都可以抵了我的货款,却以一时之间筹不到这钗h银子来敷衍草民,显然是借口赖账,寻机潜逃!”林老板一番掷地有声的话,不但引来一片哗然,连我也呆住了。

我脖子上的玉?我怔怔地摸上那块黑玉,那是冥焰给我与他联系的信物,没想到它居然这麽值钱?冬天衣物厚重,那玉掩在了衣服之下,没几个人见过,开了春换了薄衫,那块玉才露在了脖子外面,但也没引起过太多人的注意,没想到这个林老板眼楮这麽尖,一眼就瞧出这玉价值非凡。

“原告,被告所言,是否属实?”府衙大人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道。

“大人,民女自己并不知道这块玉这麽值价,并非像林老板所言,有钱不还。”我急忙道。

“既然如此,原告,本官就判被告将此玉拿来抵债,你可愿意?”府衙大人对林老板道。

不等林老板出声,我急忙道:“大人,不可!”

这块玉是我与冥焰联系的引线,虽然现在我不知道冥焰到底在哪里,但我心里还抱著一线微薄的希望,有朝一日能通过它得到冥焰的消息。何况,这块玉是冥焰留给我的唯一的念想,我怎麽能拿它去抵债?

“大胆刁妇!”府衙大人横眉一挑,怒目喝道,“为何不可?莫非你真是想赖账不还?”

“回禀大人,这块玉是民女的祖传之物,如果这样轻易拿去抵债,实属对祖先不敬,民女不敢做出此等不孝不义的禽兽行为。”我伏地道,“请大人开恩,若能按合约宽限民女三日,民女一定想办法筹钱还债。”

“口说无凭,这三日你若跑了怎麽办?”林老板道。

“原告此言不错。”府衙大人捏著下巴看了我一眼,“被告,虽然合约注明可以给你三日时间,不过基于原告对你存有怀疑,不如本官作个调解,你将那玉留在府衙之内,本官给你三日时间去筹钱,三日之後你若还清欠债,再来府衙将玉赎回,如何?”

我抬起头,看到府衙大人紧紧盯著我脖子上的黑玉,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之色。我冷笑,说来说去,就是想要我这块玉吧?这贪官,他就差明说,让我把玉双手奉上给他了。我淡淡一笑,冷哼道:“大人这主意倒是合情合理┅┅”

“既然你同意┅┅”那贪官眼楮一亮,我打断他,接著道,“不过大人,这玉是曾有修真之人施过法的,谁也取不下来,就是我自己,也拿不下来。”

“什麽?大胆刁妇,你敢戏弄本官!”贪官本以为我愿意将玉行贿给他,没想到我居然反口,气得一拍惊堂木,尖声道:“大胆被告,本官好意进行调解,不想你根本毫无诚意,看来原告林老板的担忧确有其事,本官现在就将你收押,并查封清点你名下的所有产业!择日再行宣判,退堂!”

“威武”之声不绝于耳,两个衙差过来拖我。“叶姑娘┅┅”安远兮在堂外大惊失色地喊我,我转头,看见店里众工人更是惶惶不安。幸好刚才已经把工钱结完给他们了,抬眼望著安远兮,他的眼里含著深切的担忧,我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帮我好好照顾金莎和小红。”

他怔怔地看著我,我被衙差拖著往里走。“叶姑娘┅┅”莫桑挣扎著挤进来,瘸著腿儿一拐一拐地扑过来,被衙差拦住,他的目光中有深切的自责和楫饱A我对他露出淡淡的笑容,我的冥焰呵┅┅

我被关进了沧都府衙大牢。没想到在京城坐了一次牢,到了这里还免不了牢狱之灾,只是,这里可比不得京城,有寂将军罩著,住著单间小号。我轻嘲地打量著这个肮脏潮湿的大牢,牢里的女囚比就少,我只与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婆子关在一起。

我看了一眼坐到我对面的那个老太婆,她花白的头发蓬散著,遮了大半的脸,目光呆滞地盯著地面,仿佛地上有朵花儿似的。这样一个老妪,犯了什麽罪被关进来?不过我无意打探这位牢友的故事,所以只是刨扰一堆润润的狠_草,垫到湿湿的泥地上,靠墙坐下去。

不知道他们会把我关多久?大概会关到把我的所有资产全都结算抵债之後吧?而我的资产不够抵债,到时候我可能会面临两个结果,一是继续坐牢,把牢底坐穿;二是,像大多数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全家被卖掉抵债,为奴为婢,甚至为娼。所幸的是,我孑然一身,没有家人,要卖,也只能把我卖掉了。

——2006、11、23

第96章 神婆

监狱很黑,本来就不见阳光,入夜之後,更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我闭著眼楮蜷在墙角,虽然开春了,但是夜里还是很冷,尤其在这潮湿阴暗的大牢里,没有被子,牢房正面没有墙,是用粗木做成的栏栅,冷风忽忽地贯进来,我身上的衣物根本不能抵御寒气。我搓了搓冻得有点发木的双手,待两只手有感觉了,才紧紧地环住双臂,瑟瑟发抖。我苦笑,看来这次坐牢和京城那次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蔚蓝雪这副单薄的身子,在这里不知道熬得了几天。小红他们现在应该知道消息了吧?不知道等不等得到他们来看我?今天发生的一切太突然,被收押的时候又仓促得来不及和安远兮作个交待,我本想让他跟小红说,把以前云老爷送我那玉板指找出来,试著去宝祥食府找一下云老爷的朋友。

其实之前还在绣庄时,我已经动了一下这心思,之所以未立即下决定,是因为我对这个仅有两面之缘的云老爷,心里还有些忌讳。毕竟我与他相交不深,又不知道他的底细,贸贸然的寻上门去,他的朋友能拿出这麽大一笔钱来帮我麽?

不过如今即使我想找云老爷子的朋友帮忙,也只有等了,等小红来探监,才能把消息带出去。我搓著发僵的双臂,本以为在这样的环境下根本不可能睡得著,可半夜里还是迷迷糊糊地浅眠过去,只是睡得极不安稳,一点小声响就立即被惊醒。即使是这样半梦半醒,仍觉得这一夜过得特别漫长,只祈求天快些亮,好让这寒冷的感觉被驱离得远些。然而,天从来不会照拂我,它依旧不愠不火地按部就班地运转著,就像以前帮母亲守灵的时候,跪在灵前,双腿麻木得没有一丝感觉,只祈求天不要亮,不要亮,只要天不亮,母亲就还会在我眼前躺著,只是躺著,睡过去而已,于是就真的觉得,这天永远也不会亮了。

然而天终究是会亮的,天会亮,地球会转,它们永远不会为某一个人改变自身行进的方向。牢里的光线渐渐强起来,在黑暗的环境呆久了,一点点光都会觉得无比明亮。狱卒提著早饭过来了,走到我们大牢门口,把两个破土碗从粗木栏栅递进来,搁在地上,每个碗里有两个黑乎乎不知道是面团还是饭团儿,随後又搁了一碗冷水进来。坐在我对面一晚上没动的老妪,立即冲上去,抢了一碗抱在怀里,抓著黑东西就狼吞虎咽。我犹豫了一下,走上前去端起另一个碗,坐回角落里,拿起那黑乎乎的东西一看,看起来像是馒头,不过,不知道是用什麽面做的,黑黑的,糙糙的,闻著有一股子怪味。

肚子是真的饿了。我试著咬了一口,立即皱起了眉。老天,这是什麽东西做的啊?又硬又糙,入口便像泥一样塞满了口腔,又苦又馊。我很想表现得不挑食,把它吞下去,必竟这里轮不到我来挑三拣四,可是勉强吞了一口,顿时一阵反胃,差点把隔夜的饭都吐出来了。我叹了口气,把黑馒头放回碗里,看著它发呆,馒头啊馒头,我肚子还能忍,忍到忍无可忍时,再吞了你吧。

正怔忡间,坐在我对面的老妪突然冲到我面前,一把就抢过我碗里的两个黑馒头,像是怕我跟她抢似的,一下子把两个馒头都塞进嘴里,我呆呆地看著她表演干吞馒头,她把手捂在嘴上,拼命地把馒头往里塞,塞了半天,突然顿住,两只手捂著脖子,倒在地上,双眼翻白,张大嘴,喷出几口馒头碎屑,面上顿时涨得发紫,一下子就有进气没出气。

我吓了一跳,看这样子,不是被馒头噎著了还有什麽?我赶紧蹲到她身边,帮她掏出嘴里的卡著的馒头,连掏出几块大的,看她脸色缓了一些,我赶紧去端过那碗冷水,扶起老妪的脖子,从她嘴里灌了进去,连灌了几口,那老妪呛了一下,我才松了口气,轻声问道:“没事了吧?”

她眼珠儿转了转,面上闪过一丝不耐,挣开我坐起来,我见她面色正常了,也懒得再多管闲事,正准备起身,却被那老妪一把抓住手臂,只见她面色惨白,死死地瞪著我的脖子,我怔了怔,下意识往脖子摸去,触到那块黑龙玉,那老妪顿时脸色大变,浑身瑟瑟发抖,嘴唇一哆嗦,吐出几个我听不懂的词来:“宿星轮回┅┅,混沌真神┅┅,宿星轮回,混沌真神┅┅”

我莫名其妙地看著她:“你说什麽?”

她仿佛没听到我的问话,只是死死地瞪著我脖子上的黑玉,不停地重复这两个词,眼楮里冒出奇异的光彩:“真神显灵,真是天助我龙婆┅┅”说著,一把抓住我脖子上的黑玉,就欲扯下来,我被她拉得跟著往前一栽,脖子被勒得生疼,又气又怒,猛地挣开她:“你想干什麽?”原来所谓的牢霸是真的,这老妪在这大牢里也敢抢东西,欺我是新来的不成?

她仿佛也呆住了,见扯不下玉,脸色又是一变,痴痴呆呆地道:“怎麽会这样?宿星怎麽会是玉主┅┅,真神的宿主┅┅”

我背上的汗毛竖了起来,她疯癫的样子骇得我有点心发毛,我赶紧退开,缩到墙角去,睁大眼警惕地瞪著这个疯疯癫癫的老妪,冷汗一滴一滴地从额头上冒出来。天啊,这老太婆不会是个疯子吧?不知道她有没有暴力倾向?我往墙角又缩了缩,眼楮打量了一下四周,瞥到不远处有块破砖头,手悄悄地摸去过,一把将那半块破砖头抓到手里,捏得死紧,这老太婆要是再向我扑过来,我就给她闷过去。

但她却没再有什麽动静,只是坐在那里发呆,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动了一下,转头看了我一眼,我捏紧了砖头,发现老妪脸上虽然仍旧怪异,眼神却不再混乱,一片清明。她冷冷地上下打量了我一眼,轻哼道:“你是谁?”

我戒备地盯著她,不答腔,她见我如临大敌的样子,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地道:“你以为不说我就不知道了,你早就是个死人了,

第97章 血礼

她听到我的话,抬眼看我,眼中似乎带著一丝冷笑。我转了转眼珠,笑道:“你说你是做请神拿鬼这一行,不就是神婆?”

“什麽神婆!”老妪冷哼一声,脸带不满,“神婆是这些愚昧的世人对我们的称呼,我们是联络三界众生的灵咒师。”

“灵咒师?”我故意讶意地道,“这麽说,你能通灵了?”

“我龙婆出身世代通灵的家族,能通灵有什麽奇怪?”龙婆哼了哼,眼神一闪,“世人愚昧,有眼不识泰山,将我老婆子关在此处┅┅”

“他们不识您老的本事,不等于人人都不识得。”我笑了笑,拍著老妪的马屁,“龙婆婆,你能不能用你的本事,帮我找一个人?”

龙婆哼了一声,翻了翻白眼:“我可从来不给人白干活。”

“这┅┅”我迟疑了一下,“如今在这大牢里,我没有钱给你,等出了狱,小女子一定重酬婆婆。”

“你?你有钱麽?”龙婆嗤笑一声,“我听刚才来看你那丫头说,你还欠人家一屁股债呢。”

这老婆子倒贼精,我无奈道:“那婆婆想怎麽样?”

老婆子目光一闪,紧紧盯了我半晌,笑道:“小丫头,我看你脖子上那玉倒值两个钱,不如拿来做酬金。”

我吸了口气,摸上脖子,一口回绝:“不行!”

“不行就算了!”龙婆轻哼一声,“我还懒得费力!”

我转了转眼珠,笑道:“婆婆,不是小女子不肯将这玉给你,而是这玉根本拿不下来┅┅”

“总之没好处的事我是不会做的。”龙婆打断我,闭上眼楮不理我了。

这死老太婆!我在心里一阵腹诽。忍了忍气,我赔笑道:“婆婆,虽然我现在不能付报酬给你,不过只是一时的,只要你帮了小女子这个忙,我一定不会赖你这笔酬金。”

老太婆闭著眼楮,面无表情,半晌不说一句话。我看了她半天,知道她不会做亏心生意,叹了口气作罢,正准备也闭上眼楮休息一会儿,那老太婆却突然睁开眼楮,盯著我:“你要找谁?”

我又惊又喜:“婆婆答应了?”

“说说你要找谁?”老太婆哼了哼,“反正在这牢里也无事可做,当打发时间。”

“我┅┅”我兴奋地走到她面前蹲下来,“我要找的人,他叫冥焰,我想知道他在哪里,他┅┅”

“嗯,说说他的生辰八字吧。”龙婆抬了抬眼皮,哼道。

“生辰八字?”我怔住了,这我哪里知道?

“你不会是不知道他的生辰八字吧?”龙婆瞪大眼,阴阳怪气地道。

“一定要有生辰八字吗?”我迟疑地问。

“当然,这是必需的。”龙婆翻了翻白眼,想了一下,“不过,也不一定,如果能有一件他的东西,也可以通过此物上的气息来寻人。”

东西?我怔了一下,冥焰的东西,他唯一留给我的东西,就只有这块玉了。我摸子脖子上的黑玉,轻声道:“这块玉,是他留下的。”

龙婆怔了怔,脸上露出一丝诧色:“你要找的人,是给你这块玉的人?”

“嗯。”我点点头。

龙婆的眼中闪过一丝怪异的神色,像是惊讶又像是带著一丝惧色,她的眉头皱起来,打量了我半天,才喃喃自语道:“真是没想到啊,没想到┅┅”

“没想到什麽?”我总觉得这老太婆似乎知道些什麽,难道这块黑玉身上还有什麽秘密,是冥焰没有告诉我的?

“没什麽,不过要通过这玉来找人,这玉必须从你脖子上拿下来才能施法。”龙婆眼角的皱纹轻轻抽动了一下。我摸著脖子,皱了皱眉:“这玉拿不下来的,这绳子没有结,也剪不断┅┅”

“你拿不下来,不代表别人也拿不下来!”龙婆轻哼一声,“我们龙家有一种血礼,可以试著取下这块玉,不过,也要佩戴这块玉的主人配合,要你自己有很强烈的愿望想要把它拿下来,否则是谁也拿不下来。”

“要我自己有很强烈的愿望麽?”我怔怔地道,“这样就可以找到他麽?”血礼?听起来就觉得这名字透著诡异,不知道是什麽样的仪式?

“找不找得到要看机缘,也不是一定能找到,你要不要试?”龙婆不耐烦地道。

我的眼前浮过冥焰温柔如麋鹿的眼楮,如果能找到你,冥焰,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我温柔地抚著脖子上的黑玉,淡淡一笑,抬眼望著龙婆,坚定地道:“我要试。”

“嗯。”龙婆点点头,“等下我施法的时候,你只需在心里想著取下这块玉就行了。”

我与龙婆面对面端坐著,龙婆嘴里喃喃地念起我听不真切的咒语,牢里不知道从里来吹来一阵阵阴风,把我和龙婆的头发吹得飘了起来。我眯起眼楮,见到龙婆伸手做出一些怪异的动作,嘴里的咒语念得越来越快,等一段咒语念完,她将右手食指伸到口中咬破,然後将那血淋淋的手指伸到我的额头,不知道在我的额上写了些什麽。还未等我反应过来,她一把抓起我的左手,在左手掌心上画上一个奇怪的符号,随後又在右手上如法炮制。最後,她双眼暴瞠,手伸到我的脖子上,将指头上的血滴到黑玉上,一边滴,一边又念起了咒语。

牢房里阴风大盛,我几乎睁不开眼。突然,垂在我脖子上的黑玉飘了起来,像是被什麽东西托住,飘浮在我的胸前,黑龙喷出的那团火豆,骤然暴射出一团红光,阴风围绕著黑玉,不停地旋转,形成一个强大的旋涡,一直延伸到半空。我和龙婆的头发随著这旋涡般的阴风如满神一般高高地竖立起来。牢房里的炫 Q阴风卷带著,满天飞舞,我和龙婆的衣服被剧烈的阴风撩得猎猎作响。我双手和额前刚刚被龙婆画上的符突然闪出耀眼的金光,刺得我几乎睁不开眼,龙婆的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快集中精神,想著把这块玉脱出来。”

是了,集中精神,把玉脱出来!我闭上眼楮,感觉风在我的脸上扑扑作响,风似乎围著我在转,我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受到巨大的压力的碾磨挤压,仿佛要把我分裂成碎片,胸口闷得发涨,仿佛有什麽东西要破胸而出,我似乎听到血液流动的声音,就像细胞重新在生长组合,身体痛得几乎要晕过去,我透不过气,冥焰┅┅,冥焰┅┅,救我┅┅

“啊┅┅”似乎是龙婆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我奋力睁开眼楮,被眼前的一幕骇得目瞪口呆。只见飘子我身前的那块黑玉,渐渐地升起一团青烟,在阴风的旋涡中,那青烟渐渐显出一条龙的影像,最初只是一个浅浅的影子,随著青烟越升越高,那由青烟形成的黑龙越来越清晰可辨。它仿佛受到极大的痛苦,在旋涡里翻腾、纠结,张口发出无声的咆哮,它的身体像充气的气球一样膨胀起来,越涨越大,最後,骤然冲破了阴风旋涡的牢笼,黑龙在牢里呼啸盘旋,闹腾半天之後,像蛇一样盘在我的身体上,张大嘴,狠狠地瞪著我对面吓得瑟瑟发抖的龙婆。

龙婆见它消停下来,如一瘫烂泥一样跪伏到地上,不停地磕头:“老婆子冲撞黑龙大仙,大仙饶命┅┅”

黑龙像是极为愤怒,张口冲她咆哮,巨大的阴影顿时将龙婆笼罩住,龙婆吓得尿得流出来了:“大仙饶命,老婆子不该起贪念,妄图玉主之位,惊撞大仙,大仙饶命┅┅,饶命┅┅”

我怔怔地望著她,起贪念,妄图玉主之位?什麽意思?黑龙挣破了阴风旋涡後,我身上的压力消失了,看著盘在我身上冒著青烟的龙体,我好奇地摸上去,发现手竟然穿了进去,那龙果然不是实体,只是由烟雾形成的,黑龙似乎感觉到我的触摸,低下头看我,我望著它,发现它的眼神竟然异常温柔,我失了神地伸手向它摸去,喃喃地道:“冥焰┅┅,你是不是冥焰?”

黑龙伏下头,温柔地靠在我的胸前,我轻轻地触摸在它的脸上,盔F了出来:“冥焰┅┅”

瘫在地上的龙婆见那龙安静下来,突然又念起了咒语,我的额上又闪出一道金光,黑龙骤然被金光弹开,想是被那光芒刺痛,它暴躁地翻腾起来。“冥焰┅┅”我心疼地想抱住它,却根本触不著它的身体,它只是一个影子,根本没有身体,而我越接近它,它似乎越难受,我身上的符印光越来越强,它暴怒地室内盘旋,躲避著我身上的符光,尾巴一扫,将我掀翻在地上,我眼前一黑,全身剧痛,仿佛体内有张牙舞爪的群魔,向我生噬过来,额上和双手的符光终于消失了。黑龙终于找到使它痛苦的目标,恶狠狠地瞪著龙婆,张口便喷出一团火来,龙婆身子瞬间便燃烧起来,她惨叫著在地上翻腾。“冥焰┅┅”我的视线糊模起来,看到那龙影渐渐变淡下来,“别走,冥焰┅┅”我心中大急,胸口一甜,顿时喷出一口鲜血,昏阙过去。

意识浮浮沉沉,冥焰┅┅,冥焰┅┅,不要走┅┅,我昏昏沉沉地睡著,我不知道我在哪里,我是不是又死了?真好,冥焰,我可以来找你了┅┅。老婆┅┅,老婆┅┅,冥焰?是不是你在叫我?你在哪里啊冥焰?那声音那麽飘缈,像风一样轻,我努力地分辨著那声音传来的方位,冥焰┅┅,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老婆┅┅,老婆┅┅,冥焰┅┅,冥焰┅┅,我向著那声音来的方向摸过去,眼皮为什麽那麽沉?让我看一看,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我的冥焰呵┅┅,我努力睁开眼楮:“冥焰┅┅”

“叶姐姐醒了!”有个稚气的声音惊喜地叫起来,顿时,我的眼前围了一张张脸,金莎、安远兮、安生、福爷爷,我没死吗?我费力地转了一下脖子,困惑地眨了眨眼楮。金莎伏在床前哭道:“阿花姐姐,你终于睡醒了,金莎好怕你一直不醒┅┅”

“醒了就好,我去看看小红煎的药好了没有,顺便告诉她你醒了。”福爷爷笑眯眯地道:“你昏迷了整整四天,我们都担心死了。”

我睡了这麽久?想起晕过去之前牢里那奇异的一幕,我蓦然睁大眼楮,急忙伸手往脖子上摸去,触到那块硬硬的黑玉,才松了口气,玉还在,我疑惑地眨了眨眼楮:“我怎麽回来了?我不是在牢里吗?”

安远兮扶我坐起来:“我们也觉著奇怪呢,几天前官府来通知我们接你出去,说是有人把你保出来了,我们正奇怪官府怎麽不直接放人反而来通知我们这麽麻烦,去了大牢才发现你昏迷在地上,把我们吓坏了。”

“跟我关在一起那个神婆怎麽样了?”那龙婆被火烧得那麽惨,不知道官府会不会认为是我杀了她。

“那个神婆?”安远兮皱了皱眉,“她没怎麽样啊,那婆子疯癫癫的,我们去接你的时候,她蹲在墙角一直在哪里神叨叨地念‘大仙饶命,真神显灵’什麽的┅┅”

我怔了怔,她没死吗?我明明看到她被火烧了?怎麽会没事?随即想到那晚发生的事是谁也无法解释的,难道是我的幻觉?

“叶姐姐,你怎麽会晕过去?”安生伏在我的床边,天真地道,“我们听到你一直在说胡话┅┅”

“是吗?我说什麽了?”我笑著看他,他歪著头,想了一下,笑道:“听不清,好似在叫一个人的名字┅┅”

“好了,叶姑娘刚刚才醒,你不要吵她休息。”安远兮推了安生一下,“你带金莎出去玩吧。”

两个孩子乖乖地出去了,我看了安远兮一眼,疑惑地道:“谁把我保出来的?是云老爷的那位朋友?”

“应该不是,那日我陪小红去宝祥食府找那里的掌柜,结果他们的掌柜出门了,说要过两日才回来,那个板指根本还没来得及交出去,没想到官府就派人来通知我们去牢里接你了。”安远兮道。

不是云老爷的朋友帮忙?那会是谁?把我从牢里保出去?我在沧都,不认识其他的人了啊?头隐隐有些抽痛,安远兮看我脸色不对,轻声道:“你才醒,先别想那麽多,等身子好了再去府衙打听便是。”

我点点头,躺下来,闭上眼楮。是呵,过几日去查吧,反正沧都府衙也不会跑了。

——2006、11、26

第98章 反思

却没能从府衙打听到任何消息,那师爷只是笑道:“叶老板,有人出银子作保,必是你的熟人,你承了情就是。”

心中万千疑惑,但也知道再也问不出什麽,转身走出来,摸著脖子上的黑玉,我迟疑了一下,抬头对小红道:“我想去牢里看个人。”

“姑娘想去看谁?”小红诧异地扬眉,想是没想到我在大牢里只呆了两天,便有想看的人。

“跟我关在一起的龙婆,我有些事还没搞明白,想问她。”我垂下手,这两天在家里,我拿著玉唤了冥焰的名字多次,仍是没有得到回应,那玉,也如平日一般,静静地垂在我的脖子上,没什麽不同。难道我那日在牢里见到那一幕奇异的境像,真的是我的幻觉?

买通了狱卒进去,那狱卒笑道:“倒没见过你这麽有心的,不过跟她在一起关了两天,竟来看她?”

我笑笑不语,走近那间牢房,龙婆仍旧蓬头垢面地坐在墙角,痴痴呆呆地念叨著:“大仙饶命,大仙饶命┅┅”我走近栏栅,看著她:“龙婆?”

她像是没听到我的说,只是目光呆滞地望著地板:“大仙饶命,大仙饶命┅┅”

我皱了一下眉头,转头看向那狱卒:“她怎麽这样了?”

“谁知道那婆子是怎麽回事,你不是跟她关一个牢房麽?”狱卒嗤道,“这神婆最会装神弄鬼的骗人,这会子不知道又是使什麽鬼把戏。有话快说,不过看这老婆子这样子,也怕是说不了什麽。”说完,狱卒转身走了。

是麽,这龙婆是个神棍,是个骗子,那麽那场所谓的血礼,不过是想骗我身上那块黑玉吧?我之前应允她取下那块玉时,心里不是没有这样想过,只是想著,取下来又怎麽样,总还是在这牢里,若是她不能帮我找到冥焰,那玉我自然还能取回去。

我蹲下身,望著痴痴呆呆的龙婆,我那日明明见她被黑龙喷出的火焰烧得满地翻滚,此际她好端端地坐在墙角,哪里有半分被火烧过的痕象?真的,是幻觉吗?那龙婆口中又何以会一直念念有辞?

“龙婆?”我不死心地又叫了一次,她仍旧保持著自己的姿势,神叨叨地重复著“大仙饶命”。小红蹲下来,轻声道:“姑娘,看来现在问不到她什麽,过些日子,等她的神智清醒些再来吧。”

我蹙著眉,想了想,望了龙婆一眼,想起那日她初到我脖上黑玉时,满脸震惊,一字一字地把她那天的话念出来:“宿星轮回,天道真神?”

龙婆全身一僵,顿时停止了念叨,我心中一喜,看来她对这句话有印象,我继续道:“宿星轮回,天道真神,宿星轮回,天道真神┅┅”

她缓缓地转过头,向我看过来,我见她有了反应,立即道:“龙婆,你认不认得我?”

她呆呆地看著我,不言不语,我心中一急,将脖子上的黑玉拎起来:“你记不记得这块玉?”

龙婆脸上顿时露出恐惧的表情,双手抱住脑袋,缩到墙角,大声惨叫起来:“救命啊┅┅,大仙饶命┅┅,饶了老婆子吧,救命┅┅”

我被她凄厉的喊叫吓住了,惊得站起来,狱卒跑过来,不耐烦地嚷嚷:“吵什麽吵什麽?不准叫了!”龙婆尤在那里惨叫,那狱卒转过道:“我说你们快走吧!弄得人一刻不得消停!”

我见这样子也问不出什麽,只得和小红走出去。这次的府衙之行一无所获,没有从龙婆那里打听到什麽,亦探不到是什麽人保的我。锦绣庄和火锅店被官府清盘了,我还欠著林老板四千两银子。这林老板倒也奇怪,自我被保出来之後,倒来找我,说同意给我时间筹款,不是合约上的三日,而是以十日为期。

这前後态度的转变,真是让我大为诧异,我疑心是保我出来那神秘人暗中进行了调停,那林老板却不露一点口风,只道:“之前是林某考虑不周,叶老板关在牢里也还不出钱,还不如给你时间让你想办法。”

早点儿想通了何必这麽费事?只是,我拿著云老爷子留下的翠玉板指,低头思量著,小红他们没找到人,也酗ㄛO找不到,只是避而不见吧?说到底,我与那云老爷子到底交情不深,何况还隔了那麽一重关系,只是去找他的朋友。我叹了口气,四千两银子,到哪里去弄?这玉板指看上去也值点钱,不如拿去当了,既然我脖子上的黑玉都能值八千两,这翠玉值个四千两应该没什麽问题吧?转而又啐了自己一口,叶海花,看你那点儿出息!若是有一日再遇到那个云老爷,拿什麽跟人交待?

不过,心里既然存了这样的心思,倒弄得我一刻不得消停。我厚颜无耻地想,反正这板指是云老爷子送我的,我拿它去找人帮忙是帮忙,把它当掉也相当于帮了我的忙。我不识货,也不知道这板指到底值不值钱,不如先拿去当铺估个价,反正,还有几日时间,若这板指真的值钱,到最後一日实在还不出钱,就拿它抵债。

这麽想著,我捏著板指,对小红道:“小红,咱们去找间当铺。”

进了沧都最大的当铺“得福堂”,将手中的板指递给掌柜:“老板,看看这玉板指值多少钱?”

他拿过翠玉板指,眼中闪过一丝诧色,看了我一眼,笑道:“姑娘,这东西值不了两个钱?”

“那值多少?”我留意到他眼中的诧色,想起当铺这行的规矩,什麽都说成是破的,无非是想压价罢了。

“顶多五十两!”掌柜的道。

“什麽?”我跳起来,“这板指玉色均匀,青色欲滴,成色极佳,是上好的货色,老板你再看看!”我即使不识货,也看出这玉色细腻,何况那云老爷子看上去那麽富贵,怎麽会用这麽便宜的玉器?

“姑娘,古玩玉器,本身的价值也钓瓣ㄟ炕A但是若有传说附身,或是尊贵盛名之人用过,那价值又有不同。”掌柜地把玉板指放到柜台上,“你这玉板指只值这个价,你当不当?”

当个鬼,五十两和四千两差得太远了,我气结地抓过玉板指,没好气地道:“不当了。”

又找了家当铺,得到的答案差不多,价钱反而出得更低,只出到四十两。又换了一间,那家竟然说这玉板指是染玉,一钱不值,我差点呕得吐血,看来这板指拿到哪个当铺,都换不到更高的价钱了。

当板指还债指望断了。我郁闷地走在街上,小红知我心情不好,也不敢多嘴,只静静地跟在我身後,穿过市集,小红突然“咦”了一声,我转头看她:“怎麽了?”

她指了指街角,我转过头,看到那里瞻F个书画摊子,摊主埋著头在写什麽,我望著那人,怔了怔,竟然是安远兮。怪不得这几日都见不著他人,原来在这市集上蓝u儿,他这麽缺钱麽?他在绣庄做这几个月,挣的钱也够用几年了,何至于要来蓝u卖字?

我迟疑著,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去跟他打招呼,他没同我说,想必是不想让我知道的。小红轻声道:“我听安生说他家公子每日替人抄书抄到很晚,白日还到集上来蓝u卖字,原来是真的┅┅”

“抄书?”我看著安远兮埋头在抄的,可不正是像书,“他缺钱麽?卖字能卖多少钱?”

小红诧异地看了我一眼:“姑娘糊狺F,安总管是在帮姑娘筹钱呢。安生说,安总管接了好多抄书的活儿回来做,这几日每日都只睡一两个时辰┅┅”

我怔住了。

此际才发觉自己有多可笑。我从来没有正视过我负债的问题,自来到这里,我挣的每一笔钱,都带著投机取巧的嫌疑,在我看来,钱是好挣的,我的负债总会得到解决,可是,怎麽解决?安远兮也酗ㄙ器D怎麽解决,他只会老老实实找他最熟悉的事来做,循规蹈矩地挣这看起来微不足道的几十文钱。我一直以施恩者的身份出现在安远兮的面前的,我是他的老板,我付他工资,我在心理上比他优越,我指挥著他跑来跑去,心里还得意地偷笑┅┅。可这个时候,当他认认真真做事挣钱为我还债的时候,我在做什麽?我在想怎麽变卖东西,怎麽不费力不费事地还钱。我怔怔地望著安远兮,他专注地抄写著,浑然没将闹市的喧嚣放在眼里,仿佛眼中只得只件事值得他关注。

我咬了咬唇,感到脸一阵阵作烧,转过身急急地跑开,小红急忙跟上我:“姑娘┅┅”

“回家。”我不自在极了,低声道。我要好好想一想,我是不是从来没有认真过?来到这个时空,在这个世上,虽然是重生,然我一直融不进这个世界,或者我刻意不让自己融入这个世界,总是以旁观者的姿态,以现代人的优越感,俯视别人,嘲弄别人,而我,其实我,有什麽,值得骄傲和自怜的?我捂住脸,为自己感到羞楚I

真的该好好反省了,我站在窗前,怔怔出神,应该怎麽样筹到这笔钱,还债?安远兮是书生,能想到的是为别人抄书,卖字画,我呢?我能做什麽?前世谋生的技能用不上,做生意,我苦笑,看来我还真不是做生意的料,而且我现在没有本钱来重头开始。十日之期已经过半,我到哪里去寻到四千两?几天之内挣这麽大一笔钱?

我叹了口气,小红见我垂头丧气的样子,劝道:“姑娘也别老想著这事儿,愁也愁不来,别把身子弄病了。”

“小红,我真是想不出办法来了┅┅”我叹了口气,“你跟著我,要受罪了。”

“姑娘说的这是话,人活在世上,谁能不遇到点事儿。”小红笑道,“我相信姑娘一定能想到办法的。”

“这世上什麽地方来钱最快啊?”我哀叹道,要是这里也有福彩买就好了,我衰到极点就该行大运了吧?说不定一买就中了。

“赌场和青楼呗。”小红道。

“什麽?”我怔了怔,小红诧道,“姑娘不是在问我这世上什麽地方来钱最快吗?当然是赌场和青楼这些捞偏门的地方了,姑娘忘了你当初登台的时候,拍出了千两黄金呢。”

登台?多久以前的事了?那一晚,是我到这个时空,命运的第一个转折,瞬时思绪如潮,小红见我神情怔忡,担扰地道:“对不起,姑娘,我失言了。”

我回过神来,明白过来她指什麽,笑了笑:“没事。”

小红说得没错,青楼,是销金窝啊!我沉吟了一下,轻笑起来:“小红,你提醒了我,我倒是想到了一个法子。”

——2006、11、27

第99章 卖歌

歌鼓燕赵儿,魏姝弄鸣丝。粉色艳日彩,舞袖拂花枝。

把酒顾美人,请歌邯郸词。清筝何缭绕,度曲绿云垂。

┅┅

李白的《邯郸南亭观妓》,歌尽青楼风流。青楼的夜,莺声燕语、浅唱低吟、脂粉成行、锦帐千重,不管是在京师还是沧都,都没有什麽不同。才方踏入烟花巷,已觉无边的风月气息袭来。立于沧都最大的青楼“风月楼”门前,我觉得有一丝讽刺,这个我当初一心想逃离的地方,我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我居然会主动踏进门去。

已有龟奴迎了上来:“这位公子眼生得很,可是第一次来找姑娘?”

我淡笑不语,那龟奴也是懂看眼色的,见我不欲多说,笑著将我迎进堂子:“公子爷,我们风月楼的姑娘,个个貌美如花,善解人意,公子若没有相熟的姑娘,小人给你介绍两位┅┅”

“先寻一个小厢。”我淡淡地道,“今儿有什麽节目?”

龟奴听我这麽说,当我是个经常出入勾栏院的纨裤子弟,眼楮一亮:“公子爷可来得巧了,今儿咱们风月楼有一位清倌人初次登台,歌舞那是一绝,皆是京城最盛行的曲子┅┅”

我笑了笑,入了小厢,倚到榻上:“那敢情好,我倒有兴趣瞧瞧。”

那龟奴见我不咸不淡的,摸不清我的底细,赔笑道:“公子可要叫两位姑娘进来赔酒?”

“不用了,我需要的时候再叫。”我淡淡地道,我又不是来嫖妓的。甩了一两银子给他,面上虽然不动声色,心却痛得抽搐,见那龟奴笑开了花,一脸诌媚:“那小人不打扰爷的兴致,有有什麽需要再吩咐小的。”

待他出去,扮作小厮的小红才出声道:“姑娘今儿到这里来,是想要┅┅?”

她迟疑了一下,语声顿住。我抬眼瞥了她一眼,轻笑:“你当我想重操旧业麽?”

她见我似嘲非嘲的表情,蹙眉道:“姑娘┅┅”

“小红,好不容易才简   瘥漯渐肮A你当我真的会回来麽?”我打开窗,垂下竹帘,看著大堂的动静。

“姑娘┅┅”小红怔怔地看我著,我莞尔道,“今儿我们也做一回爷,你只当出来寻乐子。”

小红的脸上飞起红霞,跺脚道:“姑娘好没正经。”

大堂热闹起来,之前龟奴说的那位清倌出来登台了,却见一个衣著艳丽的盛妆女子抱著琴登上表演台,虽然半垂著脸,仍能看出面容姣好,神情楚楚动人,可算得上是一位美人。她弹起琴,唱了一首小曲儿,我听那曲子,觉得曲风有些怪异,又似乎有些熟悉,待她唱出歌词,才觉得哪里不对,原来那词曲隐约有我之前在京城唱那几首歌的影子,歌词也很白,不是按律填的词,而是模仿著流行歌曲风格写的歌,听著让人啼笑皆非,觉得不伦不类。

我微笑著,听她唱完,抬眼看小红:“小红觉得她唱得怎麽样?”

“没姑娘唱得好。”小红笑著拍我马屁,我又好气又好笑地白她一眼。外间已经开始竞价了,那个清倌被一个瘦瘦的老头以两百两拍去。我淡淡地笑道:“小红,开门跟那龟奴说,帮我请老鸨进来。”

风月楼的老鸨柳如月是个风韵尤存的半老徐娘,妆扮得风流妖娆,之前玉蝶儿在铺子里当掌柜的时候,还挺爱缠他的,借著做衣服找过他数次,不过我却没见过她的面,此际才算是看清她的长相。那老鸨进门,看到我和小红,神情一诧,笑道:“哟,这位公子是初次来吧?可看上哪位姑娘?如月让她过来招呼┅┅”

我笑道:“柳妈妈请坐。刚刚那位姑娘登台那曲儿,倒有些别致,不知是哪位乐师作的?”

“公子客气了,这可是如今京师最盛行的词曲儿,据传是当年‘倚红楼’的艳妓卡门姑娘所创的,深受客人欢迎,公子也喜欢这曲儿?”柳如月坐下来,笑问。

“卡门姑娘?”我扬了扬眉,淡淡地道,“卡门姑娘的歌我听过,这词曲儿可不太像。”

柳如月怔了怔,脸色颇有些尴尬:“原来公子是从京里来的,我也不瞒公子,卡门姑娘词曲无双,京城盛行,自然有人效仿。”

原来我当初唱那些歌已经传到沧都来了,还成为青楼的时尚,青楼女子竞相模仿,希望藉此抬高身价麽?

“这麽说,这些歌曲儿是柳妈妈专程让人模仿著卡门姑娘的歌曲儿写的?”我噙起一抹浅笑,轻道。

柳如月的脸上有些尴尬:“如今这沧都城里,哪家青楼都是如此┅┅”

“可惜了。”我淡淡地道。

“可惜?”柳如月怔了怔,“公子这话怎麽说?”

“刚刚那位姑娘,唱的那首歌不适合她的气质,若换上一首,她今晚的竞拍价应不止两百两。”我望著那老鸨,“柳妈妈觉得若是换上这首歌如何?”说著,不等她有所反应,我轻轻哼唱起一首《月满西楼》,刚刚我觉得那清倌的嗓子,唱这首歌应该极为动听。那柳如月听我哼唱了几句,眼楮一亮,却弄不明白我到底想什麽,忐忑地道:“公子这歌┅┅”

“我今儿来,就是跟柳妈妈谈生意的。”我唇角噙起一抹浅笑:“既然柳妈妈横竖要找人买歌,不如跟我买,我保证我给你的歌,绝对是柳妈妈想要的。”

“我就说怎麽有客人包了小厢,却不叫姑娘,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柳如月看著我,面色与刚才的谨慎小心已有不同,似笑非笑看著我:“原来姑娘是来找如月谈生意。”

我挑了挑眉,淡淡一笑,她明明进门就看出我是女子了,却在弄明了我的来意才挑破,果然是八面玲珑的主儿。我不以她态度的骤变为忤,只浅笑盈盈地望著她,轻道:“柳妈妈真是个玲珑人,不知对小女子这笔生意可感兴趣?”

“姑娘刚才唱的曲儿,倒是动听,不过,与卡门姑娘的曲风不太相似。”柳如月笑道,“姑娘可还有什麽曲儿?”

“刚刚那曲儿是衬那位姑娘的。”我菀尔道:“柳妈妈是想要卡门姑娘那种艳曲麽?”

“青楼姑娘唱的无非是逗客人的开心的曲子。”柳如月笑道,“姑娘有麽?”

我笑了笑,再胜过《卡门》那词的惊世骇俗怕是少了,你既然要俗曲,便给你来俗的,我张口唱起了黄安的《君莫攀》,这首歌调子忒俗,我所喜欢的《君莫攀》的词也被改得俗不可耐,初听时一度有撞墙的冲动,但唱得寻欢的男人听,还是讨好的。

柳如月静静地听我唱完,眼里有忍俊不禁的笑意:“姑娘这两首歌,倒是完全不同的曲风,如月真是好奇,这些歌都是姑娘作的?”

“是我家乡的人所作。”我菀尔一笑,“柳妈妈,刚刚那首是跟你开玩笑来著,我再唱首给你如何?”

既然是卖东西,当然要注重货品的质量,我收了玩笑之心,认认真真地唱了一遍《流光飞舞》,我不信这首歌唱出来,你还不会动心。果然,柳如月听到这首歌,面色发怔,等我唱完,半晌没有说话,我笑了笑,轻道:“柳妈妈,这曲儿可还听得?”

“听得,听得。”柳如月回过神来,面带喜色地看著我道,“姑娘这生意想怎麽做?”

“白银五千两。”我报了个价,我本是想说四千两,想想我东山再起还要本钱,反正这青楼的钱来得容易,索性多要点。

“姑娘,你这价钱可是狮子大开口。”柳如月也是个见过风浪的,听我如此叫价也不动怒,不动声色地道,“你这三首歌就想卖到五千两,你当我柳如月是冤大头吗?我让人写歌,也不过五两银子的润笔费。”

“这自然不是三首歌的价钱。”我暗赞一声,笑了笑,轻道:“我也不瞒柳妈妈,我急需这笔钱,若柳妈妈同意一次性付给我这笔钱,我可以在一年内随时给你提供歌曲。五千两银子说少不少,但说多也不多,我的歌若能让柳妈妈顾客盈门,五千两很容易赚回来。”

“说是这麽说,但姑娘的歌能不能盈利还是未知数,何况我并不知道姑娘的底细,姑娘若是拿著钱一走了之,我岂不是亏大了?”柳如月想得极周全,我倒忘了这一点,就是——她凭什麽相信我?

“那柳妈妈想怎麽做?”在商言商,我自然不能就凭嘴巴说说就消除她的顾虑。

“还是一首一首地付账,货银两迄,不拖不欠。”柳如月道,“我照市价付账,如何?”

“一首五两银子?”我微微一笑,站起来,“柳妈妈,这笔生意看来谈不成了。”这沧都城可不止一间青楼,我换家再卖就是。

“姑娘别急。”柳如是见我想走,笑道:“姑娘不满意这价钱,你报个价如何?”

“一百两一首。”我张口便道,“柳妈妈,这个价一分都不能少。”

她轻笑一声道:“姑娘,我们楼里的姑娘,接一个客人也未必能有一百两银子,你这个价,实在是太高了。”

我淡淡一笑:“柳妈妈,同样的东西用在不同的人身上,效果都会不同。你是个明白人,知道怎麽把好东西用到刀刃上。”

她定定地看著我,唇角噙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姑娘也是个聪明人。好,就冲姑娘这句话,一百两银子一首,我要了。”

我淡淡一笑,一百两银子一首,算不少了,不过这几日要筹够四千两,得卖掉四十首歌,风月楼不会有这麽大的需求量的,看来还需多跑几家青楼。真是幽默啊,我好不容易才脱离了青楼,没想到头来还要靠青楼来救命。也鱼 q并不能完全筹够那笔欠款,但总归来说,今天这个头开得还算不错。我微笑著对柳如月道:“如此,我便写下歌词,请柳妈妈让乐师来记一记曲谱吧。”

——2006、11、28

第100章 水鱼

我又唱了两首歌给柳如月,换来一张五百两银子的银票。揣著银票站起来的时候,觉得心里沉甸甸的。柳如月看著乐师抄给她的曲谱,笑道:“姑娘以後还来麽?”

我抬眼看她,笑道:“怎麽?”

“我看姑娘这样子,若不是急需钱,也不会到青楼来找我谈这笔生意。”柳如月道。“若是以後如月还想找姑娘买曲子,上哪里去寻姑娘?”

“柳妈妈一次买下来岂不省事?”我淡淡地调笑道,见她神情尴尬,“若风月楼的生意好,我会再上门的。”听说风月楼的老板另有其人,柳如月不过是给人家打工的,大概也拿不了这麽大的主意。我也不再为难她,踏出厢房,我按了按怀里的银票,吸了口气,准备离开风月楼,这当儿,房边一个厢房突然打开了,一团肥肉从房里跌出来,扑倒在我面前,嘴里嚷嚷著:“年┅┅,年少荣算个屁,我还不知道┅┅,他,他去年在,在赛诗大会上得了第一那,那诗,是请人操,操刀的┅┅”

我定楮一看,原来是个白白胖胖的醉鬼,看来还挺年轻,就是胖得不像话,一身的肥肉足有两三百斤,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赶紧跑出来,欲扶起那躺在地上的大胖子,却没扶动,反被一屁股带倒在地,那大胖子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小厮赶紧扶住他,大胖子将他一推,站起来指著厢内涌出来的人道:“你,你们说,是,是不是┅┅”

“是是是,当然是谁的诗也比不过富少爷您的┅┅”厢里涌出来几个醉汉的狐朋狗友,涎著脸拍马屁,一看这群人就是以这富少爷为头的。

“哎哟,富少爷,你怎麽喝得这麽醉?”跟著我出来的柳如月看醉胖子撒酒疯,赶紧跑过去,被醉胖子一把抓住手腕:“柳,柳妈妈,我没醉,我刚刚作了首诗,我念给你听,听听┅┅”

“哎哟我的富少爷,您作的诗自然是最好的,看你醉成这样,不如让小贵子送您回去?”柳如月脸上虽然赔著笑,却一脸惨绿。

“柳妈妈!”富少爷把眼一瞪,酒似乎也醒了三分,“你这是看不起我怎麽的?我作的诗难道就比不上年少荣那小白脸┅┅”

“哎哟富少爷,您这是说到哪里去了,好好好,是如月的不是,您念,您念┅┅”柳如月赶紧赔笑,唇角抽动了一下,额上隐隐可见细汗。

富少爷露出满意的笑容,摇摇晃晃地道:“哪有猫儿不偷腥?哪有猪儿不啃泥?哪有公鸡不打鸣?哪有女子不思春?”众人满脑黑线,偏那富少爷还沾沾自喜地道:“柳妈妈,我今儿这诗作得如何?”

我“噗哧”一声,这才算明白柳如月那一脸惨绿所为何来了,看来他们已经多次领教过这位富少爷的“诗”。蓦地想起《飞花艳想》里那两个作出“风大吹开杨柳絮,片片飞来好似鸡”的求亲者,更是忍俊不禁,再也憋不住笑出声来。

那富少爷醉眼扫过来,眼中似有愠意:“你笑什麽?”

我忍住笑,吸了口气道:“没,没笑什麽。”

“胡说,你明明就是在笑我!”那富少爷动了怒,酒似乎也醒了,松开柳如月的手,走过来,“你是在取笑我刚才作那诗?”

“哪里,公子那诗作得妙极,在下哪里敢取笑。”我思及身份,不欲与人在此地发生争执,赶紧赔笑道,“公子高才捷足,佳句清妙,在下深感佩服。”

岂料那富公子闻言越发恼怒:“岂有此理,你面带讥笑,分明有心讽刺予我。”

我没想到这富公子这般难缠,心下也有几分气恼:“在下并无此意,告辞。”

“不准走。”那富公子拉住我的手腕,“哼,你既看不起我作这诗,想必自恃才高,不如也赋诗一首,胜了本公子,方才准走!”

我大怒,欲挥开他的手,谁知这死胖子倒是劲大,我竟挣脱不出。小红大惊,扑过来欲掰开那富公子的手:“你,你想干什麽?放开我家公子!”

那柳如月也赶紧过来赔笑:“富公子,大家到咱们风月楼都是寻开心的,有什麽话好好说便是,犯不著动手动脚的。”

谁知那死胖子借酒装疯,推开小红,瞪著我道:“你今儿要是不作出一首诗,便是不给我富大康面子,传出去岂不是让人嘲笑,你不作,今儿休想走!”

我看了一眼柳如月,她附到我耳边轻声道:“这位富少爷家里财雄势大,你若是不想惹麻烦,就顺顺他的意吧。”转而一见那富少爷的狐朋狗友都带著讪笑,此时这番喧哗也惊动了一些大堂的客人,有人纷纷围了过来。

我吸了口气,将怒意掩藏在眼底,冷声道:“既然如此,在下便献丑了,富少爷想让在下作首什麽诗?”

他见我应允了,方才甩开我的手,哼了一声,随手一指走廊花架上的一盆兰花道:“就作首咏兰诗罢。”

我皱了皱眉,在脑子里搜诗,首先想到一首李白的《孤兰》,觉得不太应景,随即想到张羽的一首《咏兰花》,舒了口气,轻吟道:

能白更能黄,无人亦自芳。

寸心原不大,容得钗h香。

那富公子见我真作出一首诗,不由怔住,我双手合抱,俯身道:“在下刚才闻得富公子佳句谐趣,失声唐突,多有得罪,望富公子海涵。”

富公子圆圆的眼楮上下看我一眼,突然“哈哈”一笑,眯起眼道:“你这小子原来确有其才,你既赞我作的诗谐趣,可见是个知情识趣的妙人,本公子交你这个朋友,过来一起喝杯酒如何?”

说著,不由分说地抓住我的手,往他那小厢里拖,我大吃一惊:“富公子,在下还有事在身,要赶回去,而且在下不会喝酒┅┅”

话还没说完,就被那富公子打断:“你这麽不赏脸,莫非是看不起富某?”

我有些发急地看了柳如月一眼,见她一脸莫可奈何的表情,再见富公子发蛮的样子,忍气道:“在下不敢,在下的确不会喝酒。”

“你这人怎麽这麽不爽快?”富公子把眼一瞪,不耐烦地道,“罢了罢了,不喝酒便算了,咱们吟诗如何?”

我一想到他那首诗,冷汗就流下来了:“富公子┅┅”

此际我已经被他拉进小厢,他的一众狐朋狗友也进来了,屋里还有好些陪酒的姑娘。那富公子拉我坐下,一脸冰释前嫌的表情:“在下富大康,你叫什麽?”

“在下姓叶名华。”我随口道,心中有些发急,不知道这酒疯子要闹到什麽时候,我本是晚上出门的,若是迟迟不归,福爷爷他们肯定会担心死我。

“叶公子,你真觉得我刚刚那首诗作得不错?”富大康一圆圆的小眼楮瞪得大大地看著我,我擦了擦冷汗,口是心非地道:“是┅┅”

“奇怪,你们都说好,为何绛雪小姐看到这首诗却那麽生气?”富大康脸色一黯,陪坐众人的脸色也颇古怪,我好奇地道:“降雪小姐是何人?”

“降雪小姐是富公子的心上人,是近日才从京城辞官归田的余大人的孙千金。”旁边一位陪酒的姑娘笑起来,那富大康听她这麽一听,白胖胖的脸上竟然泛起一丝红晕,嗤了那姑娘一口,“去,讨打。”

“富公子是将这首诗送给了那位降雪小姐?”我忍不住又想笑,官家千金,想必是知书识礼,这样的诗巴巴地送到她面前去以表心意,不气晕了才怪。

富大康闷闷地喝了一口酒道:“我真摸不透这些女人的心思,之前我送了一些首饰去给她,她让丫鬟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我向丫鬟打听,她说她家小姐不喜欢这些东西,喜欢吟诗作对的风雅公子,我一听就作了诗送给她,结果被她家的丫鬟拿扫帚打出门,我怎麽做才能让她高兴啊?”

我肚子里笑得肠子都快打结了,费力地吞了一口唾沫。这时席间一个男子给富大康倒了一杯酒递过来,赔著笑脸道:“富公子,降雪小姐不懂你的真心,终有一日会後悔的,来,在下陪你干一杯,一醉解千愁。”

“干!”富大康接过酒一口喝下去,“一醉解千愁。”

我一心想走,又怕他们向我劝酒,转了转眼珠,笑道:“富公子赠诗不成,所以便来青楼买醉?依在下看,实在是大大的不妥。”

“我心里烦,喝杯酒都不成?”富大康一脸为情所困的表情,我轻笑道,“倒不是不行,只是到青楼里来喝,只怕那位降雪小姐知道了,会更恼你。”

“我不来,她也恼了。”富大康气哼哼地道,“她让丫鬟说,除非我在两日後的赛诗大会上夺魁,否则再也不看我一眼。”富大康猛地站起来,一拍桌子道:“我┅┅,我定要在寒诗大会上夺魁!”

“赛诗大会?”我好奇地道,“又是什麽?”

“叶公子是外地来的吧?连咱们沧都一年一度的赛诗大会都不知道?”一个姑娘抿嘴儿笑道,“这赛诗大会是沧都一年一度的盛会,是沧都几位德高望重的老爷为了选拔贤才举办的,每年不知道多少文士公子去参赛呢┅┅”

我眼楮一亮:“参赛夺了魁,可有奖金?”

“奖金?”那姑娘笑了笑,“奖金是没有,夺魁者能得一块‘诗会才子’的牌匾,还能得到几位老爷向京中大员举荐的机会,那些一心入仕的学子都不会放过这次机会,而豪门大户的公子则是博个文才风流的名声,所以┅┅”

没有钱?我一阵失望。那富大康见我对赛诗大会颇感兴趣的样子,问道:“叶公子也想去赛诗大会凑凑热闹?”

我见他虎视眈眈的表情,心中一转,已知道他忌惮什麽,赶紧笑道:“我哪对那个感兴趣呀,我是见富兄对赛诗大会头名志在必得,在想能否帮上兄台的忙。富兄对降雪小姐一片痴心,真是令在下感动不已,不如在下替富公子作一首诗,你拿去送给降雪姑娘赔罪?”

我心中突然萌生出另外一个主意,这富大康既然想夺魁,以他肚子里那点墨水作出的诗,只怕会死得很难看,如果能卖几首诗给他,助他夺魁,没准收的银子会更高,不过,这话可不能说得那麽白┅┅

我尤在思索,富大康却已眼楮一亮:“当真?”

“这有什麽好说假话的,不过是举手之劳。”我站起来,走到小厢一边的书桌上,拿起笔,写下一首李白的《秋风词·三五七言诗》:

秋风清,秋月明,

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还如当初不相识。

思忖著现在这个时节,本想把“秋风清,秋月明”改一改,在心里替著“春风春月”、“清风冷月”、“寒风皓月”,思考半天,还是觉得换不下来,索性不改了,只在诗後题注道“时值初春,然余心凉如秋,自作《秋风词》”。富大康站在旁边见我写出这诗,眼中一亮,表情顿时感慨起来:“哎呀,叶贤弟这首诗,真是写出了富某的心里话。”一时神情激动万分。

我笑了笑:“富兄将此诗再手抄一遍,送去给降雪小姐,只望小姐能消气。”

“哎呀,叶贤弟真是帮了愚兄的大忙了。”富大康一扫刚才的颓丧之气,眉开眼笑地道:“叶贤弟文才出众,愚兄有一事相求。”

“富兄不必多礼,在下若能帮忙,必当尽力。”我微微一笑,鱼儿上钩了。

“贤弟,虽然你们表面上都赞我,其实我知道,为兄才疏学浅,写的诗不成样子┅┅”我见他有些不好意思,心中一乐,这富大康性子倒也有几分可爱,只听他继续道,“我想请贤弟陪我参加此番赛诗大会,贤弟若能助愚兄夺魁,让降雪小姐对我刮目相看,愚兄一定重谢贤弟┅┅”

那就先掏钱来吧!我一脸肝胆相照的表情,大声道:“富兄这是什麽话,成人之美,乃是积德之事,小弟自是竭尽全力,不过┅┅”

“不过什麽?”富大康看我欲言又止,急道,“贤弟有话不妨直说。”

“不瞒富兄,愚弟日前受人陷害,欠下一笔巨款,五日後便要归还,目前愚弟正在四处奔波,筹集银两还债,只怕是不能抽出时间,陪富兄参加赛诗大会┅┅”我扮出一张苦脸,唉声叹气地道。

“你欠人钱?欠多少?”富大康一听,立即道。

我迟疑了一下:“四千两!”我本想狠心多报一点,想想还是作罢,这事富大康也野H後还有用处,还是把线放长一点吧。

“嗨!我当多少钱呢,贤弟只需安心陪我去参会,这笔钱,愚兄帮你还了!”富大康很海地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啪”地一声拍在桌上,大声道。

我故意露出惊讶的表情,心里笑翻了。

——2006、11、28

水鱼:冤大头、凯子。

第101章 情愫

这富大康原来是沧都有名的“福禄”珠宝金行的小开,富家的珠宝生意做得极大,分店开遍全国,与天茳国周边的国家也有生意往来。富老爷娶了一妻四妾,生了八个子女,却只得富大康这麽一个男丁,还是正室嫡出的,自然宠得无法无天,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摔了,所以让这富少爷沾了纨裤子弟的全部习气。但就我这晚的观察所得,这富少爷虽然不学无术,喜欢吃喝玩乐,高兴别人奉迎拍马,但人还算耿直大路,不是所有的纨裤子弟能一下子拿出四千两给我这初次见面的陌生人的,看来只要他高兴,真是做什麽都成。

得了富大康四千两银子,我自然是不好马上走人,于是详细了解了一下往年赛诗大会的规则,出题的内容,往届夺魁都的名诗等等,直到深夜。富大康一行才摇摇晃晃地出了风月楼,富大康亲热地拉著我的手道:“叶贤弟,愚兄今日结识你这个好兄弟,实在是太高兴了,贤弟不如去愚兄家里住一晚,咱们兄弟俩秉烛夜谈,明儿再回去如何?”

去你家住?我可没那麽大胆子。万一被你发现我是女的怎麽办?还有,揣著这笔巨款,万一你反悔了怎麽办?我赶紧推辞道:“富兄太客气了,小弟出门未与家人知会,若是一夜不归,恐家人担心,小弟还是不到府上打扰了。”

“说得也是,让家人担心是不好。”富大康倒也不坚持,笑道,“叶贤弟家居何处?为兄送你回去?”

“不敢劳富兄奔波,小弟住得尚远,家在城郊。”我蓦地想起,此际城门已关,恐怕是出不了城了,看来得找个客栈住一宿。

“夜深了,贤弟一人回去,恐不安全,何况如今城门已关,贤弟不让我送,可出不了城!”富大康关切地道,我顿时了悟他坚持要送我,只怕是要摸清我到底住在什麽地方吧?这富大康说到底仍是生意人家的子女,就算他不知人间疾苦,也多是会算计的,白白拿了四千两银子出来给我这陌生人,当然也怕我跑了。

这倒不好推了,我笑道:“小弟是怕富兄来回奔波,过于劳累,富兄这麽担心小弟,小弟真是感动,盛情难却了。”

有富少爷当保镖也不错,我带著这麽大一笔银子,也怕路上会出事儿。富大少果真有些关系门路,到了墙墙根儿,随从把他的名字报上去,城门竟真的给他开了。他送回我了老福头家,与我相约两日之後在赛诗大会碰面,才坐车返回。

小红一晚上都没机会说话,见富大康上车走人,才紧紧抱住我,激动得未语畦y:“姑娘┅┅”

“好了好了,这不是都没事了┅┅”我拍著她的肩膀,轻笑,“进屋去吧,外头冷。”

“小红是心里高兴。”她不好意思地抬起头,擦了擦眼楮,“我就知道,姑娘一定会想到办法的,姑娘是小红见过最有本事的人┅┅”

呵呵,这话说的,马屁真是人人都爱听。可她哪知道我受的刺激,我拼死拼活挣点小钱,以为自己过得比普通老百姓好多了,没想到我觉得如天文数字的债务,人家随手就拿出来了。看来,我还不清楚真正的巨富到底富到什麽程度。我要是有一天也能像富大康一样随手拿出四千两来打发人,身後到底要有多少身家?这麽一算一对比,顿时沮丧得不得了。

福爷爷果真还差了小祥子在等门,见我们回来,福爷爷披了件衣服从屋里出来,我赶紧把他扶进屋去,一边埋怨道:“爷爷也真是的,这麽晚还等我作什麽?”

“你一个女娃娃半夜不归,我怎麽放心。”福爷爷慈祥地笑道,我心中一热,福爷爷是真的拿我当亲孙女在疼的,之前欠下那笔债,他本准备卖掉几间祖屋替我还债,被我拼死拦下来,那几间祖屋是福爷爷的生活来源,没了祖产他和小祥子吃饭都成问题,何况就算他把祖产卖了,也解决不完我的债务。我向他保证我一定能在限期之内筹到钱,他才勉强没提这事儿,但我知道他心里一定还记挂著。第一时间把筹到钱的好消息告诉他,福爷爷起先还不相信,直到我把银票递到他手上,他面上才露出喜色,叹道:“真像是在做梦一样。”

可不是像在做梦,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我竟然也遇得到这样的好事儿,看著那几张白晃晃的实实在在捏在我手里的银票,让我忍不住咧开嘴傻笑,折腾一宿,竟是了无睡意,精神也出奇地亢奋,见天际已经有些发白,索性起床梳洗,收拾妥当之後,想起应该告诉安远兮一声,省得他今天又傻乎乎地跑去蓝u。

到了安大娘家的小院,推门进去,安大娘正在院子里喂鸡,见我进来,她淡淡地笑了笑:“叶姑娘来了。”

“大娘,远兮还没起床吗?”我笑著拿过她手里的饲料盆,“我来吧。”

她也不推辞,任我把鸡食拿过去,轻声道:“远兮去帮人抄书了,说了这两天不回来。”

“呃?”安远兮竟不在家,我怔了怔,“抄书怎麽不在家里抄?”

“那边说是什麽孤本,不放心让远兮带回来,只能留在府上抄。”安大娘拍了拍手上的饲料末,走到院角的大缸里舀了勺水,倒进旁边的盆里洗手,动作轻柔斯文。我看著她的举动,心里有些怪怪的感觉,这安大娘的谈吐举止,一举一动,看起来都不像个粗鄙村妇。她年轻的时候应该是长得极美的,否则也生不出安远兮这麽漂亮的儿子,只是长年累月的劳苦生活把她的美貌消磨殆尽,华发丛生,皱纹满面。

她洗完手,抬眼见我看她,笑了笑:“叶姑娘,我去弄早饭,你要不要在这里吃饭?”

“好啊,我来帮你吧。”我撒了几把鸡食,让鸡们飞奔去抢。安大娘笑道:“不用了,我一人行了,你帮我叫安生起床吧。”说著,指了指右边的厢房。

“那小鬼还没起来?”我放下饲料盆,推门进去。这应该是安远兮的房间,因为屋里有两张床,大床紧靠右墙,小床竖著靠在床尾一侧,安生就躺在小床上。我笑著走过去,看见安生闭著眼楮,趴睡在床上,发丝凌乱地覆在脸上,噘著嘴,嘴里一串亮晶晶的口水丝,滴在枕头上,枕头上湿了一小片。

“懒虫,起床罗!”我捏捏他粉嫩的脸蛋,安生唧叭了一下嘴,仍旧闭著眼楮呼呼大睡,样子可爱极了。我玩心大起,捻起一谎Y发,用发梢在他脸上轻拂,他耸耸鼻子,不耐烦地用手挥了一下,还不醒?我好笑地继续逗弄他,他连挥了几下手,终是痒得打了个喷嚏,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楮。

“大懒虫,快起床,太阳都晒屁股了!”我笑著掀开他的被子,怔了怔,“噗哧”一声笑起来,这小鬼居然只穿了个肚兜,光著屁股蛋子。我拍了下他的屁股,笑道:“小鬼,屁股蛋蛋被人看光光了,羞死罗!”

他清醒过来,拉过被子豪 迨W,脸红成苹果:“叶姐姐,讨厌啦┅┅”

“快起床!”我笑著捏他的脸,嗯,手感真好。他不安地在被窝里动了动,嗫嚅道:“知道了啦,姐姐先出去┅┅”

“呵,还不好意思呢,我偏不出去!”我打趣他,他又羞又气地嚷,把脸埋到被子里去:“叶姐姐!”

“得了得了,我不看你行了吧,我背过身去,你别闷死在被窝里了。”我笑道,站起来,打量起安远兮的房间,对墙是衣橱,靠窗有书桌,旁边是书架,我走过去,随手取了本书翻,见安远兮在书上写著密密麻麻的注,仔细看了看,都是他看书的一些心得,这书呆子看书还挺认真的。我笑了笑,这古代的书看著真累,竖排版,无标点,得自己琢磨著断句。我随意翻了翻,便没了兴趣,搁回架上。

目光落到书桌上,看到桌上有一卷半摊开的卷轴,好奇地打开,怔了怔,是一幅裱糊好的画,那画儿竟是我那日气书呆子不理我时,给他画的乌龟像,大大的卡通脑袋,背著小小的龟壳身子,看上去呆头呆脑,我本以为他那日气得夺了去,早就撕了泄恨的,没想到他竟然留著,更没想到他竟然拿去裱了起来,这画儿被裱画的师傅看到,不知道会笑成什麽样子,也亏得他敢拿出去。

画的左下角,题了几个字,我细细一看,似乎是一句诗,“无心醉里枫愁客,有意闲中菊对谁”。我的心一颤,像是偷窥了别人的秘密,赶紧将那画儿卷起来,放回桌上,有些手足无措。心“ ”地跳起来,这书呆子,好端端题诗在这画儿上作什麽,我怔怔地望著桌上那卷轴,书呆子┅┅

“叶姐姐?”安生在背後唤我,我赶紧转过头,笑道:“怎麽?”

“你发什麽呆?”他已经穿好衣服下床,床铺也收拾好了。我揉著他的头发,掩饰道:“没什麽,快去梳洗。”

他乖乖地应声出去,我看了那卷轴一眼,赶紧也跟出去,刚刚才跨出房门,正巧见到安远兮踏进院门,安生冲到他面前:“公子,你回来啦?不是说要这两日回不来麽?怎麽,你把书抄完了?”

“嗯。”他淡淡地应了声,抬眼见到我,怔了怔,“你来了。”

“嗯。”我走过去,“我有事找你。”

他的神情很疲倦,眼里有明显的血丝,眼中带著一丝颓丧消沉。看来这些日子为我的债,书呆子真是很累心。我的心顿时又柔又软:“辛苦你了┅┅”

他唇角浮起一丝苦笑:“我帮不到你什麽┅┅”

“谁说的,你帮我很多了,我心里知道┅┅”不知怎麽嘴就变笨了,安远兮,你如此对我,我该如何?失措地垂了头,眼神落到他右手的衣袖上,怔了怔,那袖子破了一个大洞,似乎是被火烧的,我讶道:“你的┅┅”

还没说完,他立即道:“有什麽事进来说吧。”说著径直进房去了,我心中狐疑,见他这样子,知他不想被人知道,赶紧对安生道:“安生,快去梳洗。”

支开安生,我跟进屋去,这会儿时间,他已经把破的外衣换下了,另穿了一件衣服,正在扣衣襟的布扣,他的手势很怪,右手仿佛使不上力,我诧异地走过去:“你的手怎麽了?”

“没什麽。”他赶紧道,把右手往身後一躲。我原本只是随口问问,见他样子这样古怪,没事才怪了!一把抓过他的右手,却听到他倒抽一口气,我更是狐疑,赶紧撩开他的袖子,吃了一惊,却见他右腕上方,一大块皮肤红肿起来,伴著大量水泡,似乎是被火烧伤的样子,我抽了口气:“怎麽弄伤的?”

“小声点,别让娘亲知道了。”他赶紧去掩上房门,我跟在他身後,“怎麽会伤成这样?”

“只是点小伤,昨儿抄书的时候不小收把烛台打翻了。”他轻描淡写地道。我卷起他的袖子,看到有些水泡已经破了,有黄色的液体渗出来,顺著手臂往下滑,我急道:“你找大夫看过了没有?”

他怔了怔,尴尬地笑了一下:“我忘了┅┅”

“忘了?”我又气又急,“你不觉得痛吗?”

“只是小伤,家里有白药,一会儿上上去就行了。”他见我眉头紧皱,笑道,“你别急。”

“这麽大一片怎麽是小伤,上了白药还要包扎的,家里有干净的布吗?不行,还是要去医馆请大夫看看,我陪你去┅┅”我转身欲去开门,被他一把拉住,我回过头,见他静静地看著我,眼神异常明亮,带著一丝掩饰不住的愉悦,“你这麽担心我吗?”

我一怔,顿时面红耳热,赶紧道:“你是我朋友,我当然担心了。”

“朋友?”他放开我的手,喜压了下去,似乎有丝不安的气氛淡淡地上来了。我心虚地道:“白药在哪里?我帮你上。”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上。”他淡淡地道。我转头气道:“你斗什麽气?你一只手怎麽上?万一被安大娘知道了,看她不唐僧死你!”

他听了这话,倒也不说什麽了,从柜子里找出药递给我。我接过药,拔下瓶塞,见他还伫在那里,埋怨道:“傻站著干什麽,坐到凳子上去,手伸出来。”

拉过他的右手,仔细地把白药抖到他的创口上,他的手臂微微一颤,我抬眼看他:“痛吗?”

“还好。”他蹙了蹙眉。我翻了翻白眼,痛就痛呗,死撑什麽?继续低头给他上药,不再说话,屋子里静下来,我听到他有些微重的呼吸,若有似无地在我面前盘旋,我的手不知怎麽就有些颤抖,调整了一下思绪,我把药上完,抬头道:“包扎的布要洗净了在开水里煮,晒干了才能用,这药这麽敞著不是办法,还是去一趟医馆吧?”

“嗯。”他有些心不在焉地,随口应著,“你不是有事找我麽,什麽事?”

我这才想起过来找他的目的,笑道:“我筹到那笔钱了,可以还债了。”说著,从怀里掏出银票,递到他手上。

“你哪来这麽多银子?”安远兮怔怔地看著手里的银票,眉头蹙了起来。

“赚的。”我笑了笑。

“怎麽赚的?”安远兮的眉头蹙得更紧,“一晚上就赚了这麽多银子?”

“当然是用脑袋赚的。”我得意地道,见他脸上没有半分喜色,悻悻地把狂态收了几分,“你不高兴?你担心这银子是偷来的抢来的?”

“你不是那样的人。”他漆黑的双瞳清澈见底。我的心一动,安远兮,你又知道我到底是哪样的人?这银子虽然不偷不抢,说到底还是动了歪歪心思投机得来的,不由低了头去,嗫嚅地道:“我也没准备瞒你┅┅”接著把卖诗给富大康的事告诉他,只是隐去了青楼卖歌那段,只说是在酒肆外面遇到富大康。安远兮为我作了这麽多事,作为对他的尊重,我也不该瞒他,不过顾忌著他对青楼女子的态度,免得多生枝节,才省了那段没说。

“这麽说,你要去陪那位富少爷去参加赛诗大会了?”安远兮静静地听完我的交待,问道。

“不想去也没法子,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转眼看他,见他的脸色有些古怪,心中一思忖,明白过来,轻声道:“你是不是怪我有辱斯文?为了弄钱就帮人做这种舞弊的勾当?”我忘了他的耿直脾气,这种行为应该是为他所不屑的。

他没有言语,深眸静静地看著我,他俊美的脸近在咫尺,离我很近很近,近得我可以感觉到他炽热的气息,我的心一跳,忍不住低下头,却听他柔声道:“我为何要怪你?你以为经历了这麽多事,我还是以前那个对世事无知的傻书生?我知道你很聪明,你很坚强,遇到困难你总能想办法自己解决,但是,我也知道你有多麽不容易,我只是为我身为男人却这麽无能感到羞楚A为你┅┅,感到心疼┅┅”

我的身子轻颤起来,心像泡在又酸又甜的水里,有一个部分,一寸一寸软下去,一寸一寸地被腐蚀,融出一个小小的缺口。安远兮,不要说这样的话,这样我会喜欢你,或者我已经开始喜欢你了,在你为了我孤身涉险的时候,在你背著我在草原上徒步而行的时候,在你替我找疗伤的草药的时候,在你借我肩膀让我哭泣的时候,在你为了帮我筹钱去抄书卖画的时候┅┅,或者我早就开始喜欢你了,只是,我那麽怯懦,我害怕再受伤害,所以不敢轻易去拥有。因为不曾拥有,就不会失去,你不会理解失去的那种痛。

可是,可是,为什麽要说这样的话?我的身子软软的,心软软的,情绪也软软的,只听到他接著道:“不过┅┅”

“不过什麽?”我轻声道。

“虽然是为形势所迫,这到底还是帮人弄虚作假,以後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书呆子果然还是书呆子,旖旎的气氛一扫而光,我气结地抬起眼,瞪著他道:“去医馆吧!”

——2006、11、30

第102章 富侯

迄今为止,我觉得最痛快的,就是把钱还给林老板时候,看到他一脸惊讶和不可置信的表情。陪安远兮去了医馆包扎伤口之後,我们一起去林老板暂住的客栈把钱还给他。那林老板显然是没想到我竟然真能在十日之内筹到钱,还提前了四天,望著我放到茶几上的银票,好半天,他才回过神道:“叶老板果真是有办法的人,短短数日便筹到了银子。”

我淡淡一笑:“林老板可以把欠账单还给小女子了吧?”

“那是那是,叶老板既然还清了欠债,这欠单自然要还给你。”他命人取了欠债单给我,我验明无误之後,收到怀里。

林老板笑道:“叶老板是个诚信人,既然有能力筹到银子,不知道是否有意将绣庄和火锅店赎回去?”

“可以赎麽?”我抬了抬眉,这林老板怎麽突然这麽好说话了。

“自然可赎,在下对绣庄和火锅店的经营并不在行,也没准备多花心思在这上头。”林老板笑道,“姑娘若是愿意赎回去,在下乐意卖这个人情,当是为之前对林老板的无礼赔个罪。”

嗤!话说得倒是好听,卖人情?只怕你拿了去也不知道怎麽经营,火锅店的底料是每日小红在家里熬好了送到店里去的,你就算能吃出一些配料,仿出来也不是那个味儿,看你没有火锅底料还能开得了几日?而绣庄若没我的花样,顶多只能做成平庸的与别的绣庄没什麽区别的店铺,拿什麽去跟“云裳坊”争?

我淡淡地笑著,我手头上还有五百两银子,这点钱顶多只能赎回我那四间火锅店,但我现在不能马上赎回来,安远兮就站在我身後,他不知道还有这五百两卖歌的钱,我也没准备让他知道这钱的来历,这事儿恐怕不能当著安远兮的面谈。思忖半晌,我抬头道:“林老板,小女子现下没有这麽多银子来赎,林老板若真有意让小女子赎回铺子,便给点时间给小女子想办法,如何?”

“那是自然┅┅”林老板哈哈笑道,“叶老板是个诚信人,林某最愿意同你这样的人做生意,绣庄和四间火锅店,叶老板有意赎回去,就以两千两为价,十日为期,如何?”

“成交。”他倒没乱报价,之前铺子加上我的私房钱,抵了四千两的债,现在他把铺子以两千两的价让我赎回,也差不多值这个价,我赶紧答应下来。

出了客栈,安远兮问我:“你有把握十日内筹到钱吗?”

“嗯。”我还可以去风月楼卖歌,只是不能让书呆子知道。

“怎麽筹?难道你还想跟富大康要?”安远兮的语气怪怪的。

我抬眼看他:“我不以为我还有这样的运气,你别担心,我再想想办法,若是十日内筹不到,顶多不赎回便是了,以後另外做点什麽便是。”

他听我这样说,不再说什麽了,看来还真不能告诉他这五百两的事儿。我望著他疲惫的双眼,柔声道:“昨儿是不是熬的通宵?先回去睡一觉吧,这事儿你别去犯难,也不要去抄书蓝u了,手伤要好好养著,别不顾息,落下什麽毛病┅┅”

他定定地望著我,唇边浮起浅浅的笑容:“你今儿好罗嗦。”

我怔了怔,见他似笑非笑的,气道:“谁愿意罗嗦你了。”

他的笑容更深了,唇角绽起两个小小的浅窝,我的脸一红:“回家了!”

他扶我坐上驴车,慢悠悠地驾车出城。也闭O不再欠债的关系吧,与安远兮并肩坐著,望著沿途的风景,心情一直很轻松。春天的郊野,是绿色的海洋,农田、炊烟、溪流、远山、郁树,构成一副祥和的田原风光。近家的池塘,波光粼粼,塘边翡翠绿的树叶,映在水面上的倒影和柔柔的水草,皆有一种不可惊扰的幽静之美,石头上的青苔湿润,正吸收著新鲜的空气和阳光。突然觉得,老天其实还是很照拂我的,日子就这麽平平淡淡地过下去,也很憩意,也很幸福。

就这样幸福而宁静地,迎来了沧都一年一度的赛诗大会。

一早富大康就派人来接我,我依旧著了男装,扮成富大康的书僮,随他去了赛诗大会。原以为这赛诗大会,也是在城中寻著开阔地搭台的,没想到富大康的车竟然停在一座大宅门前。抬眼看那门匾,题著“篱芳别院”四个字,好奇地道:“少爷,赛诗大会是在这里举行麽?”

富大康见我到了这里开始唤他少爷,很满意我的上路,笑道:“这篱芳别院是永乐侯的别院,每年的赛诗大会都是在这里举办的。”

我点点头,想必这永乐侯也是这赛诗大会的举办者之一,才肯借出私产来搞这个活动。此际那“篱芳别院”大门洞开,左右各站了四个家丁,还有管事模样的人在迎客,门口铺著鲜红的地毯,倒是显得特别隆重。富大康递了帖子,带著我进去,一进大门便是一座青砖影壁,刻著松鹤同春、莲花牡丹、岁寒三友、福禄寿喜等图案的精致砖雕。转过影壁,是一座小庭,前面有一座圆拱门,靠门两边有假山花圃,踏进圆拱门,便见著是个大大的园子,迎面又是一座造型奇巧的假山,这格局,颇有些像我曾经游览过的苏州拙政园的布局,但似乎比拙政园的面积更大,因为我和富大康走了好久,都还在园子里,未见屋舍,而园子里的一花一草一石一木,似乎都经过精心安排和布署,我左顾右望,一个别院都有如此规模,看来这个永乐侯真是非常非常有钱有势啊。

“哟,这不是咱们‘福禄’的富少爷吗?”前方突然响起一个尖尖的男人声音,我转头一看,却见站著几个锦衣公子,当头的一个长得倒是挺俊秀的,只是眼神太过阴郁,让人无端端地就觉得很不舒服,此际正面带讥笑,望著富大康。

富大康显然认识眼前的男子,但脸上也同样没有好脸色,哼了哼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年公子。”

那年公子笑道:“怎麽?富少爷今儿也有兴趣来赛诗会凑热闹?”

“怎麽,你年少荣来得,我富大康就来不得?”富大康的语气不善,我忆起那日在青楼,富大康嘴里对这年少荣骂骂咧咧,看来这两人昔日定有些过节。

“富少爷想来自然是来得,只不过┅┅”年少荣讥诮道,“若是再作出‘猪儿狗儿’的诗,来了也是自取其辱。”

“年少荣,你以为你多有本事,去年拔了个头筹,不过是一早偷出题目,请人将诗备好的。说起来,你也没什麽光彩的,比我还不如。”富大康被年少荣讥诮的语气激怒了,“年少荣,今年你可没那麽走运了,不信咱们走著瞧!”

“富胖子,你说什麽!”年少荣勃然大怒,伸手就向富大康推过来,但他哪里推得动富大康一身肥肉,富大康哼了一声,倒推一把,反倒把年少荣推倒在地,年少荣的跟班赶紧将他扶起来,富大康冷笑道:“自不量力!”转头对我道:“我们走!”

“富胖子,你别走┅┅”年少荣大怒,富大康理都不理他,径直往前走,我转过头,看到年少荣被他的跟班拉住:“算了年兄,何必跟他那种俗人一般见识,只需在赛场上赢了他便可出气了!”

那年少荣听了,想是觉得打架也占不了富大康的便宜,哼了哼,悻悻地作罢了。眼神却怨毒地盯著富大康的背影,我打了个寒噤,低声道:“少爷,这年少荣是什麽人啊?怎麽这样跟你过不去?”

“他算什麽东西,不过是永乐侯家一个吃白饭的。”富大康被年少荣气得不轻,嘴下也不留德,“他是侯府大夫人的 子,从小死了爹,跟他娘就死皮白赖地巴在侯府,还真把自己当成侯府的孙少爷了,我呸!”

听起来好复杂,跟豪门恩怨似的,我笑道:“那少爷怎麽会跟他结仇呢?”

“哼,他嫉妒我家有钱呗,老说我们富家是暴发户。自己没钱也罢了,却看不得别人有钱。”富大康气哼哼地道。我点著头,约摸分析出几成,这年少荣是寄人篱下的豪门少爷,地位大概跟林妹妹差不多,大约也有几分才气,看不惯富大康这个附庸风雅的暴发户少爷,而富大康家里有钱,也看不顺眼这个名不正言不顺混吃白饭的侯府表少爷,追究起来,大概谁也没让谁好受过。

唉,敢情这些豪门公子之间,也有相互看不惯的,我继续打听:“少爷,那这永乐侯是什麽人呀?”

“什麽?”富大康回头瞪著我,吃惊的表情就仿佛我是个火星人,“你连永乐侯都不知道?你是不是天谧国人啊?”

看来我问了不该问的问题,我悻悻地笑道:“在下家乡偏远落後,哪里知道什麽侯爷爵爷的┅┅”

“嗨,罢了罢了,这话可别再问第二个人,别人一定会笑话你没有见识。”富大康心思粗,倒未多想,只当我真没见识,“我告诉你,永乐侯是天底下最有钱的人,不止是咱们天幼国,就是四方列国,哪里也找不出比永乐侯更富有的,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钱,这天下┅┅”他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才压低声音附在我耳边道:“这天下虽然是皇帝的天下,可大家都说,这天下的钱却是永乐侯的。”

富有到这个地步,是不是太夸张了点?那皇帝能容得下他麽?我忆起明代巨富沈万三,富可敌国,却被朱元璋整得抄家流放,一个有钱得连皇帝都眼红的人,他能容得下在他的天下里有这样一个随时可以动摇他皇位的人存在麽?就像当初宇公子暗中对无极门一案推波助澜,我那时候天真地以为是因为我的关系,经历了这麽多事才明白?一个上位者又怎会如此肤浅?我算什麽?渺小如沧海一粟。楚殇的富有和无极门的隐患,才是他动杀机的根本原因。

“少爷,这话可别乱说,被人听到,要杀头的。”我也压低了声音,“这天下是皇帝的,钱当然也是皇帝的。”

“嗨,你不知道,永乐侯可不光是有钱。”富大康八卦的精神来了,继续低声替我扫盲,“永乐侯的先祖当初是和我朝的开国皇帝一起打江山的,听说是开国太祖爷的拜把子兄弟,又出钱又出力,打下江山後,太祖爷亲封永乐侯爵位,代代世袭。几朝下来,永乐侯一族根基盘错、权势滔天。侯爷动动手脚,天下都会震的。听说,只要是永乐侯支持哪位皇子当皇帝,那个皇子就一定能当上皇帝,咱们现在这位圣上,生母出身寒微,後来不知道为什麽还被打入冷宫了,圣上一直也不受先帝的宠爱,本来大家都以为这天下会是圣上最宠爱的九王爷坐的,没想到咱们现在这位圣上不知道怎麽得到了侯爷的支持,硬是把他扶上了皇位。虽说近年来永乐侯偏安沧都,渐渐不理什麽事儿了,可是京师的官员们来了沧都,一定要拜会永乐侯,已经是不成文的惯例了。”

我点点头,原来永乐侯是当今圣上的维护者和支持者,不知道是不是天谧国的每一个皇帝都是永乐侯一族推上宝座的?怪不得可以这麽多年富甲天下而一直不损毫发,可是,平庸的皇帝大概会如他们所愿做个傀儡,若是像宇公子这样的人,会甘于一直受永乐侯一族的钳制?只怕终有一日,沈万三的下场便是永乐侯的下场罢?

呵呵,不过,这又关我什麽事?这些政治斗争,离我这个平凡普通的小女人太远了。也扣 o一生走完,也未必能见到这些潮起潮落,今儿这些故事,只当作听了一个传奇,多了些茶余饭後的谈资罢了。

——2006、12、1

第103章 诗会

赛诗大会的赛场设在园子里,前来比赛的学子们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一处,富大康也找到了他平日那些狐朋狗友,池塘边的八角亭里设了桌椅,是几位主办的老爷们和评委的坐席,下面的空阔地也瞻F多张书桌,础酗  |宝,大概是给学子们用的。那年少荣也来了赛场,见到富大康,哼了一声,富大康也不屑理他,翻了翻白眼,我暗自好笑。忽听到有人说:“几位评审大人都到了。”坐著的人都站了起来,所有人都齐齐望著那八角亭,只见那亭里进来几个老者,我低声问富大康:“少爷,哪位是永乐侯呀?”

“永乐侯还没到。”富大康看著亭子里的人道。只见那几位老者分别坐到位子上,果然见正中的主位还空著,想必是给那位永乐侯留著的。有位老爷站起来发表了几句演说,大意是希望今年的学子们发挥长才什麽的,说得一众学子热血沸腾、摩拳擦掌。正在此时,突然听到有人朗声笑道:“说得好!”

“侯爷来了!”一时人声沸腾,落座的老爷们纷纷站起来给永乐侯行礼,我好奇地向亭内望去,看到那个满脸笑容的永乐侯,浑身一震!居然是他?那个永乐侯,竟然是那位曾与我有过两面之缘,并赠我玉板指的云老爷子——云崇山!

没想到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永乐侯,我以前一直以为他不过是途经沧都,没想到他根本一直就在沧都!永乐侯云崇山笑吟吟地落座,目光扫向全场,我不由自主地往富大康背後缩了缩,万一被那云老爷子认出我可不妙,我女扮男装混进来,可是帮富大康作弊的,我可不想把富大少的事搞砸了。心里这麽想著,头更是垂得低低的,好在园子里人多,这永乐侯应该不会留意到一个小书僮,但心里仍旧忐忑万分。

那云老爷子见一众书生看他来了都战战兢兢,笑道:“大家不用拘谨,都坐下吧。”

我暗暗叫苦,富大康坐下来,我站到他身後,就没人帮我做挡箭牌了,只好把头垂得更低,好在富大康坐的位子离那八角亭儿甚远。只听那永乐侯笑道:“刚刚在路上我这小童给我出了个字谜,颇有意思,在座可有人有兴趣一试?”

他话音刚落,却见到富大康的死对头年少荣站起来,笑道:“请侯爷出题,少荣愿意一试。”

“学生也愿一试。”立即有其他学子纷纷站起来,不甘人後地道。永乐侯见答题者踊跃,十分满意,笑著对立于他身後的彩衣女童道:“锦儿,把谜题念给公子们听听。”

那彩衣女童走出来,笑盈盈地念道:“众位公子听好了,这谜面儿是‘我有一物生得巧,半边鳞甲半边毛,半边离水难活命,半边入水命难保’。各位公子解出答案的,就把答案和姓名写到纸上呈上来吧。”

书生们各自思索,似乎有人已经想到了答案,上前将谜底写了出来。我微微一笑,这老爷子倒是会调节气氛,用这一个小字谜,便把紧张的气氛轻松化解了。富大康见有人去写谜底,转过头低声问我:“你知道答案麽?”

“少爷也想去答麽?”我笑问。

“出风头的事谁不爱。”富大康见年少荣也去写谜底,哼道,“最好是压一压那年少荣的气焰。”

要压他的气焰麽,倒不难。我想了想,轻声道:“这是个‘鲜’字,不过少爷上去写答案,最好不要直接写出谜底,不如┅┅”我附到他耳边,小声献计,他眼楮一亮,笑眯眯地点头,连声道:“好!好!”

富大康得了谜底,赶紧走到书桌前,那年少荣正好在另一张桌上把谜底写完,抬眼见富大康也走过来,轻哼道:“怎麽,富少爷也得了谜底?”

富大康哼了一声,不理他,只顾拿笔写字,那年少荣也不管他,只把自己的谜底呈上去,富大康写完谜底,也将谜底呈了上去。那彩衣小童站在那里收谜底,大概是看到了对的,就点一下头,把谜底单放一边,待她接过富大康的谜底,脸色微微一诧,抬眼看了富大康一眼,转过身跑进亭里,把谜底呈给了永乐侯。永乐侯看了,“哈哈”一笑,抬眼看著富大康,赞道:“这谜题本不难,倒是富公子解谜颇用了心思。”说著,将手中的谜底递给旁边一位老者,那老者拿著谜底看了一眼,点点头,笑著念出来:“‘我有一物两边旁,一边好吃一边香,一边上山吃青草,一边入海把身藏’。果然解得妙。”

那边的年少荣一听,脸色顿时一沉。那彩衣小童锦儿出的谜题,原本易解,永乐侯为了缓解赛诗会的气氛,所以出了这个题目,大多数人都能猜得出答案。但富大康不正正经经地写出答案,倒是剑走偏锋,也写下一个谜面,恰好解了锦儿的谜题,显然这答题的心思,是小胜众人一筹。以前识得富大康的人都颇为惊讶地望著他,窃窃私语。得了侯爷的赞赏,富大康得意非凡地落座,抬眼洋洋自得地看了年少荣一眼,见年少荣一脸铁青,冷哼一声,心中想必是扬眉吐气,高兴得很!随即抬眼看我,低声道:“做得好!”

我低眉顺目,不敢应他。这富少爷也真是,现在他出了风头,全场这麽多双眼楮,个个都盯著他,他倒一点不避嫌。我偷偷抬眼往八角亭内一瞥,果然见永乐侯的目光扫过来打量他,赶紧垂下脸,微微侧过头。

只听到亭里有个老者宣布赛诗大会正式开始,第一轮出了个题目“咏春”,可咏景咏物咏情咏志,题目一出,陆续有人站出去写诗,场面顿时热闹起来,众人的目光也不再落到这边。我思忖了一下,带典的诗不能用,怕弄巧成拙,太难理解的也不能用,我担心富大康一时半刻记不住,最後选了一首的贺知章的《咏柳》,附到富大康耳边告诉他,富大康轻轻念了一遍,自信满满地站起来,也写诗去了。

待到学子们的诗都挂到绳上去,亭里站出来一个中年书生,依次念著绳上的诗给亭里的老爷们听,我见富大康对别人的诗都不甚在意,只留意听著年少荣的诗,只听那中年书生念道:

日落新知两度春,天寒旧赏水临门。

流霞老去从为客,落日春来觉有神。

中年书生点点头,微笑道:“此乃年少荣公子所作《咏春》。”

富大康不知好坏,只低声问道:“他那首诗作得如何?”

“尚可。”我见富大康一脸紧张,轻笑道,“少爷别担心,我觉得你那首更妙。”

富大康听我这样说,两只小眼楮笑成一条缝,低声道:“我也这麽觉得。”

我差点没忍住笑,只得应和著点头。只听那中年书生又念了几首,念到了富大康的诗: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

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那中年书生顿了顿,讶道:“此乃富大康公子所作《咏柳》。”

此言一出,现场又响起了“嗡嗡”声,那年少荣一脸诧色,看向富大康,眼中带著惊讶和怀疑,冷哼一声,轻嘲道:“看来今儿富少爷是有备而来。”

富大康抬眼冷笑道:“怎麽,就兴你一人有所准备麽?”

那年少荣正待开口,突听有人轻声道:“二月春风似剪刀,倒是别致生动。”众人抬眼望去,只见一个一脸病容的青年公子坐在轮椅上,被人推过来,身旁还跟著个美貌少女。我诧异地扬眉,那推车的男子我识得,是云老爷子的家仆云德,却不知这坐在木轮椅上的病公子是谁?

却见到富大康身子一震,神情有些激动,拉了拉我的衣袖,我俯下身,富大康往病公子那边瞥了一眼,紧张地道:“降雪┅┅,降雪小姐也来了┅┅”

降雪?我抬眼看向那病公子身边的美女,原来她就是降雪小姐,果真生得貌美如花,我见富大康痴痴地盯著那降雪小姐,似乎眼里再没了旁人,轻咳一声,拉了拉他的衣袖:“少爷,别太失礼。”

却听到永乐侯笑道:“峥儿今儿怎麽有精神来凑热闹。”

云德将木轮椅抬上八角亭,亭里除了永乐侯,一众老者都站了起来:“峥少爷!”那病公子瞻F瞻漶J“各位长辈请坐。”转而望著永乐侯颔首道:“祖父,孙儿呆在屋里闷得慌,想出来走走。”

众人这才醒悟过来,窃窃私语:“呀,原来是永乐侯府的云峥公子。”

我见众人一脸惊讶,富大康也看著亭内目不转楮,轻声问道:“少爷,怎麽侯府的孙少爷,你们都不认识麽?”

富大康低声道:“云峥公子自小体弱多病,终日闭门不出,见过他的人没几个。”

却见八角亭内一个青衣老者皱著眉看著降雪道:“雪儿,是不是你调皮,我不让你来赛诗大会,你便去缠峥少爷?”

降雪脸微微一红,噘嘴道:“爷爷,云峥哥哥自己也想来的┅┅”

“胡闹!”那老者轻斥道,“你怎麽这麽不懂事儿┅┅”

“余老,你也别骂她,让峥儿出来透透气也好。”永乐侯挥挥手,淡淡地道,转而看向云峥,一脸慈爱,“你既来了,不如给他们出个题目玩玩。”

云峥淡淡一笑,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降雪对这赛诗大会倾慕已久,不如让降雪出一题如何?”

余降雪一听,眼楮一亮,笑道:“云峥哥哥既然这麽说,那就让他们以‘相思’为题,赋首诗如何?”

“雪儿,女孩子家的,怎麽这麽轻狂无礼?”余老又要骂她,云峥却笑了笑,淡淡地道:“也好!”他的语气极淡,却含著一股不容人置疑的气势,余老一听,立即闭了嘴。我从亭内那些人对他恭敬有礼的态度上寻思,这云峥公子虽然病体孱弱,但似乎极有威信,而这种威信,似乎不仅仅来自于永乐侯一族的权势。

既然出了题,众学子自然又要表现一番,纷纷上前去抢书桌。我见富大康只顾著痴痴地望著余降雪,那降雪小姐目光往场内一扫,看到富大康,立即若无其事地移开。我眼珠一转,低声道:“少爷,那天那首《秋风词》,可送给降雪小姐了。”

“送了。”富大康回过神,我笑道,“降雪小姐收了吗?没退回来?”

“收了,没退。”富大康脸色有些暗红,我心中有了主意,只怕这余小姐今儿来,是专程来考富大康的,赶紧附唇上前,在富大康耳边将李商隐的《无题》“昨夜星辰”句念给他听,想著那诗的後半段,怕与富大康的情况不太相应,便只念了前半首,富大康眼神发亮,面带喜色,乐滋滋地站起来写诗去了。

等到众学子将诗写就,却听到那余降雪阻止了欲去念诗的中年书生,对云峥道:“云峥哥哥,让我去念吧。”得了准,她站到夹诗绳边,依次将学子们的诗念下来,念到年少荣时,富大康明显脸色紧张,只听那降雪小姐一字一句念道:

南冠有径人归後,楚瑟无心月上时。

硎“j沙常乱叠,愁闻绕渡最相思。

余降雪念完,抬眼看了年少荣一眼,笑道:“年公子这诗写得好情深,莫非已经有了心上人?”

年少荣赶紧站起来道:“余小姐说笑了。这只是在下信手而作。”

“是麽?”余降雪笑了笑,也不再问,接著看别人的诗,念到富大康时,声音不知为何大起来: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越往下念,语气中越是带上一分惊讶。念完这首诗,她瞥了富大康一眼,我本以为她会说几句什麽,没想到她理也不理,只接著去念下一个人的。富大康满脸期待变成了失望,抬眼疑惑地望著我,我轻声道:“少爷别灰心,凡事不要看表面。”

富大康忐忑不安,余降雪念完了,回到八角亭,只听到永乐侯笑著问云峥:“峥儿觉得这一轮,哪位公子的诗更胜一筹?”

云峥一直淡漠地垂著睫,听到祖父的问话,才淡淡地抬了抬眼皮:“孙儿只记住了两句,‘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永乐侯闻言,笑著点了点头,虽然没说什麽,富大康却面色一喜,有云峥这句话,这轮便算他胜出了。我抬眼见到年少荣脸色铁青,那余降雪垂著头站在云峥身後,脸上没什麽特别的表情,唇角却微微向上勾了勾。

只听到亭内一位老者笑道:“众位公子的诗都作得不俗,不过连作两轮,也有些闷了,大家不如来玩个游戏如何?”

永乐侯笑道:“夏老有什麽新点子?”

“不如来玩个诗词接龙,每位公子只需接一句便成。勿需大家写到纸上,只要念出来即可。”那位夏老捻著胡须笑道。

我和富大康都愣住了。老天,这老头不是专门来拆台的吧?难道我和富大康作弊被人看出来了?我差点吐血,当面念出来,不去写,我就算是来得及想出接龙的诗,又要怎麽告诉富大康,那个时候可是人人都盯著他的。正急得没法可想,只听到永乐侯道:“这个游戏倒不错,那夏老就随便出个题玩玩吧。”

完了完了。不止富大康脸冒冷汗,连我也额上见汗。富大康低声道:“怎麽办?要不我们借口去出恭?避一避?”

