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小哥不好惹》(全本)作者:叶书 - xp1024.com
[穿越重生]《穿越小哥不好惹》TXT下载(全本)作者:叶书


文案:
蕴尉生在春风里长在红旗下
爹妈死得早
但好歹他也混到大学毕业
工作不顺心
但世道不景气人人都这样
赶了个潮流穿越到异世界
期盼有根粗壮的金手指
却没料到会有一家子糟心亲戚
没事
穿越小哥不好惹
会装弱 会使绊 会指着鼻子骂脑残
穿越小哥很能干
会做饭 会搂钱 会拖着棍子去谈判
“那谁,你给我等着,这账今天晚上进了被窝儿咱再算!”

内容标签: 种田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穿越
“嗯~”蕴尉艰难地呻|吟了一声,但是估计除了他自己没有旁人能听到这堪比蚊子哼哼的呻|吟声。
蕴尉知道家里出了自己没有旁人,艰难地想要起身倒杯水喝,可惜努力了半天只有小手指微微地动了动。
蕴尉在心底骂了声“糙!”开始寻思谁能来给他“收尸”。然而还没等他从自己那一群损友中找到合适的人,就听见一个陌生的男人问,“怎么样?那小崽子醒了么?”
回答他的是一个略显苍老的女声,“还没呢!”
“都怪恁头发长见识短,没事儿恁给那兔崽子下药干什么?”男人没好气地埋怨女人。
“这能都赖俺么?当初俺跟恁商议的时候,恁也同意了的!再说,俺这不是为了老大么!眼瞅着老大今年就要去县里考秀才了,出出进进的哪样不需要银钱打点?就指望恁,俺儿子这辈子就别想高中了!”男人一句话换来女人连珠炮似的反击。
男人叹了口气,“也是我思虑不周了,还是大儿说的对。小弟、小弟媳才刚刚走,咱才到小兔崽子家十来天,这突然就没了,还撇下这么大的家业,传出去不好听。”
“有什么好不好听的!吃一样的饭,他自己个儿出了事儿,还能赖到咱们身上不成?”女人不以为然。
“要真那样也就罢了,可恁不是……”男人没说下去,而是转而说:“大儿是要考功名的,这读书的人最讲究名声,如果有人嚼舌根,说咱们为了谋夺家产害死亲侄子,大儿的名声就毁了!”
女人不言语了。她明白,在这村子里,东家在炕头放个屁,西家立马就能说是他在家放炮仗呢!所以这事儿还真不能这么办了。“那,那咱就看着这么多的家产都归了那小崽子?”女人还是不甘心。
男人没再搭腔,屋里就这么安静下来。
一直没睁眼的蕴尉突然觉得很累,然后坠入了黑甜的梦乡。最后一丝意识消失前,蕴尉还在想:这是他哪个损友啊,来探病也不知道来照顾照顾病人,净自己看电视了,还看这么狗血的家庭伦理剧!
蕴尉再次清醒是被吵醒的,他在心里默念着:被他知道是哪个缺心眼的损友,下次一定十倍报复回来!
然后,他就听到了一连串“天灵灵,地灵灵……”。蕴尉费力把眼皮掀开一条缝儿,就看见有一男一女脸画的跟调色盘似的在上蹿下跳。这,难道是传说中的跳大神?
蕴尉觉得自己有点凌乱,不说他那群狐朋狗友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不信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单说,现在在岛城找个跳大神的,难啊!
察觉到了不对劲,蕴尉才眯着眼开始打量起屋子里的摆设。这一看不要紧,看了之后他的小心脏扑通扑通跳的有点快,这不是自己家!
不是自己家也不要紧,自从他爹妈去世,他就各家住早就习惯在陌生的地方醒来。可是,尼玛,谁来告诉他,这破地方是哪儿?这破屋子赶上解放前了吧?!这又是谁想的损招,出来,他保证不打死他!
等等!蕴尉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儿,貌似,好像,大概,他是死了吧?
第2章 穿帮
蕴尉盖在被子底下的手骤然握紧,然后不动声色地慢慢闭上眼睛。照着他之前听到的来看,这个家里有人给“他”下了药,虽然后悔了,但是这坏心眼都憋着呢,他还是再观察观察再说。
跳大神的俩人又是跳又是抖的费了半天劲之后退出了蕴尉睡觉的屋子。隔了一道门帘,蕴尉还是可以听见外面说话的声音。
“仙姑,俺家大侄子这到底是怎么啦?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下不来炕了?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俺们当家的故意谋害侄子要夺侄子的家产呢!”似曾相识的女声边哭便问。
“这孩子是被魇住了。”一个略显苍老的女声回答了先前女人的问话,“这娃儿命格奇特,命格奇轻,偏偏又是富贵命相,若是上有父母给他压住了命还好,一生富贵有余,可是这娃儿的爹娘偏偏不在了……”
“这,这,怎么会这样?”先前的女人惊讶地忘了哭,“仙姑,仙姑您是世外高人,不知道有什么化解的办法?只要能救俺家侄儿一命,您让俺们做什么都行!”
“这个……”仙姑沉吟了一下,“化解之法倒是有的,也不难……”
仙姑这一沉吟,女人像是领悟了什么,“还请仙姑明示,只要能救活俺家侄儿,多少供奉,俺们也是出的!”
“昏话!本仙姑是贪恋世间黄白之物的么?你既然如此认为,那就另请高明吧,没的无端污了本仙姑的修行!”老仙姑厉声呵斥女人。
“仙姑,仙姑,俺错了,俺都是浑说的!”女人连忙认错,“仙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求求仙姑别跟俺计较,还是救了俺家侄儿吧!”
老仙姑哼了一声,“办法倒也简单,这娃儿没有父母压命就给他寻一对父母便是了!”
“这……”女人为难地说:“仙姑有所不知,俺那可怜的小叔子就这么一根独苗苗,若是将他过继出去,逢年过节俺小叔子可就没人烧纸钱了。”
“哼,那你们就看着这娃子送命吧!”仙姑一甩袖子要走,大概走到门口,又道:“罢了,到底是一条人命,本仙姑再给你一些指点吧!这娃子可以过继出去,自然也能再找个娃儿过继回来,这便两全其美了!”
女人闻言大喜,“多谢仙姑指点,多谢仙姑,……”声音渐渐远去,蕴尉再也听不清了,便静下心来将事情串联起来。
听那女人话里透漏出来的意思,她应该是自己这身子的伯娘。联系上次醒来他听到的话,原身这伯伯一家可没憋什么好心眼。将自己过继出去,再原身爹妈过继一个儿子回来,如果自己料的不错,被过继回来的九成九是这伯伯家的儿子。
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蕴尉在心底冷哼一声。盘算着如何打翻伯娘一家的如意算盘。倒不是蕴尉舍不得原身一家的财产。只是这一家人害死了原身,却能得到原身一家的财富,如果蕴尉没穿过来也就罢了,既然穿过来接手了原身的身体,自然要为他讨回公道。
原身的经历与蕴尉也有些相像,这也是蕴尉能很快进入角色的原因。不管将来能不能再回去,现在绝对不能让伯娘一家占到任何便宜!
蕴尉生在春风里,长在红旗下,可谓赶上了好时候。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爹妈死得早。每次这件事,蕴尉总是心思复杂。他的父母是在他高考那一年车祸去世的。高考啊!多少莘莘学子人生的大门槛!虽说这两年这门槛低了些,但那也是坎儿啊!
蕴尉的父母就是这一年走的,在蕴尉高考完的第二天。之后很多次,蕴尉都想,爹妈果然是最疼他的,连离开他都选了了这么个时候,哪怕早一天,他的人生就完全是另一个样子了!
父母去世之后,连同保险金和肇事司机的赔偿,蕴尉一下子得到了将近两百万。一个刚满十八的孩子,一笔不算小数目的财富。蕴尉爸爸妈妈两边的亲戚虽说大多数是好的,但也不乏蠢蠢欲动不安好心的。甚至还有人要拉蕴尉进传销组织,还好蕴尉的爷爷发现的早。后来蕴尉的爷爷和姥爷干脆商量给蕴尉留下足够上学的钱,剩下的买了两套房子。
房价这些年一直在涨涨涨,等蕴尉大学毕了业愿意换钱花就把房子卖了,不愿意就租出去赚房租也是好的。爷爷和姥爷镇住了两边蠢蠢欲动的亲戚,才让蕴尉安安稳稳地度过了求学的几年,后来爷爷和姥爷相继离世,各路牛鬼蛇神都蹿了出来。
尤其奶奶是个耳根子软的,被几个叔叔婶婶撺掇几句,也开始看他这个孙子不顺眼,反正各种糟心。不过经过这些年糟心的历练,也使得蕴尉不惧原身黑心的伯娘一家了。
不管以后如何让伯娘一家好看,当下,蕴尉觉得自己的首要任务是摆脱自己高位截瘫的状态,至少行动自如了,才能谋划以后。
蕴尉试着动了动身体,胳膊腿儿已经能微微移动,比起上一次醒来只能动动小手指头已经好太多。看来,只要好好养着,这身子还是有复原的希望的。
可是要怎么好好养着?这个家如果没有意外应该已经被伯娘一家接管了,他们巴不得自己死,如何会好好给自己养病?
在蕴尉纠结的时候,就听见帘子门外,他的伯娘回来了,“九叔,您老爷也听到了仙姑的话了,为了尉娃子的性命,咱们舍不得也要舍得啊!”
听到伯娘的话,蕴尉眯了眯眼,计上心来。他努力挪了挪腿,将摆在炕沿的摆放祭品的碗碟踢了下去。这些碗碟似乎不是瓷的,掉在地上声音闷闷的,一点都不清脆。好在,还是有些动静的。
帘子门外的人听到了屋里的动静,很快有人掀开帘子进来。走在头里的是一个年约六十上下的老头,身后跟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尉娃子恁醒啦,太好了,仙姑果然灵验!”
就听这声音,不用问就知道是他那黑心的伯娘。至于老头,蕴尉有点拿不准,试探的叫了声,“九爷爷?”
“哎,哎,醒过来就好,醒过来就好啊!”老头听到蕴尉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的声音,开心的不行,开心过后,又语带担忧地说:“你说,你这娃子,怎么好端端地就倒下了呢!”
“九爷爷……”蕴尉酝酿了一下泪意,才继续用气声说:“孙儿舍不得爹娘,孙儿,孙儿想随着爹娘去了,可是孙儿阳寿未尽,爹娘也不允孙儿自贱,贿赂了鬼差将孙儿送了回来。送孙儿回来的鬼差说,孙儿只是痛极伤心,魂魄才离了身体。只要回了魂,精心调养一月定然恢复如常。过了这道坎,孙儿将来一辈子荣华富贵,光耀门楣……”
第3章 伯娘
蕴尉的话还没说完,老头如老树皮一样的脸就拉长了两寸。蕴尉心里“咯噔”一下,糟糕,演过了!
果然,老头恨恨地说:“浑说,亏你还读了那么多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你爹娘生你还不如生个棒槌!谁家过日子没遇到个坎儿?遇到坎儿就离魂,那咱村子还能剩几个人!”
“九爷爷……”
“闭嘴!我蕴老七当不得你一声‘九爷爷’!”老头看起来真的火大了。
就在蕴尉考虑如何弥补自己拙劣演技的时候,一个中年汉子掀开门帘走了进来,“九叔,尉娃子打小念书,身子骨弱,不比咱们庄稼孩子,地里野长的,一下子遇了这么大的事儿,经受不住也是有的,人醒了就好!”
这汉子句句都在帮蕴尉说话,可是蕴尉就是感觉到这汉子没安好心。更不要说,这汉子的声音听来应该就是他的大伯了。
汉子的话一出口,蕴七的脸又拉长了两寸,连脸上的褶子都抻开不少。“哼,当初我答应你们两口子住进来,就是为了照顾尉娃子,你们就给我照顾成这样子?行了,你们立刻收拾东西,打哪儿来回哪儿去,打今儿起,我找别人家照顾尉娃子。”
“别啊,九叔,我是尉娃子的亲大伯,还能有人比我对他更上心么?这真是尉娃子身子太弱才倒下去的,您老放心,只要人醒了,我保证把娃儿养的壮壮的,是不是,槐花?”汉子戳戳自己的婆娘。
“是是是,”大伯娘连忙应和自家汉子的话,“当家的说的是,赶明儿俺就去请个大夫来给尉娃子看看,是吃鱼好还是鸡好。”
“这都是好物,都好,都炖给尉娃子补身子才好。”汉子连忙接口,“等瞧过了大夫,就炖给尉娃子吃!”
蕴老九知道这人要病就跟天要下雨似的,谁也拦不住,但是要说这两口子照顾的有多尽心那也是不尽然。蕴老九依旧拉长脸,“行了,二柱子为什么来投奔我这个九叔,咱都明白。当年分家的事儿是大哥做的主,我这个做弟弟的没有说话的份儿,但是你们两口子心里要有数,二柱子两口子可不亏欠你们什么,相反,你两口子在分家的时候就占尽了便宜,现在,把你们的歪歪心思都给我收收,有我在一天,我就不能看着尉娃子再跟他爹娘一样被人糟践。”
蕴老九说完也不管蕴大柱两口子的脸色,甩袖子走人,嘴里还不高不低地说了句:“连唯一侄子的便宜也好意思占,真是没脸没皮了。”
说来,蕴老九并不是个刻薄的人,至少村里的娃娃们都觉得九爷爷是所有爷爷辈的人里最好说话的。蕴老九之所以这么给蕴大柱两口子没脸,实在是他对蕴大柱两口子真的没啥好感。两家住的村子并没多远,村里人互相嫁娶,村子间也是时常走动的,所以蕴大柱两口子平日里所作所为并不难传入蕴老九的耳中。
听到了那样的传闻很难让人对传言中的主人公有所好感。如果不是两人找上门,当着众人的面儿说自己是蕴尉的大伯和大伯娘,要来照顾孤苦的侄儿,蕴老九都想替尉娃子做主不让俩人进门。可是蕴二柱两口子人缘好,又走得急,邻里乡亲念着他们的好都来送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蕴老九拉不下脸把人撵出去,怎么说人都走了,不能让二柱子两口子活着的时候被人念着好,不在了却成了长舌妇闲话的对象。
蕴老九憋着气让蕴大柱两口子进了蕴尉的家门,却从没给什么好脸子。蕴尉刚刚病倒的时候已经发作过一次,如今见着蕴尉好起来,不忘再敲打二人一番。
蕴大柱脸色变了几遍,最后换上了讨好的笑容追了出去,“九叔,看您老说的,俺们两口子是真心疼尉娃子,这不一听说二弟出事,连忙就赶过来了……”
蕴老九并不搭理蕴大柱,径自背着手,提溜着烟袋锅子出了门。大伯娘并没有跟着自己男人追出去,而是眼睛一翻,嘟哝了一句“老不死的”,低头看看炕上似乎力竭昏睡的蕴尉张了张嘴,到底是没敢当面说难听的话,咕噜了一声就甩手去了院子。老不死的说了,要给小兔崽子杀鸡补身子。
蕴尉在一旁先是默不作声地听着,后来干脆装睡了。照目前知道的来看,他这便宜大伯、大伯娘人缘不咋地,貌似当年分家的时候还坑了弟弟和弟媳一把,所以两家关系看起来并不多好。这个“九爷爷”似乎是对二柱子一家挺好,现在也肯照看二柱子剩下的独苗儿……
为了避免像前一次一样,发力过大而出戏的情况,接下来的日子蕴尉消停了不少,给吃就吃给喝就喝,老老实实的在炕上“养病”。实际上,他却在暗地里搜集有用的情报。
比如说,尉娃子的亲大伯和大伯娘是为了占他的家产而来,实际上却没占到多少便宜。他早死的爹、娘不知道吧银子藏在了何处,任那贪心的两口子翻了又翻也只找到了些房契地契。这些明面上的东西,如果尉娃子死了,蕴大柱把这些东西占了也就占了,可是现在“尉娃子”没死,为了他们儿子的名声,两口子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把这些东西给蕴尉送了过来。
二十亩地,泥胚房……院子里什么境况他还没去看过,似乎还有只毛驴?如果这些就是他那便宜大伯和大伯娘口中的“大家业”,那么,蕴尉觉得尉娃子不是被毒死的,而是冤死的!