“那哪成!”我抬眼看著余降雪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来,心中暗暗叫苦,“降雪小姐正留意著你呢。”

“那怎麽办?”富大康脸都绿了,我低声道:“如今也只有见机行事,一会儿你站起来接诗,我在你後面轻声念,你留心听。”

富大康擦了擦汗,声音有些发颤:“也只能如此了。”

那夏老已经开始出题了,念了一句诗:“陌上角吹春,请大家依次往下接。”

离亭最近的一位书生站起来,略一沉吟,念道:“陌上角吹春,池中入奏闻。”

“好!”夏老点点头,书生旁边的学子依次把诗接下去,有些人要思索半晌,有些人则能立即接出,虽然不是句句上佳,但游戏好歹玩得没有断档。富大康眼见就要到自己,更是紧张得面色发白,这时轮子已经转到年少荣前面的书生,那书生接著前面众人的诗道:“西池旗旆展,北塞驿亭春。”

他念完落坐,年少荣不慌不忙地站起来,接道:“北塞驿亭春,春眠不觉晓。”说著,眼楮向著富大康扫过来:“富少爷,该你了。”

富大康满头大汗地站起来,我的心反而落下去,“春眠不觉晓”,简直是天助我也,下一句不正好接“处处闻啼鸟”麽?我赶紧站到富大康身後,用他三百斤的肥胖身体把我遮住,在他身後轻声道:“处处闻啼鸟”。富大康抹了抹汗:“什麽?”

“处处闻啼鸟。”我又重复了一遍,不敢太大声,全场人的眼楮都盯著富大康,却见富大康点点头,念道:“春眠不觉晓┅┅”我心头一松,还好他听到了,却听到富大康接著道:“处处蚊子咬┅┅”

“哄┅┅”哄堂大笑,我白眼一翻,差点气昏过去!众人乐不可支,尤以年少荣笑得最为放肆,捂著肚子,一脸讥讽地看著富大康:“富少爷,看来你今春被蚊子咬得很惨啊,感触颇深嘛┅┅”

富大康一脸惨绿,不停地擦著脸上的细汗,众人见他狼狈不堪,更是一片“嗡嗡”之声,我偷偷瞥向亭内,见余降雪脸色有几分古怪。却听到亭里响起一个云淡风清的声音:“今春的蚊子是有些恼人,在下也深受其苦,体验过富公子的感触。”

讪笑之声顿时止住,众人望著为富大康解围的云峥公子,不敢在这位侯府孙少爷面前再说什麽。永乐侯意味深长向富大康看过来,我更是躲在他身後不敢动,却听到永乐侯笑道:“这诗词接龙就到这儿吧,玩得也差不多了。”

富大康如释重负,满头大汗地坐下来。我心中不禁对那云峥公子有了几分好感,这才是真正的名门公子的风范吧,宽宏包容,善解人意,看那年少荣,一脸刻薄相,还装什麽豪门公子,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只听到余老道:“这最後一轮,按惯例该由侯爷出题,不知今年侯爷会出什麽样的题目?”

永乐侯沉吟道:“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不应整日伤春悲秋,应该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才能为家国出力,不如以‘咏志’为题,赋诗一首,各位意下如何?”

侯爷开了口,自然无人反对。咏志┅┅,我的头大起来,我那时空古人写的豪气冲天的抒怀咏志的诗倒是不少,但大都带有典故,带有这时空没有的地名人名,是万万用不得的。我望著富大康充满期待的眼神,感觉脑袋抽痛起来,他刚刚才出了丑,一定是很希望在最後一轮捞回面子的。看著已经有人上去写诗了,更是心发慌,“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不行,这里没有楼兰这地方,“一朝得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不行,万一人家问黄巢是谁怎麽办?没有典的,没有典的,我心中暗骂云老爷子怎麽出了这麽万恶的题目。大丈夫要胸怀天下,你当人人都能“丈夫只手把吴钩,意气高于百尺楼?”有几个人能做到像┅┅,等等,我刚刚想起那句似乎还不错,好像是李鸿章入京就试时写的《十律》的第一首,没带什麽典故,“泸沟桥”换成“沧都府”就可以了,我四下一望,见众人自顾不暇,无人再注意富大康,赶紧附到富大少耳边将这首诗背给他,富大少轻声念了一遍,不知道是刚刚出了丑心理压力大增紧张过头,还是七律太长记不住,硬是念不清。我额上见汗,见富大康也一脸惶然,狠了狠心,略一思索,将这诗掐头去尾,只留了中间四句,再念了一遍给富大康听,这次他终于念清了。我抹了抹汗,见别人都写得差不多了,赶紧推他上去,富大康终于抹著汗,把诗写完了。

那中年书生又下来念诗,我已无心去听别人的诗作得如何,只望著快些过了这一关,说实话,李鸿章这首诗这样一掐头去尾,意境就差了好多,总感觉交待得不清不楚,我也管不了这麽多了,谁让这富大康自己没出息,关键时刻这麽不顶用。那中年书生最後停在富大康作的诗面前,众人有心瞧富大康出丑,都面带怪笑,竖直了耳朵来听,特别是年少荣对著他身後的跟班挤眉弄眼,我心底有气,就算这诗意境差了点,也比你刚才赋那首强多了,却听到那中年书生朗声念道:

一万年来谁著史,八千里外觅封侯。

定将捷足随途骥,那有闲情逐水鸥!

全场顿时静下来,那些有些看笑话的人脸都僵住了,只听到永乐侯笑道:“好,好,富公子被蚊子咬醒了,痛定思痛,作出的句子也不同凡响了!”

众人又笑起来,富大康尴尬地赔笑。永乐侯接著道:“今儿这场赛诗大会,各位公子都颇费心力,本侯准备了酒宴,请各位移到花厅开怀畅饮,至于这名次麽,待几位评审商议之後,再作定夺。”说完,永乐侯站起来,云峥抬眼看了永乐侯一眼:“祖父,孙儿觉得有些累,就不去了。”

“那你回去好生歇著。”永乐侯转眼吩咐云德,“送孙少爷回去休息。”

众人起身送云峥离开,我见这赛诗大会可算完了,赶紧对富大康道:“少爷,接下来没我的事儿了,我先走一步。”

“你不去酒席饮宴麽?”富大康讶道,我翻了翻白眼,我现在扮著你的下人,即使去了还不是站到你身後看你们大吃大喝,再说了,万一我被云老爷子认出来,今儿这次的作弊行为不是立马现形了?我低声道:“少爷你糊狺F,万一我被人拆穿身份┅┅”

富大康一听,顿时明白过来,赶紧道:“行行,那你先回去吧!”

——2006、12、3

第104章 内情

从侯府别院出来,我松了口气,这件事终于算给富大康办妥了,如果不出意外,富大康夺魁应无问题,不过,即使出了意外,责任也不在我身上,富大康想来也不会找我的麻烦才是。怀里揣著五百两银子的银票,我本想趁著单独出门的机会,去找林老板先谈谈赎回火锅店的事,结果到了客栈林老板居然不在,我寻思了一下,反正还差一千五百两才能把铺子全赎回来,还是不要那麽费事了,干脆把钱找齐了再说。

无事一身轻,我难得有闲地逛了逛街市,路过一个蓝u卖风筝的小贩那里,我见那摊儿上的蝴蝶风筝扎得漂亮,一时兴起买了一个,拿著边逛边走,不经意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转过街角,安远兮?我赶紧加快脚步,他怎麽进城了?

“安┅┅”我张口欲喊他,他已经拐进左街的巷子里,只得追上前去,巷子里却已没了人影,难道我看错了?我明明看到书呆子转进这条巷子,往巷子深处走进去,发现右边还有一个支胡同,我随意地往里看了一眼,赫然见到安远兮正立于一户人家门口,我心中一喜,正欲唤他,却突然听到门内有人骂道:“五十两怎麽够?我说了那孤本值五百两,就算你拿了五百两来,我那孤本就能换回来了?”

我赶紧躲到巷角,悄悄探出头去,见安远兮一脸抱歉地赔笑道:“舒先生,我知道五十两不够赔那孤本,但是现在我只能筹到五十两银子,你先拿著,其它的我一定再想办法,只希望你不要将此事告诉我的家人┅┅”

“我不管那麽多,总之三日之内你还还不出钱,我就上官府告你去,你快走快走,我看到你就晦气!”门“砰”地一声就关上了,安远兮咬了咬唇,掉头往回走,我心中一慌,左右看了下,赶紧躲到巷子角一些破竹篓後面蹲下,安远兮心事重重地从我眼前走过,没有看到我。

待他走远了,我才站起来,安远兮到这里来做什麽?刚刚那户人家说什麽孤本,什麽赔五百两,又是怎麽回事?我想了想,转进胡同,站到刚刚那户人家门口,轻轻敲门。

“叫你走你怎麽还不走?”门内响起一个恼怒的声音,门“吱呀”一声开了半扇,一个老头儿探出头来骂道,见到是我,愣了愣:“你找谁?”

“老先生,打扰您了,我想问一下,刚刚那个安远兮,到这里来做什麽?”我赔笑道。

“你是他什麽人?”老头儿一听到安远兮的名字,脸色沉了下来。

“我是他朋友。”我赶紧道,“老先生对他是不是有什麽误会?他是个老实人┅┅”

“我没说他不老实。”老头哼了哼道,“老实人就不会做错事了?”

“是是┅┅”我赶紧顺著他的语气应道,“老先生不如说说是什麽事,我刚刚听到老先生说要把他告上官府,不知道安远兮怎麽得罪了先生?”

“他烧坏了我的书,我那本《神武年志》可是一本传了三百年的孤本,我本来见他老实勤快,他又急需钱用,给他抄我那孤本,让他赚点钱,没想到他抄到半夜,居然睡著了,还打翻了烛台,把我那孤本烧坏了,气死老夫了┅┅”老头儿喋喋不休地道,一脸的痛心疾首,我明白过来,原来那天安远兮清早回来,不仅仅是衣服烧破了,手烧伤了,还把别人的东西烧坏了。

这书呆子,怎麽不说呢?他做事是极有分寸的,想必是这段时间累极了,才会在抄书的时候睡著吧?我心中一酸,不知道这书呆子这两天为了筹这笔赔款,又跑去做什麽傻事了?我见那老头气极败坏的样子,心知他必定爱极那本书,赶紧赔笑道:“老先生,安远兮烧坏你的书,是他不对,在下愿意帮他把书款赔给先生,请先生大人大量,原谅他吧。”

“赔钱?赔了钱我那孤本就能回来麽?你就算拿著钱,也再也买不到我那本书┅┅”老头儿气哼哼地道。我赶紧顺他的气道:“是是是,先生那本书那麽珍贵,就算是赔钱给先生也补偿不了先生的损失,不过那本书不烧也已经烧坏了,我只是想让先生的损失没有那麽严重,先生是个知书识礼的人,一定也能体谅我们。”

那老头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阵,才道:“你这小子倒会说话。”

“本就是我们不对,先生宽宏大谅,在下一定铭记于心。”我见那老头儿的语气有些松动了,赶紧道。

“嗯,我本也不是这麽小气的人,我之前也是这麽跟他说,这书烧了也回不来了,让他拿五百两作赔书款,他也拿不出,我才动了怒。你刚刚说要帮他还债,可是当真?”老头儿道。

“当真当真。”我赶紧从怀里掏出五百两银票,递到老头儿手上,老头儿将信将疑地接过银票,数了数,确认无误,脸上带上了一点笑容,拉开门道:“既然这样,你进来拿债据吧。”

我随那老头儿进屋,他翻出一张单子给我,我仔细一看,果然是安远兮写下的欠账单,赶紧收好。那老头儿笑道:“你这人倒是挺够朋友。”

我微微一笑:“是先生宽宏大谅才是。”想了想,又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先生帮忙。”

“什麽事?”老头儿怔了怔。

“请先生不要将在下帮他还钱的事告诉安远兮。”我思忖了一下,安远兮不想我知道这事儿,我便装作不知道好了,免得伤他的自尊。

“那我怎麽说?”老头儿道。

我想了想,笑道:“请先生帮忙,就说那个孤本是个仿本,你也是才发现的,根本值不了这麽多钱。还有就是请先生尽快差人知会他,省得他再东跑西跑地去筹钱。”

那老头儿怔怔地看著我道:“那书呆子交了你这麽个朋友,真是他的运气。”

我听他这样说,知道他已经应承下来,笑了笑,躬身道:“在下谢过老先生,告辞。”

只身回家,进门就听到小红在大声嚷嚷,我踏进院子,见莫修齐主仆站在院内,地上放著两人的行李。小红涨红了脸,一脸怒气,指著莫修齐道:“敢情我家姑娘就喂了你们这群白眼儿狼,现在见著我家姑娘落魄了,就一个个拣著高枝飞了┅┅”福爷爷和福祥一脸无奈地看著他们,见我踏进门,脸色一喜。

“小红!”我的脸沉下来,“你嚷嚷什麽?成什麽样子?”

“姑娘┅┅”小红气结地跑到我面前,“你知道麽,这位莫公子,要到‘云裳坊’去做账房先生了,我们锦绣庄没亏他没┅┅”

“闭嘴!”我厉声打断小红,“你进屋去!”

小红眼眶一红,委屈地咬著唇,跑回房了,我转过身,对莫修齐欠身道:“对不起,莫公子,小红太不懂事儿了。”

“不是不是,是在下对不起姑娘,姑娘对在下有恩,在下本不该在锦绣庄有难时离开,在下实在溯 h娘┅┅”莫修齐惶恐地道,我瞻F瞻 D:“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如今我们绣庄抵了债,本就不能再帮公子什麽,莫公子若是去‘云裳坊’做事能有更好的前途,小女子绝不会拦阻公子,反倒替公子高兴。”

“叶姑娘┅┅”莫修齐脸涨得通红,我转头看了一眼莫桑,见他垂著睫,脸上是惯常的没有表情。我笑了笑,转眼望著地上收拾好的行李道:“莫公子是要搬走吗?”

“‘云裳坊’给在下安排了住处,既然不在锦绣庄做事了,在下也不好再叨扰姑娘┅┅”莫修齐忐忑地道,不敢抬头看我。我笑了笑,也罢,该走的,终是要走,谁也不能强求。

“也好,住在城郊到底也不是那麽方便。”我点点头,淡淡一笑,“我送你们出去吧!”

“不敢劳烦姑娘┅┅”莫修齐拘束地道,我笑了笑,“麻烦什麽,不过是走几步路罢,走吧。”

将莫家主仆送出门,莫桑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一句话。我倚在门边,望著他们的背影,手缓缓摸上脖子,捏住那块黑玉。冥焰,是不是真的要我今生走完了,才能去到冥界见你?莫家主仆走出数米远,莫桑突然停下脚步,转过头看我,他的眼里有些复杂的神色,我静静地望著他,冥焰,他不是你,我执念了那麽久,强迫自己把他当成你,可是,他到底不是,纵然,他跟你长得那麽相似。“莫桑?”莫修齐转头唤了他一声,他咬了咬唇,看了我一眼,转过头跟上莫修齐。

我淡淡一笑,转身踏进院子,锁上门。福爷爷和福祥担心地看著我,我笑了笑:“没事了,我去看看小红。”

推门进去,小红伏在桌上,听到门响,赶紧坐直身子,袖子在脸上擦了擦,我笑著走过去,抽出手绢,擦她脸上的瓷A打趣道:“脸哭花了可不漂亮了!”

“谁哭了!”小红撇了撇嘴,轻哼道。

“好了好了,是我不好,我不该骂你。”我轻声哄她,她咬了咬唇,委屈地道,“我只是替姑娘不值,当初要不是姑娘帮他们,他们早死在客栈了,现在姑娘落了难,他们马上就撇得远远的,真不是东西┅┅”

“我知道小红是最为我著想的,不过,他们的心既然没在我这儿,我强留住人家也没意思,是不是?”我笑道。

“姑娘就是太好说话了,所以他们才欺著你!”小红恨道,“就是骂他们出顿气也好┅┅”

“那有什麽用,我让他们走,自然有我的道理。”我的目光寒下来,“不让他们走,怎麽能钓出背後的大鱼?”

“姑娘?”小红没明白我的话,愣愣地看著我。我笑了笑,拍拍她的脸:“去看看安总管回来没有,我有些事想跟他商量。”

这次绣庄出事,虽然我知道是有人设计,在绣庄里安排了内鬼,但因为急著找钱还债,让我无暇去查证。我本来还没有怀疑到莫家主仆身上,之前我最怀疑的人是秀姐,但莫修齐这麽短的时间,就在“云裳坊”找到事做,让我不得不对他起了疑心。我仔细回想了与林老板做这两桩生意的每一个细节,特别是他骂“云裳坊”店大欺客的那一幕,我当时被这单“云裳坊”放弃掉的生意冲昏了头脑,没去深想,现在越想越觉得事有蹊跷,莫非,设计陷害锦绣庄的黑手,便是“云裳坊”?我的眼楮眯起来,很好,顺著这条线查下去,就知道了!

——2006、12、3

第105章 穿帮

夜凉如水。

我静静地坐到院子里,想著下午与安远兮谈这件事的情形,安远兮对我的怀疑没有多言,只按我的吩咐去查我让他打探的事情去了。我见他神情之间的焦虑之色已消,心知大概那位老先生已经知会过他无需再赔钱了,心中略为一安。

在心里理著这件事的一些细微的线索,莫家主仆当初与我的偶遇,应不是作戏,毕竟我那时候也是初到沧都,不识得这里的任何人。如果是锦绣庄的生意红火起来,才有人在绣庄里找到一个内奸,为什麽会找上莫修齐?要说服一个知晓礼义廉耻的书生见利忘义,背叛有恩于他的人,肯定比说服一个普通伙计见利忘义要难得多,除非,他能允诺一些莫修齐非常想得到的东西。那麽是什麽?名?利?皆有可能,只要能让他在沧都扬眉吐气,让曾经悔婚的岳家後悔不迭,甚至还有可能,是挽回他那桩指腹为婚的亲事。

那个女子叫什麽?想容是吧?很好,查一查整个沧都城,有多少家适龄的女子叫这个名字,查一查她到底是什麽身家背景,查一查“云裳坊”的底,答案在心里蠢蠢欲动,呼之欲出,我觉得我几乎就能抓住了。

我端过藤桌上的香茶,轻轻抿了一口,回想了莫桑临去前那复杂的眼神。莫桑,这件事,你是知情的吧?不管你是选择帮你的公子,还是知情不报替他隐瞒,无论哪一种,都已经足够伤我。我苦笑,放下茶杯,闭上眼楮,心中一痛。

突然,有人急促地敲著前院的院门,“乒乒乓乓”的敲门声把屋子里的人全吵醒了,福祥出去开门,一会儿,一个人心急火缭地冲进来,福祥“哎哎”地在後面追著拦也拦不住,那人一边大步冲进内院,一边抹著汗嚷嚷著:“叶贤弟!叶贤弟!你快出来,出,出大事儿了┅┅”

我望著他,怔住了。老天,半夜三更的,这富大康怎麽跑来了?我第一个反应是想躲,但他已经看到我了,尴尬地笑了笑:“我是来找叶贤弟的,叶贤弟┅┅”他猛地收声,像见了鬼似的瞪著我,指著我结结巴巴地道:“你┅┅,你,叶贤弟?”

身份被揭穿啦,我索性大大方方地站起来,笑道:“富兄这麽晚来,有何要事?”

“你┅┅,你是女的?”富大康怪叫一声,一脸的震惊。

“让富兄见笑了。”我欠了欠身,微微一笑。

他完完全全地呆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惨叫道:“天啊┅┅,天啊┅┅,你怎麽会是女人?这下我要怎麽跟侯爷交待┅┅”

跟侯爷交待?我摇摇头,唉了口气,看来富大少作弊的事被揭穿了,不知道我走了之後,这位大少爷又经历了些什麽,不会是又出丑了吧?难道他这麽晚跑来,是找我还银子的?那银子我可抵了债了,想我还他,没门!一边想著该怎麽打发他走,一边淡淡地道:“请富兄移驾花厅再叙吧。”

他跟我进了花厅,我请他落座,小红上了杯茶给他。他看了一眼小红,认出她就是那日跟在我身後那小厮,仍是一脸的不可置信,瞪著我半天也说不出话。我微微一笑:“让富兄受惊了,小女子深感惭楚C”

他瞪了我半晌,才一拍大腿,大声道:“我就觉得你这小子怎麽有点娘娘腔,敢情你真是个娘们儿。”

我笑起来:“民女叶海花,为了出门办事方便,才易妆而行,并非有意欺瞒富兄。”

“你这丫头倒是胆子大,居然敢易装上青楼,你也不怕有损名声!”富大康似乎接受了我是女子的事实,上上下下地打量我,表情颇为稀奇。

“名声?”我轻笑起来,“我只求问心无楚A世人怎麽看我,并不重要。”

“说得好!”富大康一拍手道,“我就喜欢叶贤弟这种,呃┅┅,叶姑娘这种豪爽的性子,你是男人我交你这个朋友,是女人我一样交你这个朋友!”

我笑起来,这富大康倒是个直性人儿:“富兄不以小妹女子身份为恶,小妹也很愿意与富兄交朋友。”

富大康听我这样上路,眉开眼笑:“好,我今儿认了个妹子,可比男人都厉害,连侯爷都对你感兴趣!”

我想起他是有事而来,笑道:“富兄这麽晚来找小妹,可是发生什麽事儿了?”

“呃┅┅”他的神情顿时尴尬起来,“小妹啊,我们今儿串著作弊这事儿,被侯爷知道了?”

“怎麽知道的?”我心中已经猜到了,并不吃惊。

“呃┅┅,今儿饮宴结束之後,侯爷宣布此次赛诗会的头魁是我,我一时高兴,就多喝了两杯┅┅”富大康嗫嚅道。我又好气又好笑:“敢情你喝醉了就全说出去了?”

“不是不是┅┅”富大康急忙瞻 D,“是侯爷单独见了我,问起那几首诗的含义,我,妹子你知道为兄肚子里那点墨水,我哪里知道啊┅┅,侯爷就,就猜到了┅┅”

我叹了口气,以永乐侯的威势,就算你不喝酒,问你几句你也全招了:“侯爷恼你了?”

他赶紧摇摇头,一脸纳闷地道:“侯爷倒没恼我,只是详细地问了你的一些情况,我就把我们怎麽认识的,怎麽作弊的,全说了┅┅”

“那侯爷怎麽说?”我在心中思忖起来,只怕在赛场上,永乐侯已经发现了异状吧?何以他不当场揭穿富大康?难道┅┅,他认出我了?

“侯爷说妹子高才捷足,很想结识你这个人才,说让我带你去见他,便不怪罪我作弊之事,而且不把这事儿说出去,照旧让我当头魁。”富大康喜滋滋地道,看我目不转楮地盯著他,蓦地又愁起了脸,“原本我以为侯爷惜才,一定会赏识你,把你引荐给侯爷,可是如今┅┅”

“如今你知道我是女儿身,怕侯爷怪罪?”我笑道。

富大康苦著脸点点头,我倒是一点儿也不担心,只要侯爷不怪罪富大康作弊之事,我还怕去见他麽?我可一点儿没把永乐侯的权势放在眼里,何况,好说歹说,我对他还有救命之恩呢。

“富兄不必担心,侯爷要见我,我便去见见他老人家。”我见富大康仍旧苦著脸,笑道,“我保证侯爷不会怪罪富兄。”

“真的?”富大康眼楮一亮,我笑著点头,“小妹答应富兄的事,什麽时候没办到了?”

“那倒是┅┅”富大康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道,“这会儿穿帮了,不怪小妹,都怪为兄自己没本事!”

我忍不住笑起来,富大康这人倒是十分讨喜。富大康见事情办妥,站起来道:“那我不打扰妹子休息了,明儿我跟侯爷回了话,看侯爷啥时有空,就来接妹子过府去。”

“好。”我点点头,送富大康出去。小红关好门,诧异地问我:“姑娘,发生什麽事儿了?”

我摇摇头,微微一笑:“小红啊,你听说过永乐侯麽?”

“永乐侯?听说过呀,咱们天幼国的人哪个不知道永乐侯呀!”小红点头道。

原来永乐侯真的这麽有名啊?幸好当初没把那玉板指拿去当了,否则还真不好交待。我笑了笑:“小红啊,知道我们来沧都时,救那位云老爷是谁吗?”

小红眼珠一转,脸上带上讶异的神色:“该不会就是┅┅”

“就是。”我点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测,见她蓦然睁大了眼,笑著调侃道:“小红啊,看来我们真是遇到贵人了呢。”

虽然得了这个消息,我也没想太多,我没准备开口求他帮忙赎铺子,之前我最犯难的时候没用上那玉板指,此际我已经有筹钱的法子,更不会用了。我的唇边浮出奸诈的笑容,那玉板指的作用,只是赎回几间铺子,太委屈了。

次日安远兮来找我,说我让他查的事有了眉目。我见他满脸倦容,诧道:“你昨儿没睡麽?就去查这事儿了?”

“嗯。”他傻乎乎地点头,“我想快点帮你查清楚这件事儿。”

“你这傻瓜,我又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我拉他坐下,倒了杯茶给他,“你自己手上还有伤,也不顾息自个儿,伤口换药了吗?”

“忘了。”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埋怨地瞪了他一眼,“手给我瞧瞧。”

他乖乖地伸出手,我解开他手上的纱布,见最里层的纱布紧紧地贴著创面,渗出些黄水,也不敢去揭,只找出白药,将药末抖在纱布上,看著药面儿浸下去,再用纱布包好。抬头见他静静地看著我,轻声道:“安大娘没发现你受伤吧?”

“没。”他笑了笑,望著我的眼神极柔和,我脸一红,坐到他对面,“你查到些什麽?”

安远兮脸色一正道:“我按你说的,去查了户籍司查了沧都名叫‘想容’的女子,真是好运气,只有一个女子叫这个名字,名叫云想容?”

“云想容?”我的眉头一紧,“她姓云?”

“是。”安远兮点头,我心中莫名地有些不安,“这云想容和永乐侯云家,有什麽关系?”

安远兮诧异地看了我一眼:“我正要说这个,这位云小姐是永乐侯的堂弟云崇岭的孙女儿,算起来,是永乐侯的孙 女辈吧。”

“那这‘云裳坊’,与这位云小姐有关吗?”我皱了皱眉。

“也算有些关系,这‘云裳坊’的执事,是这位云小姐的姨丈。”安远兮道。

我笑起来,原来如此!原来这“云裳坊”根本就是永乐侯云家的家族生意,怪不得“云裳坊”可以多年掌著“贡品绣庄”的招牌了。也怪我以前当惯甩手老板,对同行不太上心,哪里知道这个“云裳坊”的高老板与云家拐弯抹角的关系。这件事,牵涉到云家,只怕不是我开始想的那麽简单了,我当初只以为是同行竞争使阴招,利用了莫修齐与想容小姐的婚约关系,如今看来,那莫修齐与云想容之间的门第差别,又岂是能拿来随便利用利用,打击我一个小小的绣庄的?那麽这幕後的黑手┅┅,我在心底冷冷一笑,云老爷子,你玩这麽大的游戏,到底想做什麽?

——2006、12、4

第106章 原委

这个答案,就由云老爷子自己来解答好了。我一点儿也不著急。

富大康将我再次接到了永乐侯的“篱芳别院”,只是这次,我才是永乐侯邀请的客人,富大康被拦在了园子外面。随著别院的下人穿过园子,来到精致的花厅,进门即见博古架上缮     熄粮钓 ~,鼎、瓶、薰皆有,刻花精细、造型优美,看来这别院的主人是极爱这种工艺品。

永乐侯云崇山端端地坐在上座,我微微一笑,大大方方地上前行礼:“民女叶海花见过侯爷。”

“叶丫头,你也给我来这套,过来坐。”云崇山“呵呵”一笑,招我坐到他身侧,我笑著落座,并不急著开口,反正你今儿让我来,是让我来听,不是说的。

端起丫鬟送上的茶,我不急不缓地喝了一口。云老爷子也不说话,面上带上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看著我拿势。

搁下茶杯,我轻轻将手放回膝上,端坐著,抬眼笑望著云崇山,他眼里闪过一丝满意的神情,捻了捻胡须,笑道:“嗯,不错。沉著、冷静,有大家闺秀的气度。”

我轻笑:“老爷子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云崇山微微一笑,也拿起了茶杯,用杯遥璁援  灾缱惜W的茶叶,调侃道:“叶丫头,你胆子够大啊,居然敢在赛诗大会上帮人作弊!”

我心虚地笑了笑:“敢情在诗会上老爷子就发现我了?”

“哼,你当老夫真的那麽好唬弄?”云崇山轻哼道:“我若不是认出是你这丫头在帮富大康作弊,早就当场抓他个现形了,还会让他那个草包捡个头魁的便宜。”

我吐了吐舌头,听云崇山虽然是在责问,语气却没有怪罪的意思,我舒了口气,尴尬地笑道:“那我要多谢老爷子给我和富大少留面子。”

“你倒一点儿也不羞楚I”云崇山啼笑皆非地横了我一眼,漫不经心地道:“叶丫头,知道我今儿找你来做什麽吗?”

“知道。”我脸上浮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他见我故意只答不说,失笑道:“说来听听。”

“老爷子是要把那几间铺子还给我。”我笑眯眯地道,毫不意外地看到他目光一闪。

“终于还是被你查到了。”云崇山面不改色,不慌不忙地喝了口茶,放下茶杯,抬眼笑道,“果然聪明。”

“可比不上老爷子您,以老爷子您的权势,要真想陷害个什麽人,可不会留下那麽多线索让人去查。”我淡淡地笑了笑,把玩著几上的茶杯,“老爷子整这麽大动静,不会只是因为无聊要逗叶丫头玩玩吧?”

“当然不是因为无聊,我做这麽多事,只有一个目的。”云崇山笑眯眯地道,一脸无辜,这老狐狸,我心中暗骂,面上却笑得明媚如花,还跟我绕圈子?好,看谁耗得起。

他见我不急著追问,脸上的表情倒是越来越满意,终于不再卖关子,脸色一正道:“我做这麽多事,只是在找一个能襄助峥儿执掌家业,担起得云家当家主母的人!”

听听,像在施恩似的,敢情他当人家多稀罕!我淡淡地抬了抬眼皮,面不改色地看了他一眼:“老爷子说笑了,丫头我没这个本事。”

“你没这个本事?”云崇山当我在说笑话似的,似笑非笑地瞥著我道,“叶丫头,你是在质疑老夫看人的眼光吗?”

我笑了笑,将茶杯的杯遥回茶盏上,嘲弄道:“敢情老爷子整这麽多事出来,便是为了证明自己的眼光?”

“丫头啊,我们云氏一族,枝叶庞大,牵扯的利益关系太复杂,我虽然相中了你,也要考验你是不是真的能当此重负。”云崇山叹了一口气,见我仍旧脸色淡漠,终于将这件事的原委娓娓道来。

原来云家虽然财雄势大,权势滔天,但嫡系一族一直人丁不旺,云老爷子多房妻妾只养了一个儿子,活到二十五岁便亡故了,留下三岁的孙子云峥。可云峥虽然从小天资聪敏,却一直体弱多病,云峥成年後拖著病体接掌云家的家业,虽然有老爷子盯著,还算顺当,但繁杂的事务更拖垮了他原本就多病的身子。上次在官道上遇到云崇山急急忙忙往沧都赶,便是听闻云峥病重,一度吐血昏迷,把老爷子的心脏病也吓发了。恰好碰到我这逞能的丫头把老爷子那口气儿整治过来,老爷子当即便上了心,派人留意我在沧都的举动。所以我後来风风火火搞起来的锦绣庄和火锅店,都被老爷子暗中看在眼里,待他认为时机成熟时,给我一个闷棒,看我受了打击还能不能振作起来,若我从此一蹶不振,便不是能执掌云家家业的料,他会在我走投无路绝望时将铺子还我,若我能设法自救,便算通过了老爷子的考验,为云家觅到称心如意的孙媳妇。

云崇山一口气儿说了这麽多,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笑道:“不过我没想到的是,丫头你不但能自救,还做得这麽好,毫无背景,孤身一人短短数日便筹到这笔钱,而且这麽快就查到老夫头上来了,这样的聪明才智,方才配得上我孙儿云峥。”

到底是豪门望族,才这般轻狂,语气带著绝对的自傲。我笑了笑,不动声色地道:“这麽说,我入狱得释,也是老爷子派人保的了?”

他定定地望著我,唇角浮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不是。”

“不是?”我皱了皱眉,那是谁?

云老爷子似乎也不准备回答我,望著我,微微一笑,将放在茶几上的锦盒递给我,我打开一看,是我那几间铺子的押票,笑了笑,把盒子诮n,放回茶几上。如今他已经了然我弄钱的方法,知道再也难不住我,再把这东西放著也没意思,当然要还给我了。

“谢谢老爷子。”我抬眼微笑。

“谢什麽,本就是你的。”云崇山嗔怪地看了我一眼,笑道:“还叫老爷子,叫爷爷。”

呃?我失笑,唇角微微一勾:“老爷子你忘了一件事。”

“哦?”云崇山诧异地看著我,“老夫忘了什麽?”

我吸了口气,笑盈盈地看著他:“我什麽时候答应老爷子,要做云家的当家主母了?”

他只是微微一怔,便神色如常,眼中闪过一丝绝对狡诈的光芒,淡淡地笑道:“叶丫头,你刚刚不是问我,是谁把你从牢里保出来的?”

我挑了挑眉,微笑不语,等待他的答案。

“丫头,你这麽聪明,不会想不到。”云老爷子拿著茶盏,把玩著茶说A漫不经心地道,“你来沧都,是为了躲谁?”

躲谁?我需得著躲谁?我淡淡地一笑:“看来老爷子把叶丫头的家底调查得很清楚啊。”当然了,既然选中我做孙媳妇的候选人,自然是要查清我的来龙去脉的。我望著他,轻笑道:“那麽老爷子应该知道,像我这种女人,是配不上侯府这种门廷的。”

“你以为老夫会是那种注重门第的肤浅之辈?”云崇山轻哼一声道,“像你这样的丫头,抵得上十个豪门闺秀,也只有我们云家才配得起。”

“老爷子太抬举我了。”我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不只不高兴,心里还挺窝火。

“是不是抬举我心里清楚,否则,他也不会一直盯著你了。”云崇山唇角浮出洞悉一切的笑容,“叶丫头,你以为你躲到沧都来,便可与他再无瓜葛了?”

他?我扬了扬眉,云崇山的笑容颇为古怪,我看著他不语,他接著道:“那小子看人的眼光倒是不错,不过,他心思太重,算计太多,你斗不过他的。”

“我从来没想过要跟他斗什麽。”我淡淡地道,我甚至,不敢去深想,去触碰。

“你不想,不代表他不想,你越想躲,他越不会放手。”云崇山眯起了眼楮,“否则,何以你一入狱,便被保释出来,他对你的一举一动,可时时刻刻都关注著。”

“敢情我是一块被一群恶狼盯著的肥肉。”我轻嘲。

“你这丫头,少拐著弯骂老夫。”云崇山笑骂道,见我不以为然的笑容,脸色一正,“丫头,被他盯上的人,没有人逃得了,你若想全身而退,必须找到能与他相抗衡的势力依附,而我们云家是你最好的选择。”

我笑了笑,望著云崇山不语。云氏一族到底是何等滔天的势力,能与一国之君相抗衡?或者真如富大康所说,永乐侯跺跺脚,这天下都会震的。

“老爷子,我只是个平凡的女人,只想过平凡的日子,我没什麽伟大的理想,崇高的目标,这次,你真的是看错人了。”我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是吗?”云崇山眼神一闪,目光凌厉起来,“那你在草原上发下的誓言,不作数了吗?你说你会成为天底下最有钱最有权的人,为什麽送上门的权势都不要?你想为帕图斯一族报仇,只是空口白话说说而已吗?”

“你┅┅”我浑身一震,惊异地瞪著他,“你如何得知?”他能查到我与宇公子的事,我不奇怪,毕竟寂将军包下我,有线给他查,如果宇公子真的派有人在沧都暗中盯著我,又是他让人把我保出来,那麽我在沧都府衙问不到的情况,他永乐侯问得到也不奇怪。可我发下那个誓言时,身边只得安远兮和丹尼金莎两兄妹,云崇山如何会这知这件事?安远兮绝不可能会把这件事说出去,而金莎和丹尼只是稚子,当时又六神无主,更没可能会记得我说这些话,那麽,他怎麽会知道?难道我在草原上的一举一动,也在他的掌握之中?那他还知道些什麽?会不会┅┅,我吸了口气,会不会连蔚蓝雪的身份,也在他的掌握之中?若是,那他要我嫁入云家,真的只是为云峥找个贤内助那麽简单麽?他明知道宇公子与我的那些牵扯还是坚持选中我,他的目的到底是我,还是另有打算?我的脊背发寒,忍不住轻颤起来。

“我永乐侯想查一件事,没有什麽是查不到的。”他目光炯炯地看著我,见我茫然震惊的表情,叹了口气道,“丫头,不管你是怎麽想的,你既然卷入了这些纷争当中,就注定无法脱身,做一个逍遥自在的平凡人。”

我的脑子一片混乱,根本无法集中精神思考,云崇山站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柔声道:“丫头,不要急著拒绝我,这件事,你回去再好好想一想吧。”

我失魂落魄地走出花厅,脑子里如同一团黏乎乎的浆糊,只感觉身子一阵一阵的冰冷。和煦的春风迎面拂来,竟让我觉得有些刺骨。行至荷塘,从水榭那边传来一阵低缓轻柔的琴音,仿佛从远古的时空中悠然飘至,大弦音似春风浩荡,小弦音似山涧溪水,宁静地、舒缓地、沉稳地回旋在耳边,如远山的清泉泻入久 渐蛘V,给我沸腾如岩浆的脑袋带来一丝清明,莫名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安祥起来。

我觅著琴音快步走过去,在水榭的木亭中,看到那个弹琴的人,一席月牙儿白的宽松锦袍,在温柔的春风中扬起衣角,那柔和的琴音正潺潺地从他的指尖流泄出来,婉转轻盈,他瘦削的脸上带著不正常的苍白,却有一种虚幻般的晶莹,一眼望去,宛如画中人。

——2006、12、5

第107章 云峥

我静静地看著木亭中如诗如画的男子,心中有些微微的惊讶,他的琴弹得极好,甚至不比凤歌逊色。闭上眼楮,用心去感觉那舒缓的琴音,一时之间,只觉得心思变得极其纯净,地位、金钱、爱情、世俗的欲望,统统离我远去,天地之间仿佛只得这麽一个人,似乎从混沌初开,便一直等在那里,等我去聆听他的声音。

一曲罢了,清婉的余音袅袅地在半空盘旋,我缓缓睁开眼楮,亭中的男子抬起双瞳,他的唇角带著一丝看不出情绪的浅笑,黑玉般的眸子深邃而朦胧:“叶姑娘。”

我扬了扬眉,微笑著走进亭去。他的琴案上除了瑶琴,还放著一个精致的黑陶小龙薰,薰顶透雕著像征兴旺的双龙蹴球,薰腹表面镂空雕刻著一对腾升的祥龙,薰座浮雕著瑞龙潜水图案,小薰侧挂著双耳吊环,色泽乌亮,视之如镜。我嗅著那薰中散发出来的淡淡的龙涎香,微笑道:“云公子认识我?”

“云峥听祖父提起过。”他温和地道,望著我的目光亲切柔和,“姑娘请坐。”

“哦?”我心无旁骛地坐到他琴案一侧的圆凳儿上,笑道:“侯爷怎麽说我来著?”

他的手从琴上抽回,静静地道:“祖父说姑娘机智聪敏、慧质兰心,兼有不让须眉之侠肝义胆。”

我笑著摇摇头:“老爷子会这麽夸我?事出有因吧?”既是为他孙儿挑的媳妇,当然是要先给他洗洗脑子,说我两句好话的。

他大概知道我指什麽,温柔地笑了笑:“姑娘当得起祖父的评价。”

“公子又知道了?”我莞尔,调皮地挑刺。

“赛诗会上的几首诗,可窥一斑。”他的唇边浮起一抹笑意,“姑娘心思玲珑、才情过人。”

才情过人?过人的是那些作古的前辈好不好?我满脸羞楚A懊恼地转移话题:“看来人人都知道我帮富大康作弊的事了?”

“只得我和祖父知道。”他只当我在羞概@弊那件事儿,微笑道:“姑娘勿需担心,这件事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晓。”

我望著他的眼楮,真奇怪,云崇山那个意图我们心里都清楚,却一点儿没妨碍我与他之间的交流,我们没有觉得一丝一毫的不自在和窘迫,交谈极为自然,他不以我的冒失为忤,我不以他的平和为异,仿佛他生来在我眼里就该是这个样子,而我生来在他眼里也应是这个样子。

“知道麽┅┅”我将手肘放到琴案上,托著腮帮子看他,“你给我的感觉很像一个朋友,这麽平和、安静,让人觉得很温暖┅┅”

“是麽?”他只是静静地看著我,我笑道:“嗯,他叫月凤歌。”

“天茳国的第一乐师?”虽是问句,他的表情却是波澜不兴的,我抚上他琴案上的瑶琴,拨了拨琴弦,听著那古朴的声音,笑道:“公子的琴音,一点儿也不逊色于凤歌。”

“再好的琴音,若无知音人欣赏,也是枉然。”云峥淡淡地道。

“公子又怎知自己没有知音?公子刚刚那段琴音,纯粹得令人动容,令听者的生命亦变得泰然。”我抚上那琴,微笑道。

他温和地望著我,嘴角带著一丝笑意。我微笑道:“公子愿意为小女子再弹奏一曲吗?”

他淡淡一笑,没说话,手却抚到了琴上,垂下睫,拨动琴弦。瑶琴古朴的声音悠然响起,像一片落花从枝头翩翩而落,颤悠悠地坠于清澈的小溪当中,花瓣在湍急的水面上随波逐流,如同一片无根的浮萍,无边无际的寂寞从琴音里弥漫出来,扼紧了我的呼吸。

那是一种宿命般的寂寞,不同于高处不胜寒的孤寂,不同于知音难求的自赏,不是楚痛,不是自怜,不是优伤,是那种从骨子里、从生命里透出的无根的寂寞,与死亡融合在一起,生命仿佛随时都会在这种寂寞中消失,你什麽也抓不住。

我悲悯地望著他清瘦的俊颜,无法言说那种几近窒息的感觉。空气里有远古的味道,我听到了“曲终独立敛香尘”的那个声音,琴音在他纤长的指尖悠远地消失,一曲之间,我的生命仿佛已游走了千年。一滴盛q我的眼角滚出来,顺著脸颊缓缓下滑。他淡淡地抬眼,凝望著我的眼楮,那些悲悯、那些不舍、那些痛楚被他一一收进眼底,将他的眼楮染成朦胧的暮色。

他伸出手,拇指轻轻拭净我颊上的瓷A眼神渐渐深沉,幽暗如海:“没有早一些认识你,真是可惜。”

“现在认识了,也不迟。是不是?”我微笑道。

他的唇边绽出如花般的笑容:“嗯,不迟。”

亭外不知何时飘起了蒙蒙的春雨,雨丝又轻又柔,湿润的微风凉凉地吹拂进来,园子里的景色蒙上一层氤氲的雾气。一个汉子撑著伞急冲冲地跑进木亭,动作急促却不紊乱,步履轻盈,他收了伞,抬眼看到我,笑著欠身行礼:“叶姑娘!”

是云德。我笑著点了点头,他转头看向云峥,沉声道:“少爷,下雨了,亭子里风大,云德送您回去吧?”

云峥看著我,笑了笑:“得闲的时候过来看看我,可好?”

“好。”我微笑道。

他站起身,云德赶紧去推他的木轮椅,云峥淡淡道:“不用了,我想走走,你送叶姑娘回去吧。”

云德怔了怔,却不敢反驳,只好将手中的伞撑开。他接过伞,步出木亭,没入绵绵的春雨中,缓缓往园子深处行去。荷塘、垂柳、繁花,朦胧的雨雾将满目的郁郁葱葱、姹紫嫣红淡淡地晕染开来,他清瘦的背影飘忽其中,如同一幅清雅的水墨。

“叶姑娘!”云德见我望著云峥的背影发呆,轻声唤我。我回过神,见他又取了把伞,撑起来,笑道:“我送您回去!”

“谢谢你。”见云峥的身影已经消失无踪,我转过头,欲接过云德手里的伞,“不麻烦云德大哥了,我自己回去就是。”

“那怎麽行,少爷吩咐了要送您回去。”云德把伞一让,撑到我头顶,笑道,“姑娘请!”

我微微一笑,看来云家的规矩还真是严格,也不推辞了。云德驾车送我出城,我在车厢里闭目思索著今天在“篱芳别院”与云家祖孙的会面的情形,淡淡地笑起来,不管云老爷子的心思是如何,我知道云峥心里对我是不含杂质的,这就够了。云峥,这个我新认识的朋友,真是一个奇特的人呵┅┅

我的铺子再度开张了。云老爷子不仅把铺子的押票还给我,还一并退回了那四千两银子,我乐翻了,经过这番周折,我不但赚了四千两,绣庄还成了自己一个人的生意。绣庄与京城锦绣庄拆伙後,让我著实忙活了一阵,供货和分销的事宜全得重新联系,打点关系,绣庄也重新取了名字,叫“天锦绣”。火锅店也恢复了营业,我一直计划的第四家豪华分店也开业了,日子似乎回到了从前,一切按著原来的轨道正常运转著,仿佛什麽事情也不曾发生。期间,富大康带著他的狐朋狗友到我的绣庄和火锅店光顾过,名为来照顾生意,实则磨著我帮他出点子追求那位余降雪小姐,令我啼笑皆非。云老爷子也到我的绣庄来过两次,找我喝茶、聊天,他倒沉得住气,一直不催我,我也不知道这老狐狸里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麽,这段时间我细细思索了云崇山那日的话,虽然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我在草原上的举动,但我发生在京城的事,他也野u是接触到了表面。若是他真晓得我是蔚蓝雪的身份,没理由宇公子会查不出,那京城还会这麽风平浪静?所以我也充愣装傻,继续过我的糊狺擗l。安远兮知道了云崇山的意图後,一直有些闷闷不快,但却不对我说什麽,只是每次云老爷子上门找我时,脸色不善。这呆子,傻乎乎的!我心里清楚他那点儿心思,但他一直不对我开口,我也跟他磨蹭著,总不好叫我向他表白吧?

这一日忙完绣庄的事,我蜷在办公室的软榻上休息,安远兮敲门进来,拿著一封信,笑道:“玉公子来信了。”

“真的?”我立即坐起来,接过他手里的信,玉蝶儿走了两个多月了,一点音信都没有,也不知道情况到底怎麽样。拆开信,赶紧看他写了些什麽。原来丹尼拜师这事一开始进展得并不顺利,一路上虽然没费什麽波折到了玄武山,但无相寺的慧惮大师开始并不肯收丹尼为徒,後来说是丹尼通过了大师的考验,才终于拜到师了。玉蝶儿虽然没有细说到底是怎麽回事,我也能想到那个过程应该挺艰苦。玉蝶儿还说等拜师仪式结束之後,不日就要启程返回沧都。我舒了口气,想著终于把丹尼安顿妥当了,心里十分高兴。

“丹尼好吗?”安远兮见我看完信笑眯眯的,笑问。

“嗯。”我把信递给他看,笑道,“金莎知道这个消息,也应该会很高兴的。”

安远兮看完信,笑道:“那要快些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金莎。”

“嗯。”我点点头,拍了拍脑袋道,“对了,早上出门儿的时候金莎让我给她买空竹回去,我上街去逛逛,你看著铺子。”

“好。”安远兮收好信,塞进怀里,笑道,“早点回来。”

“知道了。”我笑了笑,走出铺子,这段时间太忙了,几乎没有好好出来逛过街。沧都城一如既往的繁华,我在一个小地摊上给金沙买到空竹。经过聚宝斋的时候,停下脚步,想了想,走进去,老板见我进来,笑道:“叶姑娘,又来选发簪麽?”

“有什麽新货色没有?”我问,我仍是保持著从前的喜好,钟爱收藏各种各样美丽的发簪,尽管我来到这个时空,从来没有用过一支。

“可巧了,正好有两支新到的款式,叶姑娘一定会喜欢。”老板从货架上取下一个锦盒,打开,里面盛著两支纯银的发簪。一只是步摇,钗头是一只栩栩如生的蜻蜓,下面垂了一长一短两条造型别致的银链,链子的中段和尾部,也各自了一只小巧的蜻蜓,十分可爱。

另一只钗头打成了一朵古朴的兰花,花蕊嵌著数颗蓝幽幽的绿松石和晶莹剔透的红玉髓。我的拇指抚过红玉髓微微有些沁凉的表面,传说红玉髓是佛教七宝石之一,又是红宝石的姐妹石,殷红的色泽代表了无上的尊贵,经常佩戴它能给人带来愉快的心情,以及确保胜利的信心与力量。买个兆头也好,何况这发簪真的漂亮,我笑著对老板道:“多少钱?”

“两只簪六两银子。”老板知我是熟客,倒没漫天要价,我点点头,“我要了,给我包起来吧。”

趁他包簪子这会儿,我随意地浏览了一下店里的古玩,突然被架子上一个黑陶镂刻菊花球双耳薰吸引住。这个小薰上端的菊花镂空绣球十分别致,花朵与枝叶脉络清晰、相互映衬,双耳薰座表面的菊花花纹互相穿插、重叠有序,造型雍容华贵、典雅端庄。

真漂亮,云峥一定会喜欢的。莫名的,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我不由怔了怔,为什麽我会觉得云峥会喜欢?他并没有说过。可是,我就是觉得他一定会喜欢,我望著那个小薰,想起这段日子忙著铺子里的事,没再去看过云峥,心中一动,转头对老板道:“老板,这只黑陶小薰,我也要了。”

——2006、12、6

第108章 旧仇

兴冲冲地抱著小薰跑到云峥的“篱芳别院”,这“篱芳别院”原来是云峥一个人的居所,他喜欢清静,不愿意住在人来客往的永乐侯府。下人将我带至书房,我见书房的门窗都开著,云峥站在书桌前写什麽,阳光从窗外斜斜地射进来,映在他的身上,给他的全身镀上一层神秘的金晕。下人想出声禀报,我赶紧制止他。转头望著云峥发呆,这个男子,什麽时候看他,都显得那麽不真实,像在看一幅画。

他搁下笔,抬眼望见门边的我,唇边浮起一抹微笑:“你来了?”

“嗯。”我走进去,立于他身侧,看向书桌,原来是在画画。他作的画用墨较少,远山、流泉、山石、树木,皆只用线条勾勒,没用浓墨重彩,却自有一番清远萧瑟的意境。画中有间茅庐,庐外有盛开的秋菊,青石上立著琴案,缮 葱^,一个少年书生背著双手仰头望著远山,手里握著一卷经书。他的面目模糊难辨,我细细一看,觉得那书生的身影有些像云峥。

“云公子是在画自个儿麽?”我笑道。

“让姑娘见笑了。”他淡淡一笑,“刚刚突然想起多年前游南山的情形,一时感触,信手瓴~。”

“画得真好!”我真心赞道,目光仍旧停在那幅画儿上。多年以前的他,看起来倒比现在更像个鲜活的人。

“好在何处?”云峥不以为然地道。

“好在公子这份心境。”我转眼看他,淡淡一笑,见他微微扬了扬眉,我将怀中的锦盒放下,笑著取过一支狼毫,蘸了墨,在画上写下白居易《玩新庭树,因咏所怀》的後四句:

偶得幽闲境,遂忘尘俗心。

始知真隐者,不必在山林。

搁下笔,转头见云峥将目光怔怔地画上的题诗上移开,望著我的眼楮:“姑娘真是云峥的知己。”

我将桌上的锦盒递到他手里,笑道:“这话应该在看过这个之後再说。”

他打开锦盒,取出那个黑陶小薰,眼神一闪:“姑娘怎知我钟爱黑陶?”

“我没见你别院里有其他材质的装饰品。”他书房的博古架一样是 熄粮钓 ~,我应该没有料错才是。

他望著我,唇边浮出温和的笑容:“你这样的女子,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长了这麽一颗七窍玲珑心。”

“你不知道麽,这是商人的特长。”我半真半假地道,“察言观色、度人心思,最最擅长不过了。”

他神情愉悦地笑起来,把小薰穑包n榻上的矮几上。我见那矮几上没有放围棋盘,却放著一副珠子跳棋,正是那日我送给云崇山那副,笑道:“原来老爷子把这棋送给你了。”

“姑娘这棋挺有意思。”他请我坐上软榻,自己坐到我对面,“看著简单,玩下去才知道变化无穷。”

“这棋一次可以跟六个人玩呢。”我笑道,“你平时都跟谁玩?”

“自己。”云峥静静地道。我怔了怔,莞尔道:“自己跟自己玩多没意思?玩起来不像两个人在脑袋里打架麽?我陪你下一盘如何?”

“好。”他点了点头,开始簪]子。我从小便爱跟舅舅和外婆一起玩珠子跳棋,我舅舅是此道高手,在他的薰陶下我的珠子棋也下得不赖,没想到第一盘我就输了,不服气地再下了两盘,还是输了,我诧异地抬眼望著云峥,笑道:“得,看来你是把这棋吃透了。”

“也不尽然。”云峥笑了笑,“姑娘今日後退之後再迂回向前的走法,云峥就没想到过,祖父说这棋可以拓展人的思维,当真不假。”

“我这点小技俩,公子一看就明白了。”我拍拍手,笑道,“罢了,看来今儿是赢不了公子了,我认输。”

这当儿,却听到一门外传来一个女声:“峥儿!”

我转过头,见一个衣著华贵的中年美妇仪态万芳地被丫鬟扶进来,後面跟著我见过一次的年少荣。我诧异地站起身,云峥抬眼见到她,依旧稳坐在软榻上,面不改色:“母亲今日怎麽来了?”

原来是云峥的娘亲。我打量著这位云夫人,妆容精致,脸上生著一双艳如桃李的丹凤眼,虽然风韵动人,但容貌与云峥却不太相似,想来云峥更像他父亲多些。

“你这孩子,娘亲就不能来看看你了?”云夫人神情一黯,走到我刚才落座的位置坐下来,眼波一转,落到我身上,笑道,“这位姑娘是┅┅?”

脸变得好快啊,跟王熙凤似的,我赶紧欠身行礼:“民女叶海花,见过夫人!”

“原来你就是公公提过的叶姑娘!”云夫人眼神微微一变,上上下下地打量我,轻哼道,“姿色如此普通,实在看不出有何过人之处!”

呵!这语气,我笑起来,好深的怨念哪!转眼见云峥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目光也森寒起来,我微笑著欠身道:“云公子有事,小女子便不打扰了,告辞。”

“等等!”不等云峥出声,那云夫人立即唤住我,“你这是什麽态度?我的话还没说完呢就想走,小户人家果然没有规矩,就凭你也配得上┅┅”

“母亲!”云峥淡淡地开口,打断云夫人的聒噪,脸色沉下来,“你的话太多了!”

“峥儿,娘是为你著想,也不知道公公这次犯了什麽糊 A给你挑了这麽个媳妇儿,娘亲帮你挑了┅┅”云夫人似乎对云峥极为畏惧,见他脸色不好,顿时挂上一脸讨好的笑容。

这些个豪门大户,真当随便谁都可以任他们挑来拣去?我差点笑出声,赶紧忍住,清咳了一声,那云夫人被我打断说话,极为不耐,转头瞪了我一眼,面带不屑。我也被她的态度弄得上了火,冷笑一声道:“夫人,我若想嫁给云峥,谁也挡不住!”

“你┅┅”那云夫人听了我的话,微微一怔,立即勃然大怒,站起来就欲发难。我不等她开口,接著道:“同理,我若不想嫁给云峥,谁也逼不了我!”

云夫人面色难看至极,我却发现云峥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两人还没开口,却听到站在云夫人身後的年少荣喝斥道:“放肆,你竟敢这麽对我姨母说话!”

我有什麽不敢?那又不是我姨娘!我翻了翻白眼,正待出声,却看到云峥淡淡抬眼扫了年少荣一眼,语气听不出喜怒:“这里几时轮到你开口了?”

他语气虽淡,那年少荣却仿佛惧极,垂下头缩到云夫人身後,云夫人见云峥面无表情,赶紧赔笑道:“峥儿,你表弟他┅┅”

云峥蓦地站起身,看也不看那两姨 ,语气淡漠:“我送叶姑娘出去,母亲随意。”说著,拉起我的手,就往门外走,我转脸往回看去,见那云夫人和年少荣皆一脸铁青,云夫人瞪著我的眼神像饱含毒液的毒针。

才走出书房门外,就听到里面传来东西砸碎的声音,伴著云夫人咬牙切齿的哭骂:“你给我看看,这是什麽态度,我辛辛苦苦守寡,就养了这样一个忤逆的东西┅┅”都说寡妇的脾气怪,看来是真的。

“姨母保重身体,休要动气┅┅”年少荣的声音渐微。我转头看向云峥,见他脸上依旧一片云淡风清的表情,似乎刚才发生的一切皆与他无关,这两母子难道平日都是这般相处?豪门大户的恩怨,果真是说不清。

我笑了笑:“公子不用送我出去,我识得路。”

他转头看我,温和地笑了:“我不是送你,我是躲她。”

呵┅┅,我笑著摇了摇头,云峥呵云峥!他拉著我慢慢往前走:“倒是叫你看笑话了,你莫见怪。”

“怎会?”我淡淡一笑,“你才是我的朋友,你身边的人,与我有什麽关系?”

我拿云峥当朋友,未见得会爱屋及乌,会对与他有关系的人掏心掏肺。那是他的母亲又如何?是他的祖父又如何?我结交的,只不过是一个云峥而已。哪怕与他的关系再深厚,于我来说也只是一个陌生人。

他定定地望著我,唇边浮出一抹浅笑。我也笑。真的很奇妙,这世上不知道有没有天生的知己?我和云峥,虽然认识的时间这麽短,却如此心意相通,他一句话,我已明白他心中所想,我一个笑容,他也明了我的所思。云峥,今生有你这个朋友,真是我的幸运!

这天的小插曲,使绣庄次日迎来一个不速之客。

伙计禀报外面有人要见我时,安远兮正在我办公室里把账本交与我核对,莫家主仆离开後,这账房的工作便由安远兮接下来。我头也不抬地问:“是谁?”

“他说他是永乐侯府上的┅┅”伙计道。我以为是云老爷子过来了,笑道:“请他进来吧!”

“我先出去了┅┅”安远兮不喜欢永乐侯,正待回避,还未走出门,那人已经被伙计领进来了,差点与安远兮撞到一起,我一见他,怔了怔,却是那个年少荣!

没想到年少荣见到安远兮,表情一惊:“是你!”

安远兮见到他,脸色也是一变,语气戒备地道:“你来做什麽?”

我来了兴趣,安远兮怎麽会认识年少荣?安远兮见来人是他,也不出去了,只转身退到我身後,一脸警惕地看著他,年少荣瞥了他一眼,冷笑道:“原来你在这间绣庄作事,怎麽著,脑袋好了?看来那些补品还是顶事嘛!”

安远兮恶狠狠地瞪著他,冷哼一声,不答话。我按下心中的狐疑,笑道:“年公子来此有何贵干?”

年少荣这才把目光转到我脸上,脸上带起笑容,却含著一丝轻蔑:“叶姑娘,我姨母要见你,请你过侯府一趟!”

“云夫人有什麽事吗?”我淡淡地道。笑话!她要见我,就自己来!凭什麽把我呼来唤去的?当我是你永乐侯府的下人吗?

“姑娘去了就知道了。”年少荣唇角带著讥诮,“我姨母说对姑娘绝对有好处。”

好处?我眼楮一转,心里有几分明白云夫人请我过府的用意,从她那日见我的态度,也知道她对我这“儿媳妇”不满意得很,叫我过去,无非是想给个下马威,或者拿点银子随意将我打发了,好让我死了“野鸡变凤凰”这条心吧?她明知道这是永乐侯的意思,还敢明目张胆地请我去侯府,大概也是趁侯爷不在才如此肆意妄为!

我忍不住好笑,真是恶俗的剧情啊,叫什麽来著?棒打鸳鸯?可是这戏码在我身上唱不出什麽效果啊!我轻笑,望著年少荣道:“年公子请回吧,我不会去的!”

“什麽?”年少荣瞪著我道,“你竟然不去?”

“我为什麽要去?”我失笑道,“我想来想去,都没有去见云夫人的理由。云夫人要见我,请她自己来好了!”

“你┅┅”年少荣气急败坏地瞪著我,半晌说不出话。安远兮在身後不耐烦地道:“你听不懂人话吗?还不快滚!”

咦?安远兮发火了?这倒稀奇!我转头看到安远兮也咬牙切齿地瞪著他,那年少荣听到安远兮的话,脸色铁青,指著我恶狠狠地搁下一句:“你有种!等著瞧!”

他摔门出去。安远兮也一脸愤愤地坐下来,我歪著脑袋笑眯眯地看著他,他气哼哼地发了会儿呆,抬眼见我好奇的表情,脸色一窘:“干嘛这样看我?”

“怎麽回事?”我笑道,“你和年少荣有仇吗?”

他的脸一下子红了,却不说话。我回想起年少荣讥笑他“脑袋好了”那句话,心中明了几分,猜测道:“福爷爷说你去年被人打破头,不会是被他打了吧?”

安远兮抬眼看我,不自在地“嗯”了一声。果然如此,我追问道:“你怎麽会跟他结怨的?”

安远兮红著脸不肯说,却经不过我的追问,终于将原委道来:“去年秋天听说西门城郊落霞山的枫叶红了,我带著安生去郊游,路经山上的“水月惮院”,在门口看到他与两名女尼拉拉扯扯,我以为他欲对出家人行不轨,出言阻止,没想到┅┅”

“没想到被他打了?”我见他红著脸停下来,猜测道。

“不是┅┅”他转过脸,脸红得似乎要滴出血来,结结巴巴地道,“那水月惮院根本是┅┅”他似乎难以启齿,“是不正经的庵堂┅┅”

我恍然大悟,敢情那“水月惮院”是间花庵。这皮肉生意本来就不止是青楼才做得,我想起我那时空曾有过的大同婆姨、泰山姑子、扬州瘦马、西湖船娘,虽然都是出来卖的,但风格迥然不同,其中泰山姑子,就是以出家人出来做的,也有些娼户扮成出家人,为的是搞搞情趣。没想到那年少荣竟然好这一口。

“所以,你便义正严辞地将年少荣斥责一番?”我想起当初他在茶楼骂我那番话,心中了然,想必那年少荣当时也被他骂了个狗血淋头,那个心胸狭窄的公子哥儿哪里受得了这个书呆子的气,肯定是事後邀了人寻上门去狠揍了书呆子一顿,才把他的脑袋打破了。

安书呆红著脸点头,我挑了挑眉:“他打了你,怎麽不报官?”不过报官也没用,官官相护,官府一听是永乐侯府的人,还会帮书呆子吗?

“我当时不知道他是谁,今儿才知道他叫年少荣!”安远兮道,“母亲也不让报官,说我醒了没有大碍,再说他们家里又送了礼过来赔礼┅┅”

我忆起安远兮曾把人参布料这些东西摔出来,被我骂了一顿,叹道:“你上次摔的那些东西,就是他们送来的?”多半是年少荣以为打死人了,吓破了胆,才置备了这些东西过来吧?见他点头,我笑著点了点他的额头:“笨死了,送上门的东西都不要,要是我,还要再要多一些!本来就该他赔给你!”

“受辱得来的东西,我才不要!”安远兮哼了哼。这呆子!我叹了口气,轻声道:“你呀,也改改你那脾气,人家去花庵,碍著你什麽事了,要你去出头┅┅”

“这道德风气就是被他们这样的人败坏的,真是没想到,连出家人都┅┅”安远兮抬眼见我脸上带著怪笑,脸又红了,嗫嚅地住了嘴,“算了,不说这个了,你继续看账簿吧,我先出去了!”

看著他走出去,我敛了笑容。拿起账簿,哪里还看得下去?我望著账簿怔怔出神,安远兮道德观念如此迂腐,对青楼女子的成见如此之深,他接受的教育、他的思想与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我迥然不同,若他知道我曾经也是青楼女子,他还会喜欢我吗?若他因此不肯接受我,他值得我喜欢吗?

在办公室心事重重地坐了一天,打烊和安远兮一起回家时,又忍不住想起这个问题,有几次话到嘴边,我都想告诉他其实我就是他曾经骂过的那个卡门,但望著他的笑脸,又什麽都说不出口了。正沉思间,驴车被人拦了下来,抬眼一看,年少荣带著四个彪形大汉站在马路中央,他看著我冷笑一声,对身後的人一挥手道:“把叶姑娘请去侯府!”

“你们想干什麽?”安远兮见四个大汉向我冲过来,扑到我身前想拦住他们,被一个大汉一把推倒在地,我被两个大汉拖下车,安远兮从地上爬起来,冲过来拉我,立即被另两个大汉踢翻在地,拳打脚踢,我又气又急:“住手!”

“住手!”年少荣一挥手,那两个大汉停下来,年少荣看著我冷笑:“叶姑娘乖乖地跟我们走,我保证他没事!”

“放开,我跟你们回去就是!”我挣脱那两个大汉,跑去将安远兮扶起来,“你怎麽样?”

“没事┅┅”他捂著胸口,轻喘道,“你不能跟他们走┅┅”

“眼下这情况容得我说不麽?”我低声道,“侯爷不在府中,他们才如此放肆,我跟他们走,你赶紧去‘篱芳别院’找云峥公子,请他过侯府相助。”这位云夫人是个不讲道理的人,既然敢用强的,想必我今晚没那麽容易脱身,能压住她的大概只有云峥了。

安远兮眼神一闪,张口欲言,年少荣已不耐烦地道:“叶姑娘,可以走了吧?”

我望著安远兮,低声道:“你记住了?”

“嗯。”安远兮点点头。

我吸了口气,转过身,登上永乐侯府的马车。

——2006、12、7

第109章 情定

永乐侯府比起篱芳别院,又是一番不同的景况。篱芳别院是园林,以精致、淡雅、写意山水见长,而永乐侯府是官邸,府邸的布局、结构、风格彰显的是主人的身份、地位与尊严。若是普通百姓,进入这里肯定会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似的战战兢兢,好在我是来自二十一世纪,连故宫都见过了,你永乐侯府算个啥?几百年後说不定连块烂石头都留不下。

所以此际我面对那位云夫人的时候,神态无波、淡定自若得很。不卑不亢地见礼,落坐,礼数周全、举止从容,挑不出我一点儿毛病。想用豪门府邸的宏伟壮观给我第一个下马威,算是失败了。

云夫人见我镇定自若,脸色微微一沉:“叶姑娘,知道本夫人今儿请你来的原因吗?”

“云夫人何需问我?”我淡淡一笑:“就算小女子不知道,夫人也会告之,不是吗?”

“好个嘴刁的女子!”云夫人冷哼一声,目光严厉地扫过来,气势凌人。这位云夫人,应该也是出身名门吧?为何从我短短的两次照面来看,却像个愚蠢的莽妇?一点也没有名门闺秀的气度,以云崇山选人的眼光,应该不至于此,难道是长年的寡居生活,让她的心理变得扭曲和变态?

我微微一笑,淡漠无衷。云夫人见我如此表情,更是气怒:“好好,一个个都睑X个这样的脸色给我看,敢情我在这永乐侯府里,人人都可欺了!”

这女人有被迫害妄想症吧?我瞪大眼,感到好笑。云夫人发了火,见我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吸了口气,脸色阴沉地转头对站在她身边的年少荣道:“把东西拿出来!”

年少荣捧出一个锦盒,放到我身边的茶几上。云夫人唇边挑起一抹轻蔑的笑容:“叶姑娘,打开看看吧!”

我笑了笑,打开锦盒,毫不意外地看到一叠银票。拿起来,看了一眼云夫人,唇角一勾,不说话。云夫人寒声道:“这是五千两银子,只要叶姑娘离开云峥,这钱便是你的。”

“原来在夫人眼里,云峥只值五千两银子。”我轻笑,嘲弄地将银票收回锦盒,抬眼见云夫人脸色蓦地变得难看至极,笑道,“可在我眼里,我与云峥的感情是不能用金钱来恒量的。”我故意将话说得暧昧,气死你这老太婆!

“感情?据我所知,你们也不过刚刚才认识,哪有什麽感情可言?”云夫人冷冷地道,“不过又是一个攀龙附凤的女子,你以为嫁进云家,就可以享尽荣华了麽?没那麽容易!”

“是啊,我想想也不容易。”我娇笑道,见云夫人神情一缓,心中一乐,气气这位贵妇人,出口这麽长时间以来憋著的恶气也好:“夫人嫁入云家多年,此际拿出五千两银子给我,都全是些零散银票,真是不容易啊,想必也凑得很辛苦吧?”看来这位云夫人在云家的地位并不怎麽样呢,以永乐侯和云峥的为人,断不会调教出欺行霸市的奴才,只有跟著这位云夫人,才会带出年少荣这样没出息的 少爷和随便伤人的恶奴吧?而且她对我虽然轻视,也只是以为我的出身门第配不上云家,却一直未提及我曾做过青楼女子,看来我的底细她并不知晓。

“你┅┅”云夫人怒极,站起来指著我,气得话都说不出来。看来被我说中了呢,我抿著嘴,笑道:“不过呢,我是永乐侯亲自选中的孙媳妇,就算再不济,嫁到侯府得到的好处,也大于这五千两,夫人您说,我会不会这麽傻,拿著你这五千两走人呢?”

“你┅┅,你果然是为了钱嫁给峥儿!”云夫人气得浑身发颤,“我绝不会让你得逞的!”

“等侯府由云夫人当家的时候,再说吧。”我笑了笑,拍拍手站起来,淡淡地道,“小女子告辞!”

转身欲走,身後传来茶杯落地的破碎声。“你给我站住!”云夫人在身後厉声尖叫。我回过身,见她面目扭曲、睚眦欲裂,哪里还有半分豪门贵妇雍容华贵的样子,“给我把她拦住!”

候在门外的四个大汉冲进来,押住我的胳膊,我又惊又怒:“你想干什麽?”

“把她拖进去!”云夫人指了指会客小厅旁边的厢房,状如疯魔,一张脸恐怖得吓人。

他们把我往小厢里拖,我又气又怕,这女人真的是个疯子,她到底想干什麽?她不会是想一不做二不休,把我给干掉吧,我的冷汗流下来,在那恶奴手下拼命挣扎,但我的力气与那几个大汉对抗,无异以卵击石!我很快被拖进那间厢房,云夫人与年少荣跟著走进来,我怒道:“你到底想干什麽?”

“哼!你别以为凭著老爷子看中了你,就可以顺顺当当嫁给侯府!”云夫人转头对年少荣道,“喂给她!”

年少荣狞笑著走过来,他们真的想杀了我?我又惊又怕地瞪著他:“你┅┅”

话未说口,便被年少荣一把捏紧下巴,手里拿了一个红色的丸子,就往我嘴里塞。我咬紧唇,就是不松口,年少荣塞了半天没塞进去,气急败坏地道:“把她的嘴给我掰开!”

嘴被恶奴用力掰开,我只觉得唇一阵剧痛。年少荣把药丸塞进我嘴里,我用力吐了出来,年少荣扬手给我一个耳光,打得我耳鼻轰鸣,药丸又被强贯进来,不等我吐出,年少荣抬高我的脖子,用力一卡,那药丸便顺著喉咙滑下肚去。我绝望地闭上眼楮,看来这次真的是死定了!

手臂上的力道一松,我被恶奴松开,跌坐到地上,我赶紧伸手到喉咙里抠挖,想呕出那颗药丸,只听到年少荣怪笑道:“销魂合欢丸,入腹即融,你以为你抠得出来麽?”

销魂合欢丸?听起来不是毒药像春药的名字!我抬头恶狠狠地瞪著他:“你给我吃了什麽?”

年少荣还未出声,那云夫人脸上浮起阴森森的笑容,寒声道:“少荣,这里就交给你了!”

“姨母放心,少荣一定不会让您失望。”年少荣脸上露出阴笑。云夫人冷笑一声,斜眼讥诮地看了我一眼,带著那四个恶奴出去,门掩上了,外面“ 嚓”一声,明显上了锁。年少荣淫笑著向我走过来,我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警惕地退後:“你想干什麽?”

“当然是与你做那销魂之事啦!”年少荣目露淫光,扑过来抱住我,一张臭哄哄的嘴便往我脸上凑过来,我别过脸,拼命挣扎,一脚向年少荣下体踹去,年少荣躲开致命的一脚,把我推到墙角,阴笑道:“别白费力气了,吃了销魂合欢散,若不与人交合,会七窍流血而亡,难道你想死不成?”

“我死也不会便宜你这畜牲!”我奋力狂挣,终于挣脱出一只手来,伸手在年少荣脸上抓出数道血痕,年少荣吃痛大怒,扬手煽了我一记耳边,把我猛地拖到床边,推到床上,扑过来动手撕我的衣服。我眼冒金星,脑里一阵昏沉,只得拼命伸手抵住他的胸膛,突感腹下微微热起来,心中一凛,心知那销魂合欢丸的药性开始发作,顿时急得眼皎t点滚出。

胸前骤然一凉,年少荣已经扯烂了我的外衣,腹下那股温热慢慢漫延出来,惹得我浑身都烫了。年少荣感觉到我身体的变化,淫笑道:“小骚货,不用反抗了,药性已经发作了,你放心,我定叫你欲仙欲死!”

“下流!”我怒骂,想推开他,却发现身子仿佛不听使唤似的,越来越热,全身泌出了细细的冷汗,如平时发烧一般,头渐渐昏沉起来。

年少荣见我全身发烧,阴笑道:“下流?等会儿你就会哭著求著让少爷我弄得你下边儿水流┅┅”他的臭嘴又凑过来,撕开我的内衣,身体压到我身上,我拼命扭头,眼眶敢璁a流出来,安远兮,你怎麽还不来?安远兮!快来救我,安远兮┅┅

“ ”的一声巨响,房门似乎被人踹开,身体的重量蓦然一轻,我努力睁开眷朝a胧的眼楮,见年少荣被安远兮抓下床,一拳揍在他肚子上,年少荣捂著肚子软软地瘫到地上,安远兮铁青著脸,扑到他身上狂揍。安远兮┅┅,我哭笑起来,安远兮┅┅

“把这畜牲给我拖出去!”房间里传来个隐含著怒意的声音,我晕晕沉沉地转过脸,迎上云峥怒气冲冲的眼楮。几个家丁立即将年少荣拖出来,年少荣恐惧地喊叫:“表哥,你饶了我吧,是姨母让我这麽做的┅┅”没人理他,年少荣杀猪般的惨叫消失在门外。

“安远兮┅┅”我全身布满密密的细汗,脑子烧得昏昏沉沉的,一股奇怪的骚痒从下腹延伸出来,迷迷糊糊地喊。安远兮扑到我床边,见我衣衫破烂,赶紧拉过被子豪  迨W,语气焦灼:“叶儿,你怎麽样?”

叶儿?呵┅┅,他还是第一次这麽叫我,我舔了舔唇,感觉视线有些散:“好热┅┅,好难受┅┅,身子要烧起来了┅┅”

云峥似乎也走过来了,我模模糊糊到看到床边有两个人影。安远兮见我如此难受,紧张地道:“叶儿你别担心,我马上带你去找大夫!”说著,用被子将我裹起来。他的鼻息喷到我身上,我的身子骤然一紧,花底儿顿时一片滚烫滑腻,我哆嗦了一下,伸手抱住安远兮的脖子:“安远兮┅┅”

“叶儿,别怕,别怕┅┅,我们马上就去!”安远兮低声安抚我,连著铺豪 シ⑨碜 _来。我全身都痒起来,不行,等不到找大夫了,我勾下他的脖子,眼神有些发飘:“安远兮,你喜不喜欢我┅┅”

他全身一僵:“叶儿┅┅”

他的唇,好美呵┅┅,我艰难地抬起脖子,咬住他的唇,安远兮颤了颤,挣开我的唇:“叶儿,你忍一忍┅┅”

“我忍不了了┅┅”我哭起来,哆嗦著伸手去扯他的衣服,“帮帮我┅┅”

“叶儿,你别┅┅”安远兮的脸红起来,窘迫地往回看去。我抬眼,似乎看到云峥定定地望著我,我的眺⑤X来,他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转身走出厢房,掩上房门。

我欣喜地去解安远兮衣襟上的布扣,他抓紧我颤抖的手,脸红得几乎充血了:“叶儿,你会後悔的┅┅”

“我不会┅┅”我挣脱他的手,理智被欲焰燃烧殆尽,不满他的迟疑,我哭著拉扯他的衣服,“你为什麽不帮我?我恨你,恨死你┅┅”

“叶儿┅┅”安远兮想抓住我的手,我挣脱出来,把他拉倒在床上,唇颤抖地寻上他的唇。双唇轻触的一瞬,我浑身一颤,顿时魂销魄融,四肢百骸都瘫了,一股触电般的酥酥麻麻的快感冲进脑子里,大脑里顿时一片空白。不满足于这样的轻触,我的舌撬开他的唇瓣,他的舌青涩地僵硬著,被我火热的舌吓得不知所措,我不满地发出嘤声,在他的口中纠缠他的舌头,缠绵厮磨。他的舌头渐渐软下来,开始回应我的挑逗,我满足地抱紧他,翻身将他压在身下,抖著手解开他的布扣。

“叶儿┅┅”安远兮按住我的手,望著我的目光温柔如水,“你真的┅┅,不後悔?”

後悔?跟喜欢的人做快乐的事,为什麽要後悔?我拂开他的手,拉开他的衣服,他结实的胸裸露出来,我的眼都直了,手履上他的胸肌,刚触到皮肤,感觉他全身都紧绷起来,我失神地俯下头,滚烫的唇含住他胸前其中一颗娇艳欲滴的红莓,喃喃地道:“後悔?不┅┅,我不後悔┅┅”

——2006、12、8

第110章 露底

我在清晨的阳光中缓缓睁开眼楮。一抬眼,见安远兮衣著整齐地坐在床边,迎进安远兮黑亮的眸子,唇边不由自主地浮出一抹笑容:“早安!”

他见我醒了,脸顿时红起来,有些不自在地垂下眼睑。我坏坏地笑起来,嘿嘿,书呆子就这样被我吃干抹净了。我呆呆地看著安远兮俊秀含羞的面容,色心顿起,扑上去咬住他的唇,好软┅┅。他没有拒绝我的早安吻,我闭上眼楮,挑逗他的舌,安远兮生涩地回吻让我偷偷笑起来,想到他昨晚不知所措的反应,我敢保证我是他的第一个女人。

一直吻到安远兮透不过气,我才放开他,安远兮的脸已经红得快滴血了。我把手放到他脸上,笑道:“一个大男人干嘛总是脸红?”

“别闹了。”安远兮拉下我的手,脸色窘迫,“你不累麽?”

被他这麽一说,我才觉得全身酸软,那销魂合欢丸药性真是霸道,昨晚我要了安远兮好多次,那药性才完全散了。我叹了口气:“真是累,下次换你出力。”

他听我这麽没脸没皮的,又羞又气地低吼:“叶儿┅┅”

我见他别过脸,忍住笑:“安远兮,昨天我问你的话你还没有回答我。”

“什麽?”他转过头,我凝进他的眼楮,笑道,“你喜不喜欢我?”

他脸上的红晕更深了,别过脸不敢看我,呵呵,我们家书呆子,好害羞啊。我坐起来,从背後环住他的身子,他的身子颤了颤,我柔声道:“那你告诉我,如果昨天换成另外一个女子,你会不会帮她?”

“不会。”他想也没想就立即出声。我笑起来,把脸贴到他的背上,轻声道:“我也不会,如果昨天不是你,我也不会要。”我知道我昨晚在做什麽,如果安远兮没有及时赶到,我被年少荣强暴,我或阴惆诌ㄓF自己的身子,可我的心也绝不会迎合他。如果救我的不是安远兮是其他人,我也不会要他们碰我。

他的身子松驰下来,低低地唤我:“叶儿┅┅”

“我没有後悔。”我伏在身後柔声道,“如果你担心这个,我告诉你,我没有後悔。”记不得在哪里曾看到过一句话,一个女人如果肯接受男人身体的一个部分,其实就等于接受了他的全部。我肯接受安远兮,说明我心里对他是有感觉的。

他闻言转身,刚看到我立即别开脸,站起来背对著我,窘道:“你快把衣服穿好。”

我低头看到自己赤裸的身子,笑起来。抬眼见安远兮不自在的背影,本想像很多本言情小说的无赖男主角一样来一句:“喜欢你所看到的吗?”但看到我家书呆子那个样子,算了,还是不要再刺激他了。

床头有一套新裙子,应该是云家准备的。我怔了怔,想起昨晚似乎有看到云峥,脸一红,昨晚那样子被云峥看到了,真是够糗的。下床站起来,脚一软,差点没站稳。我苦笑了一下,赶紧扶住床沿,站稳身子,把衣服穿好。见安远兮还是背对我,笑起来,走上前去,握住他的手,他反手握紧我,把我拥进怀里,我安静地倚在他怀里,抱住他的腰,书呆子低声道:“回家我就让娘亲来提亲。”

我怔了怔。提亲?太快了吧?上床是一回事,结婚是另一回事了。而且,我还没有寻著机会告诉他我就是卡门,我没准备瞒他,若是他不肯接受┅┅。我咬了咬唇,笑道:“不用那麽急,会吓坏安大娘的。”

“可是┅┅”安远兮张口欲言,我笑著打断他,“好了,我们不要在别人家里说这事儿,先回去再说。”

他想了想,点点头,笑道:“好。”

开门出去,一个丫鬟守在门口,见到我们出来,笑道:“叶姑娘,峥少爷让我来服侍您梳洗。”

我的脸有些发烫,看样子安远兮是早就收拾妥当了。洗漱完了,那丫鬟道:“姑娘,峥少爷说等姑娘醒了,让我带两位去主厅。”

我也正要找他呢,我咬咬牙,昨儿那件事,看你永乐侯府如何给我一个交待。和安远兮到了主厅,见云峥坐在主位上,一脸惧色的云夫人坐在侧位,年少荣和另一个妇人跪在厅上,见到我们进来,云夫人抬起头,怨毒的目光扫过来,落到安远兮脸上,神情一变,目光顿时变得无比恐惧,尖叫道:“你是谁?”

安远兮怔了怔,还未开口,那云夫人顿时像发狂似的缩到椅背上,尖叫道:“妖孽,你这妖孽,你别想回来找我,我不怕你,不怕你┅┅”

她又疯又癫地哭叫起来,我们全都呆住了。云峥蹙起了眉:“云德,把夫人送回房去。”

云德闻言近身,哪知云夫人又打又抓,完全陷入疯狂地尖叫:“滚开,你这妖孽,你别过来,别过来┅┅”

云德失措地看了一眼云峥,云峥沉下脸:“打晕她,扛回去!”

云德把云夫人带走,云峥请我和安远兮落座,才道:“叶姑娘,昨天发生的事,我代家母向你道歉,现在我就当著你的面儿处置这个畜牲。”

年少荣一脸恐惧,面色惨白,闻言全身发抖地瘫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峥儿,少荣只是一时糊 A你饶了他这次吧┅┅”跪在地上的妇人痛哭起来,我见她容貌与云夫人有几分相似,想来是年少荣的母亲。她见云峥转过脸不看他,转头看我,跪爬到我面前,拉住我的裙角:“叶姑娘,你大人大量,饶了少荣这一次吧,我知道他不对,我回去一定会好好教训他的,叶姑娘,你菩萨心肠,求你请峥儿饶了少荣吧┅┅”

我静静地看著她。我一直很好奇云峥在这个家里到底是一种什麽样的地位。他是云氏一族下一任的当家人无疑,但拖著一副病躯,仍能让族人对他如此惧怕,想必治家的手段非凡。

“年夫人,做错了事就要承担後果,有些事情可以道歉了事,但有些事,不是道歉就能解决的。”我冷冷地道,我从来都不是善男信女,凭什麽你们这些人凭著有权有势就可以随意欺负人?好,现在有更有权势的人治你了,我一定要把昨晚和安远兮被打那次的仇报回来,打得你屁股开花,方能泄我心头之恨。

“我知道,我知道,叶姑娘,少荣是不对,我以後一定会好好管教他,求求你┅┅”她又来抓我的裙子,我让开他,抬眼对云峥道,“这件事是年少荣和云夫人一起做的,现在只惩罚他,不太公平吧?”

我把难题抛给云峥,她是云峥的母亲,我不想他为难,但最起码也要让云夫人给我认错道歉,不然我难平心里这口气。云峥笑了笑:“你放心,我一定会公平处理这件事。”

“云强、云海!”云峥唤出两个家仆,脸色淡然地道,“昨晚那四个恶奴,杖毙!年少荣,送去阉马房!夫人从今以後不准踏出秋月苑一步。”

那年少荣一听,顿时瘫成一摊烂泥,两个家仆去拖他,年夫人惨叫一声,紧紧抱住年少荣,哭喊道:“峥儿,我就少荣这麽一个儿子,你把他阉了,我们年家就绝後了呀,我以後怎麽办啊,峥儿,你饶了少荣吧┅┅”

我惊得说不出话。杖毙!阉割!禁足!哪一样,都是我想都不敢想的,我抬眼怔怔地望著云峥,他的表情依然淡定无波,仿佛刚才的命令并不是他下的。云峥,温文儒雅的云峥,如诗如画的云峥,原来也有这麽狠绝的一面!

年夫人紧紧抱著年少荣,不让两个家仆拖走他。云峥不耐烦地扬了扬眉:“姨母,我留他一条命,就是给你以後送终的。拖出去!”

两个家仆闻言,知道云峥动了怒,赶紧拖著年少荣往外走,年少荣吓得一翻白眼,晕了过去,尿了一裤子,年夫人见状,惨叫一声,也晕倒在地。

我和安远兮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这一幕,云峥让人把晕倒的年夫人带走,抬眼看著我:“这个处置,叶姑娘可满意?”

“我┅┅”虽然狠了些,但我却说不出什麽假仁假义的话,我一点儿也不同情年少荣,云夫人这样也够了,但那几个奴才┅┅,我想了想,“那几个奴才,真的要┅┅”

“叶姑娘,云府的家不是那麽好当的。”云峥淡淡地看著我,像是叹息,又像是在提醒我,我醒悟过来,缄口不语。云峥轻声道:“你也累了,我让人送你们回去。”

从永乐侯府出来,坐上马车,我见安远兮沉默不语,轻声道:“我是不是太心狠了?”

安远兮摇摇头,牵著我的手,沉声道:“若你昨晚真的被┅┅,我一定会杀了年少荣的。”

呵┅┅,我笑起来,安远兮,你也变得没有原则了呵,是不是我把你带坏了?我靠进他怀里,他温柔地抚过我脸上的头发,轻声道:“先回家吗?”

“先去绣庄看看吧。”我舒服地闭上眼楮,抱住他,“我想去吃得福楼的包子。”他轻轻笑了笑,不再出声。

得福楼的包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吃。安远兮细心地将粘在包子底下的松毛挑下来,放进我碗里,轻声道:“小心烫!”

我家书呆子好温柔哦!我呆呆地看著他,傻傻地笑,安远兮倒了杯菊花茶给我,见我望著他发呆,笑道:“怎麽了?”

“安远兮!”我笑眯眯地把头凑近他,轻声道:“我好喜欢你哦!”

书呆子的脸一下子红了,左右四顾了一下,眼楮亮晶晶地看著我,见我笑得贼贼的,忍不住也笑起来,轻声道:“我也是!”

“什麽?什麽?我没听清楚!”我咧开嘴笑起来,去拉他的手,他拍了我的手一下,又好气又好笑地道,“包子凉了,快吃!”

我哼了哼,低头吃包子,悄悄抬眼,见安远兮唇边噙起一抹傻傻的笑容,嘴一抿,忍不住也傻笑起来。

从得福楼到绣庄後门只隔了一条街,我们让侯府的马车回去,与安远兮走回绣庄,快到绣庄後门的时候,安远兮突然“咦”了一声,我抬眼看他:“怎麽了?”

“刚刚好像看到两个人翻进我们绣庄的後院里了。”安远兮蹙起了眉。

“在哪里?”我赶紧看过去,哪里有人,讶道,“没人呀,你眼花了吧?”

说话间,有两个人从我们身後跑过来,拦到我们面前,抬眼一看,见我和安远兮瞠大眼瞪著他们,其中一个皱著眉,咬了咬牙:“不是,走!”两人很快又消失在巷子里,就像他们突然出现那麽莫名其妙。

“有病啊?”我挠挠头,安远兮蹙著眉,拉著我快步跑到後门,我打开院门,推门进去,後院里安安静静的,我关好後门,见安远兮盯著仓库在想什麽,走过去一看,仓库门虽然关著,但锁却被人砍坏了,我一惊,望著安远兮:“难道是贼?”

安远兮在院子里找了根木棍,推开仓库门,我赶紧跟过去,仓库里也是静悄悄的,货物堆得好好的,我心“怦怦”地跳著,拉紧安远兮的手臂,他低声道:“你进来干什麽,快出去!”

“我不!”我抓紧他,他无奈地低声叹道,“真拿你没办法!”

四周都看了,还是没发现人,我注意到货架後那批新到的云缎後面好像还没查看,拉著安远兮走过去,里面“悉悉疏疏”地响了一下,安远兮抓紧我的手,大声道:“是谁?”

银光一闪,一把长剑架到了我脖子上,我和安远兮大吃一惊,一对男女从货物後转出来,男人冷著一张脸,手中的剑紧紧地压著我的脖子。“飞鹰,不要伤人!”男子怀中的女子赶紧出声,我望向那个表情惊惧的女子,微微一怔:“你┅┅”

她看到我,脸色也是一怔,轻声道:“卡门姑娘?”

握著我的手一僵,我抬眼望著安远兮,他呆呆地低头看我,一脸不可置信的震惊。

——2006、12、9

第111章 援手

长剑从我脖子上收回去,我不动声色地将手从安远兮僵硬的手里抽出来,欠身行礼:“民女参见郡主殿下!”

回暖神色复杂地看著我:“听平安说姑娘也在沧都,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姑娘。”

“郡主怎麽会来沧都?”我疑惑地看了那个飞鹰一眼,认出他就是那日在寂将军府中我曾垂涎过他壮实身材的少年,“而且┅┅”而且还躲到我绣庄的仓库里?联想到刚才在後巷遇到那两个人,猜测道:“郡主是在躲人麽?”

“这┅┅”她迟疑了一下,我回头看了看安远兮,见他仍呆呆地站著,微微一叹,转头对君回暖道,“郡主请到民女的房间一叙如何?”

她转脸看了飞鹰一眼,轻轻点了点头。我带著他们到我的办公室,安远兮没有跟过来,刚刚那个消息,对他来说的确是过于意外和震惊了,我见到他不可置信的神色,甚至不忍去揣测他的想法。罢了,让他一个人呆会儿吧。

我给客人奉上茶,回暖的脸色已经平静下来,抬眼静静地道:“谢谢卡门姑娘!”

“郡主言重了。”我微微一笑,“民女本名叶海花。”卡门这个名字,是沦落青楼的花名,没必要再提起了。

君回暖是何等聪明之人,立即心领神会,打量了我这办公室一眼,笑道:“叶姑娘,听平安说你在沧都开了间绣庄,便是这里麽?”

“是。”我点点头,看了一眼立于她身後的飞鹰,他面无表情地注视著前方,大户人家的好家教呵。我笑了笑,疑惑地道:“前段时间听说皇上下旨赐婚,将郡主指给了寂将军,怎麽┅┅”

君回暖的脸一下子红了,那飞鹰闻言冷冷地看了我一眼,低头看到回暖时,目光骤然变得柔和起来,我心中估摸到几分,揣测道:“郡主是逃婚出来的?”

飞鹰蓦地将剑指到我的脖子上,脸上带著一丝决绝,寒声道:“你若将我们的行踪透露出去,我立即杀了你!”

“飞鹰!”君回暖立即喝止他,我微笑著看了一眼架在我脖子上的长剑,淡淡地道,“我虽然不是什麽好人,却不是笨人,不会去做费力不讨好的事,惹麻烦上身。”

“飞鹰,把剑收起来!”君回暖轻声道,飞鹰将剑收回剑鞘,冷冷地对我道,“你明白就好!”

我笑了笑,不看他,只望著君回暖道:“郡主以後有什麽打算?”

她怔了怔:“你不问我为什麽逃婚麽?”

“我需得著问麽?”我莞尔道,意有所指地看了她和飞鹰一眼,君回暖明了我的笑容,脸上顿时又飞上一片红霞。一个女人不肯嫁给一个男人,必然是不爱他,再看看君回暖和她这贴身侍卫之间暖昧的情愫,想也知道是怎麽回事了。不过,私奔?倒是没想到君回暖这个身份尊贵的大家闺秀敢做出这麽疯狂大胆的举动。我微笑道:“郡主有这样的勇气,真是令民女佩服!”

“我本来,也有很多顾忌。”君回暖想是想起了她这场婚姻的政治意义,眉头蹙了起来,叹道:“可是平安跟我说,人只能活一辈子,要我想清楚我到底要的是什麽?”她抬起来,望著飞鹰,目光温柔得仿佛要滴出水来:“我想,我实在顾不了那麽多了,我只想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平安?敢情这两人的私奔是平安怂恿的?那个疯丫头,真是胆大包天!我摇了摇头,见他两人的目光纠缠在一起,难舍难分,叹道:“郡主准备怎麽做?”

“我们想到南疆去。”君回暖收回目光道,“南疆是无主之地,不受天陟国管辖和控制,到了那里,朝廷也拿我们没办法。”

“南疆┅┅”我点了点头,“但是,朝廷和景王殿下就算不大张旗鼓地寻你们,也会私下找你们的,你们这一路上,应该有人追捕你们吧?”

“是。”君回暖脸上带上一丝忧色,“今日若不是躲进姑娘的绣庄,只怕已经被父王的人抓住了。”

“郡主躲在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可是既然你消失在这一带,外面肯定有人盯著,要想离开还得想个周全的法子。”我蹙起眉,再加上我一直被宇公子的人暗中盯著,说不定回暖他们的行踪已经被人发现了。

君回暖幽幽地道:“我们不想给姑娘添麻烦,会尽快离开这里的。”

我叹了口气:“郡主有没有想过,你们到了南疆,又能怎麽样?你想一辈子这麽躲躲藏藏地过日子吗?或扣A们可以躲一两个月,一两年,但更长的日子呢?”再深的情,也会在这样胆战心惊的日子一日日淡去吧?何况回暖是金枝玉叶,从小锦衣玉食、衣食无忧,受得了这样颠沛流离的生活麽?贫贱夫妻百事哀的例子,我看得太多了。

君回暖怔了怔:“那我们还能如何?总之我是不会回京嫁人的!”

“与其躲,不如化解。”我蹙眉沉思起来,“若能找到一个人,解决这次的麻烦,你们以後才能过自由的日子,不必提心吊胆地每日担心被人追捕。”

“那是圣旨,如何化解?”回暖惨笑道,“皇上金口玉言,又岂能收回成命?”

“未必要他收回成命,只是想办法把这件事从面子上圆过去罢了。”我想了想道,外面突然有人“砰砰”地敲门,我们一惊,飞鹰的手握在了剑柄上,我扬声道:“是谁?”

“叶姑娘,外面来了官府的人,说是要搜查我的们铺子!”外面传来伙计的声音,我暗叫不好,回暖他们的行踪果然被发现了。飞鹰扬了扬眉,就欲拔剑出去,我赶紧道:“你先别紧张,我出去看看,能不能打发他们走!”

“万一你出卖我们怎麽办?”飞鹰寒声道。果真是被人追得疑神疑鬼了,我的脸沉下来,却听到回暖道:“飞鹰,我相信叶姑娘,她不会出卖我们!”

我转头看向回暖,她目光坚定地望著我,我微微一笑:“有郡主这句话,民女一定设法保郡主周全。”

君回暖镇定地点点头,临危不惧,果真有大家闺秀的气度。我拉开门出去,想了想,叫住一个伙计:“你赶紧替我去篱芳别院请云峥公子马上来一趟,就说我有急事求他。”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拖住这些官兵,得做个周全的打算。走到大堂,见正是今早在後巷遇到那两个人,带了几个衙差,站在大厅,我见客人都被吓跑了,心下有些气恼,正准备上前,见到安远兮已经急急忙忙跑上去,脸上堆起笑容:“几位差爷,这是怎麽回事啊?”

“我们在追捕朝廷要犯,怀疑这间绣庄窝藏了钦犯!”领头那人道,“现在要搜查这间绣庄?”

“大人,这话可不能乱说。”安远兮赔笑道,“我们绣庄是做正经生意的,怎麽会窝藏钦犯呢?”

“窝没窝藏,我们搜一搜就知道了!”那人哼道,“给我搜!”

眼见那些人开始在大堂乱翻,安远兮又气又急,急忙阻挡道:“大人,你们这样我们还怎麽做生意啊┅┅”

领头那人道:“你敢阻挡我们办差?给我拿下!”

那几个衙差闻言上去抓住安远兮,我赶紧出声:“住手!”

几个人向我望过来,安远兮见到我,眼睑一垂。我咬了咬唇,上前道:“几位大人,有话好说,何必动手动脚!”

“你是谁?”领头那个皱眉道。我笑了笑:“小女子是这间绣庄的老板,未知大人说我们绣庄窝藏钦犯,是从哪里听来的?”

两人面色一怔,不耐烦地道:“你管我们从哪里听来的,总之你这间绣庄大有可疑!”

“大人,这话可就不对了。”我笑道,“大人听信那些捕风捉影的流言,就来我绣庄做出这等扰民之事,若是从我这绣庄搜不出人,大人置官府的颜面何存?”

“还没搜,你怎麽知道我们搜不出人?”领头那人道。我笑道:“小女子只是作个假设罢了。”我不过是拖延时间。

“少费话,你不让我们搜查,莫非真的窝藏了钦犯?”领头人怒道,“给我让开!”他一把推开我,我差倒跌倒,安远兮赶紧将我扶住,待我站稳,立即松开手。我回头看他,他避开我的眼神,见那几位官差准备往里走,赶紧道:“站住!”

我一怔,抬眼看向安远兮。安远兮瞪著那两个人道:“你口口声声要搜查我们绣庄,可有官府的搜查令?”

那两人怔了怔,安远兮道:“无官府的搜查令,便来扰民,目无法纪,与强盗又有何异?”

领头那人怒道:“你敢骂我们,给我抓起来!”

衙差们冲上去,与安远兮扭成一团,我又气又急,正急得没法可想,突听到一声轻笑:“好热闹啊!”

我又惊又喜地回过头,见云峥带著云德踏入大堂,赶紧迎上前去身礼:“小侯爷!”

云峥听我这样唤他,抬头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我看到他眼里的笑意,知道他笑什麽。我故意唤他的身份,不唤他云公子,就是要引起那些人的注意。果然,那个领头人听我这样叫,抬头望著云峥:“公子是?”

“我家公子是永乐侯府的小侯爷!”云德看了那些衙差一眼,那些衙差认不得云峥,却有人认得云德,急忙对领头人点头。领头人脸色一变,赔笑道:“原来是永乐侯府的小侯爷,在下是到绣庄搜查钦犯的┅┅”

“你是说,我朋友开的这间绣庄窝藏了钦犯?”云峥面色一沉,“我看,你是在暗指我们永乐侯府窝藏钦犯吧?”

“不敢不敢┅┅”那领头人惶恐地道,“是在下没有调查清楚,冒失了,对不起,小侯爷,我们马上走!”

两人夹著尾巴准备离开,云峥淡淡地道:“等等!”

“小侯爷还有什麽吩咐!”领头人脸都白了,云峥面无表情地道:“你们还没有给我的朋友道歉,这大堂,给我收拾干净!”

“是是!”几个人灰溜溜地把大堂收拾好,那领头人走到我面前,赔笑道:“姑娘,在下不知姑娘是小侯爷的朋友,多有冒犯,请姑娘恕罪!”

“若我不是小侯爷的朋友,你们就可以随意扰民了,是吧?”我轻哼道,狗仗人势的感觉真好啊!那几个人的面色难看起来,云峥冷冷地道:“滚吧!”

那几人如获大赦,赶紧开溜。我转过头,看向云峥,笑道:“公子好像总是在为我解决麻烦!”

“你想到找我,我很高兴。”云峥淡淡一笑,我菀尔道:“那公子不介意,再帮我一个忙吧?”

“只要云峥出得上力!”他温和地笑道。我转头看安远兮,他的目光也扫过来,迎上我的目光,他别过脸。我叹了口气,挂上笑容请云峥进我的办公室。这件事有了云峥的帮忙,变得简单多了,回暖和飞鹰权衡利弊,决定暂时到篱芳别院栖身,云峥答应我,会想办法解决好这件事,我舒了口气,笑了。

——2006、12、10

第112章 情殇

送走云峥,我想了想,决定去找安远兮,我要知道他到底是怎麽想的。我知道这个消息对他的打击,如果他真的不能接受┅┅,我咬咬唇,也没什麽大不了,我只是有一点点喜欢他而已,离了他我就不过日子了麽?径直走进他的办公室,安远兮见我进来,从椅子上站起来,不自在地道:“我去看看绣场。”

“站住!”我低声喝道,安远兮顿了顿,我走到他面前,“你要一直躲著我吗?”他僵著身子,垂睫不语。我咬了咬唇:“我的过去,令你那麽难以接受吗?”

“我┅┅”他垂头看地,喃喃地道,“我只是觉得太意外了┅┅”他没有对我疾言厉色,我心里反倒不安,这书呆子一时半会儿肯定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他的经历太单纯,道德观念又太腐旧,我不光彩的过去势必成为他感情上的污点,会令他很痛苦,若是他需要时间去理清思绪,我愿意给他,因为我珍惜和尊重他的感情。来到这个世界,我认识的男人,无一不是在计较、在盘算。楚殇说他爱我,可是他的爱只是自私的占有;宇公子看似在乎我,可我不过是他眼里一个新鲜的玩具;凤歌说若没人爱我,便由他来爱我,可是任我与他相交再深,我也触摸不到他的内心;冥焰口口声声叫我老婆,可是他更像一个心血来潮的孩子,我甚至不明白他为什麽会莫名其妙的喜欢我;乌雷赠我金刀,不过是在炫耀他自己的优秀出众┅┅。没有一个人,像安远兮这样默默守护在我身边,他对我的喜欢,是纯然的喜欢,一点一滴付出他的关心,没有尼Q、没有算计,我要的不过是这样一份简单的感情,我不是一个木头人呵,安远兮如此对我,我如何能够无动于衷?

“我没想过要瞒你,本来我是想好了,要找机会跟你说的┅┅”我嗫嚅道,然而青楼那段经历,如此不堪,我仍是说不出口。安远兮,你只知道鄙夷青楼女子败坏了社会风气,又怎知她们倚门卖笑背後的血瓷C若我当真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你也雪|更痛苦。

安远兮沉默半晌,轻声道:“我没怪你┅┅”

“真的?”我又惊又喜地拉住他的手,他像被火石烫到,手猛地一缩,我的手尴尬地停地半空。怔怔地望著自己的手,抬起眼,看著他俊朗的脸,他别过头,脸色有些苍白。心里骤然一阵巨痛,他不怪我,但是他仍然在意,这必然成为他心里的一根刺,即使今天他勉强接受了我,这根刺仍然会横在他心里,指不定什麽时间就会刺破心肺。

身子有些冷。没什麽的,我不过只是有一点点喜欢他罢了。我退了两步,安远兮抬眼看我,见到我眼中的痛楚,安远兮一惊,想伸手触碰我的肩膀,又蓦地缩回手,蹙著眉:“叶儿┅┅,你不用担心,我会让娘亲来提亲的┅┅”

原来你以为我担心这个?我摇头,惨笑!是因为我昨晚与你发生了亲密关系,你要负责麽?傻瓜,我又不是处女,要负责也轮不到你!我可怜的书呆子,你自己心里都那麽难受了,实在不用这样勉强来照拂我的心情!而且,我也没有多麽喜欢你,受伤是有,不是你勉强自己对我做出不自然的安慰,而是你神经质的紧张缩手。不要骗我了,呆子,你本来就没有我聪明,你动动胳膊,我便知道你要做什麽。

“不用来提亲了,傻瓜。”心为什麽那麽痛?我明明就没有多麽喜欢他!可是却仿佛有人在心里抓扯,将心拧成一团。我木然地道:“你知道我以前是青楼女子,昨晚那种事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麽。”

安远兮的脸顿时变得惨白,呵,对不起,书呆子,你的清白我赔不了了,你只当,被狗咬了一口吧。不能再呆在这里了,再呆下去我就要痛得窒息了,我转过身,拉开门跑出去,安远兮在後面紧张地喊我“叶儿┅┅”

不要叫我!再叫我就会赖著你了!盔F了出来,我奔出後堂,奔进後院,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吧,迎面撞上一个黑影,我还未反应过来,只听到安远兮魂飞魄散的惊叫:“叶儿┅┅”身子蓦然被一股大力推出去,我跌倒在院子里,手肘擦在地上,顿时一阵剧痛,我吃力地抬起身子,回头看过,眼前的一幕令我睚眦欲裂:“安远兮!”

他闭目倒在地上,身上压著一个散开的货柜,我赶紧冲过去,推开他身上的木箱,扶起他的头:“安远兮,你怎麽样?”手触到他的後脑,一片温热湿润,抽出一看,手已被鲜血染得通红,顿得骇得魂飞魄散:“安远兮,你给我睁开眼楮,你给我醒过来┅┅”

绣庄的伙计惊慌失措地站在旁边:“叶姑娘,我,我不是有心的,我扛著货出来,你突然撞过来,安总管扑上来把你推开,我没稳住,货箱才砸在他身上┅┅”

“你闭嘴!”盔F了出来,我疯了似地喊,“去找大夫,快去找大夫!”

他赶紧跑出去,我紧紧抱住安远兮,眼略@滴滴掉到他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安远兮,你不要吓我,你醒一醒,你不要折磨我了,求求你醒一醒┅┅”

秀姐和店里的伙计跑进後院,见状大惊道:“叶姑娘,先把安总管抬进屋去吧┅┅”

“为什麽他的血止不住?为什麽血一直流?”我惊慌地看著手上的血,赶紧又捂到安远兮的後脑上,“他会不会死?会不会死?”

“叶姑娘,你别自己吓自己,大夫就快来了,先把安总管抬进屋去!”秀姐蹲下身,冷静地抓著我的肩膀,“这个时候你可不能乱了阵脚!”

伙计把安远兮抬进了我办公室的软榻上,我盯著滴了一路的血迹,纷乱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些,转头对秀姐道:“去找些棉布,先把他的伤口捂住,再去看大夫来了没有?”

一层又一层的棉布紧紧捂在安远兮的伤口上,我的略S涌出来:“安远兮,我不让你死,我不准你死,你给我醒过来。你这呆子,听我说了那麽伤人的话,为什麽还要追出来?你给我醒过来┅┅”

“叶姑娘,大夫来了!”秀姐领了一个老者进来。我急忙站起来冲过去,语无伦次地道:“大夫,他伤了头,一直在流血,身上被货箱压过,你检查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

“姑娘,你别慌,我会处理的。”大夫检查了安远兮的伤口,先帮他止血上药包扎,然後帮他诊脉。我见大夫蹙著眉,紧张地道:“大夫,他怎麽样?”

“病人的脉搏时强时弱,呼吸和心跳都很紊乱,他的外伤本不严重,但血脉波动很大,说明他脑中意识很混乱,使血液促流,以至血流不止。”大夫道。

我焦急地道:“那会怎麽样?他的血不是止住了麽?他什麽时候能醒?”

“情况不容乐观。他外伤的血虽然用药物止住了,但如果血脉继续这样波动,很容易又流血不止┅┅”大夫叹了口气道,“如果他一直不醒,能不能活要看他的运气和造化了?”

我如中雷击,顿时呆住了。大夫道:“我给他开些药,你们派个人跟我回去抓,按药方煎给他服用,外伤我每日过来检查一次,还有,病人现在不能移动,一切等他醒过来再说。如果能醒过来,就没有大碍了。”

秀姐送走大夫,走进办公室,见我还呆呆地站著,担心地道:“叶姑娘,现在该如何?”

我回过神,顿时觉得全身发软,扶著桌子坐到靠椅上,我轻声道:“秀姐,绣庄暂时停业,我不想有人吵到安总管养伤,你跟工人们说一说,停业期间我不会扣他们工钱。还有,麻烦你让人回去通知小红,让她给我准备些衣物被褥送过来,另外再通知安大娘一声。”

秀姐掩了门出去,我搬了凳子坐到软榻前,握住安远兮苍白的手,望著他死气沉沉的脸,轻声道:“安远兮,你醒过来好不好?你脑子那麽乱,在想什麽?你是不是很生我的气?对不起,我不该说那些诨话来气你,你醒来骂我好不好?只要你醒过来,不管你怎麽骂我,我都不生气,好不好┅┅”

我望著他毫无血色的脸,说了很久,期望有奇迹发生,然而安远兮就像是僵死了一般,一点反应也没有。抓药的伙计回来了,我安排他去院子里煎药。秀姐很快也带著安大娘、安生和小红来了,安大娘进门看到安远兮的样子,脸抽了抽,噙著眼疏咧包n榻旁边,我赶紧站起来,扶她坐到凳子上,她的嘴唇哆嗦了一下,眼痊y下来,喃喃地道:“我这是造了什麽孽┅┅”

我咬紧唇:“对不起,安大娘,是我不好┅┅”她握紧安远兮的手,呆呆地看著他,一句话也不说。小红把被褥搬进来了,我赶紧拿了一床豪 w远兮身上,低头见安大娘一直默默流瓷A心中一酸,对安生道:“你看著大娘和公子,我去院子看看煎药。”

“姑娘,我去吧,你留在这里。”小红赶紧道,拉了秀姐出去。我走到榻前,陪坐在安大娘身边,望著安远兮发呆。突然,安远兮身子一抖,头轻轻摇了摇。我瞪大眼,安大娘赶紧柔声唤他:“远兮?远兮?”

他在昏迷中蹙紧眉,表情极为痛苦,我伸手碰了碰他的额,感到火一般的灼热:“他发烧了!安生,再给他加一床棉被!”我站起来,打了一盆水,绞了毛巾冷敷在他额头上,可他仍是不停地哆嗦,嘴里断断续续说起了胡话:“娘┅┅,你为什麽┅┅,要这样对我┅┅,为什麽┅┅”

我怔了怔,见安大娘眼角滚出疏 C安远兮的梦呓时断时续:“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安大娘抽泣道:“远兮,你这是中了什麽邪啊?”安远兮的眉越蹙越紧,脸上泌出细细的冷汗,我取下他额头的毛巾,重新拧了凉水敷上去,轻轻抚摸他紧蹙的眉心,他的眉头渐渐松开,喃喃地道:“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对你┅┅”

我的心一酸,傻瓜,在梦里还想著那件事麽?我没怪你呵,我真的没有怪你!安远兮的眉头突然一皱,浑身抽搐起来:“别┅┅,别打我┅┅,我听话,我听你的话┅┅”他的身子不停哆嗦,带得软榻“吱吱”作响,我吓得抓紧他的手臂:“安远兮,你怎麽了?你梦到什麽了?你别吓我┅┅”

安大娘痛哭道:“他上次被人打伤了头,也是喊打喊杀的,一直说著这样的胡话,发了几天几夜的烧,远兮,你再这样,让娘怎麽活啊┅┅”

小红端了药进来:“姑娘,药煎好了。”我赶紧端过去,安大娘从我手里接过药:“我来喂他。”她舀了一勺药,吹凉了送到安远兮唇边,但药一灌进嘴里,立即就从嘴角流出来了,安大娘试了两三次,他还是吞不进药,又急又气,忍不住又哭起来,我赶紧把药碗接过来:“大娘,让我试试吧。”

她点点头,把药碗递到我手上,起身让我。我舀了一勺喂给他,还是跟刚才一样,想了想,我把药碗端到唇边,喝了一口。小红惊讶地道:“姑娘,你不是最怕吃药┅┅”我没理她,苦涩的药汁令我差点呕出来,忍住心口的不适,我伏下身,将唇压在了安远兮的唇上。

他的嘴唇好凉,我听到屋子里的抽气声,却无暇理会,将药哺入安远兮口中,他抗拒地又欲吐出,我紧紧地封住他的唇,直感觉那口药汁已经滑进他喉咙里去,才松开,见药没有再从他的嘴角溢出,心中一阵欣喜,赶紧又喝了一口,以同样的方式哺给他。

一碗药喂完,抬眼,看到一屋子人都怔怔地看著我,脸一红:“我┅┅”

安大娘拉起我的手,目光满是疼惜:“叶姑娘,你如此对我们远兮,我不知道该怎麽感谢你┅┅”

我赶紧摇头:“大娘,远兮是因为我才受的伤,您别这样说。”

“真是难为你了┅┅”安大娘幽幽叹道。我搁下碗,轻声道:“大娘,你别担心,我会好好照顾他的,我让小红把贵宾房整理出来,你先回去歇歇吧。”

她点头,小红和安生扶她出去,我轻轻掩上门,坐回榻前。一碗药服下去,他安静多了,身体不再抽搐,也停止了梦呓。他的眉依旧紧蹙著,长长的睫毛覆在紧闭的眼睑下方,扫出一道淡淡的阴影。我擦干他脸上的汗,手抚过他英挺的鼻梁,苍白的脸颊,微微有些失神。安远兮,我的书呆子,我该拿你怎麽办?我不想骗自己了,我不止是一点点喜欢你,我不想放开你,只要你愿意接受我,你心里在意的那些事,给我时间让我慢慢帮你抹平,好不好?

前一天我还在想,若你不能接受我的过去,你值得我喜欢吗?值得?瞧,值得?原来我的感情也是有价值的!我要求别人无私地爱我,而我自己却早已把自己的感情标上了价,等著别人等价交换。我在批判别人算来算去的同时,可我自己,何尝不是在算来算去?安远兮,我明白了,要想得到幸福,自己也是要付出的,我不能,只要求你一个人。求你醒过来,我会好好爱你,好不好?

我握住他的手,坐到天明。小红夜里又送了一次药过来,我依旧用口哺给他。半夜时,他的烧渐渐退了,却仍不醒,但也没像之前安大娘说的那样闹腾。一早安大娘推门进来,见我怔怔地坐著,轻声道:“叶姑娘,我来守他,你去休息会儿吧。”

我摇摇头:“我睡不著。”安大娘柔声道:“可你一晚上没睡,不累麽?也不知道远兮几时会醒,你可别先把身子累垮了。乖孩子,去睡一会儿。”

闻言站起来,我不能让关心我的人太担心。先去院子看安远兮的药煎好没有,踏出门,才看到外面下起了雨,冷风吹在身上,我打了个寒颤,竟觉得全身冰凉。小红把药炉移到了走廊下,正把药倒出来。我走过去,接过药:“辛苦你了,去歇一会儿吧。”

“姑娘比我更辛苦。”小红抬眼看我,“看,眼楮都红了。”我笑了笑,把药端进办公室,听到安大娘又惊又喜的声音:“远兮,你醒了?”天!我浑身一震,赶紧奔过去,迎上安远兮的眼楮,怔怔地看著他,心中万分欣喜。

安远兮的目光越过安大娘,定定地望著我。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还杂夹著我看不明白的复杂情绪,我怔了怔,他的眼神,和平时不太一样,带著些疏离和感伤,让我觉得熟悉又陌生。安大娘转头看了看我,微笑著走出去:“你们聊聊。”

我回过神,红著脸坐到榻前:“喝药了。”

他撑起身子,我拿了个靠枕放到他身後,端起药碗,舀了一勺药递到他唇边。“我自己来。”他别开脸,接过我手中的碗,一口将药饮尽,把碗放到榻边。我移开碗,握住他的手,他的手一缩,我紧紧地捏住,不让他退缩,他冰凉的手在我的手中僵硬著,我抬眼看著他,咬唇道:“我好怕你醒不过来。”

他静静地看著我,不置一言。我望著他奇怪的眼神,心里有些发慌:“怎麽了?你脑子还很晕吗?要不然你再躺下来睡一会儿┅┅”我不停地说话,他却怎麽也不岐n,只是一直望著我,我被他盯著有些心虚,脸渐渐地烧起来,终于嗫嚅地道:“昨儿我说那话,是气你的,我,我没有把那种事看得很随便,我┅┅”

“叶姑娘!”他终于开口了,我却怔了怔,叶姑娘?他把手从我手中抽出去,定定地看著我,脸色一沉:“我跟你是不可能的!”

我眨了眨眼:“什麽?”我听不明白。

“我不会跟你在一起,我跟你是不可能的!”他转过脸,冷冷地道。

“为什麽?”为什麽他醒过来,会是这样?我呆呆地看著他,怔怔地道:“你不能接受我的过去?”他的身子轻轻颤了颤,声音有丝暗哑:“是!”

“你骗人,你昨天不是这样说的!”我的盔F出来,“你为什麽要说假话┅┅”

“我没有说假话,我不能接受你。”安远兮垂下睫,沉声道,“而且我发现我并不怎麽喜欢你。”

“你胡说,你看著我,你看著我的眼楮。”我捧起他的脸,逼他与我对视,“你看著我的眼楮,再说一次,说你不喜欢我?”

他抬起睫,看进他的眼,我的身子顿时如时掉入冰窟。那里面没有一丝情感,只有冷漠,没有痛楚,没有挣扎,什麽都没有,就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冷漠。心像被人割开一道血口,我听到他没有感情的声音一字一字地道:“我不喜欢你,我不要你!”

心好痛,血从心里漫延出来,我缓缓松开手,像是从来不认识这个男人,为什麽?为什麽当他醒来,我的世界就全变了?曾经我以为,这个男人给我的温暖,是我拥有的一切。我站起身,一步步退後,只觉得一股撕裂般的痛楚,从心底漫延至全身,我紧紧盯著他,惨笑起来:“好!安远兮!你好!”身子抵住了墙壁,再也没有退路,我回过神,我的尊严不允扣 p此狼狈,吸了口气,我静静地看著他,轻笑:“安远兮,但愿你不会为你今天说过的话後悔!”

拉开门冲出去,我不能再面对他,再面对他我会疯掉。耳边似乎传来小红和安大娘的呼叫,我充耳不闻,离开他,离开这个男人,他怎麽可以,怎麽可以伤我至此?雨水打在我的脸上,分不清是略蘅 O雨水,我只觉得视线一片模糊,心底那股尖锐的刺痛几乎要把我撕裂。我不知道我跑了多远,我跑到了哪里,当模糊的视线仿佛看到云峥错愕的脸时,感觉喉咙一甜,一口血从嘴里咳出来,身子蓦然一软。

“叶姑娘┅┅”

耳边传来他的惊呼,我软软地滑倒在他怀中:“云峥┅┅,我的心好痛,痛得就快死掉了┅┅”黑暗向我袭来,我嗅到一股淡淡的龙涎香,然後,失去了全部的意识。

——2006、12、11

第113章 花嫁

好静!这样安静!像是母亲温暖的子宫,黑暗中隐隐有滴水的声音,我闭著眼楮,感觉身体一层层地向黑暗深处沉坠。沉睡吧,我的意识,我的情感,不要醒,能一直这麽平缓舒适地安睡下去,多不容易。似乎有人在说话,似乎有人在哭,但那些声音都撞不进这黑暗的内壁。我微笑,这真是一个美妙的地方,没有算计,没有爱恨,没有喜怒哀怨,只有温暖、平静、舒缓和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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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丝若有似无的笛音从远处传来,它的气息和这团迷雾如此接近,无声无息地与它融为一体,平静地穿越过厚实的迷雾,在我的耳边盘旋,渐渐将我包裹起来,不要吵,我要睡觉呢?我不耐烦地拂了拂,它固执地钻进我的耳朵,撩拔我的耳膜,弄得耳朵痒痒的,我轻笑:“讨厌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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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声音顽皮地在我的身体游走,像一只捣蛋的小手,扰得我不能安静,我叹了口气,气结地睁开眼楮。眼前是一道明亮的光线,我困惑地眨了眨眼,听到一个温和的声音:“你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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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脸,看到云峥坐在床边,手里拿著一只短短的玉笛。我无声地笑了笑,幽幽一叹:“云峥,你这是何苦!”何苦把我唤醒?让我就这样安睡不好麽?我真的好累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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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了七天了,若再不醒,你家小红姑娘就要杀人了。”云峥脸上带著一丝欣喜,搁下笛子,扶我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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怔了怔,抬眼看到小红伏睡在床尾,我笑了笑:“这孩子吓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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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累坏了,守了你这麽多天,没好好休息过。”云峥道。我掀开被子下床,身子有些乏力,云峥赶紧扶住我,我轻笑:“我没事,帮我把小红抱到床上去,让她好好睡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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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小红脱掉鞋,诮n被子,我看向云峥:“我想去园子里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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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陪你。”云峥牵起我的手,目光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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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篱芳别院,真是美得如诗如画。”坐到上次与云峥邂逅的小木亭里,捧著云峥为我沏的香茶,淡淡地笑道:“对了,回暖怎麽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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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那件事要办不是这麽快的。如今暂时住在我这里,还好。这几天天天都过来看你,很是担心。”云峥笑道。我有些歉然:“真是过意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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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朋友为你担心,是好事。”他温柔地笑,“像你这样的女子,值得人花性命去结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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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嘲地笑了笑。是麽?我倒看淡了,什麽爱情,什麽友情,点到即止就好了,太深了,我实在负荷不起。返回厢房,见小红正急急忙忙地跑出来,看到我,扑进我怀里“哇”地一声哭起来:“姑娘,原来你在这里,我还怕你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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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丫头。”我抱住她,轻声哄道,“我怎麽舍得丢下我们家小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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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一直不醒,我怕极了┅┅”小红在我怀里呜咽,“大夫说姑娘有可能会一直都醒不过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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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瓜,这不是醒了麽?”我笑著抹去她脸上的瓷A“好了别哭了,让云公子看笑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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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红抽泣著擦了擦眼楮,我拉著她进屋:“去收拾一下东西,打扰云公子这麽多天,我们也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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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一直住在这里。”云峥温和地道,“你身子还没好,不用那麽急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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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怕家里担心┅┅”我刚刚开口,便被小红打断:“福爷爷不知道姑娘晕过去的事儿,只道姑娘在云公子这里作客,才不担心,姑娘就住在这里,让那没心没肺的死书呆不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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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颤了颤,苏醒之後我一直回避著这个名字,此际突然听小红提到,仍觉得心一阵抽痛。我怔怔地道:“他的伤好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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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管他去死!”小红气愤地道,“他都把你气得咳血了,你管他做什麽?他知道姑娘昏迷不醒,也不肯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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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红,你别这样说他。”我幽幽一叹,“我跟他的事,你不会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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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明白,我只知道姑娘这次要被他气死了。”小红眼圈儿一红,“若姑娘有什麽三长两短的,我要那死呆子赔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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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瓜┅┅”我摸著她的头,轻轻笑了笑,“快去洗洗脸,都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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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红不好意思地擦了擦脸,出去了。云峥笑道:“你这丫鬟倒也一心向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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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她当妹妹。”我淡淡地道,云峥听出我的语意,笑了笑,“你刚刚才醒来,好生再歇歇,我晚点儿再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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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送走云峥,我坐到软榻上发呆,回想起安远兮那天那些话,心中仍是隐隐的疼痛,书呆子,我不信你说那些话是真的,我相信你是有苦衷的,可是,你的话说得那麽绝,你要逼死我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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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红进来几次,也没打扰我,只是叹气,後来见我一直呆呆坐著,终于忍不住道:“姑娘,你呆坐了一下午了,你要不要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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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茫然地看著她,见她满脸忧色,挂上笑容,“不用了,什麽时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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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到酉时。”小红道。原来已经六点钟了。我望著窗外渐渐暗沉的天色,见天边挂起一抹暗红的彩霞。只听著小红接著道:“姑娘不想出去,要不要弹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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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我转过头,见小红从柜子里取出一样东西,正是我那把琴套包著的吉他,讶道,“这玩艺儿怎麽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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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姑娘昏迷著,大夫说可以试著跟你说话,或者在你耳边弄些你熟悉和喜欢的声音,我就把这乐器拿来了,不过我们可不会拔弄,也没用上。”小红见我脸上挂起笑容,笑著将琴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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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过来,调了调音,拔响琴弦。一摸到它,所有的情绪都不受控制了,思绪在昏迷前那些痛楚中打转,弹了一段前奏,启唇轻哼,忆起书呆子那冷漠的眼神,眼眷蚺_忍不住滑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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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过我们的未来,以为不会太坏。

没想过我付出的爱,也只是尘埃。

又回到寂寞的舞台,空荡荡的存在。

我听著灵魂的独白,渴望而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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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想像著未来,不再有梦的色彩。

我知道谁都不能怪,谁都是无奈。

这是个疯狂的时代,一切都那麽快。

也扣雕 _现在,却还要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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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要回到纯真的年代,再没有折磨和伤害,

用真实而无邪的爱,每天等著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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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要回到纯真的年代,再没有折磨和伤害。

用真实而无邪的爱,每天等著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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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远兮,我们回不去了,是不是?属于我们的那些温暖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是不是?硎w到琴弦上,被琴弦弹得支离破碎。拔弦的手被人温柔地按住,抬起眷插A看到云峥朦胧的脸:“不要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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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温顺地搁下吉他,望著他微笑。他云淡风清的脸上难得现出一丝忧虑:“有什麽误会,跟他说清楚不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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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明白,云峥,问题不在这里。”我凄凉地笑了,“我了解他,他是那种宁肯自己受苦也不会让我难过的人,他这麽做,一定有他的苦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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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有隐情的,那说开了不就好了?”云峥浅浅地笑:“这世上有什麽事,是无法解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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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是没有明白呵,云峥。”我幽幽一叹,摇摇头,“他宁肯舍我也要这样做,必然已是下定决心。他若肯选择我,即言 路艰险,我也会陪著他一起走,可是他若放弃我,我也不会逼他,强迫他,只要他清楚自己想要什麽。”说得好听一点,这叫尊重他的选择,说得不好听,也野u是我爱得不够,终归,我仍是个凉薄的人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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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峥静静地望著我,表情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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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远兮在伤好後来找我辞去了绣庄的工作。他伤後未见憔悴,脸上反而添了几分英气,我望著他俊朗的面容,心如刀割:“你想好了麽?”我问的是,你真的下定决心放弃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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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好了。”他静静地看著我,只一眼,我就知道他是真的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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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破裂已经彻底完成。他转身离开,步履从容而决绝,他的衣袂在风中翻飞,带著我仿佛从来未曾认识过的卓然风姿。我望著他的背影,轻轻笑起来,彼时与他相识相交的情形不停地脑中涌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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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你个小人头,你让脑袋成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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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种没挣过一个铜板,不事生产的大米虫,知不知道什麽叫‘谁知盘中嚏A粒粒皆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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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你个安远兮,我平日也待你不薄,没想到你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我,我死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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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远兮,你喝过的水囊再给我喝,你知道在我家乡这叫什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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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总管,我是你的老板,不是你的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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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总管,你那日不是说,我这样的女子,没有人敢娶麽?其实我自己也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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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蛋!你中计了!你马上给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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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远兮,我欠你一条命,下辈子还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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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远兮,我要穿衣服,你不准偷看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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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告诉他们我叫什麽?不会是阿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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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远兮,如果你爱过一个人,会不会很快就忘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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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远兮,我最近夜观星象,发觉你红鸾星动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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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远兮,你喜不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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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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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英挺的背影在我眼中氤氲散开,我的思恋,我的期待,也一并散落著。书呆子,你不会知道,跟你在一起时,我的整个人都是鲜活的,只可惜,我所认为的幸福,终究是场可望而不可及的梦。别了,我的书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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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篱芳别院住到月末,心情渐渐前所未有的平静。离开前,云峥突然开口向我求婚,一切都那麽自然,我甚至没有吃惊,只是淡淡地笑:“云峥,你值得娶更好的姑娘,你清楚我的历史。”不是我看不起自己,但云峥,在我眼里,是个纯粹得让人不忍亵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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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重的是你,不是你的身体。”云峥握住我的手,温和地笑,“也不是你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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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望著他温暖的眼楮,不是不感动的,尽管我知道这个男人对我一贯包容,却不知道他能包容到这个地步:“我担不起云家这麽重的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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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唇角噙起温柔的笑容,淡定地道:“我想你做你自己,不是云家的当家主母,不是云峥的妻子,那些只是虚名。你可以爱你所爱的人,做你愿做的事,我只希望你自由、快乐,我喜欢你的聪慧、坚强、勇敢,也喜欢你的自私、凉薄、真实,我不会以‘爱’的名义限制你,以云家的责任禁锢你,我不要你改变你的本质,你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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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q眼角滑落出来,云峥,云峥,我何德何能,值得你如此?云峥静静地握著我的手,柔声道:“让我陪你走以後的日子,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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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起眷朝a胧的眼楮,笑靥如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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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扣雕@直苦苦寻找的幸福,已经找到了。有谁知道幸福到底是以哪种形式存在呢?也钗w远兮的守护,他给我的呵护,是幸福;又怎能说云峥的包容,他对我的纵容,不是一种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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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这个初夏,嫁给云峥,成为他的妻子。那一天,夜很宁静,月很洁白,风很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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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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绾青丝·第二卷·沧都篇·完

《绾青丝》第二卷内引用歌词资料表

序号/章节/歌曲名称/词作者/演唱者

1/第72章/《出塞曲》/席慕容/蔡琴

2/第153章 /《纯真年代》/丁薇 /丁薇

《绾青丝》内引用资料列表

序号/书籍、文章名称/作者&amp;发帖者/出处

1/《金人》、《分粥》/?/《十个有哲理的故事》

2/《刘海粟:打开中国人体写生之门》/商一仁/《文史集萃6》

3/《今天我们需要什麽样的性道德》/潘绥铭/《南方周末

4/《坝上游记》/皮皮/朋友的文稿

5/《鄂尔多斯蒙古族民族习俗》/?/“我的可爱的鄂尔多斯”网站

6/《黄帝内经》的天文历法学/张其成/伤寒论坛

7/《重庆火锅的起源》/佚名/搜厨网

第114章 归京

海客乘天风,将船远行役。

譬如云中鸟,一去无踪迹。

我望著沧江两岸的景色,脑子里不由自主想起李白这首《估客乐》,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沧江是天谧国的母亲河,贯穿南北,与东西走向的潢河一起哺育著这片土地的人民。此际,沧江上行著一条三层船舱的大船,正是云家载我与云峥返京面圣的家船。三日前,我们接到皇上的圣旨,除了赐给我们新婚的礼物之外,还封给我一个一品荣华夫人的名饺,末了要求我们进京面圣谢恩。

进京面圣?纵然我心里老大不情愿,可皇命难违。刚接到圣旨的时候,老爷子蹙著眉把云峥叫进书房,两人嘀咕半天才出来。出来的时候云峥面色平静无波,让我不用担心,我其实并不怎麽担心我自己,反倒有些担心他,尽管皇上的圣旨赐物赐名其尽恩宠,但这一招很明显的像是当初清室将吴三桂的儿子吴应熊留在京里当人质,以挟吴三桂易要轻举妄动。难道皇上对他一直忌惮的云家,已经在开始走棋了?把云峥弄上京,随便找个什麽理由留下他,以挟制永乐侯麽?

尽管云峥表现得很平静,我却感觉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气氛。只是,我们都是成熟的人,都知道尽量排解开这些不愉快的事,把好的心情带给对方。云峥的身子不好,每到月中,便有专职大夫给他做一次例诊,之後他要调养两天,这两日他身子很虚弱,一般都是卧床静养,出行要坐轮椅。这些是我嫁给他的第二日,便找来家仆问清楚的。

拜堂那天,云夫人没有出现,我事後问云峥,难道真的要禁足云夫人一辈子,连儿子的婚礼都不让她参加。云峥抚著我的长发,脸上有些无奈:“不是我想关住她,现在她那样子,不关住也不行了。”我开始没明白是什麽意思,後来去看了一次云夫人,才明白是怎麽回事,她疯了。从那天在我们面前失仪发疯之後,她便谁也不认识,不认得云峥,不认得云崇山,也不认得贴身服伺的丫头,不管谁接近她,她都缩到墙角尖叫,嘴里一直念叨著“妖孽!杀死你!去死!”云家对云夫人的发疯讳莫如深,究竟她有怎样的心魔,我也无从探究。

云峥对我很好,这个整日受病痛折磨的男子,生性平淡,从不对任何事强求。尽管他说并不强求我接手云家的事务,但我却不忍心让饱受病苦的他还那麽劳累,而且我知道自己并不是个闲得住的人,真让我什麽事都不做,时间一长肯定受不了。我试著接触云家的生意,老爷子让我从管理账目开始,我开始了在云家大刀阔斧的改革,将他们延用了数百年的流水记账法,改成了现代的表格记账法,把云家的账簿理了个遍,终于明白云家为什麽如此有钱了。

记得曹雪芹家里以前是给宫里做衣服的,家里就有钱成那副德性,而云家的“云裳坊”跟曹家干的江宁织造差不多,但这却不是云家的主流生意。云家的主流生意是漕运和矿山,云氏家族控制了天眼国两大水域沧江和潢河的漕运业务,包括开发运河,制造船只,征收阱粮、军粮等。云家手里还有天茳国数十座大型银矿、铜矿的私产,另外包揽了全国所有铁矿的开采权,银和铜是铸钱的,铁是铸兵器的,我到了古代才知道原来古代对刀剑兵器的管制是很严格的,并不是像武侠小说里写的,个个大侠都可以拿把刀行走江湖,带剑上街是不允 满A所以少林寺的武僧兵器以棍为主,因为棍不属于兵器。一个家族,手里掌握著一个国家的钱、粮、兵器的命脉,他如何不能富甲天下?又如何不被皇帝所忌惮?云家有三大执事,分管三方面的事务,我开始管账的第一天,云老爷子就安排我与这三位执事见过面,一位是负责漕运的云天海,一位是负责矿业的云天常,这两位都是云崇山的堂 、云峥的堂叔,还有一位就是永乐侯的堂弟云崇峰,他负责织造和云家其他的酒楼饭馆等杂牌生意。

三位执事面子上对我态度倒还客气,但对我这身为晚辈的云家少奶奶并不一定心以为然,我也不以为忤,这本是人之常情,何况我并没有什麽过人的表现值得人信服。直到我要求用表格记账法,代替他们传统的流水账记账法,才让他们惊讶了一回。本来这套记账法我教过给莫修齐,但莫修齐在我嫁入云家次日,便留书辞去了云裳坊的账房先生一职,带著莫桑离开了沧都。不知道是因为溯 琚A还是怕我向他报复,看来他对云峥的堂妹也绝了念想了。知道他们走了,我心里也没什麽感触,莫修齐身无大才,即使留在云家,也不过是把“云裳坊”的账房先生继续做下去,我不会打压他,却也不会重用他,背叛过一次,已经够了。

我的绣庄和火锅店,作为我的私产,没有和云家的产业融合在一起,本身云家绣庄和我的绣庄面向的客源都不同,我让小红做了管事,不要她再跟在我身边侍候,小红开始死活不同意,我坚持不让她跟我,我要为她的将来作打算,等她以後嫁人时,我送她一间店做陪嫁,现在不磨练,以後怎麽管店?

而安远兮,在我婚後三朝回门去看福爷爷时,才得知,他变卖了家宅,带著安大娘和安生,离开了沧都,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看来,他是下定决心,要彻彻底底地远离我了。这样也好,如果离去能够遗忘,对谁都是一件好事。

江风凉凉,我站在三楼的观景台上,望著远处的江景,回想著这段日子以来的种种,只觉得恍然如梦,来到这时空近一年,我已为人妻,过的都是我前世从未体验的生活。如果这日子能平平静静地过下去也好,只是,想到此次回京,除却皇上对云家的种种忌惮不说,单是我自己,就有可能卷回到蔚家那假冒案中,若是真相被批露,这京师不知道又会怎麽变色了。我叹了口气,蹙起了眉。

“叹什麽气?”云峥温和的声音在身後响起,我转过头,凝进他温柔的眼楮,笑了。

“你起来了?”我握住他的手,拉他坐到船头。我们这条船绝对称得上是古代的豪华游轮,三楼有我和云峥的卧房、书房、浴房、会客厅、休息室,二楼有数间客房,加一个大的会客厅和休息室,还有娱乐室,一楼是家仆和船夫的厢房,有曙U,後半船还有马插C二三楼都有大的观景台,我专程让人在观景台上瞻F藤桌藤椅,每一层的栏杆也都连有长条凳。这船的外部看起来只是庄重大气,并不十分华丽,里面的设计也不金壁辉煌,却雅致、精巧,每一个细节都追求完美无缺。

云峥的手有些凉,我握住他的手,笑道:“我的手到了夏天就烫得想浸到凉水了,现下正好,给我当个凉手炉子。”

他宠溺地笑了,环住我的肩,我静静地倚在他怀里,听他轻声道:“叶儿,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嗯。不担心。”我在他怀里点头,笑道,“老爷子肯放心让我们去,肯定是留有後著。”

他失笑地低头看我:“鬼灵精!”

我笑眯眯地看他:“所以我才不怕,我们尽管慢慢走,一路把该看的该玩的,都逛遍。”从沧都到京城,正常的官道要走两个月。给朝廷送信的驿马日夜兼程要跑十天,如果坐船,坐到京城,恐怕已经是秋天了,再加上我们一路上有意无意地闲逛耽搁,即使要面对京城那堆烦心事,也要等到几个月过後。此次选择走水路,除了云峥身体不好,免去他车马劳顿之苦,还因为水路安全,全程都在云家的势力范围之内,更重要的时候,要通过这次的旅行,了解漕运和矿山的一些运行操作。最後一条,是我自己要求的,所以在选择路线的时候,我挑了沿江几个矿山作为视察点。

“阿花姐姐!”金莎从楼下欢快地跑上来,服侍她的小丫鬟跟在她後面跑得气喘吁吁。我笑著揽过她,掏出手绢擦她额上的汗:“什麽事这麽急冲冲的。”我嫁入云家之後,把金莎接到了我身边,本来这次上京没准备带她的,毕竟我们不是去玩,可这丫头死活要跟来,哭得惊天动地,好不伤心,无奈之下只得让步了。

“小黑跟小白打起来罗!”金莎兴奋地道,“小黑不乖,老是欺负小白,小白不理它罗!”

“真的?”我讶异地道,金莎连连点头,“阿花姐姐,去看嘛!”

“云峥,你去不去?”我转过头看他,我老是不习惯“相公”、“娘子”之类的称呼,每次听见别人这样叫都觉得很好笑,所以我只叫他名字,云峥倒是心有灵犀,见我这样叫他,便也不叫我娘子,只叫叶儿。

“我不去了,你去吧。”云峥笑道,“我去书房呆会儿。”

我跟著金莎跑下楼,去看那两匹情侣马闹别扭。小黑和小白是玉蝶儿送回来的,玉蝶儿回到沧都时,我已经嫁给云峥数日了,那花蝴蝶初时一脸错愕,待见过云峥,才对我笑道:“花花,我算是相信你的眼光了。”

我只是笑,玉蝶儿哀叹道:“连花花都嫁人了,这世上再无我玉某可留恋之人┅┅”

我笑著啐他:“那你去死吗?”

玉蝶儿嘻笑道:“死倒不会,这大好河山还等著我去游历呢!”说著眼楮一亮,不知道想起了什麽。次日玉蝶儿便离开沧都,留给我两只信鸽,方便我有事找他时与之联系。我知道,他一准儿又找到好玩的事儿了。我其实非常喜欢和玉蝶儿的这种朋友关系,他对我虽然态度亲热语气暧昧,但我们都知道,我们永远都只能是朋友。他其实一直把我当成一个好玩的、新鲜的事物,跟来沧都不是为爱情只是为有趣,因为玉蝶儿太知道我的禀性了,我设计楚殇那个计策打消了他对我全部的绮念。他有趣的采花贼生涯因为我这个有趣的朋友而弃如敝履,如今我这个有趣的朋友嫁为人妇要去过正正经经的日子了,他自然要去寻找下一个有趣的东西来玩,这就是玉蝶儿。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他,因为,他是一个真正只为自己而活的人。

——2006、12、18

第115章 夫君

“我赢了!”我将最後一颗珠子跳进云峥的阵营里,喜上眉梢,“终于赢了你一次。”

云峥优雅地浅笑,我抬眼道:“你没让我吧?”

“你需要我让麽?”云峥笑道。

我凑近他,伸手勾住他的脖子,笑道:“如果是别的男人呢,就不用,如果是我老公呢,让让我又何妨?”

“老公?”云峥微微挑眉,眼里有不解。

“呃┅┅”我皱了皱眉,“我家乡有些地方把丈夫叫老公。”

“那妻子呢?”云峥眼里闪过一丝趣味。

“老婆呀。”我笑道,左手勾著他的脖子,右手捋起他耳边的一蟋o,用发梢挠他的脸。他轻笑著抓住我捣蛋的手,将唇凑到我耳边,温热的呼吸弄得我耳朵痒痒的:“老婆!”

我笑起来,他的唇落到我的脸上,辗转轻啄,从额头,到眼楮,到鼻尖,最後落到唇上,轻轻碰了碰,我咬住他的下唇,他低低地笑著,温柔地辗吻我的唇舌。

“云峥,你现在比较像个活人。”待他的唇离开,我叹了口气,倚到他怀里去,轻声道,“知道麽,我最初总觉得你像画里的人,美好得不真实。”

“近朱者赤。”他轻笑著拥紧我,我笑著轻捶他,眼楮落到桌上的沙漏,见那些沙快流完了,轻声道,“该吃药了呢。”

从他怀里站起来,去柜子里取出玉瓶,倒了一颗红色的药丸出来,从桌上的水壶里倒了杯温开水,将药和水递到他手里。云峥服了药,轻叹道:“今儿又是十五了。”

“嗯。”我握住他的手,“为什麽不让我陪你?”

每月十五,云峥都要与他的私人大夫傅先生呆一晚,云家的人告诉我,傅先生是来给云峥诊病的,但每次,云峥都不肯让我陪他,此次出行,因为要在路上耽搁数月,傅大夫也与我们同行。

“我不想吓著你,傅大夫诊治的手法比较吓人。”云峥笑著拍我的手。我蹙起眉:“我又不是小孩子,怎麽会怕?我想陪你。”

“可是我不想你看到我最难看的样子。”云峥握著我的手,见我闷闷不乐的样子,轻哄道,“乖,别不高兴,我弹琴给你听好不好?”

“不要。”我摇头,“我不要你那麽费神。”

有人轻敲房门,云峥扬声道:“进来!”

傅大夫推门进来,站在门口,轻声道:“峥少爷。”

云峥看了我一眼,对傅大夫道:“我们去楼下吧。”

“云峥┅┅”我握住他的手,他微笑著,语气却是坚持的,“我今晚住客房,你好好休息。”

我只得放手,蹙著眉将他送到楼下,看著两人进了一间客房,掩上门。这豪华大船的隔音效果是极好的,门一关,我根本无法听到什麽。云峥的病,我问过傅大夫,他只说是先天不足,以至体弱。云峥是早产儿,生下来差点就死掉了,是傅大夫把他救活的,这些年也一直是他在调理云峥的身子,说他是云峥的再生父母也不为过。我本应该信任他的,可是,云峥的病情,真的如此简单吗?为什麽每月十五,他都要进行例诊?为什麽例诊过後,他便虚弱得要卧床?我从未听过早产儿有这些症状。

这一夜我睡得并不好,因为担心云峥例诊的情况,暮色刚退,我就起床了。丫鬟宁儿和馨儿服侍我梳洗,宁儿给我绾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出嫁之後,我的头发不再垂于脑後,但也没梳这时空复杂的发髻、戴著沉重的假发,只简单地把头发用一支簪随意地绾起来,我收藏的美丽发簪终于不再被束之高阁。

吩咐两个丫鬟去准备一会儿云峥要用的热水,下了楼,见云家的铁卫,云乾、云坤、云离、云震四个人守在云峥昨晚进行例诊的客房门口。云家有一支卫队,号称十八铁卫,分成两组,每组九人,分别设有队长一名,一组在明,一组在暗,职责是保护云家族长的安全,此次出行,永乐侯派了九名明卫与我们同行,不过我想老爷子在暗中应该也有些部署。

四名铁卫见到我,一起躬身道:“见过少夫人!”

“云峥还没出来?”我抬了抬手,示意他们不用多礼。云乾道:“回少夫人,还没有。”

我蹙起眉,有些担心,天都亮了,怎麽这次耗了这麽久?正疑惑间,门开了,傅大夫看到我,淡淡地点了点头:“少夫人来了。”转而对站在门外的铁卫道:“进来扶峥少爷上轮椅。”

我立即跨进屋,云峥脸色苍白、全身无力地被铁卫抱上轮椅,见我进来,虚弱地笑了笑。我跑过去,蹲到他身前,见他满头是汗,神情疲累,心疼地道:“云峥,你感觉怎麽样?”

“已经习惯了,不用担心。”云峥的手动了动。我赶紧握住他的手:“先回房歇著,别说那麽多话。”

铁卫将云峥推进船上一个木包厢,这个包厢可以把人送到每一层楼的船舱,类似现代的电梯弁遄A不过我不知道工匠们个体是用什麽方式来完成的。铁卫把云峥推进三楼我们的卧室,将他抱上床。宁儿和馨儿将热水送进来,馨儿拧了热毛巾,宁儿准备去解云峥的衣裳,我接过馨儿手中的毛巾,对两人道:“我来吧,你们都出去。”

云峥每次例诊完,都流了一身冷汗,要净身换衫,才睡得舒服。我坐到床沿,解开云峥的衣服,他轻声道:“这些事让丫鬟做就可以了┅┅”我瞪了他一眼:“想都别想,我看她们做过一次,知道怎麽帮你擦了,我老公的身子,以後只能露给我一个人看。”

云峥低低地笑起来,望著我的目光温柔如水。我用热毛巾轻柔地擦拭他的脸、脖子、双臂、胸、腹┅┅,他身上的皮肤跟脸一样苍白晶莹。云峥很瘦,但瘦得并不像我婚前想象中皮包骨那麽离谱,应该说,还是我比较喜欢的那种清瘦身材。他的皮肤被热毛巾擦得泛起淡淡的粉红色,我的毛巾擦到他的私密处,脸上微微有些发烫,但没有敷衍了事,仍是一丝不苟地把每个部位都擦清爽了。抬眼看云峥,他的脸上也带起淡淡的粉色,温柔地看著我。

“穿衣服了。”我从柜子里取出干净的内衣,帮他换上,拉过薄被豪 L身上,“你要不要吃点东西再休息?”

“我想先睡会儿。”云峥闭上眼楮,看来昨晚是真的很辛苦,不多时便睡沉了。我见他睡熟了,开门唤了丫鬟轻手轻脚收走水盆,在屋里点了一支宁神香,拿了一本账簿蜷到窗前的软榻上去看,房间里安静下来,只偶尔响起我翻动书页的声音。

此次出行,我带了一箱云家数年来的账簿复本在路上看。这两天我在查账的时候,在账簿里发现一些很奇怪的支出项目,不管是漕运、矿山还是织造的账簿,都有相同的支出款项。可是支出款项却没有注明是做什麽,只写了个“外”,另外用一些奇怪的符号作了标注,看上去像是密码暗记。我仔细查了查,发现这种支出项大约从七年前就开始出现了,开始一年的账簿上只有零星的记录,後来渐渐多起来,每年的账簿有超过一半的钱都用在这个奇怪的支出上。我准备再多看几天账,理清这些疑惑,再跟几位执事询问是怎麽回事。

有人轻轻地敲门,我看了床上熟睡的云峥一眼,轻声道:“进来!”

宁儿推门进来,走到我面前,轻声道:“少夫人,德管事说有要紧事要见您。”

我掩上门,走到外间,门口守著云巽、云艮两位铁卫,云德站在屋子中央,见我从内室出来,将手中的一支竹卷儿双手呈到我面前:“少夫人,刚刚收到隆兴铁矿发来的紧急飞鸽传书。”

我接过竹卷儿,抹掉封泥,从里面抽出一张纸卷儿。隆兴铁矿是天

第116章 矿难

一路快马扬鞭,我骑了小白去隆兴铁矿,本来想骑小黑的,但那家伙大脾气,根本不让我碰它,我又气又急,拉了小白出来,恶狠狠地道:“叫你耍脾气,我把你老婆带走。”小黑见我把它老婆牵走了,龇著牙冲我发火,我有心教训它,硬是把小白牵走了。说起来,小黑真是认主得很,骑过它的只有尔伦大哥、安远兮和丹尼,当初玉蝶儿送丹尼去拜师的时候,它也是不肯让玉蝶儿骑它的,所以玉蝶儿一路都是骑乖巧的小白。

在山路上奔跑了一天,我全身的骨头都要抖散架了。天快黑时,山坳里闪出星星点点的亮光,云德紧跟在我身後大声道:“少夫人,前面就是隆兴铁矿。”

“再赶快点!”我大声道,不知道云天常把事故处理得怎麽样,希望他能控制住场面。快接进矿山大门时,发现那里一片喧嚣,很多人围在门口呼天抢地,近了,看到男女老少皆有,一个个表情悲痛,哭成了略H,有些人愤怒地拍打著紧闭的矿山大门,看起来像是矿工家属。看到我们几个骑马过来,立即有人冲出来拦马,我赶紧收住马,盯著拦在马前的少年,那少年盯著我,怒道:“你是云家的人吗?”

云德怒道:“这是我们侯府的少夫人,快让开!”

此言一出,反而有更多的人围了过来,云离和云震策马护到我身侧,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扑到马前,痛哭道:“少夫人啊,我儿子和孙子到底怎麽样了啊,矿上的人不准我们进去,都三天了,没个信儿,他们到底是死是活啊┅┅”

我一惊,云天常这几天在做什麽?难道他没有做安抚工作吗?那少年瞪著我怒道:“发生这麽大的事,你们以为能瞒得了多久?为什麽不让我们进去?”顿时,群情激愤,有人大声嚷嚷道:“我们已经有人去府郡衙门了,很快大家就会带人来┅┅”

难道这里不是全部的遇难者家属?不能让事态继续扩大,我赶紧下马,大声道:“大家静一静!”

我扶起那个痛哭的老婆婆,安抚道:“婆婆,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人尽快处理好矿难,我保证你的家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人群安静下来,我环顾四周,扬声道:“各位乡亲,隆兴铁矿发生这次的意外事故,我心里也十分难过,我知道里面有你们的亲人,现在生死未卜,我非常体谅你们的心情,请大家先不要著急,我这次来,就是专门来处理这件事的,等我进去了解了情况之後,一定尽快给你们答复。”

“你能作主吗?”少年怀疑地道。云德大声道:“她是我们小侯爷的夫人,绝对能作主!”

“云德,去让他们开门!”我淡淡一笑,云德怔了怔,眼楮扫了扫黑压压的人群,“少夫人┅┅”

我看著四周的人群,大声道:“我知道大家很担心里面的情况,我让大家进去,但是,请大家不要乱跑,都留在我们安排的地方等侯消息,现在是晚上,矿上的情况还不清楚,大家如果跑上山非常危险,请大家配合,否则万一你们的亲人如果幸存,而你们反而出了意外,也会让他们非常伤心。大家能答应我吗?”

人群“嗡嗡”地交头接耳,一会儿,都纷纷点头,大声同意。云德上前打了个信号弹到夜空中,一会儿,矿山大门慢慢打开了,人群纷纷向前涌去,我大声道:“大家不要急,依次进去,不要在混乱中受伤。”

我策马跑在前面,云天常带著人在大门进去不远处等我。见我带了矿工亲属进来,脸色有些难看,我低头看他,扬声道:“常叔,让人准备地方带矿工亲属去休息,另外给他们准备热饭和汤水。”

云天常沉著脸吩咐人去了,然後带我去了议事厅。一进门,他就发难道:“少夫人,你让他们进来,万一他们闹起事来就麻烦了┅┅”

“闹事?”我径直坐到主位上,冷冷地抬眼,“原来你怕矿工亲属闹事,所以不准他们进来?你不知道在他们如此愤怒的情况下,安抚他们的情绪才是上策吗?你知不知道,已经有矿工家属跑到府郡衙门去了。”

云天常不在意地道:“那有什麽?府衙大人自会压下来。”

看来云家与官府的交情的确是好,我轻哼道:“没有什麽?如果有好事者稍一挑拔,就有可能激起民变!只怕府衙大人也压不下来。”

云天常脸色一变:“没有这麽严重吧?”

“没这麽严重?”我冷笑,“若是真的,你担得起这个後果吗?”

“这┅┅”云天常面色一变,答不出来了。我挥了挥手:“先给我说说矿上的情况。”

“是天字一号矿井突然发生的坍塌事故,原因还不明,矿工全部掩埋在里面,目前我们也正在进行挖掘抢救。”云天常简单地道。

“有多少矿工被埋在里面?”我追问。

“大概近一百人!”云天常道。

“大概?”我抬眼看他,怒道:“三天了,你还给我说大概?具体的数字是多少?都是哪些人?有没有名单?”

云天常怔了怔:“少夫人,我们还在清查,我也是今天上午才赶到的,矿上还没有出过这麽大的事故,处理起来是要些时日的,你不了解矿上的情况┅┅”

“清查?”我目光一寒,打断他。这铁矿的管理当真如此混乱?说我不了解情况,拿老资格来压我麽?我冷冷地看著云天常,寒声道:“常叔,矿工的总名册不会没有吧?每个矿井是由多少人负责?分成几组开采?事发当日的那个时间是哪一组在井下工作?若是你连这个都不知道,那麽让人把矿上的活人名字点一遍,记录下不在的人的名单,哪些是没上工的,哪些是失踪的,我要在半个时辰之类,得到失踪矿工的准确数字和名单。”他或野i以不把矿工的命当一回事儿,可我却太清楚这些生活在底层的老百姓一旦动乱起来,暴发的力量有多麽可怕。

云天常眼中露出惊色,越听脸色越白,转身欲走,我叫住他:“等一下,把铁矿的管事全部叫过来,我要看看都是些什麽人在负责!”明知道我是来处理矿难的,却不带矿山的管事们来见我,以为可以三言两语就把我打发了吗?

云天常白著一张脸出去,云德看著我,有些惊讶地道:“少夫人想做什麽?”

“先不说事故的原因是什麽,单是事故之後,他们没有积极组织善後工作,安抚矿工亲属,查不清埋在矿井下的矿工人数,说明他们平时的劳动组织和安全管理严重混乱,不惩怎麽平民愤?”我淡淡地道。

云天常带了隆兴铁矿的管事和工头们进来。我看了眼前的十几个人,淡淡地道:“谁是天字一号矿井的工头?”

“是我┅┅”一个工头站出来,我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把他绑起来!”

云天常脸色一怔,其余人都面带惊疑,那工头更是大惊道:“为什麽要绑我?”

“你负责的矿井,却不知道自己矿井哪个时间有些什麽人在井下挖矿,难道还不足够惩治你?”我冷冷地道。

“我,我┅┅”他转过头,看向一脸冷汗的管事,“赵管事┅┅”

“不用叫他。我也还有事要问他呢。”我淡淡地看了一眼负责隆兴铁矿的赵管事,见他面色发白,垂著头不敢看我,轻笑道:“赵管事,你给我说说救援的情况吧。”

“我们组织了一队人负责救援,现在已经挖开了部分堵住的矿井,只是开始人手不够,所以进展得比较慢,云执事来了之後,下令停工,增派了人手,现在已经救了十几个人出来了┅┅”

“开始人手不够?”我打断他,“怎麽会不够?”

“是,为了不影响铁矿的开采,我们从每个矿井抽了十几个人来进行救援┅┅”赵管事赶紧道。

“你是说,在发生了这麽大的事故之後,你依然让其他的矿井继续挖矿?”我看了他一眼。

“是,以前矿上一直是这麽做的┅┅”赵管事见我的脸沉下来,急忙道。

“这命令是你下的?”我淡淡地问。

“是┅┅”赵管事忐忑不安地看了我一眼,赶紧垂下眼睑。

“把他也绑了。”我挥了挥手,云离立即上前押住他,赵管事惊慌道:“少夫人,我做错了什麽?”

“常叔!”我抬眼看云天常难看的脸色,淡淡地道,“您没告诉他,他做错了什麽?”

云天常抬眼看我,眼神中终于没有了那些不以为然,他转头看向赵管事,沉声道:“第一,发生矿难之後,应该立即停工,否则开工的矿工会恐慌,容易引发事故。第二,矿井坍塌,原因不明,有可能其它矿井也会发生坍塌事故。第三,明知人手不够,却没有增调人手进行救援,延误了救援时间┅┅”

“够了!”我看向赵管事,“你现在明白你做错了什麽吧?”

“少夫人┅┅”赵管事冷汗直冒。云天常看了我一眼,出声道:“少夫人,以前矿上没有出过这样的大事故,赵管事虽然有些处理不当,不过若现在把他关起来,矿上少了管事,很多事不好处理┅┅”

“有他这样的管理,才不好处理!”我打断云天常的话,冷笑,云天常这麽帮他说话,这个赵管事看来有点背景,所以才没有处置他吧?抬眼看著一众工头,见众人皆一脸惶恐之色,唯有一个青年神色镇定,我指了指他:“你叫什麽?”

他怔了怔:“宋秋。”

“管什麽的?”我上下打量他。

“地字第三号矿井。”他立即道。

“你的矿井现在是什麽情况?”我盯著他,他迎视著我的目光,沉著地道:“已经听云执事的命令全部停工,地字第三号矿井一共一百五十人,目前分成了三组,每组五十人,轮流进行救援挖掘,每两个时辰换一组。目前营救出了十三名矿工,一名重伤,十二名轻伤。”

条理很清楚嘛。我继续问:“如果你是管事,你会怎麽处理这次的事故?”

“出事之後,先停工,再迅速理清埋在矿井里的矿工人数和名单,然後把其他矿工分成三个大组,一组负责救援挖掘,分成多组日夜抢挖;一组负责伤患的救诊,去山下多请几名大夫上山现场救治,并及时把伤重者送下山救诊;一组负责安抚矿工亲属,及时通报救援情况,避免他们因为不了解情况而胡乱猜测,造成恶劣的影响,并疏散平安者的家属。”宋秋不慌不忙地道。

我笑起来,看向云天常:“常叔,你认为呢?”

云天常似乎明白了我的用意,点点头:“一切听少夫人安排。”

“很好,宋秋,从现在起,你就是隆兴铁矿的代管事。”我看向眼前这十几个工头,扬声道,“这些人,全部听你的调遣,每隔半个时辰,向我汇报一次救援的进展情况。”

宋秋怔了怔,平静地欠身道:“是,少夫人!”

“都出去吧。”我挥了挥手,看了一眼被绑住的赵管事和工头,道:“这两人给我关起来。常叔,你留下来。”

见他们出去了,我抬眼道:“常叔,赵管事是什麽背景?”

云天常眼中浮出讶色,看了我半晌,才道:“他是铁山郡府伊大人的小舅子。”

怪不得!我淡淡一笑:“常叔是不是心里怪我处理不当?”

“不,这件事是我思虑不周,如果真的发生少夫人说的那种後果,谁也负不起这个责任。”云天常正色道,眼中带上一丝尊重,“少夫人,您处理得没错。”

“那我要拜托常叔做几件事,可以吗?”我知道他不会再小看我了,立威之後,就应该怀柔了。

“少夫人请讲。”云天常的态度恭敬起来。

“我要你赶去铁山郡,与府衙方面沟通,好好安抚去闹事的矿工亲属,态度要亲善。另外准备些现银,负责赔偿给伤难者的家属,这些银子绝不能省,而且要越快越好,并且把声势造大,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对矿工的赔偿厚抚。”我沉吟道,“事故原因虽然还没有调查清楚,但赵管事和那个工头肯定要处罚,府衙大人那边要打点好,以免出岔子。”

云天常点点头:“少夫人想得很周到,我马上去办!”

等他走了,我简要写下今天的情况,让云德拿去飞鸽传书给云峥。云峥,希望我没有让你失望,我真想快些回到你身边,你的身子好些了吗?

——2006、12、22

第117章 骚乱

救援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著。宋秋已经清点出有136人被埋在矿井里,目前已经抢救出76人,有17人死亡,23人重伤,36人不同程度的轻伤。每隔半个时辰,宋秋给我通报一次救援工作的进展情况,我心里沉甸甸的,虽然我并不懂矿难的营救工作,但也有一定的常识,已经四天了,时间拖得越长,埋在矿井里的矿工活著救出的希望就越小。这两天看多了伤难者的惨状和其亲属们的呼天抢地,深感人生无常,让我从心底里珍惜我目前拥有的生活。

我把工作重心放在了安抚死难者亲属这边,我一点儿也不敢小瞧亲善工作的重要性,发生这种事故之後,云家的态度和形象是非常重要的,看我们党那些领导人,每逢灾难,在各种媒体上频频曝光,发表哀痛的演说,亲去灾区慰问,收买人心。抢险救灾什麽的自有手下人去办,他只要惩恶扬善就好了,说白了其实挺虚伪,但是,老百姓就吃这一套。

矿上给每位死者亲属赔偿了一百两银子的抚恤金,伤者根据情况获赔二十至五十两不等的银两,矿上还承担全部伤难者的医疗费和丧葬费。伤难者家属都领到了钱,对这个偿付金额还是很满意的。伤难者大都转移到铁山郡去了,其亲属也已经疏散,我让宋秋专门组织了一队人,一人对口负责一户伤难家庭与矿山、医馆、殡葬等方面的信息沟通,留在矿上的伤难者亲属已经没有开始那麽多了。

那日拦到我马前的老婆婆的儿子和孙子还没有找到,老婆婆每日哭成一个略H,想到她老来丧子丧孙,我也禁不住心酸。每次新挖出一个人,我都陪著她去认尸,但都没有找到,老婆婆一次次绝望後又涌生出希望。倒是那日拦我那少年找到了他大哥的尸体,他的母亲和嫂子也来了,哭得呼天抢地,矿上按规定赔偿了抚恤金,让我跌破眼镜的是,两个女人为了独占抚恤金,争吵不休,连死者也不管了,我不禁心寒,所谓亲情,在金钱面前,是如此不堪一击。最後还是那少年怒嚷:“你们不要再吵了,你们想我大哥连眼楮都闭不上吗?”那两个女人才觉出自己的失态,又争先恐後地哭起来,我只觉得一阵恶心,赶紧走了出去。

回了议事厅,刚好云天常从铁山郡回来了,我赶紧请他坐下,询问他与府衙商议的情况,没想到云天常一脸恼怒之色,又气又恨地道:“少夫人,我没办妥您交待的事,被王守之那狗官刁难了。”

“怎麽?他赚我们送的银子不够?”我挑了挑眉,真是个贪官,我让云天常给他送了足足两万两银子,“还是怪我们绑了赵管事?他应该很明白,这件事一定要交几个人出去,就算赵管事是他的小舅子,如果事情闹大了,他也保不住,他不会蠢到这个地步吧?”

“不是,本来事情已经差不多商量好了,不过┅┅”云天常脸色有些难看,我看著他,“常叔,你直说就是。”

“是,本来事情已经差不多谈妥,矿难我们尽快处理,让官府尽量不要插手进来,但是突然来了人在王大人耳边耳语了几句,王大人听了,脸色就不太好了,说┅┅”云天常看了我一眼,我追问,“他说什麽?”

“他问我,听说你们少夫人来了,可有此事?”云天常道。

我莫名其妙地道:“我来了怎麽了?”

云天常一脸懊恼:“也怪我疏忽了,本想著平时与府衙的关系是很不错的,少夫人让我去打点就径直去了,这事儿要放在平时也没什麽,不过现在┅┅”

我还是不明白:“常叔,你别吞吞吐吐的,有话直说。”

“少夫人不太明白官场上的事,若是平时,我们与府衙接触,那没什麽,因为云家的当家没在这个地头,可是现在既然少夫人都来了,知府大人心里肯定会不舒服,您这位当家主母都来了他的地头,却派个执事去与他商量,算什麽意思?所以┅┅”云天常咬了咬牙,气道:“是我疏忽了,请少夫人责罚。”

我恍然大悟。说来说去,就是当官的要秽x威,这位王大人觉得我没有尊重他。我没混过官场,是不太懂官场的规矩,但也知道有些当官的很看重这方面的事情,记得以前听说过某次会议上,工作人员把局长和副局长的座签牌位置放反了,结果会议结束之後,局长和副局长的关系就变得微妙起来,局长在处理副局长的事情上,事事都要卡一卡,从来没有干脆过,以前听了只觉得可笑,现在想来,只是我们这些人不了解官场的规矩罢了。

我点点头,这件事不能怪云天常,看来要我亲自出面解决了:“那王大人後来怎麽说?”

“就是因为这个,王大人兴傍控o没有面子,就打起了官腔,说要公事公办。”云天常蹙眉道,“如果官府事事按规矩、按制度来办的话,我们矿方就要命了┅┅”

“看来赵管事在这矿上的亲信不少啊。”居然立即有人下山去给府伊大人通风报信,暗中作鬼了。我扫了他一眼,淡淡一笑,“常叔,烦你再去一次铁山郡,跟府衙大人赔个礼,说我初到矿上,事务烦杂,一时脱不开身,所以疏忽了,我明日一定亲自去拜访他!”

云天常点头出去了。我沉吟起来,看来这赵管事在隆兴铁矿也培植了一些势力,现下看他失了势,肯定怕受牵连,所以赶紧与府衙通风报信,给我施加压力。我冷笑,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些什麽人在搞鬼!

让云德把宋秋叫进来,我直接问他:“你知道咱们矿上,哪些是赵管事的人?”

宋秋想了想,说了几个工头的名字,又道:“我知道的就这麽多,还有没有就不清楚了。”

“让人监视他们,看看他们有没有相互接触,有没有跟其他人有接触,一旦发现情况,立即向我汇报。”我淡淡地道。等他出去,我总结了这次的教训,在这件事的处理上,我大的决定没有错,发生矿难,在安抚好民众後,应第一时间与官府商量处理事宜。但我犯了两个错误,一就是没有控制住赵管事培植的势力,二是忽略了官场的规矩。我咬了咬唇,明天拜会府伊大人,看来还要再塞一笔银子,多花了一笔钱买来的教训,我记住了!

宋秋按我的吩咐安排下去,赵管事的人一直没有什麽异动。我倦极了,倚在软榻上打了个盹儿,这几天一直没有拉直身子睡个好觉,因为每隔半小时就要听宋秋的救援进展汇报,我累了只是倚在议事厅的软榻上眯一会儿。半夜里,云德匆匆忙忙地跑进来:“少夫人,不好了!”

我立即惊醒过来:“什麽事?”

“那些矿工家属不知道怎麽闹起来了,说你勾结官府,现在把赵管事关起来只是做个样子,根本不会处置他,现在他们群情激愤,已经和前去劝说的人打起来了┅┅”云德一口气道。

“什麽?”我蓦地站起来,“谁散布的假消息?是不是赵管事的亲信?”

“不能确定是不是,他的人被我们盯著,但万一还有些我们不清楚的心腹┅┅”云德不敢肯定地道,我抬腿就往门外走,“赶紧去给大家解释!”

“少夫人,来不及了,他们受人煽动,根本不会听的。”云德紧跟其後道。云离、云震赶紧护到我身侧。

“怎麽也要试一试。”我赶紧往矿工亲属的休息厅跑,还未跑近,已经见那里乱成一团,矿工亲属和调解的人扭成一团,场面混乱不堪,我赶紧大声道:“大家静一静,听我给大家解释┅┅”

有人丢了木棍过来,云离一拳将它击开,人群中有人大声道:“大家别听她的,他们这些有钱人哪个不是官商勾结,现在说得舌灿莲花,背後里不知道搞了些什麽鬼┅┅”

舌灿莲花?还挺有文化的,我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想找出那个煽动者,但场面太混乱了,根本找不到是谁。矿工亲属听他这麽一说,立即向我冲过来,嚷嚷道:“不要听她的,把她抓起来┅┅”

人流向我涌来,云离、云震踢飞几个冲上前来的矿工亲属,我大急:“不要伤人!”如果现在伤了他们,後果就更难控制了!

“少夫人,我们的职责是保护你的周全!”云离又打倒两个冲上来的人,厉声道。矿上的护卫见状也赶了过来,云德见场面难以控制,赶紧道:“少夫人,我们先避一避,等他们情绪稳定下来再做打算。”

我看著密密麻麻涌过来的人群,看来现在说什麽都没用了,转身往马普]:“快上马,我们先离开这里!”

众人护著我骑上小白,往矿山外冲出去,云德带著矿场的护卫冲在前面开路,云离和云震在後面,不断用马鞭为我挥去疯狂的人群冲我们丢来的石头。我们很快冲出矿山,人群渐渐被我们甩在身後,直至身後完全没有了那些人的踪影,我们的马速才渐渐慢下来。

“少夫人,我们现在应该怎麽办?”云德停下马,转头问我。我勒住马,想了想,沉声道:“现在这情况是回不去的,我们先下山赶去铁山郡,找到常叔再商议。”

“是!”云德点点头,准备扬鞭策马,身形刚动,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破空声,云离反应奇快地转马拦到我身前,来不及拔剑就往空中一挥,一支短短的冷箭赫然扎在泥地上。我还没反应过来,又是“嗖嗖”两声破空声,云德前面有两个铁矿护卫闷哼一声,顿时从马上栽下地去,身子抽搐了两下,立即没有声息。只听到“铛铛”两声,云离和云震已经拔出剑来,飞身护到我马前,厉声道:“少夫人,闪开,有埋伏!”

这一切状况不过是转瞬之间发生,我大吃一惊,和云德赶紧下马,破空而出的冷箭不断地从四面八方射出来,云离和云震护住我,长剑甩出密不透风的剑花,将那些冷箭一一击落,但那些铁矿护卫就没有我这麽走运了,不多时又有两个铁矿护卫倒下马,云德见他们倒下马便绝了气,惊道:“箭上有巨毒!”

“不错,而且是见血封喉的巨毒!”黑暗中突然响起一个男人阴冷的声音,我吃惊地抬头望去,见前方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一个黑衣蒙面人。云离和云震直直地盯著他,眼中露出警戒之色。四周的草丛中传来“悉悉疏疏”的响声,我左右一望,微微一怔,沉沉的夜色中,前後左右又走出四个持刀的黑衣蒙面人,虎视眈眈地盯著我们。

“上!”先前的黑衣人下了命令,那四个黑衣人身形一动,向著我冲过来,云德大声道:“保护少夫人!”众人上前厮杀,云离、云震还好,那些铁矿护卫根本不是四个黑衣人的对手,他们出手快、狠、准,招招都是夺命的招数,像是受过专门训练的杀手,转瞬之间,铁矿护卫一一倒在血泊之中。云离见状厉声道:“德管家,快带少夫人上马,我们将他们拦住!”

“跑得了吗?”黑衣人首领一挥手,那几个黑衣人身形鬼魅地一晃,银亮的刀光一闪,涌起一层层的刀浪,霎时间寒光迫人,将我们笼罩在一片冰冷彻骨的刀阵之中。

——2006、12、22

第118章 鬼面

冷寒的刀光如严冬飞雪般扑面而来,带著锐利的啸音,我只觉得眼前骤然一白,刀花如雪片般降落,森冷的寒意立即令我的皮肤起了一起鸡皮疙瘩。说时迟,那时快,云离和云震一前一後护住我,银剑闪出无数晶亮的光影,阻挡那密罗的刀网,刹时间只听到无数刀剑互击的金鸣之声,寒意骤然退去三分,只听到云震厉声道:“少夫人,快跑!”

光影大织,此番却是云离云震的剑影震开节节逼近的刀光。云德趁机推我上马,扬鞭抽在小白屁股上,小白吃痛地长鸣,拔腿飞奔。黑衣人见状,不与云离云震缠斗,向我逼近,云德上前阻挡,没几下便被黑衣人砍倒在地。我大惊,云离和云震一边与黑衣人缠斗,一边飞跃上马,紧跟于我身後,身後传来“嗖嗖”数声,云离和云震的马被冷箭刺中,向前一扑,马头往小白屁股上撞了一下,轰然倒地,口吐白沫。小白受惊,猛地竖起前蹄长嘶,我一下被它从马背上掀翻,滚到地上,浑身顿时像散了架似的,无法动弹。小白“哒哒”地迈开蹄,飞速地跑进丛林,转瞬就没了影子。

“少夫人!”云震扑过来扶起我,云离反身与追上前来的黑衣人恶斗起来,一边对云震大声道:“快带少夫人走,我拦住他们!”

“少夫人,能动吗?”云震沉声道,我赶紧点头,尽管全身痛得仿佛被四分五裂了。云震毫不迟疑地拉著我往树林里跑,身後是不断交击的刀剑轰鸣,又是两声破空声传来,云震回身挥剑劈开,没想到第二支冷箭後紧跟著第三支冷箭,以令人毫无防备的速度疾射而来,蓦地扎在云震的左臂上。还来不及等我惊呼出声,只见银光一闪,云震闷哼一声,已将一条左臂卸下来,顿时血雨飞溅,喷了我满头满脸。我呆呆地望著云震的手臂掉到草丛上,不敢置信地道:“你砍掉了自己的手?”

“少夫人,快跑!”云震满头冷汗,伸手往身上几处穴位上急点数下,用握剑的右手往我背心一推,我登时回过神,拼了命地往树林里奔跑。是了,这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杀手,他们的冷箭上浸了见血封喉的剧毒,如果云震不马上砍掉手,只怕这时已经丧命了。

身後不再传来云离与黑衣人的厮杀声,黑暗中只听到我和云震粗重的喘息声,我回过头见云震脸色苍白,失血令他全身脱力,步履踉跄,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恐惧,眼眺④U来:“你怎麽样?”

“快跑!”云震不答,只是一边催促我奔跑,一边警惕地注意著四周的风吹草动,左臂上不断涌出鲜血淅淅沥沥地淌了一路,他的眼中燃著熊熊怒火,神情骇人之极,如同一头吃人的野兽。我很想说我根本跑不动了,可是脚却不听使唤地执行著奔跑的命令,因为我知道我们不能停下来,若停下来,我们就再也没有存活的希望了。

突然,云震骤然停住,快速往我身前一挡。我一头撞在他的背上,见他全身僵硬地注视著前方,手中的剑拦在胸前,握得指节发白。我抬眼望向前方,见不远处有个黑色的人影,那装束与之前那批黑衣蒙面人一模一样,但手里却拿著两支形似峨嵋刺的兵器,而非之前那些黑衣人的刀。云德握紧长剑,沉声道:“少夫人,快往右边跑,我先拦住他。”说著,把我往右方一推,身形立动,向著黑衣人奔去。

我不敢回头,只得径直往前冲,身後传来打斗声,我不敢回望,只是望著一团黑雾迷障的丛林不断前奔,我不记得我跌倒了多少次,又爬起来多少次。我不知道云德是不是死了,云离和云震能不能拖住那些黑衣人,我脑子里什麽念头都没有,只是一片空白地,机械地重复著奔跑的动作。胸口又涨又痛,夜风扑打在涕畦  瑭y上,一阵阵刺痛,我透不过气,眼前出现景物的重影,好多次我都以为自己马上就要窒息而死了,可下一秒身体各处传来的麻木的疼痛感,又提醒著我还没有死,我不能放弃希望!

我不知道我到底跑到了什麽地方,这山林似乎根本就没有路,我跌跌撞撞地摸黑前行,高一脚低一脚地在崎岖不平的林间摸爬,偶尔有不知道什麽动物从我脚边飞窜过去,骇得我魂飞魄散,却不敢叫出声,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继续蹒项 鼠e走。黑暗中传来不知道什麽鸟凄厉的叫声,越发让我觉得阴森恐怖,裙子不时被不知道从哪里伸出来的树枝荆棘拌住、勾破,那清脆的丝帛撕裂声在黑暗中异常地清晰和诡异,我心惊肉跳地刨开挡在前面的繁茂的荆棘,手被带刺的荆棘刺破了,钻心的疼,脸也被带著倒刺的茅草割破了数道口子,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前面似乎有流水的声音,我加紧往前走,扒开一丛又一丛的茅草和荆棘,眼前豁然开朗,在银亮的月光下,我看到左前方有一座巨大的瀑布,瀑布下方汇成一泓潭水,层叠溢成一条溪流。左边是瀑布山崖没路了,溪流对面和下方不知道是通往哪里,我从草丛里钻出来,不知道该往哪个方面前行。

但我并没有机会再考虑了,我刚走出丛林,就看到溪流边的阴影里,一个黑衣人缓缓步出来,见到我,身子顿住,站在明亮的月光下,他手里的峨嵋刺在月光下闪著鬼魅的银光。我全身一震,瞪著他道:“你把云震怎麽样了?”

他听到我问话,抬眼看著我,身子似乎顿了顿,却没有出声。我恨声道:“你杀了他?”

他只是沉默地看著我,不知道在想什麽。我又气又怕又恨,怒道:“你为什麽要杀我?是赵管事让你们来杀我的?”

我戒备地盯著他,他默默地看著我,还是不说话,握著峨嵋刺的手紧了紧。我知道我跑不了,冷笑道:“横竖都是一死,你既要拿我的命,何不让我做个明白鬼?”

“等你下去问阎罗王就知道了!”黑暗的丛林中又腾闪出一个人影,我抬眼一看,见一个黑衣人慢慢走过来,说话的正是他,那个之前在山路上伏击我们的那些黑衣人的领头。我见他的样子,知道云离肯定凶多吉少,但肯定也让他们折损了四个人,心中又悲又怒:“你们把云离杀了?”

“你的问题真多余。”黑衣人扫了执著峨嵋刺的黑衣人一眼,轻哼道,“阴鬼,为什麽还不杀了她?”

那叫阴鬼的黑衣人看了他一眼,寒声道:“我做事用不著你来管。”

竟是个女声,这叫阴鬼的刺客,原来是女人。我浑身一震,不是因为她是女人让我感到震惊,而是她的声音,有点耳熟,我上前两步,盯著那个叫阴鬼的蒙面黑衣人的眼楮,又惊又疑:“你┅┅”

黑衣人被阴鬼拿话一顶,双手握了起来,冷哼道:“不用我管?你别忘了,我才是这次行动的负责人。”

“这次行动并没有安排刺杀,是你自己私自决定的。”阴鬼冷冷地道,眼中寒芒一闪。

“那又怎麽样,门主让我全权负责,现在你得听我的。”空手黑衣人寒声道,“你以为你还是以前那个得宠的红人麽?别忘了现在是谁作主!”

我退了一步,阴鬼的声音越听越像是她,我应该没有料错,我瞪著那个阴鬼,寒声道:“你,你是月┅┅”

“闭嘴!”她冷冷地打断我,眼中蓦然暴射出寒光,吓得我立即把话吞了回去。那黑衣人“咦”了一声,寒声道:“她好像认识你?”

阴鬼不说话,那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寒光,冷笑道:“阴鬼既然被你认出身份,那你就更该死!”说著,往腰间一拉,抽出一条铁鞭,在空中一挥,那铁鞭“哗”地膨开,鞭身膨起一根根锋利的钩刺,状如荆棘。我大惊失色,转头就跑,只听到一阵锐利的嚣音追上来,我心中又急又怕,踩到一块石头,脚一滑,顿时扑倒在地,那荆棘铁鞭带著阴风险险地从我的头顶上扫过,抽中我身旁的一棵树,那棵树轰然倒地。我赶紧爬起来,脚踝蓦然一阵剧痛,顿时又跌倒在地上,该死的,脚扭了。回头看向两人,见黑衣人又扬起了手中的荆棘铁鞭,嘴里发出夜枭般的笑声,而阴鬼站在原地冷冷地看著我,荆棘铁鞭带著凶戾的嚣音,如同一条灵活蜿蜒的毒蛇,夹著阴风直直地向我吞噬过来,阴风荡开了零乱散拂在我脸上的头发,我闭上了眼楮。

逃不过了,这次真的要死了。死亡来得这麽快,让我甚至来不及去回想来到这个世界的种种事,那些忘不了的人,这样也好,至少死得不会那麽痛苦。耳朵里听到金属的轰鸣,像是骨头被绊碎的声音,这杀手杀人的手法倒干净俐落,都把我的头绞下来了,我都还没有感觉到疼痛,脑子里竟然还有意识,原来到等死的一刻,才发现其实死亡的时间变得很慢长,如同影碟机在慢格前进。

又听到一声沉闷的轰然声,是我的头掉到地上了吧?我不敢睁眼去看那恐怖的场景,就这麽去吧。耳边突然响起阴鬼又惊又疑的质问:“你是谁?”

我是谁?你不是已经认出我了吗?这会儿倒来装傻!我没好气地睁眼,想做个恐怖的死前惨状给她看,再说两句化成厉鬼也不放过她的狠话,没想到一睁开眼,看到眼前的情况,自己反倒傻住了!

那荆棘铁鞭刚刚还如一条黑色的毒蛇,此际却被绊成了数截毫无生气地散落在地上,挥鞭的黑衣人扑倒在地,脑袋滚落在我脚边,无头的尸身伏地原地,我一脚踹开那颗血淋淋的头颅,骇得差点尖叫出声。咬紧牙,撑著身子抬眼看去,只见一个穿著黑色带帽斗篷的人持剑站在阴鬼面前,他没有蒙面,脸上却戴著一张狰狞的银色面具,在月色下泛著恐怖的银光。

原来阴鬼不是在跟我说话,是在跟他说话!他不理阴鬼的问话,径直向我走来,全身散发著恐怖的气势。走到我身前,他蹲下身,我被他脸上的面具吓得缩了缩:“你是谁?”他的面具真的很恐怖,眼楮处不似一般的面具掏空,而是做成了突出的窗口,像中世纪的骑士头盔,让人无法看到他的眼楮。轻微的後缩动作牵扯到身体的伤痛,我抽了口气,蹙紧了眉。

他没有回话,注意到我的表情,眼神落到我的脚踝,那里已经肿成馒头状了。鬼面人突然伸手抱起我,我微微一挣,全身顿时痛得发怵,他觉察出我的抗拒,动作变得轻柔。我怔了怔,看样子他对我没有恶意。我转头看了满脸惊疑的阴鬼一眼,望著鬼面人轻声道:“是你救了我。”

他低头看了看我,仍是不出声,只抱著我转身就走,也不理站在那边的阴鬼。“你到底是谁?”身後传来阴鬼凌厉的质疑,伴著“呼呼”的怪声,我从鬼面人的手臂旁探头看去,见阴鬼手中的峨嵋刺像两个风火轮似的向著我们飞过来,我惊呼出声,那鬼面人抱著我,身形鬼魅地一晃,就从两只“呼呼”乱转的峨嵋刺中间反穿过去,向著阴鬼冲去,峨嵋刺又“呼呼”地转回来,鬼面人单手搂著我,手中的剑似乎只是随手一挥,便把那两支峨嵋刺扫落在地,长剑随即搭在阴鬼的脖子上,这一切动作干净俐落,只是转瞬之间便已完成,快得让阴鬼甚至还不及反击。

阴鬼的眼里没有恐惧,也没了惊疑,眼神渐渐平静下来,定定地望著鬼面人,闭上眼楮,倒有了一个杀手临死前的风范和气度。鬼面人看了她半晌,收回剑,抱著我转身就走,阴鬼没再出声,也没再动手阻拦,只是如同石化一般站在那里,看来她已经清楚自己不是鬼面人的对手,不会再以卵击石了。

看来这个人是个大侠呢,不会轻易取别人的性命,我似乎安全了┅┅。劫後余生的庆幸让我全身松驰下来,才发现身体各处的种种痛感都回来了,我咬著唇,倚在鬼面人的怀里,意识渐渐有些模糊。这个人的怀抱很温暖呢,又安全,又舒服┅┅,这是我昏睡过去之前,脑子里闪过的最後一个念头。

——2006、12、23

第119章 暗鬼

睁开眼楮听到有人大呼小叫:“少夫人醒了!”

想撑起身,却发现全身每处的肌肉都酸痛得快散架似的。“少夫人想起来吗?”我听到有人在旁边问,转过头,见到宁儿,怔了怔:“你怎麽在这里?”

宁儿把我扶起来坐著,垫了个枕头在我身後,我转眼又看到馨儿端了碗东西过来:“怎麽你们都在这里?这是什麽地方?”

“少夫人,这是云家在铁山郡的别院。”宁儿从馨儿手里端过那碗汤,“这是厨房炖的燕窝,少夫人睡了一天一夜,先吃点东西吧。”

她舀了勺燕窝送到我唇边,我别过脸,疑惑地道:“你们不是在船上服侍云峥的麽?难道云峥来了?”

“少爷昨儿晚上就来了。”馨儿笑道,“见到少夫人满身是血的样子,发了好大的脾气,我们服侍少爷这麽多年,还从来没见过他发这麽大的火呢,後来知道少夫人没有大碍,脸色仍是阴沉得吓人┅┅”

“是常叔把我遇刺的消息通知云峥的?”我又气又急,“他怎麽能这样做?他明知道云峥身子不好,还拿这些事去吓他,云峥例诊之後怎麽能这样奔波?常叔怎麽这麽糊 H云峥去哪里了?”

“峥少爷和常执事早上就出门了,说是先去府衙再去矿上,现在还没有回来呢┅┅”宁儿道。我一听,赶紧掀开被子:“他去矿上了?他怎麽能去?山路那麽颠簸,那些矿工亲属也不知道会不会再闹事,他要是在矿上出了事怎麽办?我要去找他┅┅”

刚站起身,脚踝传来一阵剧痛,我一个踉跄,差点儿栽倒,宁儿和馨儿赶紧扶住我:“少夫人,您别担心,峥少爷不会有事的┅┅”

我又气又急:“你们知道什麽,平日里当然是没事,可现在有人在中间使坏,万一他┅┅”我不敢往下想,云峥那弱不禁风的身子,要是也遇到昨晚那些刺客可怎麽办?我挣扎著想往外走,宁儿和馨儿赶紧拉住我:“少夫人,你脚伤了,不能就这麽出去,峥少爷有铁卫护著,不会出事儿的┅┅”

铁卫,一听这个,我顿时想到惨死的云离云震,还有不知生死的云德,心头更是大慌,铁卫也未必能护云峥周全,我挣扎著想甩开宁儿和馨儿:“放开我,我要去找云峥,我要去找他┅┅”

“少夫人┅┅”宁儿和馨儿为难紧紧拉住我,我全身都痛,根本使不上力,心头又急,眼异 ㄕ u下来,正拉扯间,听到一声:“叶儿!”

我抬起头,看到云峥急急忙忙地走进来,又惊又喜:“云峥,云峥┅┅”

他快步冲过来,扶住我:“叶儿,快躺到床上去。”

“云峥,你没事吧?”我抱住他,心里一阵後怕,“你没事就好了。”

“我没事,傻瓜,这话应该是我对你说的。”他抱我到床上,想直起身,我紧紧地勾住他的脖子,他轻声笑了笑,也不动了,只吩咐宁儿和馨儿出去。听到两个丫鬟带上了门,才柔声道:“傻丫头,我在这里,别怕┅┅”

我娇气地哭起来,心里只觉得委屈,云峥轻轻拍著我肩膀:“没事了,没事了┅┅”我越发矫情,哭得更大声,云峥轻叹一声,躺到我身侧,紧紧地抱住我,轻哄道:“乖,没事了,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是的,他在这里,他是我的夫,他会一直在我身边。我在他怀里渐渐止住抽泣,抬起眼看他,他温柔地擦去我脸上的痕 A脸上满是怜惜。“你的衣服湿了┅┅”我的脸微微一烫。他宠溺地笑了:“有什麽打紧,这衣服能为叶儿擦眼瓷A是它的荣幸。”

“你几时变得这麽油嘴滑舌的?”我蜷进他怀里,嗔道。

“这样变的┅┅”他的唇落到我的唇上,我闭上眼楮,感受他温柔的吻,感受他对我的娇宠、珍视,和被爱的幸福。

肚子突然发出的不争气的“咕咕”声破坏了这一刻旖旎的气氛,云峥轻笑起来,我不好意思地把脸埋进他怀里:“不准笑。”

“先吃点东西。”他松开我,下床拿过桌上那碗燕窝,扶我坐起来,我欲接过他手里的碗,他轻轻一让:“我喂你!”

“我又不是小孩子。”话是这麽说,我却张大了嘴。云峥又笑了,舀了一勺燕窝送到我嘴里,我吃进肚去,啧了啧嘴道:“有老公服侍的感觉真是好啊。”

“傻瓜!”云峥失笑地又送了一勺过来,我只是傻笑。他喂完燕窝,撩开我的裤管儿,见脚背肿得跟馒头似的,眉头蹙起来:“痛不痛?”

“痛┅┅”我噘著嘴撒娇,“全身都痛,这里,这里,这里,都痛死了┅┅”

“傻丫头┅┅”他笑起来,起身让宁儿端了一盆热水进来,卷起袖子拧了热毛巾,敷到我的脚背上。骤然的烫热令我往後一缩:“痛┅┅”他捏住我的脚,不让我动:“痛也忍一忍,热敷好得快。”

我们都不再说话,房间里静下来,我看著他认真地帮我敷脚,表情异常专注。心里涌起一丝丝甜蜜的感觉,云峥,从来没有帮人做过这些事吧?他一遍又一遍地帮我热敷,然後细心地狺W药油,用纱布包好脚,才道:“本来药油要揉进去效果才好的,但是会很痛,你最怕痛,就慢慢养好了。”

我怔怔地看著他:“云峥,我是不是很笨?”

他抬眼看我,微微一笑:“胡说,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女子。”

“可是,我什麽事都办不好,每次都要别人帮我擦屁股。”我懊恼地道,想起云离云震,心中顿时无比难过:“云离和云震为了救我都┅┅,还有云德,不知道┅┅”

“傻瓜,十八铁卫是云家的死士,他们的职责就是保卫主人的安全。”云峥搁下药油,轻轻拥住我,“他们只得在履行自己的职责。德管事只是伤重,并没有身亡。”

“可是他们┅┅”虽然我知道云峥说得没有错,云家养十八铁卫就是为主子挡刀的,可是,要别人牺牲生命换来我的周全,我心里仍是十分难过和不安。我咬了咬唇,想起遇刺那些凶险的画面,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要不是被鬼面人救了,只怕┅┅,我猛地抬起脸:“对了,我记得我是被一个鬼面人救了,然後就晕过去了,我是怎麽回到这里的?”

“鬼面人?”云峥扬了扬眉,“昨晚家仆听到敲门声,开门就见你浑身是血躺在地上,根本就没见著其他人。”

“咦?奇怪┅┅”我思忖起来,“那一定是他把我送回来的,他怎麽知道我是云家的人呢?”

“想不通的事情先放一边,不要老去想他。”云峥敲了敲我的额,上床将我拥进怀里。我抬眼观察他的面色,轻笑:“老公,我想其他的男人,你吃醋了麽?”

他失笑地拥紧我:“你想我吃醋麽?”

“嗯,偶尔吃一下也无妨嘛,这证明你心里在乎我,一点不在乎我才不会吃醋。”我笑著将头埋进他怀里,“你太纵容我了,什麽都由著我,这样下去我会被宠坏的。”

“我只要你和我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快乐且没有遗憾的,就够了。”云峥柔声道。我叹了口气,闷声道:“所以你去府衙和矿山帮我处理那些烂摊子,甚至不顾惜自己的身子。我明儿要说说常叔,怎麽能出一点点事儿就把你叫来┅┅”我知道云峥肯定已经把我没弄好的烂摊子接管下来了,只觉得自己极没用。

“傻丫头,不是常叔叫我来的,你出事儿那会儿,他还没得到消息呢。”云峥抚著我的长皮,轻笑道,“是昨儿船行至铁山郡,我挂著你的情况,身子也精神些了,所以上岸来看看。船是晚上到的,我先来了别院,本想次日一早再上山的,没想到到了别院没多久就听说你全身是血躺在门外,可把我吓坏了┅┅”

“对不起┅┅”我能想像云峥当时的情形,如果是我看到云峥这样出现在我面前,我一定会发疯的。云峥把我拥紧了些,叹了口气:“我知道出事了,急忙派了四个铁卫去矿上,他们在山道上看到了铁矿护卫的尸首,里面还有云离和重伤昏迷的云德,後在又顺著血迹在丛林里找到了云震,但行刺的刺客却被人削去了脸皮,辩不出身份┅┅”

我打了个寒颤,那些杀手行事真是狠辣,我寒声道:“是无极门做的。”

“什麽?”云峥诧异地道,“你怎麽知道?”

“我┅┅”我眯起眼楮,“我认出一个人,是我以前见过的,我知道她是无极门的人,他们是冲著我来的!”

云峥的手顿了顿,轻声道:“叶儿,这事不是那麽简单的。”

“嗯?”我疑惑地看著他,他笑了笑,“这些事儿一时半刻也说不完,你别想那麽多,先好好休息,其它事,等你有精神了再说好不好?”

“不要,我睡了那麽久,精神著呢,你不说完,我也会胡思乱想,哪里睡得好。”我蹙眉道,“现在矿上的情况怎麽样了,那些受人挑拨的矿工亲属安定下来了?”

“嗯,目前是安定下来了。矿难基本上处理完了,後面这些矿工也都进行了赔付。但昨晚的骚乱,有人冒充矿上的人与矿工家属发生了冲突,引发了一些伤亡。官府正式插手,隆兴铁矿已经暂时查封了。”云峥三言两语将结果告诉我。我疑惑道:“是不是赵管事的人在里面搞鬼?”

云峥淡淡一笑,眼神有些冰冷:“他还没那麽大的本事。”

“那是谁?”我咬了咬唇,“云家与各地官府的关系不是一向很好麽?如果不是因为赵管事的关系,府伊大人的态度怎麽变得这麽奇怪?”

云峥低头看我,唇边噙起浅浅的笑容:“官府的态度,代表的就是朝廷的态度,如果上面要他将这件事公事公办,他也不敢卖云家的人情。”

“朝廷?你是说,这件事是皇上指使的?”我瞪大眼,是了,即使云家再能翻云覆雨,只要一日没有公然把面子上那层纸撕破,就一日还是天茳国的臣子,表面上的平衡还是要维系的,否则就是公然与朝廷作对了,所以云峥才会放低小侯爷的身份去见府伊大人,毕竟云峥还没有正式承袭永乐侯的爵位,算不得官场中人。

云峥淡淡一笑,没有作声。我的心里一寒,宇,如果这件事是你授意的,那麽杀手也是你派的?你当真,狠心至此,连半分情谊也不顾了麽?

——2006、12、25

第120章 闺情

“如果这件事是皇上授意的,只怕有些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控制。”我冷静下来,觉得有几点可疑,以我对宇公子的了解,他绝不会安排刺杀这种蠢事,“也麦 陴胪T方插手。”

“为什麽?”云峥挑了挑眉,微笑道。

“皇上虽然忌惮云家,但现在并不具备贸然下手的时机。以他的心机,他会一步步分解云家的势力,而不会做刺杀这种蠢事,贸然将矛盾激化到表面上。”我思忖道,“他现在没有与云家正面冲突的必胜把握,绝不可能会走这一步棋。”

“聪明。”云峥赞钗a揉了揉我的头,“还有呢?”

“无极门被朝廷剿灭後消失了一段时间,如果这次刺杀我的杀手真的是无极门人的人,应该有两个可能,一是朝廷将其收为己用,那就很好解释这次的事了,之前我听其中一个杀手说过一句话,‘这次行动并没有安排刺杀’,说明刺杀是那几个人私自决定的。”我的思路清晰起来,一边理线索一边接著往下讲,“但是,受过良好训练的杀手,通常只会按命令行事,如果上面没有下达刺杀的命令,他们不会这样擅自行动。那麽就有第二种可能,无极门没有被朝廷收服,只是为了躲避朝廷的围捕隐藏了起来,而且极有可能因为某种原因起了内讧,也闭O为了争夺门主之位,也陶Q其他什麽厉害的人物控制住了,这个人也陷N是此次事件的授意者。”

之所以会这相猜测,是从阴鬼和那黑衣人之间的简单对话里猜测出来的。两个人的语气,明显不对盘,竟然在行动的时候犯下大忌,跟行刺的对象说了那麽多废话。如果阴鬼真的是月娘,以她和楚殇的关系,如果门主易位,她肯定不会服气,说不定甩手走人都不无可能,但她不但继续留在了无极门,而且还隐忍著那个黑衣人,显见对新门主是诸多忌惮的。而无极门在新首领的管治下显然分了派系,也麦暗 尿E烈,黑衣人应该是那种一心求左 A否则也不会妄自组织刺杀行动。

云峥微笑著听我分析,点了点头:“分析得透彻,也 瑶T有第三方的存在,如果是这样,这件事就复杂得多了,我们还要查到第三方到底是谁。不过皇上对这件事的态度,有没有第三方都是一样的,如果这件事是他授意,只能说他已经按耐不住,开始向云家出手,如果他真这样沉不住气,我反倒不惧。如果是第三方做的,皇上乐观其成,照样达到他的目的,这才可怕。”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明白过来,吸了口气,这倒有可能是宇会做的事。

“嗯,不过,皇上对云家的忌惮,我们心中有数,可早作提防,倒是这第三方,动机不明,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看来云家的确是树大招风了。”云峥的眼神有些冷,“所以这次的矿难,不是意外,是人为的。”

“什麽?”我讶异地抬起头,“人为?”