这和半夜劫道捅死人才得三百块有什么区别啊!
蕴尉在这里替尉娃子不值,殊不知,他自己死的比人家更冤枉一百倍,只因为多喝了一杯大散(散装啤酒),脚下不稳,蹭了一位漂亮嫚儿一下,被人家男朋友误以为装醉占便宜,推搡间不小心被烧烤用的铁钎子戳死了。这冤死的劲儿仅次于掉粪坑里淹死了!
蕴尉倒也随遇而安,很快融入了尉娃子的角色当中。反正那个世界的爹妈都不在了,亲戚也没有特别亲近的,估计也就是他那几个死党会替他惋惜几句。不过他们也有自己的生活,三年五年之后,他们也很难会在想起他来了。既然如此,何必恋恋不忘呢,在哪儿不是活着!
蕴尉想的是很洒脱,可是!没有抽水马桶,真的伤不起啊!老式的泥胚房因为承重的原因窗口都留的小,又没有塑钢窗,窗户只能敞开一点点。在这种基本没有空气流通的房间里放一个痰盂都算是生化武器了,更何况是一个尿罐!
蕴尉在这屋里睡了好几天仍没习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庆幸鼻子没有坏掉。尽管蕴尉各种不习惯,仍只能忍了。面对要过你一次命的敌人,再多的不满,你敢说么!
第4章 新家
蕴尉不敢,除了忍,就只能尽可能调养好身体。
不过四五天,蕴尉就能下炕走两步了。他迫不及待地出了屋子查看过去属于尉娃子,现在属于自己的家。
放眼看去,蕴尉就更为尉娃子不值。
唯一超出蕴尉期待的是:屋子不是蕴尉以为的三间,而是五间。两个屋门,左边的门进去是正堂兼着厨房,一左一右连着两间卧房,分别是蕴二柱夫妇和尉娃子的。右边的门进去也是正堂,但是只有右边连着一间卧房。这两件屋子因为没有人住,被堆放了柴草和粮食,窗外堆了一堆木柴,看样子是被人好好整理过,码得很整齐。
看完了屋子,蕴尉心情颇为沉重,就这样的破屋子也能被称作大家业?这家唯一能被称得上大的只有院子了。院子里种的东西不少,蕴尉对面积没什么概念,但是看起来似乎比他爸妈留给他的那套百十平的房子大一倍不止。
蕴二柱夫妇卧房窗外大概两步的位置是一口水井,再走四五步是大门。似模似样地盖了一个小门楼,门楼里面两侧挂着一些脱过粒的玉米棒子和一些干草,还有一些常用的农具。
门楼南侧和院墙相交的角落是一个鸡舍,此时里面只有一只抱窝的母鸡,其他的都在院子里散步找食儿。
鸡舍再往南五六步,南墙和西墙夹角的地方被半人多高的围墙遮挡了起来。围挡不高,大概到蕴尉的胸口位置。围挡在靠近鸡舍的一侧与院墙间留了一个半米多宽的开口。
蕴尉好奇,过去看了一眼,顿时心里不要不要的。围墙圈出了大概五六平米的一块地方,正中刨了一个方坑。坑里各种烂菜叶等垃圾,靠里一个角上比别处略高,被草灰盖住。蕴尉忍不住脑补了一下,顿时觉得早上的饭吃的有些多……
蕴尉强忍了呕吐的*,扭头离开粪坑。从粪坑的位置一直到东面和南面院墙是一小块菜地,种了一些日常的吃的小菜。有比如韭菜,菠菜,葱,还有两行黄瓜啥的。原谅蕴尉一直生活在城里,好多菜在地里的时候他根本认不出来是啥。
视察过了小菜地,蕴尉沿着东院墙往回走。院墙上爬满了绿叶,绿叶间偶尔能看见几个嫩绿的小果子,看样子像是葫芦。小小嫩嫩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上手摸摸。蕴尉站着端详了一阵,心情很好地走到没人住的屋子门口看整个院子。
除了蕴尉巡视了一圈的地方,院子中间靠东北这半边长了几棵槐树,槐树中间是一个圆圆的草垛,垛子顶盖了一个不知道什么草编的雨伞形状的盖子。草垛上也爬满了叶子,只在一侧被人掏出一个不大不小的洞。被叶子盖住的却不是葫芦而是蕴尉不认识的一种瓜。
蕴尉重重叹了一口气。他看得出这家的主人应该是很勤劳的人,家里东西尽管杂乱却井井有条,只是就这些破烂而言,蕴尉实在难以相信这就是蕴大柱夫妇不惜下毒也要得到的大家业!
蕴尉还没感叹完就听到他那便宜大伯娘喊他,大伯娘见到他站在院子里便不阴不阳地说:“哟,恁现在可是个少爷身子,哪敢下地见风啊?还不赶紧上炕上去,俺给少爷恁把饭送嘴边去!”说罢,也不管蕴尉是否应答,扭身回了屋里。
蕴尉跟着进了西面的堂屋。外面阳光明媚,骤然一进屋里,蕴尉只觉得眼前一黑,下意识地停在门口。
“怎么着,还要看着俺偷没偷吃啊?真是越有钱越抠门,告诉恁,俺是恁伯娘,恁就该给俺吃!”左侧,女人一边弯腰刷锅,一边狠声说。
待蕴尉适应了屋内的昏暗,瞅了一眼站在锅台边的女人,一字未答撩开自己东屋的门帘进了屋里。
这几天因为蕴尉下不了炕,吃饭喝药都是他这个大伯娘给送到炕上的。今天,他已经下炕了,却又被大伯娘给撵回炕上,蕴尉敢用命担保,他这伯娘没憋着什么好水。
没多久,伯娘就端着俩碗进来,一碗黑漆漆的,蕴尉吃了几天知道那是药,另一碗清凌凌的,蕴尉一下子没看出来是什么。“赶紧喝了,没的耽误俺们吃饭,还有一摊子活计要干呢!”
蕴尉先接过那碗清的,闻了闻,应该是鸡汤。没有肉,更没有一丝油花,却是熬得不错。蕴尉喝了一口,道:“伯娘,我好歹也是个汉子,晌午饭不会只有两碗水吧?”
一听蕴尉这话,伯娘立刻不乐意了,“两碗水?恁知道这两碗水多少银钱么?”
蕴尉懒得跟这个娘们辩驳,“我也不要别的,给我碗白米饭就行了!”
女人嗷一声叫了出来:“白米饭?还就行了?恁还真把自己当少爷了!就凭恁也配吃米饭?”
蕴尉揉了揉额角,忘了这里不是自己生活的现代了,各种食物不缺。看此地的气候应该是北方,估摸着种稻米的人不多,稻米不便宜。“算了,家里有什么解饥的东西,给我一些,光喝汤喝不饱。”
“恁又不下地干活,吃恁多作甚,吃得多,拉的多,粪是不用恁挑是吧……”女人不依不饶地说着,但还没等她说完就听到院子里门响,然后他便宜大伯在院子里喊,“他娘,干啥呢?”
“来啦!”女人一边答应着,一边把手里的碗都塞给蕴尉出了门去。
门外,女人不知道跟男人说了什么,男人扬声骂道:“恁个憨婆子,他要恁就给他,他还能吃多少!”说完,他似乎意识到不对,后面的话就压低了声音,蕴尉就听不清了。
没过多久,女人满脸不高兴地进来,在炕上扔下一个粗面馒头甩手又离开了。
蕴尉将手中的药碗放在炕沿,空出手来把馒头捡过来,吹干净上面沾到的尘土。这馒头不是后世吃的那种细白的面粉搀上点麦麸的那种粗面,而是黄褐色的面。热乎乎的馒头散发着阵阵麦香,虽然卖相不咋样,但是胜在个头大,分量也是十足。
就算在蕴尉最能吃的时候,这样一个馒头也未必能都吃完。不过这几日伯娘借口蕴尉身子虚,就清汤寡水地弄给他吃,饿了几日,蕴尉觉得自己能啃掉一头牛。遂不多想,一口馒头一口鸡汤吃起来。
第5章 堂兄
□□作为古代居家旅行、杀人越货的必备毒/药,到底不是浪得虚名,虽然有蕴尉接手了这具身体,但到底是伤了根底。所以,蕴尉吃饱,把药也喝了之后便困倦起来。
因为当下蕴尉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养好身体,所以蕴尉也没跟自己较劲,困了就拉开被褥躺了进去。
陷入黑沉的梦乡前,蕴尉隐约想到,他这便宜伯娘再不好好歹还能给他做饭吃,起码鸡汤熬得不错,如果不加不该加的作料就更好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蕴尉隐约听到外面有点吵,迷迷糊糊地醒来,听见门帘外他的大伯娘正在说话,“荣哥儿,快吃,这鸡娘炖了好久,很是软烂,快尝尝!娘可是一口鸡肉都没舍得给那丧门星吃,都给恁留着呢。还有这个山菜,都是用鸡油炒的,炒出来喷香呢,就恁爹吃了一点,都是恁的!”
这家人恶心人的心思可真是一点都不避着他啊!还以为伯娘鸡汤熬得好呢,原来是“好”东西都不舍得给他吃!哼,看来还是要尽快打算将这家人弄走!
“行啦,那些不值钱的烂菜,我不吃!”一个有些轻浮的年轻男声接了伯娘的话,然后就是呲溜呲溜喝汤吃肉的声音。
蕴尉讥笑一声,翻身打算继续入睡。又听到男人开口,“哎,恁先别收拾,我们先生组织了个诗社,下个月要去西山采风,每个人要交五钱银子。”
“啊?这么多?不……”伯娘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截断。
“同窗们都去,我也跟人约好了同去,到时候若是不去,就是失信于人,以后哪有脸面见人,这书也不必读了!”男人的声音有些不耐烦。
“好好好,娘没说不给,就是问问不能少点么?”可能是看到儿子不乐意了,伯娘连忙改口,“好好好,给,给,五钱银子是吧?正好老不死的给了些银钱要给丧门星补身子,娘给恁拿!再多给恁一百文,在外面买些好吃的,别亏了自个儿……”
“就多给一百文!一百文钱好干啥?啊?好干啥?”男人火了。外间一阵乒乒乓乓,蕴尉猜测可能是男人夺了伯娘的钱袋,果然,“恁这不还有嘛,都给我!”
“不行,不行,这银子恁不能都拿走!”蕴尉一边听一边脑补,嗯,这里伯娘应该把钱袋抢回去了!“这些钱里还有那丧门星的药钱、饭钱,如果老不死来看到俺们短了小丧门星的吃喝就该把俺跟恁爹撵走了!还有,恁媳妇快生了……”
伯娘最后这句话似乎又碰到了儿子的逆鳞,“呸,她不是我媳妇,她就是个扫把星,我说不娶,恁非让俺娶!”男人似乎动了真火,连可以改正的乡音都冒了出来。“等俺考上秀才,什么样的女人,就是娶个小姐也是使得的,都是恁,非要俺娶个乡下村姑,又土又丑!”
“是娘不好,等恁考上秀才,娘就寻个错处把她休了就是。现在恁也不回去,也碍不着恁的眼,家里、地里的活还指望她干。她一天是咱家媳妇,她就要给咱家当牛做马,不用给钱,白给咱家干活,干啥不要?”伯娘好声好气地哄着自己儿子。
男人哼哼了两声,“恁懂啥!就是休了她,她生的也是嫡子,谁家小姐愿意进门就当后娘?她生的小贱种,恁趁早给俺处理了!”
呸,渣男!虎毒不食子,简直是连畜生都不如。蕴尉没了睡意,一边专心听着娘俩说话,一边思索着怎么能把这禽兽不如的一家人弄走。
当儿子把当娘的埋怨了一通,当娘的小心翼翼地哄了儿子一阵,娘俩才将话题又转到银子上去,“这些钱真不能动,最多再多给你两百文!”
“这点钱能够干啥的啊?还有下月的束脩呢,起码也要给俺一两银子!”儿子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当娘倒抽了一口凉气。
“儿啊!咱家哪有那么些钱啊?恁上镇上这些年,月月来家要银子,俺跟恁爹活了这大半辈子了,见过几个银子啊!这几年下来,娘存下的家底都补贴给恁啦!”伯娘心里也有怨气,儿子念书这些年,虽然次次回来都说先生夸他有悟性、念书好,可至今连个童生都没考上。再看看小叔子家的孩子,比他还小四五岁都是秀才啦!