“嗯,我让人进矿井内查过了,发现很多疑点,矿井内的受力木桩,有多处人为损毁的痕迹。”云峥轻叹道,“看来这次是有人铁了心要我们交出铁矿的开采权了。”

我点点头,若这场矿难是人为,那授意这件事的人实在是太狠毒了,我倚在云峥怀里,轻声道:“那你准备怎麽做?”

“你的意思呢?”云峥不答反问。

“如果他们要的只是铁矿的开采权,就交出去吧。”我沉吟道,“朝廷想收回,必然会拿此次矿难大做文章,与其处于被动挨打的地位,不如我们箫拣物荦A,上京後主动把开采权还回去,以防心怀叵测之人借机发难。”抬头看向云峥,我心中有些忐忑,放弃铁矿的开采权毕竟是一件大事,牵扯到很多人的利益,也要安抚很多长期在此间获利的人,不知道云峥会不会同意。

“嗯,云家的势力太惹眼了,让皇上收回一部分权利,让他对云家稍微放松一点也好。”云峥淡淡地道,仿佛放弃铁矿的开采权只是芝麻绿豆大的小事,他的眼神随即一闪,“若让朝廷收回开采权,必然会有第三方争夺这条财路,到时候看看哪些人想争这铁矿的开采权,就可以分析出谁最有可能是此次矿难的策划者,云家也好早作打算。”

我的眼楮一亮,对,用利益引出想得到利益的人,到底是我老公聪明一些,懂得放长线钓大鱼。云家虽然富可敌国,可是树大招风,也必然是一块被恶狼虎视眈眈的肥肉。我蹙眉道:“云峥,我一直不明白,为什麽云家可以同时执掌漕运和矿山经营权?”

“嗯?”他知道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只发出简单的声音示意在他听。我继续说出我的疑惑:“把一国的命脉交到外人手上,这个国家的皇帝不是疯了就是傻了,没有一个正常的皇帝会放著这麽大的隐患睡得安稳的。”

“云家能执掌漕运和矿山,关系到一些皇室的秘辛。”云峥笑了笑,我一听,来了精神,攀住他八卦地道:“什麽秘辛?可以讲来听吗?”皇室秘闻啊,绝对爆料。

“好奇心太重会害死人的。”云峥见我八卦兮兮的样子,好笑地刮了刮我的鼻子,三言两语把一个原本应该很长的故事讲完了。

云家的玄祖很有经商的才能,在前朝就已小富,後来通过投机倒把拿到了现今的银矿和铜矿的开采权,成为一方巨贾。时逢乱世,枭雄四起,玄祖结识了後来天茳国的开国太祖皇帝,两人一见如故,惺惺相惜,结为异姓兄弟,玄祖倾尽家财,全力资助太祖皇帝夺得天下,太祖皇帝得了天下,封玄祖为永乐侯,嫡子代代世袭,前朝的银矿和铜矿,封赏给了先祖做私产。

云家封侯,满门皆荣,玄祖的女儿还封为太子妃,到了曾祖一代,已是皇後。国舅爷便得了个织造的肥差。再到了祖父云崇山一代,因助先帝夺嫡,得掌漕运。再到了当今天子君北羽这代,也是扶君北羽上位,皇上允诺给了云家全国铁矿的开采权。

“这麽简单就完了?”我听完云峥三言两语的把这些历史说完,每朝每代只得简单一句话,秘辛是半个字没有,可平淡的叙述下隐藏了怎样的惊心动魄和丑恶?云峥不想说,我也不再问,只玩笑道:“原来我家老公和皇上还有点亲戚关系,也算小半个皇亲国戚吧?”

云峥笑起来,捏了捏我的鼻子:“八杆子打不著的亲戚了,傻妞。”

我笑了笑,叹道:“云峥,云家掌著这麽多权势,表面荣光,可这些东西更像是一朵有毒的花,迟早会给云家带来横祸,为什麽还要抓住它们不放?”

云峥沉默半晌,轻叹一声,语气有些无奈:“叶儿,云家经过这麽多年的经营,利益关系盘根错节,不是说想放,就能放的。有些时候,放弃,就味著灭顶之灾。”

我明白,这些权势是毒果,却也是保命牌,当真云家有朝一日什麽都没有了,那个下场恐怕┅┅。“难道人对金钱的欲望真的没有止境吗?还是┅┅”我咬了咬唇,心里隐隐不安,“还是,真的像皇上忌惮的那样,云家对这天下也有野心?”

他定定望著我,没有动怒,唇角反倒噙起浅浅的笑容:“如果云家有这样的野心,你会怎麽做?”

“我┅┅”我没想到他会这麽直白,怔住了。凝望著他朦胧的眼楮,半晌,才轻声道:“我不管云家有什麽样的野心,我想知道你是怎麽想的。如果你要这个天下,我陪你夺。如果你不要,我陪你走。”

他眼中的朦胧之色荡开,像一泓被细石投中的深潭,涟漪一圈圈儿散开,清澈动人,他嘴角带著一丝淡淡的微笑:“叶儿,今生遇到你,是上天对我的厚待。”

他的手轻轻抚过我脸上被茅草划破的细微伤口,唇轻轻落下来,辗转到耳边,轻声道:“不用担心,我这副身子,就是得了天下,怕也没命消受┅┅”

我身子颤了颤,恼怒地推开他,瞪著眼道:“胡说什麽呢?”

“生气了?”云峥轻轻笑了笑,我气得拧了他胸口一下,“你还笑?”

他抓住我的手,柔声道:“傻瓜!”

“我是傻,你以後不准说这样的话。”我垂下睫,喉咙一哽。我不能再承受失去了,我会发疯的,云峥,我想你陪我一起慢慢走到老。

“我的傻叶儿┅┅”他长叹一声,吻住我的唇,我热切地回应他,不知道是为了忘掉心底那丝隐隐的不安,还是别的什麽,他的吻一如甘泉般清冽,我贪恋地吸吮他口中的甜味,只觉身子热起来,仿佛泡在温泉水里,一寸一寸软下去。我情动地伸手抚上他的衣襟,解开布扣,他温柔地按住我的手:“叶儿,你身上有伤┅┅”

“在脚上,不打紧┅┅”我吻上他的脖子,云峥昂著头,闭上眼楮,我的舌落到他颈部的动脉上,顺著那条微微轻颤的血管往下滑,蜿蜒地留下一路晶亮湿润的痕迹,缓缓滑落到他的胸前,舌尖在那粉红的草霉上打了个圈儿,牙齿轻轻咬下去。他抽了口气,翻身压住我,小心地不碰到我的馒头脚,轻轻解开我的纨衣。

我温柔地望著他,他的眼里闪著异样的神彩,一把拂落床前的纱帐,雪白的轻纱如云彩般遮掩了满床旖旎的春光。他微微沁凉的唇落到我傲挺的酥胸上,我浑身一颤,云峥抓紧我的手,十指交扣,唇在我的身上游走,像一条游曳在水草中优雅的鱼,撩拨潭水的宁静。我的身子烧起来,瑟瑟发抖,花径里痉挛似的抽紧,忍不住像头垂死的小鹿般发出哀鸣:“云峥┅┅”

他应邀进入我,温柔而有力地,一寸一寸缓慢地填满我的身体。不同于一贯到底的刺激,那样有力而缓慢的动作,反倒令身体所有的感官细胞都扩张开来,那种紧贴、融合、满胀、温暖的感觉,比平时敏税数倍,每进入一分都销魂蚀骨。

“嗯┅┅”他进入到我身体的最深处,我逸出满足的娇吟,他温柔地含住我的唇,身体紧紧地贴著我,在我体内轻柔地动起来,怕弄痛我带伤的身体,他没有剧烈的动作,只有下体慢慢地、重重地研磨,无声而湿润,却沉默而销魂。他温热而沉重的呼吸喷在我的耳边,我只觉得脸被他喷得很烫,脖子也烫,整个身子都很烫。紧紧地贴著他,没有激烈的言语,没有汗水飞溅的撞击,高氵朝却一波接一波地来。“云峥┅┅”我颤抖地、喜悦地低泣,全身痉挛,脑中一片空白。

我们做了很久,像两条纠缠千年无法解开的的藤,无边的销魂里,紧紧相依的感觉如潮水般不断累积,让我觉得幸福而安心,仿佛这个世界只得我们两个。云峥,云峥┅┅,你是我对爱情最後的梦想,是可以涤静我身心的湖。心里的那一片水,可以给我永远的宁静,也扣痧u的应该相信。前路上有什麽,我不去想,云家以後会怎麽样,我也不去想,云峥,只要有你,我什麽都不怕了。

——2006、12、26

第121章 面摊

京城。

已近黄昏,侯府的马车缓缓驶进城门,我撩开窗帘,向外望去,阔别近一年的京城,仍是那麽繁华、喧闹、繁荣昌盛,谁知道在这繁华下面,曾经掩藏过什麽样的丑恶?

果真如我所料,我们抵京,已是深秋。我脚上的扭伤已经养好了,云德的伤也已经痊愈,当日铁山郡的矿难处理完後,我和云峥继续上船,沿途察看了一些云家的产业,也顺带了解了漕运一些事务。经过铁山郡一事之後,我发现不管是云天常还是後来见到我的云天海,对我的态度都有一些转变,少了一些不以为然,多了几分尊重,对我提出的一些经营上的问题,无不详尽解答,而我提出的一些建议,他们也欣然接受。

“在看什麽?”云峥握住我的手,我回过头,倚进他怀里,笑著摇摇头。云峥轻声道,“累麽?”

“不累。”我靠在他的肩上,握著他的手,“云峥,我们今儿就要进宫面圣麽┅┅”

“倒不用那麽急,总要安顿两天的。”云峥笑了笑,轻声道,“叶儿,不用紧张┅┅”

紧张麽?倒未必。我淡淡一笑,闭上眼楮。

马车停下来,我们已经到家了。府里的管事云义早早就等在码头接我们,下了车,见府门大开,门口站了一排下人。京城永乐侯府反倒没有沧都的府邸那麽大,可能在天子脚下要藏避其锋芒吧。云峥牵著我的手走进去,下人们目不斜视,我笑了笑,永乐侯府的下人,到底是见过世面的。

“阿花姐姐┅┅”金莎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扑到我身前,我笑著牵起她的手。她在沧都云府住过一段时间,倒也不像初到沧都时对什麽都新奇不已。云峥牵著我,我牵著她,一起往里走的时候,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什麽时候,我和云峥要是有一个像金莎这样可爱的孩子,就好了。这样想著,脸莫名地有些烫了。

进了府,坐到主厅去,云峥让下人们都来见我,我说了几句客气话,让宁儿把准备好的打赏派下去,折腾半天,这见面才算是搞完了。打发下人散了,云峥笑著对我道:“可要在府里逛逛?”

“你怕我迷路麽?”我的脸有些窘,之前在沧都永乐侯府,我就曾迷过路,云峥知道了,没有取笑我,却陪著我在府里走了几天,才算是把路记住了。

他只是笑,我心中一烫,起身走到他面前:“不用了,刚刚到急什麽,以後有的是时间逛。”

“那我让馨儿准备热水沐浴。”云峥握住我的手,我眨了眨眼,他赶紧道,“我让馨儿带云泽去准备。”

我“噗哧”一声笑出来。见站在一边的云泽和馨儿脸上也带上一丝笑意。云泽是我们在凤阳府视察产业时,买下的一个卖身葬父的少年,只有十四岁,本名李元,云峥给他取了云泽这个名字。我见那孩子生得俊秀,做事细心,性格也沉稳,便让他给云峥做个贴身的小厮。之前云峥是没有小厮的,他的一切事情,都是丫鬟们打点,说是他身子弱,男孩子粗心大意,粗手粗脚,怕服侍不精心。不过後来我知道连洗澡都是丫鬟打点的时候,便转起了心思,不过一时也找不到合意的人选,直到遇到云泽。

我将唇附到他耳边,用只有他才能听见的声音道:“老公,你不要我帮你洗麽?”

之前我可是把宁儿馨儿的工作都抢过来了,只要是涉及到洗澡这一类的工作,一律不准她们插手,害得下人们都偷偷笑我是个醋坛子。

云峥失笑,脸上难得带上一丝粉色。我捉狭地一笑,拉起金莎的手:“逗你呢,我要和金莎打水仗,你自便了哈。”

见云峥又好气又好笑地瞪著我,我“哈哈”地牵著金莎跑出去。侯府每个独院的浴房都建有浴池,比我曾经在倚红楼後院见过的楚殇的专用浴池更大更气派,完全可以当个小游泳池用。每次洗澡的时候我都觉得真是浪费水资源啊,可是又不得不承认这真的很享受,叶海花啊你这个虚荣的伪环保者。云峥是享受不了这样的浴池的,他每次沐浴都是在木桶里,泡傅先生给他配的药浴。每次他洗完澡,身上都有股淡淡的中药味,好在味道不浓,让我这闻到中药就想吐的人也渐渐习惯了那股味道。

和金莎在浴池里玩了半天,小家伙玩累了,我让馨儿帮她收拾好,带她去房间休息。自己则继续泡在浴池里,热水泡得很舒服,倦意一点点袭来,我闭上眼楮,倚在池边睡过去。竟做起了梦,梦到自己变成了一条美人鱼,在海里优雅地游,我的全身发著淡淡的莹光,五彩缤纷的热带鱼围著我嬉戏玩耍,突然,一条鲨鱼静无声息地游过来,张开血盆大口,我“呀”地惊呼出声,猛地睁开眼楮。一口水灌进嘴里,我才发现自己的身子已经滑到水里,淹没了头顶。我一惊,赶紧坐直身子,破水而出。

都不知道淹了多久,要不是被梦惊醒了,淹死了都不知道。我一阵後怕,拍了拍胸口,低头喘了口气。

却怔了怔,发现胸前闪著一团莹光,蓝蓝的,像梦里的美人鱼身上的莹光一样淡。手抚上脖子,触到黑龙玉,发现光芒正是黑龙玉发出来的。我的心一紧,复又狂喜,怎麽会发光?这块玉戴在身上这麽久,从来没有出现过异状,除了那次在牢里被龙婆的符咒弄出一点奇怪的动静。难道,难道冥焰有消息了?我捏著玉,在心里轻声念著冥焰的名字,冥焰,是不是你,你有消息了吗?那你┅┅,今晚会不会来?

光芒渐渐淡下去,黑龙玉又恢复了原状。我再也无心泡澡,起身擦干身子,披上浴袍,步出浴房。浴房紧连著我和云峥的卧房,云峥早已在房里了,拿著本书倚在软榻上,看来我睡了有一会儿了。他见我出来,放下书:“怎麽了?脸色这麽怪?”

“是吗?”我摸了摸脸,笑了笑,“大概是泡久了。”

“头发怎麽不擦干?”云峥站起来,拿了毛巾,拉我坐到妆台前,帮我揉头发。我任他礼芊A像只猫儿一样闭起眼楮。他换了几张毛巾,才把头发擦得半干,然後拿起梳台上的梳子帮我梳头,动作很轻柔,小心翼翼地,先理顺发梢,再理中段,最後才从头顶上理下来,把头发理顺。

我喜欢这个时候,他温柔的手指穿过我的黑发,每每让我想起张学友那首《穿过你的黑发的我的手》,不过那歌词的後词的後半段我不喜欢。云峥和我,会天长地久,我相信,直到我们的头发都白了,他还是会为我梳头、绾发、别簪。

“你在哼什麽?”云峥放下梳子,在镜子里看我。我回了神,才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地哼起了这首歌,从凳子上转过身,望著他:“哼歌,我唱给你听好不好。”

他笑著蹲下来,我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轻声哼唱了前面几句:

穿过我的黑发的你的手,

穿过我的心情的你的眼,

如此这般的深情若飘逝转眼成云烟,

搞不懂为什麽沧海会变成桑田。

牵著我无助的双手的你的手,

照亮我灰暗的双眼的你的眼,

如果我们生存的冰冷的世界依然难改变,

至少我还拥有你化解冰雪的容颜┅┅

云峥微笑著凝望我,眼神澄澈得像一泓清泉,我唱完这两段,望著他的眼楮,轻声唤道:“云峥┅┅”

“傻丫头┅┅”他轻叹一声,吻住我的唇,“不要怕,不要担心┅┅”

我眼中一热,云峥,其实什麽明白吧?我怕什麽,担心什麽,我怕我太幸福,老天爷会妒忌,我怕自己没有能力抓住幸福,让它一再离我而去。

他松开我的唇:“不要胡思乱想,我们去吃东西。”

这才想起晚膳时间到了。我赶紧走到屏风後换下浴袍,头发还有些湿润,我抓著发丝走出来:“云峥,头发还没干。”

他走过来,帮我理了理头发:“就散著,我喜欢看你披著头发的样子。”

我笑起来,他牵著我的手出去,走了一段路,发现是往大门外的方向,诧异地道:“云峥,我不是在家里用膳麽?”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吃。”云峥牵著我出了大门,门外候著马车,云乾云巽云坤云艮护在马车四周。自从发生铁山郡的遇刺事件後,十八铁卫们都更加谨慎小心,跟得寸步不离。

天已经黑了,马车在街上行走了一段时间,停了下来。下车之後,发现是一条不算繁华的街道,云峥吩咐马车留在原处等,却牵著我往街旁一条小巷走去,四个铁卫也跟上来,但保持了一段距离,想来也是云峥吩咐的。

“我们去什麽地方?”我好奇地道,什麽酒楼会藏在这样的陋巷里?云峥笑了笑,抬头示意,我才在前方街角,看到一个热闹的面摊儿,老板的生意似乎很好,几张桌子都坐满了人。我讶道:“你带我来吃面麽?”

“嗯。”云峥看到我讶异的表情,却不急著我为解惑,只牵著我走过去。我讶异地打量著这个面摊,看起来是个最最普通不过的面摊儿呀,撑著雨棚子,棚子下瞻F一个下面的锅和一个熬著面汤的大瓦罐,旁边一条长案上,有揉好的面团和几样简单的调料。侧头瞻F五张桌子,有四张都座无虚席。雨棚下立著一个年青男子,寻常百姓的装束,长得很普通,是那种一丢到人群里就会立即找不著的长相。他见到云峥和我走过来,表情没什麽变化,只是眼中似乎带上一丝温和的笑意。

“你来了。”男子的眼神落在云峥牵著我的手上,唇著淡淡地一勾。

“嗯。两碗阳春面。”云峥也不多言,牵著我径直坐到最里面的那张空桌边。那男子开始揉起面团,甩、拧、抖,一团面团很快变成龙须一样的细面条,我出神地望著他的表演,心中疑惑不已。云峥跟他似乎是认识的,看来也不止一次到这里来吃面了,可是云峥怎麽会认识他呢?想一想都觉得怪异,从小锦衣玉食的永乐侯府世子,竟会跑到一个小巷子里的简陋面摊儿去吃面。从这一刻开始,我觉得京城也有好玩的东西了。

——2006、12、29

第122章 沉谙

两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送到我们面前,我吸了口气:“好香!”

“你若想吃到全天下最好吃的阳春面,一定要来易沉谙的面摊儿。”云峥望著我迫不及待地拿著筷子准备开动,笑起来。抬眼见面摊老板坐到我们这桌来,面对面看著我。云峥笑道:“沉谙,这是我的妻子,叶海花。”

他转过头:“叶儿,这是我的朋友,易沉谙。”

易沉谙?很好听名字呀。我抬眼望著对面的男子,真的是一张很平凡的脸,不过,当他坐到你面前时,你很自然地就会注意到他,我笑著看他:“你好。”

“嫂夫人。”他微微点了点头,礼节都是恰到好处的。这人的气质很奇怪,明明平凡普通一点儿也不扎眼,气质却温和淡雅的,像是受过良好的教养。

“云峥的朋友不多。”我对他极感兴趣,他是怎麽和云峥认识的?彼此间又是一种什麽样的友情?一定是有很意思的故事。

“不多。”易沉谙点头微笑。

“你煮的面闻起来很香。”我笑著转向云峥,“可以吃了吗?我饿了。”

云峥笑著点头,我拿起筷子挑了一口面到嘴里,细腻的面条软软的,带著一股纫劲儿,很有嚼头,特别是面汤,不知道是怎麽炖出来的,比一般的猪骨汤鲜美,回味无穷,一口吃下去就想接著吃第二口。我一边吃,一边点头称赞:“真的很好吃。”

云峥笑著看我,也动手吃面。易沉谙只是静静地坐著看我们,待我把一碗面吃下去,连汤都喝得光光的,才转过头对云峥道:“还以为你会孤独一生,没想到你竟然娶了妻。”

呃?我疑惑地看了云峥一眼,云峥浅浅一笑,望著我的眼楮,嘴里却是在回应他:“如果没有遇到叶儿,也闭O。”

“云峥┅┅”我将手从桌上探过去,握住他的手,温柔而坚定地道,“你不会再孤独的!”

云峥深邃的眸子静静地凝望我,流淌著春水般的温柔甜蜜。我只觉得这夜市的喧嚣都隐去了,眼前只得这麽一个人,只静静地看著他,就觉得幸福、安逸。

“老板!”那边桌有位客人在叫易沉谙,他起身过去,是位刚刚吃完面的姑娘,大概是要结账。不想那姑娘抬眼看著易沉谙,秀眉一挑:“你煮的面真难吃。”

咦?我好奇地打量那位姑娘,见她服饰普通,一张脸却生得漂亮。她说著找茬的话,语气却一本正经,像在陈述一个事实。面难吃?她那碗面连汤汤水水都舔干净了?我与云峥对望一眼,四周的食客也转过头来看热闹。易沉谙也不动怒,只笑了笑:“我再下一碗给姑娘,当作补偿。”

说完,也不管那姑娘答不答应,就径直去下了。那个姑娘也怪,什麽也不说,就这样稳如泰山地坐著,等著易沉谙把面煮出来放到她桌上。女子端过面就开始吃,脸上没有特别的表情,这一碗该对胃口了吧?

易沉谙坐过来,半晌,那姑娘把面吃完了,又叫了:“老板。”易沉谙转过身,那姑娘面无表情地看著他:“还是难吃。”食客们开始交头接耳,有人在旁边嘀咕:“你会不会吃啊?易师傅的阳春面是全京城煮得最好吃的┅┅”

那姑娘也不说话,只静静地望著易沉谙。易沉谙笑了笑:“我再煮一碗。”说著又去灶头忙乎开了。我摇了摇云峥的手:“那姑娘认识他麽?”云峥的唇边浮出一抹兴趣的笑容:“不像。”我好奇地道:“难是来找茬的?”云峥摇摇头,笑道:“看下去不就知道了?”

又是一碗阳春面端到那姑娘面前,这次易沉谙不走了,坐到了她那张桌子的对首,那姑娘面不改色地吃完阳春面,把汤也喝干净了,抬眼看著易沉谙,半晌,才平静地吐出一句话:“我没钱。”

咦?我瞪大眼。易沉谙反倒笑了笑:“我知道。”

却有食客在那里嚷嚷开了:“原来是想来混面吃的,居然找那麽蹩脚的借口,这年头真是什麽人都有,一个姑娘家臊不臊,几文钱的面钱也想赖账┅┅”

那姑娘还是平平静静地看著易沉谙:“你知道还煮了几碗?”易沉谙微微一笑,温和地道:“我请你吃的。”

那姑娘挑了挑眉,站起来,从容地道:“谢谢。”虽是道谢,语气却是倨傲的,仿佛她赖了他的面账是易沉谙的福气,别人想她赖她还不肯呢。她走出几步,顿住身子转头看了易沉谙一眼,淡淡地道:“面其实也没那麽难吃。”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哇!好有性格啊!我瞠口结舌地看完这奇怪的一幕,转过头看云峥,想看他是不是也跟我一样对这个姑娘感兴趣,他脸色却平静得很,唉,我老公怎麽一点儿都不八卦?

易沉谙收拾了桌上的碗筷,才坐过来,我好奇地道:“沉谙,这姑娘是什麽人呀?”

“我不认识。”易沉谙淡淡地道。

“咦?你是说你不识得这位姑娘?”我打趣道,“那你怎麽请她吃面?”

“因为她没钱。”易沉谙天经地义地道。

呃?这也是答案?我傻住了。“噗哧!”云峥看著我傻傻的样子,忍俊不禁,笑道,“叶儿,他就是这样一个怪人,你还没有遇到过吧?”

我点头,这个易沉谙还真会讲冷笑话啊。眼珠转了转,调笑道:“看来美女走到哪里都吃得开,白吃白喝也有人付账,下次我也去试试。”

这下子,却是易沉谙笑起来,看向云峥:“看来你真是娶了一个宝。”

云峥温柔地笑望我,握紧我的手。我佯嗔道:“怎麽你们在嘲笑我自封美女麽?”云峥笑了笑,柔声道:“你在我眼里是最美的。”

“贫嘴。”我的脸一烫,唇角却不由自主地勾了起来。易沉谙望著我俩打情骂俏,眼中有一抹意味不明的神采。我估算著云峥吃完面隔现在的时间,从绣花挎包里翻出药瓶:“差不多半个钟头了,来把药吃了?”

“半个钟头?”易沉谙诧异地扬眉,云峥笑道:“这是我家叶儿自己定的一套计时法,半个钟头就是半个时辰的一半。”

“沉谙,麻烦你给我一杯水好吗?”我把药丸递给云峥,易沉谙从灶台的水壶里倒了一碗水过来,递给云峥,见云峥把药吞了,才淡淡地道:“你一直都吃著傅先生配的药麽?”

“嗯。”云峥抬眼看他,易沉谙眼神一闪。云峥转头看我:“叶儿,我累了,你让车夫把车驾过来好麽?”

“好。”我见夜色渐渐深了,吃面的人也陆续走光,把车驾过来也不会惊扰到别人,赶紧站起来去跟离得不远的几个铁卫吩咐,转身回去的时候,看到易沉谙好像递给云峥什麽东西,云峥见我回来,站起来,对易沉谙笑了笑:“我回去了。”

易沉谙点了点头,云峥走过来牵著我的手,柔声道:“我们回家吧。”

“沉谙刚刚给你什麽?”我好奇地道。

“没什麽。”云峥若无其事地道,牵著我往前走。我回头看易沉谙,见他已经在收摊了,云峥牵著我上了马车,轻轻拥著我,我靠在他肩上,轻声道:“云峥,你和易沉谙是怎麽认识的呀?”

半晌,不见他回应,我诧异地抬头,见云峥闭著眼楮靠在车厢壁上,竟已睡著了。这麽快就睡著了,看来是真的累了,我轻轻扶过他的头,靠到我身上,他的身子无意识地在我身上蹭了个舒服的位置,随後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这一晚回去梳洗了一下就睡了。云峥不一会儿就睡沉了,我却有点睡不著,想著今天晚上认识的易沉谙,还有那个吃霸王面的少女,觉得他们都是一些奇怪的人。云峥走时易沉谙到底塞给他什麽东西?我见云峥已经换了睡衣,想著那东西他也收起来了,他不想给我看的东西,我找也没用。随後又想起下午那件怪事,我捏著黑龙玉,倒在床上,念叨自己快睡过去,黑龙玉发光了,冥焰,是不是冥王已经结束了对你的惩罚?今晚,你会来吗?

我仍然关心著冥焰的情况,尽管我知道他的事是我这个凡人无能为力的。这麽久以来,我一直把冥焰当成一个美好的梦想,没被现实社会污染过的,纯粹的、干净的梦想,是他带给我精神上的力量,生活还是美好的,苦难是可以战胜的,冥焰,如今我已经找到了伴我相守一生的人,而你却还在为我受苦,冥焰,你的情我怎麽才能还得清呵?

迷迷糊糊睡过去,次日醒来,仍是一夜无梦。冥焰并没有因为黑龙玉发光而出现在我的梦中,难道昨天只是我看错了?我坐起身,身边无人,云峥已经起床了。捏著黑龙玉怔怔出神,想著昨天下午黑龙玉发光的一幕,难道要泡过水才可以麽?我翻身下床,叫了宁儿去浴房准备水,等她弄好了,我支开她,脱了衣服下到浴池里。

把脖子以下浸到水里,我留心著黑龙玉的情况,可是它仍是一点反应也没有。过了好半晌,还是没有异状,我努力回想著昨天下午那一幕,我在浴池里睡著了,滑进水里,做了个怪梦,从水里钻出来,玉发光了┅┅难道要把头也浸到水里去吗?我懒得费事猜,深吸了一口气,捏著鼻子潜进水里,睁大眼,注视著黑龙玉。憋了好一会儿气,我感觉自己就快憋不住气的时候,突然,黑龙玉上渐渐氤氲起一团淡蓝色的莹光,我大喜过望,忍住想要出水吸气的欲望,注视著黑龙玉的反映,只见它只是浅浅地发出一团莹光,便再没有其它的动静,我屏神静气半天,还是不见它有什麽反应,忍不住有些失望,拿起黑龙玉左瞧右瞧,见它只是持续发著莹光。我失望地叹了口气,看来是看不出什麽东西来了,正准备破水而出的时候,我却怔住了。

我发现自己不知道什麽时候已经松开了捏著鼻子的手,两只手拿著黑龙玉在礼芊A我的鼻子正常地呼吸著,却没有水贯进鼻子里,我刚刚还在水里叹了气,也没有水灌进嘴里。为什麽我在水里也能像在岸上一样正常呼吸?难道是这块玉?为了试验,我继续潜水,小心翼翼的张开嘴,真的没有水灌进来,仿佛身体外面履了一层薄薄的膜,把水隔在外面,好神奇啊!

难道这块玉有帮助呼吸的作用吗?我钻出水面,看著那块玉的光芒黯淡下去,是你在水里才会发光?还是我只要透不过气你就会发光?我捏紧鼻子,憋住气,一会儿,便见那块原本已经光芒黯淡的黑龙玉,面上的莹光竟真的渐渐又亮起来,我松开鼻子,那光又淡下去,再捏住鼻子,光芒又渐亮。试了几次,我终于相信,这块玉是真的有帮助呼吸的作用,当它发出光芒的时候,我即使捏著鼻子半天,也感觉不到憋气的难受劲儿。

果然是仙家的宝贝啊,竟然还有这样的妙用。可是,为什麽在草原上我和安远兮被投入湖中,却没见它发挥什麽孕 O?随即想到在沧都大牢里见过的那个龙婆,还有那奇异的一幕,难道,正是因为龙婆那个奇怪的血礼,才让黑龙玉有了这种神奇的弁遄H想来想去,想不出个所以然,我从浴池里爬出来,罢了,反正我脑袋想破了也不知道这是怎麽一回事,黑龙玉有了这项异能,对我是有益无害的,也懒得费神猜了。

穿好衣服,收拾好头发,宁儿跑进来:“少夫人,宫里来人了,少爷让您去大厅呢。”我怔了怔,赶紧出去,原来是宫里的公公来传皇上的口谕,让我们後天进宫面圣。

——2006、12、30

第123章 访客

第123章访客

宫里的人走後,来了一个客人。

我欢叫著扑上去:“大哥!”

有大半年未见著蔚家大哥了呢,当初他走的时候,我口口声声让他记得回来看我,没想到却是我回京先见他。

蔚家大哥笑著拍著我的肩膀:“还这麽没规没矩的,给你夫君看到了笑话。”

我回头看见云峥面带微笑地挂在蔚家大哥身上,笑道:“他才不会笑话我呢。”

牵著蔚家大哥的手跑到云峥身边:“云峥,这是我结拜的义兄,蔚彤枫。”

云峥笑著点头:“蔚相的公子?”

蔚家大哥眼神一闪,苦笑道:“是不被蔚相承认的忤逆子。”

我赶紧岔开话题:“大哥,这是我夫君云峥。”

“永乐侯府的世子,叶儿,你真是嫁了户好人家。”蔚家大哥宠溺地望著我,我皱了皱鼻子:“什麽呀,他娶到我是他的福气。”

蔚家大哥和云峥都笑起来,进了花厅,丫鬟奉上茶,我迫不及待地道:“大哥,你这段日子过得好麽?你还住在九爷府上麽?红叶姐姐好麽?你和红叶姐姐┅┅”

“叶儿,你这麽多问题,要我先回答你哪个?”蔚家大哥失笑地望我。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是真的有好多问题想问他,我还想问他上次想办的事儿可办好了?他想帮的人可帮到了?他是否还是没有回过家?他可有发现如今的蔚相其实已经不是他的父亲?宫中的德妃其实不是他的妹妹?可是这些话,我却不敢问出口,怕引来掀然大波。

蔚家大哥见我脸色窘迫,笑了笑,挨个回答我的问题:“我很好,仍住九爷府上,红叶也很好,我还没有告诉她你已经回京了。”

“我刚回来,什麽都还没安顿好,没来得去看红叶姐姐,你和红叶姐姐进展得怎麽样?”我笑道。

蔚家大哥脸色有些尴尬:“叶儿!”

“怕什麽,我是你妹子,关心你的终身大事也是份内事。”我笑道,“大哥,红叶姐姐┅┅”

“叶儿,这事儿就不劳你费心了。”蔚家大哥的脸色沉下来,一副不愿多谈的样子,我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这两人进展得不太理想。云峥见气氛有点闷,赶紧笑道:“叶儿,你不是准备了礼物给大哥麽?去拿来好不好?”

“啊,对了。”我赶紧站起来,“云峥,你先陪大哥聊聊。”

回到房里把礼物拿出来,我抱著东西回花厅,快走到门口,听到云峥在问:“蔚相还是坚持己见麽?”

“嗯。”蔚家大哥的声音有些闷。云峥笑道:“老人家是固执些,大哥怎麽也这麽固执,天下没有不疼子女的父母,回去说几句软话,蔚相陷N消气了┅┅”

这云峥,是在劝蔚家大哥回家麽?不行,万一蔚家大哥回家发现蔚相是假的,他就危险了。我赶紧跑进去,笑道:“大哥,看我给你找的什麽┅┅”

我打开锦盒,拿出两本册子,递到他手上,他眼楮一亮,激动地道:“《琅琊剑诀》?这是失传近百年的剑谱,你从哪里得来的?”

“我知道大哥就对武学感兴趣,这礼物你一定会喜欢。”我得意地笑了笑,“这可不是我找来的,是云峥找来的,怎麽找来的问他吧。”

蔚家大哥转头望向云峥,云峥淡淡地笑道:“是一位前辈赠的,云峥收著这些东西也无用,不如赠给需要它的人,也不算埋没了这东西。”

“都说永乐侯世子生性淡泊,品德无垢,世人拜服,看来此话不假。”蔚家大哥叹道:“看来有不少奇人异士也很信服云兄。”

云峥淡淡一笑,我诧异地看了云峥一眼,笑道:“你还有这名声?我还以为这东西是你用钱买来的。”

“傻丫头,《琅琊剑决》岂是用钱能买到的东西。”蔚家大哥轻斥。我吐了吐舌头,倚到浅笑的云峥身边去:“老公,原来你这麽本事?我好崇拜你哦。”

“你又想做什麽?”云峥倒是摸清了我的性子,我吐了吐舌头,娇笑道:“夫君,你识不识得通灵的巫师?我是说真正的巫师,不是骗钱的神棍!”

“你要找巫师?做什麽?”云峥怔了怔。

做什麽?当然是让他来帮我看看这黑龙玉还有什麽神奇,他能不能帮我查到冥焰的消息?不过我怕这些怪力乱神的事说出来会吓著他们,只撒娇地摇著云峥的手臂:“你别管我要做什麽,你能不能找到嘛?”

“当今天子最是排斥巫蛊等怪力乱神之事,认为是无稽之谈,所以巫蛊等事是天谝国的忌讳。”云峥拍了拍我的手,“下次别在人前说这些事,会惹麻烦的。”

我失望地道:“这麽说是找不到了?”

蔚家大哥轻责道:“叶儿,别这麽任性。”

云峥抬眼见我满脸失望的表情,轻轻握住我的手:“我记下了。”

我惊喜地看著他,云峥说他记下了,就一定会去帮我找的,雀跃地搂住他的脖子:“谢谢你,老公。”

蔚家大哥看著我与云峥卿卿我我,轻咳一声,我回头,见他眼里有一丝意味不明的光芒,他将剑谱放回锦盒,沉声道:“叶儿,看你夫妇二人伉俪情深,为兄也放心了。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先走一步。”

我一听,赶紧道:“大哥,你才刚来,留下来用了午膳再走好不好?”

蔚家大哥笑道:“我还有些事,下次好不好?反正你我都在京城,以後还有很多机会见面的。”

那倒也是,我点点头:“那我送你出去。”

“不用了,你跟大哥还这麽客气。”蔚家大哥笑了笑,“这份礼我很喜欢,谢谢你们夫妇。”

“谢什麽,大哥喜欢就好。”我笑道。蔚家大哥轻轻一笑,看向云峥,表情慎重起来:“云峥,叶儿是个好姑娘,请你善待她。”

云峥点点头,微笑道:“我将她看得比我的生命更重要。”

“大哥,云峥对我很好的。”我赶紧道。蔚家大哥笑了笑:“你也要好好对待云峥,少使点小性子┅┅”

“知道了知道了,你好婆妈耶。”我笑道,蔚家大哥摸了摸我的头发,叹了口气:“我走了!”

送走蔚家大哥,我转头看著云峥,表情严肃起来:“云峥!”

“嗯?”他看到我的表情,微微一怔,“怎麽了?”

“我不准你把什麽看得比生命都重要,即使是我,也不行。”我咬了咬唇,“你的生命比什麽都重要,以後不准说这样的话,不准有这样的想法,我会生气的。”

有生命,才能拥有一切,快乐、幸福,都是在拥有生命的前题之上,有生命,才能创造奇迹,我不允钗酗H轻贱自己的生命,或者把什麽事什麽人看得重于生命,那都是一种不健康的心理偏执。人只有好好活著,才能感受一切。

“叶儿┅┅”云峥静静地看著我,眼中浮起一丝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叹了口气,他将我拥进怀里,紧紧地抱著,像是要把我揉进他的身体里。心思玲珑剔透如云峥,自然明白我这番话是什麽意思,他什麽也没说,只是一声声地叹著,“叶儿┅┅,叶儿┅┅”

“峥少爷┅┅”

云峥仍旧拥著我,转过头,管事云义垂著头,站在花厅门外。云峥淡淡地道:“什麽事?”

“景王殿下送来一张请帖。”云义仍旧垂著头。云峥松开我,坐到椅子上:“拿进来吧。”

云义将请帖递上来便走出去。看完请帖,云峥低头沉思,我轻声道:“怎麽了?”

“景王殿下设宴,请我们夫妇今晚去王府赴宴。”云峥将帖子递给我。我看了帖子,轻声道:“景王殿下请我们,是不是为了郡主逃婚的事?”

此次回京,回暖和飞鹰仍旧留在沧都,有云家的庇护,回暖和飞鹰没再受到追捕。之前云峥答应我会想法解决这件事,但这件事具体操作起来难度很大,皇上金口玉言赐婚,没有合情合理的理由根本不可能让他收回成命,何况这婚事还是景王求的。云峥肯定也做了一些事,自从回暖住到云家之後,京中就传来回暖病重的消息,将皇上赐的这桩婚事拖了下来,郡主逃婚,是皇室的丑闻,景王自己肯定不会大肆宣扬,说不定连皇上那边都瞒著。虽然因为云家插手,景王没再派人追捕,但这事兹事体大,一直以病拖著也不是办法,最终要怎麽解决,只怕要云峥与景王当面来说了。

“应该是。”云峥面色沉静,我握住他的手,蹲下身:“对不起,是我当初想得不周到,给你惹了这麽大的麻烦。”

“傻瓜。”云峥轻抚著我的头发,笑了笑,“能帮到他们,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你也希望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吧?”

“可是,让你这麽为难┅┅”我蹙了眉,云峥笑道,“你怎麽知道为难了?”

“想也知道了,景王殿下只得这麽一个女儿,必不会善罢干休,云家执意庇护他们,若景王面呈皇上,便是欺君之罪,给皇上捏住了把柄。”我轻叹道,“云峥┅┅”

“景王不会把这事闹大的。”云峥淡淡地道,“郡主逃婚,也是欺君,景王顾忌著她的名声和皇家的脸面,也不会把事情呈到皇上那里去解决。”

“可是皇上未必不知道郡主逃婚这事。”我仍是担心,“如果皇上要追究呢?”

“没发生的事,不要总去想。”云峥笑了笑,“现在我们不清楚王爷的意图,晚上去王府看看王爷是什麽意思,再作打算。”

当晚,我与云峥如约赴会。景王与王妃盛情款待,景王如我以前所见一般儒雅温和,初次见面的景王妃也和善可亲,席间两人没有一字半句提到郡主逃婚的事,云峥也不提,我心里纳闷,也不好主动开口,这顿饭面子上倒是吃得气氛和谐,宾主尽欢。宴後,移至花厅,景王妃拉著我的手,笑道:“叶儿真是聪明乖巧,我一见著就喜欢,云世子真是有福气,娶到这麽个佳人做妻子。”

“娘娘过奖了。”我微笑道,有些不习惯她的刻意亲近,“我能嫁给云峥,才是福气。”

“是呵,是福气,云世子是出了名的谦谦君子,若是我那孩儿有叶儿一半的福气,我这做娘的,也心满意足了。”景王妃神情一黯,“可怜那孩子福薄,好不容易皇上赐婚,给她觅了个佳婿,却病得一日比一日重,叫我这当娘的心里┅┅”说著,眼里就垂下疏 C

我有点呆,好会做戏啊,终于要点入正题了麽?尴尬地笑了笑:“娘娘,郡主是金枝玉叶,又怎会是福薄之人,娘娘切莫太过伤心,若是愁坏了身子,郡主也会难过不安的。”打太极麽?我也会。

“你这人,怎麽在客人面前说这些!”景王看了景王妃一眼,轻斥道,“回暖虽然病重,可相士也说她命里有贵人相助,相信那病不日就会痊愈,是不是,云世子?”

咦?景王的话里有话啊。我抬眼看景王脸上的表情,是在说回暖现在由云家保著麽?云峥淡淡一笑:“郡主是金枝玉叶,身份尊贵,有贵人扶持,也算不得什麽。”

“是呵,本王就这麽一个女儿,以後还指望著她养老送终。她若是出了意外,本王与她母妃可就没什麽依靠了。”景王叹了口气,“以後本王和她母妃若是有什麽事儿,还能指望谁去?”

“王爷过虑了。”云峥脸色平静,淡淡地道,“郡主是金枝玉叶,王爷和王妃也是千金之躯,遇事自有上天眷顾,怎会孤立无援呢。”

“听云世子这麽说,本王也算是欣慰了。”景王眼神一闪。景王妃拉著我的手,笑道:“叶儿与回暖年纪差不多,跟我又投缘,我真是越看越喜欢,以後常来王府玩,看到你就像看到回暖似的。”

“娘娘,这怎麽敢当。”我赶紧道,有些摸不透景王和景王妃的意图。他们只字不提回暖逃婚之事,只挑著这些动情的话来说,是要我们知晓利害,把回暖送回来麽?

“莫非叶儿不愿来陪我这老太婆说说话麽?自从回暖病重,我就没一日吃得安睡得宁,今儿见了叶儿,心里才高兴些┅┅”景王妃喋喋不休地,脸色又哀戚起来,眼见著眼略S要滑出来。我赶紧地道:“娘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却听云峥轻声道:“叶儿,既然娘娘这麽说,你就不要推辞了。”

我只好道:“娘娘切莫难过,叶儿得闲便来看望娘娘。”景王妃听了这话,破啼为笑,从手上撸下一只翡翠镯子,套到我手上,笑道:“今儿我们娘俩初次见面,我也没什麽准备,这只镯子是我出嫁时我娘送给我的,给叶儿当个见面礼。”

我见众人表情,知道不好推辞,只得道谢:“谢谢娘娘。”

又闲磕了几句,说了些鸡毛蒜皮的话,云峥向景王告辞。上了马车,我望著云峥平静的表情,忐忑不安地道:“云峥,景王和王妃是什麽意思?是在对我们动之以情,要我们把郡主送回去吗?”

云峥笑了笑,拥我入怀:“怎麽都好,这件事应该是解决了。”

“解决了?”我讶异地看著他,“我不明白,怎麽就解决了?”

云峥只是笑,我不依地嚷:“云峥┅┅”

他拥紧我:“叶儿,或陷漱]是个疼爱孩子的父亲,你别多想了,事情本来就没多复杂,是你把它想复杂了。”

我怔怔地看著他,是麽?真的是我想得太复杂麽?我想到景王儒雅清和的风度,也陈u是我想得太复杂吧,也闭O因为回暖的离开,让景王了解了亲情的可贵。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好了。

——2007、1、1

第124章 面圣

“宁儿,我一定要戴这个麽?”我无奈地看著宁儿手里的假发套,叹了口气。

“少夫人,进宫面圣可不能失礼,这是一品夫人规定的装束。”宁儿见我蹙起眉,笑了笑。馨儿把假发套套到我头上,和著我的真发,向後聚拢,分成若干股不等分,翻绾,盘出一个复杂的百花髻。

然後上妆,   轻y眉画眼点唇,宁儿将一朵梅花状的小金铂贴到我的眉心。我无可奈何地任她俩礼芊A头上顶著这麽重的假发,我觉得连转头都困难。上完妆,宁儿打开梳妆台上的锦盒,我一见,又叹了一声:“这些东西加上去,我的脖子不会被压断吧?”

宁儿抿嘴一笑:“少夫人真会说笑,这些东西只会让您更美。”说著,拿起一朵薄如蝉翼的织锦芙蓉,别到百花髻後。馨儿则围著头顶的发髻,给我插了八支镏金蝴蝶簪,正前是一个镏金花插簪梳,梳上嵌著红色的石榴石,十二个宝石扣饰围著花插簪梳扣了一圈儿,最後在发髻两侧各垂了两支蝴蝶钗头的步摇,悬著长长的用金丝和翠玉片做成的折枝花吊饰,这繁杂的头饰终于弄完了。

起身,僵直著脖子,让宁儿和馨儿给我更衣,替我换上织云锦绣的濡裙。我像个木娃娃一样任她们给我在腋下束上高腰,扎上丝带,最後在肩上披上以轻薄的纱罗裁成的印画有芙蓉图案的披帛,盘绕于两臂之间。这面圣的装扮,终于完成了,前後一共花去整整两个时辰。

宁儿和馨儿看著我盛装後的样子,笑道:“少夫人,您好美啊。”

我扬了扬眉,我知道自己的长相,取过镜子一望,也吃了一惊。镜子里那个花团锦簇的美人儿真的是我麽?原来真的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三分长相加七分打扮,也能伪装成一个美女。

云峥看到我,眼楮也亮了一下,笑著轻牵起我的手:“真美。”

得了他的夸赞,我笑眯了眼,心里甜滋滋的,顿时觉得这两个时辰的时间没有白花。他今儿著了一件圆领窄袖紫袍,头上戴了一顶纱罗幞头,也是很正规的装束了。我轻笑:“还是男子轻松些,我可受了两个时辰的罪,才弄成这样,你的衣服一换头冠一戴,就算完了。”

云峥笑了笑,牵著我上马车。车子缓缓向皇宫行去,穿过朝圣广廷,抵达宫门,车子径直驶入皇宫,我讶道:“怎麽车子可以开入宫中麽?”

云峥微微一笑:“云家有先帝的特准,可以驾车入宫。”

马车又行了一段时间,停下来,我和云峥下车,外面侯了两顶小轿。上轿又行了一段路,下了轿,见到一座大殿,威耸于玉阶之上,我怔了怔,握紧了云峥的手:“怎麽受封是到大殿上麽?”我以为只是随便宣一下圣旨,颁一个金印什麽的就完了,没想到这麽正式。

“这是祈兰殿,是天子与机要大臣议政所在。朝圣殿才是每日早朝处理朝政的大殿,皇後受封是在朝圣殿,要接受文武百官的拜见。封四妃和诰命臣妇都是在祈兰殿,无需朝臣观礼。”云峥笑著牵著我的手,一步步迈上石阶,越接近那大殿,我心里莫名地开始有一点紧张,手心泌出了汗,云峥觉察到了,转头对我温柔地笑了笑,用力握紧了我的手。

到了殿门,门口的公公扯长了嗓子尖吼:“永乐侯世子携荣华夫人面圣!”

我想抽回手,到了这殿上,再与云峥牵著手,不免失礼,但云峥紧紧握著,不让我挣脱。进了殿,我垂著睫,感到大殿上传来几道目光落到我身上,其中一道,来自大殿正中,高倨在玉阶上方,我咬了咬下唇,跟著云峥走到大殿正中,云峥松开我的手,跪地行礼,我跟著他跪下来。

“臣永乐侯世子云峥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妾云氏叶海花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殿上安静无声,没人有说话,玉阶之上的那人没有出声,我们也不能起身,仍跪在地上。半晌,只听到大殿上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平身!”

我随云峥站起来,垂著睫,循礼不去四处张望。只听到殿上那人懒洋洋地道:“云爱卿,这便是你新婚的夫人麽?”

“回皇上,是。”云峥语气平静。

殿上那人笑了笑:“抬起脸来,让朕看看!”

我吸了口气,缓缓抬起睫。大殿上有宫女、有太监,还有几个身著官服的臣子,而我只识得一个,骠骑大将军寂惊云。他看著我,微微颔首。我的唇角微微一勾,目光落到玉阶高处端坐在龙椅之上的男人,明黄的龙袍、耀眼的皇冠,冠下那张高贵清华的脸。宇公子,不,或鹿雩蚨 L为君北羽,天茳国的国君。宇公子是那个曾打动我心的男人,也伤了我心的男人,不是眼前这个高倨殿上的皇帝。从步入祈兰殿,就一直紧绷的弦,在看到他这一刻,竟奇异地松驰下来,心中再无一丝波澜,我于是知道,我真的已经放下了。迎上他的眼楮,他的眼里似闪过一道异光,他眯起眼,唇角一勾:“果然是天香国色,不榆  A荣华夫人的封号。”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又跪下去:“皇上龙恩浩荡,臣妾谢皇上封赐。”

“宣旨!”皇帝淡淡地道。太监捧著圣旨出来,咬文嚼字地念了一通,大意是说永乐侯世子云峥之妻叶海花,德容出众,皇恩浩荡,赐封为一品荣华夫人,章印绶佩,皆如其夫云云。我直挺挺地跪著,听太监念著那语意难懂的文言文,好不容易等他念完了:“荣华夫人接旨谢恩!”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只得又磕头谢恩,然後听到皇帝说:“赐荣华夫人朝冠锦披金印。”

朝冠其实是花冠,凤冠霞披是内命妇才有资格穿戴的,官员臣子的妻母受封,均为外命妇,朝冠上不能饰龙凤装饰,只能以百花为饰。朝冠锦披是外命妇参加朝贺祭祀等各种大典时的朝服公服,除此之外,还有规格与丈夫看齐的印绶。

再次谢恩,终于听到皇帝说“平身”。我赶紧站起来,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一侧的宫女捧著,然後又听到太监尖著嗓著宣布:“荣华夫人自受封後三日内,至宗事府司仪监接受命妇内廷礼仪训练半月。”

我一怔,转头看向云峥,有些惶恐。命妇内廷礼仪训练,那不是内命妇和公主王妃才“享受”的待遇麽?几时我一个小小的荣华夫人,也要接受这样的训练了?虽然只是半个月,不是《宫仪》规定的三个月,但却有违《宫仪》,查无出处。云峥显然也是一怔:“皇上┅┅”

“云爱卿,荣华夫人出身民间,学些宫廷礼仪是必要的,免得日後失礼。”皇帝的语气不容辩驳,随即转移话题,“此次上京,云爱卿一路可还顺利?”

他这麽说,倒真是不好辩驳了。云峥看了我一眼,眼中有安抚,我将惊惶压下来。云峥看向皇帝:“回皇上,一路顺利,臣带了几样礼物,献给皇上。”

“哦?”皇帝笑了笑,“你又带了些什麽新鲜玩艺儿?”

太监将我们带来的东西呈上殿来,云峥打开第一个盒子,取出一面用桑蚕丝紧紧包裹著的镜子,交给太监呈上去。太监眼里闪过惊讶之色,皇帝看到那面镜子,也是一怔,笑道:“这镜子是用什麽材质制的,竟能将人照得这般纤毫毕现?”

那是一面玻璃镜子,我请福爷爷制了一面平整的玻璃,背後镀上银,再刷上红漆,经过无数次试验才得成左漱@面这个时空绝无仅有的镜子。再把这块镜子嵌入黄金的底座,饰以宝石美玉,显得异常珍贵。

“回皇上,这镜子名唤玻璃镜,是取自稀有的矿石,经烈火高温粹练而得,这镜子的好处是映出的影像清晰如见真人,但缺点是易碎,受到外力极易损坏。”云峥简单地解说了一下。皇帝看了他一眼,笑道:“这玩艺是你发明的?”

“不是。是臣妻想出来的。”云峥笑了笑。

“哦?”皇帝转眼看我,眸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神采,“荣华夫人真是聪慧无双啊。”

“皇上过奖了,这玻璃其实是沧都一位老人发明的,臣妾只是偶尔发现在後面镀银 ㄔi以为镜,便试著做了一面,实在不敢居央C”我沉著地道。

“荣华夫人为何要送这面镜子给朕呢?”皇帝搁下镜子,看似随意地道。我心里却一紧,这个人还是这样子,凡事都要想三想,转几转。只是一面镜子,这时空没有的东西都是珍贵东西,当然要拿来讨好皇帝了,我哪来那麽多想法?云峥蹙眉看了我一眼,刚想开口,我赶紧出声:“皇上,所谓‘以铜为镜,可正衣冠;以古为镜,可知兴替;以人为镜,可明得失’。云家历代忠良,君恩深厚,臣妾嫁入云家,亦知要忠君爱国,惜臣妾一介女流,既无能为‘人镜’,亦无才为‘古镜’,只能帮皇上张罗张罗这正衣冠的镜子,让皇上笑话了。”

这番拍马屁的话算是表态吧,我们是忠于你的,你想得太多了。殿上众人听了我这话,神色各异,皇帝轻轻笑起来:“以铜为镜,可正衣冠;以古为镜,可知兴替;以人为镜,可明得失。荣华夫人,真是妙论啊。”

我赶紧道:“皇上,臣妾夫妇还有两样礼物赠给皇上。”

“呈上来吧!”皇帝懒懒地道。我笑了笑:“皇上,这第二件礼物呈上来还不如放在殿上看得清呢。”我从第二个镜盒里取出一幅锦缎,让宫女牵开,摊于大殿之上,展开达五米之宽。皇帝看到那巨幅锦缎上绣的图案,神情一震,竟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这是┅┅”

“回皇上,这是我们天幼国的版图。”云峥微微一笑,“上至州府郡,下至县乡村,每一座山峰,每一条河流,都能在这幅地图上找到出处。皇上心怀天下,这幅图,便是皇上的锦绣河山。”

“好!”皇帝的神情有一丝激动,从玉阶快步走下来,站在地图前,眼神发亮。我心中暗笑,这招儿是从电视上学来的,想当年康熙大帝那麽厉害的人物,看到一张中华全图也激动得老笠a横,既然你们都自诩为圣贤明君,送礼当然要投其所好了。

他在这幅天茳国地图面前贮立良久,神情从激动到渐渐平静,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半晌,他抬起头,对一旁的太监道:“收起来吧。”言毕转身重新坐上龙椅,对云峥笑道:“云爱卿送的好礼,倒令朕好奇,这第三样礼物是什麽了。”

云峥淡淡一笑,从怀中取出一份奏折,交给一旁的太监:“臣的第三样礼物,是一本奏折。”

皇帝眼神一闪,从太监手里接过那本奏折,看完了,神情难测地道:“你要朝廷收回云家铁矿的开采权?”此言一出,我注意到殿上几个朝臣都面带惊色。

“是。”云峥点点头。

“为何?”皇帝淡淡地道。

“皇上,相信皇上已经收到铁山郡的矿难事故的奏折,臣无才,管理的矿山发生此等事故,辜负了皇上的重托,难辞其咎,请皇上将开采权收回,另择贤才管理。”云峥沉声道。

“另择贤才?”皇帝的唇角带上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静静了看了云峥半晌,才懒洋洋地拿起案上的一本奏折,递给一旁的太监:“朕这里也有一本奏折,想给云爱卿看看。”

云峥打开奏折,看完,脸色微微一沉,跪到地上,我一惊,赶紧跟著跪地。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云爱卿,这个折子参你云家管理不善,才发生如果严重的矿难,事发後不及时组织营救,以至多名矿工无辜死亡,引发暴乱,延误矿课,你有何话说?”

殿内的气氛顿时凝重得如数九寒天,温度降至冰点,压得人仿佛喘不过气来。

——2007、1、2

第125章 变故

我紧张得手心冒汗,大殿安静得令人窒息,连一根针掉到地上都清晰可闻。半晌,云峥才缓缓道:“回皇上,这本奏折所参,并不属实。”

“哦?”皇帝淡淡地道,“那事实是怎麽样?”

“皇上,云家对铁矿的管理一直是严格按朝廷的规定来的,发生此次矿难完全是意外,不可抗力因素自然无法抵御。事故发生後,云家已经积极组织营救,臣妻亲自前往矿山,对矿工家属进行安抚,组织赔付,惩治管事,被埋矿工有半数获救,这在天茳国是绝无仅有的,以前福州锡矿、永定府金矿发生的特大矿难,矿井中的矿工皆无一生还。暴难是有居心不良者企图混水摸鱼故意煽动的,臣妻因此还险些命丧于铁山郡。”云峥一条条地反驳那张奏折所参,“至于说到延误矿课,铁山郡铁矿虽然目前被官府查封,但上半年的开采量已经超额完成,如果皇上下旨解封,年末一定能完成矿课。请皇上明查,这本奏折所参,并不属实。”

“就是说,你认为云家无罪?”皇帝不动声色地听完云峥的辩驳,懒懒地道。

“回皇上,云家并非毫无责任。没能预防意外之发生,有责;被居心不良者挑动暴乱,有责;身为臣子不能为皇上分忧,反给皇上增添烦扰,更是罪无可恕。故臣深感楫饱A无能者不足以担皇上重任,请皇上收回铁矿开采权,赐臣死罪,以彰国法。”云峥一字一字地道。

“云峥!”我惊呼出声,你知道你在说什麽吗?云峥没有看我,只是目光炯炯地望著殿上的皇帝,我冷静下来,本来我们商议好交出开采权,便是决定以退为进的,如今云峥只是做得更彻底一些罢了。我转过头,望著殿上的皇帝,俯身道:“皇上,臣妾愿与夫君一起领罪!”

“一起领罪?”半晌,殿上才传来皇帝压抑的声音。随即听到寂惊云道:“皇上,铁山郡的矿难,云家虽有责任,但罪不至死。请皇上念在云家世代忠君,三思而行。”

殿上其他几个臣子也纷纷求情,皇帝却一直沉默著,我俯著身,不知道皇帝的表情,只觉得殿上的气氛压抑得令人头皮发麻。半晌,他突然笑起来:“云爱卿,荣华夫人,平身吧!”

我与云峥站起来,不知道他突然笑什麽,我心中有些忐忑,只听皇帝继续道:“云爱卿多虑了,铁山郡的矿难,朕著人查过,确如云爱卿所言。云家虽有责任,但罪不至死,这开采权,就依卿所奏,朕暂时收回。爱卿当需吸取此次教训,日後继续为国出力。”

“谢皇上恩典!”我和云峥赶紧行礼,我吁了口气,心中悬著的大石头,终于放下了。

从祈兰殿出来,坐上回家的马车,我钻到云峥怀里,抱住他:“云峥┅┅”

“吓到你了,对不起。”云峥拍著我的肩,我委屈地道,“你突然说让皇上赐死罪,真的是吓坏我了。”

“不这样说,只怕皇上今日不会这麽容易放过我们。”云峥笑了笑,“皇上的目的是开采权,不是我们的命,我把话说绝了,皇上反而不好说什麽了。”

“你为何不把矿难和暴乱都是人为的告诉皇上?”我疑惑地道。

“我们没有证据。”云峥拥紧我,“若这事是皇上授意的,说出来又有什麽用?若不是,有第三方插手,我也不想打草惊蛇,让他们知道我们已经有所警觉。”

我点点头,想起三日後要进宫学习内廷礼仪,咬紧了唇:“云峥,我真的要进宫学内廷礼仪吗?”

“皇上决定了的事,只怕由不得你不去。”云峥淡淡地道,“叶儿,别担心,我会打点好司仪监那边,不会让你受委屈。”

“可是,我要有半个月都看不到你。”我蹙起眉,不知道为何心中总是有隐隐的担忧。

“半个月很快就过去的,我会想办法进宫来看你。”云峥笑著抱紧我,“别担心。”

真的不用担心吗?我笑了笑,不再把自己心中的担忧表露到脸上。既然是无法抗拒的事,也只得接受了。

回府,云峥去了书房,我回房卸下那身笨重的行头,刚刚梳洗完,云义告诉我来了访客要见我,出去一看,原来是平安。

“卡┅┅,叶姐姐。”这丫头倒是聪明,立即改了口,我笑著拉过她,“好久不见了,平安。”

她长高了些,圆圆的脸蛋也削尖了,出落得亭亭玉立,已经是一个大姑娘了。平安噘著嘴道:“叶姐姐,你回来也不来看我,若不是二叔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回来了。”

“才回来几天,没来得及。”我笑道,“反正还要在京城呆一段时间,想著以後还有机会的,平安这一年过得好麽?”

“嗯,还不是老样子,若不是二叔逼著我学那些个烦人的琴棋书画,会更好。”平安吐了吐舌头,调皮地笑道。

“你这孩子。”我笑著摇头。就是这大大咧咧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才敢窜掇回暖逃婚吧?我没准备告诉她回暖的情况,回暖目前由云家庇护著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只听平安笑道:“叶姐姐,我对古琴没兴趣,倒是很喜欢你弹的那个吉他,不如你教我吧?”

“你想学那个?”我笑起来,“为什麽想学?”

平安的脸微微一红,笑道:“以前听姐姐唱过一首歌,我从来没听过这麽好听的歌,那时候就想要是我也能像姐姐一样会弹琴唱歌多好,可惜姐姐後来去了沧都,让我拜不成师。姐姐,你教我好不好嘛┅┅”

她拉著我撒娇,我失笑道:“好好,不过我三日後要进宫学内廷礼仪半月,就算要教你,也要过了这半月才可以。”

“学内廷礼仪?”平安怔了怔,“皇上要你学的麽?”

我定定地看著她:“你怎麽知道是皇上?”平安的脑筋没可能转得这麽快。

平安的脸红了红:“我┅┅,我猜的。”

“你知道他是皇上了?”我淡淡一笑,一年,可以发生很多事,平安知道了宇公子的身份也不稀奇。

平安傻傻地看著我,点了点头:“嗯。”

我笑了笑,没说话,气氛有点沉闷。平安嗫嚅道:“姐姐,其实皇上心里┅┅”

“平安,我累了,你今儿先回去好不好?”我打断她,浅笑道,“我找人帮你做一把琴,等学完礼仪,再教你弹吉他。”

送走平安,心情有些浮躁。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我从箱子里翻出一个锦盒,想了想,对宁儿道:“让云义给我准备马车,我要出门。”

回京几天了,我都没去主动见以前的朋友,特别是凤歌,不是不想见,而是有些怕见。不知道月娘是否还是与他住在一起,想起在铁山郡见过那个无极门杀手阴鬼,我敢肯定她就是月娘。月娘还与无极门纠缠不清,不知道凤歌┅┅,知不知道。平安的来访,触动了我的某些思绪,我突然,很想去看凤歌。

越近凤歌的浣月居,我心里越发紧张,抱著锦盒的手不由得有些发抖。下了马车,我望著浣月居紧闭的门扉,迟疑了半晌,才上前敲门。半晌,有人开门,正是凤歌的老奴秋伯,我有些激动:“秋伯,你还认不认得我?”

“啊┅┅,姑娘,好久不见,来找公子麽?”一年未见,秋伯更老了,但竟然认出了我。我赶紧点头,笑道:“凤歌在麽?”

“在的在的,姑娘跟我来吧┅┅”秋伯转身进去。我转过头,对云巽和云坤道:“你们在外面等我。”

“少夫人,这怎麽可以!”云巽赶紧道,“我们的职责是寸步不离地保护你。”

“就在外面等我!”我沉下脸,“谁也不准跟进来。”

踏进阔别一年的小院,这里与一年前没有什麽不同,树林依旧安静,踏进内院,又是满园黄黄白白的菊花,竹舍依旧清雅幽静,一时之间,我觉得我似乎从来没有离开过。院中的竹摇椅上,闭目躺著一个人,白衣似雪,满头的银丝也似雪,我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快步跑上前去,抚上他如霜的银丝,手不可控制地颤抖起来:“怎麽会这样┅┅”

他似乎感觉到有人,睁开眼楮,看到我,脸上缓缓带起一抹微笑:“你回来了。”

“凤歌,你的头发,怎麽会变成这样?”我蹲下身,心痛地抓起他垂在肩上的银丝,“为什麽会变成这样?”

他淡淡地笑:“哪有什麽为什麽,人的头发总会白的。”

“不要敷衍我。”我看著他的眼楮,又急又气,“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麽事?”

“雪儿!”他抓住我的手,微笑著:“这段日子,你过得好不好?”

我看著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不会对我说什麽了。望著他的眼楮,把满腹疑惑压在肚子里,点头:“好,我嫁人了。”

“谁这麽有福气?”凤歌温柔地笑著,“他对你好吗?雪儿幸福吗?”

“他叫云峥。”我的唇角浮出笑容,“他对我很好,我很幸福。”

“那就好。”凤歌的表情竟似欣慰,他捋了捋我额前的发丝,微笑道,“我们的小雪儿,一定要幸福才可以。”

我的眼有些涩,再也无语,不知道为什麽,再次见到凤歌,突然觉得他离我好远,我们中间仿佛隔了一条隐形的河,这一年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一些什麽?

坐上回家的马车,我的心里像压了一块千斤重的巨石,沉甸甸的,让我觉得透不过气。马车没走多远,突然停下来,我听到云巽厉声道:“什麽人?竟敢挡永乐侯府的马车!”

撩开帘子,见月娘面无表情地立在马车前方,见我探出头去,淡淡地笑了笑:“可以跟你聊几句吗?云夫人。”

——2007、1、3

第126章 楚殇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麽?”我抬眼望著这破败屋舍上高悬的牌匾,匾上刻著两个阴森森的大字“义庄”,心里有些发毛。

“怕了?”月娘唇边浮起嘲弄的笑容。

“什麽话一定要在这里说?”我吸了口气,镇定地看著她。

“不用紧张┅┅”月娘望著紧跟在我身後的云巽云坤,轻嘲道:“我现在是月晚池。”

是麽?她现在是月晚池,代表她不会用月晚池的身份杀人?我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月娘淡淡地道:“我不过是带你来见一位故人罢了,你若不介意他们听到,让他们跟著也无妨。”说完,推开半掩的大门,踏了进去。

我迟疑了一下,跟著踏进去,偌大的屋子里,停著大大小小新旧不一的十几具棺木。屋子里光线很暗,阳光从破败的窗户外透进来,只能照亮团大点儿地。地上散满稻草,梁上和墙角挂满蛛网,棺木上积著浮灰,空气中飘浮著**的恶臭。

月娘在一具看起来还很新的棺木前停住,望著那具棺木出神,那棺木上不像其它棺木一样积有浮灰。我走过去,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半晌,才抬眼看我:“猜猜这里面睡的是谁?”

我心里隐隐约约猜出几分,语气生硬起来:“是谁与我有何干?”

“无干麽?”月娘轻轻一笑,伸手缓缓抚摸棺木,“就猜到你会这麽说,他若泉下有知,一定又会苦笑了。”

我转头,对云巽和云坤道:“你们出去等我。”

“少夫人?”两人警惕地看著月娘,我坚持道,“出去,没我的吩咐不准进来。”

两个铁卫退了出去,月娘笑了笑:“你不怕我趁机杀了你麽?”

“你现在是月晚池,不是阴鬼。就算你杀了我,你也跑不了。”我淡淡地道,“是谁让你们制造了铁山郡的矿难?是谁让你们煽动暴乱?是谁让你们陷害云家?无极门不是杀手组织麽,怎麽沦落到做起这些事来了?”

“我凭什麽要告诉你?”月娘微微一笑,摸著棺木轻叹,“你刚刚那话倒有点意思,是在为楚殇不值麽?”

我吸了口气,不理她的挑衅,别过脸道:“他已经走了这麽久,为何不让他入土为安,还把棺一直停在义庄?”

“入土为安?”月娘轻轻笑起来,“他身负奇冤,血仇未报,如何能安?何况┅┅”她的表情和语气变得诡异起来:“他还等著见你一面呢┅┅”

我退了一步,戒备地看著她,冷冷地道:“你到底想怎麽样?你想为他报仇?”

“他自己都放弃报仇了,我何必那麽多事?”月娘轻嗤,眼神落到棺木上,变得柔和朦胧,“我只想给你讲一个故事。”

“我不想听。”我别过脸,咬紧了唇。

“是不想听,还是害怕听?”月娘笑了笑,语气透著坚持,“原来你也不过是一个害怕知道真相的懦夫。”

“他人都死了,再说这些有什麽意义?”我寒声道,“何不让所有的事随著他的死亡一起结束!”

“他人是死了,可是你认为事情真的结束了吗?”月娘轻嘲地看著我。我浑身一震,咬紧下唇不出声,身体顿时如同被强大的隐形手掌扼制住,虚软无力。月娘抚摸著棺说A径直讲起了故事:

在十八年前,天茳国有一户世代书香的仕族,特别风光,因为这家的一双儿女,妹妹入宫,被封为皇妃,哥哥入仕,官拜太傅,成为皇子的老师。这位太傅大人,还娶了当时京师第一美女为妻,生了一个聪明漂亮的儿子。可惜好景不长,一日,太傅夫人去观音庙上香,被当时还不是丞相的礼部侍郎蔚锦岚偶然遇到,惊为天人,得知佳人是太傅夫人之後,便刻意与太傅大人结交,与之成为好友,换来经常出入太傅府的便利,伺机亲近太傅夫人。但太傅夫人是端庄自重的大家闺秀,蔚锦岚多次亲近未果,便心生歹念,设计陷害太傅大人通敌卖国,至使太傅全家一百八十余口被满门抄斩,宫中的皇妃妹妹也被赐死。据说行刑当日,刑场血流成河,鲜血将地上的泥土染得通红,数月不散,惨不忍睹。

太傅大人在大难前夕收到风声,让老管家带著六岁的独子逃出京城。蔚锦岚发现之後,派人一路追杀,终于被他们追到了,老管家为了保护小主人,身上被砍了二十多刀,手脚都被砍掉了,成了一根血淋淋的人棍,他的血把太傅公子全身都染红了。太傅公子完全吓傻了,眼看就要被追杀的人一刀砍死,却突然冒出一个人,杀光了追杀他的人,把他救了。

救他的人把他带去了全天下最黑暗的地方,一个培养杀手的地方。在那里,他每天被逼著与一群同龄的孩子打架,不然就没有饭吃。一开始他不肯打人,但结果是被一群孩子围殴,踢断了两根肋骨。那些人把他丢进一间黑屋子里,三天三夜没给他吃一口饭,喝一口水,也不给他治伤,老鼠在他身边爬来爬去,啃咬他的脚趾头,很多次他都以为自己要死了,活不过明天了,可是第四天,那些人打开房门,他仍然活著。那些人把他拖出去治伤,伤好後,继续让他跟人打架,等到那群孩子里谁也打不过他的时候,那些人丢给这群孩子一堆刀,让他们持刀互砍,他第一次就被人在背上砍出一条一尺多长的伤口,左臂也砍得血肉模糊一团糟,不过每一次,他都在这群互砍的孩子里站到最後。

他被做为种子杀手选拔出来,与跟他一样被选拔出来的种子杀手们一起学武央A每天练孕眸源m足十个时辰。十二岁的时候,他开始了他的第一场对决,对决的人,都是与他一样的种子杀手。那一天,共有二十六个人参加,但只有十三个人能活下来,继续生存。第一次对决,他断了四根肋骨,身上被砍了五刀,但他的对手没有了头颅。这样的对决,开始是半年一次,後来是三个月一次,再後来是一个月一次,最後是七天一次。最初是与他同样的种子杀手对决,後来是组织从江湖上找来的顶尖高手,一开始他都会受伤,但也都会割下对手的头颅,越到後来,他受伤的机率就越小。十八岁的时候,他完成了最後一次对决,就可以成为一名正式的杀手,执行任务。这次对决,他可以选择组织里任何一个人作为对手,他选择了组织的首领,这个组织从来没有人战胜过的被神话了的首领,而他,一刀砍下了首领的头,创造了新的神话。

他成了杀手组织的新首领,并与官府打上交道,垄断了丝绸茶盐的经营权,用六年的时间,成为天茳国有名的富商,并且终于查出了当年害他满门被抄斩的原凶,已经身居丞相之职的蔚锦岚。他精心布置了复仇计划,抓住了蔚锦岚,没想到居然在丞相府,见到一个他做梦都没想到会见到的人,他的母亲,他以为早就在十八年前就已经死去的母亲,更没想到的是,他的母亲竟然嫁给了他的杀父仇人,成了丞相大人的如夫人。他愤怒地斥责他的母亲,他的母亲却告诉他,当年是蔚锦岚偷梁换柱,把她从刑场换出来,她一直以为是蔚锦岚救了她,也不知道蔚锦岚就是陷害自己夫家的凶手。他听不进母亲的解释,几欲成狂,而他的母亲在真相大白之後羞湿  A抓起儿子的手,用他手中的剑刺进了自己的小腹。

他亲眼看到他的母亲死在自己面前,还是握著他的手,让他亲手杀了她。那一刻,他完全疯了。他掳走了蔚锦岚和他的女儿,他原本只想找蔚锦岚报仇,没想过要祸及他的妻儿,但那一刻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报复,他要将淫母之恨报复在蔚锦岚的女儿身上,他要蔚锦岚亲眼看到自己的女儿被仇人霸占,他要蔚锦岚也要尝到这种锥心之痛和刻骨的耻辱。

他强暴了蔚锦岚的女儿,还故意在她面前折磨蔚锦岚,逼她杀了自己的父亲,尤不解恨,还将她丢进青楼,他只想彻底地羞辱她、折磨她,让她偿还她父亲造的孽。但那个女子是那样与众不同,她不哭不闹,对自己身处的环境有冷静的认知,她很聪明,在最恶劣的环境下也知道尽量为自己作最好的打算,她才艺出众,轻而易举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她的一切与他以前获知的情报完全不同。这让他很疑惑,他躲起来观察她,越观察,越迷惑,越茫然,越发现她是那样特别。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渐渐地被她吸引,他挣扎过、抗拒过、逃避过,但那个女子就像是一朵毒花,明知道接近她的後果是被她毒死,他还是抵挡不了她的诱惑。他终于还是爱上她了,爱上了杀父淫母的仇人之女,他爱她,又恨她,这种感觉日日夜夜折磨著他,他无法抑制,逼得他几乎发疯。

她有了他的孩子,但她痛苦得抓狂,她不要他的孩子。他看著她痛苦绝望的模样,知道自己再也无法恨她了。他只想把她带走,远离这个令她痛苦的地方,治疗她心底的伤口,弥补他对她犯的罪。可是他没有机会了,不知道是谁泄露了他的身份,朝廷派了重兵围剿他,派出几十个大内高手来抓他。那天他杀红了眼,杀了近百人,终于还是被他们擒住了,他们砍下了他的头,挂在城楼上。他为什麽不逃走呢?以他的武央A他想逃走谁也抓不住他,我一直都不相信他真的死了,直到我去城楼上取下他的头,缝在他的身体上,我仍是不相信。可是那明明是他的头,是他的身子,那身体被人砍断了左臂,全身上下有几十种大大小小的伤口,是用各种各样的兵器制造出来的,有剑伤、有刀伤、有灼伤、有抓伤,血淋淋的,深可见骨┅┅

“够了!”我抱著头,无力地滑跪到地上,眼朱闭x水一样涌出来,“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2007、1、4

第127章 心病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捂著耳朵,抬起眷插A怒瞪著月娘,“你到底想怎麽样?”

“心痛吗?”月娘轻轻笑了笑,目光带上了一丝冷意。

“如果你今天是来谴责我的,那我只能让你失望了。”我吸了口气,站直身子,抹去脸上的眷炕A“我不否认,你讲的故事,很悲惨,很可怜,很让人同情,或者你还觉得我很无情,认为我不能体会他的苦痛,你会这样想,因为你是月晚池,不是我。”

“你┅┅”月娘微微一怔。

“月晚池是什麽人呢?是受过他恩惠,脱离了苦海,得以再世为人的人,或者你还把他当成神一样膜拜和信仰,他做的一切,你都认为是对的,他对别人的伤害,都可以归结为是有苦衷的。”我嗤笑起来,语气越来越冷,“可我不是你,月娘。你能想像当一个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一觉醒来竟然发现自己正在被人强暴,被人逼著杀了自己的父亲,被人用恶毒的话羞辱,被人囚禁在青楼卖身是什麽感觉吗?你知道我当时的恐惧吗?你知道那些耻辱带给我的伤害有多深吗?我没去寻死,努力地活下去,难道是为了留著命任他羞辱吗?你觉得他可以以复仇的名义名正言顺地做坏事,而我就该任人宰割吗?还是你觉得因为他放弃仇恨爱上我,我就应该感激涕零地谢谢他的爱吗?”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月娘咬了咬牙,别过脸。

“呵┅┅”我笑起来,看来我们真是没有办法勾通呵。我受的是二十一世纪的教育,现代人的法律里,可没有父债子偿这一说,讲的是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摇摇头,叹道:“我想我跟你没什麽好说的了。”

转身准备离开,月娘在背後寒声道:“你真的这麽恨他?”

我顿住身子,没有回头:“月娘,你何苦这麽执著,他既然已经放下仇恨了,何不早日让他入土为安。”

“你到底有没有爱过他?”月娘的声音里带上一丝怒意。

沉默半晌,我轻轻一笑:“我从来没有爱过他。”转过头,望著月娘怒瞪的双眼,我吸了口气:“但我也不再恨他。”

她的眸光一闪,我淡淡地道:“我不会像他一样,在仇恨中过一辈子。月娘,人要为自己活著,这个世上,谁也救不了谁,我们只能自己救自己。”算是我给她的忠告吧,月娘这一生,算是为楚殇活著,至于她愿不愿意明白,就不关我的事了。

她的表情复杂起来,我转身想走,又被她唤住:“等一等。”

我转过头,她的眸光闪了闪,挂上冷漠的表情:“请你以後不要再去找凤歌。”

我扬了扬眉,有些啼笑皆非:“这是凤歌的意思吗?”

“是我的意思。”她冷冷地看著我,“你接近他,只会伤害他,我绝不允扣A带给他痛苦。”

“我自问从来没有做过伤害凤歌的事。”我平静地道。

“你的存在,就会给他带来痛苦。”月娘的眼中带上一丝悲怆,“你知道他的头发为什麽会变白吗?”

“为什麽?”我心中一紧。凤歌到底遇到了什麽事,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听闻楚殇的死讯┅┅”月娘的表情带著凄凉和苦涩,“一夜白头。”

心中的弦“ ”地一下断开,我震惊地退了一步,不敢置信地瞪著她:“你说什麽?凤歌他┅┅”

“他爱楚殇,从他第一次见他,他就爱他。”月娘咬紧了唇,脸色一丝一丝变得苍白起来,“这麽多年,一直爱著他。”

“不┅┅”我的心抽痛起来,“这不可能┅┅”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这世上谁能接受男人爱男人。”月娘轻嘲,语气却带著对凤歌的悲悯,“所以,他把对他的爱埋在心里,不让任何人知道,但他怎麽能瞒过我,他是我一手带大的弟弟。他爱楚殇,所以他也爱你,因为楚殇爱你,你不会明白他爱得有多麽深,多麽绝望┅┅”

我像被人扼住了脖子,只觉得胸口又胀又痛,压得我喘不过气。月娘定定地望著我,一字一字地道:“不要再去找凤歌了,你明白当你站在他面前时,他心里的痛苦吗?你只会让他想起楚殇,让他不得安生┅┅”

我夺门而出,不能再听下去了,再听下去我会窒息了。“少夫人?”云巽云坤见我奔出来,赶紧跟上来。我钻上马车:“回家,我要回家┅┅”

抱著双臂坐在车内,我仍是止不住身体的颤抖,这个世界怎麽了?这个世界到底怎麽了?这个世界是不是疯了?

你的存在就会带给他痛苦!

你的存在就会带给他痛苦!

月娘的话像刀子一样,戳得我的心血肉模糊。如果我不来到这个世界会怎麽样?如果我不来到这个世界,这个世界的平衡不会被我打破,与我有纠缠的人命运根本不会是这样,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因为我的出现,让一切都改变了!如果我继续存在于这个时空,会不会还有人的命运因我而改变,会不会还有人再受伤害?

我捂紧唇,让呜咽卡在喉咙里,不让它发出声。马车刚刚停稳在侯府门口,我立即冲下马车,飞快地奔进去:“云峥,云峥┅┅”

他听到我的呼唤,从房里行出来,微微一怔:“叶儿?”

“云峥┅┅”我扑进他怀里,眼硫v无忌惮地流了下来。他温柔地拍著我的肩膀,柔声道:“怎麽了?叶儿?”

“我很害怕┅┅”我是真的害怕,对打破这世界平衡的後果的恐惧,对未知的命运的恐惧,像巨石压在我心里,让我从心里感到害怕。

“你怕什麽?”云峥温和地拥住我,我轻声道:“我怕┅┅”

却怔了怔,我怕什麽?却发现不能将自己心中的恐惧倾述给他,云峥无法理解我的恐惧,我能说我其实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而是一抹来自异时空的幽魂吗?为什麽即使是对云峥,我也不能全然地放开胸怀,把我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他?或者我对云峥,也不是有那麽确切的认知,也或部A我根本就是一个从来不肯把真心交给任何人的女人,除了自己,我从来没有信任过任何人。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呵!我的颤抖奇异地平复下来,顿时觉得身软无力。云峥扶住我,蹙起眉:“叶儿,你累了,我扶你进去进说。”

顺从地任他搀我进了卧房,他扶我躺到床上,坐到床边握住我的手:“你遇到什麽事了?”

我静静地看著他,想到刚才的顿悟,心中一片悲凉。前世的经历,今生的际遇,我的心病已入膏肓,无关任何人的事,由始至终,都是我自己的问题,而我无法从这种心魔的束缚中挣脱出来,是无力,也无心。我望著他眼中那丝忧虑,微微笑道:“没事,是我自己太情绪化了。”

他的忧虑并未散去,我叹了口气,轻声道:“我去看了以前的朋友,想到一些不开心的事,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傻丫头,我是你的丈夫,我答应过让你过得快乐,如果你遇到什麽事让你觉得害怕,只会让我觉得是我无能,我不能保护你,才让你感到不安。”云峥微笑著,温柔地道,“叶儿,相信我,相信我能保护你。”

“我相信。”我握紧他的手,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云峥的能力。拖著一副病躯治理云家诺大的家业,朝廷、商家或者还有江湖,哪一方面的势力都要打点照顾,云峥绝不是没有心机的孱弱公子,或者他还比其他人更狠厉。可是那又如何,我所识得的,看到的,是他良善的一面就够了,他如今对我好,我便对他好,若有朝一日他对我不好,我便把对他那份好收回便是。我从来,都是自私的人,我何需,去顾及天下苍生。月娘,你今日,来错了,你没能勾出我心底的楫饱A让我日日夜夜倍受折磨;却也来对了,你让我认清自己,我看到我心里有一颗毒瘤,而我割不掉,只能漠视。

“峥少爷!”宁儿走进来,“义管事有事要见您。”

“你好生歇著,我去看看。”云峥替我诱W被子,轻轻走出去,只一会儿,又进来了。我轻声道:“什麽事?”

“景王府传出话,说回暖郡主病重不治,今日殡天了。”云峥的目光闪了闪,轻声道。

“殡天?”我坐起来,讶道,“你是说景王放出消息,说回暖死了?”

“嗯。”云峥又坐回我床边,“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麽?”

“云峥,你答应了景王什麽?”我蹙起眉,握住他的手。

他定定地看著我,笑了笑。我急起来:“云峥!”

“那日景王夫妇对我们说的话,我就觉得奇怪,听起来不著边不著际的。”我蹙眉道,“他堂堂一个王爷,知道我们阻了郡主一门好亲事,不但只字不提,还刻意亲热,像在示好似的。你後来又说这事儿解决了,我今儿听了这消息才算明白过来,定是你允诺了他们什麽好处,比与寂将军结亲更大的好处,才让他们宁可犯这欺君之罪。”

“叶儿┅┅”云峥笑起来,“你为何这般聪明?”

“云峥!”我又急又气,“你还笑?”我本想等安顿下来,去见见寂将军,他是个明理的人,必不会在此事上为难回暖,以他和皇帝的亲厚关系,这件事也钓祷D无转寰的余地,若云峥答应了景王什麽无理的要求,已不是我的初衷。

“叶儿,你这般聪明,该知道我不会做让云家吃大亏的事。”云峥拍拍我的手,柔声道:“那日你也听到了,景王殿下不过是要一个保证,日後有难处的时候求一个凭依,我们云家也需要王爷在京中的关系。”

事情会如此简单吗?我蹙紧眉:“他是王爷,不缺权势,若是有难,必是难为的大事。他都难为的事,云家能办好吗?”

“叶儿,你想得太复杂了。”云峥笑道,“云家的能力,也比你想象中大得多。”

“我┅┅”我刚想开口,云峥轻声哄我,“叶儿,我答应你,绝不会让人在这件事上钻空子,你也不要过于紧张,好不好?”

我望著他,叹了口气:“罢了,这件事是我揽回来的,我还能说什麽。我让云义准备一份奠仪吧。”

——2007、1、8

第128章 私召

我没有与云峥一起去景王府上走形式,吊唁“死去”的回暖,景王丧女,朝中必定不少大臣要前去吊唁问候的,我怕碰见那个假的蔚丞相,引来事端。虽然以後肯定免不了碰面的机会,但能避一日则避一日,到了避无可避之时,再作打算。

但进宫受训的日子,却是躲不过了。这日一早,云峥送我进宫,他是外臣,没有宣诏不得入宫,只送我到宫门。我拉著他的手,心里惶恐不安,内廷礼仪,我就算了解不多,至少也看过电视剧,当初小燕子可被容嬷嬷整治得挺惨。那些嬷嬷们若想整你,绝对可以在她的职权范围内让你吃个大哑巴亏,有苦也说不出。而且,我也不知道皇帝要我进宫半月的真正用意,心中越发忐忑。

云峥握著我的手,柔声道:“叶儿,司仪监我打点过了,你不用太担心,自己再谨慎些,半个月时间很快就过了。”

“嗯。”我只得点头,笑了笑,也不想因为忧虑情绪让云峥担心,“你自己也要当心身子,这月的例诊又要快到了。”

云峥笑著点头,目送我跟著太监进了宫门。坐上小轿,我被送到司仪监。早有一位嬷嬷带著两名宫女等在宫门,见我下了轿,对我屈身行礼:“见过荣华夫人,奴婢是司仪监的秦嬷嬷,负责夫人这半月的礼仪训练。”

“嬷嬷不必多礼。”我赶紧扶她,“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不用这麽客气。”说著,从手上脱下一只白玉镯子,递到她手上,“嬷嬷,我不懂宫里的规矩,以後全靠嬷嬷费心指点了。”

云峥早给我说过,这位秦嬷嬷从先帝起就是负责教导内命妇、公主、王妃的内廷礼仪的,在宫里也算是很有资历了。虽然云峥已经给司仪监上下打点了不少银子,但这位秦嬷嬷是主要负责教导我的,我想让她对我好点儿,自然要对她格外客气

秦嬷嬷脸上倒是平静得很,她大大方方地收下镯子,笑了笑:“夫人太客气了,这是奴婢的本份。”

接下来的礼仪训练的确繁琐严格,坐要有坐相,站要有站相,睡要有睡相,就连笑,也是严格地规定要展唇几分,怎麽行礼,怎麽屈膝,都有严格的讲究。但也没我想像中那麽严苛,应该是云峥送出去的银子起了作用,我想少受点罪,也学得认真,通常做个三四次,秦嬷嬷便放我过关了。尽管如此,第一天下来,我仍是累得全身酸痛。

司仪监安排了两个宫女服侍,我送了两样小首饰贿赂她们,两人的定力显然比不过秦嬷嬷,眼中露出喜色,侍候得无比周到。第一天有惊无险地过去了,我心里的惶恐稍安了些。第二天与第一天也没什麽不同,训练没有苛责我,但认真做完规定动作,仍是出了一身汗。训练结束,我让宫女给我准备热水沐浴,洗了个澡出来,才觉得一身的酸痛舒缓了些。

刚刚换了衫,宫女带了个太监进来:“奴才见过荣华夫人。”

“公公请起。”我赶紧道,“公公有何事?”

“夫人,太後娘娘想见夫人,请夫人跟奴才走一趟吧。”太监笑道。

“太後要见我?”我心中诧异,太後为什麽要见我?我赶紧拿了赏银给他,笑道:“谢谢公公,谢公公带路。”

他带我出去,我一路犹疑著,终是忍不住轻声询问:“公公知道太後娘娘为什麽要见我吗?”

他笑得恭敬:“夫人,咱们做奴才的不敢揣测主子的意图,夫人去了就知道了。”

他把我带到一处院落,院外有侍卫看守,院子里不见多余的人,格外清静,再往里走了不远,有处殿阁,门外没有太监宫女守著。带路的太监把我领到门边,扬声道:“启禀主子,荣华夫人带到。”然後转过头对我笑道:“荣华夫人,您自个儿进去吧。”

我忐忑地踏进房中,门掩了起来。屋内的布置像是书房,一个人坐在右侧的书桌後面,见我进来,淡淡地抬起眼。我看到他,微微一怔,心中叹了口气,跪到地上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屋内再无他人,我跪在地上。皇帝没有正当的理由召见臣妻,于礼不合,怪不得要假借太後之名了,不知道他有什麽用意,我心中却是暗自警惕起来。他没出声让我起来,我也不敢起身,只得按这两天秦嬷嬷教的礼仪,老老实实跪著,低头不语。

半晌,才听到他听不出喜怒的声音:“你的礼仪倒学得有模有样。”

“臣妾不敢辜负皇上的好意,自当尽心尽力。”我低眉顺目地答他。

“是麽?”他轻轻哼了哼,又沉默下去。过于安静的气氛令人不安,我忐忑地咬紧下唇,半晌,才听到他淡淡地道:“起来吧。”

“谢皇上。”我站起来,膝诮钓セL微发麻,又不好当著皇帝的面儿去揉,只得强自忍著,让那股酸痛慢慢退去。

站著不动,垂头不语。他不说话,我也不知道该说什麽,面对著眼前这个深沉难测的男人,沉默是最好的以不变应万变的方式了。

“为何一直垂著头?”他淡淡地道,“你不敢看朕麽?”

“皇上天威赫赫,臣妾不敢直面龙颜。”我小心地应著官方问答,“有违君臣之礼。”

“少跟朕来那一套!”皇帝的语气带著隐忍的怒意,“你现在倒知道知礼了,给朕抬起头来说话。”

我无奈地暗自叹了口气,抬头看他。他面无表情,只是眸中闪过一丝怒色,转瞬即逝。我小心地道:“不知皇上传臣妾来有何事?”

他看了我一眼,站起来,走到一边的软榻上坐下:“过来。”

我迟疑了一下,上前两步又停住,他抬眼看了我一眼:“坐下来,陪朕下盘棋。”

“皇上,臣妾不会下围棋。”我见他的目光凌厉地扫过来,赶紧道,“这您是知道的。”

他眼中的神色缓了缓,我忆起当初在将军府,落英树下,我曾用五子棋解了不会下棋的围,看来他也想起来了,“坐下来吧,我们不下围棋。”

我走上前去,坐到他对面,目光落到矮内上,微微一怔,心中顿时一紧。那矮几上缮灾@副棋,不是围棋,却是我在沧都请福爷爷做的珠子跳棋,当然不是福爷爷做的那几副,但样式是一样的,看来老爷子说得没错,我在沧都的一举一动皇上都盯著。

他看著我的反应,见我表情怔忡,唇角勾了勾:“听说这玩艺儿是你发明的。”

我回过神来,见皇帝定定地看著我,笑了笑:“臣妾也只会弄些唬弄孩子的小玩艺儿,让皇上见笑了。”

“唬弄孩子的玩艺儿?倒未必,永乐侯和云世子不都夸它能拓展思维麽?”皇帝眯起眼楮,意有所指。

我越发心惊,却又释然,皇帝盯著的自然不只我一人。我看著他,淡淡地笑了笑:“那些不过是家人宠我,逗我开心的话,皇上岂能当真。”

“是麽?”他的目光一闪,“看来云家待你不错。”

“是。”我点点头,“他们给了我一个家。”

“家?”他默默地看著我,“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有一个瞬间,我觉得他是柔和的,这一刻他不再是皇帝,而是曾经那个坐在落英树下的宇公子,让我能敞开胸怀的人。我静静地看著他,微笑起来:“是的,这一直都是我想要的。”望著他敛去了厉色的眼楮,我轻声道:“小时候,母亲给我讲过一个故事,她说男人和女人婚後同寝,发丝纠缠在一起,便有了结发夫妻。于是,我从小便有一个梦想,留著这头长发,找到那个帮我绾发的人,厮守一生。”

他的目光里泛起一丝奇异的光采,带著惊讶、恍然、震动,和一丝丝欣喜。我看著他的眼楮,知道他已经明白了当初他替我绾发时带给我的触动和惊喜。他启唇欲言,我不待他出声,接著道:“可是後来,我发现这其实是我的一种偏执。是绾发的形式重要,还是那个人更重要?我不应该是通过绾发来确定什麽,只要找到可以厮守一生的人,他便可以为我绾发。”

他的目光沉下去,默默地看著我,柔和的气氛渐渐变得冷硬。我心中一叹,宇公子走了,皇帝又回来了。“既然你现在过得不错,就要惜福。”皇帝的语气含著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云世子身子一向不好,这些日子人来客往的,也难为他了,你要好好照顾他。”我怔了怔,随即明白过来,这是他对我和云家的警告,他不容云家有二心。这些日子,云府与人来往的情形,只怕都看在了皇帝的眼里,蔚家大哥住在九爷府上,他自然把他归为九爷的人,我们去过景王府上,没准回暖那件事,他也知晓得七七八八。在他的眼中看来,只会觉得云峥一回京就四处联络京中的势力,他现在给予警告,是要我把他的意思传达给云家麽?

“皇上,外子体弱,看淡世事,臣妾一个女人,也没什麽远大的报负,只求一生平平安安,余愿已足。”我镇定地道,迎视著他的眼楮,坚定地透露著一个信息,担忧云家是杞人忧天,是你自己太多心。

他淡淡一笑,显然并不相信我:“叶海花,是你的本名?”

我心中一凛,终于要来了麽?盘问我的身世。云家报给朝廷的通碟,我的资料只寥寥数字,语焉不详,“云门叶氏海花,年十八,京城人氏,贤良慧敏,品性端庄。”无亲、无故、无过往,任谁都觉得奇怪,当初嫁给云峥,时间仓促,是事後才报的通碟,大概老爷子也是怕这通碟通不过皇帝那关,才先斩後奏了,皇帝能忍到现在才追究,也算不容易了。

“可以这麽说。”我抬眼看他,终于还是要把编那套鬼话拿来诓人了。

“可以这麽说?”他不满意地看我一眼,“什麽意思?”

“皇上知道我以前的事,我也不瞒皇上,我不知道我以前发生过什麽,我的所有记忆,是从倚红楼开始的,之前的事,我一点都不记得了。”我平静地说著谎话,心却怦怦直跳,幸好古代没有什麽测谎仪之类的东西,否则我就当场现形了,“卡门那名字是沦落青楼的花名,自从脱离青楼,我便给自己改了这个名字,皇上说它是我的本名,也没有什麽不恰当,因为我也不知道我以前到底叫什麽了。”

“不记得以前的事?”他的表情没什麽变化,这句话却说得极缓慢,似乎压抑著怒气,“我怎知是真是假?”

我听他动了怒,心中一惊,赶紧起身,跪到地上:“皇上,臣妾说的都是真话,绝无一字虚言,皇上不信,可以著人调查,其实我比您更想知道我以前到底是什麽人。”

“调查?”皇帝的手一拂,将矮几上的珠子跳棋拂到地上,“哗啦”一片响声,珠子弹跳著蹦了一地,他恨声道,“你真当我查不出你的底细?”

“皇上┅┅”我抬起头,睁大眼楮,定定地看著他,一会儿,眼中浮起了瓷A我咬了咬唇,硬是不让略 q眼眶中滑出来,就这样哀戚地看著他的眼楮。皇帝的眼中闪过几丝复杂的情绪,他转过头,压著怒气:“罢了,你跪安吧。”

我行了礼出来,踏出房门,才轻轻吐出一口气。这一算总算暂时过了,我只不过是赌了赌运气,赌皇帝对我还会不会有一点心软,很幸运,我赌赢了。眼中的略w无踪,幸好我知道长时间睁大眼楮,眼楮一酸就会起瓷A否则刚刚那表情还真差几分说服力。默默地走出庭院,秋风拂到身上,有些冷。墙角,一朵孤伶伶的小白菊,在秋风中瑟缩著,绽开。

——2007、1、10

第129章 太後

回了司仪监,细细回想今天的话,才觉出後怕,我当时撒下的弥天大谎,说白了有点死撑和抵赖的意思,在宇面前,我不知道说过多少次小时候、以前、家乡等词,他自然是不会信我的,只是他虽然发了脾气,却屈从了我虚假的眼瓷A没有逼我。这以後一直惶惶不安,担心他什麽时候又把我召去问东问西,但自那天之後,一连多日,再无动静。我提著心吊著胆,这些天都循规蹈矩,除了培训时间,都呆在房里,不敢在这皇宫大内四处乱跑。云峥怕我闷,陆续托人带给我一些书,甚至把我的吉他也送进宫了。宫女兰香看到吉他,惊讶道:“荣华夫人,这是什麽乐器,这样奇怪?”

“这叫吉他。”我抚摸著吉他,拨了拨弦。

“吉他?”兰香蹙著眉想了想,恍然大悟道,“呀,我知道了,这是以前倚红楼那个卡门姑娘弹过的乐器!没想到夫人也会弹。”

我怔了怔:“你知道卡门姑娘?”