“恁不就是嫌俺念书费钱么,行,俺不念了,俺跟恁和俺爹在家种地,小姐俺也不娶了,恁也别想当秀才娘了!”男人很光棍地说。
“别别别,怎么能说不念就不念了呢,俺跟恁爹不是出来想办法了么!还寻思恁二叔这两年日子过得不错,正借这个机会把他家的银子抠出来,可谁知道就些散碎的铜钱,连成吊的钱都没找着。合着也是一家子穷鬼!”伯娘越说越来气,后面开始骂骂咧咧,嘴里没句干净的。
“不是说二叔这两年做小买卖,挣了不少银子么?是不是恁没找着?”男子满心不信,怀疑地问。
“怎么可能啊,俺跟恁爹就睡恁二叔屋里,早翻遍了,就连鸡窝我都摸遍了!恁说,他们还能藏哪里?”伯娘气闷地问儿子,还没等儿子回话,院子里就来了人。
来人一边往屋里冲一边喊:“槐花婶子,恁家儿媳妇在地里摔了,像是要生,恁快回去看看吧!哎,荣哥儿也在啊,赶紧地吧,恁媳妇要生了!”
“女人家生孩子,我也帮不上忙,娘,你赶紧回去看看吧。堂弟还在昏睡,不能离了人,由我来照看就好。”荣哥儿拿起架子,恢复了他在县里读书的人身份。
“这……”来人沉吟了一下,“中,恁家赶紧回去个人就行,俺娘已经去帮忙了!”
伯娘跟着来人急匆匆地走了,家里安静了一阵子,蕴尉刚想起来看看,就听见有人进来,用气声叫了声“堂弟”。
蕴尉下意识闭上眼装睡。蕴荣又叫了两声,见炕上躺着的人没丝毫动静就开始动手翻找。
第6章 找钱
蕴尉静静地看着蕴荣在自己的房间里翻来找去。蕴尉房间坐北朝南,背面是炕,东侧是一溜炕柜,实木的,看起来有些年头。南面窗下是书桌,两侧是书架。
没费多少事儿,蕴荣就把书架和书桌翻遍了。可能觉得二叔家不会把银子藏在书堆里,所以蕴荣只是粗粗地翻了翻。他的注意力始终是在蕴尉的炕柜上。
“堂弟?堂弟?”蕴荣试探性地戳了戳蕴尉,预备只要蕴尉不醒,他就上炕翻柜子。
与蕴荣的想法差不多,蕴尉也觉得如果原身家里真的有银子,而翻遍其他地方都没有的情况下,那么多半是在他身边的炕柜里了。这钱没翻出来,凭他这便宜堂兄既当女表子又想立牌坊的性格多半是不会硬翻。但如果眼前有了银子,他这堂兄会不会硬抢那就难说了。
只略一犹豫,蕴尉就借着蕴荣的叫声醒了过来,还不忘揉揉眼睛,做出一副被人吵醒的样子,“堂兄?”蕴尉掩嘴打了个哈欠,“你怎么来了?来看伯娘?”
看到蕴尉醒来,蕴荣果然如蕴尉所想的那样咬碎了一口牙,也硬撑着笑道:“我在县城读书时听同乡说你病倒了,就特意向先生请了假回来探望你。”
“堂兄有心了,幸得大伯和伯娘的照料,堂弟已经无碍,过两日就能下地了。”蕴尉装作无力的样子靠在炕柜上,微笑着看蕴荣。
“无碍就好,无碍就好!”眼见翻炕柜的打算落空,蕴荣一边在心里盘算该怎么办,一边在嘴里无意识呢喃。
蕴尉在心里冷哼两声,脸上却是一点没显,依旧笑得温和,“堂兄远道回来,不知道用饭没有,堂弟身体不济没法亲自招待,还请堂兄原谅则个。好在伯娘做饭不错吃……哎?怎么没见到伯娘呢?”
“啊?哦,”蕴荣恍然回神,“那个,你嫂子要生了,她回去看看!”
“啊?是堂兄你的媳妇要生了么?”蕴尉已经偷听到蕴荣不待见自己的媳妇,却故意这样说,一方面是膈应蕴荣,另一方面是他拿不准原身还有没有其他的堂兄。
听了蕴尉的话蕴荣果然如吞了苍蝇一般,嗯嗯啊啊地打算敷衍过去。可蕴尉没打算让渣男好过,“哎呀,堂兄要做父亲啦,真是可喜可贺,可堂兄怎么没去陪嫂子生产?”
“呃,那个,女人生孩子我一个大男人也帮不上忙,有你伯娘就行了。再说,你病着,你伯娘也不放心你自己在家,我留下来也能照应照应你。”蕴荣把应付外人的那套说辞又拿了出来。
“哎呀,这如何使得,常言道女人生孩子就是去鬼门关逛一圈,此时怎能没有夫君陪在身边?若是将来兄长与嫂子因此生了嫌隙,弟弟必定良心不安,堂兄还是赶紧回去陪着嫂子吧!”蕴尉打定主意将蕴荣撵走。原身的东西就是他的东西,他的东西怎么能给不相干的人,不,不是人,是人渣!
“这不行,你还病着,堂兄怎能让你自己在家!绝对不行!”蕴荣似乎也打定主意赖到底。
“堂兄会烧饭?”蕴尉忽然岔开话题。
蕴尉的问题让蕴荣脸色不愉,“君子远庖厨!”
“那就是连水也不会烧了。恕弟直言,堂兄既不会做饭也不会烧水,实在也是照顾不了弟什么,还不如回去陪着嫂子!”蕴尉见蕴荣要插话,连忙接下去说,“堂兄若是实在不放心,就顺路去九爷爷家打声招呼,劳烦他老人家傍晚来看看弟弟也就是了。”
“想来,傍晚的时候伯娘……”话一出口,蕴尉就察觉出来不对,这不正是撵走这一家子的好机会么?“哦,是我错了,想来伯娘是要在家照看孙子的。都说小儿子大孙子是老人家的命根子,嫂子生的这是大伯和伯娘的头个孙子吧?一定要细细照看才好!”
蕴荣刚要接话,蕴尉很自然地打断,“哎呀,不知不觉就拉着堂兄说了这许多,昨个我坐起来都费力,今儿竟然能说这许多话,我这也是沾了小侄子的福气了,还请堂兄不要怪罪。如此,弟就不耽误堂兄去探望嫂子和小侄子了!”
蕴荣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找什么理由继续留下,离开又不甘心,只坐在炕沿没动。
蕴尉垂下眼,掩饰过眼中的讥讽,才温声道:“哎,堂兄爱护兄弟的拳拳之情,弟甚为感动。可是这村人多愚昧,多半不知道堂兄是在照料弟弟,肯定是以为堂兄被县城的花花世界迷了眼,看不上糟糠之妻,所以连媳妇生孩子也不露面了。村中长舌妇尤其多,若是传到县城……”
蕴尉故意不把话说完,由着蕴荣自己去脑补。蕴荣毫不犹豫地往蕴尉挖好的坑里跳下去,脑补的结果把自己吓得脸都白了,直道,“幸好有堂弟替愚兄想到了,不然兄长如何在同窗面前立足,堂兄这就回去看看!”
“嗯,兄长快去吧,可不能给那些三姑六婆饭后谈资!”蕴尉微笑着挥挥手,送蕴荣离开。
听到院门关上,蕴尉又默默地从一数到一百,才打开炕柜开始翻找。柜子里有几床厚实的棉花被子,然后就是蕴尉的衣服。几件长衫,颜色由深到浅叠的整齐。好容易翻出一个包袱,里面却是四件冬衣,两件薄的,两件厚的,一看就是今年新做的。阵脚整齐细密,蕴尉猜测是原身娘亲亲手做的。
蕴尉不禁想到了自己的妈妈。妈妈虽然不像原身的娘亲会亲手给儿子做衣服,但蕴尉上身的每件衣服都是妈妈精心挑选,洗过两三水才让蕴尉上身的。
抱着衣服伤感了一会,蕴尉才继续翻找,再后面只找到一包里衣、亵衣,也同样是新作的,叠放的整齐。
蕴尉不死心,将每件衣服都抖开细细摸过,被子也没放过,不说银子,连个铜板都没翻出来。
蕴尉气馁了,将衣服被子叠回原样,塞回炕柜。然后,他就坐在桌边四下打量,猜测原身和他的爹娘还能把钱藏在哪儿。
第7章 遗产
四下看了半天也没有头绪,蕴尉顺手就捞起书桌上一个鱼跃龙门的木雕摆件玩耍。
这是蕴尉前世的习惯,思考的时候手里要玩点东西。蕴尉一边想一边乱摸,突然木雕发出“嘎达”一声,将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蕴尉吓了一跳。
鲤鱼摆件张嘴“吐”出一个纸卷,蕴尉疑惑地将纸卷展开,顿时感觉有些腿软,万分庆幸自己这时候是坐在椅子上的。
这个纸卷不是别的正是古代支票——银票!蕴尉脑袋中一群草泥马欢快地飞奔而过。尼玛,原身的爹娘还真的大款啊!
听便宜伯娘的口气,在这个多数人没用过银子的时代,银票这种高大上的东西大概只有少数人见过,可是!原身的爹娘竟然卷了这么一大摞给儿子当摆件!这才是真的豪啊!
蕴尉抖着手点了点银票。别笑话蕴尉小市民没见过大场面,而是银票这东西实在脆弱,薄薄的一张可没有后世的软妹币结识。银票的面额从一百两到五百两不等,算起来大概有两千两。
蕴尉用力咽了口唾沫。虽然在后世看惯了古装剧里的动不动就甩个几千两的银票、银锭子,但是到这个时代的这几天,蕴尉就了解到这里的两千两的购买力绝对比后世两千万的购买力要强。当然,这个时代没有后世那么多五花八门、稀奇古怪东西可以买。
蕴尉没出过门,不知道其他的东西价格如何。如果只是在这乡间吃喝嚼用,这两千两没意外的话他孙子都够花!
那么问题来了,挖掘机技术哪家强……不是,是原身的父母怎么会有这么多钱?从之前九爷爷和大伯夫妇的谈话来看,当年爹娘是走投无路了才会来找九爷爷。既然是走投无路,那身上肯定是没什么家底了,那这对夫妇做了什么才能在短短不到二十年间攒到两千两银子?
蕴尉对一个农家一年有多少收入没有具体了解。但是听过伯娘跟蕴荣的话,他知道一个普通农家供养一个读书人是有困难的。但是,原身的爹娘不仅把儿子供养成了秀才,还有余力存银票!
还有,原身爹娘有如此财力,明明可以生活的更好,为什么却装作小有薄产的小农家庭?不说别的,这些银子足够把这土胚房好好修缮一下吧?就算是财不露白,也不至于连房子也不整治的稍微像样点吧?
原身爹娘的身份大有问题!这是蕴尉首先想到的,其次,原身爹娘死的这么突然会不会是被灭口?如果真的是被别灭口,那么对方会不会容忍自己这条漏网小鱼的存在?
蕴尉觉得自己的脖子凉飕飕的。随即又觉得,老天爷费事巴力的让他在这个世界再活一次,那就肯定不会让他轻易死去,如果死不了,那么剩下的事儿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打定了主意,蕴尉觉得好过了许多,也有心思再看看鲤鱼摆件了。他将张开的鱼嘴朝下抖了抖,又抖出两个蝙蝠形状的金锞子还有一个黑色的石头。
石头似乎经常被人握在手里把玩,已经蒙上了一层蜡质的光泽。石头上的花纹雕刻的也很细致,但是蕴尉看不出雕刻的是什么,也猜不出这是干什么用的,只是隐约觉得,这块黑石头应该比这两千两银票和两个金锞子加起来还值钱。
研究了半天也没有结果,蕴尉就放弃了,把银票、金锞子、黑石头都摆在桌上,继续摆弄这个暗藏机关的鲤鱼摆件。
费了点功夫,蕴尉才发现玄机竟然在鲤鱼的一对儿眼珠子上,左眼是开,右眼是关。这个发现让蕴尉很是感慨了一番古代劳动人民的勤劳智慧。
又摆弄了一阵子,直到玩够了,蕴尉才把金锞子、石头、银票依次由塞回了鲤鱼嘴里,按了右侧的鱼眼让摆件回复原状。
找到了银子,蕴尉心里有了底,遂放松下来坐在窗前晒阳阳。
院子里母鸡正咕咕地找食吃,蕴尉才恍然想起自家似乎还有只小毛驴,早上没有看到养驴的地方,那就是养在后院了?蕴尉来了兴致,决定到后院去看看。
说动就动,蕴尉出了房门,左右看了看,西侧的院墙是紧靠着房子垒的,东侧似乎有个栅栏门。蕴尉向着栅栏门走去,中途路过柴草垛,突然跳出一直母鸡,展开翅膀咕咕叫了一阵之后若无其事地走开了。
蕴尉冷不丁被吓了一跳,拍拍胸口镇定下来之后发现母鸡出来的地方就是他之前看到的整个柴草垛唯一没被瓜蔓盖住的洞。他之前还以为是人掏的,原来是鸡干的!
蕴尉笑出来,这母鸡该不是在里面下蛋了吧?蕴尉孩子气地决定去摸摸看,如果真能掏出鸡蛋,那晚饭就有着落了!
挽起袖子伸手一摸,蕴尉顿时乐了,还真有俩鸡蛋,一个还热乎乎的!蕴尉的手往里探了探,想看看还有没有漏网之蛋,却摸到一个硬硬的纸包。
笑容僵住,蕴尉收回手,直起身,明知道家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他还是警惕地四下望了望,好在他家的院墙高,外面看不到院子里的情况。
蕴尉去吧院门插上,才回头将草垛里的纸包掏出来。小心地展开看到里面用红绳串起来的六吊铜钱还有一些散碎银子,蕴尉狠狠呼出一口气。还好,只是一些银钱!
可是怎么还会有一包银钱?蕴尉伸手拨了拨,不是太多,比起刚刚的银票卷儿来简直是毛毛雨,一般有个小手艺的勤快人家多攒几年大概也能攒出来。
所以,这才是大伯一家子要找的“大家财”?!蕴尉觉得自己真相了,更觉得这原身父母还真不是一般人。
将几块散碎银子塞进袖筒里,蕴尉想了想,又拿了一吊钱塞进衣襟里,剩下的铜钱重新包好塞了回去。伯娘每天在家里活动,早晚会发现有母鸡在这里下蛋,然后发现藏在这里铜钱。虽说这钱就是为了让伯娘他们发现的,蕴尉心里还是觉得不爽,又把洞掏深了些,才把纸包放进去然后把掏出来的草再塞回去。
做好这一切,蕴尉拍拍身上沾到的柴草,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有点藏家产的样子嘛!环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蕴尉把插上的院门重新打开。
第8章 坦白
蕴尉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还没出过这个这个院子。敞开门,蕴尉忍不住迈出门去。
这个村子是依山而建的,村人的屋子都相隔不远,唯一的例外就是蕴尉身后的房子,也就是蕴尉家,隔着最近的房子都有二三百米远。
蕴尉并没有因为这个感到奇怪,因为他听说过有的村子就是一个大家族,他们对外姓人是很排斥的,不让外姓人入村居住也是有的。让蕴尉感到奇怪的是,村人的院子普遍不是很高,有的甚至只是围了圈篱笆了事,这说明这周围没什么猛兽,安全指数很高,那么原身家过高的院墙就显得很突兀了。
要说是为了防贼,农家普遍会养的狗却没养。蕴尉甩甩头,这户人家的谜团太多,生活的越久,谜团就越大,只希望这些谜团最后不会要了他的小命。
蕴尉转身回了院子,他有心解开谜团可是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还是走一步看一步,现在先回家去把身上的银钱藏好,把那糟心的大伯一家弄走再说别的吧。
回到屋里,蕴尉先把散碎的银子放到鲤鱼肚子里。没点钱傍身,他总感觉不踏实。至于原先鱼肚子里的银票和金锞子,蕴尉决定如非必要他轻易不会动用。
剩下的一吊钱,蕴尉决定藏到炕柜里。今天蕴荣想摸炕柜被阻了肯定不会就此放弃,不让他弄出点东西只怕以后都没有消停。
蕴尉把新的亵衣、里衣同未穿的棉服卷在一个包袱里,用剩下的包袱皮包了铜钱。拧眉想了想,蕴尉又把铜钱拿出来拆了串钱的红绳,把铜钱零散地洒在包袱皮里,然后抓了一把塞进炕柜角落里翻出来的荷包里,剩下的钱用包袱皮裹紧,塞进棉被的最底下。荷包则被他随便塞在炕上一个角落里。
做好这一切,蕴尉吁了口气,随即又不放心地里里外外走了一圈再检查了一圈。蕴尉自嘲一笑,这种在自己家里做贼的感觉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了!
“尉娃子?”再蕴尉没有防备的时候,院子门被敞开,传来九爷爷的声音。
“哎!屋里呢!”习惯了城市里对*的保护,村里这不敲门,横冲直撞的串门方式总让蕴尉淬不及防。
“九爷爷,你怎么来了?”蕴尉起身迎了出去。
蕴老九摆摆手拒绝了蕴尉伸过来意欲搀扶自己的手,“我听说荣娃子家的要生了,估摸着今儿晚上没人给你做饭,就来给你送点。你身子还没大好,赶紧回炕上躺着去。”
“我自己个儿对付点就行了,怎么就敢劳烦九爷爷来给我送饭!”蕴尉引着蕴老九进了屋,“我今儿觉得精神好了不少,就下地走动走动,躺的多了人就锈钝了。”
“嗯,活动活动也好,只是别累着自个儿,还是多歇息才好。”蕴老九把自己带的饭食一样一样的摆在桌子上。
“放心吧,九爷爷,我有分寸。”蕴尉顿了顿,“爷爷怎么带了这么多吃食,这我哪里吃得完?爷爷也没吃吧?不如在这里吃?”
蕴老九怔了一下,“从你醒过来还是第一次叫我爷爷啊,我还以为你怪我老头子呢!”
“嗯?”蕴尉有些不解,老爷子这是跳到哪个台了?“我以前不是叫爷爷么?”
“你打小就叫我爷爷,病了这一场醒来就开口叫九爷爷……”老头有些怅然。
舞草,又穿帮了,不行,看来只能放大招了!蕴尉沉默了一会儿,“爷爷,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其实我醒来的时候,之前的记忆就都没有了,只因朦胧中听到我会遭此劫难的原因,所以才半点不敢露声色。”
失忆!穿越人士的天赋技能,蕴尉还以为自己用不上呢,没想到自己满身的破绽只是人家不屑于追究而已。
“你失了记忆?”蕴老九蹙起眉头,“那你醒来的时候怎么知道我是你九爷爷?”
蕴尉苦笑摇摇头,“其实我早些天就醒了,只是身子不能动,连眼皮都睁不开,我……我听了你们在外间说话。”
蕴老九点点头,“你刚刚说你听到会遭此劫难的原因?”
蕴尉点点头,又摇摇头,“我觉得我没听错,但是,我没有证据。”
“跟大柱家有关?”听到蕴老九这样问,蕴尉迟疑地点点头。“不可能,他是你大伯,跟你爹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他再混账也不会坑害亲兄弟的独苗。”看到蕴尉的回答,蕴老九毫不犹豫地反驳。
“这是不是大伯的主意,但是大伯肯定知道或者察觉到过什么。”蕴尉解释。
“不会的,他是你亲大伯,他不会害你的。”蕴老九还是打定主意不信蕴尉的说辞,“大柱家的是有些小心思,但是女人那个不是精打细算,总想往家扒拉?他们总不至于谋财害命。”
蕴尉眯起眼,之前看老爷子的态度还以为他是站在自己这边的,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啊?!“好,我听爷爷的。咱不说这个了,先吃饭吧,不然就冷了。”
爷孙俩各怀心思,沉默着吃完饭,“爷爷,我跟村里的大娘、婶子也不熟悉,能不能劳烦你老帮我找个人,帮我日常做做饭,月钱好商量。”蕴尉先开口试探。独自生活了许多年,喂饱自己的技能蕴尉还是有的,虽然这种土灶他不会使,但总能学会不是。
听了蕴尉的话,蕴老九瞪了他一眼,“家里不是有你伯娘吗?招什么人?咱们庄户人家不时兴用仆人!”
“爷爷误会了,我只是觉得伯娘马上要做奶奶了,嫂子还要坐月子,怎能再让伯娘继续照顾我?而且我也不是要仆人,只是想有个吃饭的地方,我也没别的,只能给点铜钱补贴一下。”
“只是坐月子而已,村里人一家给你送一口就饿不死你。等你嫂子出了月子自当照顾孩子,到时候再让你伯娘回来照顾你。”蕴老九不松口。
“爷爷,等嫂子出了月子,我也大好了,家里也没什么事了,再让大伯和伯娘撇了自己家来我家照看我,不好吧?”蕴尉把“自己家”和“我家”加重了读音。
第9章 廪生
“尉娃子,你是不是还认为是你大伯和伯娘害了你?”蕴老九一脸严肃,布满褶子的脸像是石头刻画的。
“没有!爷爷说不是,那就不是。”蕴尉下意识回答了,顿了顿才说:“爷爷也知道伯娘有小心思,爹娘走得急,能给我留下的也就这点东西,而我没有手艺也不会种地,今后还不知如何营生呢。”
蕴老九点点头,“我会再提点提点大柱家的,只是,你也不可太过吝啬。你既然想到花钱请人做饭,不如把这钱给你伯娘,一个肥水总不能流了外人田,再个,你一个晚辈,孝敬长辈也是应当应分的。”
蕴尉心头的火儿噌地就烧起来了,他想说他连自己的亲爹亲娘、穿越来之后的原身爹娘都没孝敬过,竟然要去孝敬给自己下毒的人?搞笑呢么?
话冲出口的瞬间蕴尉狠狠咬紧了牙关,默默数了十个数之后,“是,爷爷教训的是,爹娘不在了,大伯和伯娘就是我最亲的人了,我是该赚钱孝敬他们。只是……”蕴尉顿了顿,“爷爷知不知道我爹是做什么营生的?能子承父业也好。”
蕴老九皱起眉死死地盯着蕴尉,半晌,“你不知道你爹是做什么的?一直在这个家过日子的,除了你爹娘就只有你了。”
“爷爷不记得了,我刚刚说了,病了之前的事儿我都不记得了。”蕴尉也死死地盯着蕴老九,在被观察的同时也观察着对方。
“你爹是做木匠的。”似乎是确定了什么,蕴老九收回视线,淡淡地说。
“木匠?”不是蕴尉看不起木匠,而是几个木匠能存下几千两的家产?
待蕴尉要继续问就听见有人在门外喊:“爹,爹,你在不在啊爹?”
“景福,进来吧,我在尉娃子这里。”蕴老九提高声音答应。
蕴老九的声音刚落,一个中年男人就推开门走了进来。“爹,尉娃子?你大好了?怎地下了地?”
“这是你景福伯伯。”蕴老九声音平平地介绍。
“景福伯伯!我好多了,劳您挂心。”蕴尉乖乖地打招呼。
“哎,尉娃子怎么病了一场连人都不认得啦?跟伯伯还这么见外?”中年人笑得很和蔼。
蕴尉正不知怎地接话才好,蕴老九就岔开了话题,“让你去县城里打听的事儿怎么样了?”
景福没回话,而是看了看蕴尉。蕴老九没在意,“没事儿,说吧,他早晚也是要知道的。”
一听跟自己有关,蕴尉立刻竖起了耳朵。“嗯,我去衙门问了,那捕头说,说,二柱子两口子是碰上匪了,啥东西都没留下,能把尸首囫囵领回来都是好的。县太爷已经把案子报上去了,想着请府城那边派兵过来剿匪。”
“哎!”蕴老九叹了口气,“现在说啥也换不回二柱子两口子的命来了,尉娃子你看开点,总归,有了个交代。”
蕴尉沉默地点点头,虽然原身父母的死因已经有了官方的解释,但蕴尉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行了,你知道就行,景福咱们回去吧。”蕴老九说完就迈步要出门。
“哎,爹,你慢点我再跟尉娃子说句话。”景福叫住自家老爹,“尉娃子,县里的主簿让我跟你说,下月初八去县里领你廪生的禄米,你别忘了!”
“我记得了,谢谢景福伯伯!”蕴尉客气地说。
“谢啥,恁地见外,就冲你爹教我木工手艺,他不在了,我就该照顾你。行了,今天家里就你一人儿,你早点把门关了,赶紧回去歇歇。养好了身子,等初八伯伯送你进县城领禄米。”景福咧嘴一笑,转身跟着自家老爹走了。
“爷爷,伯伯,路上慢点,小心脚下。”蕴尉站着门口扬声道。
“行,你回吧!”景福回头挥挥手,然后两人拐个弯进了胡同不见了。
蕴尉关了门,后知后觉地想到他家便宜大伯呢?好像晌午的时候让他媳妇给他馒头之后就没再看到了。管他呢,不会来正好!
想起之前要去后院看看,见天色还亮蕴尉就绕到了后院。希望后院里有解开这重重谜团的线索。
后院与前院差不多大小,看起来却没前院那么拥挤。东北角上是一个牲口棚,传说中的小毛驴不在。挨着牲口棚的西北角是个大门,门很宽,大概有前院的门两个宽。蕴尉猜测应该是走驴车的。
最反常的是后院西侧竟然建了一个不小的厢房。除非是多进的院子,不然蕴尉还真没见过在正房后面盖厢房的。蕴尉心道:得,前面的谜团还没解开,后面又来一个。
叹口气,蕴尉推开厢房门走了进去。厢房没有间隔,一个大通间,北侧是个炕,炕上放着没上漆的矮柜和一些没完成的家什部件。
地上放的东西就多了,各种做活的工具和下脚料。东西虽多却没有没用的,摆放也很整齐。原身的爹娘看来都是整齐利索的人。
这个房间里的东西都印证了蕴老九的话,原身的爹确实是做木工的,可是蕴尉觉得他又不仅仅是一个木匠那么简单。想想原身桌上摆的鲤鱼跃龙门摆件,不说鬼斧神工,也是奇思妙想,手艺奇巧了。
蕴尉突然有了个想法,原身的爹是木工没错,但是做的不仅仅是桌椅板凳、橱柜箱笼,真正让他们发财的应该是像是鲤鱼跃龙门的这样的机关巧物。这也说明了为什么家里会建高墙,这些东西不怕贼惦记,却又不好被人看到。
可是一个农家汉子怎么会做这么精巧的东西?理论上当然也不排除劳动人民智慧无穷无尽,但是事实往往与理论不符。蕴尉开始挨着翻找,想找到些东西,说明蕴二柱做的东西是有人教他的。
蕴尉失望了,翻遍整个屋子,别说是字了,他连一张纸都没找到。难道蕴二柱真的是个天才?蕴尉摇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可能性不大。如果蕴二柱真是天才,也不至于混迹于这么个小地方了。
不过聪明是肯定的,看他儿子,原身,就知道了。小小年纪就是秀才,还是廪生,蕴尉记得秀才的前几名才是廪生。
蕴尉突然打了个哆嗦,秀才前几名是廪生,会排名就说明要考试!他记得秀才的排名考试叫什么岁考,连着几次考不好是要取消功名的!也不知道今年考不考,蕴尉一时间急的团团转。
第10章 景福
要命了!蕴尉虽然是中文系的,但是学的却不是古汉语,什么八股文章他是做不出来的。
短短一会儿,蕴尉觉得自己的汗都下来了。他到不在意廪生的禄米,可是他在意秀才的功名。有了功名不仅免税还免徭役,不然他这小身板一场徭役下来,不死也要脱层皮!
“也不知道现在是哪个皇帝在位,都考些什么!”蕴尉在屋里转了两圈,决定先去看看原身的书还有他做的文章,心里先有个底。
蕴尉要往外走,又看到满地的木头。到底是先解开谜团还是先去看书?谜团一日不解开就像一把利剑悬在头顶,不知何时就会掉落,戳穿他的脑袋。可是书也不能不看,岁考就是一条拴在颈间的绳索,一日日的收紧,迟早一日勒死他。
蕴尉思量再三,决定先去看书。他也想先把头顶的利剑先取下来,毕竟绳索虽然要命,可总归还有一些日子,然而这头顶的利剑挂在哪里蕴尉都不知道,更不知道该怎么取,只好过一日算一日,先这样吧!
出了厢房,蕴尉打算找把锁过来把这厢房锁上,免得真有图也被偷走,却翻遍整个家也没找到,于是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如果真有这些图,他昏迷不醒这些日子早被人摸走一万遍了。
可是照着厢房门的样子来看,这门从来都没锁上过。这就说明蕴二柱根本不怕人看,他贸贸然锁上门指不定那些惦记他家财物的牛鬼蛇神要怎么折腾呢。
拍干净手上的灰,蕴尉施施然回到自己的屋子,把书架上翻动痕迹比较多的书都搬到了自己的桌子上。足足摞了三大摞,每一摞都比他坐在椅子上还高。
科举不是只考四书五经么?也不知道是原身好学所以看书多,还是考试范围真有这么大?蕴尉苦逼了,他可是连大学里老师划得考试范围都不爱背的人啊!