“知道呀,坊间有很多她的传说呢。”兰香兴致勃勃地看著我手中的吉他,“听说她歌舞双绝,连咱们天幼国的第一乐师月凤歌公子都极倾倒,她的歌,宫中的乐师都求之若宝。”

“是麽?”我淡淡地道,脸上带上不以为然,“再怎麽歌舞双绝,也不过是一个青楼女子罢了。”终归都逃不过被人宰割的命运。

“能得到月公子的青睐,就算是做青楼女子,也值了。”兰香的眼楮冒出小红心,看来这小宫女是凤歌的粉丝,我笑了笑,想到凤歌,心中一黯。

“夫人,我从来没有听过这种乐器的声音,您能弹首曲子给我们听吗?”兰香花痴完凤歌,又把注意力放到我手中的吉他上。

我被她的表情感染了,一时也来了兴趣:“有何不可,到院子里去吧。”

兰香叫上梅香,兴冲冲地跟我跑到院子里,坐到花坛边的石桌旁,我看著两个小宫女兴致勃勃的样子,微微一笑,到底还是年纪小,进宫的时间又不长,还保有难得的纯真。

我调好音,拨出一串音符,笑道:“现在我要唱一首歌,专程送给兰香和梅香。”两个小宫女有些惊讶,脸顿时红了,眼中透著兴奋,我弹完前奏,轻唱道:

月亮在你的眼楮,

太阳在我心,

现在我唱这首歌,

OHH~只为你。

想把所有烦恼都忘掉,

做不做的到,

你明白我心在燃烧,

因为你,因为你,OH~为你。

你心中的话,我全都想听,

能不能相信,

所有的梦里全都是你,

会不会停息,

和你一起是否,不会再放弃,

你的心里有没有秘密,

我分不清,不要在意,

只想为想为你,

写一首歌,写一首歌

都是你,OOH~

┅┅

我很喜欢顺子的《写一首歌》,也很憧憬那种阳光般的爱情,大概是因为自己的心是悲观的,总喜欢童话的触不可及。陶醉在轻松优美的旋律里,发现自己很久没有这麽开心过了。我反复地唱著,两个小宫女呆呆地看著我,我对她们微笑。一曲罢了,我见两人没反应,笑道:“不给我一点儿掌声吗?”

话音刚落,身後传来几下击掌声。我讶异地回过头,看到一个中年美妇,面带微笑看著我,刚刚击掌的正是她,她身边跟著一个年纪不算小的太监,我讶异地站起来,还没来得及出声,兰香和梅香已经站起来,战战兢兢跪到地上去行礼:“参见太後娘娘!”

太後?我吃了一惊,赶紧放下手中的吉他,跪到地上:“参见太後娘娘,臣妾不知道娘娘驾到,失礼未迎,请娘娘恕罪!”

太後走过来,笑道:“起来吧。本宫刚刚经过这里,听著有人唱歌,便进来瞧瞧,没让人通传,你有什麽失礼的。”

我站起来,太後笑著打量我:“你叫什麽名字?哪个宫的?”

“回娘娘,臣妾是永乐侯世子云峥之妻叶海花,奉皇上旨,在司仪监学习半月内廷礼仪。”我微微笑了笑。

太後的脸上浮起一丝讶色:“呀,原来是永乐侯的孙媳妇儿,我还当是┅┅”太後住了口,坐到石桌旁,笑道:“皇上为何要你学内廷礼仪?”

“皇上说臣妾来自民间,学习一点礼仪,日後不会失礼。”我把皇帝的说辞丢回给她。心中思忖起太後今日的来意,我才不相信她不知道我是谁,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麽?前世看了那麽多宫廷戏宫廷小说,这宫里只要稍有风吹草动,只怕就报到这位娘娘那里了。没准儿,她是知道皇帝前两日私召了我,才特意跑来的。

“嗯,皇上这话也在理。”太後点点头,看我垂首站著,笑道,“你这孩子,也别拘礼了,坐下来吧。”

“谢娘娘。”我坐到一侧,太後一直满脸带笑,我却有些不自在。

“你刚刚唱那歌,曲子很特别,唱词儿也特别,只是里面有一段我却听不明白,好像不是咱们天幼国的语言呢。”太後笑著问我。

我怔了怔,才醒悟过来,太後是说歌里那段英文,皱了皱眉,这叫我如何解释:“是西方的一种语言,比起咱们天幼国来不值一提。”刚刚回答完,又觉不妥,别把我当外国奸细吧?

“哦?你这孩子懂的事儿倒挺多,你来民间,不如给我讲讲民间的新鲜事儿。”太後一直笑眯眯的,“也让我这老太婆乐一乐。”

这┅┅,这可把我难住了。我对这天茳国的了解兴麦暗韪ㄓF您呢,太後。可是太後开了口,我也不好拒绝,我眼珠转了转,笑道:“太後,我给您讲个故事吧。”

见她不反对,我径直往下讲:“从前,在一个叫东胜神洲的大陆上,有一个国家名叫傲来国。这个国家邻海,海中有一座名山,叫做花果山┅┅”我滔滔不绝地把《西游记》讲起来,一边观察太後的反应,见她开始还不怎麽在意,但越听越眼越亮,心中越发有底,对一个养在深宫,对外面的天地充满神往的女子来说,孙猴子那对自由的向往,天不怕地不怕的野性子,恐怕是她又羡又妒的。我虽不知道太後为何要来找我,但讨好她总归是有利大于弊的。我卖力地一口气讲了三四章的内容,从悟空出世,到拜师学艺,到花果山称王,到大闹地府,到龙宫夺宝,再到天庭养马,再到偷吃蟠桃,太後娘娘越听越是专注,她带来的太监和我身边的两个小宫女也听得合不拢嘴,惊呼不断,我偶尔停下,卖个关子,喝口茶,太後便催我:“後面如何?”天色渐渐暗沉下来,我讲到玉帝派了天兵天将到花果山捉拿孙大圣,大圣组织众妖对抗天兵,结果四大天王抓了不少妖精,安营扎寨,围困了花果山,准备明日大战时,又停下来,拿起茶杯。太後又问:“後来呢?”我微笑道:“欲知後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太後怔了怔,笑道:“你这孩子,还卖起关子来了。”

我赶紧道:“娘娘误会了,这个故事很长,现在天色不早了,娘娘坐了这麽久,应该也累了,臣妾是担心娘娘的玉体,娘娘想听故事,随时都可以传召臣妾的,不必急在一时。”

“嗯,你这孩子真是懂事。”太後点点头,脸上浮出不知道是满足还是空虚的神情,“没想到这天下还有这麽有趣的故事,你说,人死了会去哪里?真的会投胎转世吗?”

我怔了怔,这才想起这个时空虽然也有佛教道教,但与我那时空的似乎有些差别,没有那麽多复杂的分支流派,更像是单纯的精神信仰。孙悟空大闹冥府那段戏太刺激了,没想到太後还在想著这故事。若是在前世有人这麽问,我肯定是坚定地说:“不会!”可死过一次的我,见识了地府冥王的我,绝不敢再说这样的话了。我点点头:“我相信人死了,只是他的肉身死了,但人的灵魂不会灭亡,他的精神还是存在的。投胎转世,也野u是他的灵魂和精神延续的一个方法吧。”

“是吗?”太後的表情有一些迷惘,不知道陷入什麽思绪里。她身边的太监轻声道:“太後,天色晚了,该回宫了。”

“嗯。”她回过神,转过头拉起我的手,笑道:“叶儿,你这孩子真是讨人喜欢,有空多来看看我这老婆子,明儿也别学什麽礼仪了,过来给本宫讲故事。”

寒!没想到一个故事就让太後对我这麽亲热了,我恭顺地笑道:“臣妾遵旨。”

没想到,我的内廷礼仪训练,竟然因为这样一个故事而终止了,剩下的日子,我每天都去太後的懿宁宫给她讲故事,我的故事不但吸引了太後,吸引了太後宫里的太监宫女,还吸引了每天来给太後请安的妃嫔娘娘们,逗得她们喜笑颜开、乐不可支。我在宫里的人缘因为《西游记》变得空前高涨,似乎每个宫人都识得荣华夫人,每个娘娘至少表面上都对云世子的夫人热情亲密。我承认我是存心的,这个皇宫,总让我觉得不安全,没有任何保障,我现在,不过是在为自己谋取一点有利的筹码。每天我都给听故事的娘娘们留下一个精彩的悬念,再大声道“欲知後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逗得她们心痒痒的,让後宫里这些无聊的女人们猜来猜去,後来连皇帝也被惊动了,跑来呆在太後宫里听我讲了一次故事,不过有他在的时候,我不太自在,因为我不喜欢他带著沉思、研究、琢磨的眼光看我。

就在我半月受训之期将满,准备出宫之时,我见到了一个人。这一天是最後一天,我呆在太後宫里,准备将《西游记》的大结局讲完,其实西游记我根本记不全,只记得一些精典的情节和故事,能把它拖拖拉拉讲了这麽多天已经很不错了。刚刚讲了没多久,听到太监进来禀报太後,德贵妃来给太後请安了,一时场面安静下来。在宫里这麽多天,我唯一没有见过的就是德贵妃,因为她身怀六甲,就快要生产了,所以太後免了她的每日请安,让她好生休养。太後听说她来了,有些吃惊:“她怎麽来了?她那身子这麽不方便,快让她进来。”

一会儿,两个宫女扶著一个大腹便便的宫装丽人进来了,她欲给大後行礼,太後赶紧道:“免了。快坐下来吧。”

屋里的娘娘和奴才们一齐给德贵妃行了礼,她是贵妃,除了太後,目前是宫里品饺最高的女人。皇帝登基四个月,结发的皇後就病逝了,不知道什麽原因,皇帝也没再立皇後,後位一直这麽虚悬著。

德贵妃在一侧的椅子上坐上来,太後笑道:“雪儿,你今儿怎麽过来了?”

她抿嘴笑道:“这些天听说母後宫里可热闹,我早就想过来凑凑热闹了,可惜身子不方便,今儿再不来,就没有机会了。”

我默默地打量她。这就是德贵妃,假蔚相送进来的女儿,蔚蓝雪。我看著她妆容精致的脸,她长得与我并不相像,比我漂亮得多,眉宇之间自有一番楚楚动人的娇态,是个男人看人都会喜欢这小鸟依人的样子。她对太後笑道:“哪位是又会唱歌,又会讲故事的云世子的夫人?”

太後笑著指我:“呐,不就是这丫头,叶儿,这是德贵妃。”

“见过贵妃娘娘。”我屈身行礼,抬起眼,她的目光正感兴趣地落到我的身上,见我抬起脸,脸色忽地一白,眼神中带上一丝惊恐:“你┅┅,你是谁?”

她的表情怎麽这麽奇怪?难道她以前识得蔚蓝雪?我笑了笑,平静地道:“回娘娘,臣妾是永乐侯世子之妻叶海花。”

——2007、1、10

《写一首歌》></a>

第130章 禁军

太後见德贵妃神情怪异,脸色越来越惨白,关切地道:“雪儿,你不舒服麽?怎麽脸色这麽难看?”

“是┅┅”德贵妃惊魂不定地回过神,避开我的目光,看向太後,脸色惨淡,“母後,儿臣突然觉得身子不太舒服,想先回宫┅┅”

“那你先回去吧,你现在的身子不比寻常,千万要当心。”太後见她脸色越发难看,温和地道。

德贵妃点头,宫女扶她站起来,她转睫看了我一眼,目光惊疑不安,我淡淡一笑,她的眼角蓦地一抽,就捂著肚子,滑到地上,惨叫起来。

众人大吃一惊,太後蓦地站起来,两个小宫女吓得脸色发白,赶紧去扶倒在地上的德贵妃,一众妃嫔被眼前的状况惊住了,我见德贵妃身下已经流出一滩血水,赶紧道:“太後,贵妃娘娘只怕是要临盆了,快传太医和接生嬷嬷。”

太後也看见了,倒是不慌不忙,镇定自若地吩咐道:“快把德贵妃送回德馨殿,路上小心侍候著。如意,让人去传太医和接生嬷嬷,再派个人去皇上那边说一声。”

太後身边的大太监如意三下五除二将混乱的场面处理好了,很快有太监宫女进来把德贵妃弄走了,地上的狼籍也有宫人来清理,这番变故下来,任谁也没了听故事的心思。太後打发了皇帝的妃嫔们各自回宫,我见状也赶紧道:“太後,臣妾也不打扰您休息了。”

“等一等。”太後看了我一眼,摒退左右,才淡淡地道,“叶丫头,你跟德贵妃可是旧识?”

我心中一惊,敢情太後笑眯眯的,已经将德贵妃刚才那番变脸看在了眼里。我赶紧答道:“回娘娘,臣妾今儿是初次见到贵妃娘娘。”

“是麽?”太後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心中七上八下,怎麽这太後的眼神也这麽让人发毛,跟她那皇帝儿子一模一样。

“是,臣妾绝不敢欺瞒娘娘。”我赶紧道。

“嗯。”太後听我这样说,只是意味深长地轻哼了声,随即转了话题,“叶儿,你明日便要出宫了,本宫真是舍不得你,不如再留下来陪本宫几天,你那故事,还没讲完呢。”

我一听,冷汗都要流出来了,赶紧道:“娘娘厚爱,臣妾惶恐。娘娘以後想听故事,可以随时传臣妾进宫,臣妾在宫里呆了半月,实在有些挂念家人,外子的身体一向不好,臣妾心里很是担心┅┅”

“得了得了┅┅”太後笑起来,“本宫知道,你只怕是想你夫君了吧?”她见我的脸烧起来,笑道:“也难怪,你与云世子成亲不过半载,难舍难分也是人之常情,我这老太婆再固执,倒像是棒打鸳鸯的黑面神了。”

我大喜过望,赶紧跪下给太後行礼:“谢娘娘体谅!”

“起来吧!”她笑道,见我站起来,招我过去,拉著我的手道,“你这丫头说的,以後可要经常进宫来看本宫。”

“是。”我点头。太後想了想,笑道,“嗯,我看这样,本宫让皇帝下个旨,以後你可以自由出入皇宫,不用宣诏。”

“啊?”我怔住了,夸张了一点儿吧?太後见我惊讶的样子,笑道:“可不准说不哦!”

你是太後,我敢说不吗?我笑了笑:“臣妾谢太後恩典!”

德妃生产得并不顺利,折腾了一天一夜,宫里为德妃生产的事忙得人仰马翻,毕竟这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临到出宫前,终于听到孩子出世的消息,是位小公主,母女平安。

兰香和梅香依依不舍地将我送到宫门,远远的,看到云峥站在宫门等我,我加快脚步奔过去,云峥张开双臂,面带微笑,温柔地看著我,眼神交错的瞬间,我的心顿时满满的、胀胀的。扑入他怀里,我轻颤:“云峥┅┅”

“我来接你回家。”云峥拥紧我,这个身体病弱的男人,却给了我坚实的臂弯。他来接我回家,我心里满溢著幸福,拥著这个男人,我知道我想他,很想很想他。

回头望了一眼宫门,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这个富丽堂皇,却需步步为营的地方。云峥牵著我上马车,掩了车帘,我的唇寻到他的唇上,他低笑出声,毫不反抗,任我为所欲为。轻喘著放开他,我轻声道:“想不想我?”

他笑著点头,我满意地蜷到他怀里,笑道:“我也是。”

“真的?”云峥挑了挑眉,笑道,“听说有人现在成了太後跟前的红人儿,每天的日子过得不知道多滋润,有空来想我吗?”

“咦?”我不奇怪云峥知道我的情况,云家在宫中安插几个眼线也不是什麽难事,倒是云峥的语气让我极为兴奋,“老公,你这语气怎麽酸溜溜的?”

“有吗?”云峥哼了哼,我兴高采烈地抱紧他,“有啊有啊,老公,我很高兴呢。”云峥啊,吃味呢,好难得哦。

“傻妞。”云峥笑著揉我的头发,我像只猫儿一样眯起眼楮,懒洋洋地享受他的爱抚,柔声道,“云峥,听说城郊的观音寺很灵。”

“嗯?”他温和地问,“你想去?”

“嗯。”我抬起脸,笑道,“我们去好不好?”

“好。”云峥不问我去做什麽,想也不想就答应。我的唇角勾起来,闭上眼楮,脸上有些发烫。听说城郊的观音寺,是天谧国最大的一座寺庙,供奉著观音的真身和三十二个化身,听说,那里的送子观音,十分灵验。我的笑意加深了,成亲半载,我的肚子里还没有一点儿消息,和云峥的房事虽不频繁,但也很正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次流产的关系,留下了後遗症,心中隐隐有一丝忧虑,却不敢找大夫,我怕听到不好的消息。既然这世上有神佛,就去诚心求佛吧。

不好意思在云峥面前只敬送子观音,我给每座观音像都上了香,在参拜送子观音的时候,格外虔诚。参拜完站起来,觉得仍被云峥识破了我的意图,因为他看我的目光越发柔和如水,唇角带著温柔的浅笑。我的脸隐隐作烧,云峥善解人意地没有说什麽,只是牵著我的手,温和地道:“我们回家。”

“嗯。”我柔顺地跟他走出去,见观音寺的香客并不特别多,有些奇怪地道,“不是说观音寺很灵麽?怎麽香火好像不太旺。”

云峥随意地打量了一下四周,淡淡地道:“这里离禁军兵营太近了,附近就是左羽林郎军营。”

“呃?”我不解地道,“什麽意思?”禁军兵营和观音寺有什麽关系?我以前去普陀山,那里还有个军营呢,香火却仍是旺得吓人。

云峥笑了笑:“禁军扰民,已不是什麽秘密。”

“扰民?”我蹙了蹙眉,“天子脚下怎麽会有这样的事?皇上不管麽?”

“只怕难管。”云峥轻叹道:“禁军的选拔,主要是六郡良家子,其中的左右羽林郎,是内府府兵,全都是官宦子弟,关系盘根错节,不是那麽好处理的。”

“就是说,不是出身好,身家清白又有门路的人,是当不了禁军的?”我蹙起了眉,这样的军队,肯定难管,个个都是有来头的,“官宦子弟怎麽会来当小兵?”

“这是一条捷径。”云峥见我不解,笑了笑,“升职快,进来镀镀金,出去就有军奶F,比在边塞熬几十年都管用。”

我恍然,拿现代的话来说,就是军饺比较高但军职比较低,随即有些不屑:“那这样的军队有什麽战斗力?”

云峥笑道:“那倒未必,禁军的战斗力不可小觑。”

“那又如何?且不说这个,如果禁军真的扰民,已成隐患,长此以往,必成大祸。”我蹙起眉,“再说了,再怎麽有关系有门路,也是皇上的亲兵,还能大得过皇上?”

云峥看著我,淡淡一笑:“禁军虽说是皇上的亲兵,可是却由殿前司统领,现在的殿前都指挥,是蔚相的旧属。”

我悚然一惊,怔怔地道:“你是说皇上手里没有禁军的兵权,兵权掌在蔚相手里?”

云峥点点头:“可以这麽说。”

我突然有点同情皇帝的处境了,可以想像一个连皇城的守军兵权都无法掌握在自己手里的皇帝,心里的忧虑和恐惧。这京城朝堂的关系,真是波涛暗涌,一不留神,便会被人吞了骨头,死无全尸。

和云峥一路聊著,已走出观音寺,步下台阶,准备上马车,前方突然一阵喧闹,举目望去,却见四五个禁军守兵,围著一个清秀的小姑娘调戏,小姑娘吓得眼痕莲y,她身旁一个六旬左右的老者苦苦哀求:“各位兵爷,你们饶了我孙女吧┅┅”一个禁军守兵推开他,骂道:“死老头,滚开,别坏了兵爷我的兴致!”老人被他推倒在地上,我见附近人来人往,却无人上前围观,看来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百姓敢怒不敢言。

“爷爷!”小姑娘见老者被推倒在地,想扑过去,被几个人拉扯住,众人嘻笑道:“小姑娘,跟咱们几个去玩玩,爷少不了你的好处┅┅”说著就拖著她往前走,小姑娘的爷爷从地上挣扎著爬起来,老笠a横,拼死阻挡:“几位兵爷,你们行行好吧,我就只有这麽一个孙女啊,你们不能这麽糟蹋她啊┅┅”

“死老头,不识好歹!”一个禁兵守後一脚踹开老者,老者当即被踹出几米远,吐出一口鲜血。“爷爷!”小姑娘见爷爷吐血,又惊又怒,双眼一翻,晕了过去。“妈的,现在省了爷的事儿。”几个禁军守兵骂骂咧咧地,准备把小姑娘抱走。我见四周百姓眼中虽有怒色,却无一人上前阻止,再也忍耐不住,大声道:“站住!”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把目光投向我,一个禁军守兵嗤笑起来:“哟,今儿新鲜了,竟然有人阻咱们爷几个。”几个禁军守後一听,顿时哄笑起来。

我见那几人嚣张的样子,气道:“光天化日调戏民女,你们眼中还有王法吗?”

几个人对望一眼,放开那个小姑娘,向我们走过来。一个禁军守兵目光放肆地上下打量我,口出秽言,“这小娘子生得有几分姿色,比那小丫头有风韵。小娘子,你不要我们调戏她,是不是想我们调戏你?”

说著,就将手伸过来,还未等他靠近,银光一闪,云巽的剑已经架到了他脖子上。其余几人脸色一变,正欲上前,云乾、云坤、云艮的剑也拨了出来,止住了他们前进的脚步。被剑架在脖子上的那个禁军守兵脸色反倒镇定,斜著眼楮看了云巽一眼,冷笑道:“敢跟我动刀动剑的,你知道爷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见晕过去那小姑娘已经被围过去的百姓弄醒了,惊疑不定地望过来。我扬声道:“姑娘,快带著你爷爷离开这里!”那小姑娘哆哆嗦嗦扶起他爷爷,看都不敢看这边,赶紧走了。见那爷孙俩走远了,云峥转头对我道:“我们走吧。”

“那他们┅┅”我看了一眼那几个禁军守兵。云峥看也不看他们,面无表情地道:“云巽,随便教训一下,不要伤及性命。”说完,云峥拉著我上车,我转头看过去,铁卫已经把剑收了,几个禁军守兵见状,扑过来与铁卫缠斗,这禁军守卫的战斗力果真不弱,云家的铁卫都是身怀绝技的一流高手,那个几人都还能在云巽手下走上三两招,才被他一顿狠揍。

在几个禁军守兵被揍倒在地的哀嚎声中,我们的马车缓缓驶离观音寺。

——2007、1、12

第131章 寻衅

云峥不高兴,我知道。上车後他就没再说过话,我偷偷瞥了他几次,他的表情是平静的,见我看他,依然对我温柔地笑,可我就是知道,他不高兴。沉默半晌,终于还是忍不住,我握住他的手:“云峥,你在生气?”

他怔了怔,笑道:“怎会?”

“你气我阻止那几个禁军守兵吗?”我轻声问。

云峥恍然,摇了摇头,温和地道:“不是,我只是不高兴他对你说的那些话。”

原来如此。我笑了,轻声道:“我以为你会怪我冲动,做事不顾後果,也扣雕筐钰o罪的人真有什麽了不得的後台。”

“那又如何,我云家还没放在眼里。”云峥的眼神微微一冷,转过头,轻轻吻了吻我的额,“你不用事事如此谨慎,你是永乐侯世子夫人,又是皇上亲封的一品荣华夫人,该拿出命妇气势来的时候就该拿出来。那几个东西今天冒犯你,只是揍他们一顿已经是便宜他们了,若不是不想给皇上惹麻烦,我今儿要了他们的命,也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我笑了笑,倚在他怀里,云峥,任何时候都这麽冷静,这麽思虑周全。马车突然停下来,云峥淡淡地抬起睫:“什麽事?”

“峥少爷,有一队羽林军把路阻了。”车厢外传来云巽的声音。我一怔,坐直身子,云峥揽住我:“没事!”

“会不会是因为刚才┅┅”我蹙起眉。云峥笑了笑:“说了没事,你要相信你老公。”

说话间,外间已经传来嚷嚷:“出来!现在知道躲在马车里了麽?竟敢殴打天子亲卫羽林郎,我倒要看看是谁这麽没有王法!”

云峥温和的表情退去,顿时冷冽如冰,全身都笼上一层冰寒的气势,那是我从来没见过的寒冽,我顿时感到一股强大的压力,手不由抖了抖:“云峥┅┅”

他对我笑了笑,那笑容竟让我心底一寒。撩开帘子,他并不下车,只是冷冷地打量了四周一眼。只见有二三十个禁军守兵手执长矛阻了前面的道,当头的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身著黄色的兵服,与其他人的青色兵服不同,看来军职要高一些。他身边正是刚刚被云巽教训了一顿的那几个禁军,其中一个指著云峥对黄衣少年道:“队长,就是他,刚刚就是他让人打我们的!”

“你们是自己下来跟我回羽林军营领罪,还是要我把你们抓回去?”黄衣少年横眉怒目,指著我们气势汹汹地道。

云峥不怒反笑:“若我两样都不选,你待如何?”

“放肆!给我拉回去!”黄衣少年下令,他带来的禁军立即行动起来,向著马车围拢,云家铁卫立即拨剑以对,转瞬之间,已经放倒几个禁军在地上。一众羽林郎没想到铁卫真敢伤他们,不禁止住冲势,回头望向黄衣少年。黄衣少年见同伴受伤倒地,想必平时还没遇到过这样的刺头儿,顿时红了眼,吼道:“愣著做什麽,给我上!”

众人听令,执著长矛冲过来。我的手颤了颤,此际云家铁卫的剑在长矛面前绝对不占优势,他们的人又多,若是围过来,我和云峥都不会武央A在混乱中很容易受伤。云峥觉察到我的轻颤,握紧了我的手,淡淡地抬眼看著那个黄衣少年,扬声道:“李天翔!”

黄衣少年浑身一震,扬手一挥:“停下!”

围过来的禁军停下,那黄衣少年上前两步,盯著云峥,厉声道:“你刚才叫什麽?”

“你舅舅李天翔是当朝从三品武职外官,因著在沧州军任指挥同知,你才能进入左羽林军成为羽林郎,没想到你不知自爱,好勇斗狠,整日只知打架滋事,你是想你舅舅被罢官免职麽?”云峥的语气平静,却冷得碜人。

那黄衣少年脸色一白,扬剑指著云峥,疾颜厉色地道:“你说什麽?”

云峥轻轻一哼,却不看他,目光转而扫向那几个刚刚被云巽揍了一顿的禁军守卫,一字一句地道:“还有你,通政使司副使张常在的 子;你,护军参领肖向盟的儿子;你,宗人府丞赵宇树的外孙;你,五旗参领宋晚风的小舅子┅┅”云峥依次将被揍的几个人的後台一一点出,那些少年眼中透出惊色,莫名地被云峥身上散发出的寒冽气势震住,禁不住轻颤起来。

云峥依次点完名,见到他们惊诧的表情,冷笑一声,嗤道:“你们以为你们的舅舅、叔叔、父亲、姐夫、外公,当了个三四品的官儿,很了不起吗?竟敢狗仗人势,欺民霸市!就算是他们现在站在我面前,也不敢如此无礼,你们算什麽东西?竟敢放肆成这样?”

黄衣少年惊怒不定地看著云峥,语气一颤,拿剑的手轻轻抖起来:“你┅┅,你是谁?”

“李天翔当年在沧州军违反军纪,是谁保下他的人头,让他带罪立央H”云峥轻哼一声,冷笑道,“敢情今儿他的好外甥,敢拿著剑指著我的鼻子说话了!”

那黄衣少年闻言一惊,立即收了剑,惊疑不定地道:“你,你是┅┅”

“柳公子,我可以走了吗?”云峥静静地看著他。那黄衣少年闻言,赶紧挥手道:“让开道!”云峥淡淡地扫了一眼那些受伤的羽林郎:“他们怎麽受的伤?”黄衣少年闻言,躬身毕恭毕敬地道:“回公子,是弟兄们切磋武艺,不小心伤著了。”云峥的唇角微微一抿,不再看他,撩下车帘,车轮缓缓地启动。我傻傻地看著云峥,他回头见我目瞪口呆的样子,笑道:“怎麽了?”

“老公,你刚才好帅哦!”我抱住他,哇!官大一级压死人啊!但重要的不是这个,重要的是,云峥竟然对这些禁军守卫背後的关系这麽清楚,我这老公脑子里到底装了多少东西啊?我望著他惊呼:“老公,你过目不忘吗?”

他忍俊不禁地微笑起来,刮了刮我的鼻子:“还好。”

“还好是什麽答案嘛?”我端著他的头,疑惑地道,“你脑子里怎麽会装这麽多东西?”

云峥终于被我逗得笑出声来。我静静地望著他愉悦的笑容,微笑道:“终于笑了麽?”

云峥怔了怔,笑容敛去,握住我的手:“叶儿┅┅”

“我不喜欢你这样,云峥。”我温柔地看著他,伸手抚摸他的脸,“你总是在我面前笑,不管是你生气、伤心,你对著我都是一脸笑,我不喜欢你这样。我是你的妻子,是要陪你走一生一世的人,在我面前你不要掩饰你的情绪,你生气也好,伤心也好,都不用怕在我面前表露出来,我会陪著你,分担你的一切┅┅”执起他的手,轻轻放到我的胸口,我柔声道,“否则,我会难过,会心疼,会┅┅”

他的唇落下来,将我的话堵住。我紧紧地抱住他,感觉他的身子有些颤抖。闭上眼楮,感受云峥从未如此热烈的唇,感受他热情中隐含的一丝不确定和脆弱,呵┅┅,我的云峥,不管你多麽强势、圆滑、温和、淡漠,你其实仍是我初次见你时,那个寂寞入骨的男子,不要怕呵,云峥,我在这里,我会一直陪著你。

“我想快些回府。”云峥恋恋不舍地离开我的唇,在我耳边轻喘。我的脸红起来,抚著他的脊背,柔声道:“我也是。”

他轻喘著,在我的眉眼间落下轻吻,恢复了他一贯的温柔和珍视。我满足地叹了一声,有夫如此,夫复何求。

一夜缱绻,我伏在云峥怀中安睡,醒来已是天光,身子才微微一动,便听到云峥温柔的声音:“醒了?”

抬眼,迎上他的眼楮,我的脸红了红:“我赖床,你也陪著,会让下人笑话的。”

“我喜欢陪著你。”云峥亲了亲我的额头,轻笑道,“昨晚累坏了?”

我的脸越发烧得厉害:“你还说,还不是你┅┅”

“我不努力些,你的愿望怎麽达成?”云峥的唇角绽起两个小窝,我早知道我在观音寺玩的小把戏瞒不过他,仍是不好意思地把脸埋进他怀里:“那你喜不喜欢┅┅”

“我不知道多高兴┅┅”云峥用手指勾起我的下颌,温柔了轻吻了一下我的唇,柔声道,“你若累,就再多睡一会儿。”

“已经睡醒了。再睡下去就晌午了。”我摇摇头,坐起来,望著他笑,“相公,贱妾侍候你更衣吧┅┅”

他忍俊不禁,轻轻敲了敲我的额头:“调皮!”

闹了一阵起来,宁儿闻声端了洗漱水进来,搁在架上,见云峥立于梳妆台前,给我梳头,走过来道:“峥少爷,义管事在外面等了您好一阵了。”

“什麽事?”云峥头也不抬,拿著梳著理我的头发。宁儿道:“好像是有客上门,给少爷和少夫人赔礼的,是羽林军的人。”

难道是昨天那几个人?云峥只顾著打理我的头发,眼皮都不动一下:“不见。”

宁儿听了吩咐出去回话,我抬眼看他:“人家等了这麽久,不见好麽?”

“我是他们想见就见的?”云峥淡淡地道,“能不扯上关系就不扯上关系,昨儿那事一出,指不定多少眼楮盯著我们云家呢。”

我蹙起眉,到底还是给云峥惹了麻烦。一会儿宁儿又进来了,拿了张拜帖:“峥少爷,蔚相差人送来的帖子。”

我怔了怔,云峥接过看起来,我站起来:“蔚相送帖子来做什麽?”

“蔚相设宴,在相府宴请我们夫妇。”云峥把帖子递给我。我打开看了看,抬眼看他:“我不想去。”这分明是一出鸿门宴,蔚相早不设宴,晚不设宴,偏在德贵妃见过我之後设宴,是想打探虚实,看我到底是什麽人吧?

“那便不去。”云峥毫不在意。我摇摇头,望著他道:“你去吧,相爷设宴,你不能不给面子,就说我身体不适,不便前往。”

“也好。”云峥无可无不可地道,重又拿起梳子,按我坐到妆台前,礼  瑰Y发。

——2007、1、13

第132章 述情

工匠给平安做的琴送来了,我让人去寂将军府上送了个信儿,让平安有空的时候过来学琴。德贵妃生下皇女,我打点了一批礼物让人送进宫去,连带太後和皇帝的三宫六院全都送去了“天锦绣”上好的绣品服饰。打点完这些,天色已黑尽,下人送了晚膳过来,我却没什麽胃口,吩咐厨房送了碗清粥,侯府什麽好东西都有,却没有咸菜这些东西,我突发奇想,叫了厨子过来告诉他泡菜的做法,让他试著做一坛,然後突然想起周大婶儿家的豆腐乳来,吩咐宁儿明天去买。折腾半天,云峥从蔚相府中回来了,进房便问我:“听说你晚上没吃东西?”

我赶紧摇头:“我有吃,喝了粥的。”

“光喝粥怎麽行。”云峥不赞同地道,“来,我陪你去吃东西。”

“你不是刚刚才赴宴回来,还吃得下麽?”我笑道,“我真的不饿。”

“赴宴才真是吃不到什麽,那种官场上的宴席让人觉得烦。”云峥拉起我的手,“我没吃什麽,你陪我吃点儿好不好?”

我笑著点头,让人送了吃食过来,云峥身子只适宜吃清淡的饮食,我的重口味也跟著变了不少。他夹了菜到我碗里,我轻声道:“蔚相为何宴请你?”

“只是普通的宴请,没什麽的。”云峥道。

“那我没去,蔚相没说什麽?”我迟疑地道。

“能说什麽?”云峥又夹了一块香菇给我,“来,多吃点儿,你在宫里瘦了些,脸色也不太好。”

我不再问了。看来蔚相见我没去,不想打草惊蛇。以我这种深宅贵妇的身份,他也不是那麽容易见得著的,我不由安下心来。哪知第二日一大早,义管事来报,说蔚相差人送了名贵药品过来,还请了宫中御医来为我诊病。我和云峥面面相觑,心中不免有几分恼恨,看来这蔚相是不达目的誓不休的了,语气也不由僵硬起来:“他才有病,让太医去诊他去!”

云峥从未见我如此生气,知我不悦,握了握我的手:“别恼,我出去看看是怎麽回事!”

一会儿云峥回来,见我仍闷闷不快,笑道:“蔚相昨儿听说你身子不适,请了宫中的冯老太医来给你瞧瞧,冯太医是给太後诊病的专职太医,在宫中也有几分人望,你最近脸色不太好,就让冯太医给你看看吧。”

“我们云家请不起大夫麽?要他来费这个心!”我心里无端端就冒出一股邪火,冲著云峥嚷。云峥微微一怔:“叶儿┅┅”

我顿时语塞,我冲云峥发什麽火?说来说去这其实都是我自己的问题,深吸了口气,抑制住心头的焦燥:“罢了,让他来吧。”

见云峥出去,我躺到床上去,吩咐宁儿道:“宁儿,给我把床帘放下来,织锦屏风移到床前,再找根红绳听诊。”

想见我?偏不让你如意。我咬牙切齿地在心里诅咒著,现在觉得大户人家的女眷也有好处,对不想见的人就可以拉著帘子不见,你总不能强闯进来吧?一会儿,房里似乎进来了人,我听到云峥轻声道:“冯太医,请!”

绳子那头大概已经交到太医手上,我感觉手上的红绳动了动,绷紧。半晌,红绳松开,云峥笑道:“冯太医,内子何恙?”

却听到一个老者笑了两声,朗声道:“恭喜云世子,荣华夫人不是有恙,是有喜了!”

有喜?我立即从床上坐起来,一颗心“ ”乱跳,心头一阵狂喜,观音寺的菩萨真的灵啊,才拜一拜就有了!只听到云峥惊喜的确问:“真的?”

“绝对不假!”冯太医大声道,“荣华夫人已经有两个月身孕了。”

云峥冲了进来,一把撩开床帘,抱住我:“叶儿,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我抱紧他,微笑道,“云峥,我好开心!”

他的身子轻颤起来,没想到一贯云淡风清的云峥,听到这个消息,比我还要激动,宁儿和馨儿在屏风外面笑道:“恭喜少爷、少夫人!”

“去账房领赏!”云峥松开我,想起冯太医等人还在外面,一脸掩饰不住的笑意,走出去,“今儿全府上下都有赏,每人去账房支十两银子。”

外面是一片欣喜道谢声,然後听到云峥对太医道:“谢谢冯太医,云峥定备厚礼送至府上。”

“云世子太客气了。”太医道,“从现在起要注意夫人的膳食,避免过于劳累,我等会儿开些安胎补身的药方给世子,让人煎给夫人服用。”

“谢谢冯太医。”云峥语气激动,外间一阵忙乱,云峥送走太医,吩咐下人按太医给的方子去准备药品,好半天才清静下来。待人走光了,云峥掩了门,奔至床前,揽紧我:“叶儿,谢谢你,谢谢你┅┅”

我倚进他怀里,轻笑道:“他们个个都有赏,我呢?你赏我什麽?”

“你要什麽,我都给你!”云峥的手落到我的小腹,表情无比欣喜。

“云峥┅┅”我幸福得想掉眼瓷A我的人生从来没有如此完整,身边是我的丈夫,腹中有我的孩子,为了这一刻的幸福,无论我吃多少苦都值得。

“等会儿,让傅先生来帮我诊诊脉吧,那位太医开的方子,也给傅先生看一看,我才放心。”我倚在云峥怀里,想到这太医是蔚相请来的人,心中不免有几分质疑。云峥听我这样说,低头看我:“你好像不信任冯太医?”

“我是不信任蔚相!”我淡淡地笑了笑,心中已作出决定,“云峥,你难道不奇怪,为什麽蔚相会无缘无故地宴请我们?为什麽我不肯去赴宴?为什麽因为我不去赴宴,蔚相就遣了人过来?”

“你不想去,总有你的原因,你不想告诉我,也有你的原因。”云峥温和地道,“告不告诉我并不重要,不管你做什麽,我都相信你。”

“云峥┅┅”我的眼痊y出来,“为什麽对我这麽好?”

“因为你是我妻子。”云峥轻柔地抹去我的眼瓷A“因为┅┅,我爱你!”

我全身一震,怔怔地望著他的眼楮,成亲半载,云峥对我温柔、体贴、宠溺、包容,却从来没有说过这三个字,一直以为他这样成熟深沉的男人是不会说这种幼稚话的,我只要能感受到他那份爱意就可以了,不曾想真正听到这三个字时,那种震动仍是无与伦比,让我想哭、想笑,想放声欢叫!

“云峥┅┅”毕p烈酒在我眼中作烧,我闭上眼,将脸贴到他胸前,努力平息心中那份悸动,“我想给你讲一个故事,也野 H觉得不可思议,我从来没有讲给别人听,但我现在想告诉你,好不好?”

我从前世手术失败开始说起,到进入冥府,到同意冥焰送我转世,到与楚殇的恩怨纠葛,到解决蔚蓝雪这副皮相留给我的种种後遗症,一件一件,讲给云峥听,讲了整整一个上午,讲到离京赴沧都开始新的生活,在赴沧都的官道上遇到云老爷子,我停下来。云峥静静地拥著我,一直认真地听著,纵使最初眼中盛满惊诧,亦没有出声,只是拥著我的手臂越来越紧。我抬起睫,望著云峥:“後面的事,老爷子应该都查清楚了,我就不赘述了。”

云峥定定地看著我,眼中满盛著温柔的怜惜:“我素知你有自己的过往,从来不愿逼迫你做你不愿做的事,但我今天有些後悔。叶儿,我是你的丈夫,你早该说出来,让我替你承担,你连我都不信任麽?你心里装著这麽多心事,是如何忍耐下来的?你到底,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

我怔怔地看著他,一时竟说不出话,半晌,才迟疑地道:“你相信我说的?不以为我是在怪力乱神、胡言乱语?你不害怕麽┅┅”

“我为何不信?为何要怕?”云峥拥紧我,望著我的眼楮柔情似水,“云峥何其有幸,竟能拥有这世间独一无二的灵魂。”

我的眺蛹〃晰A滑出眼眶:“云峥┅┅”

“初次见你,便觉得惊讶,何以一个如花年纪的女子,眼中却盛满百世千生的沧桑,像是看透世情,带著莫名的疏离。”云峥的手温柔地拭过我颊上的眼,低声叹道,“到今天我才明白,你何尝不是经历了百世千生,以前不知原因,只觉得遇到你是上天对我的厚待,如今知晓原因,我才明白,上天对我云峥眷顾到了何种地步。”

我由此真正释然,云峥,是真的不介意我的过往,不介意我只是一抹来自异时空的幽魂。毕p同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他温柔深邃的眸中却映出我如花般的笑靥。云峥,你只说遇到我是上天对你的眷顾,其实遇到你,能嫁给你,又何尝不是上天对我的厚待?

我永远不会忘记这个上午,那是我与云峥真正心灵相依的时刻,我们相互化成滋润对方心间的那泓泉水,我的孤独,他的寂寞,至此才真正融在一起,缱绻相依,尘埃落定,这一生无论前路如何,我的生命都不会再有遗憾。

——2007、1、15

第133章 剖析

“你说要我大大方方立于蔚相和德贵妃面前,不必掩饰,也不用躲著他们?”我惊讶地看著云峥,不可置信地道。自我告之云峥前事,云峥当即就作出这个决定。

“不错。”云峥点点头。我蹙眉道:“那怎麽成?如果蔚相知道我才是蔚蓝雪,肯定不会善罢干休。”

“你不是蔚蓝雪,你是叶海花。”云峥微笑道。

“我当然知道我是叶海花,但是┅┅”我收声,有些明白云峥的意思了,“你的意思是,我是叶海花,是一个长得与蔚蓝雪有些相似的女人。”

“不错,没有人能查到你是蔚蓝雪,连祖父的情报网,也只知道你出自倚红楼,却不知道倚红楼之前,你到底是什麽身份,而这麽久以来,你的身份也没有被泄露出去,说明楚殇把你的身世藏得很好,想必无极门中,也无多少人知晓。”云峥抽丝剥茧地道,“既无人知道,你何必要自认你是蔚蓝雪?”

楚殇┅┅,我的脑中闪过那双阴郁的眼,看来无极门中,知晓我身份的,只有楚殇和月娘,楚殇已死,而月娘,我不确定她会不会把我的身份说出去:“如果他确定了我就是蔚蓝雪呢?或者即使他不确定,为防万一,他也有可能除掉我这个活口,以防我揭穿他假冒丞相之罪。”

“他不会。”云峥摇摇头,唇角浮出一抹自信的笑容,“如果你不是我的妻子,他一定会,但如今你身後有整个云家支持,别说他不确定你就是蔚蓝雪,就算他确定,在你没有触碰到他的底线,云家的势力没有与他完全交恶之前,他绝不会轻举妄动。”

“你凭什麽这麽肯定?”我咬了咬唇,“就凭云家滔天的权势?”

“这是一方面。”云峥微笑道,“还有凭我对朝堂形势的了解。如果照你所说,蔚相是由人假冒的,那这个人心机城府之深绝不容小觑,断不会如此冒失。因为他假冒的是一国之相,朝堂上有多少敌人,暗地里有多少心腹,明里暗里有多少双眼楮盯著他,个个都不是易与之辈,而他还能假冒一年多时间不被人怀疑,说明他绝不是临时找来充数的,一个人的形貌无论如何相似,但气质、神采是不易乔扮的,不刻意下苦术N仿,无数年之扔晶 ㄔi能做得到。甚至有可能,这位假相爷还可能是真相爷自己找来的替身,方便他在某些特殊的场合,代替他出席,完成一些特殊的事情,所以他才能假冒得如此惟妙惟肖,因为他根本就是相爷养的。”

“对了。”我蓦然记起一件事,“楚殇曾经说过,这个假相真的是蔚丞相自己找来的,蔚相死後,大概是无极门控制了假丞相,所以让他继续假扮,以便控制朝堂。”

“由此也可以肯定,这位假相对你的身份是不确定的,这位假相是无极门的傀儡,未必清楚无极门的内幕。否则,就从你是从倚红楼出来的,他就可以推断出你是蔚蓝雪,无需再试探。”云峥淡淡地道,“这说明蔚相不知道倚红楼就是无极门的一处暗桩,他甚至可能连无极门的门主到底是谁都不知道。”

的确如此。以楚殇的警惕,没理由让一个傀儡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我迟疑了一下:“可是当初,朝廷围剿楚殇,说他就是无极门的门主,蔚相不会想到吗?”

“有两个可能。”云峥缓缓道,“一个可能是假相不光是不知道楚殇的真实身份,甚至根本不清楚推他上台的身後势力到底是什麽背景,这个可能性很大,因为假相也不是个善茬,既然他已经从暗处穑 F明处,一旦被他摸清身後的势力,很有可能借助朝廷的力量反噬他们一口,到时候假的也变成了真的,他身後的势力肯定要防备这一层,让他摸不清控制他的势力到底是什麽人,才最能掌控他。”

我连连点头,云峥接著道:“另外一个理由就是┅┅”他顿了顿,抬眼看了我一眼,淡淡地道:“你以为朝廷围剿楚殇,真是因为他是无极门的门主吗?”云峥的眼神复杂起来:“这不过是一个比较拿得出手的借口罢了。朝廷围剿他的根本原因,是要他手里的钱。”

我身子颤了颤,没有说话,这个原因我以前也猜过,但此时听云峥说出来,心里仍觉得一寒。云峥接著道:“朝廷从先帝起,国库就年年亏空。因为夺嫡之争,先帝对朝中各大势力作了妥协,将国家最赚钱的几样东西比如漕运、矿山、贩马等,都下放到了各大世家手里,皇帝的权力被削弱。再加上与周边各国多年战事,国家未能好好修养生息,国库一直虚空。新帝即位,曾经想收回部分权力,但施政时受到相当的阻力。所以他若想快速充盈国库,最简单直接的方法,就是抄家。”

我看著云峥的眼楮,知道他那一抹复杂代表的含义,迟早有一日,朝廷会像拿楚殇开刀一样,对付云家。我定定地看著他:“云家比楚殇更有钱。”

云峥笑了笑,表情莫测:“楚殇与云家不同,云家数代仕族,除了有钱,还有朝堂上盘根错节的势力,这是云家的根基,不可能轻易推翻。而楚殇,他没有这些势力,他与官府的关系再好,只要朝廷一句话,就可以将他打回原形,就像一棵没有根的大树,枝叶再繁茂,没有根扎进土壤,也是一推即倒。他做得最不聪明的一件事,就是势力发展得太快,赚钱赚得太多,短短六年,就成为举国皆知的财主,这样的人,皇帝不防、不整,那才怪了。”

我沉默著,楚殇在云峥看来,是一推即倒,而云家是有根的大树又如何?推不倒它,难道不能用锯子锯?用斧头砍麽?无非是多费点儿力气,多花点儿时间而已。我轻叹一声,提醒云峥道:“树终归是树。”

云峥立即明白了我的意思,淡淡一笑:“是,树终归是树。不过,在这棵树将倒之前,我们还可以做很多事。皇上即使不甘心这种状况,但这些权力也只能慢慢收回,否则,朝中那些既得利益者联合起来,纵使皇上能获胜,这个国家也元气大伤。当今圣上不同于先帝,他胸有大志,不会如此沉不住气,要精心布局,就要花费时间,而这个时间,正好给了我们周旋的余地。”

云峥静静地看著我,缓缓道:“皇上一定会拿云家开刀,却未必会先拿云家开刀。而且他不能也不会全部收回这些利益,他最有可能做的,是拉拢一批人,打压一批人,把这些势力分给更多的人,让更多的人来得益,分化势力。铁山郡的矿难就是一个例子,云家交出铁矿的开采权,等于向皇上示好,皇上得了好处,就不会逼得太急,会暂时不动云家,转而将注意力投向其他世家。”

“你怎麽知道?”我吸了口气,觉得脑袋有些抽痛,这个朝堂,这些勾心斗角,的确是我无法深触的。

“因为这是不伤根本的做法,先从每个世家零零星星收回一些权力,各大世家可以承受,也不会跟皇上翻脸。”云峥淡淡地道,“知道皇上把铁矿的开采权给了谁麽?”

“谁?”我立即问,是不是能知道是谁在铁山郡的矿难上搞鬼了?云峥笑了笑,眼中倒是有一抹赞赏:“他谁也没给,反而是在矿务司下设置了都转矿监使一职,分别派往全国各地的铁矿管理,由朝廷直接掌控,而这批人,都是皇上这些年自己培置的人。”

“那这矿难,真是皇上授意的?”我咬紧下唇道。云峥摇摇头,笑了笑:“现在不能下结论,因为之前有几家争这铁矿的开采权,也争得挺凶的,不过就像我们在船上猜测过的一样,是不是皇上授意的,皇上都是最终的受益者。”

“是哪些人?”我蹙眉问道,是仅有一家,还是几家都有可能陷害云家?

云峥看著我,微笑道:“你不喜欢这些个勾心斗角的事,也别理了,目前最重要的是只需记著你根本不是蔚蓝雪,而是叶海花。”

想到这个,我不由心虚。云峥握住我的手,笑道:“放心,你的言行、气质、思想,与蔚蓝雪完全不同,我说过,假扮一个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即使是容貌相像,蔚相也绝不敢肯定。他既不放心,不妨我们大大方方让他看,让他试探,反而更能消除他的疑虑。”

“那我要怎麽做?”我轻声问。

“既然蔚相这麽关心你,我们就上门道谢好了。”云峥笑道,见我讶异地睁大眼,“我会尽快让人收集蔚家小姐以前的一些情报,让你多点儿了解,蔚相最有可能是从一些生活习惯或言行来辨别,或者请一些服侍过蔚家小姐的家仆来辨认,你只需记住,凡是她讨厌的,你未必讨厌,凡是她喜欢的,你未必喜欢,见招拆招,就可以了。”云峥含笑道,眸光转了转,又道,“也野L还会买通侯府的下人,让他们透露你的情况,或者安排一两人进来观察你,我会让云义留意的。不过,我反不担心这个,因为这世上绝没有两个人是完全相似的,何况,你根本就不是蔚蓝雪。”

云峥一席话,让压在我心头的石头终于松了松。对了,我想起九爷府上的蔚家大哥,或阴q他那里,也能得到一些蔚蓝雪的内幕消息,心中顿时有了决定,明儿定要去九爷府上拜会。

——2006、1、15

第134章 试探

蔚家大哥说蔚蓝雪怕猫狗等小动物,因为她对皮毛过敏,喜欢吃甜食,不食辣,犹其偏爱冰糖燕窝。他提起她的时候,表情如常,眼神中却带上几雪赝X。我其实很犹豫,要不要将蔚相和德妃都是假扮的事告诉他,又觉得告诉他又能如何呢?难道他还要去报仇不成?他的仇人早就死了,又何必要破坏他心里的平静?

云峥查到的资料是,蔚蓝雪,蔚相的长女,虚岁十八,知书识礼,写一手好字,性格温柔娴静,精女红,善厨艺,一年多前入宫封为德妃,半年後有了身孕,晋封为德贵妃。但这位德贵妃娘娘,进宫时却没有带进一个自己家里的使唤丫鬟,理由是不想培养心腹,在宫里拉帮结派,据说此举还曾经受到皇上的赞赏。而当初服伺蔚家小姐的贴身丫鬟采凝,在蔚蓝雪入宫後,蔚相开恩,还她奴籍,赏了笔钱让她回老家。但从采凝老家得到的消息是,那里根本没有这个人。而蔚家的一些老家仆,也陆续放了奴籍归家。云峥分析,这个采凝,很有可能就是顶替蔚蓝雪入宫的人,也就是现在的德贵妃。

侯府中有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落在了云家铁卫的眼里,云峥吩咐铁卫只需盯著他们的动静就行了。一切资料收集妥当,云峥写了张拜帖递到丞相府上,携我登门拜访。

蔚相见到我,脸上并未带上讶色,邀了我和云峥入花厅小坐,云峥把礼物送上,笑道:“之前多亏相爷有心,让冯太医来帮内子诊病,才发现内子有喜,云峥在此谢过相爷。”

蔚相笑道:“云世子太客气了,老夫惭楚C”转而看向我:“云夫人身体可安好?”

我微笑道:“谢相爷关心,按冯太医的方子服了药,身子已无恙。”

“那就最好,早闻夫人大名,夫人在宫里给太後讲的故事,本相也觉得甚是新奇。”蔚相道,“不知道夫人怎麽会想出这麽有趣的故事?”

“相爷误会了,我哪里想得出来。”我笑道,“是我小时候听一个老大爷讲的,其实民间有很多有趣的传说和故事,只是我打小就对这些故事感兴趣,脑子里记了不少罢了。”

“夫人如此聪慧,怪不得太後和各宫的娘娘都很喜欢夫人。”蔚相望著我道。

“是太後和娘娘们抬爱罢了,说起来,还没有向蔚相道喜呢,德贵妃娘娘诞下皇女,真是有福气。”我引开话题,果然蔚相定定地看了我一眼,笑道:“喜什麽,又不是皇子。”

“话不是这麽说。”我笑道,“这可是皇上的长公主,身份不比寻常。”

正说著,一只粉白的波斯猫跑进来,後面跟著个小厮,见猫跑进花厅,吓得站在门外,蔚相脸色一沉:“怎麽看著这畜牲的,跑到这里惊扰客人。”

那小厮一脸惊慌,猫在我脚下磨蹭,第一个试探来了,我赶紧笑道:“好可爱的猫呀。”说著,一把拎起那猫的脖子,抱到怀里抚摸它的脖子,见蔚相眼里闪过一丝异色,笑道:“相爷也别骂他了,这小家伙要乱跑,他也不能时时挡住。”

“今儿看到贵客的面儿上饶了你,还不给云夫人道谢。”蔚相瞪了小厮一眼,小厮道了谢,我把猫递给他,蔚相道,“夫人喜欢这猫麽?”

“喜欢呀,我就喜欢这些猫猫狗狗的。”我笑道,“何况相爷这猫长得这麽漂亮。”

蔚相笑了笑:“那本相就将这猫送给夫人了。”

“真的?”我故作惊喜地道,“那我谢谢相爷了。”

云峥在旁边打趣道:“你倒不客气,这是相爷的心爱之物。”

“不妨事不妨事。”蔚相笑道,“云夫人喜欢就好。”

寒喧一阵,下人进来禀报酒菜备好,蔚相邀我们入席,我见了桌上的菜式,笑了笑,第二个试探来了。夹起一块麻辣鸡,我面不改色地吃下去,笑道:“相爷也偏好麻辣味麽?那改天可以到侯府来作客,我请相爷尝尝我亲手做的火锅,我在沧都开了几间火锅店,生意还不错,准备在京师也开一家。”

“火锅?”蔚相见我又吃下一场麻辣鸡,笑道,“那是什麽?”

“是我家乡的一种美食。”我简要讲了讲火锅的吃法。蔚相感兴趣地道,“如此说来,改日还真要到府上试试云夫人的手艺了。”

“相爷能来,是我们的荣幸。”云峥满口应道,“内子还会弄些稀奇古怪的菜式,很多我都没见过。”

“云世子真是娶了一位贤妻。”蔚相见我面不改色地挑著有辣椒的菜吃,笑道。

彼此客气一番,屦 e了甜品上来,正是冰糖燕窝,蔚相见我尝了一勺便停下来,笑道:“怎麽,燕窝不合云夫人的胃口麽?”

“相爷,我素来不爱吃甜食,这燕窝太甜了。”我笑了笑,将我那碗燕窝推到云峥面前,“云峥,你帮我吃了,不要浪费。”

云峥果真接过碗,也不嫌我吃过有口水。蔚相见我与云峥卿卿我我的样子,意味深长地道:“两位真是伉俪情深。”我立即明白过来,大大方方一笑。这等举动,断然是大家闺秀的蔚蓝雪做不出来的,而我对云峥却是做得再自然不过了,断不是装出来的。

屦 A蔚相邀云峥和我去书房:“云世子是咱们天幼国的才子,书画皆是一绝,今儿世子难得到相府,不如请云世子留幅墨宝如何?”

“相爷太客气了,云峥哪敢在相爷面前献丑。”云峥笑道,看向墙上一幅字,“相爷的门生方鸿大人,可是位大书法家呢。”

那字写的是“书剑”二字,印有“仲卿”的方章,想来就是那位方鸿大人的字了。

“仲卿的字秀美典雅有余,但‘有女郎才,无丈夫气’。”蔚相笑道,“先帝曾赞过云世子的字‘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云世子又何必自谦。”

云峥淡淡一笑,走到书案前,见书案上放著一幅画,尚未裱糊,只用镇纸压著。我见那画上画著远山流水,近处的一枝花枝上,立著一只云雀,不由赞道:“这画是相爷所作麽?运笔迅疾有力,用墨滋润酣畅,动静结合,气韵生动,实仍佳作。”

蔚相怔了怔,笑道:“原来云夫人也懂赏画。”

云峥脸上露出笑容:“内子之才,不亚云峥。”

蔚相讶异地看著我,随即笑道:“如此,不如请云夫人给此画题首诗如何?”

第三个试探来了。我扬起笑脸,一脸纯真无害的样子,执起笔,蘸了墨,略一思索,将王维的《画》题到画上:“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

蔚相目不转楮地看著那首诗,半晌,才幽幽一叹:“云夫人果然才思敏捷。”

“献丑了。”我将笔搁下,笑盈盈地道。

蔚相得了我的题诗,也不再勉强云峥写字了。随意寒喧两句,辞别蔚相,我们乘上回家的马车。待马车转出街口,我倚在云峥肩头轻声道:“你说,他是否相信我不是蔚蓝雪?”

“等他找人验完你的字迹,就可以确定你不是了。”云峥拥著我道,“而他安排进侯府的人肯定会继续观察你,当他知道你的生活习惯与蔚蓝雪真的完全不同,而非在他面前做戏,就会完全消疑,那些人也会撤走。”

“真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我幽幽一叹,“你说,蔚相会不会真的来侯府?”

“以他的性格,一定会来。”云峥笑了笑,“而且,是在他验完字迹,撤走监视你的人之後,所以还有一段时间。”

但愿等他从侯府离开後,就真的完全消疑了!这以後的日子倒是清静了,平安每日都过来学琴,我故意要把自己暴露在监视者的目光下,所以每次都选在庭院里。我与平安坐在池塘边,云峥坐在不远处的凉亭里,燃著薰香看书。偶尔抬起目光看向云峥,常常迎进他定定凝望我的幽深双眸里,于是惹来平安不满的轻嚷:“叶姐姐,你专心一点好不好?”

我不好意思地垂睫,平安学琴很努力,我让她从乐器的构造和用弦上开始了解吉他,分步骤教她正确的演奏方法,训练她的手指机能,以及听力、节奏、速度练习和节拍控制等综合运用。我把学习吉他的要点写在纸上,让平安带回去,不忘练习基本央A但她学了几天後跟我嚷嚷太复杂太繁琐,然後眨著眼楮道:“叶姐姐,我只想学一首歌,弹会它就可以了。”

“什麽歌?”我好奇地道。她扭捏了一下,从荷包里掏出一张纸,我看到那歌上的歌词,略略一惊,抬眼看她:“这首歌你从哪里得来的?”

那纸上,赫然写著黄莺莺的那首《葬心》,平安红著脸,嗫嚅道:“皇上每次来我们家,都要坐在落英树下吹这支曲子,我求皇上教我,皇上都不肯理我,後来二叔说这歌是姐姐你唱过的,我求了二叔好久,二叔才把歌词写给我的,姐姐,你就教我弹这首曲子好不好。”

我怔忡出神,这首曲子,我记得我只在牢里唱过一次,而我唱它的时候,皇上明明已经走了,难道他并未走,而是一直在门外麽?怎麽可能?他当时明明那般气恨愤怒!

平安见我发呆,轻轻推我:“叶姐姐?”

我回过神,不自在地笑了笑:“平安,你为何想学这首歌?”

“我┅┅”平安的脸越发红得厉害,“我想皇上一定很喜欢这首歌┅┅”

我的唇角淡淡地勾起来,握起她的手:“平安,你喜欢皇上,是麽?”

“姐姐┅┅”平安的脸都红得快滴出血了,不好意思地垂下头。我笑了笑,柔声道:“平安,你想把这首歌弹给皇上听?”

“嗯。”平安红著脸,眼楮却闪耀著动人的光彩,轻声道,“我想在皇上的寿诞大庆时,把这首歌弹给他听。”

我在心底幽幽一叹,可爱的小女儿情怀,握紧她的手,我轻轻一笑:“平安,你若唱这首歌给皇上听,他未必会高兴。若你只是想表达对他的心意,我另外教你唱一首,效果一定比这首好。”

“真的吗?”平安高兴起来。我点点头,拿起吉他,轻轻唱了一首歌,平安听了,眼楮发亮,兴奋地道:“我什麽时候能熟练地弹这支曲子?”

“那要看你怎麽练了。”我分句分句地教她弹,因为用心,平安的进步倒是挺快,一遍又一遍地弹著这支曲子,竟不肯休息,我见她不要命的样子,阻止道:“你想把手指磨破吗?今儿不准练了。”

平安吐了吐舌头,笑道:“那姐姐多唱几首歌来听。”

“哪来那麽多条件?”我笑著啐她,眼神突然扫到云巽,心下警觉起来,云巽一出现,说明蔚相安排的人正在盯我。心中兴起捉弄的念头,我抱起吉他,拨弄琴弦,张口就唱出一段让监视者完全听不懂的歌词,是LauraFygi的《HistoriaDeUnAmor》,这首歌的中文版就是被无数歌手演绎过的大名鼎鼎的《我的心里只有你没有他》,Laura自己也唱过一个中文版,吐词有点怪怪的,但我仍喜欢这首歌的抒情版胜过摇滚版,抬眼见平安张口结舌地看著我,我掩不住心中的笑意,无意中转过头,见云峥不知何时也从书中抬起眼,安静地望著我,我静静地与他对望,他眼中的那抹温柔消融了我心底搞怪的念头,心底不禁柔软起来,唱完一段,我唱起了他能听懂的语言:

我的心里只有你没有他,

你要相信我的情意并不假,

只有你才是我梦想,

只有你才叫我牵挂,

我的心里没有他。

我的心里只有你没有他,

你要相信我的情意并不假,

我的眼楮为了你看,

我的眉毛为了你画,

从来不是为了他。

自从那日送走你回了家那一天,

不是我把自己恨自己骂,

只怪我当时没有把你留下,

对著你把心来挖,

让你看上一个明白,

看我心里可有他。

我的心里只有你没有他,

你要相信我的情意并不假,

我的眼痊陉F你流,

我的眉毛为了你画,

从来不是为了他。

凝眸相望,一时竟觉得天地万物都不存在了,他的眼中只得我,我的眼里只有他,仿佛有无形的线将我们的目光牵在一起,秋意正浓,岁月静好,这一幕成了铭记在我心中永远的图画。

——2007、1、17

《HistoriaDeUnAmor》单曲></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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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冤案

太後召我进宫去了两次,德贵妃还在坐月子,所以并未与她碰面。每次进宫,我都准备一批礼物送给各宫娘娘,德贵妃那里我送去了一批“天锦绣”出品的卡通娃娃。太後在御花园里赏芙蓉,见了我,笑道:“你这丫头,本宫不宣你,你就不记得来看本宫。”

“臣妾惶恐。”我笑。深宫中的女人,可怜又寂寞。太後拖起我的手,笑道:“听说你有喜了?身子可好?”

“谢娘娘关心,臣妾很好。”我的脸有些发烫。太後笑著点头:“云家後继有人,永乐侯这下可安心了。”

我不知道太後这话有什麽玄机,不敢随便答应,只得一笑置之。随後给太後讲完了西游记的大结局,太後听後神往道:“那无心无情的石猴子,也算修成正果了。”

“谁说孙猴子无情?”我笑道,“没准那石猴子还是个情种呢。”

“哦?”太後一脸趣味,“此话怎讲?”

“太後,这石猴子的故事可多了,你且把《西游记》当个正传来听,可想听听歪传?”我笑道,“臣妾这里有个故事,讲的就是孙猴子的情史。”

见太後来了兴趣,我顺口将今何在的《悟空传》讲出来,《西游记》胜在情节曲折和天马行空的想像力,《悟空传》胜在有情,对女人来说,只怕更易打动人心。太後果然听得津津有味,讲到动情处,还忍不住红了眼圈儿,弄得我都不敢往下讲,反倒是她一再催促。末了,长叹道:“没想到孙猴子还有这段过往。”

“太後也别太当真了,不过是老百姓们杜撰的故事,听听笑笑就过去了。”我赶紧道,正说著,见到皇帝从园子那边过来,身後还跟著蔚相。见我们坐在花园里,两人过来给太後请了安,太後笑道:“蔚相是去看德贵妃麽?”

蔚相抬眼看了看我,笑道:“回太後,正是。”

皇帝笑道:“母後,你也说说蔚相,德贵妃生产完,按例是可以让家人进宫探望的,朕今儿说让她父兄都来看看他,蔚相就是不同意,说既然当初把那忤逆子赶出门,就绝不会再让他进家门,他没这儿子,德贵妃也没这哥哥,真是固执。”

太後笑盈盈地看著蔚相道:“父子俩哪有隔夜仇?蔚相的公子被赶出家门也有两年了吧?蔚相的气还没有消麽?当初那事儿本宫也听说过,也不能全怪蔚公子,蔚相就忍心让儿子一直流浪在外麽?”

“太後,那忤逆子不忠不孝,我当没生过这个儿子。”蔚相一脸大义凛然,“臣心意已决,太後与皇上也不用替他说好话。”

他语气坚决,皇帝和太後也不好再劝。只有我在心里冷笑,他当然不敢让蔚家大哥进宫了,要是被蔚家大哥发现德贵妃是采凝假扮的,他还怎麽装下去?

“既如此,你就去看看德贵妃吧,朕在这里陪陪母後。”皇帝坐到太後旁边,蔚相看了我一眼,告辞走了。皇帝见他走得远了,才轻轻地哼了一声:“老顽固!”

太後笑了笑,对皇帝道:“皇儿跟他计较什麽,不如来听叶儿讲故事。”

“哦?”皇帝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荣华夫人今儿又讲了什麽好故事?”

“今儿叶儿讲了个孙悟空的爱情故事,很感人呢。”太後笑道,转头看我,“叶儿,给皇上也讲讲。”

汗!还要讲一次?跟皇帝讲爱情故事,感觉怪怪的。我尴尬地笑道:“太後,皇上是一国之君,对这种故事恐怕没什麽兴趣。”

“哦?那你觉得朕应该对什麽故事有兴趣?”皇帝静静地看我,“就讲你认为朕会感兴趣的来听。”

就知道他爱刁难人的性子没改。我想了想,笑道:“不如我讲一个青天大老爷的传奇故事给太後和皇上听如何?”

见他们不反对,我径直道:“从前,有个国家叫宋国,这个国家有个清官名唤包拯,为官清廉、铁面无私,人称包青天┅┅”我绘声绘色地讲了几个包丞断案的故事,太後和皇帝倒是听得专注,听我讲完,太後眼中带上一丝复杂的神色,感触道:“皇儿,若我朝也有此贤臣,实乃国之大幸。”

皇帝淡淡一笑:“听你讲了几个段子,无非只用到了狗头铡和虎头铡,想必这青天的龙头铡不过是旧样子。”

我微笑不语,不是做样子,只是我没有把大名鼎鼎的《铡美案》和《狸猫换太子》讲出来罢了,这些涉及到皇权被侵犯的故事,怕讲出来惹眼前这两位皇家人不高兴。

皇帝见我不反驳他的话,想是觉得无趣,起身道:“母後,儿臣还有些政事要处理,儿臣告退。”

见他走了,我也跟太後告辞。在路上就想著这太後有事没事儿就把我召进宫讲故事,看来得给她找点其它事情做,转移她的兴趣,别整天把心思花在我身上。出了御花园,没走多远,迎面走过来一个男子,锦袍华服,面如冠玉,我赶紧欠身行礼:“见过九王爷。”

来人正是皇帝的弟弟,九王爷君千翌。我一年多前在超级花魁大赛上见过几面,上次去他府与找蔚家大哥,也与九爷见过一面,这个男人待人谦和有礼,喜欢钻研佛经,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不过,因为有了蔚家大哥行刺皇帝的事件,我总有一种感觉,这个男人未必像他表现的那麽平和淡然。我本以为红叶出了倚红楼,既与蔚家大哥无缘,定会与他发生一点什麽的,没想到後来听蔚家大哥说,红叶早已经离开京城,不知道去了何处。

“荣华夫人免礼。”他虚扶一把,笑道,“夫人进宫来看太後麽?”

“是。”我点头应道,觉得再无话说,“妾身告辞。”

“夫人且慢。”他笑了笑,道:“听说蔚相前几日邀夫人与云世子去府上作客?

我怔了怔:“是。”

“嗯┅┅”他微微一笑,“蔚相看来很看重贤伉俪。”

我不清楚他的意图,不好多言,他见我不语,笑道:“夫人与彤枫兄是结义兄妹,有机会不妨在蔚相面前美言几句,让他父子和解。”

“九爷太看得起妾身了。”我淡淡地笑道,“这是蔚大哥的意思麽?”

蔚家大哥绝不会让他来跟我说这些话,这位九爷为何要揽这事儿上身?九王爷笑道:“彤枫兄不会说这些话的,不过本王看得出,他很想进宫看望德贵妃。”

“今儿皇上和太後为蔚大哥说情,相爷都一口回绝了。”我微微一笑,“莫非九爷认为我们夫妇的面子比皇上和太後还要大?”

他闻言甚是惊讶,我欠身告辞:“一切顺其然吧,事情总会有解决的一天。妾身不打扰王爷了,先行告辞。”

回府便径直去了书房,画了一套麻将图纸,让人拿去找工匠尽快做出来。云峥好奇地道:“你又捣鼓了什麽稀奇玩艺儿?”

“这东西叫麻将。”我笑道,“是做来送给太後玩的,等她迷上这个,就不会经常宣我进宫去给她讲故事了。”说著,接著开始写麻将的玩法。

“别人做梦都想巴结太後,就你不当回事儿。”云峥笑道。我皱了皱鼻子,笑道:“我宁可在家陪你。”

云峥温柔地笑了。

果不其然,太後隔了几日,又宣我进宫,但这次,不光是宣我一个人,皇上同时还宣了云峥。不知道皇上为何宣云峥,我一路上都忐忑不安。进宫後我去了太後的懿宁宫,云峥被带去了御书房。太後果然被我带去的麻将迷住了,欣喜不己。我在太後宫里一直心神不宁,连教太後打麻将都有些走神,太後唤了我两声,我才回过神来,太後嗔道:“叶儿,你可是不耐烦陪我这老太婆?”

“冤枉太後,臣妾求都求不来呢。”我赶紧赔笑道,想了想,小声道,“太後,皇上今儿为什麽要宣召云峥呀?”

太後抿著嘴,似笑非笑地道:“我道你怎麽心在不焉,原来挂著云世子。”

“太後┅┅”我的脸烫起来,太後摸起一块牌,笑道:“放心吧,是好事儿,我前两日听皇上说,云世子满腹才华,在京里闲著,是浪费人才,要给他个事儿做。”

我吃了一惊,急忙道:“太後,云峥身体不好,朝堂的事儿,恐怕难以胜任┅┅”

“这个皇上自有分寸。”太後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我知道你心疼夫君,可皇上有皇上想法,朝上的事儿我们不要去理。咦,这样子是不是已经糊了?”

“是,这样叫做七对。”我见太後的样子,知道再说也没用,只得作罢。好不容易等到云峥见完皇帝来接我,我见云峥一脸平静,在宫里也不好细问,等到上了马车,心里憋了半天的忧虑才一连串地问出来:“云峥,皇上召你作什麽?”

“皇上收到一个密折,里面涉及的内容太惊人,皇上想让我帮他查查这个案子。”云峥道。

“为什麽找你?”我急道,“他手下那麽多文武大臣,谁不可能帮他?他明知道你身子不好,你答应他了?”

“我看了折子,不答应也不行。”云峥握著我的手,笑道,“叶儿,你别急。皇上找我,是他觉得我是最适合来查这个案子的人,倒非与我们为难。”

“为什麽?”我蹙眉道。云峥道:“这件事牵涉的人太多太广,皇上觉得云家是唯一不会牵涉在那两派关系中的,所以让我查。”

“到底是什麽案子?”话一问出口,便觉得不妥,“呀,这个是不是不能说的?”

“不能对别人说,但可以对你说。”云峥笑著看了我一眼,“皇上说荣华夫人聪慧机智,肚子里又有那麽多断案故事,不妨让你和我一起查这个案子。”

我皱起眉,看来是我给云峥惹麻烦了:“那到底是什麽案子?”

“有人密告,说十八年前┅┅”云峥看了我一眼,“太傅慕容行云通敌叛国一案有冤情。”

又是通敌卖国?怎麽大官一犯罪都是通敌卖国?等等,十八年前?太傅?我怔了怔:“这个慕容太傅?会不会是┅┅”

云峥看著我,点点头,抛出一个炸弹:“这位慕容太傅,应该就是他的父亲,听说太傅大人逃走的独子,名叫慕容楚!”

——2007、1、18

第136章 线索

太傅慕容行云通敌叛国一案,其实记录得并不详细。皇上交给云峥的官方卷宗中只记载著太傅通敌叛国的文书从府邸中搜查出来,又抓到了敌方的奸细,招认了一切。先帝雷厉风行地定了罪,满门抄斩,连宫中的慕容妃也赐了三尺白凌。表面上看来,有物证,有人证,太傅大人也画押认罪,有证供,似乎看不出有什麽漏洞。

“我们要从哪里开始查?”我望著云峥,“证物?证人?还是经案人?”

云峥笑了笑,淡淡地道:“其实那些东西都不重要。”

“为何?”我蹙起眉,有些不解。

“一个人若要作案,首先要看他有什麽动机。这卷宗里记录的未免可笑,说慕容太傅贪了红日国送来的巨额财富,以慕容家族当年的显赫,会为了钱做这麽祸及满门的事吗?更奇怪的是,这个案子只经过刑部初审,就由先帝亲自定了罪,没有经过都察院纠察,大理寺驳正。按我朝律例,大理寺的主要职责是专门审核天下刑名,凡罪有出入者,依律照驳;事有冤枉者,推情详明,务必刑归有罪,不陷无辜。它与刑部、都察院合称三法司,凡未经大理寺评允,诸司均不得具狱发遣。像通敌叛国这一类重大案件,应由三法司会审,初审以刑部、都察院为主,复审以大理寺为主。”云峥一口气说完,停下来,目光落在卷宗上,半晌,微微一笑,意有所指地道,“其实通敌叛国这种罪,要证据有什麽用?皇帝若自己定了调子,不是证据也成了证据?”

我悚然一惊,仔细回味云峥的话,越想越是心惊。的确,从我所知的历史,有好多被定为通敌叛国罪的臣子,後面的水深著呢,根本不像外表看来那麽简单,这种案子一般都是皇帝觉得臣子影响到他地位了,就给个冤案,让你永世不能翻身。也有其他的特例,老皇帝觉得那是个人才,想留给儿子用,可又怕是个老臣,资历老,不听使唤,就把个茬把臣子赶出去,儿子一即位,就赦回来,对小皇帝感恩戴德,如唐太宗对李绩。皇帝制造的冤案,无非是这两种企图,不过慕容行云的案子肯定不是後者,否则也不会满门抄斩。

难道这才是慕容一家被灭门的真相?若是皇帝要他死,那蔚锦岚不过做了一个执行者,楚殇自己是否也想到了这一点,才会费尽心机想颠覆天下?慕容一家被灭门,到底是蔚锦岚为了满足一己私欲而沾了满手血腥,还是隐藏了更大的政治阴谋?细细想来,我认定蔚相灭了楚殇满门,其实全都是听楚殇单方面说的,如果这件事是从蔚锦岚嘴里说出来,是不是又是另一番景况?

“那皇上要你查这个案子,可有定下什麽调子?”我看向云峥,“皇上是当真想帮慕容太傅翻案,还是只是做做样子,应付这个密折?”

“你觉得呢?”云峥赞钗a看著我,看来我抓到了问题的关键。

“皇上如果是当真想翻案,那这件案子就好查,就像你说的,不是证据可以成为证据,那证据随时也可以不是证据。”我缓缓道,“若皇上无此心,这案子也根本没有查的必要。”我甚至怀疑是皇帝故意给我和云峥出点难题,戏弄我们。若慕容一家的冤案是先帝弄出来的,那他查这件案子有什麽意义?难道要公告天下说先帝做得不对?如果不是,就是皇上也麦  器D点什麽,或者他晓得当年帮先帝办案的人如今位高权重,不易掌控,想要通过这件事除去一个眼中钉。如果我们处理得好,合了皇上的心意倒也罢了,而我们一旦处理不当,很有可能引祸上身,成为另一件冤案,而皇上因此又可削弱云家的势力。怎麽算,都是皇帝占便宜,而我越想,心底越发寒。

“慕容太傅曾是皇上的老师。”云峥正颜道,“听说太後当年与慕容妃的关系也很不错,皇上想翻案的内情虽然未必是这两样,但态度还是很明朗的。皇上吩咐这件案子要暗中查访,当年慕容太傅门生众多,现在朝堂上身居高位者不在少数。而当年坚持处死慕容太傅的是先帝的遗臣,这些人如果知晓我们正在查这件案子,会成为反对派,与慕容太傅的旧属起风波,朝堂必定闹得不开可交。而云家正好两边不沾,又有足够的能力去查这件事,皇上的考虑可谓周详。”

那就好,起码我不会怀疑他是存心利用这件事来为难云家。我点点头道:“那我们就给皇上一个满意的交待,先从哪条线查起?”

“当年的证人已经被处死,这条线可以放弃了。可先去大理寺调取证物,看看有什麽疑点。”云峥沉吟道,“还有当年审案的几位主审官,也要先查一查。”

“那我们还等什麽,马上去吧。”我站起来,云峥握住我的手,笑道:“你急什麽?皇上又没催我们马上就要破案,你忘了你现在还被人盯著麽?何况有些事,不一定要我们亲自去做的。”

我顿时醒悟过来,是啊,云家是什麽地位身份,这麽久了我还是没有习惯怎麽合理地支配和利用现有的资源,不禁有些汗颜。

我一直知道云家除了三大执事,还有一位神秘的隐执事,云家除了矿山、漕运、织造这些瞒不了人的势力外,还有一股隐形的势力,这股势力包括云家明里暗里扶持的朝廷官员,云家通天晓地的情报网络,甚至铁卫的培训等等,是云家的命脉所在,也就是云峥所说的“大树的根”。这位隐执事,就是负责给“根”舒筋活络的。但我所知的也仅止于此,至于这位隐执事是谁,他是怎麽运转操作的,我一概不知。

几天後,我们拿到了一份卷宗和当年慕容行云通敌卖国的罪证,装有红日国清宁郡王写给慕容行云的印信,以及据说是从敌国奸细身上搜出来的,慕容行云交给清宁郡王的信物的小木盒。盒子上了锁,贴著大理寺官署的封条。云峥小心地揭掉封条,拔开铜锁,打开盒子,里面有一封信和一块玉佩。年代久远,书信有些泛黄,纸张也变得薄脆,云峥仔细看了书信,又拿起玉佩看了看,将东西放回盒子。

“你看出什麽问题没有?”我赶紧道。云峥摇摇头:“书信的印鉴的确是清宁郡王的私印,我曾在朝廷的官方文书上看到过,至于这块玉佩,既然当初说它是给敌方的信物,那铁定是慕容太傅的东西不会错。表面上的证据看不出有什麽问题。”

云峥说完,打开卷宗,这卷宗里是当年审理此案的三位主审大人的资料。奇怪的是,这三位大人中有两位在审理此案期间不知道因何事触怒了龙颜,被贬官流放,一个流放到了南疆,还未走到发配之地,就中了恶瘴之毒死在路上,另一个流放到了都南岛,那里是贫苦之地,这位大人在都南呆了七年就死了。而剩下的最後一位主审大人,倒是一直在京师,安安稳稳地当官,不过也在一年前寿终正寝了。

人证、物证、经案人的线索全断了!我苦笑道:“这倒好,连表面的证据都无线索可查,我们怎麽办?”那两位流放的大人,只怕是在审案中提出了质疑,得罪了皇帝,才被弄走的吧?

“表面的证据本就没那麽重要,断了也无妨。”云峥笑了笑,继续翻著卷宗,翻到後面几页,唇角微微一勾,“也陈u正的线索在这里。”

“什麽?”我赶紧凑过去,见那纸上注明著慕容妃因哥哥通敌一案被先帝赐死,死时腹中怀著先帝的龙脉,疑惑地道:“这是线索?”

云峥沉思道:“按照我朝的惯例,妃嫔犯了死罪,如果怀了龙脉,通常是打入冷宫,等孩子生出来,再作处理,无论如何不会伤及皇裔的性命。而卷宗上写著慕容妃只是受她哥哥的牵连,皇上再糊狺]不可能不要皇裔。另外,慕容妃的死亡时间竟在慕容太傅之前,虽然当时慕容太傅被关押在天牢,但案件还未审完,慕容太傅还未定罪,而先帝就迫不及待地赐死了怀著龙裔的慕容妃,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我有些明白过来,莫非慕容太傅犯罪只是幌子,真正有罪的是慕容妃,甚至这罪大得让先帝无法容忍她肚子里的孩子。难道那孩子不是先帝的?我头皮发麻,如果这个案子的真相涉及到皇室丑闻,我们怎麽去查呢?只怕就是查清了,也把皇帝得罪了,这皇帝丢这麽一个麻烦事儿给我们,到底算什麽意思?

“你的意思是,我们应该抛开慕容太傅这条线,从慕容妃死亡的真相入手,开始查吗?”我看著云峥,他脸色仍是一贯的平静,不知道云峥是否也想到我刚才猜想的那些,还是他想得比我更深入彻底。

“不错。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收集当年慕容妃的资料。”云峥合上卷宗,从容地道。

——2007、1、20

第137章 秘辛

慕容妃当年可谓盛极一时,十四岁入宫即为贵人,十六岁晋婕妤,十七岁晋昭仪,十八岁封贤妃,圣眷不衰,直到赐死之时,也未有失宠的传言,由此更为慕容妃当年之死笼上一层神秘的色彩。慕容妃死後,服侍她的六名宫女、四名太监,全都被仗毙。我看著手里的资料,吸了口气:“慕容妃身边的人全都被杀死了,我们怎麽才能知道真相?”

云峥看著资料,沉吟半晌,才缓缓地道:“宫人是被杀了,但当年与慕容妃相熟的宫妃是不会被杀的,比如┅┅,当今太後。”

“太後?”我讶道,“你是说太後有可能知道慕容妃当年被赐死的真相?”

“慕容妃被赐死不久,当年还是昭仪的太後不知何事被先帝打入冷宫,直到新帝登基,才把她从冷宫迎出来。”云峥沉吟道,“如果我没有料错,太後被打入冷宫一事与慕容妃多少有些关系。”

“那┅┅”我迟疑道,“我们是要去找太後询问当年的事?太後会告诉我们吗?”

“这就要看叶儿的本事了。”云峥打趣地看著我,“太後这麽疼你,看你能不能从她嘴里套出话来。”

看来我得进宫去见太後一次了。

踏入懿宁宫庭院,迎面见到太後身边的芳婷嬷嬷走出来,我笑著欠身:“芳婷嬷嬷好。”这位芳婷嬷嬷是跟在太後身边时间最长的女官,太後当年被打入冷宫,她也不离不弃地跟著,是最得太後信任的人。

“荣华夫人来啦。”她笑起来,“太後整天念著你呢,快跟我进来。”

踏进门,见太後正与淑妃、尚昭仪、荣贵嫔打麻将,淑妃娘娘见了我,不待我行礼就笑道:“好妹妹,快来帮我看看我这牌,我已经连点了老祖宗几个炮了,你帮我看看出哪张。”

太後笑眯了眼:“叶儿,你甭管她,本宫才赢了她几把,就给我闹腾。”

“老祖宗,我今儿一把都没糊,您就让让我嘛┅┅”淑妃娘娘跟太後撒娇。

我笑著给几位娘娘见了礼,才走上前,见太後身後的小太监捧著的红漆托盘上,已经瞻F琳琅满目的首饰珠翠,有宝石戒指、翡翠镯子、珍珠项链、蝴蝶状的胸针,还有几只步摇,笑道:“太後今儿的手气真好,几位娘娘要心疼了。”

“她们昨儿赢了本宫的极品凝脂香露,也没见手短。”太後笑骂道,“叶丫头,你别站著,坐下来陪本宫打牌。”

几位娘娘都笑起来,我见眼前这架势,怕是一时半会儿都安静不了,只得坐在一旁,看她们玩,也不知道她们玩了几圈儿,芳婷嬷嬷过来劝太後休息,太後才捏了捏脖子,懒懒地道:“得了,今儿就玩到这儿,你们都回去吧。”

几位娘娘告退出去,我见太後面带倦容,赶紧上前道:“太後,让叶儿帮你捏捏肩膀?”

“还是叶丫头乖巧。”太後笑著赞我。我笑了笑,站到太後身後,轻轻捏拿她的肩膀,一边观察她的反应。太後眯起眼楮,看来似乎很享受,我为了套话,越发卖力,半晌,太後懒懒地道:“叶丫头,行了,你捏了半天手也该酸了,坐下来吧。”

“你这丫头,今儿这麽乖,是不是有事求本宫帮忙啊?”太後似笑非笑地看我一眼,真是“人老精,鬼老灵”,这位老祖宗这麽些年在宫里大起大落,当然是有些本事的。

“太後,您这次要救救叶儿。”我跪到地上,“皇上给叶儿出了个难题,我解不了,只怕要获罪了。”这事儿不能直接问,我得先探探太後的口气。

“什麽事这麽严重?”太後赶紧道,“快起来,给本宫说说。”

我看了看四周,太後了然地支退左右,只余了芳婷嬷嬷,我将皇上要我们查十八年前慕容太傅通敌叛国一案这件事说出来,并给太後讲了我与云峥的分析结果,一边说,一边留意太後的反应,见她脸色平静,并未听到慕容妃就显出关切之色,我的心里有些凉,这後宫女人们的关情,能好到哪里去,即便是有交情,隔了十八年,也淡得差不多了。

“太後,这当年服侍慕容妃的宫人都已经不在了,此案毫无线索,臣妾夫妇对这件案子实在是无能为力,皇上一定会怪罪臣妾。”我详装委屈地道,“请太後救救臣妾。”

“叶儿,皇上既然把这件案子交给你和云世子查,必要有他的原因。”太後温和地道,“案子一时没有进展,也不是什麽大事,皇上哪至于怪罪,你也别想多了,今儿先回去,皇上那边,本宫跟他说说,让他多给你们一些时日。芳婷,送荣华夫人出去。”

看来太後这里是探不到什麽了,我失望地站起来,行礼告退。芳婷嬷嬷领我出了懿宁宫,步入庭院,待离太後的寝宫远了,她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道:“荣华夫人,奴婢有些话要跟您说,您跟我来。”

我见她表情慎重,心知她对我说的话肯定很要紧,赶紧跟上去。芳婷嬷嬷把我带进一间僻静的厢房,在门外仔细观望了一阵,才掩上门,走到我面前,蓦地跪到地上去。我大吃一惊,赶紧扶她:“芳婷嬷嬷,您这是干什麽?快起来┅┅”

“夫人,贤妃娘娘冤枉,请您和云世子一定要查明这件事,还娘娘清白。”芳婷嬷嬷的眼痊y出来,我怔了怔,才反应过来她嘴里的贤妃娘娘就是慕容妃。我心中一喜,赶紧道:“芳婷嬷嬷知道当年贤妃娘娘被赐死的真相麽?”

“奴婢不是很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只想把奴婢知道的一些事讲给夫人听,希望对夫人查案有帮助。”芳婷嬷嬷用衣袖擦了擦眼楮。我赶紧请她坐下:“嬷嬷,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快讲给我听。”

“奴婢当年本是服侍贤妃娘娘的,後来娘娘见太後,哦,当时太後还是昭仪,见太後身边缺个贴心的人服侍,就让我去服侍太後。没想到过了没多久,就听说贤妃娘娘被皇上赐死,连跟她的宫人全都仗毙了。”芳婷嬷嬷擦著眼朱D,“先帝严令不得私传品贤殿的事,否则那些仗毙的宫人就是其他人的下场,但有些流言还是传了出来,说是贤妃娘娘害姚贵嫔小产,皇上龙颜大怒,才赐死了贤妃娘娘。”

“不可能啊,贤妃娘娘不是也有了身孕麽?”我讶道,如果是这种事,用得著要贤妃的命?我蹙眉道:“姚贵嫔又是谁?”

“姚贵嫔是先帝的宠嫔,本来她没进宫之前,先帝一直最宠贤妃娘娘的,可是姚贵嫔进宫之後就不同了,姚贵嫔长得实在是太美了,自从她进了宫,先帝几乎夜夜都在她寝宫留宿,没多久就怀了龙脉。姚贵嫔怀了孩子之後,先帝一样最宠她,不过她身子不方便,所以偶尔也留宿在其他娘娘宫里,贤妃娘娘就是在那之後怀的孩子。後来,姚贵嫔孩子未足月便出生了,结果那一天┅┅”芳婷嬷嬷打了个寒颤,咬唇道,“福阳殿里传来姚贵嫔凄厉的哭叫,那声音实在是太恐怖了,我现在想起来仍觉得毛骨悚然,第二天,服侍姚贵嫔的宫女太监全都被先帝处死了,姚贵嫔也疯了,被先帝禁足在福阳殿。”

“後来呢?”这样的故事让我也觉得毛骨悚然,福阳殿里发生了什麽事,竟然把一个贵嫔一夜之间逼疯,全部的宫人都处死,“那姚贵嫔的孩子死了?”

“先帝是这样说的。”芳婷嬷嬷眼中透著恐惧,“过了没多久,先帝就命皇後带人搜宫,每个妃嫔的寝宫都没放过,搞得宫中人心惶惶,人人自危,搜宫之後没多久,贤妃娘娘就出事了。贤妃娘娘被赐死没多久,姚贵嫔也死了。”芳婷嬷嬷望著我,颤声道,“我知道的就这麽多,谣言说是贤妃娘娘害姚贵嫔流产,但我知道,贤妃娘娘不是这种人,她绝不会做这种事的。”

“你为什麽这麽肯定?”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而我一时之间根本理不出什麽头绪。

“当年贤妃娘娘得宠的时候,当今太後还只是一个美人,後来偶得先帝临幸,怀了龙脉,可是因为不得宠,在宫里的处境很危险。娘娘同情太後,把太後接到品贤殿与她一起住,太後才能平安地把当今皇上生下来。太後生下皇子,才得以晋封为昭仪,若不是有娘娘照拂,太後早就在後宫里被折磨死了,皇上也不可能平安长到五岁。”芳婷嬷嬷流朱D,“她能那样对太後,又怎麽会去害姚贵嫔的孩子呢。”

我点点头,这的确说不通,不过我仍有些不解:“既然太後受过贤妃的大恩,为何刚才┅┅”

芳婷嬷嬷看著我,突然笑了一下:“夫人,以太後的身份,有些话不能说,而有些话,不能当著她的面说。”

我怔了怔,芳婷嬷嬷接著道:“太後一直记著贤妃娘娘的大恩,即使当年因为与贤妃娘娘感情好,被先帝嫌恶,打入冷宫,她心里也一刻没忘记替贤妃娘娘洗涮冤屈。否则,夫人今儿也不会来找太後探口风了。”

我一时没明白过来,略一思索,才恍然大悟:“原来那道密折是┅┅”

“不错。”芳婷嬷嬷点点头,“那道密折,是太後上给皇上的。”

搞了半天,原来这件事是太後搞出来的,我说太後啊,你干什麽要这样折腾我啊?这太後才是最精明的人吧,她竟然能算准了皇帝一定会让云家查这件事。我有点明白芳婷嬷嬷口中的“有些话不能说,有些话,不能当著她的面说”是什麽意思了。太後当然不能跟著宫人一起嚼舌根子,而她曾经不得宠,受人欺负,被打入冷宫这些旧事,也不能当著她的面说,否则太後还有什麽面子?不过不管怎麽说,今天进宫的收获实在是太大了,回去跟云峥再仔细商量一下,看能不能从这些信息中找到什麽头绪。

——2007、1、21

第138章 玉枕

芳婷嬷嬷提供的线索,让案件变得复杂起来。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搞清楚当年福阳殿里到底发生了什麽事?可是福阳殿的宫人都被处死了,连接生嬷嬷和来为姚贵嫔诊病的太医,都未能逃过大难,案件似乎又陷入了僵局。

云峥听了我的叙述,陷入沉思。我耐不住房间的沉寂,忧虑道:“云峥,我们现在又没线索了?”

云峥抬眼看我,笑了笑:“是暂时没有,未必一直没有。当年发生那麽大的事,福阳殿和品贤殿总会留一点蛛丝马迹。”

“那我们要到这两个宫去找线索?”我眼楮一亮。云峥摇摇头,笑道:“事发多年,这两宫也多次易主,恐怕有线索也早断了。”

我点点头,思索了一下,笑道:“对了,我们可以去姚贵嫔家里查一查。”宫中有规定,妃嫔在宫中死亡,家属可以进宫取走妃嫔的旧物,也陈钰q中找到一点儿线索。

“不错。”云峥赞钗a笑了。

姚贵嫔的父亲当年任了个通政司参议的五品京官,女儿入宫之後,姚家也风光了一阵,不过这荣光来得快倒得也快,姚贵嫔死後,姚家也渐渐衰落了,这些年姚家家道中落,人丁凋零,几乎已经没有人记得这户人家曾经有个貌美的女儿做过先帝的宠嫔。

我与云峥上前拜访,姚贵嫔的父亲已故,如今当家的是她的弟弟姚显华。姚显华诚惶诚恐地接待了我们,乍一看到他,我和云峥都听了一惊,照说姚贵嫔的弟弟才三十多岁,可看上去就像五六十岁的老人。家里的丫鬟仆人,也都面带老相,神情憔悴。不知道为什麽,我从踏进姚家,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心里莫名其妙地觉得很不舒服。我们对姚显华讲明来意,说太後当年与姚嫔有些相熟,想取些姚嫔的旧物拿去做纪念,姚显华立即感恩戴德,拍了一阵马屁,然後带我们进入一处独院。

踏进院子,那种奇怪的感觉更加浓烈,似乎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我不由轻颤了一下,云峥握著我的手,感觉到我的紧张,转头道:“怎麽了?”

“不知道。”我四下张望著,并未看出有什麽不对劲的地方。铁卫跟在我身後,让我觉得稍微安心。姚显华打开一个厢房,对我们道:“这个房间里放的就是家姐的旧物,两位请进。”

云峥牵著我进去,一进门,我顿时心头一阵狂跳,脖子上蓦然一阵发热,我讶异地低下头,发现黑龙玉口中的火焰红得有些透明,渐渐变得发烫。我奇怪地捏住黑龙玉,为何这玉会突然发生这样的变化?

这玉是冥焰赠我的神物,上次已经被我发现有帮助呼吸的弁遄A难道它还有其它的弁遄H可是是什麽让它产生了这样的变化?黑龙玉越来越烫,竟让我感到皮肤有些灼痛,我赶紧用手拉著红绳,让玉悬在空气中。我在屋里打量起来,这间屋子与别的屋子并没有什麽不同,姚先生说屋里的钗h粮]都是以前姚贵嫔在宫里用过的,姚贵嫔死後,他们进宫把她的遗物带了出来。我的目光落到床上,床铺收拾得整洁,因为无人睡,床上没有被褥,只放著一个颜色青翠的雕花的玉枕。在看到它的同时,那种危险的感觉顿时高涨,我的汗毛竖起来,我蓦地觉得这东西一定跟我脖子上的黑龙玉异常有莫大的关联。

我鬼使神差地向床前走去,伸手拿起那只玉枕,黑龙玉垂回脖子上,蓦地一阵火烫,我“呀”地痛呼出声,甩开玉枕,退了两步,云峥赶紧扶住我,一脸讶色:“叶儿,怎麽了?你不舒服?”

我捏住黑龙玉,只觉得那玉越发火热。这玉枕,一定有古怪,我试著再碰了碰它,黑龙玉又蓦地一烫,像块火石落在了脖子上。我退开两步,转头看向姚显华:“姚先生,这玉枕也是贵嫔娘娘的遗物麽?”

“不错,这玉枕是我姐姐的心爱之物,说是枕著它睡夏天特别清凉。”姚先生点头。我疑惑不定地看著那玉枕:“这玉枕是从何处得来的?”

“这个┅┅”姚显华仔细思索了一下,“哦,我想起来了,这玉枕是当年还是礼部侍郎的蔚丞相送给家父的,说能解夏日酷璁,我姐姐最怕热,所以父亲大人把这玉枕送进宫给姐姐用了。”

蔚相?我与云峥对望一眼,立即有了决定:“姚先生,我们就把这玉枕带进宫给太後,您觉得如何?”

“没问题没问题。”姚先生连连点头,走上前将玉枕拿起来,双手递给我。脖子又是一烫,我退了一步,对云巽道:“云巽,你拿著吧。”

走出庭院,那种奇怪的感觉如影随行,我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云巽手中装著玉枕的锦盒,看来我这一切奇怪的感觉都是来自这东西。姚显华邀我们入花厅饮茶,我却无心多呆,见他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想是姚家败落之後,多年再无显贵上门。我心中一动,忍不住道:“姚先生,妾身有个冒昧的问题,不知道当不当问?”

“荣华夫人客气了,请讲。”姚显华赶紧道。我尽量挑著比较温和的字眼:“先生正当壮年,为何却面容憔悴┅┅”

姚显华听我这样问,脸上带上一丝沉痛和无奈之色:“不瞒夫人,也不知道是否当年姐姐圣眷太隆,让咱们姚家遭到天妒,不仅姐姐命短福薄,姐姐死後,我们姚家不但家道衰落,府上的人也莫名其妙地患上一种未老先衰的怪病,这些年,我们也找了不少全国各地有名的大夫诊病,就是查不出病因,别人都说我们姚家受了上天的诅咒,连府中的下人都逃不过未老先衰的厄运。”

我转头看向云峥,见他蹙起眉,不知道在想什麽,转头又问:“这病,是姚贵嫔死後,府上的人才得的?”