从最上面捞起一本蕴尉看了没有两行就开始眼晕。从左面翻书,从左面开始读,竖版,他都忍了。繁体字,他也认了,可尼玛,标点符号啊!没有这个他连断句都困难啊!
好在这些书原身似乎读了多遍,字里行间都有一些小小字的读书笔记,让蕴尉读起来的时候方便了不少。
费劲地读了两页,天色昏暗下来,屋子里已经黑的看不清什么了。蕴尉没有点灯,直接借着这一点明亮洗洗睡了。这屋子这么黑,有盏油灯也不顶什么事儿,这身子已经很差了,就不要再把眼睛弄坏了。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蕴尉就醒了,没法子,睡得早,醒的自然也早。醒了蕴尉也就没再赖床,洗漱过后,在院子抻抻胳膊,踢踢腿儿,然后开始做一些简单的健身运动。
乡间的空气是真不错,没有后世的雾霾和沙尘暴,深吸一口气能感觉到头脑都清醒了不少,当然前提是要能自动屏蔽掉夹杂其中的粪臭和牲畜身上特有的腥臭味。
活动了一番,蕴尉觉得身体都热了起来,转身回屋将昨天看的那本书拿了出来,开始诵读。
渐渐地,蕴尉沉入了书中忘记了外物,这书越读越顺畅,到后面几乎是一口气念下来的,合上最后一页书,蕴尉呼出一口气。看来原身读书真的很勤奋,勤奋到这一本书的内容都能诵读下来,形成了本能,即使原身不在了,这身体也记得一些。
蕴尉还想再读一遍,就听见有人拍门,“尉娃子,开门!”是昨天来过的景福。
蕴尉微微一犹豫就去开了门,“景福伯伯,这么早是有啥事儿么?”
景福抬了抬手,示意蕴尉看他手里的东西,“来给你送早上饭。我这还要去镇子上做工,再晚就耽搁了。本来还觉得太早,怕你没起呢,结果老远就听着你在念书。你这娃子就是好学!可也得顾念自己身子,别太难为自己了。”
“景福伯伯,我有分寸。只是劳烦你大清早跑这一趟,家里还有些鸡蛋,我对付对付也没啥。”虽然这个景福伯伯看起来很可亲,可是昨天过后蕴尉已经蕴老九起了防备,连带他的儿子也让人不放心了。
“那可不行,咱这里不是县里,一日就吃两顿,你吃个鸡蛋怎么能对付一天!”景福不依,将手里的碗塞进蕴尉的手里。
蕴尉没有推辞,只道:“伯伯稍等,我去把碗倒出来,你捎回去。”
碗是那种广口的粗瓷碗,上面盖着一片白色棉布,棉布下面是两个掺着糠的出面馒头,再下面是一些炒菜,碗边还有几条腌黄瓜。
蕴尉没有真的把饭菜倒出来,而是从家里找了个一模一样的,又翻出七八个鸡蛋放进去,再把棉布盖上给景福送了出去。
景福一看就知道蕴尉在碗里搁了东西,“你这娃子,你这是做什么,吃你爷爷家一口饭还要给东西!”
“景福伯伯,这蛋每天都有,我一个人在家也吃不了多少,搁着也是坏了,岂不是浪费?”蕴尉把碗塞进景福怀里,“伯伯,你可拿好,别摔了,时候不早了,你还要去镇上做工,我就不留你了,快去吧!”
景福伸手对着蕴尉点了点,妥协了,“你这娃子,行,这蛋我拿回去,让你伯娘晚上给你炒了吃。”
“行,都炒了咱都吃!”蕴尉笑着答应。送走了景福,蕴尉又把手里的书通读了一边才去洗手吃饭。
馒头只吃了一个的一多半蕴尉就觉得饱了,菜倒是都被吃光了,只剩几条腌黄瓜。这农家日子一日两餐,中午必定不会有人给他送饭了,可是吃了二十几年的一日三餐蕴尉一时间真的适应不来。
俗话说靠山山倒,倚望谁都不如倚望自己,蕴尉决定今天中午试着自己做饭,做不成也没关系,还有咸菜和一个干粮,反正也饿不到。
吃饱略歇,蕴尉又把刚刚那本书拿了出来,今天的计划是把这本书背熟。一旦用了心,时间总是过得飞快,等蕴尉回过神来,日头已经升到天空正中了。
第11章 打脸
虽然有了自食其力的计划,但是蕴尉也没打算一开始就能做出很能入口的东西,只是不能不尝试罢了。
蕴尉走到院子南边的小菜园里拔了几颗长势不错的小青菜,他也没打算多弄,他一个人吃不了太多,而且万一实在难以入口也不至于浪费太多。
从小菜园出来,蕴尉就听到门响,很近却又不是南院的门。忽然想起自家后院还有个大门,不会是传说中的小毛驴回来了吧?
蕴尉赶忙将手里的菜放在井边,然后绕到后院去。他猜得没错,是他家的小毛驴回来了,不仅毛驴回来了,驴还拉着一个车,车上是蕴大柱两口子。
“大伯,伯娘?怎地这时候来了?”蕴尉拍拍身上刚刚拔菜时候沾上的泥土,却不上前帮忙。
“恁说这什么话?俺们是不能来是咋滴?俺们可是来照料恁的!就算不是,也没有不让长辈上门的道理!”伯娘连车都没下就开始跟蕴尉大小声。
就知道撵不走这家人!蕴尉无所谓地说:“伯娘误会了,我只是想着家里嫂子不是生孩子么,伯娘不是该伺候月子?”
“俺伺候她?俺呸,她也不怕折了她的寿,一脸的苦命像,连自己男人都留不住,惹得俺儿不痛快还想过好日子,呸!”伯娘越说越收不住,几乎要跳起脚来。
蕴尉心里冷笑一声。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子,一样地自私自利,做他家的儿媳妇还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不过这与他无关,在后世生活久了,人都变得凉薄了。
知道暂时无法将这俩人驱逐出自己的地盘,蕴尉也没再多费唇舌,“既然大伯、伯娘回来了,那你们自便吧,我刚刚听到后门响动以为是进了贼,赶忙过来,跑的急了,现在觉得不舒服,回去躺着了。”
说完也不去看两人的脸色,蕴尉转身回了屋。经过堂屋,蕴尉将早上剩的馒头和腌黄瓜条端着进了自己屋。
蕴尉回屋没多久,堂屋里就乒乒乓乓地响动起来,没多久,就听见伯娘尖叫一声,“哪个天杀的偷我的鸡蛋!”
听到声音,蕴尉也没搭理,就着腌黄瓜将馒头吃了大半。吃饱了的蕴尉拿着书上了炕,盖了被子闭眼开始背书。堂屋里渐渐没了动静,静静地背了一阵子书,蕴尉开始觉得迷糊,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日头已经偏西,蕴尉没动,侧耳停了一会才起身出去。一掀门帘,却见蕴大柱夫妇都在堂屋里坐着。
蕴大柱两口子没想到蕴尉会突然出来,蕴尉也没想到他二人会在堂屋静坐,三人一时间都愣住了,最后还是蕴大柱先开了口:“尉娃子醒了啊?”
蕴尉回过神来,点点头,“昂,起来喝点水。”
“喝水啊?让你伯娘给你倒。”蕴大柱热情地招呼,“赶紧,给尉娃子倒水,快点啊!”
“不用了,待会我自己倒就行,我先去趟……圈(juan)。”蕴尉嘴角微微抽了一下。他还不太习惯这里把厕所叫“圈”,不过这里的厕所跟后世厕所差距挺大的倒是跟猪圈有异曲同工之妙,叫“圈”也算形象。
解决了三急问题,蕴尉回到屋里就看到锅台上放了一碗水。不远处伯娘脸色有些青。蕴尉笑笑,喝了碗里的水,“谢谢伯娘了。”
伯娘勉强掀了掀嘴角,“不用。”
蕴尉点点头,转身要回自己屋里,掀开门帘他突然顿住,“伯娘,那鸡蛋是我家院子里的母鸡下的。”意思就是这鸡蛋是我家的!
他不是故意想给伯娘难堪,而是今晚九爷爷家八成要给他送鸡蛋的,伯娘倒是不敢给九爷爷脸色看,但万一来的是景福伯伯,那就说不准了。
虽然这两家人他都不喜欢,但他也没想让两家人狗咬狗。他在这个世界的日子太短还需要有个人帮他了解这里的规则,蕴老九一家虽然对他有所算计,但对他也不算太差,相比于完全陌生的人,他们还是值得相信的。毕竟作为同宗,他日子好了,对他们只有好处。
不出蕴尉所料。傍晚时分,蕴老九端着一碗炒鸡蛋和两个馒头来到蕴尉家。看到蕴大柱夫妇,他并没有惊讶,应该是早就知道他们会来了。不过也是,在这个东家放个屁西家都能听到响的村子里,是没有什么秘密的。
蕴尉接过蕴老九拿来的饭菜,“怎么又让爷爷跑一趟,大伯和大伯娘都回来了,我该早去跟爷爷说一声的。”
蕴老九摆摆手,对着蕴大柱夫妇说:“咋这么快就回来了?荣娃子媳妇挺好的?是个男娃子还是女娃子?”
说道孩子,蕴大柱咧嘴笑了,“是个男娃子,生的时候有点凶险,好在顺利生下来了,娃儿跟他娘都好。”
“好啥呀?生个崽儿才六斤多,白吃了咱家那么多饭,肉都长她自己身上了!”伯娘显然对这个儿媳妇是不满到极点了,连在长辈面前都没有收敛。
蕴老九乜斜了蕴大柱媳妇一眼,“老爷们说话,你个婆娘插甚嘴?还不赶紧去做饭,你就让爷们儿都在这干站着说话?你这媳妇是不想当了是吧?”
蕴老九言语间透漏出要让蕴大柱休妻的意思,虽然大家都明知道休妻是不可能的,但也明明白白表达出长辈不高兴了。蕴大柱媳妇脸色变了变,赔笑道:“俺看恁老拿了饭食来……”
“我拿来是给尉娃子补身子的,你吃个甚?”蕴老九直接就给了蕴大柱媳妇没脸。
蕴大柱见媳妇还要说话,连忙扯了她一把,“还叨叨,还叨叨,赶紧做饭去!”
尽管蕴尉不想两家翻脸,可事态发展超出他的控制,他也没想去补救,乐得在一旁看戏,甚至还愿意再去加把火,“是是是,这两天多亏爷爷来给我送饭,要不是我不会灶间的活计是该请爷爷喝两盅的,伯娘,你做饭好吃,就麻烦你了。前儿熬鸡汤熬出的鸡油还没吃吧?就用那个炒菜。煮的鸡也没吃,也不用再做了,就手撕一下,拌凉菜吧。”
第12章 意外
蕴尉说一句,伯娘的脸就黑一层,说道后来,伯娘的脸都快赶上锅底了。她没法做出蕴尉说的菜,也不敢说鸡和油都被吃了,只能干站着。
“还在这杵着,怎么地?还要让爷们儿伺候你?”蕴老九声音有抬高的趋势。
“没,没,”伯娘对着蕴老九难看地笑着,“只是,只是昨儿乍一得到儿媳妇要生了的信儿,就想给她弄点好的吃,没工夫再弄,就,就把给尉娃子的鸡给拿回去。”
“哦,不要紧,用鸡油炒菜也很香,咱们吃点菜就行了。”蕴尉好脾气地说。
“鸡,鸡油,也,也拿回去了。”伯娘偷偷瞄了一眼蕴老九的脸色,小声说。
蕴尉眉头一挑,小样儿,反应挺快啊!他正想再接再励,再加一把活儿,就听“啪!”
蕴老九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大柱家的,恁两口子当初是怎么跟我说的?恁说过来照顾尉娃子,恁就是这么照顾的?把给尉娃子补身子的东西拿回家补贴自家?再过些日子,是不是要把二柱子两口子留下的这点东西都折腾到恁家去?”
蕴老九这一通脾气发出来,蕴大柱夫妇二人只能低着头像鹌鹑一样挨训。蕴尉看够了戏,上前做好人,“爷爷别气了,都是自家人,谁吃不是吃呢?嫂子生孩子凶险,该当吃点好的补补,她吃好了才能让我大侄子好啊。再说,伯娘当时也是一时情急,想来以后再也不会了。”
“不会啦?”蕴老九眼睛瞪着蕴大柱夫妇问。
“不会了,以后肯定不会了!”夫妇二人对着蕴老九陪着笑脸保证。
“那还不去做饭?”
“是是是,做饭,做饭,多做点,让九叔就在这儿吃!”蕴大柱赶忙推着媳妇去做饭。
等桌边只剩下三个爷们儿,蕴老九率先坐下,“尉娃子,我听景福回去说你早上在家念书?”
蕴尉点点头,“古人云‘业精于勤,荒于嬉’,之前因为家里遭逢巨变,我已经耽搁了许多日子了,为了爹娘我也不能再继续消沉下去,该把书本拾起来了。”
这番话让蕴老九很满意,表现在他一边听一边点头,末了,“是该这样。我听说荣娃子今年也会下场?”
提到儿子,蕴大柱虽然极力掩饰还是透露出一股子骄傲,“是,私塾的先生说他的火候到了,今年尽可下场,考中是十拿九稳的,就算考进前三名也不是不可能。”
“好,好,等荣娃子考中,咱们家就出了两个秀才啦,现今儿尉娃子还有再进一步的想法,以后说不准兄弟俩都考中进士,也是光宗耀祖的了。你兄弟俩互相有个帮衬,不会让人欺负了去。”蕴老九看着蕴尉说。
“是,堂兄高才,以后弟弟还要多多倚望了。”蕴尉知道蕴老九刚刚敲打过了蕴大柱两口子,现在这是在敲打他,让他不能对蕴大柱两口子太次。蕴尉心里嗤笑两声,面上却很是恭敬地回话,只是说出来的话让蕴大柱颇为脸热。一个秀才还未考,一个已经领廪生的禄米,说不准马上就要考举人了,谁倚望谁这不是明摆着的么!
蕴老九可不管蕴大柱的脸热不热,他只知道蕴尉很受教,这就行了。之后,爷仨吃了饭,蕴老九又嘱咐两句让蕴大柱夫妇要多给蕴尉补补就离开了。
从这天之后,蕴尉的伙食正常了许多,有干粮有菜,顿顿都能吃得饱饱的,眼看着脸色就比刚醒来的时候好了许多。
不用担心吃喝,衣服脏了也有人洗,蕴尉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读书上,一本书基本一天背熟,一天默写,遇到艰涩难懂一些的会加一天巩固。
感觉像是高三时候,那时候父母还在,蕴尉也是这样两耳不闻窗外事,那时候他好像没有现在这么拼命。有爸妈在身边,孩子永远忍不住撒娇、偷懒啊!也不知道爸妈是不是也像他一样穿越到了古代,如果是,他希望爸妈能有一个孝顺的儿子,然后忘了自己。
虽然这么期望,但蕴尉心底也是明白父母不可能像自己一样有机会再活一次,就算真的发生了,茫茫人海,再相见谈何容易?与其每次想起都会伤心,蕴尉宁愿父母忘了自己,每天过的开开心心的。
跑了一会儿神,蕴尉重新接着之前默写的往下写。明儿是初八,他要跟着景福伯伯进县城,所以今天一定要把这本书默熟。一边默写,蕴尉一边庆幸古代先贤虽然说话晦涩,但是不会像后世的叫兽名家一样出本书动辄百八十万字,否则他就是把手抄断也没法一天抄完。
当天晚上默熟了书的蕴尉早早地睡下,第二天一早就套了驴车,等景福过来领他进城。
景福日日都要去镇上做工,早起惯了,这天来的也早,天刚蒙蒙亮就听见他叫门了。
因为今日要出门,蕴尉昨天就让伯娘烙了一些饼当做路上的干粮。见了景福,蕴尉先跟他寒暄了两句,才让景福驾车,他自己则提了包着烙饼的小包,怀里揣着又加了一把铜钱的和两小块碎银的荷包袱上了驴车。
有驴车坐在很多人眼里是很值得羡慕的事情,但是对坐惯了汽车的蕴尉来说简直是中折磨。看着因为能赶驴车而格外高兴的景福,蕴尉只能默默地忍了。
看景福的样子就像一个买不起车的人得到了开宝马的机会,虽然不是顶级名车,但是总比没有要好很多啊!
因为坐的不舒服,蕴尉四处张望期望能看到点新鲜事物可以转移注意力,可惜四下除了田就是地,连片像样的林子都没有。似乎久未下雨,驴车走过,不仅颠簸还会扬起一阵阵的黄土。
终于过了瘾的景福似乎看出蕴尉坐的不舒服,小心地问:“尉娃子可是觉得不舒服?是不是身子还没大好?哎呀,怪我,我把车赶慢点,你喝点水?”
蕴尉摆摆手,“不碍事,就是晃得有点晕,我下去走走就好了。”
景福原本不肯,哪有主家走路,帮忙的坐车的道理?可是看蕴尉实在坐的不舒服,只好停下车让蕴尉下去,“要是走累了就说,上车上歇歇哈!”
蕴尉连忙答应,脚踏实地的感觉实在太好了,尽管答应了景福,他还是暗自决定不到实在走不动,他绝不上车。
伴着小毛驴有规律的蹄声,蕴尉脚步轻快地走着,舒服多了的他还有心情开始背书了。可是还没走上一里地,从旁边小岔路上突然蹿出一个黑影,险些撞到蕴尉身上……
第13章 学正
也是蕴尉背书背的太专注,等他回神才看清,这哪里是一个黑影,而是三个人。
一个老汉背着一个看不清样貌的男子,后面还跟着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小心地扶着被背着男子,看到险些撞了人,连忙道歉,“对不住,对不住,俺们急着进城去看大夫,没撞坏了小哥吧?”背着人的老头也赶忙跟着道歉,如果不是背着人,蕴尉丝毫不怀疑老头回给他鞠躬。
受了二十多年尊老爱幼的蕴尉总的来说还是一个讲文明懂礼貌的好青年的,坐公交车遇到老人也会自觉让座。现在他只是被惊了一下,连衣摆都没有被蹭到,人家也诚恳地道歉了,他自然不会跟两个个老人家计较。
“不碍事,不碍事,并没有撞到我!”蕴尉下意识伸手扶住了老头,“两位老人家是要进县城么?正好我们同路,不如把这个大哥放到车上,咱们一道过去吧?”
“这怎么使得?不用不用,让老头子背着就行了。”老太太连忙拒绝。眼前的小哥穿着长衫,透着股文气,连他都不能坐的车,他们这些乡下的泥腿子怎么敢坐?
“啊?大娘是嫌车脏么?出门前刚刚打扫过了,还挺干净的。”
“不是,不是!”老头和老太太都是老实巴交的乡下人,哪里比得上蕴尉能说会道,几句话就让他们哑口无言了。最终只能把男子送上车,老太太上车照应着,老汉是无论如何都不肯上车的,硬要陪着蕴尉一路走过去。
“大爷,我这是晕车,才下来走动走动的。”蕴尉哭笑不得地解释。
“那俺陪你走动走动,没有主家在地上走,旁人坐车的道理。”老汉固执起来连蕴尉也说不动,只得退让一步,让老人家上了车,他坐在副驾,不是,是跟景福相对坐在驴车两侧。
接下来的路程里,蕴尉为转移注意力就跟老汉攀谈起来。老汉姓王老太太姓姜。俗话说靠山赤山靠海吃海,老汉家里祖祖辈辈就是打鱼的,本来他的儿孙也该是打鱼的,可是前年老两口的俩儿子出海捕鱼再也没回来。
可怜渔家多贫困老两口攒了多年也没给儿子娶上媳妇,所以孙子自然也就没了,如今家里只有这老两口熬日子。
说起昏迷不醒的男子,老汉摇摇头,“这小哥俺也不认识,从山上滚下来的。昨儿黑天,俺家的狗叫不停,俺就出去看看,就看到小哥一身伤趴在地上。今儿天快亮都没醒还发起热来,俺们就寻思背他进城里找个大夫看看。”
熟悉了之后,姜大娘也开口搭话。“幸好遇到了小哥恁,不然凭俺们这俩老东西还不知道走到啥时候呢!小哥心真好!”
蕴尉连忙摆手,“不,我就顺手,还是二老心肠好,换了旁的人肯定装没看见,哪会背人进城看大夫。”
“哎,俺家小涛没的那年,也是这么大呢,看着他俺就想起俺家小涛了,怎么能不伸手啊?”姜大娘眼中满是哀伤,险些流出泪来。
“大娘,好人有好报,也许小涛只是被浪卷的远了,被跟您一样的好心人救了,如今正想办法往家走呢!”蕴尉连忙出声安慰。
“会,会么?”姜大娘呆呆地问,似乎从来没有人这样跟她说过,大字不识一个的老太太从来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可能还活着。
“会啊,我听说海里有许多小岛,离我们很远,有的岛上还有人住,也许小涛就是被卷到这些岛上了呢?只是岛上没有能划回来的大船,所以小涛现在很可能正在造大船呢!”蕴尉越说越玄乎,似乎小涛活着这件事不是一个小概率事件,而是百分百会发生的一样。
不管怎样,姜大娘似乎信了,她明显高兴起来,“他爹,你听到了么?小涛还活着,造大船呢!俺要使劲活,活着等咱家小涛划着大船回来!”
大娘,我说的“很可能”是被猴子吃掉了么?蕴尉在心里吐槽,但是他没说别的什么,让老人家有一个念想好好活着也不错。
等一行人进了县城,太阳已经升的老高,蕴尉让景福先去了药铺。药铺门口,面临分别老两口颇为舍不得蕴尉,简直恨不得揣怀里带回自家养。
蕴尉也挺喜欢这朴实的老两口,“王老伯,待会瞧完了大夫先别走,我先去办事,办完了事儿就回来接你们,把你们送家去。”见老两口要推辞,蕴尉连忙道,“您二老就是不为自己也想想这小哥,被人背着哪有坐车舒服?”
老两口对视一眼,同意了蕴尉了提议。约定好之后蕴尉就跟着景福去了办事衙门,见到了学正。
“学生蕴尉见过大人!”有功名在身可以见官不跪,但蕴尉还是恭敬地作了个揖。
“你是金家岭的蕴尉蕴君清?”学正疑惑地看着蕴尉。
君清?蕴尉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这是自己的字,可是古人不是在加冠的时候才会由师长赐字么?据蕴尉了解他那便宜堂哥今年也不过十九,尚未加冠取字。他不知道这中间有什么故事,但是这个蕴君清应该是自己没错的。
蕴尉点点头,答道:“正是学生!”
听了蕴尉的回答,学正眼中疑惑更甚,起身围着蕴尉转了一圈,因为蕴尉小小年纪得了秀才,文章功课俱都不错,所以学正对他印象颇深,发现眼前的人除了比当初清减了不少,模样倒是没大变。
学正突然开口吟道:“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
蕴尉意识到学正这是要考校自己功课了,便接了下句,“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
“何解?”
“这是《中庸》最初一章中的一句,意为喜怒哀乐没有表现出来的时候,叫做“中”;表现出来以后符合节度,叫做“和”。“中”,是人人都有的本性;“和”,是大家遵循的原则。”蕴尉中规中矩地做了解释。
接下来学正又问了几个问题,蕴尉都一一做了回答。学正点点头。就在蕴尉以为已经过关的时候,学正突然问:“答得也算中规中矩,君清近来可是发生了一些事?”
第14章 药铺
蕴尉不知道学正为何会由此一问,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问题:“学生的父母月前遭遇山匪,不幸遇难,学生……学生哀恸难以自已险些也跟着去了,后来多亏父母保佑被救了回来,可是,醒来后浑浑噩噩,之前的好多事记不得了。就连父母离世的事也是旁人告知的。”
学正恍然,点点头,“这就说的通了!你从前都是自称君清,称呼老夫为老师的。”
蕴尉连忙告罪,学正摆摆手,“此事也不是你想发生的,不怪你。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啊。”
蕴尉再次告罪,“不论怎样忘记老师就是学生不对,多谢老师不跟君清计较。”没想到本该是他最亲近的亲人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反而是没见过几次面的学正第一个主动问了他异常。蕴尉顿时对这位老学正心生好感。两人又闲话了几句,学正大人才给蕴尉“批了条子”,让蕴尉去找人领禄米。
蕴尉向老学正道了谢,离开前问了岁考的事情。
“老夫已经跟朝廷告老,等新的学正来交接,就要回家教孙子,考校你们的事儿就交给下一任的学正了。估摸着等学正来安顿下来,怎么也要到来年开春才有功夫组织岁考。你的境况老夫会跟新来的学正交代,岁考之事你不必担忧。只是,你从前学问扎实,老夫看好你能更进一步,所以,功课你还是要重新拾起来才好。”老学正摸着山羊胡说。
蕴尉立时明白了学正的言下之意是说他现在的学问比起原来差远了。这是当然的,这些书原身少说念了十几年,他才死记硬背不到一月,能有现在的结果已经不错了。但是别人好意提醒,他也不会当做驴肝肺,再三道谢之后才告辞了老学正,按照之前老学正的指点领了属于自己的禄米。
景福一直牵着驴车等在离衙门不远的角落,看到蕴尉出来立刻迎了上来接过禄米放到车上,“尉娃子还要去药铺么?”
“去,既然答应了两老,就一定要去,只是麻烦景福伯伯了!”蕴尉冲景福点点头,他也没让景福白跑一趟,路过烧肉铺子买了一斤烧肉、路过酒庄还买了小坛烧酒。“我还在吃药不能喝酒,这酒就劳烦景福伯伯陪爷爷喝了。”
本来要多绕一圈王家村让景福不大高兴,他告假一天还想早些家去歇歇,只是碍于车是蕴尉家的他不好说不,蕴尉主动买了酒肉让景福熨帖了不少,觉得自从爹娘不在之后他长大了,至少不像以前那样不通俗务。
“行,等你不用吃药了,咱们爷们再好好喝两盅。”景福乐呵呵地接过酒肉,走向药铺的脚步轻快了不少。
蕴尉看在眼里,笑眯眯地跟在景福身后。到了药铺门口,就看见老两口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人来人往都会下意识看他们两眼,这让老两口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远远地看到蕴尉过来像是看到救星一样,快步迎了上来。
“王老伯,姜大娘,怎么都站在这里?那个小哥怎么样了?”蕴尉疑惑地问。
姜大娘脸沉了下来,王老汉似乎也不太高兴,“我们把人送进药铺,活计看见了说那人是他们少东家就给抬走了,然后就让我们回了。”
说是让回了,八成是撵出来的,这点小道道蕴尉怎么可能不知道呢。老两口本来也是好心救人一命,如今恰好送到人家里的铺子来,也算是那人运气好。蕴尉不欲惹事,看老两口虽然不高兴也没有要追究的意思,他就想顺路捎老两口离开了,可是不经意一抬眼看到药铺门侧一个小伙计探头探脑似乎一直在关注他们这行人。
“王老伯、姜大娘跟我来!景福伯伯在这等着,如果一盏茶我们没出来把驴车横在门口,把门给挡了!”蕴尉率先进了药铺。
进了药铺蕴尉扫视一圈,在柜台靠外的位置一个人在拨弄算盘,“掌柜的,我家亲戚刚刚送来一个受伤的人,不知道现在医治好了么?好了我们就要带人回家了。”
掌柜从账册里抬头看了蕴尉一眼,又看看王老汉两口子,“怎么又是你们,我们已经不追究你们伤了我们少东家,你们还敢来捣乱!”
“歹人年年有,今年特别蠢啊!”蕴尉气乐了,古代原来也有碰瓷儿啊!“你说我们伤了你们少东家,可有证据?若是有证据,该我们赔偿的,我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推脱!可是首先你要证明我们送来的人是你们少东家!”
“哼,你这是胡搅蛮缠!我岂能认错了我们少东家!”掌柜梗着脖子说。
“少东家?你让他亲自跟我们说,我们就信了,不然谁知道你们是不是见我们送来的是个生人,就把人扣下当药人试药了呢!”蕴尉转头看看铺子里来来往往的人不少,遂扬声道,“我现在怀疑你们扣押良民试验可以让人上瘾的药物,你们打算让来这里拿药的人都上瘾好一直买你们家的药,是不是?”
“你,你血口喷人!”掌柜也没料到蕴尉的瞎话张口就来,“活计,活计,把他们给我赶出去!”
蕴尉看几个伙计们一拥而上,“谁动手试试,我身上有功名,伤了我可是要去衙门吃板子的!都别动我,我自己走!”