“不错。”姚显华点点头,“最初也不明显,最近两年才越发衰老得厉害。”

莫非,姚贵嫔的死因和姚府上下的衰老症,与这玉枕有关?这是什麽东西呀?怎麽像原子弹爆炸後的核辐射似的?难道黑龙玉就是查觉到了这玉枕的诡异,才变得滚烫给我示警?黑龙玉是神物,它提醒我注意的东西,必是邪物无疑!

上了马车,云峥问我:“叶儿,你发现了什麽?”

我将玉的异状告诉给云峥,云峥听了,让云巽将玉枕递给他,玉枕一拿进马车,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来了,脖子上的黑龙玉又开始蠢蠢欲动,云峥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我轻声道:“云峥,你看出这玉枕有什麽古怪没有?”

“这不是玉。”云峥翻看著玉枕,玉枕是一块整石磨成,两侧雕刻著精巧的麒麟送子的吉祥图案。我讶道:“不是玉麽?可这看起来很像玉啊,不是玉是什麽材料做的?”

“我也不清楚是什麽材质做的,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绝对不是玉。”云峥翻看半天,微微一笑,“我虽看不出是什麽,但有人一定知道。”

“谁?”我讶道。

“沉谙。”云峥淡淡地道,见我一直把黑龙玉的绳子捏著,将玉枕递出车厢,让云巽收著,黑龙玉的烫热才消停下来。云峥看我垂下黑龙玉,笑道:“今儿亏了有你这宝贝,否则我们可能会空手而归。”

我笑了笑:“沉谙到底是什麽人?你怎麽知道他一定知道这是什麽东西?”

“沉谙麽┅┅”云峥笑起来,“他就是一个面摊的老板。”

“云峥┅┅”我嗔怪地哼了哼。云峥轻笑著拥我入怀,轻声道:“不过,这个面摊儿老板博古通今,知晓很多奇闻异事,找他一定会有收获的。”

是麽?原来易沉谙这麽有学问?云峥吩咐马车径直去易沉谙家里,我好奇地道:“咦?不是去沉谙的面摊麽?”

“他只在晚上蓝u的,而且每天只卖一百碗面条,卖完就收摊,就算有人排著长队等著也不管,只让他们明天请早。”云峥笑道,“现在是白天,只能去他家找他。”

这易沉谙还真是个怪人。马车驶进一条僻静窄街,在一个胡同口停下来,云峥扶我下了马车,走进胡同,在一家院门前停下来,敲门。一会儿,门开了,易沉谙见到我们,脸色淡然地将我们请进去,奉上茶,才淡淡地道:“找我什麽事?”

云峥示意云巽将锦盒放到桌上,打开盒说J“我想让你看看,这玉枕是用什麽东西做的?”

易沉谙的目光落到玉枕上,平静的脸上顿时变得有些凝重,他取出玉枕,拿在手里仔细打量,眉头渐渐蹙起来:“这东西你从哪里得来的?”

“你别管,只管告诉我这玩艺儿有什麽蹊跷?”云峥道。

易沉谙将玉枕放回锦盒,脸色一沉:“这不是什麽好东西,最好离它远点儿。”随即看向我:“特别是你,嫂夫人。”

“为什麽?”我讶道。沉谙的唇角微微一勾:“嫂夫人有喜了,不是麽?”

“你怎麽知道?”我的脸微微一红。云峥笑道:“沉谙的医术精湛,寻常之症不用诊脉,仅观面色就能断病。”

“呀┅┅”我有些意外,既然如此,为何他不开医馆,反而箫 掬u儿?沉谙看著锦盒里的玉枕,表情严肃地道:“孕妇经常接触这东西,容易生下畸形胎儿,嫂夫人最好不要碰它。”

“什麽?”我和云峥都惊呼出声,云峥反应奇快地拉我起来,退到墙角,瞪著锦子里的玉枕,脸上蓦地布上一层寒霜。易沉谙看了我俩一眼,唇角微微上扬:“反应这麽大做什麽,就算是对胎儿有影响,也要些时日才行,一时半会儿的接触还是没事的。”

我的心中一寒,经常接触这玉枕,会生出畸形儿,莫非,这便是当年福阳殿惨案的真相麽?自古以来,产下畸形怪胎,都被人认为是不祥妖孽,天降大祸之兆,怪不得先帝当年要将整个福阳殿的宫人和太医、接生嬷嬷都杀了灭口,原来如此!

——2007、1、22

第139章 辐射

“这到底是什麽鬼东西?”云峥向来波澜不兴的脸上的也带上了一丝惊怒。

“家师当年四处行医,曾在南疆某个偏远的村寨住过一段时间。”易沉谙看著那玉枕,沉声道,“那个村寨里的苗人,不知道为什麽,近两百年来全都患有未老先衰的疾病,新生儿都带有不同程度的畸形、残缺或痴愚症状,存活的可能性很小,严重如双头、无皮等畸胎通常生下来便是死胎,聋哑、四肢异常、痴呆者也有可能活下来,但这些人身体孱弱,很容易死亡,即使偶尔生下健康的婴儿,也会渐渐患上未老先衰之症,四十岁上下便犹如六旬老者。南疆苗人说那个村寨被恶神诅咒过,根本不敢与村寨的人或物接触,更不敢踏入,久而久之,那个村寨成为南疆的一个禁忌。”

“这世上竟有这等怪事?”云峥蹙眉道,“结果是否被令师发现了什麽?”

“嗯。”易沉谙点点头,“家师发现这个村子的症状是从两百年前开始的,就努力查探两百年前村子里到底发生过什麽异事,原来两百年前,这个村子曾从天下掉下一块巨石,落在村子附近的山头上,村里的巫师说这是上天恩赐的神石,将石头供奉起来。後来有人发现石头外表虽然粗砺丑陋,但打磨之色颜色如玉,便有人取石做饰物,结果没多久,那些佩戴饰物的人便急速衰老,人们以为是他们私取神物,触怒了神灵,纷纷将玉饰归还到巨石前,从此再也无人敢去私自碰那块巨石,可是村子里的人还是没能解脱诅咒,人们还是渐渐衰老,孕妇也生下畸胎,数百年来,村子里的人日日盼著神灵早日宽恕他们,把他们从地狱般的生活中解脱出来。”

“哪是什麽神灵的祖咒,这明明是辐射!”我心里有些明白了,皱起眉插嘴。

“辐射?”易沉谙看著我,眼神有些讶异,“嫂夫人知道这石头有何怪异之处?”

“就是放射性物质┅┅”我顿了顿,见易沉谙表情更奇怪,这个怎麽解释呢?想了想:“简单来说,就是某些物质内部发生衰变,放出我们肉眼看不见也感觉不到,只能用专门的仪器探测到的射线,物质的这种性质就叫放射性。”我过漏掉那些原子核之类我也解释不清楚的名词,简单地道。

“射线是什麽?”易沉谙还真是个好奇宝宝。

“射线就是┅┅,你看过太阳发出的万丈光芒吧,把它想像成那东西就行了。”我随口胡诌。易沉谙质疑道,“你怎知就是辐射?”

“令师是否发现那巨石有异?”我询问道,见他点头,笑道,“你说说令师是怎麽做的,我就能判断了。”

“嗯。”易沉谙的话题终于转回来了,“家师发现每户人家衰老的程度都不同,房舍离巨石山近的人家,衰老得快,孕户生出的都是畸胎,离巨石山较远的人家,衰老的时间要慢一些,畸胎也比较少,所以怀疑村子里的怪病与巨石有关,就去山上取了几件玉饰,带出村寨做试验。”

“实验的结果如何?”我询问道。易沉谙道:“家师用了数笼老鼠做实验,一些笼子里放进一块玉佩,一些笼子不放玉佩,只把玉佩放到离笼子稍远的地方,一些笼子完全放到离玉佩非常远的数墙之外。结果经过数次试验,每次都得出几乎同样的结果,笼子里有玉佩的老鼠死得非常快,母鼠生下的小鼠畸胎;笼子在玉佩稍远处的老鼠,衰老得较慢,生下的小鼠也并非全是畸胎;数墙之外的笼子里的老鼠,则一切正常。由此确定,那苗寨人的怪病,的确是由那块巨石引发的。”

易沉谙叹了口气,道:“家师同嫂夫人一样,也不信鬼神之说,决意查明真相,可惜他穷尽一生,也没能查明这石头到底有什麽怪异,由于长期与这种玉石打交道,家师也渐渐患上了衰老症,临终前终于相信这是受恶神诅咒之石,让我此生不要碰它。”

我点点头,坚定地道:“听了你说的,我更坚信那块天上掉下来的陨石一定带有强烈的放射性物质,污染了那个村子的环境,才发生了这些怪事。”

“陨石?污染?”易沉谙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我无力地拍了拍脑袋,笑道:“那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放射性物质对人体的危害,在大剂量的照射下,受害人会快速死亡。照射剂量小,人不会马上死亡,但往往需经过多年以後,一些症状才会表现出来,比如衰老等。而且放射性物质还会引起基因突变和染色体畸变,损伤遗传物质,使一代甚至几代人受害,这就是为什麽那些孕妇会生畸胎的原因。”

易沉谙眼中带著讶异之色,茫然地看向云峥:“我怎麽听不懂嫂夫人在说什麽?”

云峥笑道:“我也听不懂,只听出这石头是有害的。”

我尴尬地笑了笑:“我知道的就这麽多,你要叫我详细解释我也不会,总之,这绝不是鬼神诅咒就是了,你们搞不懂辐射,就想像成这石头蕴含无色无味的巨毒得了,中了这种毒,人会慢慢衰老,孕妇会生畸胎,长期直接接触会快速死亡。”

“那这辐射是怎麽产生的?”易沉谙似乎接受了我的说法,疑惑地道,“又怎麽医治呢?”

这让我怎麽答?辐射这东西完全是现代社会的产物,核废料、核燃料、医疗放射污染,还有工业和居民家电消费品等等,古代哪里有这东西?只能是偶尔来个天外来客了。“这个┅┅”我费力地道,“比如某种威力强大的炸药,爆炸後有可能产生放射性物质,比如有些矿石,像花岗岩就带有放射性物质,还有就是有些天下掉下来的陨石,不知道什麽原因带上了放射性物质。总之就是物质发生了异变。至于怎麽医治,这个,很抱歉,我实在不知道,最好的方法,就是远离辐射源,那个苗寨的人如果早点搬走,也章L几代之後会渐渐正常起来。”

“没想到家师穷尽一生也追寻不到的答案,今日被嫂夫人一语道破。”易沉谙站起来,对我施了一礼,“沉谙代家师谢过嫂夫人!”

“快别这麽说,我知道的也很有限,起不到什麽实质的作用。”我指了指那锦盒里的玉枕,对云峥道:“这玩艺儿怎麽办?我可不敢带到家里去了,可它又是重要的证物,最好能找个妥当的地方收藏起来,等事情了结後再毁了它。”

“我有分寸。”云峥让云巽收起锦盒,辞别了易沉谙,我们上了马车回侯府。我靠在云峥肩上,叹了口气:“云峥,人心怎麽可以狠毒成这样?若不是有黑龙玉帮忙,只怕我们一辈子也无法知道玉枕的真相。现在我们知道当年福阳殿发生了什麽事和姚贵嫔的死因,也知道这玉枕是蔚相送的,可是,慕容妃之死又有什麽玄机呢?慕容太傅一家已被灭门,根本取不到什麽物证了。”

“若无黑龙玉,我们也酗ㄙ器D玉枕的真相,但未必不能知道福阳殿发生何事。”见我讶异地看他,云峥笑了笑:“以云家的情报网,当年宫中发生这样的大事,多少总会收到点风声,那日我说要收集慕容妃资料时,已经让人通知隐执事将十八年前慕容妃出事前後後宫异常事件的全部资料调给我,如今我们只需等资料送到我们手上。”

“品贤殿发生了什麽事?云家的情报网也知道吗?”我怔怔地望著云峥,先帝明明杀了殿内的宫人灭口,如果云家的情报网仍能探知到发生什麽事,是不是太可怕了?这是什麽样的势力?怪不得皇帝会找云峥来查这件案子,这对云家到底是福是祸?

“最少能知道一些表面的情况,掌握到一点儿线索,比我们自己猜测要好得多。”云峥轻声道。

我不好多说,突然想起什麽:“对了,你说蔚相又是从哪里得来的那个玉枕呢?他怎麽知道那陨石能害人?”

“这正是我们下一步要查的。”云峥笑了笑,沉吟道,“必竟南疆那村子发生这种怪事已经有两百多年,这麽多年,未必只有沉谙的师父一人发觉那陨石有异,就算是被认为受神诅咒都好,总之知道了那石是可以害人的,就极有可能被有心人士利用。我会尽快追查这些细节,南疆那个村寨十八年前可有人去取石,还有玉枕的雕花也是线索,可以通过它找到当年的雕刻工匠,了解一些情况,你要相信,做任何事,都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的。”

那倒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在等下一步的情报送来的空闲日子里,云府那些鬼鬼祟祟偷窥我的眼楮渐渐消失了,我知道,蔚相已经基本上解除了对我的怀疑。随後有一天,义管事拿来一张拜帖,蔚相大人明日要登门拜访,我笑起来,将帖子丢到桌上,走到书桌前提笔写字:“宁儿,按这份菜单叫厨房准备食材,我要弄桌好菜招待蔚相!”

——2007、1、22

第140章 家宴

一早起来准备中午这顿火锅的底料,一会儿蔚相下朝可就要过来了,在厨房把底料熬好,吩咐厨子准备菜品,抬眼见厨房的下人领了个中年妇人走进来:“就放这儿吧,一会儿去管事那里领钱。”

看到来人,我笑起来:“周大婶儿,你来了。”

“云夫人!”周大婶欠了欠身,笑道。我赶紧阻她:“不用这麽多礼,我们出去坐会儿。”回京之後,我曾遣人去她那里买豆腐乳,还给福生带了些礼物,知道我就是云家的少夫人後,周大婶儿每次送的豆腐乳都是当日启封的,我昨儿差人跟她说今天要一些新鲜的豆腐乳,她居然亲自跑来了。

“云夫人,你每次让人过来买豆腐乳,都要给福生带礼物,会把他惯坏的。”周大婶跟著我出来,一边轻声埋怨,“那孩子现在整天想著往侯府跑,心都野了。”

我喜欢跟周大婶这样的人交往,她不因我身份蓦然变得尊贵就对我卑躬屈膝,这个平民女子自有她的一份自尊与坚持。我笑道:“他喜欢来就让他来嘛,金莎很喜欢跟他玩,金莎在这里没什麽朋友,让他跟金莎打个伴也是好的。对了,周大婶儿,我上次说应该让福生去学堂读书,你考虑得怎麽样?”

“云夫人,我们这样的家境,能吃饱穿暖就不错了,那孩子心野,不是读书的材料。”周大婶摇摇头,语气却很坚决。我心知她对她丈夫的事心里有些结打不开,劝道:“大婶儿,如果你担心钱,可以让福生到侯府来学习,反正先生教金莎一个人是教,教两个人也是教,不会添什麽麻烦,而且学会识字,好处总是多些。”

周大婶摇摇头:“云夫人,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看来她还是不肯,我叹了口气,也不好再劝,云义急急跑过来道:“夫人,蔚相已经到大门口了。”

周大婶急忙道:“云夫人,你有客人,我先回去了。”我笑道:“我反正也要出去迎他,一起出去吧。”

刚走出中庭,云峥已经将蔚相迎了进来,我见到蔚相身边的人,微微一怔,皇帝竟然一身便装,跟蔚相一起来了。他见我怔在原地,似笑非笑地道:“荣华夫人,听说你今儿做你的家乡菜宴请蔚相,我不请自来,夫人不会怪罪吧?”

我吸了口气,挂上笑容:“公子太客气了,您可是请都请不来的贵客,妾身怎麽会这麽不识大体。”

云峥笑道:“公子、蔚相,里边请!”

皇帝的唇角微微一勾,目不斜视地从我身边走过,径直往里走。蔚相对我点点头:“荣华夫人!”

“相爷请!”我伸手,蔚相跟著云峥和皇帝一起往里走。我转头对周大婶道:“周大婶儿,我要进去陪客人,就不送你了。”

却见她怔怔地望著云峥一行人的背景发呆,脸上有疑惑、有震惊,我轻声唤她:“周大婶儿?大婶儿?”

“啊?”她蓦地回过神色,脸色有些怪异。我关切地道:“你怎麽了?没事儿吧?”

“云夫人?那是谁?”周大婶的眼神有些异样,云峥他们已经转过圆拱门不见踪影了,她还是怔怔地望著那边发呆。

“谁?”我心里有些奇怪,“你说刚刚的客人?”

“那个,年长的那位老爷,他是谁?”周大婶转头看著我,脸色有些发白。我心中一动,盯著她的脸,缓缓道:“那是当朝丞相蔚锦岚。”

“丞相?”她似乎没回过神来,脸色却越发惨白,喃喃地道:“丞相?”

“周大婶儿,你没事吧?”我看她一副受惊吓的样子,身子摇摇欲坠,仿佛站立不稳,赶紧扶住她。她用力抓住我的手,捏得我的手生疼:“他是当朝丞相?”

“是!大婶儿认识他吗?”我心中隐约猜测到什麽。她猛地回过头,神经质地摇头:“不认识,我不认识他!我┅┅,云夫人,我要回去了┅┅”

“你真的没事?”我看著她慌乱失措的表情,心中越发肯定。她点点头:“我不打扰夫人了,先走了。”

她转身就往外跑,像是身後有鬼追似的。我望著她的背影,唇边浮出笑容,蔚相大人,也扣 器D你是谁了呢。若你知道今儿的拜访,不但没探清我是谁,反让我探到了你的底细,不知道会不会後悔?

踏进主厅,见云峥陪著皇帝和蔚相在饮茶,我笑道:“不好意思,让两位久等了,岳b准备好了,请两位贵客移驾花厅。”

等皇帝和蔚相落了座,见到桌上精致的火锅炉子冒著热腾腾的蒸气,各种荤素菜肴瞻F一桌,蔚相讶道:“这便是大名鼎鼎的沧都火锅麽?”

“不错。”云峥微笑道,“内子的火锅店,在沧都享有盛名。”

“何止沧都,在京城都听闻了,今日才算得以一见。”蔚相看著锅子分成两半,一半是红汤一半是清烫,笑道:“这锅倒特别。”

“这叫鸳鸯锅。”我笑道,“外子饮食清淡,妾身又不知道两位贵客的口味,所以特地准备了两种口味的底料,供君选择。”

“鸳鸯锅?”皇帝挑了挑眉,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我笑道:“公子偏好什麽口味?妾身为您示范一下。”

“辣的。”他简洁地道,不知道为什麽,我觉得他似乎有些不悦。没注意到云峥和蔚相都有些吃惊的表情,我夹了一块毛肚烫好,放到他面前的油碟里:“公子试一试,可还合胃口?”

他夹起毛肚吃下去,一会儿,脸色就变红了,咬著唇不出声。云峥赶紧道:“宁儿,给公子端杯茶,馨儿,盛碗红杞雪耳羹给公子。”

我见皇帝接过宁儿端来的茶就猛贯了一口,有些恍然,原来他根本不吃辣的。真是的,不能吃辣逞什麽能?却没人敢说半个字,後来给他烫菜,我都搁清汤里了,他阴沉著脸,却也没说不要。气氛有些沉闷,蔚相咳了一下,笑道:“夫人这火锅的吃法,果真别有风味。”他倒是能吃辣的,我笑了笑:“相爷喜欢才好。”

“荣华夫人真是聪慧大方,下得厨房出得厅堂。”蔚相笑道,“听说夫人在沧都经营的绣庄,也是别具一格。”

看来丞相大人已经派人去沧都查过我的底了呀。我大方地笑道:“妇道人家做的小生意,上不得台面的。”

“云世子真是好福气,娶了这麽个才女做夫人。”一直不出声的皇帝突然冒出一句话来。蔚相笑道:“公子说得不错,那日荣华夫人在我府中,我遨夫人为我的一幅画儿题诗,夫人倾刻思索便作了首极契题的诗,真是才思敏捷。”这蔚丞相这会儿倒是拍起马屁来了,是解除了我身份的疑虑,与云家攀交情来了麽?

“是麽?”皇帝淡淡地道,“蔚相不知道,荣华夫人歌也是唱得极好的吧?”

“耳闻过,却未有机会听到夫人妙曲。”蔚相笑道。皇帝淡淡一笑:“不如请夫人为蔚相弹唱一曲如何?”

“这┅┅,会不会太唐突夫人了?”蔚相笑道。我笑了笑:“相爷客气了,两位来侯府作客,妾身身为主人,自然要热情招待的。宁儿,去房里把我的吉他拿来。”

“蔚相不知道,荣华夫人不但歌唱得好,而且还有手绝技。”皇帝又开口了,我怔了怔,皇帝定定地盯著我,唇角一勾:“荣华夫人可以应题来唱歌呢。”

这死小子,今儿是专门来跟我过不去的?转而看向云峥,见他面无表情,袍子下的手却握住了,我轻轻握住他的手,安抚地拍了拍,他转头看我,我对他笑了笑,没事,别生气。

转眼看向皇帝摄人心魄的眼楮,我淡定地笑了笑:“公子莫非想给妾身出题?”

“以荣华夫人之才,当不是问题。”皇帝的唇角扬了扬,我笑道:“公子这麽看得起妾身,妾身哪里好不给公子面子?公子请出。”

“就以‘游戏’为题,如何?”皇帝静静地看著我。游戏?是指我是你的一个游戏麽?倒好,刚好肚子里还有首歌契题。我淡淡一笑,接过宁儿递过来的吉他,站起来,宁儿把椅子搬离岳钺y远,我坐下去,拔动琴弦,唇角一勾。游戏,好一个游戏。

夜夜也没有像这夜那麽静,

似听见这颗心滴血声,

回味著你昨晚像恶梦似的话,

你给我的竟不是爱情。

是你说从来无人,

像我在做尽傻事,

竟然仍然认真对这玩意,

为何从前爱得极度容易,

将来和谁再讲这段趣事。

缠绵游戏过後,为何能舍得放手,

是定律或是爱不够。

告诉我这段缠绵游戏过後,

为何情不可永久,

是事实并没有真爱,

或跟本我未看透。

但觉得从前情人,

在世上并没存在,

多年来从未真正去被爱,

来来回回,我只站在门外,

一时糊 A你只当做意外。

是呵,是游戏,是意外。我唇角噙起轻嘲的笑容,唱尽一曲,满室寂静。半晌,蔚相拍手赞道:“好别致的曲子,夫人这方言似乎是南广地区的方言,夫人莫非是南广人?”

我讶异地抬头,我故意唱了一支粤语歌,以为他们一定听不懂,没想到这时空竟然也有类似粤语的方言。我见皇帝脸色有些冰冷,心知他一定也听懂了。我笑道:“不是,妾身以前跟一位朋友学了几句,让相爷见笑了。”今儿这曲听了,蔚相应该完全放心了吧?蔚蓝雪可是不会说南广方言的。

让宁儿收了琴。皇帝一直冷冷地看著我,半晌,站起来道:“蔚相,今儿出来多时,该回去了。”说罢,举步就往外走,蔚相见皇帝走了,赶紧站起来:“云世子、荣华夫人,多谢两位盛情款待,本相告辞。”

我们送出门去,皇帝早已坐上轿子。看著两顶轿子渐行渐远,云峥握住我的手,我回过头,云峥的眼神满是温柔的怜惜,我把头轻轻倚在他的肩上,淡淡地笑了。我知道,我不会是云峥的游戏,永远不是。

——2007、1、22

缠绵游戏></a>

第141章 妒妇

平安今儿有些心不在焉,我听出她琴音里的烦躁情绪,唇角勾起来。端起茶,轻轻吹著开浮在水面上的茶叶,喝了一口:“平安,你有心事?”

“嗯?”她抬起脸,看到我温和的笑容,不自在地道:“没什麽哪┅┅”

“平安,你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我莞尔道。平安的脸微微一红:“叶姐姐,你知不知道,听说┅┅”她迟疑著停下来,见我笑著望她,一鼓气儿地道:“听说百花楼来了个姑娘,叫赛卡门,这一个多月在京里可红了┅┅”

“赛什麽?”我一口茶差点喷出来,错愕地看著她。她重复道:“赛卡门!大家都说她比当年的卡门姑娘还风骚。”

“风骚?”黑线啊!我咳起来,又好气又好笑。平安搁下吉他,静静地看著我:“叶姐姐,我想去看看她。”

“呃?”我讶异地放下茶杯,“为什麽?”

“外面说我二叔迷上她了,把她包下来了。”平安咬紧了唇,表情有些嗔怒。我莞尔道:“又如何?当初你二叔还包下我呢,也没见你跑来看我?”

“叶姐姐┅┅”平安的嘴噘了起来,指控道,“你欺负我!”

“平安,寂将军的为人你应该比我还了解吧,他是那种会迷恋女色的男人麽?”我轻笑道:“若他真喜欢那位姑娘,那位姑娘也必有过人之处┅┅”

“什麽过人之处,还不是打著你的名号,迷惑男人罢了!”平安气呼呼地嚷,完全没注意到她这话其实把我也骂进去了。我心中一动,看望平安气恨的表情,心中隐约猜到几分:“平安,皇上是不是也去了?”

“他┅┅”平安怔了怔,看著我,脸上顿时飞满红霞,“我哪知道啊,我只知二叔是经常去的,叶姐姐,你陪我去百花楼看一看好不好?”

“我不去。”我一口回绝她,她立即拉长了脸哭丧道:“为什麽?姐姐对她不好奇麽?她叫赛卡门耶?”

“不好奇。”我淡淡地道,“卡门这个名字,已经跟我没有关系了。”好奇的是她,想去看情敌的是她,而我,关于曾经在青楼里的一切,都不愿再去触碰和回想。

“你不陪我去,我自己去!”平安站起来,气哼哼地道。见我没反应,她气急道:“那里龙蛇混杂,万一我在那里出了事┅┅”

“将军府的家丁可以陪你去。”我提醒她。她顿了顿:“他们武奶ㄕn,万一遇到武艺好的人┅┅”

“你是去打架麽?”我不以为然地端起茶,笑了笑。平安一跺脚,气道:“姐姐┅┅”

“那我让铁卫陪你去。”我喝了口茶,依旧无动于衷。平安急红了眼:“我才不要他们,你不陪你去,我就┅┅”见我抬眼淡淡地看她,她咬了咬唇:“姐姐陪我去,我才不会被二叔骂啊┅┅”

“你被你二叔骂得还少麽?也没见你怕过。”我摇摇头,放下茶杯,抬眼见平安的眼略w经如珠串儿般滚落下来,讶道:“平安┅┅”

她蹲到我身前,伏到我的膝上,美丽的小脸上满是无助:“姐姐,你帮帮我吧,我答应你,我不惹事,就是想看看她,姐姐,你帮我看看,我哪里不如她┅┅”

“平安┅┅”我幽幽一叹,可怜这娇生惯养的孩子,情蔻初开,爱上的却是全天下最难对人付出真心的人。我抚著她乌黑的长发,心头一软:“好了,别哭了,我陪你去。”

是夜,我和平安乔装,去了如今的京城第一青楼百花楼。寻了小厢坐下,平安对龟奴道:“叫你们那位赛卡门姑娘出来。”

“哟,公子,今儿不巧了,赛卡门姑娘已经有客了。”龟奴陪著笑道,“小的给两位公子另外介绍两位姑娘吧,我们的凤仙姑娘和如霜姑娘也是一顶一的美人儿┅┅”

“你当本公子没见过世面麽?随便弄两个人来唬弄本公子!”平安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啪”地拍在桌子上,怒道,“我就要赛卡门姑娘,管她有没有客,都得过来见我!”

“公子,您别为难小的┅┅”龟奴的眼楮盯著桌上的银票,吞了吞口水,笑道,“赛卡门姑娘房里的客人小的可得罪不起┅┅”

“什麽客人这麽了不起?”平安怒道。龟奴赔笑道:“是寂惊云寂将军!”

“二┅┅”平安立即收声,眼中却蓦地带上几分嗔怒,“他又来了?”

“是啊,公子。寂将军是皇上身边儿的红人,如今又是赛卡门姑娘的入幕之宾,小的怎麽敢┅┅”龟奴的话还未说完,就听到平安寒声道:“入幕之宾?你说他现在在她房里麽?”

“不错┅┅,哎哟┅┅”龟奴被平安一把推到地上,发出痛叫。平安蓦地站起来:“入幕之宾,我倒要去瞧瞧┅┅”说著像一阵风似的冲出小厢,我大急,赶紧跟出去:“平安!”

却见她已经跑上楼,顺手拉住一个龟奴:“赛卡门是哪间房?”龟奴被她脸上的怒气吓住了,伸手一指,平安立即又旋风似地往前冲,青楼里的人都望了过去,场面顿时安静下来。我赶紧跟著她跑上楼:“平安,你等等┅┅”

却见她已经冲到一个厢房前,门口的丫鬟拦住她,惊声道:“你要干什麽?”

“这是赛卡门的房间?”平安怒声道,活脱脱像个抓老公逛窑子的妒妇。那丫鬟见她凶神恶煞的样子,瑟缩了一下:“你找我家姑娘干什麽?”

“是就成了!”平安一把推开她,推门冲进去。我快步跟上前,扶起被她推倒在地的小丫鬟,抱歉地道:“不好意思,她没什麽恶意的。”

里面竟然没有声响,我赶紧踏进房间,见平安傻傻地杵在房中,圆桌边坐著两个人,一个正是寂将军,他也一脸错愕地看著平安,想是吃惊不小,另有一个女子,想必就是那位赛卡门姑娘了,我看清她的脸,倒是微微有些讶异,这姑娘,竟是我们初到京城时,在沉谙的面摊儿上见过那位吃白食的姑娘。除此之外,房内再无第三人。

“平安!”寂将军呆了半晌,终是反应过来,怒道,“你,你来这里做什麽?”

“我┅┅”平安没有看到皇帝,气焰顿时消退下去,又见寂惊云一脸震怒,吓得赶紧缩到我身後,不敢出声。

“寂将军不要动怒!”我赶紧笑道,“会吓坏赛姑娘的!”我见那位赛卡门一脸平静地看著眼前的突发状况,眼里没什麽情绪,暗赞一声,这女子果然不凡,想到她蹭面的那一幕,更是忍俊不禁,寂将军倒是好眼光。

“你┅┅”寂惊云无奈地看著我,叹了一口气,“叶公子怎麽也跟著她一起胡闹。”

“将军,平安不过是对这位姑娘有些好奇,没什麽恶意。”我拉著平安走过去,对赛卡门道,“姑娘,刚刚真是不好意思,让你受惊了!”

“公子言重了!公子是寂将军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赛卡门嘴里说著客气话,脸上却依旧没什麽变化。正说著,一个香喷喷的半老徐娘跑进来,嚷嚷道:“唉呀这是干什麽呀?寂将军,真是不好意思┅┅”

“没你的事儿,出去!”寂惊云把一肚子火发在了老鸨身上。老鸨吓了一跳,见我们没打起来,悻悻地出去了。寂惊云有些尴尬地对赛卡门道:“赛姑娘,这是在下的朋友,叶公子,她身後躲著那个,是在下的 子。”说著,厉声喝道:“平安,还不快出来给赛姑娘道歉!”

平然在我身後磨蹭半天,走出来,嘴里低声咕哝道:“对不起┅┅”

“将军别吓坏了小少爷。”赛卡门淡淡地道,转头看向我,“两位公子请坐。”

我拉著平安坐下来,平安的眼楮在赛卡门脸上溜溜转了半天,看向寂惊云:“二叔,宇叔叔没来麽?”

寂惊云怔了怔,看了我一眼。我心中苦笑,寂将军不会误会是我来探听皇帝的动静吧?寂惊云瞪了平安一眼:“他怎会来?”

“他不来,那你来做什麽?”平安哼道,我忍不住笑出声来,看来平安对她二叔倒是大大地放心。寂惊云尴尬不语,倒是赛卡门问道:“小少爷问的可是第一晚与将军同来的那位公子?”

寂惊云不语,但观他的脸色,想必是了。平安气道:“他真的来了?”

赛卡门看向平安,眼中有异芒闪过:“那位公子只是第一晚来过,後来都只是寂将军一个人来的。”我盯著她,心中有一丝诧异,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怎麽她的眼神,像是有些幸灾乐祸和挑唆的味道?再仔细看到,却见她平静的明眸沉寂若水,毫无波澜。

“啊?”平安大吃一惊地看著寂惊云,“二叔,原来外间传你包下这位姑娘,是真的?”

寂惊云尴尬地站起来,不理平安,对赛卡门道:“赛姑娘,今日让姑娘受惊,实在抱歉,姑娘早点休息,在下告辞!”说完,转身抓起平安的手:“走,回家!”

寂惊云的语气含著尴尬的怒气,平安不敢造次,乖乖地跟著寂惊云走出去。寂大小姐的青楼抓奸闹剧,可算收场了。

——2007、1、23

第142章 落水

德贵妃的公主满月了,太後在客里瞻F庆宴,请了些诰命贵妇。我本不想去,云峥这两日精神不太好,我想留在家里陪她,但太後特地下了旨,让我参加,想了想,关于慕容妃的案子,我还有些事想问芳婷嬷嬷,只好更衣前往。

她的女儿满月,我的孩子也有三个多月了,肚子已经有些显,不过天茳国的裙子宽大,平时不留意也看不太出来。云峥每日都要给我灌安胎药,隔几日便让傅先生给我请一次脉,我这个宝宝很健康,生命力很强,不同于第一胎,我甚至能感觉到他是那样强烈地依附著我,而且他好乖,一点也不折腾妈妈,我几乎没有什麽明显的妊娠反应,既不害喜又很能吃,身子丰润不少。

太後将庆宴础b了御花园,德贵妃盛装坐在太後一侧,接受著众人的道贺,这次她看到我,脸色倒是镇定自若,想必蔚相已经知会过她了。之前在懿宁宫遇到芳婷嬷嬷,我让她回想一下慕容贤妃出事之前,可有人送过什麽特别的东西。我想起姚贵嫔的玉枕就是借她父亲的手送进宫的,也顷}容妃的情况也类似。芳婷嬷嬷想了半天,想不出什麽特别:“荣华夫人,贤妃娘娘一向受宠,怀了孩子之後,经常都有人送礼的,奴婢实在是想不出。”

“贤妃娘娘这麽受宠,怎麽直到姚贵嫔怀了龙脉,才怀上孩子?”我疑惑地道。

“贤妃娘娘以前曾怀过两次龙脉,都小产了,太医说娘娘的身体太弱,很难怀上孩子。”芳婷嬷嬷回忆道,“所以那次娘娘又怀上龙脉,可高兴了,为了保住这一胎,娘娘不敢乱跑乱动,几乎连床都不下,慕荣夫人还专程去庙里给娘娘求了安胎符,让她一直挂在身上┅┅”

“慕荣夫人?”我疑惑地复述,芳婷嬷嬷道,“就是太傅夫人,娘娘的大嫂。”

我点点头,就是楚殇的母亲吧?谁都知道子嗣对後宫的女人们意味著什麽,可怜慕容妃那麽辛苦地想保住胎儿,结果孩子不是死于流产,却死于它父亲赐给它母亲的那三尺白绫。

宫女给命妇们送上一道“眉眼笑”,这是满月宴的最後一道甜品,吃完它,这宴席就算结束了。一个宫女端著托盘,另一个依次给园子里的命妇们上甜品,上到我面前的时候,那小宫女脚下不知道绊到什麽,一个趔趄,手里的甜汤碗直直到飞进我怀里,溅了我满身黏乎乎的糖水,幸好糖水温温的,不至烫伤。众人“哎呀”地呼叫起来,德贵妃喝道:“怎麽做事的?来人,给我拉下去打二十杖!”小宫女脸都吓白了,“咚”地一声跪到地上,伏身发抖:“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等等!”我赶紧阻止上前拖她的太监,转头对德贵妃道:“贵妃娘娘,今儿是小公主满月之喜,不宜见血,娘娘当为公主积福,就饶了她吧。”

德贵妃听了,倒也未再坚持,对跪在地上的小宫女道:“既然荣华夫人替你求情,杖刑改成扣三个月薪俸,还不下去!”

“谢娘娘!请荣华夫人!”小宫女磕了头站起来,赶紧退出园子。太後此际才微笑著发话:“大喜的日子,雪儿也不用这麽生气。叶儿,你没伤著吧?”

“没事,就是衣服湿著,腻著难受。”我笑了笑,“太後,不如臣妾先行告退。”

“荣华夫人这麽回去,云世子还当我们在宫里怎麽欺负了你呢。”德贵妃笑起来,转头对太後道,“太後,臣妾的德馨殿离得近,不如让荣华夫人去臣妾宫里换身衣服。”

“也好。”太後点点头。德贵妃转头对她身後的宫女道:“小蝶,你带荣华夫人去!”

“给娘娘添麻烦了。”我不便推辞,只好站起来跟著那宫女走。进了德馨殿,小蝶把我引进一间厢房,打来一盆温水:“荣华夫人,奴婢帮你擦擦身子。”说著,就来帮我脱衣服。

我赶紧道:“不用了,小蝶姑娘,我自己来就行了,麻烦你帮我找一套衣服。”见她退出房去,我端著水,转到屏风後面,脱掉外衣和围腹,裸著上身,拧了毛巾擦拭胸前的黏黏的糖水渍,弄了半天,把身上整干净了,听到外面有人道:“荣华夫人,奴婢送衣服来了。”

“拿过来吧。”我见身子都擦干净了,解开腰带,脱下裙子,只穿著纨裤。小蝶把衣服送进来,见我赤裸著,目不斜视地将衣服放到凳子上,拿起围腹:“奴婢帮夫人更衣。”

“谢谢。”这个我倒不反对,这古代的衣服一个人穿起来真是有点麻烦,何况是这种里三层外三层的宫装。小蝶帮我穿上围腹,我依次套上裙子,扎好腰带,再套上外衣。收拾妥当,对她笑道:“谢谢小蝶姑娘。”

小蝶笑了笑,没说什麽,引我出去。出了厢房,见德贵妃身後跟著一个宫女,迎面走过来,看来御花园的满月宴已经散了。见我换了衣服,德贵妃笑道:“荣华夫人,这条裙子是本宫新做的,还没穿过,你穿著还真合身呢,本宫就送给你了。”

“谢娘娘!”我欠了欠身。德贵妃的脸色有些苍白,不知道是不是坐完月子身子还没恢复好,她虚扶一把,笑道:“谢什麽,你送了那麽多逗趣的娃娃给小公主,我还没谢你呢,听说那些娃娃都是你开的绣庄做的?”

“是。”我点点头。她笑著上前拉著我的手:“来,陪我去前面儿的亭里坐坐,给我讲讲你那些有趣的东西。”

她对我这般热情,我还真的有些吃不消,又不好把手抽出来,只得跟著她往前走。德贵妃的德馨殿前面没多远有个大池塘,有桥有亭的,深秋了,池塘里已经没有荷花。德妃带我走上石桥,笑道:“这园子里这时节也看不到什麽景了,平日里在宫里闷得慌,也只能看看这池子里的鱼。”

我笑笑不语,她幽幽一叹:“我真羡慕你,可以过宫墙外的生活,而我就像这池子里的鱼。”她指了指水面,小蝶递了鱼食上来,她丢了些食入水,桥面下的水里立即浮出一群红红黄黄的金鲫,簇拥著抢食。我笑了笑:“娘娘身份尊贵,享尽荣华,天下间不知道多少女子羡慕,怎麽会生出这样的感慨。”

她娇媚地笑了:“的确,即使是做鱼,本宫也是身份最尊贵的鱼。对吧,荣华夫人。”我突然觉得她的笑容很诡异,不想与她再敷衍下去,我欠身道:“娘娘,天色不早,臣妾今日先行告退。”

她点点头:“小蝶,送荣华夫人回去。”转过身离开,刚刚才踏出一步,脚下被什麽东西一绊,我的身子踉跄一晃。“荣华夫人小心!”德妃赶紧拉住我,她的身子扑过来,反而让我更加站不稳,身子斜斜地向一边倒去,我惊呼一声,跌进池塘里,“骨碌骨碌”地往水底沉下去,冰冷的池水立即将我包围了,在水里扑腾两下,我浮出水面,听到德贵妃的惊叫:“呀,荣华夫人跌到水里去了,小蝶,快下去救夫人上来!”

还不等我出声,小蝶就跳下水来,游到我面前。我喘了口气:“小蝶,我会水性的。”

“娘娘有令,奴婢不得不从。”小蝶的脸色有些苍白,抓住我的手,我本以为她要拉我往岸边游,没想到她抓著我的手,往水底一沉,我顿时被她拉入水中,我吃了一惊,想挣开她的手,没想到她的身子像树藤一样缠住我,一只手扼住了我的脖子,另一只手紧紧地捂在我的口鼻上。

她想杀我!我惊了惊,立即挣扎起来,笨重的衣裙和头饰让我在水里活动不便,小蝶像个秤砣一样抱著我往水底沉,我触到池底的淤泥,惊慌起来,我不知道这池塘里的淤泥层有多厚,若是陷进淤泥里我还能挣脱出去麽?她的手紧紧地捂在我的口鼻上,我渐渐有些透不过气。为什麽,小蝶为什麽要杀我?不,是德贵妃为什麽要杀我?杀我的後果,蔚相应该告诉过她了,何况她并不能确定我就是蔚蓝雪,为什麽她还要冒险杀我?除非┅┅,她确定我就是蔚蓝雪?怎麽可能?她怎麽确定的?

我不知道我在水里挣扎了多久,只感觉越来越透不过气,身子也越来越无力,脑中一片空白,就当我的意识完全要消失的时候。突然,胸前一点暗蓝的莹光幽幽地亮起来,窒息的感觉消失了,虽然身子还是冷,还是无力,可是我不再呼吸困难。我蓦地清醒过来,眼皎t点掉出来。黑龙玉!是黑龙玉!冥焰!冥焰!你一直都在守护我,是不是!我突然来了力气,再次奋力挣扎起来,用力掰小蝶紧紧捂在我口鼻上的手,没想到竟然掰动了,我讶异挣脱她,发现她一动不动,双目紧闭,不知道是晕过去了还是已经溺死在水中。一只手突然从身後伸过来,托住了我的脖子,我讶异地挣扎,难道德妃又叫了宫女下来拖住我麽?那只手坚定地托著我,水里的视线很差,我隐约看到那只手,金色的衣袖上绣著蟠龙。是他,我松了口气,身子蓦然一软,闭上眼楮,不再挣扎,任那双大手托著我往水面上浮去。

——2007、1、24

第143章 戏子

那只手托著我浮出了水面。清新的空气扑打在脸上,我仍闭著眼楮,佯装成溺水的样子,不让人发现黑龙玉的秘密。岸上似乎很纷乱,耳边听到有人在大呼小叫,“皇上┅┅”“皇上浮上来了┅┅”

有人从他手里把我接过去,平放到地上。宫人们似乎乱成了一团,“皇上您没事儿吧┅┅”“快去准备衣服和火盆┅┅”“皇上,请到臣妾宫里换下湿衣┅┅”最後这个声音似乎是德贵妃的,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惊恐和慌乱。

有人轻轻拍打我的脸颊:“叶儿,叶儿┅┅”他的语气有一些颤抖,手指探到了我的鼻下,我放缓了呼吸,装出气息微弱的样子。胸口蓦然一凉,似乎有人拉开了我的胸襟帮助我呼吸,耳边传来德贵妃惊慌的声音:“皇上,您┅┅”

“滚开!”皇帝的语声暴怒。我的心一紧,这傻瓜不会是要学我以前的样子,帮我做人工呼吸吧?顿时装不下去,我轻咳两声,缓缓睁开眼楮,映入眼帘的是皇帝铁青的脸,慑人的恐怖眼神,见我睁眼,他慑人的目光中浮上一丝喜色:“叶儿┅┅”

还不等我回应,他一把抱起我,一边走一边对身後的太监道:“快传太医过来,准备热水和火盆!”

宫人四散,我冷得发抖,抬眼看到他丰神隽永的俊脸难看至极,我轻声道:“皇上,快放我下来,这不合礼数┅┅”

“闭嘴!”他冷冷地打断我,咬紧唇,抱著我快步往前冲。我轻咳道:“您这是要带我上哪儿?”

他一言不发,只顾著往前跑,迎面而来的宫人吓得跪地请安,他视而不见,只加快步子往前冲,我心里苦笑,看来明天这宫里的流言就会满天飞了,皇帝抱著外臣的妻子满宫乱跑,不知道会有多少难听的话传遍宫闱。

看到前面的建筑,我心里叹了声,知道反对也没用,索性不再出声,那是皇帝的寝宫“东华宫”。

“放好热水没有?”皇帝对迎来的宫人道。宫人急忙点头:“放好了。”

他抱我进浴房,我叹了口气:“皇上,快放臣妾下来吧,这里有宫人侍候了。”

他沉著脸,放我下地,两个宫女急忙上前扶住我。皇帝转身离开浴房,我冷得受不了,衣服都来不及脱,就让宫女扶我泡到浴池里,感觉热水包围住全身,我才舒了口气。宫人帮我脱掉衣服,取下满头珠翠和假发後,我让她们在外面等我,只剩我一个人泡在浴池里。

在热水里泡到身体都暖和了,血液也流通了,我才有空来回想刚才的落水事件,德贵妃想杀我,这是铁一般的事实,云峥曾说就算蔚相知道我是“蔚蓝雪”,但未与云家撕破脸前,也不敢动我。他把蔚相看得很透彻,却没估计到德贵妃不是蔚相,蔚相能忍,德贵妃未必能忍,说到底,假相和采凝不过是利益的合作者,毕竟假冒蔚蓝雪事败,蔚相还可能推脱过去,但采凝这个当事人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过罪责的,所以她才如此沉不住气,在确定我是“蔚蓝雪”之後就立即痛下杀手,宁杀错、不放过!

看来这件事她是蓄谋已久,只怕从初见我那次便开始在策划了。好狠心的女人,她与蔚蓝雪好歹也一起生活了多年,是她本来就有这麽深沉的心机和歹毒的心肠,还是後宫改变了她?

我搓揉著双臂,我今日不过是第二次见她,她是怎麽确定我是蔚蓝雪的?仔细回想著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我脑中灵光一闪,低下头看著左乳上的黑痣,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原来就是这颗黑痣出卖了我。

那采凝是服伺蔚蓝雪的贴身丫鬟,自然知道蔚蓝雪身体的特征,只消引我脱了衣服确认一下,若是有相同的特征,便立即动手,永绝後患。这麽说来,今天打翻糖水的宫女其实是她故意安排的,到她宫里更衣也是事先安排好的,说不定连庆宴础b御花园也是一早安排好的。细想一下,她这计划还真是高明,我心里知道她想杀我,却拿不出证据。

走出浴池,宫女帮我擦干身体,换上干衣,揉干我的湿发。梳直头发,我看她又准备给我戴假发,赶紧道:“不要了,就这麽垂著。”头发还润,那假发也被水打湿了,我还不想得头风。宫女见状,收了假发,欠身道:“夫人,太医已经来了。奴婢带您过去。”

“好。”我摸了摸小腹,是得让太医看一看,今儿落水有没有伤著孩子。我的眼神凌厉起来,德贵妃,若我的宝宝有事,我绝不会放过你!宫女引我走出浴房,我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幸好,看起来像间休息室,不像是皇帝的寝宫。屋中生著一盆烧得正旺的炉火,皇帝已经换了衣服,蜷在软榻上,他的头发也散在脑後,太医站在一侧,见我进屋来,欠身行礼:“荣华夫人,下官来给夫人请脉。”

太医的听诊绳搭到了我的手腕上,我垂著睫,感觉皇帝的眼楮冷冷地注视著我。我抬眼看他,他的目光含著意味不明的复杂情绪,我的心中一动。我是感谢他的,顾不得天子的身份,当著宫人的面跳进池塘里救我,不是不感动的。可是,他一时情绪的外泄,带来的後果却是严重的,往後这宫里宫外会有多少人私传皇帝与臣妻的暖昧,皇帝不怕,因为无人敢在他面前说这些话;云峥一定会相信我,但云家丢不起这个人,而我虽然一向不太把别人的闲言闲语放在心上,却不代表我喜欢听到诋毁我的流言。

“荣华夫人的脉相平稳,胎儿亦无恙。”太医的话令我舒了口气。太医接著道:“不过夫人在冷水里泡得太久,受了些寒,我开个驱寒的药方送到侯府上,按方煎服。”

“那药对胎儿有影响吗?”我赶紧问。太医道:“是药三分毒,影响多少会有一点儿。”

“那不用给我开药了。”我笑了笑,“我身体很好,受点儿寒没有大碍的。”

“夫人,你本身正气不足,腠理空虚,卫外不固,再上在冷水中浸泡过久,风寒湿热诸邪乘虚而入,流注经络关节,若不服药,寒邪入骨,会对骨头造成损害,以後会怕冷、惧风,骨头疼痛,遇到阴湿天气疼痛症状会加重。”太医说了一大串,我听得懂的却没几句,他说的这个,好像是风湿性关节炎吧?我前世就有这个病,两条腿痛起来的时候是挺要命的,不过那药会伤到宝宝,我怎麽也不会吃的。

我笑了笑:“没事的,谢谢太医┅┅”

“秦太医,直接把药方送到侯府,你看看宫中还有些什麽药适合荣华夫人用的,一并送过去。”皇帝突然开口打断我,对太医道,“你记著把药方亲自送到云世子手上,下去吧!”

太医退出去,我气结地瞪著皇帝:“你┅┅”这个人真狡猾,那药方送到云峥手上了,云峥一定会逼著我喝的。

“皇上,臣妾在宫里耽搁得太晚了,请容臣妾告退。”我站起来行礼。皇帝看了我一眼,淡淡地道:“你怎麽会落水?”

我怎麽会落水?我能怎麽说?说你的德贵妃想杀我?说她想杀我的原因是认出了我是“蔚蓝雪”?若你知道我才是“蔚蓝雪”,又会怎麽做?我在心头苦笑,我可不想给自己惹这麽多麻烦,尤其不想让眼前这个人知道我是“蔚蓝雪”。至于德贵妃,我会用自己的方法让她不好过,她没几天舒服日子了。

“臣妾不小心绊了一跤,跌进池塘里了。”我平静地道。

“是麽?”皇帝冷冷地扯开唇角,“你一个不小心,便让德贵妃身边的婢女丢了性命,连带她现在跪在东华宫的大门外不敢起来?”

小蝶死了?德贵妃跪在宫门外?我讶异地抬眼,那女人又想搞什麽花样?我蹙起眉:“皇上的话,臣妾不明白。”

“吉祥。”皇帝眼楮看著我,嘴上却吩咐著屋里的太监,“请贵妃娘娘进来!”

德贵妃被宫女扶著进了殿,大概是跪久了,她行走有些蹒间A进来见了皇帝,美丽的小脸梨花带雨,弱不禁风地在宫女的搀扶下跪地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平身吧!”皇帝看了她一眼。德贵妃泣道:“臣妾有罪,不敢起身。”

“你犯了什麽罪?”皇帝淡淡地道。

“臣妾今日遨荣华夫人赏鱼,夫人不慎掉入湖中,臣妾没能拉住她,赶紧让小蝶下去救人,没想到小蝶平日里说她水性是极好的,可原来她水性并不好。臣妾见二人迟迟未上来,赶紧四处叫人呼救,幸好皇上刚好到了,否则荣华夫人今日必遭遇大难,皇上将无颜面对忠臣,臣妾一时不慎,险些陷皇上于不义,深感楫饱A特来请罪。”德贵妃楚楚可怜地娇泣,若非我清楚地知道她柔弱的皮相下隐藏著一副蛇蝎心肠,只怕我也会被她这副可怜模样打动。虽然我早就料到她会这麽开脱,心里仍止不住一阵恶心。

“爱妃何罪之有?”皇帝站起来,扶起德贵妃,拉她坐到软榻上,柔声道,“爱妃不过是被小蝶那贱婢的谎言蒙骗了,若非爱妃四处呼救,荣华夫人又怎麽能及时获救呢?”

我在心底冷笑,她见我们长时间不出来,料定我已经死了,再不四处呼救做做样子,还怎麽为自己开脱?

“荣华夫人!”皇帝转头看我,语气严厉起来,“夫人以後做事也当心些,赏个鱼也会掉到池子里去,真不知道你一不小心还会连累什麽人。”

我气得指尖发抖,咬紧唇,深吸了一口气,我望著皇帝没有情绪的眼楮,缓缓跪到地上:“臣妾知道了。臣妾谢过皇上、娘娘的救命之恩!”

“行了,你今儿也受了惊,先回去吧。”皇帝淡淡地道。

“臣妾告退。”我缓缓站起来,德贵妃带痕熔队l无比歉意地看著我,似乎是对皇帝责备了我感到楫饱C我转身出去,心中突然觉得好笑,皇上呵皇上,你身边的人全都在对你演戏,没有一个用真心对你,这皇宫就是个大戏院,入了这里面的人全都是戏子。这就是你过的日子麽?你真是一个可怜人!

——2007、1、25

第144章 遇刺

大概是我的落水让宫里鸡飞狗跳了一阵,这两天太後倒没宣我晋见了,只遣了宫人送来大量的药材补品。蔚相知道了宫里的事,也遣人送来了补药,让我更加确定落水事件是由德贵妃一人策划的,只是如今,只怕蔚相也对我的身份重新起疑了吧?云峥逼著我喝太医开的驱寒毒的药,我不肯,後来是傅先生把药方稍微改动了一下,向我保证对胎儿没有大碍,我才肯服用。

云峥对我的落水事件没有说什麽,也不让我知道他做了些什麽,只是这两天,我能隐隐感觉到他情绪的一些浮动。他近来经常呆在书房里,最近他的脸色越来越差,我强迫他休息,他却只苍白著脸对我温和地笑。当著我的面儿,他才肯躺到榻上去,我一转身,他就起床了,屡屡让我气结不已。

看著云峥在榻上睡熟了,我又坐了半天,确定他不是在装睡,才站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出书房。去厨房看了看给云峥熬的药,吩咐煎药的丫鬟小心看著火,抬眼见厨娘做了一盘杏仁酥搁在案头,嗔道:“金莎又要吃这甜东西?”

厨娘笑道:“少夫人,金莎小姐说是给福生吃的。”

“你也帮她哄我。”我笑著摇头,“我还不知道她那丫头,她最近在换牙,再吃这东西,牙痛起来有她好受的。”

厨娘“呵呵”地笑著,我端起那盘杏仁酥,笑道:“我拿过去吧,顺便看看那两个小鬼有没有好生念书。”

踏进金莎住的小院,见两个孩子在正在听宋夫子吟诗:“┅┅此曲哀且怨,箫音断人肠┅┅”

却听到金莎讶异地道:“人的肠子怎麽断?”

宋先生脸都绿了,忍住气解释道:“这诗是说听到这哀怨的箫音,感到伤心痛苦┅┅”

“再痛苦肠子也不会断啊┅┅”福生跟著帮腔,“这一点也不合常理。”

我忍不住笑起来,宋先生满脑黑线,气得一摔书,怒道:“你这两个孩子,怎麽这麽胡搅蛮缠?”

我看金莎不服气地又要开口,赶紧笑著走上前:“宋先生。”

他见我走进来,赶紧站起来行礼:“少夫人。”

“先生辛苦了,今儿就放他们一天假吧。”我笑道。两个孩子欢呼起来,宋先生无奈地道:“是,少夫人,在下告退。”

见宋先生离开了,金莎跑到我面前,双眼发亮地盯著我手中的杏仁酥:“阿花姐姐,你送杏仁酥来给我吃的吗?”

“我才不给你这小调皮鬼吃呢。”我板著脸坐下来,“你们两个为什麽故意气先生。”

两个小鬼吐了吐舌头,金莎贴到我身上撒娇:“阿花姐姐,宋先生讲的课一点趣也没有,还不如姐姐给我讲的故事好听呢,不如姐姐给我们讲故事吧。”

“不好好念书,以後别说听故事,连杏仁酥都没得吃。”我沉著脸,佯装生气的样子。两个小鬼被我唬住了,金莎嗫嚅道:“姐姐别生气,金莎以後不敢惹先生生气了。”

“我也不敢了。”福生低著头,也赶紧认错。福生现在在侯府和金莎一起念书。那日周大婶儿在侯府撞到蔚相,第二天领著福生到侯府,竟是改变了主意,同意福生到侯府来念书。不知道是不是见到蔚相带给她的震憾,让她认真思考起了福生的前途。我那日之後,便派了人去济州打探蔚相的身世,并让人盯著周大婶,果然发现最近周大婶儿经常在相府门外流连,想必是要确认心中的猜疑。我暗示性地提醒她,那个人是蔚相,不是她心目中那个情郎,不要对他抱什麽希望。却又不能把话说得太明了,毕竟蔚相的假身份现在还不能暴光,把他当成“蔚锦岚”,至少他出事的时候,周大婶母子不会被他牵连。看来周大婶并没有听懂我的暗示,若她执意要去确认蔚相的身份,只怕如今的他会对她们母子动杀机,陈世美是为了富贵抛弃秦香莲母子,而周大婶手上捏的蔚相的把柄比秦香莲更具威胁。

“真的不敢才好。”我这才露出笑容,把杏仁酥递给他们,两个孩子高兴地抢吃起来,我看著两人猴急的样子,忍不住笑道:“慢点吃,又没人跟你们抢,金莎,你在换牙,不能吃太多。”

“唔┅┅”金莎嘴里包著杏仁酥,连连点头。福生吃了几块杏仁酥,这才想起什麽似的,从怀里掏出一张揉得皱巴巴的纸,递给我道:“叶姐姐,这是我娘让我交给你的!”

“是什麽?”我接过来。福生脸红了红:“不知道,我今天出门的时候,我娘让我上完课之後一定要交给你。”

我展开那纸,纸上写著几行歪歪扭扭的字,想必是周大婶写的,古代平民女子识得字的可不多,周大婶会写几个字,大概也是假相那个旧情人教的。等看清那几行字,我的脸色一变:“福生,周大婶儿给你这张纸,还说了什麽?”

福生一边咬著杏仁酥,一边口齿不清地道:“娘叫我以後要听叶姐姐的话,在侯府要乖,不要调皮┅┅”

我蓦地站起来,一把拉起福生:“走,快回家去看看。”

福生见我脸色大变,愣愣地道:“叶姐姐,怎麽了?”

我捏著那张纸,指尖有些发白,那张纸上写著:云夫人,妾身福薄,与福生母子缘份已尽,请云夫人以後替我好好照顾福生,妾身来生结草饺环,报答夫人大恩。”

马车一路飞奔,我拉著福生快步跑进周家住的小巷,推开院门,院子静悄悄的,我扬声道:“周大婶儿?周大婶儿?”没人答应,福生叫了两声“娘”,也没人应,我牵著福生,推开堂屋的门,屋里也没人。往周大婶儿的寝室走去,刚刚推开门,豁然见到一双脚悬在眼前晃悠,我惊叫一声,赶紧捂住福生的眼楮,福生却已经看到了,用力掰开我的手,惨叫一声:“娘┅┅”

铁卫冲进来,见状,微微一愣,赶紧将悬在梁上的周大婶儿放下来,云乾探了探她的鼻息,沉声道:“已经气绝多时。”

“娘┅┅”福生扑上去,抱著周大婶,放声大哭,“娘,你为什麽要抛下福生┅┅,娘┅┅,为什麽┅┅”

我捂住胸口,觉得有些透不过气,身子晃了一下,云乾赶紧扶住我:“少夫人┅┅”

“云巽呢?让他来见我!”我觉得身子发冷,走到福生身边,蹲下身,“福生┅┅”

“娘┅┅,娘┅┅”他仿佛没有听到我叫他,只抱著周大婶儿的尸体痛哭,云巽走进来,我站起身,走出周大婶儿的寝室,踏到院子里,我低声怒道:“我不是叫你让人盯著她吗?怎麽会让她┅┅”

“少夫人,盯他的人只能在外面盯著,不能知道屋子里发生什麽事。”云巽道。我沉声道:“有没有人到周家来过。”

“没有。”云巽道,“但是她昨天晚上去过相府,在相府呆了很久,回来後一直没再出去。今天早上也没有去蓝u,把福生送出门後,就回了屋,一直没再出来过。”

“昨晚她去过相府?”我咬紧了唇。好,好个蔚相,你到底对周大婶儿做了些什麽,弄得她要自杀?好高明的蔚相,我本以为他见了她之後会对她下杀手,没想到他这杀手下得这麽高明,竟然是让她自杀!

“少夫人,要不要报官?”云乾道。

“要。让官府来看看,周大婶儿是否真是自杀身亡。”我咬了咬唇。云巽道:“少夫人,官府的人来了,您在这里恐不方便,云巽送您回去!”

是,若让蔚相知道我插手到周大婶儿的案子里,只怕会让他以为我已经知道了他的秘密,我的确不宜留在这里,而且周大婶的身後事也要回去作些准备。我转身进到寝室,福生哭得嗓子都哑了,我心疼地抱住他:“福生,跟叶姐姐回侯府去吧,姐姐让人来准备大婶的後事┅┅”

他摇著头,就是不肯松开手。我叹了口气:“云乾,你留在这里陪他,云巽,叫个人通知官府。”转头看向福生,见他眼里已经没有略F,只是呆呆地抱著母亲的尸首,我心酸地站起来,走出房,上了马车。

坐在车上,想著福生抱著周大婶痛哭的一幕,我捏紧了拳头,蔚相!蔚相!你用了什麽逼得周大婶要自杀?是利用了这个痴情女子的爱情,还是别的什麽东西?你竟然,这样对待一个痴心爱你的女人,你到底还有没有人性?

思绪纷乱,愤怒的情绪弄得我脑袋一阵一阵抽痛。马车突然剧烈地摇晃了一下,随即听到车厢外传来“铛铛”的刀剑击鸣之声和行人惊慌失措的尖叫,我撩开车帘,见四个麻衣蒙面人正合力围攻云巽,街道上一片混乱,行人顷刻之间闪躲得无影无踪,空旷的街道上只得云巽与那四个麻衣蒙面人激烈地交战,被一阵阵冷冽的刀光剑影包围,那四人的武汀 M极高,云巽以一挡四明显力不从心,骤然间,闪烁的光圈如星河落雨般乍开,碎成无数破片,向四周散开。云巽满身是血地拦挡著那些四散的光影碎片,一边回头厉声道:“少夫人,快驾车走!”

我蓦地回神,爬出车厢,抓住缰绳,驱促惶然受惊的马儿快跑。电光火石之间,那四人里已经闪跃出一个人,手里的长剑挟带著凌厉的剑气,向我刺来。我感到剑气震开了我额前的头发,一股强大的压力当头罩来,我顿时全身无力,无法动弹。那把剑似乎蕴含著灭绝万物的力量,直直地刺向我的喉咙!

——2007、1、26

第145章 推断

眼见那寒气迫人的剑已经刺到我的喉咙上,我的皮肤已能感觉到剑尖的冰冷。我傻傻地看著那剑,惊得忘了反应,只听到“当”的一声,不知从哪里飞来一颗石子,硬生生将那剑震开。麻衣人一惊,蓦然回首,银光一闪,他的脖子上顿时绽开一道血口,鲜血飞溅出来,麻衣人身子一软,轰然倒地。

我惊魂不定地抬头,一个披著黑色头篷的高大身影已经闪进围攻云巽的战圈,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麽诡异的身法,看似密不透风的光影刀剑之圈硬是被他挤进去,有他的加入,云巽落于下风的形势立即翻转。那道亮眼的银光像闪电一样,交织在刀光剑影之中,一重一重地挡开落在云巽身上的光影残片,如风雪狂卷,带著雷霆万均的气势,闪纵之间,只听到数声惨叫,三道灰影从光影圈里弹飞出数米远,全身裂出数十道剑口,顿时染红了身上的麻衣,成了三个血人。三个人躺在地上,浑身抽搐了几下,顿时没有声息。

空气中飘浮著浓烈的血腥味,我捂住口鼻,一阵反胃,几乎呕出酸水来。抬眼见云巽同样浑身是血,满身剑伤,双目通红,在见到那几个人倒地气绝之後,身子晃了晃,直挺挺地扑倒在地。

“云巽!”我惊叫一声,从车上爬下来,奔到他面前,他身上的血已经把地面浸得通红,像是流不尽似的。我颤抖著手翻过他的身子,探到他的鼻下,感到一丝微弱的气息,松了口气,抬眼看向背对我的黑衣人,颤声道:“妾身谢过大侠救命之恩!”

他的身子微微一震,转过头看我,我看到他脸上戴著那张狰狞的银色面具,怔了怔:“是你?”

他走到云巽面前,蹲下身抱起他,往马车走去。我跟在他身後,追问道:“你是谁?为什麽会一再救我?”

他恍若未闻,把云巽放进车厢,转过头,他的眼楮隐在面具後,我看不到他的眼神,却知道他是看著我的。“上车!”鬼面人道。他的声音像一块破布般嘶哑,又低又沉:“我送你回去!”

“你认识我吗?”我在脑中搜寻半天,却想不到自己何时认识这样一位人物。他转身坐到驾车位上,嘶声道:“上车!”

我不再追问他是谁,爬上马车。鬼面人驾车飞奔,我看著他的背影,心中莫名地觉得安心,虽然我不知道他是谁,却一点也没怀疑过他会对我不利。也闭O因为在铁山郡他救过我,刚刚又救了我一次,我相信我的直觉,他不会害我。

转头看向躺在车厢的云巽,他的血把车厢染得通红,我又惊又怕,不时把手探到云巽的鼻下,生怕他坚持不住绝了气息。马车飞速地奔回侯府,守门的家丁见马车由鬼面人驾回来,大吃一惊,立即跑过来。鬼面人停下马车,转头看了看我,不发一言,身子一跃而起。

“大侠!”我赶紧爬下车,见他的身影如鬼魅般飞快地移动,转瞬即消失在长街之外。家丁奔到车旁,惊声道:“少夫人,出了什麽事?”

我转过头,赶紧道:“快把云巽抬下来,通知傅先生给他治伤!”

家丁将云巽抬进府,傅先生看到他浑身是血,面不改色地将手指搭他的腕上,诊完脉,吩咐丫鬟准备热水。闻声赶来的云峥问道:“怎麽样?”

“失血过多,还受了严重的内伤。”傅先生转头看了我一眼,“少夫人的脸色不太好,请把手伸出来。”

我伸出手,傅先生替我把了脉,点了点头:“无碍。”说完不再管我,拿起剪刀,一边剪开云巽被鲜血浸红的衣服,一边沉声道:“峥少爷,您带少夫人出去吧,我会处理的。”

云峥扶我出去,我这才觉得身子发软:“云峥,云巽会不会有事?”

“傅先生说能处理,就应无大碍。”云峥脸色有些难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被吓到了?”

我想到刚才遇刺的一幕,这才感到一阵後怕。回了房,云峥问清了遇刺的情况,脸色越来越冷,他站起来,轻声道:“你好好休息,我出去一会儿!”

“云峥!”我拉住他,颤声道,“你去哪里?”

他看出我的惊惧,轻轻拍了拍我的手:“我只是去安排一下事情,很快回来!”

“云峥!”我握紧他的手。他叹了口气,坐到我身边,轻拥住我,让宁儿叫了铁卫进来:“云坎,你去遇刺地点查看一下,另外让义管事去周家看看,让他打点一下周大婶儿的後事。”

铁卫退出房去。云峥拥紧我:“别怕,我在这里。”

“是谁要杀我?”我心有余悸地倚在他怀里,“是不是德贵妃?还是蔚相?”

“等云坎回来就清楚了。”云峥安抚地轻轻拍著我的背,“对不起,你遇到危险的时候,我总是不在你身边!”

“不,我庆幸你不在我身边。”我抬头看他,望著他深邃的眼眸,“若你出了事,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定定地凝望我,眸中带上一抹朦胧的痛楚,半晌,他的唇轻轻地落到我的额上,低叹道:“叶儿,我该拿你怎麽办?”

宁儿端了安胎药进来,服了药,倦意袭来,云峥让我躺到床上去,我抓紧他的手,他微笑道:“我不会走。”

我心中一暖,安心地进入睡眠。

再醒来时天已黑尽。红烛在灯罩中发出轻微的“ 叭”声,身侧无人,我惊得坐起来:“云峥!”

“我在这里!”转过头,见他从屏风外转进来,坐到床侧,微笑道,“睡醒了?”

“你在做什麽?”我伸手抱住他的腰。他低低地笑了笑,脱了鞋钻进被窝里,拥我入怀,“我在看隐执事送来的资料。”

“呃?十八年前宫里的资料?送到了麽?”我讶异地抬头,云峥点点头,我倚到他怀中,“资料上说什麽?”

“姚贵嫔宫里发生的事与我们查到的一样。”云峥淡淡地道,“福阳殿姚贵嫔,诞下双头畸胎,先帝震怒,视为不详,毙宫人以灭口。姚贵嫔禁足福阳殿,三月後薨。”

“那慕容妃呢?”我赶紧道,“慕容妃是怎麽回事?”

“品贤殿慕容贤妃,以巫蛊之术诅咒姚贵嫔,贤妃贴身佩戴之安胎符中,画著巫蛊恶咒以及姚贵嫔的生辰八字。贤妃拒不认罪,先帝怒其歹毒,尚不知悔改,赐三尺白绫,宫人杖毙,并严令宫人不准私传这两殿的事。”云峥蹙著眉,轻声道。

“巫蛊之术?”我皱起眉。纵观我所知道的历史,巫蛊之术似乎是所有帝王的禁忌。如果被发现哪个妃子哪个宫人在宫中用巫蛊术害人,那铁定是死得很惨的。但巫蛊之术真的有用麽?就我们目前查到的资料,最少能证明,姚贵嫔的畸胎和死因是放射性物质的辐射,而非巫蛊,她天天枕著玉枕睡觉,受害自然最深,跟巫蛊可半点关系都没有。

“嗯。”云峥点点头。我想起落水那日在宫里跟芳婷嬷嬷问到的信息,脑中顿时清明起来:“对了,那日芳婷嬷嬷说贤妃娘娘身子弱,不易有孕,所以怀孕之後,太傅夫人专程去为她求了一道安胎符,莫非就是这道安胎符惹的祸事?”

“应该没错。”云峥轻声道,“这也可以解释,为什麽慕容太傅一家会满门获罪。若是那道安胎符是由慕容妃的家人送到宫中的,在先帝看来便是慕容妃与太傅串谋,害他最爱的妃子和皇嗣,所以先帝才会把整个慕容家都记恨进去。”

“那道符,真是贤妃与家人串谋的?”我摇摇头,“如果是她,她会把这样一颗定时炸弹放在身上麽?这随时都有可能被人发现,她会这麽傻麽?”

“先帝却不会这样想。他会想,贤妃多年受宠,姚贵嫔进宫後独享荣光,别的妃子倒也罢了,贤妃却是最受不了,所以要害姚贵嫔。”云峥轻笑道。

“皇帝的自大想法!”我不屑地道,“他以为人人都围著他在转,人人都为他而活!”

“後宫里的女人,本就是围著皇帝转,为了皇帝活的。”云峥笑了笑,“皇帝这麽想,也没什麽不对,他根深蒂固受的教育便是这样。”

是了,我又以现代人的眼光来看待问题,却忽略了皇帝是多麽特殊的一种人,皇宫是多麽特殊的环境。

“如果这道安胎符有问题,那就只有一个原因,这道符被人换掉了。”我分析道,“只有如此,才能让慕容妃百口莫辨。那符是她家人送进宫的,她怎麽说得清楚呀。”

“嗯,我们想得到,慕容妃也一定想得到,所以她不肯认罪,但又查不出被换的证据,先帝只会认为她在砌词狡辩。”云峥缓缓道。

“所以,先帝震怒之下降罪慕容妃与慕容全家,通敌卖国不过是先帝授意的一个表面上的罪名,因为慕容妃用巫蛊之术害姚贵嫔生下畸胎,关系到皇室的脸面,是断不会穑 x面上说的。”我越想思路越是清晰,“而当年那三位主审大人,在审案期间惹怒了先帝,被降职流放,肯定是对通敌卖国的罪证有疑义,本是想秉公职守,坚持原则,没想到有这一层内幕,反为先帝所不容,无辜受了牵连。”

“不错。”云峥点点头,笑道,“真聪明,一点就通。”

我笑著白了他一眼,随即蹙起眉:“若真相是如此,我们又该如何?”

“怎麽?”云铮轻轻捋著我额上的乱发。我坐直了身体,正色道:“若真相是如此,我们该如何?这些事是我们通过云家的资料推断出来的,我们去哪里找证据来证明这些推断?”

若没有证据,我们所说的一切都是空话。云家情报上的资料,绝不能让皇帝知道,云家有如此厉害的情报网,哪个皇帝都忌惮。那麽,我们去哪里找证据?

——2007、1、27

第146章 毒计

“要解决这个问题,首先要想这场阴谋中,谁是最终获益者。”云峥缓缓地道。

“谁?不是蔚相麽?”我讶道,“不是他为了得到太傅夫人,设的这个毒计。”

“叶儿,你把蔚相看得太简单了。”云峥摇摇头,“他一个外臣,如何实施这麽严谨的计划?宫中若无人配合,任何一个环节出了差错,都可能事败。”

我怔了怔:“你的意思是┅┅”

“这根本就是一场後宫的斗争,蔚相在这场计划里,不过是一个利益合作者。”云峥的脸色有些严肃,“在这个计划中,先帝两个怀了皇嗣的宠妃被陷害进去,生有皇子的司昭仪,因与慕容妃感情好,也受到牵连,被打入冷宫,皇子羽因此不为先帝所喜。这後宫之中,若还有诞下皇子的妃嫔,你想情况会是如何?这个妃嫔的皇子若一直受宠,最後皇位会落到谁的手上?”

我恍然:“你是说,只需知道当年还有哪个妃嫔诞有皇子,便是蔚相合谋之人?”

“先帝的子嗣本就不丰,皇女还能平安成人,皇子多数少年夭折。”云峥的唇微微一抿,淡淡地道:“先帝的後宫之中,只有两位妃嫔诞下的皇子平安长大,一位是当年的司昭仪,诞下当今天子的太後司红月。另一位是当年的凤昭容,诞下九王爷君千翌的太妃凤来仪。”

“如此说来,这位凤太妃,便是当年最有可能和蔚相合谋的人?”我蹙起眉,见云峥微微点头,沉默半晌,我幽幽叹道:“好一个一石三鸟之计,好歹毒的心机!”

这後宫争斗如此恐怖,想到云峥所言,先帝的皇子都活不长久,当年君北羽母子有慕容妃照拂,君北羽才能平安长到五岁,可慕容妃死後,司昭仪被打入冷宫,一个五岁的孩子,没有强大的家族势力庇护,是如何在危机四伏的皇宫中生存下来的?他深沉的心计、善疑的性格,都是在这种步步惊心的危险环境中养成的吧?想到这里,心中竟然一阵抽痛。

云峥没有出声,我知道以他的智慧,对後宫争斗所出的伎俩早已见怪不怪,引不起他多大的感触。握著云峥的手,我有一丝疑惑:“既然司太後被打入冷宫,为何凤太妃没有对付她的儿子呢?竟然还让他当了皇帝?”

君北羽也是皇子,对想让九王爷当上皇帝的凤太妃来说,应该是个眼中钉、肉中刺才对,她竟然放任他平安长大,登基为帝?这里面,又有什麽不为人知的秘密?云峥的唇角浮起淡淡的笑容,眼中带上了一抹激赏,轻声道:“若说这世上还有什麽人让我佩服,那就是当今皇上了。”

“呃?”我讶异地看著他,云峥,是佩服皇帝的?云峥浅笑道:“凤太妃并非没有对皇上下过手,只是都没成末}了。一个五岁的孩子,在母亲失势後,就懂得装疯卖傻保护自己,骗过所有人,其聪慧心智,可谓天下无双。”

我怔怔地看著云峥,想著他说的话,心中又酸又苦。云峥缓缓道:“先帝对当今皇上的评语是,‘皇子羽资质愚笨、朽木难雕、不成大器’,知道先帝说这话的来历麽?”云峥顿了顿,继续道:“皇子羽自幼顽劣愚笨,为先帝不喜,成人後整日花天酒地、不务正业、放荡荒唐,对国务政事无一丝关注,多次触怒先帝,若非先帝顾及子嗣单薄,恐怕早就将这个儿子贬出宫去了。”

“他哪里是那样的人?”我脱口而出。云峥静静地看著我,我才觉出失言,云峥了然地笑了笑,轻轻握著我的手,浅笑道:“是,如今谁也不会认为他是那样的人。可是先帝在世时,谁都认为他是那样的人,一个难成大器的皇子,一个对权势没有威胁的人。他从五岁开始演戏,演了十多年,扮演著这样一个角色,扮得成它 央A连祖父都被骗了,直到登基之後,才渐渐将治国之才表露出来。”

“所以老爷子才会投资到他身上?”我只觉得这些权势争斗叫人心烦意乱,心中莫名有一丝痛楚,“因著他表现出来的劣迹,甚至骗过了老爷子,所以老爷子按惯例,扶他上位,原本想掌握一个没本事好控制的傀儡皇帝,以保云家代代荣华,没想到却失了算,投资失败,如今反而处处受制。”

云峥“噗哧”一声笑出来,一点也不恼:“你倒总结得妙,不过这话别让祖父听到,他会郁闷的。”

我笑了笑,云峥听我说了不少网络词汇,这次倒用得恰到好处。我蹙眉道:“且不管皇上这头了,既然我们推测出这事是凤太妃与蔚相合谋的,那怎麽才能找到证据?往凤太妃方面下手麽?”

云峥摇摇头,淡淡地道:“这件事,顶多在蔚相这里打住,动不了凤太妃丝毫。我们刚刚推测的一石三鸟之计,即使不禀呈皇上,皇上也想得到。但又能如何?皇上绝不会为了一个十九年前没有证据的旧案去动太妃。太妃是什麽身份?她身後的凤氏家族,手中可掌著南疆边塞的兵权呢。”

不错,那个案子即使翻了,又能如何,顶多太妃一人获罪,还能牵连儿子和家族麽?杀了她一个女人又能怎麽样?完全影响不了朝堂的局势,反而会因此激怒九王爷和凤家。皇上,能忍辱吞声十多年的皇上,不会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

“那这个案子,不就僵在这里了?”我费力地道,“如果不能找出证据,证明有人偷换了慕容妃的安胎符,这个案子就结不了了。”当年先帝都查不到是谁偷换了安胎符,才认定是慕容妃抵死不认账,事隔近二十年,当年的宫人又全部死掉了,我们要追查资料,更是无迹可寻。

“安胎符的线索,还可以追查,当年被处死的宫人里,平时跟哪些人走得近,必然有人知晓一些当年品贤殿的情况,否则你以为云家的资料是从哪里得来的?就算是没有证据又如何┅┅”云峥笑了笑,眼神冷起来:“没有证据,我们不能造麽?你以为如今的蔚相,会知道十九年前的那个计划麽?”

我顿时明白了云峥的意思,这个蔚相是假的,如果他是周大婶儿的那个情郎没有错的话,他被蔚锦岚找来扮演蔚相的时间最多也只得九年。对十九年前那件事情,只怕未必知晓。那麽证据什麽的,又有什麽紧要?真的假的,又有什麽关系?他假扮丞相已是死罪,如今既享了蔚锦岚的身份带来的荣华,也要背负蔚锦岚造的孽。

“这件事後面的你就别管了,我办妥之後就会向皇上承结这个案子。”云峥淡淡地道,“蔚相一塌,德贵妃便会失势,你就安全了。”

“真的是德妃派人行刺我?”我咬唇道,“云坎回来了?他查到什麽?”

“这件事倒是越来越有趣了。”云峥的唇角带著笑容,眼神却冰冷,“今儿行刺你的四个人,竟然是大内侍卫呢。”

“大内侍卫?”我讶异地道,“她一个女人,怎麽能调动大内侍卫,难道连禁宫侍卫首领,也是蔚相的人麽?”

“蔚相?他还没本事把势力渗透到大内侍卫营。”云峥轻轻哼了一声,“大内侍卫都是由皇上亲自掌控的,何况是侍卫首领这样的要职。”

“那德贵妃怎麽可能调动大内侍卫?”我蹙起眉。云峥笑起来:“所以我才觉得有趣呀,这件事情,就丢给皇上去烦恼吧,他找了这麽多麻烦事情给我们做,不拿点事情麻烦他,他也好意思。”

我“噗哧”一声笑出来,轻轻捶了云峥一下:“老公,你好狡猾哦!”是了,让皇帝去查吧,何以大内侍卫会来刺杀我,既然大侍卫是皇帝亲自掌控的,不是正应该给我一个交待麽,何需我去头疼。

接下来的几天,忙完了周大婶儿的身後事,云乾将全身僵硬的周福生带回府,我诧异地看向云乾,他无奈地道:“少夫人,他不肯跟我回来,我才点了他的穴。”

“给他解穴。”我摇了摇头,见云乾在他身上点了几下,那孩子一言不发,转身就走,我拉住他:“福生,你去哪里?”

“回家。”他咬紧唇,低下头不看我。

“福生,以後侯府就是你的家。”我蹲下身,柔声道,“我会好好照顾你。”

“我不要呆在侯府,我要回家。”福生含著眼痔 摒 琚A“我知道,娘不喜欢我老是往侯府跑,我如果天天呆在家里,娘就不会生我的气,就不会死┅┅”

“福生┅┅”我心疼地抱住他,“不是这样的,周大婶儿最疼福生了,她永远不会生福生的气。是周大婶儿让你以後住在侯府的,你忘了麽?你不听周大婶儿的话,大婶儿会不安心的。”

他“呜呜”地哭起来:“叶姐姐,娘为什麽要死?我不明白┅┅”

我也不明白,忤作的验尸报告说她的确是死于上吊自杀,我不明白她为什麽这麽傻,为了那个薄情寡义的男人,甚至忍心抛弃儿子。福生终究还是住到了侯府中。那孩子经此一事,变得沉默寡言,金莎想尽法办逗他说话,逗他笑,都没什麽作用,最後只能静静地陪坐在他身边,两个失去双亲的孩子,小小的孤伶伶的背影,靠在一起,看了让人心酸。

隐执事把从济州查探到的消息也送来了。这个蔚相,本名叫周景

第147章 流言

云峥进宫给皇帝汇报查案的结果,我则被太後召进宫中。经过御花园,见到淑妃娘娘坐在水榭边赏鱼,我笑著跪地行礼:“臣妾参见淑妃娘娘。”

她似乎没看到我,只拿著鱼食动作优雅地丢进池子里,眼楮专注地盯著池子里的鱼。站在她身後的宫女看了我一眼,似乎也没有意思提醒主子我在向她行礼。淑妃未叫我起身,我不好站起来,只得继续跪在地上。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的膝诮钓スo麻,淑妃仍然和颜悦色地坐著,专注地看著池塘,连头也没转过来一下。我心里有些明白她是故意的了,故意这麽整我,让我跪在那里出糗。可是,为什麽?我自问在这宫中,除了德贵妃想要我的命,与其他妃嫔的关系都处得不坏。前些日子进宫的时候,淑妃还亲亲热热地拉著我的手“妹妹、妹妹”地喊著,这会儿给我这麽个下马威,算是什麽意思?

仔细想了想,顿时明白过来。是那日皇帝跳入水池中救我,惹来的麻烦,看来这宫里的流言果真满天飞了,这淑妃娘娘想必也是听到了流言,对我心生不满,这会儿才故意这样整治我。我在心中苦笑,这後宫还真是是非之地啊。

垂著头不语,我在心里数绵羊,宫里里太监宫女这麽多,来来往往总能看到这一幕,没准儿早报到太後那里去了,我只等著太後差人来就行了。果然,数到第四百七十八只绵羊的时候,听到芳婷嬷嬷天籁般的声音:“奴婢参见淑妃娘娘!”

淑妃这才淡淡地回过头,见我跪在地上,讶异道:“哎呀,妹妹怎麽跪在这儿?”

我笑了笑:“臣妾奉太後懿旨进宫,见淑妃娘娘在这里赏鱼,给娘娘见礼。”

“妹妹快起来,咱们姐妹何需如此多礼?”淑妃站起来,走上前虚扶一把,“你看我,看鱼看得专心了,没留意到妹妹来了,真是过意不去。”

“娘娘说的哪里话,是臣妾打扰了娘娘雅兴。”我扶著腰站起来,膝辄篑o站不住。芳婷嬷嬷赶紧扶住我,脸色有些不好看:“荣华夫人,太後等你等得著急了,快去懿宁宫哄哄她。”

“淑妃娘娘,臣妾告退。”我做足礼数,咬著牙,勉强举步。芳婷嬷嬷扶著我离开御花园,到了太後宫里。太後坐在软榻上,见我蹒项 i来,赶紧阻止我行礼:“行了叶丫头,快坐过来。芳婷,让人来给叶儿揉揉腿。”

我坐到太後身旁去,芳婷嬷嬷唤了个小宫女过来给我按摩。太後喝了口茶,对芳婷嬷嬷道:“芳婷,你给各个宫里传个话儿,就说我说的,荣华夫人有孕在身,身子不便,以後见到各宫娘娘都不必行跪礼。”

“是。”芳婷嬷嬷笑了笑,退了出去。我抬头看向太後,歉意地道:“太後,这样好麽?不会坏了宫里的规矩?”

“规矩?”太後冷笑一声,搁下茶杯,“规矩是人定的。这後宫里,谁敢跟我提规矩?”

这倒是,後宫里没人比你更大。这麽说,我算是因祸得福了?我笑了笑,只是这样,会不会让那些娘娘们更加不爽?暗地里搞出些事儿来,让我更加不好过?宫女给我揉了半天腿,才觉得那膝貌熙缭N退去,腿活胳起来,我笑著对揉腿的宫女道:“行了,不用揉了,已经不麻了。”

“听皇上说,你前几天在街上遇刺?没吓著吧?”太後见小宫女退下了,才淡淡地开口,目光炯炯地看著我。不知道她提这话头是什麽意思,我笑了笑:“是,幸无大碍,只是铁卫受伤较重。”

“你这丫头,上次在宫里好端端地赏个鱼也会落水,在宫外又遇刺,真是多灾多难。”太後笑了笑,似是意有所指。我尴尬地道:“是啊,娘娘,也不知道是叶儿倒霉还是怎麽的,怎麽到哪里都麻烦不断。”

太後笑了笑:“你也有阵子没进宫了,这阵子在做什麽?上次皇上让云世子查的事,可有眉目了?”

我知道太後是要问结果了,赶紧把我和云峥查到的事和一些推测讲给太後听,说得的都无一遗漏,说不得的也一一过滤。太後听了,眉头渐渐蹙起来,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我见她脸上阴晴不定,暗忖她不知是否猜测到了凤太妃的一石三鸟之计。

过了半晌,太後的神情渐渐平静下来,才缓缓道:“这世上,竟有这种怪石?能让孕妇产下畸胎,让人变得衰老,还能死得神不知鬼不觉?本宫倒是从未见识过。”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也不奇怪。”我笑道,当然没把辐射这番话讲出来唬弄太後,只说那石头怕是含有不明成分的剧毒,“那玉枕乃不祥之物,臣妾不敢带入宫中,一切尚待皇上定夺。”

“嗯。”太後点点头,温和地道,“倒是辛苦你和云世子了,把这件沉年冤案查得这麽清楚。”

“为皇上和太後分忧,是臣子的本分。”我谦恭地道,“臣妾与外子幸不辱命,没有辜负皇上的厚望。”

太後抚著茶杯,静静地看著我,唇角噙起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你这丫头,聪慧机灵,乖巧贴心,知道的新鲜事儿也多,本宫真是越看越喜欢,永乐侯真是好福气呀,讨到这麽好一个孙媳妇儿。”

我总觉得她这夸奖像话里有话似的,不敢随便搭腔,只得陪笑。太後用茶杯诱l拨著水面上浮著的茶叶,似是无心地道:“叶丫头,你跟皇上,以前就认识?”

我的笑容一僵。太後问这话,绝非是随口问问的,心中顿时忐忑起来,太後见我半晌不答,淡淡地道:“给我说实话,丫头。”

我吸了口气,知道瞒不下去,点了点头:“是。”

“怎麽认识的?”太後将茶杯鄙薯^茶杯上,柔声道。她的语气温和,但我却感到一股莫名的压力,像被人扼住了脖子般,透不过气。我咬紧唇,几乎把下唇咬破,抬眼见太後定定地看著我,吸了口气,漠然道:“臣妾出身青楼,皇上┅┅,曾是臣妾的恩客。”

“恩客?”太後的手指在茶杯诱W有一下没一下地划著圈圈儿,脸色倒是没听我出身青楼就有所变化,想来是早已知道我的经历,“你是这麽看待皇上的?”

“在青楼时,是这麽看待的,臣妾当时并不知道他是皇上。”我咬著唇,在太後面前说与皇帝的过往,只觉得异常难堪。

“那你现在是怎麽看待皇上的?”太後看著我的表情,温和地道,轻柔的语声,却蕴藏著让人招架不住的刀锋。我抬眼看她,小心翼翼地道:“现在,皇上是国之明君,臣妾是他的臣民。”

“不错,皇上是明君,你是臣民。”太後的手从茶杯诱W拿下来,交握著垂在大腿上,柔声道:“丫头,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不管你以前怎麽看皇上,记住他现在是明君,你是臣妻。有些事,不用一直记著,该忘的,就要忘了,该松手的,就不要再抓住。”

“臣妾明白。”我脸色平静,心里却一阵窝火。我对宇公子的心动和爱慕,早已成为过去,对皇帝,我根本没有非份之想。看来宫里的流言已经传得很难听了,否则太後也不会专门传诏我,就为了警告我要自重,记得自己的身份,不要和皇帝搞出什麽事来,有损他明君的名声。天可怜见的,这些事难道是我搞出来的?

“好了,你有孕在身,早些回去休息吧。”太後的目的达到了,再留我下来也是尴尬相对,打发我回去,“芳婷,你陪荣华夫人出去,记得送她上车,路上小心伺候著。如意,你去皇上那边通知云世子,说荣华夫人回去了。省得他一会儿过来白跑一趟。”

芳婷嬷嬷陪著我出去,以太後的噢A想必早已看出我的落水事件不单纯,才会让芳婷嬷嬷送我到宫门,省得我在路上又出事。太後能想到,皇上不可能想不到,这事能引起他们的注意就行了,德贵妃自有他们去操心。听说德贵妃娘娘被皇上禁足了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内侍卫那件事儿。今儿云峥把皇上交待的案子了结了禀呈上去,相信皇上在核实之後,很快就会对蔚相有所行动,蔚相一倒台,德贵妃还有什麽可依持的?

行出懿宁宫,芳婷嬷嬷突然轻声对我道:“荣华夫人,谢谢您。”

“什麽?”我回过神,怔怔地道。

“奴婢代贤妃娘娘,谢谢夫人,还娘娘一家清白。”芳婷嬷嬷眼中起了瓷C我赶紧道:“芳婷嬷嬷,您别这麽说,我和外子不过是照皇上的旨意办事罢了,您要谢的人是太後和皇上。”

芳婷嬷嬷擦了擦眼瓷A摇头道:“夫人,奴婢心里清楚,您就别客气了。”

我笑了笑,还了慕容妃一家清白麽?又能如何?人都死了,世人知道了,顶多扼腕一叹,还能如何?不过┅┅,我的眼前蓦然浮起那双灿如星子,却带著阴冷寒霜的鸷猛眼神。楚殇,不管是因为什麽查这件案子,总算是为你全家洗雪了冤屈,希望你在泉下,不再被仇恨折磨,早日安息,来生┅┅,愿你不再有这麽悲惨的命运。

——2007、1、28

第148章 科举

收到平安的帖子,忍不住笑起来,真快呵,又是平安的生辰了。想起去年为她贺寿,她还是一个天真单纯的孩子,如今她依然天真单纯,却已是心有所属的小女人。

本以为又会见著满园子为她贺寿的高官千金,没想到平安竟只请了苏灵和罗裳儿,外加那个小男生风清,都是我去年见过一面的熟面孔。几位千金少爷见我到来,站起来行礼:“见过荣华夫人。”

“不用多礼。”我笑了笑,感觉颇有些滑稽,去年与他们见面时,我还是一个卑贱的青楼女子,如今一跃成为一名豪门贵妇,人的际遇,真是充满戏剧性。

“是哪,夫人夫人的多别扭,就叫叶姐姐好了。”平安笑道,“叶姐姐哪里有那麽老?”

众人都笑起来。苏灵笑道:“去年识得姐姐,我们姐妹几个就对叶姐姐倾慕不已,姐姐一曲《笑红尘》,精彩至极,至今难忘。”

“不错。”罗裳儿道,“裳儿也是那时才知道,原来女子也能做到如此自由洒脱,不让须眉。”

“女子不让须眉的可多了去了,像替父从军的花木兰,抗击金兵的杨门女将,还有一代女帝武则天,哪一个都是不让须眉的传奇女子。”我笑了笑,“好多男子都无法与她们相比。”

“叶姐姐所说的花木兰、杨门女将、武则天,怎麽我们都没有听说过?是故事里的人麽?”风清讶道。

“啊?”我知道自己一时失言,只得附和道,“呃,是故事里的。”

“对了,叶姐姐讲的故事也很好听呢,你在宫里给太後讲的《西游记》,已经流传到民间来了,听说还有人拿这故事在茶馆说书呢。”平安笑道,“今天叶姐姐不如给我们讲讲这花木兰、杨门女将和武则天的故事吧?”

“这麽多,讲几天几夜都讲不完呢。”我笑道。平安道:“姐姐今儿只管讲,能讲多少算多少,我们都想知道这些女儿有多传奇。”

我微微一笑,想了想,开口道:“花木兰的故事,从一首诗开始,‘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唯闻女叹息┅┅’”

我缓缓地叙述著我那个时空这个流传已久的民间故事,几位小姐听得滋滋有味,大约是讲的从军故事,连风清这男孩子也听得专注得很。故事讲完,众人皆赞叹不已,罗裳儿道:“世间竟有这等奇女子,真是令人神往!”

“姐姐哪儿来的这些精彩的故事?”苏灵笑道,“我自问看的书也不少,从未听闻过这麽新奇的故事,这花木兰当真是胆色过人的巾帼英雄!”

“是民间流传的!”我尴尬地笑了笑。这当儿,听到外面有人道:“花木兰是谁?”

转过头,见皇帝和寂惊云走了进来,我赶紧站起来,在座的千金少爷给两人行了礼,听到平安满怀喜悦地叫道:“宇叔叔,二叔,你们来啦!”心知在场的千金们还不知道皇帝的身份,便只欠身一福:“宇公子,寂将军!”

“荣华夫人又讲了些什麽?让你们高兴成这样?”皇帝看了我一眼,笑道。

“刚刚叶姐姐给我们讲了一个花木兰女扮男装代父从军的故事,可有意思呢!”平安笑道,“你们也坐下来听吧。”

皇帝倒是一点儿也不客气,径直坐下来,寂将军跟著落坐,笑道:“早就听说荣华夫人讲的故事有趣,我今儿可算是有福气。”

“将军取笑了。”我笑了笑。风清催促道:“叶姐姐,快讲杨门女将又是怎麽回事吧?我都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了!”

“这故事可长,一时也讲不完,我挑几个段子讲吧。”我笑道,见他们同意了,把故事背景讲出来:“杨门女将的故事发生在一个叫宋国的国家。有一年,宋国的邻国西夏国举兵侵犯宋国边境。镇守边关的宋国元帅杨宗保率兵抗敌,在葫芦谷探道时,中暗箭阵亡。情势紧急,边关派人回朝求援。京师杨家天波府中,年满百岁的佘太君正为孙儿宗保五十寿辰设宴庆贺。噩耗传来,举家悲痛,朝廷震惊,欲割地求和。佘太君抑制悲痛、率蔺~的儿媳、孙媳和重孙文广,慷慨激昂地驳斥了朝廷主和派的谬论。佘太君凛然挂帅,率领杨门女将奔赴边关,抗敌救国┅┅”

闭O这个故事比花木兰更让人震憾,一开场就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不但几个小鬼听得目不专楮,就连皇帝和寂惊云也听得甚是专注。我讲了几个段子,停下来喝了口水。平安这丫头今儿倒是心细,没给我准备茶,倒准备了润喉的蜂蜜水,看来是早就准备不让我得闲的。搁下杯子,我笑道:“好了,今儿就讲到这里吧,你们也让我歇歇。”

“这世上真有这样满门忠烈的奇女子吗?”风清一脸认真地道,“没想到女子也有这样的忠肝义胆,对比我们天幼国那些拥兵自重的将领,真是连女子都不如┅┅”

“风清!胡说什麽!”寂惊云喝斥他,我记得这个风清好像是寂将军手下一个将领的儿子,必是平时听到过一些抱怨,此际不知道皇帝易装在此,才说出这般没分寸的话。

风清被寂将军一喝斥,立即闭了嘴,不敢再说什麽。我见皇帝脸色倒是平静,没因为风清的失言不悦。倒是平安附和地道:“风清说得也没错,那些人是连女子都不如┅┅”

“荣华夫人讲的不过是故事,这世间哪有让女子挂帅的?”皇帝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平安不服气地道:“怎麽就没有了?叶姐姐说女子不但能入朝为官,还能当皇帝呢┅┅”

“平安┅┅”我赶紧喝止她,这孩子怎麽说话这般没分寸。果然见皇帝的眉毛微微一挑,唇角似笑非笑地勾起来:“女子当皇帝?你又是打哪儿听来的?”

我吸了口气,想著怎麽回答他的话:“其实妾身幼时听人讲过,在海外和极远的西方,女子和男子一样,可以读书,入朝为官,为国家效力,女帝也是有的。”

“那你讲一讲,女帝是怎麽治国的?”皇帝拗著这个问题不放,我感觉背心有点寒意,看皇帝那不依不饶的样子,也别想唬弄过去,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道:“妾身听过海外一个叫唐国的国家,有位女帝名叫武则天,在她统治的年代,重视发展农业生产,革除时弊,完善科举制度,破除门阀观念,不拘一格任用贤才,形成强有力的中央集权,社会安定,经济发展,是一位有为的女帝。”

“完善科举制度,破除门阀观念?”皇帝怔了怔,“什麽是科举?”

“呃?”我这才反应过来,这个时空还没有科举这个制度,官吏选拔类似于汉代的“察举”制,察举有考察、推举的意思,又叫荐举。由侯国、州郡的地方长官在辖区内随时考察、选取人才,推荐给上级或中央,经过试用考核,再任命官职。实际上察举多为世族大家垄断,互相吹捧,弄虚作假,拉帮结派,能为国家真正选拔出有用的人才很少。还有一种形式是“征辟”。征,是皇帝征聘社会知名人士到朝廷充任要职。辟,是中央官署的高级官僚或地方政府的官吏任用属吏,再向朝廷推荐。总之,入朝谋个一官半职,都是要经过推荐的,就像云家和沧都世族搞的赛诗大会,说白了就是在拉帮结派。

我不知道把这些东西说出去是福是祸,有些迟疑,皇帝目光慑人地看著我,步步紧逼:“荣华夫人?”

“科举是指朝廷通过考试选拔官吏的一种制度。”我吸了口气,想著怎麽尽量简单地把科举制度解释皇帝听,“由于采用分科取士的办法,所以叫科举。完善的科举考试共分四级:院试、乡试、会试和殿试,考试的内容基本是儒家经义,以‘四书’文句为题,规定文章格式为八股文┅┅”

皇帝的眼神一亮,熠熠生辉,出声打断我:“儒家经义?四书?”

我懊恼得差点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见皇帝兴致勃勃的表情,知道不解释一下唬弄不过去,咽了口唾沫,费力地道:“在唐国那个地方,古代出过一个圣人叫孔子,他倡导了一种学说叫儒家学说,成为文化的主流、帝王治国的方针、国人的指导思想。四书指的都是他们那里古代圣人的一些经典文献,是儒家思想的核心。”

“那这位孔圣人倡导的儒家学说,都讲了些什麽?四书又写了些什麽?”皇帝的眼楮一眯,咄咄逼人地道。

我怎麽知道啊?我又没看过四书五经!我咬了咬唇,强笑道:“儒家学说倡导‘仁、义、礼、智是儒家思想的核心内容,儒家学说将‘仁’作为道德伦理的总纲,认为君主要体察民情、爱惜民力、反对苛政、实施仁政。提倡礼义治国,以‘礼’、‘乐’,约束人的行为,陶冶人的性情。至于这‘四书’,公子可就难为我了,我只听说过这些故事,可没看过故事里的书啊。”

皇帝定定地看著我,表情深沉莫测,半晌,唇角微微一勾:“继续说你那科举吧。”

我松了口气,接著道:“科举的院试也叫童生试、童试,主要是指由各省学政主持的地方科举考试,包括县试、府试和院试三个阶段,全国的学子都可以报名参加考试,不分年龄、门弟的高底,出身的贵贱,机会均等。院试合格後取得生员资格,方能进入府、州、县学学习,所以又叫入学考试。应试者不分年龄大小都称童生。”

皇帝的眼楮越来越亮:“接著说。”

“乡试是每三年在各省省城举行的一次考试,只有童生才能参加,通常在秋八月举行,故又称秋闱。主考官由皇帝委派,考後发布正、副榜,正榜所取的叫举人,第一名叫解元。”我努力搜索著脑子里有些模糊的记忆,“会试同样是每三年在京城举行的一次考试,通常在春季举行,故又称春闱。考试由礼部主持,皇帝任命正、副总裁,全国各省的举人及国子监监生皆可应考,录取三百名为贡士,第一名叫会元。”

寂将军及一众千金的表情是匪夷所思,毕竟在这个做官理所当然由世家举荐的时代,这样相对来说给全民提供一个较为公平的考试机会的机制,对他们来说过于震撼。皇帝目光炯炯地看著我:“那殿试呢?”

“殿试是科举制最高级别的考试,由皇帝在殿廷上,对会试录取的贡士亲自策问,以定甲第。有时皇帝也委派大臣主管殿试,并不亲自策问。录取分为三甲:一甲三名,赐‘进士及第’的称号,第一名称状元,第二名称榜眼,第三名称探花;二甲若干名,赐‘进士出身’的称号;三甲若干名,赐‘同进士出身’的称号。二、三甲第一名皆称传胪,一二三甲统称进士,因为殿试是由皇帝策问的,所以民间也把高中进士者称为天子门生。”我一口气说下来,嗓子有些干,端起水杯,喝了口蜜糖水。

抬眼见皇帝眼神亮得慑人,他的语气有些不平静的暗流浮动:“天子门生?”

“是。天子门生。”我点点头,坦然地看著他,“这些人是皇帝选拔出来的人才,效忠的是皇帝,维护的是国家的利益,而不是世家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皇帝若不想被世家牵制,科举是最好的办法。”

“荣华夫人┅┅”寂惊云讶异地看著我,在座的千金少爷们也像看怪物似的看我,皇帝定定凝望我的眼中带著意味不明的复杂情绪,胸口明显地起伏不平。

——2007、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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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军校

第149章军校

半晌,才听到皇帝压抑的语气缓缓地道:“以文教佐天下,以武扑`祸乱,文有科举,武是否也有武举?”

“公子所言甚是。”我微微一笑,“武科举是科举制中冠以‘武’事的特殊门类,考试的内容与‘文’相对,主要是关于军事和技击的内容。唐国的武举考试只重武艺,不问文章,但宋国的武举考试,开创了武举殿试之先河,注重考察武举人的军事理论素养,选拔出才兼文武之儒将,与进士一样,武举也锁试于礼部贡院,考试科目有马射、步射和策文等,既考武艺,也考文才。後来甚至有武状元难倒文状元的故事出现。”

“哦?”皇帝感兴趣地道,“说来听听。”

“传说明国有一位叫杨慎的文状元,状元及第之後,在衣锦还乡的路上,他的船正巧与同是衣锦还乡的武状元的船相遇。同一条江,行驶两条状元船,虽说是千载难逢的盛事,但是,两条船谁走前谁走後,却遇到麻烦。两人都要自己的船先行,并且各说各的理。争来争去,两入决定比试一番。武状元道:‘文比武比都行。’杨慎一听,自己一介书生,与武状元比武显然不行,既然武状元说比文也行,就提出比文。武状元道:‘那好,我有一联,你若你对出下联,我甘愿随你尾行。否则,你得在我後面而行。’”我停下来,喝了口蜂蜜水。风清显然对听故事的兴趣比刚刚那些乏味的科举制度更感兴趣,催促道:“叶姐姐,後来呢?”

我笑了笑,接著道:“杨慎听了,大为高兴,心想自己在题联对句上,从未输给任何人,难道还会输给他一介武夫,于是要武状元速出上联。武状元吟出一联:‘二舟同行,橹速哪及帆快。’这上联利用谐音,指物喻人。鲁肃是他们那里古代的一位文武全才的儒将,传说他作战时也是手不释卷;樊哙是一位骁勇善战、屡立战扒}国它琚C这上联含有‘文不及武’之意,文思巧妙。杨慎虽是文状元,但苦思冥想也无法对出下联,只得忍辱随其後。”

“那他後来对出下联了吗?”平安追问道。

我点点头,笑道:“杨慎对此一直耿耿于怀。几十年过去了,都未想出满意的下联。直到他的儿子成亲时,他才从拜堂时响起的鼓乐声中受到启发,对出下联:‘八音齐奏,笛清怎比萧和。’狄青是一名含冤而死的将军,萧何则是一位辅佐了两朝皇帝的丞相。不过这些是民间传说,未必真有其事。”

“荣华夫人知道的民间传说,总是别人没听过的。”皇帝阴飕飕地来了一句,我坦然地迎视他的眼楮,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这人总是喜欢针对我。

“文武全才的人才,总是少数。”寂将军似乎是深有感触,微微一叹,“而忠心耿耿的将才则更难觅啊。”

“费心去找,即使找得到,效果也不显著。”我笑了笑,“如果朝廷真的那麽欠缺将才,何不办个军校,专门培养高素质的军事人才呢?”

“军校?”皇帝和寂惊云同时出声,皇帝看了寂惊云一眼,唇角勾起来。寂惊云坐直身子,目光中带著一丝热切和疑惑,望著我道:“荣华夫人有何妙论?不妨赐教。”

“既然文有私塾、县学、府学、州学、国子监等为学子开辟求学的课堂,武为什麽不能有军校专门培训军事将领呢?”我缓缓道,“有句俗话说‘机会总是垂青有准备的人’,每三年一次大浪淘沙的选拔,所花费的精力财力物力,未必不比一创办一个学校多,朝廷可以把它定位成‘皇家军校’,军校出来的武将也全是天子门生。因为门槛高,所以能进入军校学习的学生,一定要进行严格的选拔,不单要能文能武,还要有良好的政治素质。军校不单培养学生的理论与实战训练相结合的技击和军事本领,还要抓好政治教育与引导。”

“政治教育?”寂惊云蹙了蹙眉,有些不解。

“就如同军队的军纪,但军纪是硬性规定,只能约束人的行为,不能约束人的思想。”我简单地解释,“政治教育能培养学生养成爱国家、爱百姓、不怕死、不贪财、严守军纪的军校精神,并把这种军校精神当成每个学生自动遵循的精神信仰,一种光荣无上的荣誉。如果军校能成市  A应该可以解决世家将领拥兵自重的部分问题。”

“哇,这样的军校不是好棒?寂叔叔,我以後可以去‘皇家军校’学习吗?”风清双眼发亮,似乎那军校已经建立起来,就等著他去了。寂将军笑起来,抚了抚风清的头,看著我道:“荣华夫人的高论,让惊云汗颜。夫人若是男子,定可出入朝堂,为国效力。”

“女子就不可以了吗?”我不以为然地道,似笑非笑地看了皇帝一眼,“将军怎麽能以性别来评定人的智慧和能力?当今皇上要是敢于革新,让女子也参加科举和武举,给有才能的女子一个发挥的空间,未必就不能在天茳国找出自己的花木兰和杨门女将来!”

“说得好!”罗裳儿和苏灵激动地一拍手,笑道,“寂将军快将叶姐姐今儿这番高论禀呈皇上,实施这科举制。若是皇上当真肯让我们女子参加科举,我们也去考一回试,看看我们到底哪里不如男儿郎!”

寂惊云见两位千金兴高采烈的样子,苦笑著摇摇头,看了皇帝一眼。皇帝静静地看著我,唇边浮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平安见气氛热烈起来,笑道:“姐姐今儿说了这麽多新鲜故事给我们听,真是痛快,不如再唱首歌给我们听。”

“我唱?”我笑了笑,眼楮扫了扫皇帝,“不如你唱吧,你不是学了一首歌很久了麽?现在唱正不错呢。”

平安的脸蓦地一红,瞪了我一眼:“不行,现在练得还不熟呢,姐姐是要让我出丑麽?”

罗裳儿笑道:“叶姐姐,您就唱一首吧,不过,要比去年唱那首《笑红尘》更逍遥自在才行哦,才不枉姐姐今儿讲了这麽多巾帼英雄的故事。”

我斜瞠了她一眼,嗔道:“你倒会为难我!”

平安已经笑嘻嘻地把吉他递到我手上了。比《笑红尘》的歌词还要出色的歌,那只有《沧海一声笑》了,不过我恐怕唱不出歌中那份意境,想了想,想起范文芳的《豪情笑江湖》,拨动琴弦,唱起来:

滚滚巨浪,红尘纷乱,淘尽英雄汗。

笑里藏刀,人心难料,无奈世态皆炎凉。

知音难寻访,痴心愁断肠,多情总被无情伤。

风云多变幻,缘聚又缘散,浮生若梦一场欢。

人生漫漫漫漫路遥长,看透繁华落尽见真章。

豪情肝胆照,千杯醉难倒,伴我逐浪迎风笑。

人生漫漫漫漫路遥长,看透繁华落尽见真章。

豪情肝胆照,千杯醉难倒,伴我逐浪迎风笑。

明明是这般潇洒的歌,为什麽我却有点想哭?多讽刺呵,我不想和皇帝做敌人,但是没有人会相信,我不想算计来算计去,但我仍然这样做了。眼角有些微微的湿润,抬眼不经意凝进皇帝清雅似水的眼,他的眼楮仿佛有潺潺的的流水淌过,我在这一刻感觉到他眼里似乎有一丝几乎不可触摸的柔软的弦,被什麽东西轻轻触碰一下,有细微的涟漪一圈一圈无声地荡漾开来。垂下眼睑,将那柔和的眼神隔绝在眼睫之外,轻轻哼唱完最末一句,吉他的琴音袅袅地散开,淡去,归于平静。

“豪情肝胆照,千杯醉难倒,伴我逐浪迎风笑!好词!”苏灵站起来,笑道,“叶姐姐的歌每次都让人难忘,小妹敬姐姐一杯!”

我端起蜜糖水,笑道:“我现下只能以水代酒了,妹妹莫怪!”

“小妹还不敢这麽不识大体!”苏灵笑道,端起酒杯,“认识姐姐真是人生一大快事,以後小妹可以经常上府上叨扰麽?”

“还有我!”罗裳儿也端起了酒杯,“叶姐姐可欢迎?”

“干脆一起来吧!”平安也端起酒杯,“宇叔叔、二叔、风清,一起!”

皇帝和寂惊云闻言,笑了笑,倒也没反对地举了杯,六只酒杯和我的水杯碰在一起,我笑了笑:“荣幸之至!”

下人过来请我们入花厅开席,大家鱼贯走出凉亭,皇帝落在後面,轻声唤住我:“荣华夫人!”

我顿住身子,转过头看他,他的表情温和,似乎有话想跟我说,转眼见寂惊云一行已经步出数米之外,我不自在地退了一步,我还没忘记,我才被太後唤进宫警告了一顿,字字句句,言尤在耳:“公子有什麽吩咐?”

他注意到我的退缩,唇角的线条绷起来:“今儿你说的这些惊世骇俗的治国之策,真是故事里的?”

“治国之策?妾身有说麽?”我笑了笑,“妾身不过是讲了几个故事罢了!”

“为什麽告诉我这些?”皇帝不理我装傻,定定地盯著我,追问。

“不是公子让妾身说的麽?”我又把问题抛回给他。他的唇紧紧一抿,眼神有些冷:“你大可敷衍过去,不必说得如此详尽。”

我幽幽地叹了口气,望著他泛著冷意的双眸,不敢再跟他打太极,正色道:“皇上不想受制于世家,不是麽?”你不想受制于世家,我送你一个方法让你去运作,省得你整天费心思把眼楮只盯在云家身上。这明里的警告,暗里的动作,云家不止一个皇帝在虎视眈眈,铁山郡的矿难让我知道,背地里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垂涎这块肥肉,天茳国各大世家的势力若再不被分散,云家再怎麽低调也难以韬光养晦,出事必定首当其冲。皇上,我今日给你播下这棵种子,足够让你心里蠢蠢欲动了吧?只是,皇上,这法子若实施成央A是可以让你简球@家的控制,可是天腺国的世家不止云家,你想实施这样的制度改革,侵犯了贵族们的利益,会引来多少豪门世族的反对?会遇到多大的阻力?又要花费多少时间和精力?自古以来变法革新者,下场都不太好,商鞅被车裂、王安石被迫辞官、“六君子”横刀菜市口┅┅。你是皇上,自不会有性命之忧,但到那时,你自顾不暇,恐怕会有很长很长的时间无暇来理会云家了。

“云家也是世家。”皇帝沉下脸,尖锐地道,“你不怕云家的势力被分解麽?”

“云家是世家,但云家也是皇上的臣子。”我安静地看著他,坦然地道,“公子,您多虑了。”

“你倒是一心向著云家。”皇帝似乎被我淡然的表情激怒了,“云世子若知道你给朝廷出了这麽个主意,只怕你难以交待!”

“臣妾是云家的媳妇。”我笑了笑,“至于云峥,他一定能理解我。”

他的脸色越发沉得难看,狠狠了盯了我半晌,终是没再说出什麽,一甩袖子,阴沉著脸从我身边气冲冲地擦肩而过。

我望著他的背影,摇摇头,说翻脸就翻脸,还真是天威难测啊!

——2007、1、31

豪情笑江湖></a>

《绾青丝》因为读者的厚爱得以出书,我在这里向所有喜欢《绾》的朋友表示感谢。小魔女书店已经开始预订,喜欢的朋友可以去看看。

再回答一些读者的问题:

1、《绾青丝》全文还没有完成,直到今天我还是写一章贴一章,没有存文。期待看全文的朋友,抱歉了。

2、《绾青丝》不会因为出书的关系锁文,目前出版社还没有要求我停止更新,所以我仍然会继续更新,直到出版社说不能再更为止。但因为年关将近,琐事繁多,有时不能及时更新,也请朋友们能谅解。

3、《绾青丝》2月初出版的是第一卷《青楼篇》。第二卷的出版日期出版社还未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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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再一次感谢大家!

第150章 审讯

审讯蔚相的那一天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到来了。

我与云峥被皇帝传召进宫里,云峥是查案人员,我则代表太後前去听审。憩心殿上,除了高坐在玉阶上的皇帝,还有身著戎装的寂将军和十余个大内侍卫。蔚相被宣进殿後,憩心殿的殿门立即紧紧地关闭起来,四个大内侍卫移位守住大门。蔚相被眼前这阵势惊了一下,脸上带上一丝诧色,给皇帝行礼:“臣蔚锦岚参见皇上!”

“蔚丞相!”皇帝没叫他起身,目光炯炯地看著他,不怒自威,紧张的气氛像辐射源一样四散开来,“你可知罪?”

蔚锦岚一听,脸色一变,看了我一眼,赶紧伏身道:“臣不知犯了何罪!”

我见他脸色阴晴不定,不知道是不是在猜测我把他假相的身份告诉了皇帝?真有意思。这案子其实有什麽好审的?反正他对蔚锦岚造的孽也未必清楚,不过是做出戏!

“不知犯了何罪?”皇帝的语气低沉缓慢,一字一字的,像是要敲到听者的心里去,这皇帝还真懂得制造恐怖的气氛。他拿起桌上一份奏折,寒声道:“前些日子朕收到一份密折,蔚丞相自己看看吧!”

说著,一份奏折从玉阶上丢下来,“啪”地一声落到蔚相面前。蔚相一见这阵势,知道怠慢不得,赶紧拾起奏折,刚刚看了两行,脸色就白了,冷汗一滴一滴地从额上冒出来。皇帝紧紧地盯著他的表情,缓缓地道:“蔚相,这密折上状告你十九年前,觑觎太傅慕容行云夫人的美色,设计陷害慕容太傅通敌卖国,以至先帝将慕容太傅全家满门抄斩,你可知罪?”

这假相此际想必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不敢再随意转头,伏地颤声道:“皇上,这是污蔑,老臣绝没做过此事!”

我的唇角勾起来,你是没做过,可是蔚锦岚做过呀!皇帝阴沉著脸,冷笑一声:“没有做过?来呀,传证人!”

憩心殿左边的耳房门打开,一个贼眉鼠眼的中年男子被带到殿上,看到眼前这威严的阵势,吓得两条腿直打哆嗦,颤抖著跪到地上:“小人┅┅,参,参见皇上┅┅”

“殿下何人?”皇帝淡淡地道。

“回,回皇上,小人叫张二狗。”中年男子结结巴巴地道,跪伏在地上,头都不敢抬。皇帝笑了笑:“张二狗,你是哪里人?是做什麽的?”

“回皇上,小人是京城人,十九年前离开京城,迁居景阳县,现在在景阳县做点小买卖。”张二狗诚惶诚恐地道。

“张二狗,你为何迁居景阳。”皇帝淡淡地问。张二狗迟疑了一下,寂惊云在一旁厉声喝道:“还不从实招来!”

张二狗浑身一颤,趴在地上道:“回,回皇上,小人当年在京城做的是偷鸡摸狗的行当,因为得罪了人,所以避祸离京。”

“你得罪了谁?详情如何?从实招来。”寂惊云道。

“当年小人在京城以行窃谋生,有一天在街上偷了一位大爷的钱袋,被他逮住了。小人本以为会被送官查办,没想到那大爷不但没有把我送官,反而说把钱袋里的银子都给我,只要我帮他一个忙。”张二狗说了一阵,终于不再结巴了,“後来那位大爷就把我引到街上,指著茶楼里一个公子说,要我偷了他随身挂著的那块玉

第151章 例诊(上)

在宫里耽搁了一整天,皇上审讯蔚相的时间太长了,憩心殿上的气氛紧张压迫,呆久了让人觉得又累又疲,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坐在车上,我倚著云峥,吐出憋在心中一天的疑惑:“云峥,你这些日子,就是在忙这个麽?”

“嗯?”他懒懒地应我,声音很疲倦。我靠在他身上,轻声道:“这些日子你脸色这麽差,就是在安排这些事?是不是很辛苦?”

“还好。”云峥轻轻地道。我想了想:“那些证人,是真的麽?”若是真的,云家的情报网到底厉害到了什麽地步?可若真是真的,云峥当初为何又要从慕容妃这条线下手查案?

云峥沉默了半晌,淡淡地道:“是真是假,有什麽关系?皇上认为是真的,他就是真的。”

是呵,就像当初先帝要慕容太傅一家死,伪造了这些假证,如今皇帝要蔚相死,这些假证又成了蔚相的催命符。现在来追究这个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当初为先帝做这些假证据的人未必就是蔚相,但那有什麽关系?真相到底是如何,假的蔚相根本不知道,想来想去,这还真是笔糊  C皇帝以为假相心里的“鬼”是暗害慕容妃、姚贵嫔与太後的一石三鸟之计,当初的灭门惨案虽然是先帝授意的,但这是不能说出来的,蔚相如果敢说先帝半句不是,只会死得更快,所以只能把这表面上的罪名承担下来。而我们却知道,假相心里的“鬼”是那个“假”字,他绝不敢把自己是假相的身份说出来,所以他只能承担了蔚锦岚的罪,可是即便如此,他心里仍是有些不甘心的吧?所以在皇帝列举蔚相的罪状的时候,他虽然明知道已经没有活路,却仍然要据理力争,而云峥显然早已预料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所以那个风九雷嘴里才会时不时地冒出一两句“周大婶”,提醒假相,你的底细已经被我们知道了,你还是不要再做无谓的反抗了。

我不知道云峥到底用了些什麽方法,找到王二狗这样的人来做假证,也不想知道,反正说起来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无非是以利诱之,但那个方鸿,却不像是做假证的人。我轻声道:“那位方鸿大人,不是蔚相的门生麽?你找他来鉴别书信,怎麽知道他一定会说实话?”

“不知道是先帝要慕容太傅死,我还不敢断定那书信是假的,但知道是先帝授意的,那书信必假无疑。”云峥的声音有些低,“方鸿虽是蔚相的门生,但为人清直,观其字知其品,这样的人,就算知道是蔚相做的,也一定会实话实说,但为了保险起见,我跟皇上提议过,让他来鉴别的书信真伪时,不要事先告之他蔚相的事。”

云峥就是这样的性格,做一件事必要做到十分的把握,每个细节都会思虑周全,这般的劳心费力,才把本来就弱的身体搞得越来越差。我握住他的手,轻声道:“那巧七,为什麽又肯来作证?”凤歌既能拿巧七当朋友,那麽他除了有一双巧手,心性气节上想必也颇合凤歌的意,所谓物以类聚,我虽不了解巧七的为人,却了解凤歌,他的朋友,若不是有特别的原因,恐怕不会来做这种伪证。

云峥低低地咳了咳,轻声道:“巧七今儿作的可不是伪证。”

“难道他说的是真的?那风九雷真是他的师傅?”我讶道,想抬眼看他,他却把脸伏进我的发里。我笑了笑,感觉到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身子不动了,然後听到云峥低低地道:“他说的是真的,他也的确是风九雷的徒弟,但那‘风九雷’┅┅,不是真的。”

“咦?”我低呼,“这从何说起?”

云峥顿了顿,接著道:“真正的风九雷的确是十九年前做这书信假印之人,当年在牢里也的确受到喂毒废身之苦,但是并没有什麽江湖的朋友把他给换出来,真正的风九雷,在十九年前就已经被斩首了。”

原来如此。想来也是,当年那个陷害案,是先帝的授意,哪能让人如此轻易就把人给救走了?我恍然道:“原来巧七来作证的原因,是想为师傅雪冤?”不知道云峥用了什麽方法,让巧七以为蔚相就是陷害恩师的仇人,竟然同意让人假冒他的师傅,上殿作证。怪不得那个“风九雷”口口声声“周大婶”,想必也是云峥的授意。缺了这个“风九雷”,只怕今天蔚相还要死撑到底。今儿这些证人,真中有假,假中有真,正是这般真真假假,才叫人分不清吧?

“皇上知道这些证人里,有假的吧?”我轻声问。皇帝认同了这些证人,就是默认了云峥作假的事实,只是,今日云峥帮皇帝找的这些假证人,他日会不会像蔚相一样,成为皇帝整治云家的罪证?我脊背一寒,甚至不敢再深想下去。

“我没说过这些证人是假的,皇上┅┅”云峥的声音低不可闻,“他既同意┅┅,让他们上殿作证┅┅,他们就是┅┅”

他的声音异样起来,断断续续地,仿佛说得十分费力,我觉出不对劲,讶异地抬头,云峥飞快地别过脸,我却已经发现脸上的异样,他的脸上飞快地闪过几丝黑线,像是有几条黑色的沙虫在皮肤下面游走。他的脸白得近乎透明,是我从未见过的恐怖的惨白,云峥咬紧了牙,冷汗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他的额,顺著脸颊滑下来。

“云峥?”我惊叫一声,坐直身子,拉下他欲遮住脸的手,“你怎麽了?你哪里不舒服?”

“没事┅┅”他惨白著脸,想对我笑,一股黑线又飞快地闪过他的脸,那笑容还来不及挂上,就僵在了脸上,他闷哼一声,咬紧唇,身子轻轻颤起来,似乎忍受著极大的痛苦,嘴唇顿时被咬破,一薯  q唇上浸出来,竟是黑色的。

“云峥┅┅”我又惊又慌,抱住他轻轻发颤的身子,急得六魂无主,“你到底怎麽了?你怎麽了┅┅”

他抓紧了自己身上的袍子,手指白得跟脸一样,转瞬之间,我似乎又看到几亵翻u飞闪过手背,在手背上盘旋两圈儿,又嗖嗖地飞上手臂。“那是什麽?”我欲伸手撩开他的衣袖,云峥抓住我的手,力气大得几乎要把我的手捏碎,我痛呼出声,他赶紧松开手,轻喘道:“快,快回家┅┅”

“云乾!”我撩开车帘,尖声道,“少爷不舒服,车驾快些!云坎,你先回侯府,让傅先生作准备!”

云乾回头一望,脸色一变,用力一甩马鞭,马车在街上狂奔起来。马车因为剧烈的奔跑有些颠簸摇晃,我却丝毫不觉,云峥蜷在我的怀里瑟瑟发抖,我的眼盔F出来:“云峥,你是不是痛?你哪里痛?你哪里不舒服?你不要吓我┅┅”

云峥松开紧咬的唇,无力地轻喘:“不要哭┅┅”

“我不哭,不哭┅┅,你告诉你怎麽了┅┅”我紧紧抱住他,眼略@滴一滴往下掉。云峥颤抖地伸出手,想拭掉我脸上的瓷J“对不起┅┅,叶儿┅┅,我,我不想┅┅”

他仿佛提不上气,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污血从双唇滑到下巴上,我赶紧抓住他的手,含眺n头:“不要说话,不要说话,我不问了,我不问了┅┅”

他的手无力地垂下去,一条黑线窜上他的脸颊,停在脸上,像发芽的种子,尖端分列成两条细线。云峥身子剧烈地一抽,双眼猛地睁大,全身都僵硬了,两条细线慢慢地延长,像缓缓生长的草睫,云峥闷哼一声,蓦地晕倒过去。

“云峥┅┅”我心胆俱裂,只觉得所有的思想神智皆被恐惧抓扯成了碎片。云坤撩开了车帘:“少夫人┅┅”

“再快些┅┅”我满脸是瓷A紧紧抱著晕倒的云峥,对著他狂吼,“快回家!”

我从来没觉得回家的路程那麽遥远漫长,回家的时间需要那麽久。云峥紧闭著双目,皮肤因为苍白透明,连肤下的血管也清晰可见,我颤抖著手,擦掉他下巴上的污血。他脸上的那道黑线仍在缓慢地生长,尖端渐渐地卷曲起来。云峥在昏迷中全身仍不停地轻颤,仿佛不能忍受那剧烈的痛苦,他的身子痉挛地抽搐,而我只能毫无办法地紧紧抱著他,那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与恐惧几乎将我逼疯。

剧烈颠簸的马车安静下来。云乾撩开车帘:“少夫人,到了!”他从我怀里接过昏迷的云峥,快步奔进大门,我爬下车厢,脚一软,这才发现全身的力气仿佛被人抽走了。云坤赶紧扶住我:“少夫人,您别急┅┅”

我咬了咬牙,稳住身子,准备追上前去,云坤拉住我:“少夫人,您要当心身子,云乾已经送少爷去傅先生那里,不会有事的┅┅”

“放开!”我寒声道,一把拂开他,“你竟敢阻我?云坤,谁给你的胆子?”

云坤脸色微变,云兑赶紧道:“少夫人┅┅”

我不再理他们两个,冲进大门,云坤和云兑紧紧追在我身後,我冲进傅先生居住的小院,云义迎面走过来,见我冲进来,赶紧道:“少夫人┅┅”

“少爷在哪里?”我抓紧他。云义赶紧道:“在例诊室,傅先生已经在给少爷诊治了┅┅”我不等他说完,就往例诊的厢房跑去,云乾和云坎站在厢房门外,见我跑过来,赶紧拦住我:“少夫人,您不能进去!”

云坤和云兑也从身後拦到了我面前:“少夫人,傅先生给少爷诊病的时候,谁都不能进去,这是少爷吩咐过的!”

“那是例诊!”我怒极,“现在又不是例诊┅┅”

云乾看著我,为难地道:“少夫人,现在就是例诊!”

“例诊不是每月十五麽?”我又气又急,“现在都没到十五,怎麽就例诊了┅┅”我蓦地收声,瞪著他们四个:“你们都知道少爷例诊是在做什麽?是不是?他每次例诊都是像今天这样吗?”

“少夫人┅┅”云乾为难地看著我。我怒极反笑:“好!好!你们一个个都瞒著我,现在还瞒得住麽?让开!”

“少夫人┅┅”四个铁卫把门堵得死死的。我冷冷地看著他们,蓦地伸手,拔下脑後的蝴蝶簪,青丝如瀑布般飞泄而下,在铁卫惊惶的目光中,我将发簪的簪尾猝不及防地抵上喉咙:“让开!否则我就刺下去!”

“少┅┅”四个人的话还没说完,我将簪尾用力一顶,清晰地听到簪尾刺入皮肤的声音,脖子有一丝刺痛,这支蝴蝶簪的簪尾比一般发簪要尖税,虽然我刺得并不深,但四个人的脸都白了:“少夫人不要┅┅”

“让开!”我沉著脸,面无表情地道。四个铁卫对望了一眼,正面带难色僵恃不下时,厢房的门打开了,云德站在门内,脸上带著一丝忧色:“少夫人,您进来吧!”

铁卫让到两边,我收了发簪,踏进那间紧闭门窗的神秘厢房,那间我从来没有踏足过的例诊室。

第151章 例诊(下)

屋子比我想像中空荡,屋内没有多余的陈设,迎门便是一扇六折的红木雕花屏风,转过屏风,放著一个盛满黑稠中药汁的浴桶状的铁鼎,下方燃著红红的炭火,加热著鼎中的药汁。药汁在鼎中冒著白色的蒸气,浓郁的中药味令我心中一阵反胃,嘴里冒出一口酸水。我压下作呕的不适感,见左边内室的红木蓟鳔J花圆拱门上的粉色帘子垂了下来,我走过去,想撩开门帘,云德在我身後轻声道:“少夫人,你一会儿不管看到什麽,都请不要上前,打扰傅先生诊治。”

我点点头,云德帮我撩开门帘。屋子里升著六个火盆,将这屋子烘得像烈日盛夏。内室里只瞻F一张不大的铜床,床上没有被褥床幔,就是一个光秃秃的床架子,甚至没有床板,只有几根竹竿般粗大的铜柱,作为支撑。云峥赤裸著伏卧在铜柱上,他双目紧闭著,显然还在昏迷中,四肢呈大字形地打开,手腕和脚踝上,都锁著一个圆润光滑的铜环,铜环上焊有粗重的铜链子,链子的另一头套在铜床四个角的柱子上。我又惊又怒,想冲过去,云德立即拉住我:“少夫人,您答应过不影响傅先生诊治的。”

我顿住身子,这才注意到只著了单衣的傅先生正在烛火上烤银针,我转头瞪著云德:“为什麽要把云峥锁起来?你们到底要对他做什麽?”

“少夫人,诊治的过程十分痛苦,把峥少爷锁起来,他才不会弄伤自己。”云德低声解释。却听到云峥突然发出一声闷哼,我赶紧看过去,见云峥全身不停地抽搐,他的双手紧握成拳,关节 作响,用力地挣扎,铜链与铜柱被拉扯撞击发出清脆的“叮叮”声,他脸上的黑线像蔓草一样不停地发芽生长,渐渐长成纹身一样的图案。我被这诡异的景象惊呆了,云峥蓦地睁开双眼,发出一声无法抑制的痛呼。“云德!快!”傅先生突然道,云德在刚才黑线生长时已经飞窜到床头,当云峥张嘴痛呼时,迅速将一条白布从云峥嘴里勒过云,在他脑後打成紧结。云峥剧烈地挣扎著,口中却再也发不出声音,只能听到“呜呜”的闷哼。“云峥┅┅”我的盔F了出来,奔到铜床前,颤抖著蹲下身。我的云峥,你到底在受什麽样的罪呵?云德低声道:“少夫人,这样只是防止峥少爷咬伤自己┅┅”“云峥┅┅”朱闭u水一样汹涌,我只觉得心也随著他一起在剧痛在挣扎在翻腾。云峥剧烈地挣扎著,摇得铜床“吱吱”作响,铜链与床柱清脆的碰撞声反应著他身体承受的痛苦。他的双眼赤红,眼神却是涣散的,虽然睁著双眼,但一眼就可看出神智并不清醒。傅先生给他身上扎上一根银针,他的身子一僵,双眼一闭,顿时又晕过去。

“云峥┅┅”我不敢伸手抚摸他,怕影响傅先生施针。云峥身上的黑线越来越多,像虫子一样在皮肤下面游走,傅先生又执起一根银针,眼疾手快地扎到一条黑线上,那条黑线像被钉住了头的蟮鱼,不再飞速地移动,而是不停地扭动著身子,像在剧烈挣扎,扎了银针的那块皮肤立即冒出一个花生大的疙瘩,越来越大,越来越黑,云峥在昏迷中仍发出一声痛哼。满背的黑线开始乱窜,傅先生手起针落,不停地施针,瞬时间,云峥的背上已经扎了数十根银针,每施一针,云峥都痛哼一声,背上被紧钉住头的黑蟮越来越多,皮肤上冒出的黑疙瘩也越来越多,一眼看过去,密密麻麻、坑坑洼洼,恐怖的一片,最先施针的疙瘩已经有黑色的血从银针边缘浸出来,蜿蜒地爬满云峥惨白的背,惨不忍睹。我看得头皮发麻,脚心也痒起来,心中更是盈满了担忧和恐惧。**的恶臭充斥著整个房间,云峥的身体开始痉挛、轻微地抽搐,越到後面,他抽搐得越厉害,嘴里即便被勒了白布,破碎的呻吟仍是断断续续地从他口中发出来。

傅先生的脸色发白,豆大的汗珠从他的脸上滑下来,身上的单衣几乎湿透了,云德拧了毛巾不停地为他拭汗。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云峥身上的银针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地扎满了全身,後背、脖子、双臂、双腿,除了脸上没有扎针,全身几乎都扎遍了,一眼望去,仿佛是一个巨大的针袋。越来越多的黑血从银针边缘浸出,恐怖的黑色在云峥白得透明的皮肤上浸出一幅诡异的画面。

云峥脸上的纹身停止了生长,那黑线的图案,像一株形状诡异的蔓草,如果不是我看著它这麽恐怖地在云峥的脸下长出来,如果它不是带给云峥那麽强烈的痛苦,那蔓草的形状甚至可以称得上好看的。傅先生又取出一套针,这次却不是银针,而是金针。他将金针消毒後,拧开一个小玉瓶,玉瓶里散发出浓郁的香味,冲淡了室内的恶臭。他将金针全部插进那个玉瓶里,再取出时,金针身上带著散发著馨香的透明的液体。傅先生举起针,将针扎到云峥脸上,没有直接扎在那诡异的图案上,而是扎在那向上生长的蔓草顶端附近。那些组成图案的黑线蓦地动起来,似乎极为畏惧那金针,或者是那金针上带著的汁液的香味儿,纷纷向脖子下退缩。傅先生眼明手快地连续施针,一步一步将那些黑线逼退,直到那些黑线如同乱麻一般全部从脸上退开,退到身上,傅先生才又举起银针,将那些黑线用刚才的方法扎住,弄完这一切,他长吁了一口气,身体仿佛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搏斗,从高度紧张中松驰下来。

云德也松了口气,赶紧拿著毛巾给傅先生擦脸。我眼疏L汪地看著昏迷在床上可怜的云峥,银针边缘浸出的污血渐渐将云峥的全身染得漆黑,却不敢哭出声,不敢伸手碰他,怕自己的哭声会给傅先生添烦,怕自己的不慎举动给诊治添乱。我的云峥,我的云峥┅┅

云峥的背上传来“啵”一声轻微的破响,最先施针那个疙瘩被黑血胀破了,污血一下子涌出来。我慌张地抬眼看向傅先生,他不慌不忙地拿出一个身上有些小眼儿的葫芦,拔下塞子,将葫芦嘴儿对著那个破了皮的污血疙瘩,同时拔下那根银针。一会儿,葫芦里探出一个菱形的小小的蛇头,蛇头上有一个血红色的符号一样的图案,两只眼楮也红得发亮,小蛇从葫芦里爬出来,通体如玉般雪白晶莹,吞吐著鲜血的蛇信,闻到污血的味道,小蛇兴奋起来,张开大口,一口咬在那破裂的血疙瘩上。

“呀!”我惊呼出声。傅先生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没有出声,云德赶紧道:“少夫人不用怕,这蛇是专门用来给峥少爷诊病的。”

仔细看那蛇,那蛇似乎在大口大口地吞咽著血疙瘩里的污血,一会儿便把那黑色的污血吞了个干净,有红色的鲜血渗出来。小蛇松开口,懒懒地扭动了一下身子,第二声破响又从另一个血疙瘩上传来,傅先生拔下银针,那小蛇灵活地绕开云峥身上扎得密密麻麻的银针,将嘴凑到破裂的污血疙瘩上,又一口咬住,大口大口地吞血。

我被这奇异的一幕惊住了,傻傻地看著那条小蛇一个接一个地吞掉那些血疙瘩里的污血。它雪白如玉的身体渐渐有些发灰,再慢慢变黑,喝的污血越多,黑色也越来越深,直至它从一条小白蛇变成一条通体乌黑的小黑蛇。云峥身上的银针越拔越少,小黑蛇的肚子渐渐地鼓起来,像一个装满水的气球,越来越圆。到最後,它完全爬不动了,傅先生便把它推到那些污血疙瘩面前,大概是吃得太撑,它费力地吞咽著那些污血,我只觉得它再吞一口,它的肚子就会被胀破了,可是它一口接一口地吞下去,肚子还是没破,像一只贪婪的饕餮。

最後一根银针拔了下来,小蛇吞掉最後一口污血,身子已经圆成一个皮球,再也爬不动,蓦地从云峥的背上滚下来,跌到地上。傅先生舒了口气,将金针从云峥脸上拔下来,对云德道:“翻身。”

云德将锁著云峥四肢的铜环解开,将云峥的身子平翻过来,正面朝上。我这才看到云峥身前也扎著数十根晃眼的金针,与之前扎在他脸上的金针是一样的,想来应该与脸上的金针作用相同,用来逼退那些黑线,让它们集中在背上,方便傅先生操作诊治。

傅先生把云峥身前的金针全部拔出来,沉声道:“把峥少爷抱进药鼎里。”云德把昏迷的云峥抱起来,步出内室,我赶紧跟著他走出去,见他将云峥放进冒著热气的药鼎里。云峥微微呻吟了一声,我赶紧扑上前去:“云峥,你醒了┅┅”

却见他双目仍然紧闭著,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和生气。云德抬眼看我:“少夫人,傅先生用银针扎住了少爷的昏睡穴,例诊完之前,少爷都不会醒的。”

“他没有大碍了吗?”我轻声道,“他要泡多久?”

“从现在起,一直泡到明天早上。”傅先生从内室走出来,“目前已经无碍了,少夫人身子不便,请回去休息吧。”

“不!”我一口回绝,“我要在这里陪他。”

“少夫人┅┅”云德想劝我,我定定地看著他,坚决地道,“你不用劝我,我不会走的!”

云德转头看向傅先生,傅先生看了我一眼,对云德道:“给少夫人搬张软榻进来吧。”

云德闻言出去,傅先生伸手试了试药汁的温度,添了几块木炭到铁鼎下的火盆里,我见他的单衣都被汗浸得湿透,对著他感激地行了一个礼:“傅先生,谢谢你!”

他怔了怔,随即淡淡地笑了笑,神情有些落寞:“少夫人不用多礼,傅某不才,无法根治峥少爷的病,不敢承谢。”

“云峥到底是得的什麽病?”我终于按捺不住心底的疑惑。云峥真的是得病吗?这世上,有这麽奇怪的病吗?他那样子,更像是武侠小说里描写的中毒或是┅┅

傅先生看著我,淡淡地道:“少夫人,在下不便相告,你若想知道,等峥少爷醒了,可以问他。”

我知道他不会再对我说什麽了。云德让铁卫搬了软榻进来,我坐到榻上,望著浸泡在药鼎里的云峥,和不时观察著药水温度,添加火盆木炭的傅先生,忧心忡忡地,坐到天明。

第152章 病因

这一夜是那麽漫长,我的心一直提在嗓子眼上,尽管傅先生说云峥泡完药汁就无大碍,可这丝毫不能安抚我焦灼担忧的心情,就像母亲突发脑淤血送进重症监护室的那个晚上,我坐在医院的长椅上,睁著干涩的眼楮,六神无主地坐到深夜,然後┅┅,在恐惧中等来了医生惋惜地宣布,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我打了个寒颤,惶恐地站起来,冲到药鼎前面,蹲下身看著云峥。他的脸色依然苍白,但表情却很平静,似乎不再感觉痛苦。我的心一颤,手指探向他的鼻息,有些微微地颤抖。是不是到最後,我都留不住真心爱我的人,我亲爱的妈妈如此,我亲爱的云峥,会不会也如此?干涩的眼楮有些微热,傅先生抬头看了我一眼,没有说什麽。指尖感到云峥鼻下呼出温热的气息,我颤抖的手平稳下来,莫名地舒了口气。

“少夫人,您一晚没睡,身子会吃不消的,对孩子也不好,不如您先回去休息┅┅”云德试图劝服我。我的手抚上小腹,宝宝,妈妈不是不想照顾好你,可是妈妈现在即使回去也睡不著,与其在那里担心,不如让我呆在能看到你爸爸的地方,起码会让我觉得稍微安心。

我轻轻地摇头,云德大概也料到我的反应是如此,微微叹了口气,不再说什麽。恰在此时,云峥发出一声低微的呻吟,将三个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他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楮。我欣喜地看著他:“云峥,你醒了┅┅”

他眨了眨眼,眼神有一丝迷惘,看清我的脸,先是一怔,随即眼中涌出复杂的情绪。不等他出声,傅先生已经吩咐云德:“可以抱峥少爷出来了,少夫人,您让一让。”

我退到一边,云德将全身无力的云峥抱出铁鼎,抱到轮椅上,往内室推去。我赶紧跟过去,不解地道:“怎麽又推他到内室?还没完吗?”

“没完。”傅先生简洁地道,我咬了咬唇,心中一阵抽痛,难道云峥还要再受一次扎针之苦吗?

却见云德将云峥推到内室之後,将几个一直保持著旺盛火苗的火盆推到云峥面前,围著轮椅瞻F一圈儿,便退出内室。我见傅先生也没有上前诊治的样子,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傅先生淡淡地道:“这样做是为了扩张峥少爷的毛孔,将体内的余毒完全逼出来。”

“余毒?”我敏感地抓住他话里的关键词。傅先生似乎知道失言,立即住了嘴。我也不再逼他,抬眼看云峥,见他闭著眼楮,头枕在轮椅的靠背上,眉头微蹙著,似乎不是很舒服。我离得这麽远,也感觉到火盆烤灼的炙热,而云峥被火盆围著,不用想知道他是很难受的。但那种不舒服与发病时的痛楚比起来,可能根本不算什麽,所以云峥只是眉头微微轻蹙著。

外室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声,我走出去,见云德让人把铁鼎里的药汁舀出来倒进几个大木桶里,另外有人将热水倒进了铁鼎。看这样子,一会儿云峥出来还要泡热水的。

好在云峥被灼烤的时间并不长。等热水装得快满了,云德让下人们都出去,然後又转进内室,看了傅先生一眼,傅先生点了点头。云德上前将满身是汗的云峥推出内室,将他抱起来放进铁鼎里。

一会儿奶 A原本的清水变得浑浊,水没有变黑,只是浑浊,大概余毒已经清得差不多了。傅先生观察著水色,泡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样子,对云德道:“可以了。”

云德松了口气,将云峥从铁鼎里抱起来,傅先生拿了毛巾迅速裹到云峥身上,云德将他抱上轮椅,转头对我道:“少夫人,例诊已经完了,现在可以送少爷回房了。”

我舒了口气,身子一软,云德赶紧扶住我:“少夫人┅┅”

云峥睁开眼看我,伸手握住我的手:“叶儿┅┅”

“我没事┅┅”我稳住身子,对他笑了笑,“我们回房去。”

回了房间,宁儿和馨儿已经准备好了热水,云德把云峥抱上床。短短一段路,云峥坐在轮椅上根本没有出力,却冒了一身汗。我让他们都出去,拧了毛巾坐到床边,伸手想牵开云峥身上的毛巾,他轻轻握住我的手:“让丫鬟们做吧,你一夜没睡,不累麽?”

我摇摇头,抽出手,牵开毛巾,开始给他擦汗。云峥静静地看著我,眼神是复杂的,带著歉疚和不安,我避开他的眼神,仔细地擦拭他的身子。他手臂上的针孔已经看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浸过药汁的原因,我甚至看不出他的皮肤曾经起过那样恐怖的黑血疙瘩。他的皮肤因为泡了太久的药汁和水,有些发白发胀,轻轻给他翻过身,果然,背後也是光洁一片,那些针孔,那些血痕,通通消失无踪,仿佛昨天晚上那恐惧的令人揪心的诊治只是我的幻觉,就是这样才欺骗了我这麽久,让我不知道他的例诊竟是这麽痛苦,而云峥,这些年每月竟然都要经历一次这样的痛苦,一想到这个,我的心就哆嗦了一下,盔F了出来,滴到他苍白瘦削的背上。

他微微侧身,握住我的手:“叶儿┅┅”

“等你想好了再说吧。”我抽出手,擦了擦瓷A站起来去柜子里取出一套内衣,“换了衣服你好好休息。”

云峥沉默下来。帮他换了内衣,我站起来,想唤宁儿把水盆端出去。云峥一把拉住我:“叶儿,你生气了?”

生气?也钗酗@点儿吧,但更多的是感到伤心难过。我别过脸不语,云峥轻声道:“对不起,我瞒你这麽久,是我不对,你生气也是应该的,可是,我就是怕你知道了会伤心┅┅”

“我没生气。”我想抽出手,他却握得紧紧的,我挣了挣,他死死握住,也不知道他哪来的力气,就是不松手,随即轻喘起来,我不动了,转脸看他惨白著脸,心中顿时一软。云峥见我停止挣扎,轻喘道:“叶儿,我┅┅”

“别说了,好好休息。”我用另一只手拉过被子,帮他诱W。云峥轻声道:“你也上来吧,你一晚上没睡┅┅”

我没跟他拧著性子,脱了鞋和外衣,蜷到床上去,躺在云峥内侧。他伸手抱住我,不再说话。闻著他身上淡淡的药味,我闭上眼楮,一晚没睡,整夜又在担惊受怕,此刻松驰下来,眼楮一闭,才感觉到这副身子有多累,一会儿就睡熟过去。

醒来时见屋里点著烛,才知道竟睡了一整天,云峥还紧紧拥著我,见我睁开眼,轻声道:“醒了?”

“嗯。”我揉了揉眼楮,“你几时醒的?”

他笑了笑,捋了捋我脸上的发丝:“饿不饿?我让宁儿送晚膳过来好不好?”

“好。”我点点头,他撑起身想坐起来,我赶紧按住他:“你别动,好好躺著,我去叫她就好了。”

“她们就在外面呢,你不用下去的。”云峥抱住我,唤了宁儿进来,原来两个丫鬟都在外室候著。见我们都醒了,赶紧去厨房端了晚膳进来。云峥坐起来,我拿了枕头垫到他身後,轻声道:“身子还有力吗?”他虚弱的样子让我觉得他甚至拿不稳筷子。

“还好。”他点点头,馨儿端了榻上的矮几放到床上,将晚膳瞻W来,我们坐在床上,沉默地吃晚嚏A见他拿著勺子喝了几勺鸡汤,手也没抖,才放下心来,不再看他,开始吃饭。半晌,感觉他没有动静,我抬起头,见他坐著默默地看我,诧道:“怎麽不吃?不合胃口吗?”

他摇摇头,笑了笑。我轻声道:“那还不吃?你要多吃点东西补充营养才行,不合胃口也得吃,快把鸡汤喝完。”流了那麽多血,明天要叫厨房弄点补血的东西给他吃才行。

他闻言拿起了汤勺,我监督他把鸡汤喝完,又逼著他吃了一碗饭菜,才满意地让宁儿收了桌子。等两个丫鬟退出房间,云峥沉默地看了我半晌,才轻声道:“叶儿┅┅”

我静静地迎视他的眼楮,知道他要说出他例诊的秘密了,他的眼里渐渐蒙上一层朦胧的雾色,迟疑半晌,轻声道:“你对我的病,是不是感到很诧异?”

“是。”我定定地看著他。云峥轻咳一声,迟疑著,似乎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又过了半晌,才道:“我不是得病,我是中了毒。”

我已经想到了。见我没有诧异的样子,云峥蹙著眉,讲起他这病的始末。二十五年前,云峥的父亲云弈娶了云峥的母亲白玉瑾,婚後三年,夫妻恩爱、相敬如宾,随後,白玉瑾怀了云峥,可是在她怀著云峥的时候,云弈去了一趟南疆,认识了个叫绮罗的南苗女子。云弈迷上了那个女子,将她带回侯府,不顾云崇山的反对,执意纳她为妾。白玉瑾获悉此事,情绪激动,以至早产,云峥仅在母体中呆了七个月就出生了,因为先天不良,三天两头地生病,身体孱弱。老爷子最初不同意云弈纳妾,因为南苗人在天茳国人眼里是地位低下的异族蛮夷,但云弈说绮罗已经怀了他的骨肉,云崇山念及云家血脉,终于同意让绮罗进门,没想到却为云家带来无穷的祸患。

绮罗进门之後,白玉谨与云弈的夫妻感情急速恶化,白玉瑾闭门不出,与云弈形成路人,每日除了照顾儿子再不作他想。没想到有一天,云弈随老爷子出门办事,绮罗却趁没人的时候潜到白玉瑾房中,对不足一岁的云峥下毒,被刚好进门的丫鬟发现,喊叫起来,惊动了白玉瑾,白玉瑾见状大怒,将让绮罗交出解药,绮罗却不肯,白玉瑾怒不可遏,不顾她即将临盆,当即让下人勒死了绮罗。

老爷子和云弈赶回侯府时,绮罗已经气绝多时。云老爷子虽然气白玉瑾杀了绮罗,断了一条孙脉,但云峥中毒更让他怒火冲天,倒也没有过于责罚白玉瑾。云峥中毒之後,生命垂危,钗h名医看过之後都束手无策,老爷子花重金在全国悬赏,寻求良医,不知道来了多少人应诊,却没有一个能解云峥之毒。眼见云峥一日不如一日,不足周岁便要夭折,事情却有了转机,傅先生前来应诊,看了云峥的症状之後说此毒甚是歹毒,每月皆会发作一次,无法根治,只能定期排毒,云家花重金将傅先生留在了侯府,让他作了云峥的专治大夫。从此云峥便开始受这每月毒发之苦,从婴儿开始,足足二十五年,每月都要经受一次这样疼痛难忍的例诊。

而云弈却怎麽也不肯相信绮罗向云峥下毒,自从绮罗死後,一直郁郁寡欢,一病不起,两年後便英年早逝。白玉瑾经历这些事以後,性情大变,由一个端庄持重的大家闺秀,变得喜怒不定、脾气暴戾,甚至经常殴打折磨年幼的云峥,被云崇山发现後,不准她再接近云峥,从此云峥便极少与母亲接触,由祖父带在身边抚养长大,这也是他与母亲感情淡漠,却与祖父感情深厚的原因。

怪不得云家对云峥的病讳莫如深,原来这里面还有这样一段过往。我能理解云峥不告诉我的原因,这是他父母的隐私,让他如何能说得出口。若不是被我撞到云峥提前毒发,只怕他还会继续隐瞒下去。

——2007、2、7

第152章 病因(下)

“这是什麽毒?”听完云峥的简要的叙述,我心痛得抱紧云峥,“真的没法根治吗?”

“傅先生也不清楚这到底是什麽毒,只能凭行医的经验,冒险采用这种治标的方法,这些年傅先生也在研究这种毒药,可是一直没有什麽突破。”云峥轻声道,见我蹙紧了眉,伸手抚平我的额头,“别担心了,即使找不到解药,也只是每月一次便诊罢了,我也习惯了┅┅”

“胡说什麽,这种事怎麽会习惯。本来例诊是十五,现在却提前了,说明你身子耗损得越来越厉害。”我的脸贴到他的胸膛,眼皎 F他的衣襟,“那毒既是绮罗下的,说不定是南疆的毒药,有没有到南疆那边去找找线索?”

“去过无数次了。”云峥苦笑,“可是无人能说出这是什麽毒药,根本一点线索都没有。”

“那个绮罗的家人呢?他们也不知道吗?”我著急地问。云峥笑了笑:“她是孤女,没有家人。”

“那,那她总有族人吧?”我擦了擦眼瓷A“她的族人会不会知道┅┅”

“叶儿┅┅”云峥叹了口气,抱紧我,眼中有深深的楫饱A“让你这麽担心,对不起┅┅”

我无助地倚进他怀里,觉得喉咙发堵:“没有,你没有对不起我。我好没用,看著你受苦,却一点忙也帮不上┅┅”

这一刻我好恨,恨云峥的父亲,恨绮罗,为什麽这些男人有了妻子还要去招惹别的女人,若不是他招惹绮罗进门,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为什麽那个绮罗会这麽狠毒,她已经得到了那个男人的心不是吗?为什麽连他的儿子也不肯放过?是了,为的定是她肚子里的孩子,为了争夺永乐侯世子的名份吗?

我咬紧唇,感到有血味在口腔里四散,才发觉自己将嘴唇咬破了。云峥吐露了心里的秘密,似乎轻松了好多,这一晚睡得很沉。我却怎麽也睡不著,脑子里纷涌著乱糟糟的思绪,蜷在云峥温暖的怀里,我的头顶能感觉到他温润的呼吸。抬起身子,呆呆地看著他闭目沉睡的脸,黑暗中,他的睡容安祥静谧,我感觉到心底有一丝细微的抽搐,手指轻轻描摹过他脸上淡淡的轮廓,不由痴了。

天快亮的时候,我仍是睡不著,索性起身,让宁儿去吩咐厨房,给云峥弄些补身的膳食。云峥还在沉睡,我坐到床沿,静静地看著他的睡颜。他定是做著好梦吧,唇角漾著温柔的浅笑,眉宇舒展,看得我也微笑起来。

宁儿轻手轻脚地走进内室,见到我,欲言又止,我举起手指在唇边“嘘”了一声。站起来走出内室,轻声道:“什麽事?”

“义管事在外面候著,说有要紧事。”宁儿轻声道。

我走出房去,见云义候在门口。见我出来,云义欠身道:“少夫人,刑部来人了,说是今儿审理蔚相的案子,让少爷过去呢。”

“少爷过去做什麽?缺了他还升不了堂不成?”我皱了皱眉,不悦地道,“那些证人不都在刑部监控著麽,少爷又不是证人又不是主审官,没空去趟那趟浑水。”也不知道皇帝是什麽意思,总要把云峥拖进去。

云义听我这样说,低声道:“那┅┅,我打发刑部的人回去?”

“嗯。”我点点头,“就说少爷病了,没法儿去听审。”

云义领了话出去。我见天已大亮,想了想,径直去了傅先生的院子。踏进院里,见傅先生蹲在花圃里,礼 菪L种的药草。我走上前去,轻声道:“傅先生┅┅”

他转脸看到我,怔了怔,拍了拍手站起来:“少夫人找我有事?”

我点点头,他走到院内的石桌旁:“少夫人请坐。”

我坐到石凳上,他也坐下来:“少夫人有什麽事?”

“傅先生,昨晚云峥将他的病因告诉我了,他说他是中毒,是吗?”我轻声询问。

傅先生看著我,点了点头。我定定地望著他:“请先生坦言相告,云峥这毒,是不是发作得越来越严重了?”

“少夫人何出此言?”傅先生蹙起了眉,迟疑地道。

“他没到月中就毒发了,不是麽?如果不是他的身子耗损得太厉害,怎麽会提前发作呢?”我咬了咬唇,声音有些发颤,“先生,云峥这毒,真的无法可解麽?”

“傅某不才,这麽多年一直无法找出这毒的解救方法。”傅先生叹了口气,“在下也不瞒少夫人,峥少爷这毒,的确是有越来越严重的倾向,这次提前毒发,也闭O大凶的征兆,在下也不知道每月这样的诊治,能拖到几时,也部K┅”

“不会的,一定有办法的┅┅”我站起来,激动地道,“你是大夫,你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

“如果峥少爷能放下俗事,安心静养,对身体的损耗可能不会这麽大。”傅先生淡淡地看著我,“少夫人以後劝阻少爷,不要理那麽多俗务,只要不再像这次一样提前毒发,在下还可以控制住那毒,如若不然,後果就很难说了┅┅”

我惶恐地坐下来,忐忑地道:“那我还要注意些什麽?他的饮食还有其他┅┅”

“那些事按照惯例来就行了,少夫人只需注意让峥少爷保持平和的心境。”傅先生道,“他不能过于劳累,不可焦虑,不可大喜,不可大悲,要尽量保持清淡的心境┅┅”

是了,定是这段时间查蔚相的案子,让云峥太劳心。他一直是云淡风清的一个人,云家偌大的担子已经让他不得清静,再加上这些阴谋算计,他哪里安得下心。从今儿起,我要他安安心心地,什麽事都别去管。

打定主意,我立即进宫去见太後,呈明云峥目前的身体状况,请太後帮忙给皇帝说情,让他不要再给云峥找事情做。太後见我一脸泫然若泣的表情,又听我这样说,一口就答应下来,不过她答应得这麽爽快,我私下里仍认为跟前些日子她对我的警告有些关系。

然後还在宫里听到一个不怎麽诧异的消息,德贵妃因为蔚相一案受到牵连,被皇上打入冷宫了。我笑了笑,这件事是真的解决了吧,等三司会审完毕,蔚相被定罪,我就真正地从蔚蓝雪这个梦魇里解脱出来,德贵妃失了假相这个後台,又被打入冷宫,再也翻不起什麽浪了。

从宫里回来之後,倒真是清静了些日子,皇帝不再拿蔚相的事有事没事召云峥进宫,让云峥得以安安心心休养。蔚相陷害慕容太傅一案经过三司三次会审,终于定罪,于十日後斩首示众。一时朝堂之上人心惶惶,树倒猢狲散,往日与蔚相过从甚密的人纷纷与其撇清关系,上书皇帝,以表衷心。最见成效的,莫过于羽林军殿前都指挥李南山上书皇帝,说自己才德欠缺,无能居此要职,不敢担此重任,请皇上收回羽林军兵符。据说皇帝连推诿的话都没有一句,就爽快地收回了李南山的羽林军兵符,皇帝想必心里早就笑翻了,他扳倒蔚相的目的,其中一个原因很难说不是为了这个兵符。蔚相一党终日惶惶不可终日,听说方鸿暗地里被蔚党唾骂,忘恩负义、狼心狗肺,却无一人敢在朝上为蔚相求情,看起来那麽枝繁叶茂的大树就这样被皇帝一个诡计弄倒了。

自从传来蔚相十日後斩首示众的消息,我便让人盯住了蔚家大哥,蔚家大哥不知道现在这个蔚相是假的,我怕他一时冲动,又做出劫狱这样的傻事来。这几天虽然蔚家大哥没什麽异动,但我有强烈的预感,他这一两天一定会动手,我让人加紧了盯梢,一有异动马上通知我。

云峥这几日精神好多了,我哪儿也不去,整日陪著他。各大执事送来的书信文件都由我一手接过来包揽,处理意见也是我全部批好,再简单跟云峥讲一讲,他觉得没有问题便发出去执行。老爷子那边我也写了信,跟他说了说云峥现在的身体情况,希望他能对寻找解药一事著紧一些。我在处理公务的时候,云峥便得了闲,有时候坐在桌边慢条斯理地沏茶,他喜欢喝陵安秀山的秀山银针,那茶颜色淡黄,味甜爽,他总是将香气清鲜的第一杯递到我手上;有时候蜷在软榻上看书,但大多数时候都是走神,我偶尔抬起头,眼楮便被他静静的目光锁住,于是再也做不下去,索性推开公务,蜷到他身边去撒娇:“老公,你这样看我,我都没法做事了。”

他微笑著搂住我圆滚滚的身子,轻笑道:“怎麽又成了我的不是?”我的肚子已经有五个月了,像顶著个圆圆的簸箕,云峥搂我搂得小心翼翼。

“就是你的不是,被你这样的美男子含情脉脉地盯著,当然会心猿意马呀┅┅”我笑著摸上他的脸,满足地叹道,“云峥,我都不知道走了什麽运,你知不知道,在我们那里,你这样优秀的男人,我也只能在电影和电视里看看过干瘾,现实生活中你这样的帅哥正眼都不会瞅我这样的品种一下的。”

“嗯?”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对我嘴里偶尔冒出的新鲜词汇早已不以为怪,“他们那麽没有眼光?”

“不是他们没有眼光,是我太普通,所以才说我撞了大运嘛。”我抱紧他,仰著脸轻笑,“老公,你後悔也来不及了,我一定要缠住你一辈子,哼哼┅┅”

“小生心甘情愿。”他忍不住笑,戏谑地亲了亲我的额头。我勾住他的脖子,邪笑著轻轻咬了咬他的唇:“帅哥,你完啦,亲了本姑娘要负责的哦┅┅”

唇如羽毛般轻轻扫过他的唇,压住他微凉的唇瓣,我用舌尖描摹他优美的唇线。云峥温柔地拥住我,垂下眼睫,缠绵悱恻地回应我的吻,他的唇齿间带著淡淡的苦味,是中药的味道,我虔诚地吸吮著他口中的苦涩,感觉眼中有水澜轻漾。

——2007、2、8

第153章 黄雀(上)

晚上,云峥在我的催促下早早地睡了,待他睡熟了,我从床上起来,到外室点起烛,看我白天没有看完的账本。上次我发现账册里有一项奇怪的支出,最近支出的份额越发巨大,归京之後遇到这麽多事,我一直没得闲来理清这条线,等理清这笔款项,我得问问云峥到底是怎麽回事。

不知不觉夜已深了,我打了个呵欠,合上账册,准备上床睡觉。突然听到有人轻轻敲门,宁儿去开门,然後进来跟我说,云乾要见我。我披了披风出去,云乾低声道:“少夫人,蔚公子出门了!”

“有没有跟住他?”我赶紧道。

“有,如果他接近刑部大牢,云坤他们会按您的吩咐拖住他。”云乾道,“我一见他出门就马上赶回来通知您。”

“我们马上去!你去备车!”我对云乾说完,转头对宁儿道,“我要出趟门,少爷好不容易才睡熟,别惊醒他!”

马车在深夜的街道上疾驰,我有些心焦。不知道云坤他们拖住蔚家大哥没有?漆黑的大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安静得出奇。转过这条街,再前面不远就是刑部的後巷。马车刚刚驰出街口,云乾就勒停了马车,撩开车帘:“少夫人,他们在前面!”

我往前看去,在马车厢顶垂挂的灯笼发出的微弱光线中,看见云坤、云坎、云渲与一个黑衣蒙面人缠斗在一起。他们都没有动刀剑,想是怕刀剑的金鸣交击之声惊动四邻。黑衣人的武奶ㄝz,三个铁卫只是挡阻,不能伤他,竟占不了多少便宜。看来蔚家大哥的武艺这段时间又精进不少,黑暗中,只见他全力出击,一双拳头舞得虎虎生风,欲挣脱三个铁卫的包围。我听著那些沉闷的搏斗之声,赶紧上前两步,低声喝道:“住手!”

铁卫立即收手,黑衣人见状立即往侧边掠过,铁卫只得又出手将他挡住。我气急地冲上前去,冲进搏斗圈里,黑衣人的拳头直直地挥过来,快到我面前时蓦地收手,我瞪著黑衣人道:“大哥,住手!”

他的身子顿住,我赶紧抓住他的手臂,低声劝阻:“大哥,你不要命了吗?竟想劫狱?”

“你认错人了!”他低声道,想掰开我的手指。我又气又急,将他的手臂抓得更紧,声音也大起来:“我眼楮还没瞎呢!”

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叶儿┅┅”

“我不准你去!”我抓紧他,一迭声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麽?蔚相是重犯,刑部大牢不知有多少高手把守著?你以为就凭你一个人就能把他救出去吗?”

“未必不能!”蔚家大哥沉声道,“我打听过了,看守的人不会是我的对手。”

“就算你把他救出来又能怎麽样?”我气急道,“皇上会放过蔚相、会放过你吗?你打算以後都过逃亡的日子吗?”

“以後的事,以後再说。”蔚家大哥一副油盐不浸的样子,“我们可以离开天虾国!”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你们能离开天虾国,逃到其他的国家,只要皇上一句话,别国的国君一样会抓捕你们!大哥,你心里应该很清楚。”我严肃地道。

“难道你要我眼睁睁地看著自己的父亲被砍头吗?”蔚家大哥也发怒了,声音大起来。

“他犯了罪,自然要接受惩罚。”我试著说服他,“皇上没有株连你,已经是开恩了。你今天救走他,就是犯法。蔚相要为他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大哥,你怎能如此不分是非?”

“我不是圣人,做不到大义灭亲!”蔚家大哥倔得跟头驴子似的,“你当然可以说这些官冕堂皇的话,他又不是你父亲!”

“他也不是你父亲!”我气得头脑发热,冲口而出,看到蔚家大哥眼中的错愕,才觉出失言,顿时懊恼地咬紧了唇。

“叶儿,你这话是什麽意思?”蔚家大哥抓住我,瞪大眼道,“什麽他不是我父亲?”

“他┅┅”我咬紧唇,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拉著他恳切地道,“大哥,你若信我,就不要劫狱!我不会害你的!”

“你不把话说清楚,让我怎麽相信?”蔚家大家固执起来还真是要命。我迟疑了一下,知道现在不把话说清楚,他是一定不会跟我回去的了,吸了口气,我认真地道:“他不是你父亲,他不是蔚相!”

“他不是?这怎麽可能?”蔚家大哥不可置信地瞪著我,蒙脸巾下那双眼楮瞪得老大,见我一脸严肃,丝毫没有跟他开玩笑的样子,不禁抓紧了我的手臂,沉声道:“那他是谁?”

“我也很想知道——他是谁?”黑暗中响起一个阴沉的声音,四周传来纷乱急促的脚步声,仿佛很多人突然从街头街尾冲过来,暗沉的长街顿时亮如白昼。我失措地看向四周,全是举著火把的官兵,虎视眈眈地将我们包围起来,两个人缓缓走进包围圈内,看清他们的脸,我的脑子顿时一片空白,那个一脸阴沉、双目如炬的男子,不是当今天子,还会是谁?

皇帝沉著脸,惊慑人心的眼神死死地盯著我,表情很难看。他身侧的寂惊云脸色复杂,眼中带著疑问和讶异,担忧地看著我。我好半天才回过神,眼前这阵仗,不用想就知道是皇帝早就设好的套子,正在守株待兔,只是不知道他要抓的兔子,是蔚家大哥,还是我。

蓦地想起那日在憩心殿上审讯假相之时,蔚相惊惶地与我对视,我若有所思的表情,都统统落进了皇帝的眼楮里。只怕当时,他已觉出有异,亏得他能不动声色,暗中部署,我又忘记了,这人的心机之重、城府之深,我当时怎会以为他仅仅是看了我两眼呢?你真是个笨蛋啊叶海花!

在心里骂了自己两句,我闭了闭眼楮,深深地吸了口气,镇定地扶著腰,吃力地跪到地上:“臣妾参见皇上!”铁卫跟著我跪地,我侧首见蔚家大哥还愣愣地站著,著急地拉了拉他的裤脚,他回过神来,也跪到地上。

皇帝沉默著,我垂著脸,也能感觉到他寒冷的目光。半晌,他冷冷地道:“寂将军,将荣华夫人请去刑部问话,其他人给我关起来!”言毕,他转身便走了。寂惊云上前扶我起来:“云夫人请起┅┅”

我扶著腰站起来,寂惊云叹道:“云夫人,你┅┅”顿了顿,又道:“夫人请跟我来。”

我转头看了看蔚家大哥,寂惊云见状道:“云夫人不必担心,皇上不会为难他们的。”

是麽?皇上也酗ㄦ|为难铁卫,但蔚家大哥就难说了,若是被他认出蔚家大哥就是一年前行刺他的那个刺客,只怕这事情就更复杂了。但此际也没有别的办法,官兵把蔚家大哥他们几个押走了,我刚跟著寂惊云步入了刑部衙门,没有上公堂,而是带我转过花园,花园里有一座独立的房舍,门口有官兵把守,见了寂惊云,立正行礼。寂惊云将我带进房去,这房间像是花厅的布置,皇帝正寒著脸坐在主位上。我咬了咬唇,欲上前行礼,皇帝冷冷地道:“不用了,坐吧!”

我略一迟疑,坐到侧座。皇帝目光慑人地看著我,沉声道:“荣华夫人,刚刚你说那话是什麽意思,给朕解释一下吧。”

他没有跟我秽x腔,喝斥我大胆欺君之类的,我的心稍微一定,吸了口气,缓缓道:“这事儿要从一年多以前说起,当时臣妾还沦落在倚红楼,有一天上街,被一个小孩儿偷了钱袋┅┅”

我将如何与周大婶母子相识的经过说出来,又讲了周大婶儿母子来监狱看我时,对我讲过的她的身世经历,然後讲到那日宴请蔚相,周大婶撞见他时的异样举止,说起了我的怀疑,再讲派人去济州查清了周大婶与假相的身份,然後讲到周大婶见过蔚相之後就自杀,周福生目前住在永乐侯府。我说的全是真话,只是省略掉了之前的那些故事,我在心中掂量著,把能讲给皇帝听的全部事实,都讲出来了。看著皇帝难测喜怒的表情,我忐忑地道:“┅┅就这样,臣妾猜测现在这位蔚相其实不是蔚相。”

“就是说,你在三个月前就知道这个蔚相是假冒的?”皇帝的声音也听不出喜怒。我咬了咬下唇:“是!”

“那你为何不立即向朕禀报?”皇帝的眼楮危险地眯起来,我的心一颤,终于问到关键了,该怎样答他,才能蒙混过关?

“皇上当时就算知道了又如何?难道还能以此为由给蔚相定罪吗?”天茳国堂堂一个丞相是被人假冒的,这种荒天下之大谬的事情若传扬出去,举国的百姓和虎视眈眈的别国会怎样看待天茳国的朝廷?只怕立即就会谣言四起,民心不稳,让敌国有机可乘。见皇帝的表情阴沉下来,我慎重地道:“再说皇上当时交待臣妾夫妇查十九年前蔚相陷害慕容太傅一案,臣妾想若蔚相真的有罪,这才是治他罪的最好理由,若蔚相无罪,臣妾自当会将假相的事禀报皇上,可查出的结果是蔚相有罪,那麽,反正蔚相都是要死,皇上又何必执著他必死的原因呢?”

皇帝沉默地看著我,半晌,唇角冷冷地一勾,冷笑道:“好一张巧嘴,乍一听还真被你唬弄过去了。蔚相是不是有罪,该不该死,用哪种理由让他死,难道由得著你来作决定?”

这话说得重了,我赶紧低头:“臣妾不敢。”

“不敢?”皇帝的声音蓦地尖厉声来,“别人不敢我还会信,你敢说你真的不敢?”

我沉默著,垂睫不语。皇帝如此咄咄逼人,我不敢冒然开口,现在是说多错多,我哪敢跟他顶嘴,但他偏偏不肯轻易放过我,厉声道:“你倒是说话啊!”

“皇上心里已经给臣妾定了罪了,臣妾还能说什麽?”我咬了咬唇,心里也觉得万分委屈。

“说什麽?”皇帝怒道,“说你真正的意图!你到底在想些什麽?你脑子里整天在想些什麽?”

“臣妾能想什麽?”我抬起眼,委屈地道,“臣妾不过是不想让假冒蔚相的事牵连到周大婶儿母子罢了。”我不想让你知道我这副身子就是蔚蓝雪,如此而已。我站起来,跪到地上:“皇上如果觉得臣妾隐瞒事实罪无可恕,臣妾随皇上怎麽治罪。”

“你┅┅”皇帝拍案而起,指著我的手指都在颤抖,我垂下睫,仍能感受到他的愤怒。坐在我对面的寂惊云见状,赶紧跪地求情:“皇上息怒,荣华夫人虽然对皇上隐瞒此事,也是出于一片善心,怜悯周氏母子,请皇上┅┅”

“闭嘴!”皇帝猛地喝斥,寂惊云不敢再说,闭了嘴。皇帝坐回椅子上,半晌没有说一句话,久久才道:“惊云,你出去!”

寂惊云怔了怔,看了皇帝一眼,站了起来,转身想走,又停下来:“皇上,荣华夫人的身子,不益长跪┅┅”

“出去!”皇帝的声音冷下来。寂惊云不敢再说什麽,走出房去。房间里只剩了我和皇帝两个人,他坐著不言,我跪地不语,就这麽沉默地对峙著。

——2007、2、9

第153章 黄雀(下)

“起来坐吧。”终于还是皇帝先开口,我扶著腰费力地站起来,脚有些发软,赶紧扶住一旁的椅子。不敢抬眼看皇帝的表情,我扶著椅子坐下来,宽大的衣袖遮挡在身前,偷偷揉著跪得发麻的膝说C皇帝一直不说话,这屋子沉默得令人感到窒息。我一边揉著膝说A一边寻思著皇帝刚刚发怒的原因。我也没说什麽呀,怎麽就把他气成这样?看他那样子,似乎不单纯是为了我隐瞒他蔚相是人假冒这件事动怒,难道还有别的原因?

什麽原因呢?我蹙起眉,心中有些惶恐。难道他对我这身份起了疑心?可他是怎麽生疑的呢?难道是从德贵妃那里了解到了什麽情况?随即推翻了这个判断。前段时间大内侍卫刺杀我的事,虽然禀报给了皇帝,但似乎没见到皇帝有什麽大的动作?如果那些大内侍卫真是侍卫统领派出来的,他一定知道行刺我的後果,肯定会把这件事安排得滴水不漏,即使那几个侍卫没被鬼面人杀死,回去说不定也会被灭口。能做上大内侍卫统领,绝不会是个笨蛋,必然有办法抹掉痕迹,把刺杀的事与自己撇开关系,如果皇帝查不出大内侍卫刺杀我一事是由德贵妃指使的,自然不会去对她做什麽审讯。即使心中有怀疑,她毕竟是生有皇裔的贵妃,没凭没据的皇帝总不会对一个生过孩子的妃子动刑吧?顶多就暗中不动声色地调查。而且我敢断定德贵妃不会招认什麽,她虽被蔚相牵连打入冷宫,但皇帝没想要她的命,若她一旦说自己是假冒蔚蓝雪进宫的,那不是死定了?

所以,皇帝应该不会知道我这副身子就是蔚蓝雪才对!可是,为什麽我心里不敢理直气壮地肯定?皇帝只是没有证据,并不代表他没有怀疑,他那麽聪明,将前段时间发生的落水、刺杀等等事串一串,只怕早就对我这身份起疑了。他那麽生气,必是心里因为没证据不能拿我怎麽样感到窝火,或者还想逼我自己承认什麽吧?越想越觉得如此,心里反倒镇定下来,只要我咬死不认账,皇帝也拿我没办法,毕竟我目前的身份还是云家的媳妇,皇帝不可能逼得太过火。

“既然这个蔚相是假的,那真的蔚相去了哪里?”皇帝半天没开口,又支走了寂惊云,我本以为他肯定要对我进行逼供的,没想到一开口,倒问起这个来,语气也平静了,倒让我觉得有些不适应。

“这┅┅,臣妾怎麽知道?”我见皇帝挑了挑眉,没有不悦之色,赶紧道,“这个周景

第154章 探花(上)

“皇上早就有定夺了不是吗?”我悲哀地看著他,觉得心很累很累,“即使今天皇上杀了蔚大哥,那些官兵,也一样要死,不是吗?”

他根本没准备放过他们,杀了蔚家大哥,只能堵住蔚相残党企图劫狱的嘴。荣华夫人半夜私会劫匪,扬言蔚相有假,这件事成了他们的催命符,皇上,若是以前,我会自以为是地认为你是在保护我,可是现在我不敢这麽自大了,你是要遮掩这件事,但不是为我,是怕流言传出去惹来更大的麻烦。但我叶海花一个人,背不起这麽多条人命。

皇帝沉默地看著我,我凄然一笑:“皇上,请处置臣妾吧!荣华夫人半夜私会劫匪,口出妄言,请皇上赐罪!”

“你┅┅”皇帝目光森冷,狠狠地盯著我,双手紧握成拳,寒声道,“你别逼我!”

是你在逼我呵,皇上。我根本没有办法选择,我根本不能选择。屋子如同一个灌满煤气的罐子,只要有一颗细微的火星立即就会被引爆。我觉得胸口闷得有些难受,紧张得透不过气,恰在此时,门外传来寂惊云的声音:“皇上!”

压力顿时被外界的力量释放开来,我松了口气,皇帝的语气也平静了:“什麽事?”

“云世子来了,想见皇上!”寂惊云在门外道。我怔了怔,云峥来了?一时心里百味杂陈,云峥醒来没见到我,肯定让他担心了。皇帝看了我一眼,淡淡地道:“让他进来!”

门开了,云峥踏进房,匆匆看了我一眼,我还来不及看清他的表情,他已经向皇帝跪地行礼:“臣云峥参见皇上!”

“平身。”皇帝见云峥站起身,微微笑了笑,“前阵儿听说云世子身体不适,现下如何?”

“谢皇上关心,是臣的老毛病,已经习惯了。”云峥的表情淡定,看著皇帝,不卑不亢地道,“皇上,臣妻有孕在身,不宜长时间逗留在外,请皇上恩准,让臣接她回去。”

“嗯,朕正要说你,你也太不应该了,让妻子大著个肚子半夜乱跑。”皇帝一脸和善,用关切的语气责备云峥,“万一她出了什麽事儿┅┅”

“皇上,不关云峥的事┅┅”我赶紧辩解。云峥看了我一眼,笑了笑:“皇上责备得是,臣以後会注意的。”

“嗯,你就把她带回去,好好看著。”皇帝看了看我,笑道,“荣华夫人先出去吧,我同云世子说几句话。”

我看向云峥,他微笑著对我点点头。起身向皇帝施了礼,我忐忑不安地走出去,寂惊云见我出来,点头道:“云夫人!”

“寂将军┅┅”我欠了欠身,走了两步,顿住身子,转头看他,“将军┅┅”

“夫人有话请讲。”寂惊云见我的表情,往屋子看了一眼,上前两步。我迟疑了一下,低声道:“将军,蔚大哥真的一定得死吗?”

寂惊云诧异地扬了扬眉,却不开口。我见他不开口,知道他不会回答我这个问题,咬了咬唇,轻声道:“将军,我能见一见蔚大哥吗?”

“这┅┅”寂惊云为难地看著我,摇了摇头,“云夫人,恐怕不行。”

眼盔F出来,在眼眶里打转儿,我死死地憋著眼瓷A不让它滑下来:“那┅┅,请将军代为照顾,让他在牢里好过一点儿┅┅”

“夫人请放心,惊云力所能及的事,一定尽力。”寂惊云见我快哭出来了,有些手足无措。我吸了口气,颤声道:“谢谢将军!”

寂惊云看了紧闭的房门一眼,转头对我道:“云夫人,更深露重,请到侧厢小坐,等云世子出来。”

皇帝并没有跟云峥说太久,过了一会儿就放他出来了。云峥走进侧厢,见我坐著发呆,走到我面前,轻声唤我:“叶儿┅┅”

“云峥┅┅”我抱住他的腰,眼眺⑤X来,“对不起,云峥,对不起┅┅”

“傻瓜,没事了,没事了┅┅”他轻轻拍著我的背,柔声道,“别哭了,我们回家┅┅”

他温柔地擦干我脸上的瓷A牵起我的手。我站起来,跟著他走出房去,寂惊云已经不在房外了,我见正厅仍透著烛光,想必被皇帝召进屋去了。四个铁卫被放了出来,在院子里候著,见我们出来,赶紧护到我们身边,出了刑部。

马车缓缓启动,我倚在云峥怀里,又疲又困,沉默了半晌,我轻声道:“皇上留你下来,说了什麽?”

我本不想让云峥烦恼太多杂事,可是到最後还是要他来帮我处理善後,云峥与皇帝之间,是不是达成了某些协议,皇上会不会用今晚的事,对云峥提一些过份的要求?心里又是心痛又是内疚。云峥握著我的手,柔声道:“也没什麽,你别想太多┅┅”

“真的没什麽?”我不放心地追问。云峥笑了笑:“傻瓜,有事我一定会告诉你的。累了吧?先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嗯。”我闭上眼楮,本以为又累又困,很容易睡著的,可是心里被事情堵著,根本没办法入睡。皇上审讯假相和蔚家大哥的时候,会不会又出状况?蔚家大哥一定要死吗?还有那些官兵,真的会全部被杀掉吗?我回忆著皇帝当时的表情,越想心越寒,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感觉到云峥的手臂拥紧了我,似乎感觉到我身子发冷,他的披风覆到了我身上,我紧闭著双眼,忍住想滑出眼眶的瓷A将身子往他怀里缩了缩,云峥,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你的怀抱是安全的。

这一晚睡得极不安稳,我一直在做梦,奇怪的、压抑的、纷乱的梦境,如同满地的碎片,梦到楚殇冰厉的眼神,冥焰灿烂的笑脸,凤歌如霜的银丝,安远兮决绝的背影┅┅,像走马灯一眼在我的脑中打转,我挣扎著、喘息著、哭喊著,想挣脱这沉重的梦魇,可是我怎麽都挣不脱,那些碎片旋转得越来越快,像呼啸的猛兽,我听到尖锐的儿啼,在我耳边惨烈地啼哭,宝宝,不要,宝宝┅┅

“叶儿,醒醒,醒醒!”有人轻轻拍打我的脸颊,我猛地睁开眼楮,大口大口气地喘气,冷汗潸潸。云峥侧坐在我身边,见我醒来,舒了口气:“叶儿,你做噩梦了?”

我回过神,反射性地伸手抚上小腹,神经质地道:“我的宝宝,我的宝宝┅┅”手触到圆滚滚的肚子,温润柔软,我心头一松,舒了口气。云峥紧张地道:“叶儿,你觉得不舒服吗?”

我感到有一丝明显的胎动,不知道是宝宝在肚子里伸手还是踢腿,将手放在肚子上,甚至能想像到它伸著懒腰张著小嘴打呵欠的样子,不由得微笑起来,抬眼看著云峥,轻声道:“没事,是宝宝在肚子里踢我呢┅┅”

“真的?”云峥用衣袖擦著我额上的汗,欣喜地道。我点点头,拉他凑拢肚子:“你听一听,他好像玩得挺开心┅┅”

云峥小心翼翼地将耳朵贴到我肚子上,宝宝恰在此时动了一下,他“呀”了一声,抬头瞪著我的肚子,又小心翼翼地将耳朵贴上去,感受到宝宝的胎动,唇角渐渐咧开,欣喜地道:“真的,真的在动,呀,他踢了一下腿┅┅”

我笑起来,云峥鲜少露出这样的表情,我相信他以後一定会是个很疼孩子的父亲。云峥的手温柔地放在我的肚子上,抬起头,表情是难以言喻的满足。我迎上他的眼楮,他的眼里带著感动,甚至,还有一丝脆弱,我的心不由一颤。他缓缓俯下头,温柔地吻了吻我的额头,轻声低喃:“叶儿,谢谢你┅┅”

“傻瓜┅┅”他的情绪感染了我,我的心顿时也变得又酸又软,蜷到他温暖的怀里去,我闭上眼楮,云峥,我才要谢谢你,谢谢你一直陪在我身边,谢谢你对我的包容,谢谢你肯爱我这样的女人。

这一夜的折腾惊倦,第二天直睡到下午我才起床。不知道是不是夜里受了凉,云峥有些不舒服。傅先生来给云峥看过之後,开了些药让下人去煎。我帮云峥诮n被子,待他睡熟了,去厨房看了看给云峥煎的药,云峥的贴身小厮云泽守在药炉边看著火。见一切都按部就班地做著,我退出厨房,想了想,径直去找傅先生。

他见我来了,也不惊讶,请我坐下後才道:“少夫人是否想问峥少爷的病情?”

“是。”我点点头,蹙眉道,“云峥自从上次毒发之後,身体差了好多,稍不注意就会受凉,又比以前怕冷,傅先生,云峥这毒,到底是怎麽回事?是不是已经不好控制了?”

“少夫人多虑了,峥少爷只是夜里受了点寒,与中的毒并无关联。”傅先生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眼神中带著一丝责备。我顿时无言以对,心里仍觉得有丝不妥,可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只得欠身道:“那劳烦傅先生多费心了!”

他淡淡地点头,我转身出了院子,想回去守著云峥,在前院碰到匆匆行来的云义,见了我,欠身道:“少夫人,寂将军来了,在花厅候著呢。”

我微微一怔,赶紧道:“我马上过去!”

匆匆行至花厅,踏进门,见寂惊云坐在椅子上喝茶,见我进来,站起来抱拳道:“云夫人!”

“将军来有何事?”我有些紧张,难道是蔚家大哥有事?皇上已经要处置他了麽?寂惊云笑了笑:“云夫人,皇上让我来带周福生走!”

“福生?”我怔了怔,“皇上想┅┅”

“昨天夫人跟皇上说的那些,皇上要秘审,所以让我来带周福生。”寂惊云解释。我的心乱成一团:“寂将军,福生并不知道蔚相就是他父亲,让他去有用吗?”让福生去面对他父亲被审讯,让他知道他父亲不但抛弃了他们母子,还是个大坏蛋,甚至有可能是他父亲逼死了他母亲,光想想就觉得不忍。

“这个皇上自有定夺。”寂惊云顿了顿,轻声道,“我们做臣子的不好违逆。”

这我明白,我叹了口气,吩咐云义去带福生过来,想了想,对寂惊云道:“寂将军,福生就拜托你照顾了。”

“夫人放心。”寂惊云点点头,想了想,又道,“夫人其实多虑了,皇上不会为难一个孩子。”

我怔了怔,我对皇帝的防备和不信任,竟然这麽明显麽?沉默地垂著头,听到寂惊云道:“夫人,皇上┅┅”

“阿花姐姐!”福生和金莎跑进来,打断了寂惊云。我瞪了金莎一眼:“我只说让福生过来,你跑来做什麽?又偷懒不念书?”

金莎委屈地噘著嘴,福生赶紧道:“叶姐姐,先生让我们休息呢。”

“福生,你过来。”我微微一叹,拉起他的手,“福生,这位是寂将军,他一会儿要带你去一个地方,可能你会见到一些不开心的事┅┅”我想把蔚相的事告诉他,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可是如果不说,我又担心他突然面对打击,会受了刺激。

“阿花姐姐,福生要去哪里?”金莎一听要带福生走,立即忘了才被我责备了,紧张地拉住我的手臂,“不要嘛,人家要福生陪我,不要让福生走。”

“叶姐姐,我要去很久吗?”福生倒是一点也不关心去哪里,看了金莎一眼,看来他只担心能不能回来吧。我笑了笑:“不会很久,最多几天。”

福生点点头,也不再问了。这孩子本来就特别敏感,如今寄人篱下,更懂得看人眼色,从来不提什麽要求,不多言多语,懂事得让人心疼。寂惊云起身道:“云夫人请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那拜托将军了。”我起身相送。寂惊云道:“夫人身子不便,不必送了。”他牵了周福生出去,金莎听福生只走几天,也不闹了,对我道:“阿花姐姐,我去送福生。”话音刚落,人已经追了出去。

回房去看云峥,他刚好醒了,我坐到床边去,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冰凉,我微微一惊。正想开口让宁儿再拿床被子出来,却听到云峥低声道:“叶儿,你冷麽,多加件衣服。”

我怔住,心中涌出无边的恐慌,面上却不动声色,让宁儿给云峥加了被子。云泽把药煎好了端进房来,云峥喝了药,晚膳只喝了一点粥粥,一会儿又睡沉了。我让下人烧了两个火炉穑  满A提高室内的温度。去傅先生那里问不出什麽,能不能找别的大夫问问,不知道怎麽的,蓦地想起易沉谙,云峥不是说他精通医术麽?以云峥和他的交情,不知道有没有让他替自己诊治过?难道他也没有办法?

心思浮动间,我再也坐不住,走到书房,写了一封信。我在信上详细写了云峥毒发的症状,傅先生的诊治方法,还有近期云峥的身体状况,写了十几页,然後将厚厚的一叠信纸塞进信封封好,让云泽送去给易沉谙。如果不是被皇帝禁足,我会亲自去找易沉谙的。他是个怪人,从来不上侯府的门,每次都是云峥去见他,我也不好强请他入府。

天已黑尽。我拨了拨烛台上“滋滋”作响的烛心,笼上灯罩。窗外有风贯进房,有些冷。我行至窗前,看到窗外的树木花草都掉尽残叶,天地间一片萧瑟的景象。微微叹了口气,我伸手准备关上窗户,冷不防窗口突然冒出一个人,手肘放在窗台上,托腮望著我,狭长的凤眼微微一眨,笑眯眯地道:“姑娘何事烦恼?”

——2007、2、13

第154章 探花(下)

这男人就是喜欢玩这套游戏,我双手环抱,唇角微微一勾:“公子,有大门不走,又干回老本行了?”

“唉,花花你这人就是没有情趣!”男人撇了撇嘴,眼楮抛出一个媚眼,嗔道,“你不知道麽?通常高人都有一些独特的癖好┅┅”

“你的癖好就是喜欢在月黑风高夜翻进别人家的院墙麽?”我笑了笑,讽刺道,“知不知道会这样做的通常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强盗,一种是采花贼!”

“咳咳,你这女人说话总是这麽刻薄┅┅”男人轻咳了一声,脸色窘起来。我轻笑道:“你竟然能躲开云家的守卫偷溜进来,厉害啊┅┅”

“小意思┅┅”玉蝶儿得意地一笑,随即苦了脸,“不过你再不让我进去,只怕我身上会立即多出几个剑窟窿来。”

话音刚落,玉蝶儿脖子上就架上一把明晃晃的剑。我望著站在玉蝶儿身後面无表情的云乾,忍不住笑起来:“云乾,他是我朋友。”

长剑收了回去,云乾退开,隐于夜色当中。玉蝶儿叹道:“花花呀,你们家的待客之道还真是吓人┅┅”

“嗤!”我翻了翻白眼,“谁让你不走大门,进来吧!”

玉蝶儿从窗外跃进屋内,我坐到软榻上,见他一屁股坐到我对面懒洋洋的样子,轻笑道:“几时回京的?”

“昨儿。”他从茶几的果盘里取了一个桔子,掰开丢了两瓣到嘴里,含混不清地道。

“不是说要游历四海麽?”我的唇角勾起来,“怎麽,被边城的那位女掌柜甩了?”

“咳咳┅┅”他差点把嘴里的桔子喷出来,瞪著我道,“胡说什麽┅┅”

“你敢说你这几个月不是跑到边城去了?”我笑眯眯地看著他的脸色尴尬起来。玉蝶儿挥了挥手道:“别说我了,说你吧,怎麽回事?唉声叹气的,脸色还这麽差?”

我的笑容淡下来,拿了个桔子在手里揉捏,想了想,轻声道:“花蝴蝶,你行走江湖多年,对毒药熟麽?”

“你想干嘛?你要毒药干什麽?”他警惕地看著我。我翻了翻白眼,没好气地道:“不是我要毒药,只是想问你知不知道一种来自南疆的奇毒?”

“什麽毒?”玉蝶儿见我一脸严肃,也正经起来。我蹙眉道:“我也不知道那毒叫什麽,只知道那毒发作的时候,中毒者身体里仿佛有无数黑色的细线游走,尤如沙虫,那细线最後还会汇集在脸上,形成一种蔓草状的图案。”

“这世上有这种毒?”玉蝶儿皱起了眉毛,“玉某倒从未听闻过。”

我失望地叹了口气,我也料到了,如果这麽容易便知道是什麽毒,云家也不会二十多年都找不到解药了。玉蝶儿想了想,接著道:“不过,我以前倒听过南疆有一个很神秘人数极少的部落,善养毒虫,有阴毒者给人体内种下虫毒的事儿。你说那沙虫,听起来倒像是毒虫。”

“你是说蛊毒?”我不是没想过是蛊,但我能想到,难道云家人想不到吗?玉蝶儿惊讶地看著我道:“你怎麽知道是蛊毒?天茳国因为严禁巫蛊之术,国人对蛊的了解很少的。要不是我以前在南疆认识了一个南苗姑娘,我也不知道南疆居然有这样奇特的毒┅┅”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我之前刻意选择忽略云峥可能是中蛊而不是中毒,是因为我前世曾经听说过,中蛊者必需要施蛊者才能解毒,而那个施蛊的绮罗已经死了,所以这些年来,傅先生只能一直帮云峥压著蛊毒,而无法将蛊毒根除。

是这样吗?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云峥身上的蛊毒,永远都没有办法清了。玉蝶儿见我面色有异,蹙眉道:“花花,是谁中了蛊毒?”

我置若罔闻,忧心忡忡。玉蝶儿小心翼翼地确定:“不会是云世子吧?”

我脸色惨淡,疲倦地道:“我不知道是否真是蛊毒,等明天向傅先生确认了才清楚。”

玉蝶儿想了想,没再说什麽,只轻声道:“那你早点休息,我明日再过来看你。”

我点点头,他担忧地看了我一眼,从窗口跃出去。我继续坐著,等脑子没那麽乱了,才起身回房。云峥在床上熟睡著,屋子烤得很热,我握住他的手,感觉他的手没有之前那麽冰冷,心头略微一安。脱了鞋,蜷到他身边去,我怔怔地望著云峥苍白的面容,手指轻轻抚上他入鬓的长眉,抚平他轻蹙的额头。他的表情舒展开来,我轻轻抱住他单薄的身子,将脸凑到他的肩头,喃喃低语:“云峥,你要好好的,你一定要好好的┅┅”

次日,云峥的病似乎没有一点儿好转的样子。天一亮我就赶紧去找傅先生,想问个明白。傅先生对我直截了当的问话有些震惊,脸色微变,但立即镇定下来:“少夫人从哪里听来的谣言?峥少爷绝对不是中了蛊毒!”

他说得斩钉截铁,转无转寰的余地,我心中反而更加生疑:“先生怎麽如此确定?”

“少夫人,我是大夫还是您是大夫?”傅先生的语气已经有些不客气了,“我以我数十年的行医经验担保,峥少爷绝不是中的蛊毒。”

他说得这麽坚决,看来我是问不出什麽了,但我心中的疑云却越来越浓。想了想,我不动声色地道:“是妾身冒失了,打扰先生了。”转身离开,一边走一边思索著,傅先生应该清楚云峥中的毒的,但也野L真的没有办法解毒,所以才要隐瞒吗?如果那真的是蛊,该怎麽办?

走到庭院,遇到匆匆而来的云义,见了我,赶紧递上手中的信封:“少夫人,有两封信。”

我接过来,见一封是老爷子写来的,另一封是易沉谙的回信,赶紧打开易沉谙那封信,我写了那麽长一封信给他,他的回信却只得一张薄薄的信纸,上面只有廖廖数句语焉不详的话,对云峥这病讳莫如深的样子。他的信越写得这样意思不明,我越发坚信他是清楚云峥的病情的,只是可能顾忌著什麽不能坦然相告。可恨我现在被皇帝禁足,不然一定上门问个明白。

拆开老爷子那封信,信上说他甚为挂念云峥和我,已经起程赶来京师,算算日子,下个月初就要到了。收了信,我回房,见云峥已经醒了,披著貂皮锦裘倚在软榻上,正在看书。我心中一喜,赶紧冲过去:“云峥,你身子好了吗?”

“比昨日好多了,整天躺著也不舒服。”云峥搁下书,握住我的手,歉然地道,“让你担心了,真抱歉。”

他的手虽然不暖,却也不凉得渗人。我轻声埋怨道:“你呀,身子刚刚好一点儿,就来看这些费神的东西。”

他笑了笑,拉我坐到他身边,温和地道:“那叶儿给我讲个故事如何?”

“好呀!”我轻轻揉搓著他的手,笑道,“你想听什麽?”

“上次你给我讲的人鱼的故事,好像还没讲完呢。”云峥温柔地揽住我,轻声道,“就接著讲吧。”

《海的女儿》?我皱了皱眉,突然之间很抵触这个不吉利的故事,我想了想,笑道:“我另外给你讲一个灰姑娘的故事如何?”