掌柜本以为蕴尉会耍横不走,没想到却痛痛快快的离开了,刚想松口气,谁知蕴尉出了门站到路中间开始高喊身后的药铺是黑店,他们用人炼药,他家的药吃了会上瘾巴拉巴拉,掌柜听得险些吐血,慌忙派人出门驱赶。
“我又没站在你家铺子门口,没碍着你家生意,你凭啥赶我们走?”蕴尉挑眉,问来赶人的小伙计。
小伙计挺机灵,“你败坏我们铺子的名声,我们怎么不能赶你们,没打你们都是我们讲理!”
“讲理?我看是怕了我们在众位乡亲面前揭穿你们真面目吧?”
“你,你胡说!我们铺子可是老字号了,药材都是一等一的,绝没有用人炼药的事儿!”
“哼,那你说,我们送来的人呢?我家伯伯路上遇到有人受伤,好心送到这家药铺,如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们不是黑店,谁是?”蕴尉逼问小伙计。
“那是我们少东家,已经被我们掌柜送到后院医治了!”小伙计理直气壮看来没说假话。
第15章 重生
“你说他是你们少东家就是少东家?如果他真是你们少东家,你们就这样把他的救命恩人赶出门外?众位乡亲评评理,我家伯伯好心救人,却被这家掌柜污蔑说是行凶伤人,给赶了出来。如果受伤的人真是他家少东家,会有人这么做么?”
人群里开始传来嗡嗡的议论声,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跟你们掌柜的说,我家伯伯只是想好人做到底,看到伤者醒来,承认他是你家少东家就离开,不然你们私自扣押良民,咱们就去衙门论论吧!”
小伙计动摇了,想回去请示掌柜的,又怕蕴尉趁他不在再胡说八道些什么,两人就这么僵持住了。蕴尉见活计不动,还要说什么,药铺里又跑出来一个小伙计,说:“我家少东家醒了,掌柜的让你们进去。”
蕴尉笑了,“好!多谢各位乡亲为吾家评理,小子还有一事拜托诸位,小子陪老人家进门看看病人就出来,若是诸位旧未见我们,还请好心人去衙门为我家鸣冤。”
“公子说笑了,我家在这县城开药已经多年,自来都是悬壶济世,从没有过草菅人命,公子放心进来便是!”掌柜黑着脸站在药铺门口说。
“如此便是小生小人之心了,可掌柜若一开始就让我们看过伤者小生又怎会出此下策?小生是读书人,也是要脸面的呢!”蕴尉始终脸上带笑,单看脸丝毫看不出他正“啪啪”打人家脸呢!
“少东家伤的不轻,刚刚才醒过来,之前不方便见客。”掌柜的黑的能滴出墨汁。
“如此只说便是。我们也只是想救人,不是不讲理,掌柜何故污我等行凶?为了我家清白名声,小生也不得不纠缠一番了!”继续“啪啪啪”打脸。
掌柜嘴张了张到底没再说什么不中听的,“我家少东家已经在等着,久了怕再睡过去了。”
蕴尉笑容不便,“劳烦掌柜带路了!”掌柜很不爽地甩袖进门,蕴尉笑着向围观的人拱拱手,就听人群里有人喊,“小哥去吧,若你们出不来,我就去衙门喊衙役来就你们!”
果然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么?蕴尉笑得更开心了,“如此就多谢大哥啦!”说完就进了药铺。
药铺的后院里,蕴尉和王老伯、姜大娘见到了伤者,伤口已经被包扎好,撕破的衣服也被换了下来,此时正依靠在榻上喝药,见到蕴尉等人进来疑惑地看向掌柜。
掌柜低头闪躲着东家的视线,低声说:“他们自称救了少东家。”
那人明显愣住,然而很快回神,“是你们救了我?”
“你是他们少东家?救你的人是王老伯和姜大娘,你滚到他家后山脚下了,是王老伯背着你进城的。”蕴尉不卑不亢地说。
闻言,那人又是一愣,看向掌柜,只见掌柜低头闪躲地更厉害了。这一切落在蕴尉眼里,顿时便明白了七八分。肯定是这掌柜冒领了这救主的功劳,没想到他会豁出脸面将事儿闹大,瞒不住了就只能领他们进来。
看见掌柜闪躲的样子,伤者还有什么不明白,伤者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便要起身,却被掌柜等人拦住了,“少东家您身上还有伤。”
“只是皮肉伤,不碍事,某要亲自拜谢恩公救命之恩。”伤者坚持。
“这还像句人话!不过不用啦,我想王老伯和姜大娘也只是想救人没想让你伤上加伤的。”蕴尉说着看向王老汉和姜大娘,二人连忙点头称是,“看吧!你只要知道是谁救了你就行。好了,知道你没有被炼成药人,我们就放心了。老伯、大娘咱们回吧?”
“好好,咱们回,咱们回。”王老伯忙不迭的应道。看蕴尉文文弱弱地,闹起来也不是善茬啊?饱受惊吓的老两口,迫不及待地想回家压压惊。
“不知恩公高姓大名,在下改日定要亲自上门道谢!”伤者见他们要走连忙追问。
王老伯连忙摆手道不用,蕴尉压下了他的手说,“老伯姓王,大娘姓姜,住在县城外王家村,家里有棵桃树,你有心去村里一打听就知道了。”
“在下记住了,在下姓秋,名寒屿,恩公若是有需要可去东大街秋府去寻。”秋寒屿认真叮嘱。
蕴尉挑眉,知恩图报,这人还不错,出门帮他家药铺说说好话吧!三人出了药铺,看热闹的人少了不少,也有不少还在等着,看到蕴尉出来高喊,“小哥,没事了啊?”
蕴尉笑着冲问话的人道:“没事儿啦,这家药铺的大夫真不错呢,那伤者送来的时候都不知人事了,这会儿都能自己坐起来喝药了。”
“这么灵啊?”人群里又有人问。
“嗯,小生读书人,不说假话,他家掌柜虽说不太讲理,可是大夫和药还真是顶不错。这是药铺不好推荐大家常来,不过家里若有了需要还是过来试试吧,真不错呢。至于掌柜,咱们权当他护主心切啦!”
“护主啥的,不是说狗么?”人群里一个没读过书的莽汉挠着脑袋问身边的人,他这一句让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哄笑,蕴尉也跟着笑笑没再说什么,领着王老伯老两口走向自家驴车,离开了。
这事儿在小县城里流传了不少日子,成了许多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离开了的蕴尉等人自然不知道。
蕴尉将老两口放在了撞见他们的小岔路口,原本他是打算将二人送回家的,可是看天色已经到了午饭时间。这里的农家普遍都是食两餐,但若有客中午到家,主人也是要为客人准备饭食的。
此时若去了王老伯家老两口肯定是要留饭的。看老两口的衣着不像是富裕人家,家中没有青壮,只靠两位老人家弄口饭吃肯定不容易,蕴尉自己不差一口吃的便不欲为难老人家。
问了景福此处离王家村已经不远,蕴尉就借口家中还有事把二老留在此处就离开了。
今日的事儿蕴尉回家之后很快就忘了,却不知道县城药铺里一个人皱着眉头思索着,为什么会不一样了?
第16章 变数
蕴尉等人离开之后,秋寒屿将所有人都遣了出去,独自在皱眉思索。
他受伤、被救,这些事他经历过两次。这么说其实有些不很准确,应该说一模一样应该在同一时间发生的事他经历过两次。
只是前一次救他的人是药铺掌柜,而这一次是陌生的老两口和一个年轻书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记得前一次之后发生的每一件事,也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对,他应该是死了的,粉身碎骨,可为何又回到了十九岁这年?难道是师尊回朔了时光?
可回朔时光岂是那么容易的?而且时光回朔发生的事情应该不会变啊,那怎么会有三个陌生人出现?
秋寒屿陷入了一个的圈圈里,无论如何也理不出一个线头,直想得头也痛了,恍惚中他似乎听到了师尊声音:“要改变命运就要抓住变数……”
这声音似远似近,飘忽不定,却让秋寒屿惊喜,“师尊!”
秋寒屿一出声那飘忽的声音突然就没有了,只剩下他自己急促的呼吸声。门外候着的活计听到了屋里声音,推开一条门缝,“少东家?可有吩咐?”
“没事,发了噩梦而已。”秋寒屿重新闭上眼睛想再找到刚刚的感觉,再与师尊说几句话。他知道师尊一定是做了什么来救自己,他也知道他回不去了,他只想好好与师尊告别而已。
“少东家,您回来的消息已经禀报老夫人,老夫人让您赶紧回去。”小伙计继续在门口说。
跟前次一样,自己一醒来就被娘叫了回去,她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身体呢。秋寒屿勾了勾嘴角,那个人,最在意的人就是父亲,父亲死了她最在意的人就成了大哥,大哥也不在了就变成了自己的两个侄儿,自始至终她的眼里都没有过自己这个小儿子。
这是前一次生命就看透的事情,可是如今再重来一次,秋寒屿仍旧不能释怀。“告诉母亲,等我伤好些就回去。”秋寒屿有些赌气地说,等伙计领命要走他又改了主意,“算了,去准备马车,再给我准备身衣服,好了就出发。”
小伙计在门外应了是。等他走远,秋寒屿又靠回榻上。他这是怎么了?他不是已经摒弃了七情六欲,任何事都无法让他生出情绪的波动了么?为什么,为什么只是又来了一次他就无法控制自己了?
秋寒屿默默念起了师尊教过的清心咒,等小伙计回来,秋寒屿已经收敛了所有情绪,如果有前生后期认识他的人定会说这才是他们认识的秋寒屿。
可惜按照正常的发展,这些都该在三十年之后发生,所以此时小伙计不住地偷瞄自家少东家,怎么睡了一觉,整个人都变了,如果不是脸和身上的伤都一样,他都快以为这是另一个人了!
秋寒屿拒绝了活计的帮助,自己整理好了仪表,“走吧!娘该等不及了!”他其实知道娘亲急着找他回去做什么,并不是什么大事,甚至连事儿都算不上。
果然,一见面,“你还知道回来?你有把我这个家放在眼里么?你长大了是吧,翅膀硬了,飞出去就不着家,把我们孤儿寡母撇在家里受人欺凌!你……”
“是儿子的错!”秋寒屿突然出声,干脆地认了错。他记得前世他向母亲解释过自己是因为出了意外才回来晚了,结果母亲认为他在狡辩,生生让他在院子里跪了一日一夜,还是因为伤口感染晕倒才会被抬回屋。
秋寒屿的母亲秦氏话还没说完,突然被打断,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嘴张了半晌才道,“当然是你的错,为什么死的人会是你大哥而不是你!你……”
“家里发生了何事?”秋寒屿面无表情的问。
事关自己的宝贝孙子,秦氏这次没卡壳,“是文瑄,这孩子在私塾被欺负了,脸上被划了一道血棱子呢!”
“然后呢?”
“什么然后?文瑄,你侄子被人欺负了!你就这样反应吗?活着你有何用!”秦氏怒急抬手摔了手里的茶盏。
“然后母亲要儿子做什么?去将那人找出来打一顿?”茶盏砸在了身上,滚热的茶水湿透了衣物浸湿了伤口,丝丝拉拉地疼,可是秋寒屿像是没感觉到一样,人家面无表情地问。
秦氏捂住胸口大喘气,“这就是你的教养?你是土匪吗?我怎么会生了你这么个东西!老天爷啊,为什么要把我的大儿夺走,留下这么个东西给我!”
“请母亲明示!”秋寒屿丝毫不为所动,依旧一0一号表情。
“我要你明天去私塾,去问问夫子是怎么看顾我家文瑄的,要让那个孩子家的大人赔礼道歉!”秦氏气势很足地开口。
“是,明日就去私塾,儿子先告退了!”说完躬身一礼,转身就走。
出了母亲居住的小院,秋寒屿就看到了自己的两个侄子站在门口。“小叔叔!文瑞,叫小叔叔!”先开口的是六岁的文瑄,他手里牵着的是一个一岁多的小团子,正东张西望丝毫不搭理自己哥哥。
秋寒屿站在没动,“何事?”
“祖母是否让小叔叔明日去私塾找先生?”文瑄仰头看着眼前不如父亲高壮的小叔叔。父亲不在了,母亲离开前告诉他,这个家里他能依靠的只有小叔叔。
“是!”秋寒屿言简意赅。
“可以请小叔叔不要去么?”小叔叔冷淡的态度让文瑄心里有些打鼓。小叔叔跟他们一家都不亲近,现在会帮自己么?
“为何?”
“同窗们都不喜欢找夫子告状的人,所以……”文瑄没说下去,只是期盼地看着小叔叔。
“被欺负了?”
文瑄低下头,掩饰红了的眼眶,“他们说我没爹娘!”
“知道了!”秋寒屿绕过俩孩子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前世,他因为伤上加伤没有去成私塾,是母亲硬派了管家去的私塾,也不知管家如何对夫子说话的,反正后来文瑄在私塾的日子越发难过,慢慢开始惧怕读书,然后好好的孩子就这么废了。
明天换了自己去私塾,这和前世不一样了。变数?这算是师尊说的变数么?
第17章 再见
第二天一早,秋文瑄在送他去私塾的马车上看到小叔叔,脸色忽地变得惨白,“小叔叔……”
秋寒屿点点头,“你该交束脩了。”
“小叔叔,那个,束脩让我代缴就行了……”文瑄微弱挣扎。
“夫子教导了你这么久,作为长辈该去道谢!”秋寒屿说完就闭上眼开始养神。当然这只是文瑄以为的,实际上秋寒屿正在抓紧时间练习前世修习的内功。
车夫是跑惯了的,所以很顺利就到了书院。秋寒屿先下了车,接过车夫递过来的礼盒,等文瑄也下了车才一起进了私塾。
在文瑄的带领下,秋寒屿见到了负责文瑄班的夫子。这座私塾不是普通的一个读书人收几个学生,开开蒙啥的。严格算来,这可以算是一座小书院了,只是书院的前身就是一座私塾,如今私塾的经营者和夫子都是当年创办人的后人和徒子徒孙,为表示对先祖的敬仰,书院一直自称是私塾,事实上这里仅塾师已经有十几位。
见到夫子,秋寒屿就让文瑄去上课了,文瑄临走时不死心地叫:“小叔叔……”
“去上课,我跟夫子聊聊,若是夫子说你不用功,今晚回家功课加倍。”秋寒屿低头看着侄儿,等侄儿应了“是”才转过头跟夫子攀谈,当然主要还是夫子说。
只在谈话的最后,秋寒屿对夫子们的教导表示了感谢,同时表示了:秋文瑄是秋家的长子嫡孙,虽然父亲不在了,但地位不变,他和文瑄的祖母是很重视这个孩子的,尤其是孩子的教育问题。这里的夫子都是很优秀的,可是文瑄学业最近一直没有进步,甚至有些退步,若是继续下去他们就考虑换个环境试试。
夫子立刻说:“文瑄聪明,学习也是认真,只是最近不知为何总有些精力不太集中。”
“最近家中颇多变故,可能影响了他,还请夫子多多费心。”秋寒屿再次起身道谢,谢过之后便告辞离开。
由于秋寒屿带来的礼品颇为丰厚,夫子心里挺高兴便挽留秋寒屿去看看文瑄上课的情况再走。
秋寒屿只略作犹豫便答应了。此时班上正在习字,秋寒屿和夫子在文瑄的窗外站了一会儿,他突然道:“听闻文瑄前些日子与同窗起了冲突?”