“好。”云峥也不坚持,事实上,我觉得跟云峥讲童话是一件很白痴的事情,不过无论我讲什麽,云峥都会喜欢听的。我开始讲故事,云峥一直静静地微笑著,屋子里飘著淡淡的龙涎香的香味,很安静,只听到我一个人叽叽呱呱的声音。

“┅┅从此,王子和灰姑娘永远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我用这句童话的永恒结尾结束了这个故事,抬眼看著云峥,笑道,“云峥,我就是灰姑娘,你是我的王子。”

他的唇角漾开温柔的笑容,我望著他的眼楮,坚定地道:“我们会永远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他拥紧了我,沉默不语。我知道他心里必然还有些事瞒著我,却不愿逼他,挂上笑容:“你精神好些了,要不要去园子里走走,我今儿看见园子里的梅花开了,好香呢。”

“这园子里的梅花只得几株,哪及得上玉雪山的梅,满山都是。”云峥轻笑道。

“是吗?”我知道玉雪山是京师西郊的一座山峰,却不知道原来那里还有满山梅花。云峥点点头,柔声道:“云家在玉雪山有一座别苑,以前我只要呆在京师,冬天都是住在那座别苑里的,我很喜欢那里,漫山的雪,漫山的梅,像是世外桃源。”

“啊,竟还有这样的地方?怎麽我们这次不住到别苑去?”我轻呼。云峥笑了笑:“我本想等梅花开了与你一起搬去别苑住的,可你大著肚子,又担心你住在山上恐怕不方便,如今又被禁足,今冬的梅花,怕要错过了。”

“啊┅┅”我懊恼地蹙起了眉。云峥轻笑道:“别丧气,以後还有机会的。”

这话我爱听,以後一定有机会的。我笑起来,点头。

云峥喝了药,我逼他上床休息,不管他嘴里说他不累那些话,云峥无奈地躺到床上去,我就说嘛,他嘴里说著不累,可是躺到床上没多久,又睡著了。

一会儿宁儿进来说,玉蝶儿来了。我走到花厅,见到他那一瞬间,心中一动,还不等他开口,我支退了下人,压低声音道:“花蝴蝶,你易容的东西在身上吧?现在能帮我易容吗?”他以前给我的那几张人皮面具,在朝廷查封倚红楼的时候弄丢了,害我很多设想都落了空。

“你要做什麽?”玉蝶儿怔了怔。我低声道:“我要出门去找个朋友,但被皇上禁了足,不让出门,你帮我改改样子,我一定要出去。”我要去找易沉谙,弄清楚云峥的病情。

“改变你的样子倒是不难,不过┅┅”玉蝶儿看著我,蹙起了眉,指了指我圆滚滚的肚子,“这里就麻烦了┅┅”

“披上锦裘应该没什麽问题,我会小心掩饰的。”我赶紧道。

玉蝶儿想了想,笑道:“行。”

——2007、2、14

第155章 情蛊(上)

我在玉蝶儿的帮助下乔装易容,顶著一张截然不同的脸潜出府,径直寻到易沉谙家中。前来开门的女子让我吃了一惊,她竟然是百花楼里那位“赛卡门”。我诧异地看著她,她怎会出现在易沉谙家中?蓦地想起她在沉谙的面摊吃过白食,难道就是这样认识了?

“你们有何事?”赛卡门上上下下地打量著我和玉蝶儿,显然没有认出我就是那日随平安去百花楼闹过她场子的人。

“我找易沉谙。”我对她点点头,微笑道。

“你是谁?”她仍拦著门,一点也没有放我进去的意思。这倒有趣了,看她的样子,似乎与易沉谙极熟了。不由得笑了笑:“沉谙不在吗?”

她看著我,还未出声,身後传来易沉谙的声音:“赛姑娘,是谁来了?”

“啊,是找你的。”赛卡门这才拉开院门,让我们进去。沉谙从屋里出来,见到我和玉蝶儿,微微一怔:“两位是┅┅”

“沉谙,是我。”我赶紧出声,不想被赛卡门知道我的身份,我没有报出姓名,好在沉谙听出了我的声音,讶异地看著我:“嫂┅┅”

“沉谙,我有些事想私下跟你谈。”我立即打断他。我才写过信给他,易沉谙想是猜出了我的来意,略一迟疑,对赛卡门道:“赛姑娘,在下有朋友来访,不能招呼姑娘┅┅”他的语气很客气,可听在耳里却带著莫名的疏离。我好奇地看著他们,这两人现在到底是什麽关系?

“知道了,我这就走。”赛卡门看了我一眼,面无表情地踏出门去。易沉谙走到院门前,望著门外怔了会神儿,才将院门关上,回头对我道:“嫂夫人,里面请!”

我和玉蝶儿踏进房去,玉蝶儿扮成了个随从的样子,一直没开口,跟在我身後。沉谙平静地给我奉上茶,坐到我对面,淡淡地道:“嫂夫人找我问云兄的病情麽?”

我点点头,轻声道:“沉谙,我看过你的信,我相信你一定清楚云峥的病情。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应了云峥的要求才要瞒我,但我希望你能体谅我的心情。不弄清这件事,我不会安心的。”

“如果云兄对嫂夫人有所隐瞒,你会怨他麽?”易沉谙看著我,静静地道。

“他若不想我知道,必有他的考量,我不会怨他。”我摇摇头,有些无奈地道,“我知道有些事,云峥不想让我知道,是为了我好。但是,在我看来,坦白的伤害比不明真相的痛苦更容易让人承受。我不怨他,不代表我不会担心,不会难过。他不让我知道,也不代表他的想法和做法就是正确的。我希望我的相公有事的时候,我能为他分担一些痛苦,而不是让他一个人去扛。”

易沉谙怔怔地看著我,眼中有一些迷惘,但更多的似乎是欣慰,半晌,才慎重地道:“嫂夫人,云兄能娶到嫂夫人为妻,一生无憾!”

“那麽,你能告诉我,云峥真正的病因吗?”我诚挚地看著他,满怀期待。

“云兄是怎麽跟你说的?”易沉谙看来已经被我说动了。我望著他的眼楮,轻声道:“他说他是中毒!”

“中毒┅┅”易沉谙淡淡地笑了笑,微微一叹,“是呵,他一直以为他是中毒,直到你们这次返京之前,都以为自己是中毒。”

“返京之前?”我怔了怔,这麽说,在返京之前,云峥仍不知道自己中的是什麽毒了?我吸了口气,心提到嗓子眼儿上:“不是毒,是蛊吗?”

易沉谙的眼中浮上一抹惊讶之色:“原来夫人已经知道了。”

他的回答让我感到绝望,我摇摇头,苦笑道:“我只是猜测,你接著讲。”

易沉谙将诧异之色压下,望著我缓缓道:“五年前,云兄托我查他所中之毒。我随师父学医多年,对毒药也颇有研究,却从未听闻过他中毒的这种症状。这几年,我不知道查黎F多少古籍,研究了多少医书毒经,都没有什麽线索。一年多前,我在一本几乎失传的古籍中看到一段短短的只有十余字的关于南疆蛊毒的记载,引发了我的猜测。我虽然识毒不少,但对于南疆蛊毒,却几乎一无所知,所以我立即动身去了南疆,想打听南疆蛊毒的情况。没想到这种神秘的蛊毒,即使是在南疆地区,懂的人也不多,我用了很久的时间,才打听出南疆有一个神秘的小部落,善养蛊虫。”

他停下来,似乎回想起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眉头蹙起来,过了一会儿,才道:“我花了些心思接近那个部落,发现那个神秘部落的人的确善养毒虫,但也非人人都会养蛊。听族人说他们部族的养蛊之术代代秘传,只有巫师和蛊王才能学习蛊术,连族人都难窥全陛A外人根本无法探其究竟。”

我听得很专注,见他又停下来,轻声道:“那你不是很难打听到什麽?”

“倒也不是。”易沉谙沉默了半晌,才道,“养蛊之术虽然是古老神秘,历来只有巫师和族长才能学习,但族人对蛊虫的品种和作用却是知晓的。”他又停下来,蹙著眉,似乎脑子里的思绪纷乱。我隐隐觉得,易沉谙在南疆寻求答案的那些日子,一定发生过一些令他感到十分痛苦的事,心中不由感到有些内疚,逼一个人去回想痛苦的往事,并不是我一贯为人处世的作风,但真相就在眼前,我不愿也不能放弃知晓的机会。

迟疑片刻,我轻声道:“你探听到云峥中的蛊毒了,是吗?”

“嗯。”易沉谙平复著思绪,接著道,“我在那个部族呆了差不多一年,终于打探到云峥中的毒,果真是一种奇特的蛊毒,一打听清楚,我立即起程回国,本想去沧都告诉云兄这蛊毒的情况,没想到去了才知道你们夫妇俩被皇上召进京,已经走了一个多月了,我估算著走水路已经追不上你们,所以快马加鞭从陆路赶回京师,留了个口信给侯府的管事,让云兄一到京师便来找我。”

我想起我们刚到京城,云峥便带我到易沉谙的面摊儿去吃面,想来是那时候他已经收到易沉谙的留言,所以才去的,不过那晚我一直在场,没听到易沉谙对云峥说什麽呀?随即蓦然想起易沉谙那晚似乎塞过什麽东西给云峥,恍然道:“我记得你那天好像塞了什麽东西给云峥,是不是就是写的那蛊毒的事儿?”

易沉谙看著我,点点头:“原来嫂夫人当时已经看到了?”

“这麽说,云峥就是那天之後,知道自己是中了蛊,而不是中毒?”我怔怔回想起云峥那天之後的表现,根本没有什麽特别的反应,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他知道自己中的是可怕的蛊毒,心中是什麽感受?他有没有害怕过?他是不是掩饰著自己的忧虑和恐惧,却把温和的笑容留给我?

心痛得一阵阵抽搐,我的双手在衣袖底下用力交握著,捏著生疼。只听易沉谙低声道:“不错。”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道:“那麽,云峥到底中的是什麽蛊?”

易沉谙看著我,缓缓道:“云兄所中的,是一种最为奇特的蛊,名叫情蛊。”

情蛊?不是没有耳闻过这种蛊,前世在电视剧和武侠小说中,都久仰过情蛊的大名,相传是苗家女子以心血养成,用来控制情郎,独享爱情的奇蛊。绮罗怎麽会对一个婴孩,使用这种蛊呢?要用也该用在云峥老爸的身上啊?

“何为情蛊?”玉蝶儿见我沉思不语,忍不住发问。易沉谙看了他一眼,轻声道:“这情蛊,算是南疆蛊毒里最歹毒的蛊,中蛊者终生不能动情,否则便会受噬心之苦,痛不欲生。”

“不能动情?”我瞠大眼,怎麽与我听过的情蛊不太一样?反倒像小龙女中的情花毒似的?易沉谙点点头,脸色有一丝沉重:“情有万千种,所以情蛊也有划分,而云兄所中的是情蛊里最可怕的‘无忧蛊’,中了这种蛊的人,要绝情灭爱,不单是不能动男女之情,连亲情和友情也会成为中蛊者的负担。”

“无忧蛊┅┅”我身体的温度一点点退去,喃喃地道,“无情自无烦恼,自此无忧?”

“就是这个意思。”易沉谙点点头,“看来嫂夫人已经明白了。”

“可是人活于世,怎麽可能做到无情无爱?只要心中有一点情绪的浮动,便会受那非人的痛苦,好歹毒的蛊!”我咬紧唇,云峥,这便是你历来清心寡欲的原因麽?你不可以爱任何人,你不能拥有爱情、亲情、友情,否则你身体里的蛊虫便会作怪。什麽人会这样对你?什麽人会这样恨你?

“那麽,这无忧蛊,能解麽?”我握紧了双手,紧张地等待易沉谙的宣判,几乎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

——2007、2、15

明天有事不能更新,後天公司就放假了,长假要回老家,春节期间家里事多,可能没有时间码字和更新了,向各位大大告假,请各位见谅。大家最近也不要来蹲坑了,二十五日才有更新。

第155章 情蛊(下)

“施蛊者可解。”易沉谙轻轻蹙起了眉。

“没有别的方法了麽?”施蛊者已经死了。那绮罗,怎麽会施这麽歹毒的蛊?不是说施蛊之术代代秘传麽?难道绮罗与那部族的巫师或族长有什麽关系?也雩蛔陵a从这条线上查一查。

“还有一种方法,本来是绝无可能的,不过现在倒有一线希望。”易沉谙的表情有些奇怪,望著我的目光也有些迟疑。我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赶紧道:“什麽方法?”

“这法子说来也简单,就是让中蛊者服用与心爱之人的紫河车,即可解。”易沉谙道。

“紫河车?”我怔了怔,“是什麽东西?”

易沉谙一怔,随即笑起来:“就是胎衣。”

胎衣?那不就是胎盘?我惊讶地抚上小腹,那不是,等宝宝出生,云峥的蛊毒就能解了?心头顿时一阵狂喜:“这麽简单吗?服了胎衣就能好吗?不用再做别的了?”

易沉谙见我表情狂喜,不禁微微一笑:“我查到的信息,就是这样。”

“那你怎麽说这方法本来是绝无可能的?”我得了这个消息,心头顿时轻松下来,想起易沉谙之前的话,忍不住问道。

“无忧蛊是情蛊里最歹毒的一种,它不同于别的蛊毒,施蛊者一生只能养一只蛊,就算是南疆那个会下蛊的部族,也不会轻易给人下这种蛊。”易沉谙的脸色有丝苍白,“因为中蛊者动情越深,受的苦就最重,想爱人已是不易,能找到相互深爱之人,更是万难。而最重要的是,中蛊者若做不到绝情绝爱,蛊虫就会损伤他的身体,断绝他的生育弁遄A使他不能有子嗣。”

我蓦地抬头,瞪大眼看著他,低呼出声:“这怎麽可能?”

手抚上小腹,我肚子里明明怀著云峥的孩子,怎麽说他不能使女子受孕?那我肚子里怀的是什麽?易沉谙脸上也闪过一丝疑惑:“至于嫂夫人为什麽会怀上孩子,沉谙也感到困惑,最近也在仔细查齿b南疆整理的笔记,不知道是什麽地方出了问题。但我查出的结果的确是这样记载的,也闭O嫂夫人福泽深厚,当是云兄大幸!”

我的脑子很乱,只觉得有很多纷乱的线头,一个个的闪涌出来,却差一个连贯起来的东西。我抚了抚额头,甩开脑子里那些零乱的碎片,想了想,又道:“沉谙,傅先生的医术高明麽?”

“他能帮云兄控制住蛊毒这麽多年,医术方面应当有其过人之处。”易沉谙看了看我,“嫂夫人有什麽疑惑吗?”

“为什麽我问他云峥是不是中蛊,他一口就否认了呢?”我蹙著眉,“既然他医术高明,又是专职为云峥诊病的,这些年来,就没有查证过云峥身中的奇蛊吗?这似乎不是一个行医者该有的态度。”不知为何,我心里对傅先生总是存了一丝疑虑,让我对他不能尽信。

易沉谙沉默半晌,才轻声道:“如果让我猜测,也野L不是不查证,而是一早就清楚了。”

“你是说他一早就知道云峥中的是无忧蛊?”蓦地想起他一再强调要让云峥保持平和淡然的心境,越想也越发觉得是如此,“那他为何要隐瞒云家呢?说出真相,不是更利于云峥的诊治麽?”

“嫂夫人,你认为谁可以欺瞒永乐侯?”易沉谙笑了笑,一语惊醒梦中人。我恍然,的确,老爷子怎麽会容人骗他?也钗  l早就知道云峥身中的是治不好的奇蛊,怕云峥丧失希望,才不敢告诉他,说不定傅先生瞒隐真相还是老爷子授意的。只是他们都没有料到,云峥早就对自己中的“毒”产生了怀疑,甚至避开老爷子的耳目,暗中让易沉谙帮忙调查。

不过,不管怎麽说,今天这一趟出门的收获实在是太大了。如今我知道云峥的蛊毒可解,再不必受那种提心吊胆的折磨。突然想起一件事,我抬眼看著易沉谙,轻声道:“沉谙,云峥是否已经知道胎衣可解他的蛊毒?”

“嗯。”易沉谙点点头。我忍不住猜测起当初他以为自己不能有孩子,是怎样的心情?以为自己蛊毒无解,蛊毒发作一日早过一日,又是怎样的心情?无忧蛊虽然与情花毒一样,都是中者不能动情,但情花是不能想起心爱的人,不能思念心爱的人,否则立即就会毒发。无忧蛊则是感觉到了中蛊者的情动,齐聚在月圆之夜一齐爆发。之前云峥清心寡欲,友情和亲情都是比较容易控制的,所以蛊毒也相对容易控制,可是,云峥没有想到会遇到我,没有想到会爱上我,他对我的爱越深,情越浓,那蛊毒就会越来越难控制,所以此次才会提前毒发,而且发作频率将会一次比一次高。

我闭上眼楮,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云峥对我的感情,也雀阴W最初,其实并没有想到会爱上我,他娶我,或野u是怜悯我的处境,或野u是满足老爷子的愿望,非关爱情,就如同我嫁给他的时候,同样只是把他当成了一棵可以依靠的大树,可以让我心灵平静的避风港。只是,在日日夜夜的相处之中,我们都渐渐受对方吸引,被对方打动,于是,那颗叫做爱情的种子开始生根、发芽、茁壮成长,待到他蛊毒提前发作,才惊觉情根早已深种。

好在,这蛊毒终是能解,云峥知道我有喜的时候,肯定是没有预料到的狂喜吧?不只是因为我怀了他的孩子,应该还有知道自己能恢复健康的喜悦吧?我的唇角微微上扬,云峥,你不想我知道,不告诉我这麽多,是怕我担忧吗?你真傻呵,云峥。在你知道我怀孕後,就应该把全部的事实告诉我,害我担惊受怕了这麽久,回去我一定要惩罚你。

“嫂夫人┅┅”易沉谙见我脸上掩饰不住的喜悦,迟疑片刻,开口道,“还有一件事,我要对嫂夫人说明。”

“什麽?”我看著他,见他一脸凝重,不由怔了怔。易沉谙想了想,终于还是说出来:“爱人的胎衣虽然能解云兄的蛊毒,可是一旦蛊毒开始提前发作,就必须在三个月的时间内解毒,否则就算有胎衣也没有用了。”

我怔住,我现在仅怀胎五月,三个月之後是八个月,孩子如果不能在三个月内出生,一样不能救云峥,是这个意思吗?怪不得易沉谙说出这个方法的时候,表情那麽奇怪。不!我一定要救他!我不能失去云峥!我的宝宝也不能失去父亲!定定地看著易沉谙,我沉声道:“沉谙,我请你帮我一个忙,可以吗?”

“嫂夫人请讲。”易沉谙道,“沉谙力所能及之事,一定义不容辞。”

“你医术精湛,定知道怎麽才能让我提前将孩子生下来,是不是?”我目光坚定地望著他,“我想你在我怀孕第八个月的时候,帮我将宝宝催生出来。”

“不可!”玉蝶儿和易沉谙大吃一惊,同时出声。易沉谙神情复杂地看著我,摇头道:“催生之法过于危险,如果提前将孩子生出来,孩子相当于早产,不足月的孩子以後体弱多病不说,嫂夫人一定有性命之忧。”

这个,云峥想必也同样知道吧?可他隐瞒不说,是因为他绝不会同意我用这样的方法。我的眼楮涩起来,云峥,你无时无刻不在为我著想,是因为这样,你才让易沉谙隐瞒你中蛊的真相,是吗?

“云家的经济能力,能照顾好一个体弱的孩子。”我知道早产儿照顾得好的话,长大後一样能健健康康,云峥虽然体弱,但他体弱的根本原因不是早产而是中蛊,“至于我,我相信我可以撑过去,只要想到云峥,我一定能撑过去。沉谙,我不能让云峥出事,我需要他,我的宝宝也需要他。”

“嫂夫人┅┅”易沉谙怔怔地看著我,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我站起来,对著他深深地鞠了一躬:“沉谙,拜托你!”

“嫂夫人!”他赶紧站起来扶我。我抬眼望著他为难的表情,目光无比坚定:“沉谙,云峥的朋友不多,我信任你,也相信你一定会尽力保我和孩子的安全,所以才拜托你。我心意已决,你无需再劝我。如果你不答应,我可以找别的大夫。”

他的神情震动,半晌,才苦笑道:“嫂夫人如此坚决,让沉谙如何拒绝。”

我的唇角微微上扬:“谢谢你,沉谙。”

“在下写张药方给嫂夫人,从今天开始,嫂夫人按我开的药方服药,增强体质,帮助降低催产时的危险。”他既已答应帮我,也抛开了包袱,全力对策,我心中无比感激,连声道谢。易沉谙将药方写好递给我,我仔细看了看药方,慎重地将药方收进荷包里,舒了口气,微笑道:“这件事,请别让云峥知道。”

“沉谙明白,不过嫂夫人的身体状况,要定期让人通知给我知晓。”易沉谙慎重地道。我点点头,看了玉蝶儿一眼,笑道:“我会定期让他来告诉你的。”

玉蝶儿看著我苦笑,我想了想,又问易沉谙:“如果想让云峥这三个月的蛊毒不会再提前发作,可有什麽法子?”

易沉谙摇摇头,表示无法,却听到玉蝶儿道:“你不见他不就行了?”

我想了想,微笑著摇了摇头:“我不见他,云峥就会没事了吗?他只怕会更担心我,无忧蛊若感应到他的情绪,一样会发作。而且,我不能让云峥知道我已经知晓了他中蛊的秘密,否则他不会同意催生的法子。”

两人都沉默了。辞别了易沉谙,在玉蝶儿的掩护下偷偷摸摸地潜回侯府,我躲在花园里将易容的妆拭净,玉蝶儿叮嘱我万事小心,然後离开。我理了理头发,赶紧回房,宁儿见我回来,大喜过望,上前帮我脱掉锦裘,一边儿轻声道:“少夫人,您可回来了,刚刚少爷醒了还问您来著。”

“你没说我出去了吧?”我赶紧道。宁儿摇摇头:“我说您去看金莎小姐了,少爷喝了药,又睡了。”

我松了口气,转进内屋。云峥在床上沉睡著,我坐到床沿去,轻轻握住云峥的手。他的眉头微蹙著,我伸手抚平他额上那几道浅浅的纹路。云峥,你不想我知道,我便装作不知道,只要你安心,我可以表现出最快乐、最无忧的样子给你看,只要你安心。我望著他沉睡的脸,唇角溢出温柔的浅笑。

第156章 奇花

寂惊云将福生送回来了。

福生回来之後,越发沉默寡言,常常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就是金莎也不能让他展颜一笑,我试著想从他口中问出点审讯的情况,可是福生什麽也不肯说,只偶尔会从嘴里冒出一两句:“为什麽?为什麽要这样对我?为什麽要这样对我们?”我黯然地看著他,怕触及他心里的痛处,也不敢过于逼他。我也很想知道,很想亲口问问那个假蔚相,他为什麽要这样对你,这样对周大婶?蔚相行刑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云家的隐执事送来一个消息,当日在刑部外巷围捕蔚家大哥的那队官兵,被皇帝编成了一支忠勇先锋队,派去了东海抗倭军,日前已经出发了。

我的心一寸寸凉下去,皇帝果然不会放过他们,那麽多人,他自然不会那麽直接全部杀死,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最正常的处理手法,就是派到边疆,编成敢死队当炮灰。那麽,蔚家大哥的死期,是不是也近了?

我的心被懊悔啃噬著,我本来可以一早劝服蔚家大哥不要去劫狱,只要我提前告诉蔚家大哥现在这个蔚相是假冒的,可是我害怕,害怕暴露自己是蔚蓝雪的身份。以蔚家大哥的脾气,即便我告诉他这个事实,他也一定会亲自去求证,除非我完全解开他的疑惑,这就要我必须承认自己是蔚蓝雪。我甚至怀疑,蔚家大哥是不是一直就认定我是蔚蓝雪,从来没有相信过我是什麽叶海花,毕竟当初他亲眼目睹过我胸上的黑痣,那是不能否认这具身体是蔚蓝雪的铁一般的事实。他隐忍著,没有揭穿我,或野u是在等一个机会,逼我亲口承认。

越想越觉得恐惧,我对我身边的人,到底了解多少?如果蔚家大哥从来没有认为我是叶海花,那他一定会怀疑,我为什麽会沦落到青楼?宫里的德妃是谁?蔚相为何没有找我?只要他心中存了这些疑惑,不管我做什麽,都不会影响他劫狱的决定。他甚至有可能已经暗中调查了一些什麽,劫狱,也闭O他逼我说出真相的一步棋。

我想了无数种方法,但要想没有後患地救出蔚家大哥,都不太可能,特别在云峥身体状况这麽差的情况下,我不能再给他惹麻烦,给他添乱。平安过府来学琴的时候,我犹豫了很久,写了封信托她带给寂将军,希望寂将军能帮忙,在皇上处置蔚家大哥之前,让我见他一面。我在信中还拜托他在适当的时候,替蔚家大哥求求情。虽然知道有些强人所难,却是我所能做的全部了。

心事重重地考虑著蔚家大哥的事,在云峥面前却展露著滴水不漏的笑脸。转眼迎来了腊八节,我强打起精神,安排下人们布置祭祀祖先和神灵的事宜。厨房送来的腊八粥算是让我开了眼界,粥里有红枣、莲子、核桃、花生、杏仁这些寻常物不说,竟然还有葡萄这样的水果,也不知道云家是怎麽弄来的,粥里放的果脯竟达二十多种,而且极为讲究,干果都事先雕成了动物花草等形状,粥面上还诱F一个“果狮”,就是用脆枣、核桃仁、杏仁等果子用糖粘连在一起做成的狮子状的装饰。

敬神祭祖之後,要在上午之前把粥赠送给亲友,我们已经收到一些朝中官员府上送来的腊八粥了。云义拿出一张往年的名单,让我看看还有什麽补充,我看了看,在名单上加了凤歌、寂府和蔚家大哥的名字,凤歌不想看见我,我也不愿去打扰他,蔚家大哥虽然在牢里,我也希望他能沾一点腊八节的好运。

做完这一切,我才回房去,和云峥两人安安静静地喝粥。我不喜甜食,象征性地吃了几口,便搁了碗,托著腮看云峥。他见我停下来,也搁了调羹,笑道:“不喜欢也多吃一点,这粥对身子好。”

那倒是,我现在肚子里多了块肉,不能因为自己挑嘴不顾宝宝的营养。我听话地拿起调羹,舀了一勺粥往嘴里送,强迫自己把粥吃完,抬眼见云峥微笑著看我,忍不住撒娇道:“我吃完了,你赏我什麽?”

“再吃一碗,我有一份礼物送给你。”云峥神秘地笑了笑。我好奇地道:“是什麽?”

“吃完了再告诉你。”云峥的表情引发了我强烈的好奇心,我赶紧让宁儿再盛了碗粥给我,大口大口地吃完,然後把空碗举给云峥看:“吃完了。”

他微微一笑,起身走到书架前,在最底下的抽屉里取出一个碧玉盒子递给我。我好奇地打开盒说A才刚刚启了一条缝儿,盒子里已经飘出一蝼M雅的奇香,好闻得不得了。我赶紧打开盒子,见灿金色的锻面上放著一朵碗口大的莹白色花朵,我从没见过这麽美的花,雍容如牡丹、华贵如芙蓉、清雅如莲、高洁如兰,花的莹白色如玉般温润,闪著晶莹剔透的光泽,夺人心魄的美丽。

我屏住呼吸,心中满是惊叹,半晌,才深深地吸了口气:“这是什麽花?”

“这花名叫雪藤子。”云峥微笑道,“世间只得一株,生长在冰天雪地的辰星国一座万丈悬崖边上,一甲子开花一次,一次只开一朵,极不易采得,历来为辰星国皇室私有。”

“这麽珍贵?”我讶异地看著那朵花,“为什麽要送给我?”

“这花的孕 O驻颜美容,传闻它有返老还童之效,白发变黑之央C”云峥微笑著解释,“你不是很想让月公子恢复昔日的风采麽?”

我怔怔地看著云峥,我为凤歌的一夜白头感到难过,原来云峥都一一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竟然暗地里找来这麽珍贵的花。这雪藤子若真有此奇效,又是辰星国皇室的私有物,只怕是持有者心头的宝贝,云峥要费多大的奶狺~寻得来?

我诱W盒说A将盒子放到桌上,喉咙一哽。云峥见我脸色不对,微微一怔:“叶儿,怎麽了?”

“傻瓜,你整天在想什麽?你就不能少想些事情吗?”我扑到他怀里去,云峥失措地抱住我,我的眺④U来,“云峥┅┅”你处处都在为我著想,却不知道我根本不要你为我作那麽多打算,我只想你好好的,你好好的,我才会好好的。

“叶儿┅┅”他轻轻拍著我的肩膀,柔声道,“别难过,我没有很费神,真的,不过是花一点钱罢了┅┅”

我的眼笠 O止不住地往下掉,润湿了他的衣襟,云峥拥紧我,低声哄我。我听著他胸口传来的快速的心跳声,突然醒悟到不能让他的情绪太过起伏,赶紧擦了眼瓷A抬头笑道:“我很喜欢这礼物,谢谢!”

他擦干我脸上的眷炕A微笑道:“喜欢就好,你让人给月公子送过去吧。”

我点了点头,走到书桌前,给凤歌写了张便笺,下笔前迟疑了片刻,终是没能写出那些问候寒喧的话,半晌,只写了一句“玉盒里是雪藤子,对白发之症有良效,望使用,以宽吾心。”

将便笺用信封装好,连同玉盒用丝巾包起来,让云德替我送到浣月居去。自从上次月娘警告我不要再见凤歌之後,我便没有再去找过凤歌,如果他看到我真的那麽痛苦,那就不见吧,有些朋友,本就是拿来记在心里的。

这厢刚把事情安排完,宫里差人送来了皇帝和太後赐的“七宝五味粥”。刚送走宫里的人,寂家又差人送粥来了,让我没想到的是,竟是寂惊云亲自前来,赶紧迎出去,将寂惊云请至花厅:“送粥这样的小事,将军怎麽亲自来了?”

“不送粥,我也要跑这一趟的。”寂惊云微笑道,“云夫人,你托平安带的信,我收到了。”

我的心顿时提起来,紧张地看著他:“将军┅┅”

“夫人在信上建议皇上将蔚公子收为己用,让他戴罪立央A我也禀告了皇上。”寂惊云笑了笑。我忐忑不安地道:“那皇上如何说?”

“皇上虽然没有点头,却也没有立即拒绝。”寂惊云道。我眼楮一亮,那说明蔚家大哥这件事还有转寰的余地。寂惊云看我充满希望的眼神,微笑道:“还有就是,今儿是腊八节,皇上准了你去刑部大牢看蔚公子。”

“真的?”我又惊又喜,“这是真的?”

寂惊云点头,我心里充满感激:“谢谢你,寂将军!啊,也请你代我谢谢皇上!”

带了腊八粥随寂惊云去了刑部,蔚家大哥被单独关在一间牢房里,牢房的环境还不算太恶劣,看来寂将军真是上了心的。见我进去,蔚家大哥怔了怔,从床上翻身而起:“叶儿┅┅”寂惊云看了蔚家大哥一眼,对我道:“你们聊,我先出去了!”

寂惊云掩了牢门,我望著蔚家大哥,上前两步:“大哥,你┅┅”他仍旧穿著那晚劫狱的夜行衣,手脚都上有铁镣,本想问一句你还好吗?却觉得是些多余的废话,关在这里能好到哪里去?而且还生死未卜,不过他的脸色倒还好。

“让你担心了,抱歉。”蔚家大哥迟疑半刻,嗫嚅道。我摇摇头,想了想,道:“大哥,皇上审讯过你了没有?”

“还没有。”蔚家大哥摇头。还没有审讯,皇上在想什麽呢?他能雷厉风行地将那队官兵处置了,为什麽还不对蔚家大哥作处置?我忐忑地道:“那假蔚相的事,你知道了?”

“嗯。皇上审讯他的时候,让我在场听了。”蔚家大哥的脸色凝重,双目中闪出一串冷冽的寒星,“父亲大人可能已经遭遇不测,我一定要查清楚这件事。”

“皇上审完那个假蔚相,可有什麽表示?”我蹙眉道。你查什麽?你自己都自身难保!皇上迟迟不处置蔚家大哥,不知道是否和假蔚相一事有关,毕竟这件事又生出了变化,皇帝如果想弄清假蔚相身後的那股势力,他原先的计划肯定要做一些调整。也陶o会是蔚家大哥生存的机会。

“皇上没说什麽。”蔚家大哥想了想,又道,“皇上骂我糊 A让我想清楚自己的立场。”

有门了!我心中一喜,赶紧道:“大哥,你给皇上请罪吧!让皇上把这件事交给你去查,皇上也陷N不会治你这次企图劫狱之罪了。”皇帝自己当然也能派人去查,但我相信在这件事上任何人都不会像蔚家大哥那样尽心尽力,反正又不损害皇帝什麽利益,皇帝何乐而不为?

“你的意思,是要我归顺皇上?”蔚家大哥怔了怔,蹙起了眉。

“什麽归顺?你本来就是皇上的臣民,效忠皇上本来就是本分。”我想起他以前行刺皇帝一事,不知道到底是什麽原因,只怕他与皇帝之间有极大的心结,但他与皇帝作对,能有什麽好处?才智比不过人家,心机比不过人家,权势比不过人家,凭什麽跟人家斗?我慎重地道:“大哥,我不管你以前是怎麽看待皇上的,但你要记住,对这个国家来说,他绝对是最适合当皇帝的人,没人会比他做得更好,何况,他还是你的妹夫,你不该对他抱有成见!”如果当初他行刺皇帝是单纯地想阻止蔚蓝雪嫁给皇帝,那现在木已成舟,就算他心里认定我才是蔚蓝雪,也与皇帝没什麽关系了,应该把这个心结放下了吧?

“妹夫?”蔚家大哥定定地看著我,语气有一丝怪异。我有些心虚,吱唔道:“是你妹夫啊┅┅”表面上的妹夫。

蔚家大哥笑了笑,没再说什麽,我拉住他的衣袖,恳求道:“大哥┅┅”

蔚家大哥伸手摸了摸我的头,点了点头:“好,我听你的,我会给皇上请罪的。”

我舒了口气,蔚家大哥既然答应了我,就一定不会反悔。皇上那边好像也有些松动了,他权衡一下利弊,应该会觉得让蔚家大哥戴罪立旦 L来说绝不吃亏,我再拜托寂将军说说好话,这事也陈u的可以圆满解决。

第157章 替身

步出牢房,见寂惊云负手而立,笑了笑:“妾身不知道该如何感谢将军。”我与蔚家大哥的谈话,寂惊云肯定听到了吧,不过,我本来就是想让他听到的,有些话,甚至是故意说给他听的。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用再说明了。

“云夫人言重了。”寂惊云保持著一惯的谦和有礼,“我送夫人出去!”

我走了两步,停下来,转身道:“寂将军,妾身还有个不情之请。”

“夫人请讲!”寂惊云颔首道。我轻声道:“妾身能否见一见周景

第158章 重逢

怪不得刚才蔚家大哥听到我说皇帝是他“妹夫”时脸色那麽怪,原来他们都已经知道宫中的德贵妃是假的了。那,他们是不是也同样知道了我这副身子才是蔚蓝雪?

“云夫人!”寂惊云见我身子发颤,赶紧扶住我,“夫人没事吧?”

“没事!”我站直身子,费力地吞了一口唾沫,强自镇定地道,“这些事太让人震惊了,简直是匪夷所思。”

寂惊云神情复杂地看著我,我对他展开一个难看的笑容。却听到周景

第159章 兄弟(上)

进了主厅,老爷子坐上首位,让我们依次在两旁的侧座坐下了,目光在我们几个身上转了一圈儿,将云峥的淡定、我的疑惑、安远兮的面无表情都一一收进眼里,轻咳了一声,才开口道:“你们都认识,也不用我介绍了。这次我带远兮回来,主要是有件事要跟大家宣布。”

我抬眼望著老爷子,见他脸色严肃,不由也慎重起来。老爷子见我们都盯著他了,才缓缓道:“远兮是云弈的骨肉,我带他回来认祖归宗,以後,远兮就是侯府的二少爷!”

我怔了怔,有点回不过神来。老爷子的意思是,安远兮是云峥的父亲在外面生的私生子?那他跟云峥岂不是兄弟?转头看向云峥,见他只是眼中略为闪过一丝诧色,随即对老爷子点点头:“峥儿明白了。”我的手指有些冰凉,脑子里乱成一团,惊怔不已,老天,你在给我开玩笑吗?若是如此,他兄弟二人以後如何自处?我以後如何面对安远兮?

“丫头?”老爷子见我怔怔出神,出声唤我,“发什麽呆?”

我回过神,勉强一笑:“我没事,爷爷。”

“嗯,过两年就是除夕了,我准备初一给远兮举行认祖仪式。”老爷子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笑了笑,“这之前要先陈情给皇上,还要请些亲朋好友观礼,所以这两天要辛苦你了。”

“好,我一会儿和德、义两位管事商量一下,看怎麽准备。”我镇定了一下情绪,点点头。云峥看了我一眼,出声道:“祖父,叶儿身子不便,这些事交给两位管事去办吧。”

老爷子看了看我,唇角勾起来:“丫头,峥儿还真是护著你。罢了,我一会儿跟两位管事交待吧。”

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总觉得老爷子话里有话,我不好接话,只得笑了笑:“爷爷,你们一路辛苦了,我让人准备热水给你们沐浴,您的房间我早就让人收拾好了。安┅┅,小叔暂时住到‘怡园’如何?”

“行。”老爷子点点头,对云峥道,“峥儿,你身子不好,回房歇著吧。云义,你带二少爷去‘怡园’。”

我随云峥回房,云峥握著我的手,一路上都没有说话。云峥好涵养,并不当著安远兮的面对老爷子刨根问底,不知道他面对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弟弟”,是什麽样的心情?而这个“弟弟”甚至曾经是他妻子的情人。纵然我知道我的一切过往云峥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但我仍然免不了有些心虚。

我垂头看著地面,任他牵著我往前走,在心里挣扎半天,怯怯地出声:“云峥┅┅”

“嗯?”他站住,转头看我,脸上有丝歉然,“我走太快了吗?”

“没有┅┅”我赶紧摇头,忐忑地望著他,“云峥,你是不是不高兴?”

他静静地看著我,握著我的手紧了紧,微微一叹:“叶儿,你对我没有信心吗?”

“不是!”我急忙否认,顿时後悔起刚刚说的话,我又用现代人的心思来揣度别人,但我的云峥,永远不是别人,“对不起┅┅”

“傻瓜┅┅”他轻轻抚了抚我的脸,将我脸侧垂下的一蟋o丝捋到耳後,“罢了,我有些累,自己回房,你去祖父那里吧。”

“呃?”我怔怔地看著他,他淡淡一笑:“你一定还有些疑惑,我清楚你的性子,不弄清楚是不会甘心的。”

我的脸微微有些作烧,云峥真是太了解我了。他松开我的手,柔声道:“去吧。”

他转身回房,我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影转过庭院,再也看不见,才猛地回过神来。转身往老爷子院子里走,才踏进院子,见老爷子的随身小女僮锦儿迎过来,笑眯眯地道:“少夫人,侯爷正等著您呢。”

得,看来老爷子也把我的脾气摸得清清楚楚,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锦儿进了房,老爷子坐在软榻上喝茶,见我进去,微微一笑:“丫头,我就知道你还会倒回来,过来坐。”

我浅笑著走上前去,坐到他的侧对面,一个言不由衷的马屁拍过去:“爷爷真是神机妙算,这世上再没有比爷爷更聪明的人了。”

“你这丫头,就是嘴乖。”老爷子半真半假地接受了我的奉承,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说吧,你有什麽疑问,都问出来!”

“爷爷,云峥身上中的毒,您是不是一早就清楚了?”我开门见山地道,紧紧盯著他的眼楮,“你是不是瞒著云峥什麽?”

老爷子怔了怔,望著我的眼楮闪过一丝异色,随即失笑道:“你竟是问我这个?我还以为你是来问我远兮的事呢。”

“那件事我也会问,但云峥的事更重要。”我心里有一丝不快,老爷子不会是存心试探我吧?他也是清楚我与安远兮的事的,这会儿把他带回侯府,难道怕我跟他纠缠不清麽?

老爷子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丫头,你既然这样问我,恐怕对峥儿身中的毒已经知道得很清楚了吧?”

“爷爷何必搪塞我。”我静静地看著他,淡淡地道,“我们总归是一家人,难道爷爷对家人还要用对外人那套虚以委蛇吗?”

我对云峥那份心,比起你来只会多,不会少。安静地用眼楮坚定地传达著这个信息,老爷子缓缓地摸著下巴上的胡须,半晌,微微点了点头:“不错,我对峥儿身中的毒,早就清楚了,那是南疆的奇蛊‘无忧蛊’。”

“是您让傅先生对云峥作隐瞒的?”我继续求证,见他颔首,我微微点了点头,证明易沉谙和我之前的猜测都是正确的,傅先生的确是按老爷子的吩咐做事,不是心怀叵测。弄清这一点,我对傅先生的戒心才算是放下来。

“爷爷既然知道云峥中的是不能动情的‘无忧蛊’,当初为何要让我嫁给云峥呢?”即使云峥娶了我未必一定会爱上我,但以云峥的性格,肯定会善待我,最少会拿我当朋友,这一样会加重云峥的病情,老爷子即使看中我有点经商的小手段和一些新奇点子,想让我帮他,也可以有别的法子,比如可以花重金请我当个幕僚什麽的,何必一定要冒险让云峥把我娶进门呢?

“我就知道最後一定瞒不过你这丫头。”老爷子脸上带著意味不明的笑容,眼神中却透出几分得色,定定地看了我半晌,又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再瞒你。我让峥儿娶你,是因为峥儿只能娶你。”

我蹙起眉,越发不解。老爷子笑了笑:“你既知道峥儿中的是‘无忧蛊’,怎麽解蛊,想必也知道了吧?”

我点点头。老爷子看著我,缓缓道:“你既知道中了‘无忧蛊’不能动情,那也该知道‘无忧蛊’会损伤中蛊者的生理机能,使其不能有子嗣。”

“老爷子是怀疑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云峥的?”我心里有点冒火,对他的称呼也不客气了。谁知道老爷子一点也不以为忤,反倒笑了:“错了,这个孩子一定是峥儿的,而且,也只有你能怀上峥儿的孩子。”

我蹙紧了眉,越发不解,但心中隐隐知道,我前些日子理不清的那些纷乱的线头好像马上就要连起来,真相马上就要浮出水面了:“为什麽只有我才能怀上云峥的孩子?”

老爷子看了我一眼,伸手指了指我的脖子,缓缓道:“因为你有这块蟠龙墨玉。”

我蓦地瞪大眼楮,老爷子不理会我错愕的表情,接著道:“古书记载,蟠龙墨玉是上古天人取经过地火粹炼的黑曜晶石琢磨而成,乃仙家宝物,极度辟邪。当年为了峥儿中的蛊毒,我曾用了些手段逼迫苗疆蛊王说出解蛊之法,蛊王说既然施蛊者已死,另一个解蛊的法子,让中蛊子服下与心爱之人孕育的爱情结晶的紫河车,只是一个传说。因为中了‘无忧蛊’的人根本不可能生下孩子,除非中蛊者的爱人拥有辟邪的神器。这些年,老夫让人查探不少辟邪神器的资料,而蟠龙墨玉,则是辟邪的仙家至宝,但一切都只限于古籍的记载和民间流传的传说,从来没有人知道这世上是否真的有蟠龙墨玉,直到去年我在回沧都的官道上遇到你,丫头,我一眼就看出你脖子上那块黑玉,与古籍中记载的蟠龙墨玉实在是太像了,于是就对你上了心┅┅”

我呆呆地听著,心里实在是太震惊了。原来冥焰给我的这块黑龙玉叫“蟠龙墨玉”,我现在才知道它的名字。说它能辟邪,我还是深信的,毕竟这玉的确是仙家之物,而且我多次见识了它的异能,它在水中助我呼吸,它对有辐射的玉枕示警,无一不显示它的辟邪弁遄C这块黑龙玉的材质是黑曜石吗?我只知道黑曜石是火山溶岩迅速冷却後形成的非纯晶质的天然玻璃,像黑龙玉这样纯黑如玉的,恐怕是万中无一。传说黑曜石极度辟邪,能强力化解负能量,放在煞气较重的地方,可以辟邪挡煞,做成佛像,效果更是上乘,我那时空的古代钗h佛教文物中,就有用于镇宅或辟邪的黑曜石圣物或佛像。如果黑龙玉的材质真是取自黑曜石,又经过仙人雕琢,它变成老爷子口中的避邪至宝,也是合情合理。

“原来这才是你千方百计想让我嫁给云峥的真正原因?”我喃喃地道,有些想笑,终是没有笑出。原来是因为这块黑龙玉,我还以为,我叶海花真是什麽“机智聪敏、慧质兰心”,让见多识广的永乐侯也赞不绝口,巴巴地给孙子讨回去做媳妇儿,原来真正的原因在这里。换成另一个人拥有这块黑龙玉,永乐侯绝不会在我身上花心思,老实说,这个认知真的挫伤了我作为一个现代人的自尊。

“丫头,你不会以为爷爷在你身上动了这麽多心思,只是想利用你吧?”老爷子这话纯粹是找抽的,此地无银三百两!我抬眼看著他,淡淡地道:“如果是为了云峥,我不怕被人利用,我只怕没有被人利用的价值。”

老爷子神情一震,看著我若有所思。我的唇角淡淡一扬,我不是不介意被人利用,当成白痴耍得团团转,只是,如果这一切是为了云峥,我甘心被人利用,因为我愿意为云峥,付出我的一切。

第159章 兄弟(下)

我将决定催生之事告诉了老爷子,因为若得到了他的配合,这件事将会进行得顺利一些,我还让他帮我隐瞒云峥。老爷子看我的眼神少了些探究,多了几分震动,想必是心中有楚A语气带上有两分不安和小心翼翼,慎重允诺道:“丫头,你放心,就算是远兮回来,也不会动摇峥儿的世子之位,以後你的儿子也一定会是小世子。”

我衣袖底下的双手有些抖,拳头握得死紧,如果他不是云峥的爷爷,我真的想抽他几嘴巴。他以为我做的这一切,只是想保住云峥的世子之位,保住我的荣华富贵麽?这些所谓的豪门贵族,脑子里原来真的只会想这些,只能想这些?我早该意识到,他当初既然会以南疆蛮夷粗鄙不堪未通教化的理由反对绮罗进门,又怎麽会让我这样沦落风尘的女人嫁进侯府?他表面上对我赞不绝口,只怕心中仍然存有芥蒂,如果不是因为我有黑龙玉,他怎会让我这种出身的女人嫁给云峥?

我的唇角浮上一抹轻嘲。老爷子当初,恐怕仅仅是想得到这块黑龙玉吧?什麽考验我能否成为云家的当家主母,设下那个让我失货的圈套,其实他最初的目的,只是要这块黑龙玉,怪不得那个林老板要让我用玉抵债。连那沧都府衙大牢内的龙婆,恐怕也是老爷子安排的,就是听我说那玉施过咒根本拿不下来,所以才让龙婆去拿吧?只是他没想龙婆竟然被吓疯了。他想了这麽多办法,设了这麽多计,仍是不能拿到我脖子上的黑龙玉,所以最後只得妥协,让云峥娶我。

不是不悲凉的。对于一个努力在困境中挣扎生存的人来说,我刚刚意识到的这些事,无异于在嘲笑我所做的一切是没有意义的,无论你怎麽努力,你的出身、你的过去,是抹煞不了的,这世上,谁都轻贱你,谁都可以!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控制住双手的颤抖。好在,好在我有云峥,无论如何,这世上终还是有一个爱我知我懂我怜我惜我的人,为了这个人,就算要我付出我的生命,我也愿意。

“我倒希望云峥不做这个什麽世子,只要他身子健康,比什麽都好。”我缓缓地平息心中的怒火,“爷爷既然又找回一个孙子,以後就让他多承担点云家的生意,让云峥少劳点心。”

老爷子听我这样说,眼中略微一诧,似笑非笑地道:“丫头,你倒大方,哪家的长房不是死死抓著手中的权力,就怕被分割。”

我冷冷一笑:“如果合适,把这侯位传给小叔也行。”我只要云峥平安健康。

“那怎麽行!”老爷子将手一挥,摇头道,“永乐侯代代世袭,爵位只传给长子。远兮虽然也是我的孙子,但到底是庶出,再加上他母亲的事,我是绝不会将爵位传给他的。再说峥儿这些年吃了这麽多苦,这个爵位也是对他的补偿。”

补偿?云峥真的稀罕这个爵位麽?从婴孩时期便一直受著蛊毒之苦,云峥其实对这些身外之物看得极淡吧?羁绊他的,不过是对云家的一份责任,和对老爷子这份亲情。一想到初遇云峥,从他的琴音里感受到的那份入骨的寂寞,我的心就忍不住抽痛。

“安大娘有什麽事?”我有些想不通,简单地问,“安远兮怎麽成了父亲的儿子?爷爷又是怎麽知道的?”以当初云弈对绮罗的用心,怎麽还会背著娇妻美妾又惹出一段情债?我想起安大娘身上那份从容的气质,以前就料想到她的出身恐怕不简单,没想到竟然与云峥的父亲有感情纠葛。

“安大娘?”老爷子看著我,笑了笑,“原来你还以为远兮是安大娘的儿子?”

我怔了怔,老爷子这话大有玄机:“难道不是?”

“远兮是绮罗的儿子。”老爷子抛出一个重磅炸弹,差点让我震惊得从软榻上站起来:“什麽?”

“远兮是绮罗的儿子,安大娘只是远兮的养母。”老爷子见我满脸的不可置信,重复了一遍。我仍是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怀疑地道:“可是,云峥告诉我当初绮罗死时,还没有临盆呀。孩子不是已经死在腹中了麽?”

“当初绮罗死时,的确没有临盆。”老爷子点点头,“绮罗下葬後的次日,遇到安大娘去坟地拜祭亡夫,听到新坟里传来婴儿的哭声,这安大娘也是胆大,请了几个农夫刨开坟,开棺一看,棺内的女尸裙下,竟然有个活生生的婴儿,安大娘见那孩子生得可爱,正好自己守寡无子,就把孩子抱回去,抚养成人。”

“她对这麽诡异的事不感到奇怪麽?那孩子怎麽会在坟墓里生下来?她不知道那坟里埋的是侯府的如夫人?那孩子是侯府的小少爷麽?”我疑惑道,觉得这事不是那麽简单,连珠炮似地发问,“安大娘既然有心敢刨坟,好奇心也应该很重才是,就这样把孩子抱回去?也不帮忙问问这里埋的是何人?那些农夫见到这种怪事也没传言?”

老爷子听到我一连串的发问,脸色有些尴尬,轻轻咳了一声,倒也没作隐瞒:“绮罗当初犯下这样的罪行,是不可能葬入云家的私人墓地的。玉瑾心里怨恨绮罗和弈儿,打发人将绮罗随便埋到郊外的乱葬岗,甚至不准立墓碑,就是不想让弈儿找到绮罗的墓,所以外面没人知道那墓里埋的是谁。再说家丑不可外扬,侯府发生这样的事,也不会宣扬出去,安大娘就算想帮孩子找亲人也不可能找到,何况她还存了些私心,想自己留下这孩子,就给了些钱给那些农夫,让他们保密。”

玉瑾只怕是得了老爷子的默部A才敢如此做吧?否则云弈怎麽可能会找不到绮罗埋在何处?若是老爷子插了手,这情况又不同了,想必当时,老爷子也是很气恨绮罗的。我看著老爷子的神色,知道他不会细说当年那些内幕,笑了笑,道:“那老爷子是怎麽跟小叔相认的?”

“认出他也不费什麽事。”老爷子端起茶,喝了一口,淡淡地道,“他与绮罗长得有九分相似。”

怪不得白玉瑾一看到他就疯了,我想起当初白玉瑾见到安远兮时那恐惧的表情,若有所思。之前我对云峥这位脾气暴戾乖僻的母亲,实在是没有什麽好感,可是自从知道当年那些事以後,才知道真是“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怜之处”,如果不是被丈夫背叛,被绮罗害了自己的儿子,她也不会变成这样吧?这些年眼见著儿子受苦,云峥与她的母子关系又那麽淡漠,她心里的苦我完全能够想像。也钗o心里还很自责,她再乖僻,到底还是云峥的母亲,不可能不爱他的。如果不是她冲动地杀了绮罗,也雀阴W身上的蛊能解也说不定。她日日受著折磨,在眼到酷似绮罗的安远兮时,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安大娘怎麽会承认呢?”她既然隐瞒了这个秘密这麽多年,仅凭长相根本不可能让她承认的。

“远兮身上有一块玉,是当年弈儿亲手雕刻,送给绮罗的,绮罗一直把它戴在身上。”老爷子淡淡地道,“安大娘也承认了,那块玉是她从绮罗的尸身上取下来,想留给远兮的。”

我想起老爷子第一次到我铺子里来,见到安远兮,就直愣愣地盯著他身上那块玉瞧,原来那时候老爷子就知道安远兮的身份了。只听到老爷子继续道:“就算没那玉,安大娘想否认也不可能,远兮本身就是最好的证据,只要滴血验亲,立即就能真相大白。”

滴血验亲?黑线啊!这法子真的有用吗?原来古人真的有用这法子来验明血缘?突然想到皇帝不知道是不是用这个方法验明了蔚相的正身?我心里有些发怵,如果皇帝把我和蔚家大哥的血拿去验一验,不也就真相大白了?我的灵魂虽不是蔚蓝血,可这身子是她的呀,我到时还否认得了麽?

抛开这个令我心惊肉跳的想法,我强笑道:“小叔知道当年的事,不恨云家麽?怎麽肯回来?”

“恨?”老爷子看著我,古怪地笑了笑,“你呢?你知道是他母亲害得峥儿这样,你恨他麽?”

我怔了怔,恨安远兮?这基本上是我不会考虑的问题。摇了摇头,我轻声道:“稚子无辜,我为何要恨他?再说,云峥现下也有救了。”

“你能这麽想就最好了。”老爷子脸上浮出笑容,“其实有些事,告诉他也没有什麽好处,远兮不清楚当年的事,我只说绮罗是得急病死了,你记住了。”老爷子慎重地交待。我点点头,笑道:“那爷爷是何时与小叔相认的?他不是离开沧都,不知所踪了麽?”

应该是在安远兮脑袋受伤之後吧,因为之前我整天与他在一起,不可能不知道这事。果然,老爷子脸上带上几分不以为然,轻哼道:“他的行踪在我的监控之下,能失踪到哪里去?我是在你和峥儿婚後与他相认的,不过他最初也给我闹了阵别扭,不肯认祖归宗,我颇费了些力气,才把他劝服了。如今远兮回来了,你又有了身孕,咱们长房的人丁眼见著就要兴旺起来了┅┅”

被老爷子盯上的人,自然跑不脱,何况老爷子还是那种不达目的誓不休的人,他当初那样反对绮罗,但从我今天观察他对安远兮的态度,却亲善得不得了,不知道是真心疼他,还是另有目的。但老实说,老爷子最後那句话令我冒出一个让人感到很不愉快的想法,云峥当时能不能解蛊,还是未知之数,他与安远兮相认,也闭O怕云峥命不久矣。一想到这里,我就有些不快,起身道:“爷爷,我没什麽事儿了,不扰你休息了。”

第160章 除夕

这两日过得极不自在。老爷子回府了,我和云峥再也不好呆在自己房里用膳,每顿饭都得到厅里和老爷子一起吃,当然,安远兮是肯定也在的。所以这两日吃饭让我感到特别别扭,安远兮对所有人的态度都极冷淡,跟以前的书呆子性格完全不搭调,整日里阴著一张脸,像所有人都欠他钱似的,也让我觉得极不舒服。好在除了用膳的时候,我基本上不会和他碰什麽面,倒是安生没事总往我院里跑,磨人精似的,我见这孩子性格这麽开朗,心里一动,有心让他多与福生和金莎接触,也钗b他的带动下,福生可以早日从那种巨大的打击中振作起来。但让安生跟福生他们一起读书,却要先征得安远兮的同意的,我不愿去找他,所以也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跟他说。

随後迎来了除夕,我记得我小时候,除夕这天人们都要守夜,全家人围在一起,吃丰盛的年夜饭,看春节联欢晚会,小孩子要得到长辈发的红包,还要满街放烟花爆竹,过年是幼时最令人神往和最好玩的节日。而在这天茳国,过年更是不能含糊,何况是侯府这样的大户人家,年夜饭之前,先要在祠堂祭祖,给祖先上香、献贡,还要烧纸钱,希望得到祖先的保佑。

云家的三位执事也赶回到了京城候府,主要是为了参加明天安远兮认祖归宗的仪式。老爷子和云峥依次给祖先上完香,磕完头,然後对站在一边的安远兮道:“远兮,来给祖先上香。”

安远兮抬眼看了神翕上一层层密密麻麻的牌位一眼,一言不发地走上前去,我点了一柱香递给他,按侯府的规矩,是得男人们先拜完祖宗,才能轮到女人的,而男人们又是按长房为先的规矩,所以三位执事也得排在安远兮之後。他在祭祖的时候,老爷子很煽情地对著祖宗牌位道:“祖宗保佑,让崇山寻回弈儿的骨肉,弈儿亦当含笑九泉┅┅”

安远兮沉默地上完香,磕了头,没对老爷子肉麻的话作出什麽回应。等三位执事拜祭完,轮到我给祖宗上香,我扶著腰跪地磕头的时候,老爷子又道“云门第十七代长媳叶氏,厚德孝悌,已为云家孕有骨肉,望祖宗保佑”云云。云峥扶我起身,老爷子带头给祖宗烧了纸钱元宝,做完亢长的祭祠活动,才带著我们去正厅吃年夜饭。

年夜饭早就准备了琳琅满目地瞻F满满一个大圆桌,我们围桌而坐,连金莎、福生、安生三个小鬼也能跟我们坐一桌,大概是沾了过年的喜庆,福生的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云峥的母亲未能到场,桌上也瞻F一副空碗筷,看来云家极重视这顿团圆宴。老爷子笑道:“家里好多年没有这麽多人一起过节了,俗话说得好,‘打一千,骂一万,三十晚上吃顿饭’,再没有什麽比一家团聚更让人高兴的事了,是吧?”

“大哥说得极是。”堂叔公云崇岭赶紧点头,常叔和海叔也赶紧附和。我在心里苦笑,这顿饭,吃得高兴的恐怕也只有老爷子一个人了。尽管老爷子极力想活跃气氛,但桌上还是有些冷场。好在云家的三位执事都是会察言观色的,竭力帮衬著老爷子,讲著一些生意场上的趣事,还有金莎和安生两个小鬼在桌上抢食,让人觉得不至太冷清,否则这年夜饭,真是吃得如坐针毡。

好容易等到这顿饭吃完,云义跑进来,对老爷子道:“侯爷,舞龙队上门拜年了,侯爷可要亲自出去打赏喜钱?”老爷子一听,高兴地道:“好好,当然要去,讨个喜庆吉利!”安生他们一听,早就按撩不住地跑出去了,我也来了一点兴致,我小时候,家乡小镇倒是有舞龙队上门拜年的风俗,也不知道从什麽时候起,竟然取消了,过年没有了舞龙舞狮、花车游行、元宵灯会,也禁放了鞭炮,实在无趣得紧,没想到今天竟然能重温一下儿时的乐趣。

全家人随著老爷子去大门外看舞龙。一出门,才发现真是热闹,天虽然已经黑了,但有一队衣著艳丽的小僮举著长竹竿,挑著红彤彤的大灯笼,把门前照得一片雪亮。先是舞彩龙,闹腾一阵之後,天空中蓦爆起一团礼花,我惊喜地抬头望去,才发现那不是礼花,而是铁花。对街烧红的铁锅里有化开的铁水,打花的把打花的把勺子往空中一甩,那金灿灿的铁水便像冲到天空的礼花一样四散开来,光彩夺目,转眼便凝成硬绑绑的细铁弹子从空中掉下来。第一束铁花还没有消失殆尽的时候,又一束被“ ”地一声被甩到半空,重又弹出一朵新的铁花来,一束接著一束,毫不间断。这时候火龙就出场了,火龙是布扎的,没有彩龙那麽五颜六色,但是却比彩龙更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和气势。舞龙的男人们都精赤著上身,身上 ”噶S伤的桐油,满头满脸的汗水。

老爷子对舞龙队的卖力很满意,让云义给领队打赏了一个大红包,舞龙队才热热闹闹地撤走了。几个孩子早就按耐不住,说要去放烟花爆竹,转眼就不知道野到哪里去了。我们则随老爷子到园子里看杂耍,据说云家每年三十儿晚上都会请来杂耍班子,在园子里表演一晚。园子里早就布置好了,歌舞驯兽顶盘子喷火穿火圈等节目一个个轮著上场表演,我勉强撑到戌时,已觉身子疲累不堪,又不好提前离场,坏了过年的规矩和老爷子的兴致。身子软软地倚在云峥肩上,云峥立即就发现了我的异样,低头关切地道:“叶儿,累了?”

“嗯┅┅”我闭了闭眼楮,懒洋洋哼了哼,即使是在前世,我也从来没有一次守岁撑到次日天明的,过了凌晨三点肯定眼皮打架了,如今有了身孕,这身子越发不争气了。还没有回过神来,已听到云峥对老爷子道:“祖父,叶儿累了,孙儿想陪她回房休息。”

我赶紧睁开眼,见众人的目光都扫过来,老爷子关心著我肚子里的曾孙,也不留我们,嘱咐道:“去吧,叶丫头身子不便,今儿也不用跟我们一起守岁了,你陪她在房里守就行了。”

我跟云峥行了礼回房,进了房,我脱了外衣,径直往床上爬去,扯过被子就准备蒙头大睡。这两天准备除夕夜的年夜饭和活动以及安远兮初一的认祖仪式,虽然不是要我亲自动手,可是仍是有零零碎碎的杂事要安排交待,我的肚子又大腹便便,因为怀孕的关系,两条腿都有些浮肿,多站一会儿、坐一会儿都觉得吃不消。

云峥坐到床头,我拉住他衣角撒娇:“云峥,你上来陪我睡好不好?”

他笑了笑,脱了鞋蜷进被窝里,我倚到他身边去,翻来翻去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位置,这个大肚子压得我不舒服,侧睡又顶著云峥,不禁有些懊恼。云峥见我气急败坏的样子,轻笑出声,让我面向床内侧躺著,他在身後温柔地拥住我,感觉他的身子与我的後背贴得毫无间隙,不算太暖的体温隔著衣服亲密地传来,我才安心地闭上眼楮,一会儿就睡沉了。

然後就开始做起了梦,梦到我平安生下了宝宝,宝宝的胎衣也解了云峥的蛊毒。宝宝长得很漂亮,眼楮像我,其他的地方都像云峥。我和云峥带著他在漫山的花丛中扑蝴蝶,正玩得兴高采烈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爬出一条蛇,棱形的蛇头上长著一双阴飕飕的小眼楮,张口便向宝宝的脚咬去。云峥眼疾手快地一把抓起毒蛇甩出去,那蛇却飞快地扭头在云峥的手背上咬了一口,蛇毒像沙虫一样迅速地在他的皮肤下游走,云峥痛苦地软倒在花丛中,紧闭著双眼呻吟抽搐,我吓得魂飞魄散:“云峥┅┅”

“云峥,云峥┅┅”我只觉得天眩地转,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轻轻拍我的脸:“叶儿?叶儿?醒一醒┅┅”

我猛地睁开眼楮,冷汗潸潸。云峥焦灼的脸近在咫尺,我颤抖地拥住他的脖子:“云峥┅┅”

“做噩梦了?”他温柔地擦去我额上的冷汗,温和地道,“别怕,我在这里。”

我闭上眼楮,梦中那恐惧心惊的一幕栩栩如生地出现在我面前,令我胆寒不已。云峥轻声哄我,安抚著我的不安的情绪。我渐渐在他的怀中平复下来,感觉到我情绪的缓和,云峥松开我,把我扶坐起来:“梦到什麽了?”

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云峥敏锐地感觉到了,从床边的衣架上取来锦裘,披在我身上,不著痕迹地转开话题:“你醒得正好,马上就到子时中时了,宁儿她们刚端了饺子来,起来吃一点好不好?”

我想起除夕夜里十二点吃饺子的习俗,点点头,让云峥扶我起来。云峥笑道:“起来做什麽,让宁儿把矮几搬来,就在床上吃。”

说话间,宁儿和馨儿已经端了矮几和托盘进来了。馨儿一边盛饺子,一边笑道:“元宝入库了,少爷、少奶奶,分享福气了!”

我笑起来,刚刚做了那样一个噩梦,此时听到这些吉利话,特别高兴。云峥见我心情转好,脸上也挂上了笑容,陪我坐下来,一起吃饺子。刚吃了两口,咬到一个硬硬的东西,我往咬开的饺子里一瞧,原来是一枚铜钱,宁儿见我把铜钱从饺子里抽出来,讨喜地道:“恭喜少奶奶,今年一定会招财进宝,吃第一个饺子就吃到彩头了。”

我笑了笑,把铜钱搁到矮几上,接过馨儿递来的温毛巾擦了擦手,从枕头下摸出两个红包和锦囊,递给她们。两个小丫头高兴地收了,我打发她们也出去吃饺子,见她们走了,才对云峥笑道:“老公,我也有礼物要送给你。”

“哦?”云峥挑了挑眉,一脸笑意。我神秘地道:“你把眼楮闭上,我叫你睁开的时候再看!”

云峥听话地闭上眼楮,我翻下床,从柜子里取出两个各有一尺长的卡通公仔,把娃娃藏到身後,坐到他身旁去。这两个公仔,是我最近画了我和云峥的Q版卡通像,然後躲起来背著云峥偷偷摸摸缝的,两个娃娃一眼就能看出是我和云峥,但是五官却滑稽可爱得夸张,我给两个娃娃穿的是二十一世纪的结婚礼服,础b一起的时候看起来又甜蜜又温馨。

“好了,你睁开眼!”我忍住笑。云峥睁开眼楮,见眼前没东西,也不问,笑著望我,我把两个娃娃一手一只从身後举到他面前:“当当当当,呐,这是小峥和小花。”

云峥睁大眼看著两只娃娃,一向淡定无波的脸上,也浮出一丝错愕,然後,唇角渐渐咧开,怎麽也忍不住笑容。他接过两只娃娃,好奇地抚摸著娃娃的衣服,我赶紧献宝道:“这是我家乡的结婚礼服,小花穿的是婚纱,小峥穿的是西服。”

“很可爱。”云峥抚摸两只娃娃滑稽的笑脸,爱不释手地道,“是叶儿亲手做的?”

“嗯。”我点头,神秘地道:“你找找看,他们身上还有秘密哦!”

云峥闻言,翻弄起娃娃,然後在小峥的西服里层,看到我用白线绣的两排细细的字“死生契阔,与子成说”。他的手一颤,抬眼看著我,我指了指小花:“她身上也有。”

这次有了经验,他径直撩起小花的婚纱衬里,看到我用红线同样绣著两排“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云峥痴痴地看著那两排字,半晌无语,我不由慌了,举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云峥,你没事吧┅┅”

手被他握在掌心里,云峥深深地看著我,发出一声喟叹:“叶儿┅┅”

我倚到他怀中去,微笑道:“我这一生只有这一个愿望。云峥,能遇到你,爱上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最幸福的事┅┅”

他托起我的下颌,唇压了下来,我感觉到他微凉的唇瓣带著一丝微微的颤抖,倍加温柔地回应他的吻,半晌,他依依不舍地放开我,我微笑著望著他雾蒙蒙的眼楮,看见彼此眼中有自己的身影。

第161章 归宗

天茳涔景四年正月初一,对云家来说,是个大日子。这一天,与永乐侯失散二十多年的次孙安远兮,要在京城永乐侯府举行正式的仪式,认祖归宗。老爷子对这件事,没准备低调处理,除了陈情皇上,还邀请了亲朋好友来侯府观礼,秽F对这个次孙的重视态度。消息传开,朝野上下不管与云家交好还是不相干的,送礼的人排成了长队。

一大早起来,去给老爷子请安。老爷子喝了茶,递给我和云峥一人一个红包,笑道:“本该昨儿晚上就给你俩的,叶丫头身子不舒服,我也没让人去吵你们,今儿可好些了?”

“好多了,谢谢爷爷。”我点点头。老爷子笑道:“那就好,一会儿远兮的认祖仪式,你身子好了就一起参加吧。”

我点头称是,和云峥回房,换上正式的冠服。本来以为安远兮认祖归宗仪式是不让女人参加的,所以我根本没做什麽准备,没想到老爷子竟然也让我去观礼,难道老爷子怕这样大张旗鼓地为安远兮举办认祖归宗仪式,会让云峥多心,才让我这个女人也参加,好表明他对云峥的重视不会因为安远兮而改变?我不禁有些感慨,老爷子的心思真是太多弯弯了,其实是他自己多心了,云峥才不会多心,我甚至巴不得云峥少管些事儿,好好把身子调养好。

见我对老爷子让我参加仪式表示不解,云峥笑道:“你忘了,你是皇上亲封的一品荣华夫人,皇室的朝贺祭祀等各种大典,命妇均得参加,何况这样的宗族活动。”这才恍然,我还真是忘了,我这个一品荣华夫人的身份,“章印绶佩,皆如其夫”,身份比云峥这个没有官职的世子还要高,老爷子自然不会疏漏我。

心中莫名一动。如果没有这个外命妇最高品级的身份傍身,我一个无钱无权无势出身卑贱的女子,在云家这样“深似海”的豪门之中,何以自处?云峥虽然对我疼爱有加,可是旁人未必会如云峥一样待我,就像我以前认为对我另眼相看的老爷子,到头来不过是在利用我一样。我一直以为皇上当初封我这个封号,只是为了表示为云家的荣宠,可是,仅是如此吗?皇上,可是担心我的处境,怕我在云家被人欺负,才授予我这个封号,享受朝廷的俸禄,不让人随意欺我?

宁儿和馨儿为我换上礼服,戴上花冠。我怔怔出神,如果,如果这才是皇上真正的心思,那我前段时间,岂非一直在误解他?想到前几次激得他龙颜大怒,可是,他也从未对我做出实质的伤害┅┅,心中顿时百味杂陈,脑中闪过皇帝那些愤怒的表情,一时之间,怔忡不已。

“少夫人,好了。”宁儿帮我收拾妥当。我回过神,将那些纷乱的,令我心悸的思绪压下去,和云峥赶往祠堂。祠堂外的庭院里候著舞狮,还有吹锣打鼓的乐队。一会儿,除了云家的亲朋,还有钗h我不认识的身著便服的官员,见了云峥,纷纷与之招呼寒喧,云峥淡淡地笑著,保持著合宜的礼节。

等到吉时,老爷子携了安远兮踏进祠堂,礼乐齐奏。堂叔公云崇岭担任仪式的司仪,见他们进来,先让云峥端了一碗甜茶递给安远兮,等他喝了一口,才道:“天茳国沧都府云氏第十一代长房次孙远兮认祖归宗,仪式开始,祭者就位。”

安远兮站在祠堂正中的祭桌前,等云崇岭下达了“灌洗”的命令,常叔端出一个银脸盆,安远兮在脸盆里洗了脸和手,接过海叔手里的毛巾擦干,再站回原位。然後是“迎祖驾”和“上香”,常叔把点燃的香递给安远兮,让他持香跪地,三拜天地祖先。上完香,海叔按令端上奠酒,给安远兮“灌地”。洒了三遍奠酒之後,就是献祭品,由常叔把各种祭品逐一端给安远兮跪地拜祭,再端回祭桌上,称为“附服”。接著就到了最重要的两项,“诵祭文”和“叩拜众祖”,由安远兮跪地读完祭文,再行完三跪九叩大礼,云崇岭宣布“焚祭文和金纸钱”,然後是“送祖驾”,做完这一系列事宜,认祖归宗这繁琐严谨的仪式才算是完成了。听到云崇岭高声宣布“礼成”,外面的礼乐又奏响了。

等礼乐奏完,端坐在祠堂侧座首位的老爷子站起来,宣布道:“云氏第十一代长房次孙远兮今日认祖归宗,正式更名为云谦,字远兮。”话音一落,道喜之声不绝于耳。却听到堂叔公接著道:“云氏第十一代长房次孙云谦,给长辈奉茶!”

云德端了托盘过来,安远兮端起茶杯,跪到老爷子面前道:“爷爷喝茶!”

“好好,乖┅┅”老爷子笑眯眯地接过茶杯,喝了一口。然後拿起身後下人捧著的红盒子,打开递给安远兮,笑道:“谦儿,这翡翠如意是我们云家男丁的信物,每个男丁都有一只,你收好了。”

那盒子里是一只通体碧绿、成色上乘的翡翠如意,只有半尺长,玉如意上刻著云家的家族图腾,我见过云峥也有一只。安远兮接过盒子,交给一旁的云义,低声道:“谢谢爷爷!”

“好好,去给你大哥大嫂奉茶!”老爷子微笑道。安远兮顺从地站起来,径直走到云峥面前,端起云德捧著的托盘上的茶杯,跪下去:“大哥喝茶!”

我头皮一麻,错愕地看了老爷子一眼,不是吧?一会安远兮还要给我奉茶麽?这也太尴尬了吧?转头见云峥已经喝了茶,对安远兮微笑道:“二弟这些年在外受苦了,我身子一向不好,二弟回来,要帮祖父多打点一下云家的生意,大哥就安心了。”说著,他从手指上取下一枚玉戒指,递到安远兮手上。那戒指是云峥处理事务的一个印鉴,刻著云家的图腾,虽然不是老爷子执掌家族事务的玉图腾令,但有了这个玉印,相当于已经获得处理家族事务的权力。抬眼见堂叔公、海叔、常叔眼中都带上几分诧色,老爷子却面色无波,神情难测。我微微一笑,几位执事恐怕是对安远兮刚回来,就让他接触云家的生意感到有些不服气吧?也不想想老爷子早就认下安远兮了,暗中不知道做了些什麽安排打算,没准他早就在暗中开始帮老爷子处理云家的事务了。安远兮不晓得知不知道这个戒指的作用,神情淡定地收了玉戒指:“谢谢大哥。”

云德端著托盘走到我面前来了,我咬了咬唇,见安远兮走身,垂著眼睑站到我面前,端著茶杯跪下来,语气没有一丝波澜:“大嫂喝茶!”

举在空中的茶杯端得稳稳的,安远兮垂著头,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吸了口气,我接过茶杯,喝了一口,从云泽手里接过礼盒,盒子里是一套新娘的全套首饰,递给安远兮:“希望小叔能早日成家立室,为云家开枝散叶。”

安远兮抬起头,脸上没有什麽表情,眼中却闪过一丝讥诮。我怔了怔,再看他眼中的讥诮已经消失无踪,他接过礼盒,淡淡地道:“谢谢大嫂。”

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安远兮,我自问没什麽地方对不起你,凭什麽你要一直膑y色给我看?按捺下心中的不快,听到老爷子笑道:“好好,茶也奉完了,大家一起去外面看舞狮吧!”

外面的礼乐又响起来,舞狮跳到了院中,院中早就搭好了供舞狮表演的高木桩,这舞狮倒不是专为安远兮认祖归宗准备的,云家每年初一早上都会请舞狮队来祭祠宗先、弘扬家风、祈求平安、驱邪辟鬼。众人踏出祠堂看舞狮,只见一人一狮猛地飞身窜上高高的木桩,随著乐队的鼓锣之声欢快地腾飞跳跃。那狮子装扮得极喜庆吉祥,色彩艳丽,形态威猛,制考讲究,“它”时而在木桩之上蹦跃,时而站立吼啸,时而对围观众人施礼作揖,时而俯地聆听,时尔作出抓痒的憨态,惊呼喝彩之声顿时此起彼伏。

那舞狮在高木桩上秀了一阵,开始扑抢著高桩上那人手中的狮球,一人一狮在高木桩之上惊险万分地翻滚、跳跃、扑跌,忽上忽下、时快时慢,精彩的一幕顿时掀起了现场表演的高氵朝,那狮子三进三退之後,猛地扑到狮球,将狮球吞入口中,现场顿时喝彩声一片,鼓乐齐鸣,震耳欲聋的鞭炮点响了。那狮子在高木桩上得意洋洋地蹦跳数下,从口中吐出一段红绸,上面写著“花开富贵、子孙满堂”。“好!”老爷子高兴地叫出声,那狮子跳下地来,老爷子让云德去打发喜钱,那狮子突然把狮头取下来,露出一张黑黝黝的脸,笑道:“侯爷今儿大喜,潇湘献上此礼,怎麽还敢收侯爷的喜钱呢?”

“燕将军?”众人一愣,云峥已经又惊又喜地唤出声。老爷子也怔了怔,随即大喜道:“燕将军几时回京的?竟跟老夫开起这样的玩笑来了!”

一时在场的官员也纷纷出声,表情多是惊讶之色,看来这位燕将军大多数人都认识。那燕将军从舞狮里脱身出来,走到老爷子面前,拱手行礼道:“潇湘见过侯爷、云世子!”

这才看清这位将军的身形,并不特别魁梧高大,反而属于精瘦的体格,年纪在三十上下,他仍穿著舞狮的鲜艳红裤,脸上泌著细汗,眉宇之间神采飞扬。

“燕将军不必多礼。”老爷子笑道,“将军几时回京的?”

“潇湘今晨才回京,知道侯爷今儿家有喜事,特来道贺!”燕将军接过云家下人送上来的毛巾,随意擦了把汗,笑道。

“将军有心了。”老爷子点点头,看老爷子和云峥对他的态度,这位将军恐怕与云家交情匪浅。这当儿,云义急冲冲地跑过来,对老爷子道:“侯爷,皇上有圣旨来了。”

老爷子一听,赶紧迎出去,我们跟上前去,行至主厅,来宣旨的竟不是太监,而是寂惊云。圣旨只得寥寥数句,大意是恭喜永乐侯找回孙子,骨肉团聚之类,还送了一堆贺礼。老爷子接了圣旨,站起来笑道:“寂将军辛苦了,请和各位来宾一起去花厅饮宴如何?”

寂惊云赶紧道:“侯爷,惊云还要进宫给皇上回话,就不叨扰了。”然後抬眼看了站在云峥身旁的燕将军一眼,笑道:“皇上知道你回来了,跟我一起进宫吧。”

“行,我先回府换件衣裳。”燕将军笑了笑,对老爷子道:“侯爷、云世子,潇湘改日再来拜访。”

两位将军走了,老爷子让管事们带客人去饮宴,看这样子,是要在宴席上把那些朝官介绍给安远兮的。我在祠堂坐了一上午,已是疲极,云峥便辞了饮宴,陪我回房休息。

“云峥,这位燕将军,是什麽人呀?”我换了衣服,摘了头冠,坐到软榻上,倚在云峥身旁,好奇地问,“我看你和老爷子对他的态度好像都不比常人。”

“燕将军?”云峥笑了笑,“他是咱们天幼国有名的抗倭将军,曾经率领东海抗倭军,多次击败过红日国的来袭。如今常年驻在东海沿线,打击红日国的海盗,他与寂将军一样,是皇上的左膀右臂。”

竟还有这一茬?如果这位燕将军与寂惊云一样,都是皇上的心腹,怎麽跟云家一点儿也不避嫌啊?寂惊云对云家,可是疏淡有礼的。我笑道:“他跟云家交情很好麽?一回京不先去见皇上,反而跑来侯府,而且还亲自给老爷子舞狮?”

“也是听说云家有喜事,才先跑来的吧,燕将军性格很直爽的。”云峥笑了笑,“当年的抗倭战,战事激烈,打了数月,朝庭又遇到百年不遇的大旱,拨了很多钱赈灾,军晌方面很紧张,是云家帮东海抗倭军凑足了军晌,所以燕将军一直对云家心怀感激。”

原来如此。这麽说来,这位燕将军,也算是位恩怨分明的磊落汉子。不过,这样的性格,在朝堂上为官,怕是要吃些亏的吧?好在皇帝知他性情,肯重用他,必会为他做些安排。我想起早上揣度皇上册封我的那番心思,心中有些酸软,不由又发起呆来。

——2007、3、4

第162章 鸳侣

腊八煮粥、除夕守岁、正月拜年、立春祭农,一直要到正月十五元宵灯火之後,这个“年”才算是正正式式地过完了。元宵节又是过大年,每年天酉国的这一天,“花市灯如昼”。据说,满城灯火通明,家家户户的屋檐下都挂著形形色色的荷花灯、洋桃灯、日月灯、马骑灯、琉璃灯┅┅。灯市上的灯笼更是琳琅满目、品种繁多、分光叠翠,大都取材自神话传说中的人物、动物、植物。心灵手巧的制灯工匠,将皮革、丝绸、彩纸、竹条、翎毛等材料巧妙运用,制作造型生动的各种花灯,供人观赏。灯市上还有传统的娱乐节目,民间艺人们在那里表演著拿手绝活儿,还有钗h卖稀奇耍伴儿的小贩,吸引著男女老少川流不息,灯节更上情人们约会的好地方。就连永乐侯府,这晚悬挂的灯笼也不比往常,一派繁荣昌盛的景象。

但我却没有心情去理会这个喧嚣的节日,不是因为挺著个大肚子不方便逛花市,不是因为被皇上禁足不能出府,而是因为,元宵节,正好是正月十五,而每月的十五,都是云峥受苦受难的日子。

入夜,云峥又进了例诊室,我坚持进去陪他。看著云峥被锁在铜架床上受折磨,我心都要碎了。手移在脖子上,死死握著那块黑龙玉,冥焰,如果这玉真能辟邪,真有神力,请你帮我,请你帮我救救云峥。自从知道这块玉是辟邪的神器,我每天都会握著它祈祷一次,最近这玉也有了些不同寻常的变化,每次我握著它祈祷的时候,它都散发出淡淡的温热,仿佛在回应我一般,不知道是不是玉起了作用,云峥也没有再提前发作过蛊毒。冥焰,你听到我的祈求了,是吗?冥焰!

我的身子越来越笨重,这样一夜不睡地守在例诊室,觉得万分疲惫。云峥例诊完的净身,我是再也没有力气为他做了,只得放手,让云泽为他净身,好在云泽虽然是个男孩子,手脚却温柔细致,我在一旁看下来,略微放心。云泽为他更了衣,退出房去,云峥唤我躺到床上去,轻声责备道:“你如今身子不方便,怎麽还这麽固执,如果出了什麽事让我怎麽好?再没下次了,以後例诊你不准去!”

“云峥┅┅”我噘起嘴。他第一次这麽坚持:“我说了不准。”我心里无比委屈,我不也是担心你麽?一晚上又累又疲的,你不领情也罢了,还这麽凶。把被子拉到身上,不忘给他也诱W,侧过身,闷声道:“知道了。”

两人都不再说话,半晌,云峥轻轻地从身後抱住我:“叶儿┅┅”

“我睡著了。”我没好气地道。他低低地笑著,将我揽紧:“傻瓜┅┅”我哼了哼,听到他轻笑道:“叶儿,等我休息两天,咱们一起去玉雪山的别院里住,好不好?”

“呃?”我顿时忘了在跟在闹脾气,翻过身看他,“玉雪山?”

“我上次不是跟你说,玉雪山的梅花很美麽,现在去,正是漫山雪、漫山梅的时候。”云峥温柔地抚摸我的脸,柔声道:“好不好?”

“好,可是,我不是还被皇上禁著足麽?”我蹙眉道,三个月的禁足期才过了一半呢,云峥为什麽突然这样提议,难道是看我跟安远兮两人相处别扭?

“我跟皇上请旨,说让你去山上安胎,去玉雪山应该无碍。”云峥温柔地道,“我很想陪你,去看那里的梅花。”

云峥,是怕自己时日无多了吧?我心中一酸,顿时为刚才跟他闹别扭自责不已。抬眼微笑著看他,我揽住云峥的脖子,柔声道:“好。”让云峥在解蛊之前,就我们两个清清静静地过一段时间,不让他操劳别的事也好。

老爷子对我们要住到山上去没什麽意见,皇上也同意了,这些日子云峥在房里静养,我则指挥著下人们收拾东西。金莎本来要跟上山去,我没有同意,一则我希望和云峥多一些独处的时间,二则也不想耽误几个孩子的末 C我跟她说福生正需要她这个朋友的陪伴,金莎听了,倒也不再坚持。安生如今也和金莎、福生一起读书,之前我寻了个机会找安远兮提了这件事,他很轻松地就同意了。他对我的态度疏淡有礼,虽然我对安远兮的性格变得这样冷漠感到有些古怪,但我如今却不知道拿什麽立场对他表示关心。朋友?只怕只有我一个人这样想。大嫂?这个身份更是尴尬。搬去山上,正好解了这个难题,希望等时间长了,我们之间的相处会渐渐自然一些。

天茳涔景四年正月二十,我与云峥带著傅先生、云德、宁儿、馨儿、云泽和四个铁卫,住到了云家在玉雪山的别院“傲雪山庄”。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原来整个玉雪山都是云家的私产,平日里根本没有外人出入,山路并不难走,因为从山脚到山顶,云家修筑了一条之字形的两米宽的整齐石阶,可以让轿夫把轿子径直抬进山庄。傲雪山庄隐在半山之中,没有我想像中大,但比我想像中精致。亭台楼阁,无不奇巧雅丽,错落有致、若隐若现地隐藏在白雪梅林之中,幽静如诗、恬淡如画,空气中有暗香浮动,皑皑的白雪纯净而透明,这里果真如云峥所言,美得令人心动,令人足以“咏歌之不足,不如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在美丽的事物面前,可以目睹、可以倾听、可以触摸、可以感受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很幸福。记得上山那天,在半山看到遍地晶莹的雪和漫山盛开的梅,浩如烟海,世俗烦扰的心瞬间安静下来,我顿时明白了云峥何以如此钟爱这里,世俗的一切,在这宁静飘香的雪山面前,已经逐渐远去,我们回归成生命中最本质的自己,那样的,忘乎所以。

我们已经在这里住了四天了,这几天的日子过得极逍遥,每日里不用处理云家那些事务,我与云峥只需听风望月、踏雪寻梅、围炉煮酒、焚香抚琴、吟诗作画┅┅。如同此刻,我俩坐在隐藏在重重梅林中的八角木亭中,四周的草帘子垂下来,只余了正前方的那一角高高卷著,天气晴朗无风,亭子里燃著红红的炭火,让人一点儿也感觉不到寒意。云峥站在桌前作画,我左手握住右手的衣袖,给他研墨,看著他在宣纸上逐渐绘出亭外的梅雪风姿,一枝寒梅占了纸上大幅的空间,远处的木桥,结著薄冰的小溪,若隐若现。不由笑道:“老公,你喜欢这里雪和梅,画出来的景也格外传神。”

云峥换了支笔递给我,柔声道:“叶儿替我题首诗如何?”

“我?”我扬了扬眉,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些诗都是抄别人的。别糗我了!”

“也要你记得才可以呀。”云峥笑了笑,将笔递到我手上,“契题就好。”

我接过笔,望著云峥那幅画,想了想,提笔写下一首《卜算子·咏梅》: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辗作尘,只有香如故。”

我一边写,云峥一边轻声念出来,写完不待他出声,我已经接著开口解释:“这是我家乡古代一位名叫陆游的诗人作的词,词与诗有所不同,词句是按词牌来填的,所以长短不一,因为要配乐歌唱,所以与诗相比在声韵上的差别也很大,用韵的规则也比诗要复杂┅┅”抬眼见云峥一副兴趣盎然的样子,笑道:“细讲下去就深了,我其实也不太懂,只是随便说说。”

“那改天叶儿要给我好好说说这词的妙处。”云峥将我的手合在他的掌心里,眉眼里满载著温柔:“叶儿,你喜欢这里吗?住得开心吗?”

“喜欢,这里的雪和梅,都那麽美。”我倚到他怀中去,笑道,“有你在,我住哪里都开心。”

云峥看著我温柔地笑,他的掌心其实还没有我的手热乎,我让宁儿收了他的画,笑道:“出来好一会儿了,回去吧,到时间吃药了。”

他点点头,牵著我的手回房。在路上遇到傅先生在摘梅花,见我们过来,欠了欠身,眼楮在我脸上看了看:“少夫人怎麽气色不太好?”

云峥诧异地看著我:“叶儿?”我赶紧笑道:“没什麽的,只是最近晚上经常做梦。”我没有告诉云峥,我最近晚上老是做一个奇怪的梦,梦里什麽也没有,只是黑蒙蒙的一团,我在迷雾中,找不到出路,每次醒来,黑龙玉隐隐发烫,不知道是想告诉我什麽。

“让老夫为少夫人把把脉。”傅先生道。我把手伸给他,他扣著我的脉门,垂睫诊脉,半晌,缩回手,点点头:“的确是睡得不好,老夫让人给你煎点安神的药服。”

晚膳後,我拿起针线,继续缝宝宝的衣服。这些日子我断断续续的,也给宝宝缝了好几件小衣裳了。其实云家根本不用我亲自准备这些东西,老爷子早就让人准备了几箱,不过我觉得,还是妈妈缝的衣服,穿在宝宝身上最温馨。云峥坐在一边看我缝衣服,笑道:“你怎麽都是准备的男孩儿的衣服?万一是女儿怎麽办?”

“不会,我有很强烈的预感,我一定会生男孩儿。”我抬起头对他笑,“老公,你喜欢儿子是女儿?”

“儿子女儿我都会疼如珠宝。”云峥温柔地看著我,“叶儿,不用为生男丁的事强求,相信爷爷也不会强求。”他是觉得,自己中了情蛊,能有子嗣,已经是老天的恩赐了吧?我放下针线,握住他的手:“老公,你的病一定会好的,相信我,我们以後还会有很多孩子。”

他浅笑,望著我的眼神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我的脸红了红,转开话题:“对了,咱们还没有给宝宝想好名字呢?”

“我想过了。”云峥见我讶异地看著他,笑道,“从知道你有喜那天,我就一直在想,想了无数个名字,都定不下来,最後只觉得还有一个不错。”

才高如云峥,竟然为宝宝的名字这般为难,可见他对这个孩子的重视,我抿嘴笑道:“你想的什麽名字?”

“云逸。”云峥的表情很幸福,“我希望他能一生平稳安逸。”这是云峥对孩子最大的愿望了吧,一生平安、健康、顺利。我想了想,笑道:“名字倒是好名字,只是跟父亲的名字音同了呢。”

“我也觉得不妥,所以没有定下来。”云峥点点头:“叶儿有想好的名字麽?”

想了想,我笑道:“我家乡有位诗人在诗里写‘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表达自己无心入仕、归隐山林的心愿,所以我很喜欢云岫这个名字,不过,跟你的峥字同旁,倒像平辈儿似的,也不好。”

“云岫?”云峥想了想,没说什麽,笑道,“反正还早,我们再好好想想,以後再定也不迟。”

我点点头,宁儿端了安胎药进来,服了药,我有些犯困,云峥便陪我早早地睡了。睡前我照常握住黑龙玉,为云峥祈祷。冥焰,这些日子这块玉经常变暖,是不是你感应到了我的呼唤?你到底在哪里啊冥焰?

——2007、3、5

第163章 早产

迷迷糊糊地沉睡过去,我仍旧陷在这段日子的梦魇当中,黑茫茫的迷雾,无边无际,潮水一般涌来。一团萤光如幽幽的鬼火,在我眼前飘浮,像是在跳舞,又像是在指引我跟著它一起走。我不由自去地追随著那团萤光,迈入未知的黑暗当中。不知道走了多远,前方突然出现一道光束,像漆黑的舞台上蓦然打出一道白色的射灯。一个蓝发少年沉睡在光束当中,粉嫩的小脸上有恬静的微笑。我的心骤然一扯,狂喜地冲上前去:“冥焰┅┅”

却发现我怎麽也冲不过去,我的身前仿佛有一道透明的墙,把我隔挡在光束之外。我大声地叫他,撞打著仿若结界般无形的墙,大声地喊他的名字,可是他仿佛什麽也听不见,黑暗的寂静中空荡荡地回响我呼叫的回声。

我手足无措看著他,光束里的少年甜美的睡容让我热痊 窗C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离他近一点,更近一点。冥焰,我的冥焰,真的是你呵?这些日子,你到底去了哪里?你受了什麽惩罚?你吃了多少苦?睁开眼看看我吧,冥焰┅┅

少年的睫毛轻轻一颤,像是感应到我的呼唤,缓缓地睁开眼楮。我欣喜地看著他,冥焰,冥焰,我在这里,我在这里,你看看我,冥焰┅┅。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缓缓地坐起来,四下张望。冥焰┅┅,我大声叫他,拍打著隔绝我和他的墙,他的眼楮扫过来,落到我身上,我欣喜地笑起来,可转眼他的目光又落到别处去了,仿佛根本没有看到我一样。我怔了怔,不死心地继续大声唤他,大力拍墙,光束里的少年站了起来,四下打量,眼神中有一丝迷惑和茫然。他无数次地转头到我的方向,可是又无数次地转过去,就像这里根本没有我这个人的存在。我心里发冷,难道他在里面根本看不到我麽?

少年站立的地面突然荡漾了一下,像是沙漠里的流沙,猛地将他的双腿吞噬。我惊叫出声,看见他在流沙里挣扎,可是越挣扎,那些流沙将他的身体吞噬得更迅速,转瞬之间,他已经齐腰陷进流沙里。冥焰┅┅,我疯了似地叫,眼痊仁F地流出来,拼命地拍打著、抓刨著无形的厚墙,指甲被掀飞,血顺著手指流到肘上。少年越沉越深,他的脸扭曲变形,眼中满是恐惧,我只觉得心都要裂开了,冥焰┅┅

流沙淹没了少年,绝望同时将我淹没,光束中的地面恢复了平静,仿佛刚刚什麽都没有发生,可是地面上,却有一滴血迹,慢慢浸染开来,越来越深、越来越宽,我死死地瞪著那不断扩散的血迹,感觉它将我的双目也染得鲜红,那血红张牙舞牙地向我扑过来,天地间顿时一片恐怖的、妖异的血红色┅┅

我猛地睁开眼楮,全身冰凉,额头冷汗直冒,掌心一片刺痛,我举起手,见到手心已经被指甲割破。脖子上蓦然一阵火烫,黑龙玉不安地震动著,我坐起身,那玉仍在我胸前微微地跳动。捏住那块玉,不安的感觉越发强烈,梦中那血腥的红色如同在向我示警,冥焰,冥焰出事了┅┅

转头看向云峥,他仍在沉睡,这两天服了傅先生的药,他的睡眠比以前好得多,没那麽容易惊醒。我也不想叫醒他,小心翼翼地下了床,穿上衣服,取了锦裘披上,也没有惊醒睡在外面的宁儿和馨儿,轻手轻脚地拉开门,走了出去。

玉雪山的月很亮,我能清楚地看到庭院的假山、池塘和铺著石板的行道。黑龙玉一直在震动,我著了魔似地往庭院外走去,仿佛冥冥之中,它在指引著我什麽,只要跟著它,我梦里的一切都能找到答案。我瞪大眼,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周遭的一切仿佛都成了虚空,如同我梦里一般,迷雾在四周散开。冥焰,你不要怕,我来救你,我来救你┅┅

“少夫人,您去哪里?”一个声音响在耳边,我打了个寒颤,如同梦游一般惊醒过来,迷雾层层散开,周遭的景物飞快地还原,我茫然地看著提著灯笼的云乾和云坤,怔怔地道:“我要出去!”

“少夫人,这麽晚了,您想去哪里?”云乾看概看出我神色不宁,劝道,“夜里太黑,什麽都看不清,少夫人明早再去吧!”

“我要出去!”我固执地道,也不知道为什麽,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召唤我,黑龙玉不安的颤动一直没有停止,我拿过云乾手中的灯笼,“你们不放心,跟我一起去!”

两个铁卫对视一眼,也不再多言,沉默地跟在我身後。我闭了闭眼楮,握紧黑龙玉,举步往前走,我不知道我要去哪里,黑龙玉会带路的。出了傲雪山庄,我沿著石阶往山上走,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前面根本没有路,两个铁卫企图阻止我,可是黑龙玉在我掌手里蓦地烫得灼人,我眼楮瞪大了:“就在前面,就快到了!”

转出梅林,前面豁然开朗,明亮的月光下,有一幅诡异的画面,一个黑衣人举著细长的弯刀,冷冷地指著体力不支跌倒在地的两个人影。隔得有些远,我看不清那两个人的长相,只听到其中一个男子又惊又怕地道:“你,你要我这书僮,就给你好了,你饶了我┅┅”

那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蓦地,另一个声音响起:“别杀我家公子┅┅”

冥焰?我全身一颤,见那男人已经将他猛地推向黑衣人的刀口,翻身拔腿就跑。“不要┅┅”我惊得大呼出声。那黑衣人似乎很忌惮被男人推过来的人,侧身避开撞来的人影,怒哼一声,足尖一点,已经追上逃跑的男子,银光一闪,那男子闷哼一声,顿时栽倒在地。“公子┅┅”冥焰扑过去,与此同时,云乾和云坤如箭般疾飞过去,与黑衣人缠斗起来,我一步一步地走过去,瞪著那个伏在男子身上呜呜痛哭的人:“冥焰┅┅”

他抬起脸,我的眼楮顿时一阵刺痛。月光下,少年含痕熔援蒙疆a看著我:“叶姑娘┅┅”

黑龙玉那令人不安的颤动在这一刻彻底地停止。我看著被黑衣人杀死的那个男子,不正是以前在我绣庄当账房先生的莫修齐?莫桑,你真的是冥焰?你可以不记得我,可是黑龙玉却认得你!我定定地看著他,眼眺④F出来。冥焰的眼楮茫然地眨了眨,软倒在地。“冥焰┅┅”我心胆俱裂,扑去过抱著他:“冥焰,你不要死,你不要离开我┅┅”我的声音又尖又凄厉,连缠斗激烈的三个人也被我的尖叫分了神。那黑衣人回过神来,挑开两个铁卫的剑,毫不恋战,抛下一个烟雾弹,身形立即消失在白雾当中。

两个铁卫围到我面前,挥散烟雾。我像个孩子一样哇哇大哭,云乾试了试莫修齐的鼻息,再拭了拭冥焰的,沉声道:“少夫人,他还没死,只是晕过去了!”

晕了?我赶紧将手放到冥焰鼻下,果然有微弱的呼息,我松了口气,抹了抹脸上的瓷J“快送他回山庄!”

云乾将冥焰背到身後,顺著原路回去。云坤扶我起来,我的身子却没了一丝力气,连站都站不起来,不禁苦笑道:“云坤,你扶我去那边坐一会儿,我现在走不动。”

他将我扶到一棵梅树下,然後去检查莫修齐的尸身:“少夫人,这人是您认识的吗?”我看了莫修齐一眼:“他以前是我绣庄的账房先生。”想了想,又道:“明天你带人来帮他殓尸吧,客死异乡已是可怜,总算是相识一场,又是死在咱们家的地盘,不能弃之不顾。”不知道莫修齐和冥焰惹上了什麽麻烦,竟然会被人追杀。云坤检查完他的尸身,皱著眉头走过来,我见他表情怪异,轻声道:“什麽事?”

“刚刚与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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