夫子一听,脸色微变,难道这人是为了来给自家侄子撑腰的?
秋寒屿并不需要夫子回答,自顾自接着说:“母亲常说这个年纪的男娃是狗也嫌的年纪,顽皮捣蛋是最平常不过的,互相之前打打闹闹也是常有的,只是给夫子添了麻烦,还请夫子海涵。”
“不妨事,老夫也是执教多年,这个年纪的孩子见了不知多少,他们此时正是天性烂漫的时候,老夫自然不会怪罪他们。只是读书是为其修身养性,约束恶习,老夫若是见了他们不合时宜的举动,不管是谁都是要管教的。”夫子一脸正气。
“理当如此!”秋寒屿点头认同,“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幼子们犯错更改多个被原谅的机会,若是能诚心认错道歉,小惩大诫也就是了,夫子以为如何?”
夫子闻言称赞了几句“秋家不愧是仁善之家。”“秋小郎胸怀宽广”之类的。秋寒屿谦让了两句,便以不打扰学子们修习为借口告辞离开。
完成了母亲的吩咐,秋寒屿缓步出门却险些被来人撞到。
“是你?”
“是你?”
二人同时出声,又同时顿住,还是秋寒屿先说:“在此巧遇公子,实在是缘分。”
“是啊是啊,昨天刚见过,现在又遇到实在是太巧了!”来人赫然就是昨日见过一面的蕴尉。“你不是伤的很重么?怎么不在家养伤,到私塾来做什么?”
“小侄在此就读,今日来送束脩。不知公子为何来此?”作为上一世没有出现过的三个人之一,秋寒屿对蕴尉还是很关注的。
“哦,我来参观学习!”蕴尉说的坦然,他还没见过古代书院啥样呢?不过话说回来,他没见过古代的事物……多到数不完啊!
“参观学习?”秋寒屿略有疑惑,到书院学习是正常,可是参观学习?此子是学正不成?
“啊?呵呵,就是来看看,最近读书颇为不顺,出来看看旁人是怎么念书的。呵呵呵……”蕴尉干笑几声。
“原来如此!”秋寒屿点点头,似是接受了蕴尉的解释,“再次相见,还不知道公子高姓大名。”
“我姓蕴,单名一个尉字。”蕴尉没多想就告诉了秋寒屿自己的姓名。
“蕴公子!”秋寒屿正式与蕴尉见礼,蕴尉连忙还礼。
“文士就是这点麻烦,见了谁都要弯腰行礼,倒不如武人抱拳简单。”蕴尉小声嘟哝。昨天来去匆忙,今天他独自出门逛逛,一来是好奇心旺盛,之前还有岁考压着,如今考试还有小半年,就不必太紧张了,学学古人如何读书才是真的。二来,大伯娘最近蠢蠢欲动,他一直在家让伯娘无法施展,他总要给她个机会。
秋寒屿离蕴尉只有几步的距离,他小声嘟哝的话一字不落的落入了秋寒屿的耳中。
此子倒是率真!联系昨日蕴尉的表现,秋寒屿在心中评价。
“对了,你身上的伤好了?这么快?那个药铺的大夫真这么神奇啊?”蕴尉昨日在药铺门外说的话是为了挽回药铺的形象,自然有几分夸大其词,可没想到今天主角儿不仅能下床,还能出门给侄子交束脩了!
“只是皮外伤,没有大碍!”这点伤痛在他还是富家公子的时候,自然不能忍,但是经历前世被逐出家门、战场搏命等种种磨难,这点伤对现在的秋寒屿来说真的不算什么了。
“那怎么行?皮外伤也是伤,若是感染了或是破伤风,也是要人命的!你这么苛待自己,你爹娘知道么?”蕴尉很严肃地说。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只见过两次面的人说这些话,反应过来之后,连忙试着补救:“那个,我的意思是,小伤也该当心。”
秋寒屿自重生以来第一次在脸上有了笑意,“多谢公子挂怀!”
第18章 过继
秋寒屿微微勾起的唇角在蕴尉眼里就成了讥讽他多管闲事,蕴尉突然觉得脸很热,胡乱道:“不打扰秋兄养伤,在下告辞。”说完就低头冲进了书院里。
蕴尉的动作很快,还没等秋寒屿出生挽留就像兔子一样蹿地不见踪影。秋寒屿只得收回抬起来的手,脸上的笑意加深。
自从前世离家到现在将近四十年他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心情轻松过,这人天生让他想要亲近,这很奇怪。在前世,对他最好的师尊在刚认识的时候都不能让他如此的安心信赖。
再次回头看看蕴尉离开的方向,秋寒屿无声道:“有缘再见!”
秋寒屿没想到缘分来得如此之快,只是隔了月余又见到了这个有趣的小书生。同样没有预料到的还有蕴尉,上次尴尬的见面还没有忘掉,猝不及防地相见让蕴尉未语连先红。
要说这两人相见之前还是要说说这两人的身家背景和最近经历。
先说秋寒屿,秋寒屿虽是秋家的嫡次子,但是在家中的生活并不顺心。母亲怀他的时候父亲“真爱”的一个外室刚刚生了一个儿子,父亲开怀之余要把真爱母子接回家中,为了不让真爱母子受委屈,一进门就给了“贵妾”的身份。如果不是因为种种原因不能休妻,秋寒屿能不能当成嫡子出生都不一定呢。
怀孕中的秋母认为都是因为自己肚子里有了孩子才导致没有办法服侍丈夫那方面的需求,这才导致外室进门。千错万错都错在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所以秋寒屿出生后不仅没享受过丝毫母爱,还被母亲时时憎恨着。
秋父对真爱母子真的是关怀地无微不至,在他感觉自己时日无多的时候不仅坑骗了发妻的嫁妆交给真爱母子打理,还打算将真爱“贵妾”的身份抬为“平妻”,可惜因为家中族老的意见不统一,拖拖拉拉直到秋父死也没真的实现。
秋父死后,由秋寒屿的大哥接掌家业,但是秋父的丧事办完没多久,秋大哥也挂了。前世秋寒屿怀疑过大哥的死因,后来调查发现大哥确实是死于意外,但是其中不乏妾室母子的身影。就是最近秋寒屿出的意外,也多半是出自那母子二人的手笔。
前世,秋寒屿受伤回家之后因被母亲责罚而伤重,妾室母子还出来蹦跶了几下。今生,秋寒屿虽然伤的不轻但毕竟没有伤上加伤,所以妾室母子没有出来找存在感。相反,因为秋寒屿与几位族老深入探讨了一下“一年之内秋家两个嫡子先后出了意外是何缘故?”这一问题之后,妾室母子很是消停了一阵,让秋寒屿得以安安静静地养好了身上的伤,然后还有心情到自己救命恩人家道谢。
秋寒屿过的滋润了,蕴尉却过的颇有点闹心。他接连几日在外游访,伯娘果然按捺不住,没几天东屋里存的粮食卖了大半,又过了几天,家里新打的粮食也被卖了个干净。
蕴尉知道了之后当着蕴老九和蕴大柱的面,只说了句:“家里的吃喝用既然是伯娘在管,那么拿些家用也是应当。只是佃户交的租子是我读书用的,必须交给我!”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蕴大柱都无法反对更何况一心希望蕴尉兄弟俩光宗耀祖的蕴老九,这件事就这么被定了下来。
伯娘卖粮得了银钱都补贴了儿子,手里头依旧紧巴巴的,早就打上了佃租的主意,蕴尉如今这一说等于是断了她的财路,她自是不乐意。但是距离蕴老九警告她没几日,她还不敢有什么动作。
也不知道是伯娘走运还是蕴尉倒霉,蕴尉某日早起读书着了凉,因为之前中毒伤了底子,这次蕴尉病的很是不轻。
于是,伯娘又提起之前仙姑说的话,这次连要给蕴尉当爹娘的人选都选好了是离他们不远的王家村的一对夫妻,男的王铁根是蕴尉的远方表舅,原先有儿子出海死了,想过继亲戚家的儿子养老送终,因此会对孩子很好。
闻言,蕴尉挑眉,“哦,伯娘为我打算的倒是不错,只是我爹蕴二柱的香火该由谁来继承?”
听到蕴尉这么问,伯娘很是高兴地回答:“我家荣哥儿媳妇不是刚生了儿子么,就过继你爹当孙子了!”
蕴尉笑起来,“我原以为要把堂兄过继给我爹的,原来过继孙子也行么?也亏得大伯和大伯娘舍得,这可是长孙呢!”
伯娘也笑,“行的,行的,你爹就你一个儿子,当哥嫂的无论如何也得给他把儿子护住了啊!”
蕴尉笑得拍起桌子来,“嗯,伯娘费心了。爷爷和景福伯伯呢?也觉得把我过继出去好?”
蕴老九和景福觉得蕴尉过继不过继无所谓,他们是血亲,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如今把蕴尉过继出去也是为了护住他的小命,为了他好,所以将来蕴尉富贵了也不能忘了本。
蕴尉不等蕴老九表态就接着说:“若是真的过继出去,我就连姓都改了,以后蕴家再与我无半文钱关系,你们是贫是富,我是富贵还是落魄都不再相干。即使将来某日我考取了举人功名光耀的也是人家的门楣了!”
“富贵都是虚名,命才是自己的啊!命都没了何来富贵,伯娘也是一心为你想啊,恁怎么能把伯娘当恶人!”伯娘没料到蕴尉会把话说得这么绝,拍着胸口一脸委屈地说。
蕴尉讥讽地看了伯娘一眼,又看看蕴老九父子,“伯娘说得也甚是有理呢,让我再考虑考虑看看。”
说完这话的第二天一早,蕴尉就买了几样礼物,孤身一人去了王家村。
只是稍做打听蕴尉就找到了王铁柱夫妇家,主人一开门,蕴尉乐了,原来还是熟人!“王老伯!竟真的是你家!村口有人给我指路说是直走院里有棵桃树的就是我找的人家,我还想着真巧,我王老伯家也有棵桃树呢!”
“小哥怎地来了?快进来!”王老伯见到这个自己和媳妇都很喜欢的娃儿也很高兴,欢欢喜喜地将人让进屋里。他还不知道蕴尉要跟他说的事儿要让他和媳妇辗转反侧好几夜。
第19章 偶遇
蕴尉与王老伯、姜大娘闲话了几句家常,聊了聊分别以来的近况。在姜大娘起身要去忙活给蕴尉做几个好菜的时候被蕴尉拦住了。
“大娘,我今儿来其实不光是为了来看看你们二老。”生活在新社会的蕴尉根本不了解血脉传承对一个家庭的重要性,所以他没什么压力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我想认二位做干亲,我家情况挺乱……”
蕴尉把自己被伯娘蕴秦槐花坑害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之后期待的看着二老。老两口对视一眼,都沉默了下来。蕴尉这娃子他们夫妇二人都很喜欢,亲生的儿子没了,能把这个娃儿过继过来他们很高兴,可是这娃儿家也只是一根独苗,他们就不好坏人香火,不过继也就罢了,可是认干亲?
认了干亲是要上族谱的,等他们老两口百年之后家里留下的东西,干儿子也是能分一份的,多了一个干儿子还有亲戚愿把自家孩子过继给他们么?
看到二老沉默下来,蕴尉察觉到不对,“二老可是有什么难处?二老放心,我认二老为干亲,虽说是权宜之计,但是我一定会把二老当亲爹娘,为二位养老送终!”
王老伯看了老婆一眼,叹了口气,“娃儿啊,俺们也不瞒你。之前有亲戚牵线,说俺有个表妹妹去了,留了一个娃子要过继给俺,俺们并不知道是你,也不知道你家里就你一根苗,知道了,俺们就是没人送终也不能同意啊!”
“这我知道,老伯和大娘,不,是表舅和表舅母都是好人!”蕴尉见王老伯心情有些激动,连忙打断老人家的话,让他心情平复一下。
“哎,俺不是好人啊!俺,俺也想要个儿子好给俺传宗接代、养老送终,俺不能让老王家在俺手里断了根啊!”王老伯一脸羞愧。
这是被拒绝了?
“表舅,对不住,是我考虑不周了。”看到王老伯的样子,蕴尉明白是自己把事情想得简单了。他不愿为难这两个善良的老人,实在不行他用爹娘留下的银钱,雇一对儿“爹娘”就是。小学生都会的把戏,他岂能玩不转!“我之前相认二位做干亲,除了想二位帮我挡一挡我家大伯娘,也是觉得二老人善,想跟二老做个伴,并没有想别的。若是表舅为难,就当我没说过!”
老两口又对视了一眼,这次是姜大娘开了口:“舅娘是个女人,没啥见识,要是说错话,娃子你别往心里去啊!”姜大娘等蕴尉点了头才继续道:“俺们这儿干亲也是能上族谱、继承家业的。都说破船还有三斤钉,凭着这点东西也是有人愿意上咱家来的,可要是多个人分分……”
蕴尉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出来,“舅娘”蕴尉顺着姜大娘改口叫了“舅娘”“您说的我倒是不知道,只是我觉得既然我姓蕴,继承了蕴家的家业,那王家的家业自该由姓王的来继承。舅娘认为对么?”
蕴尉自觉没说什么不得了的话,姜大娘和王老伯却羞得无地自容。“是你舅娘小家子气了,娃儿你家都有驴车怎会看中我们这点破烂东西,也就我们这俩老东西当成宝贝啦!娃儿你别见怪,别见怪!”
“怎么会?老话说的好,破家值万贯!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己的草窝,啥都是自家的好啊!”蕴尉丝毫不以为意的笑容让老两口放下心来。
紧张的气氛有所缓和,蕴尉正考虑再说点什么把这件事揭过去,却听见门外喊:“王老伯在家么?”
“咋听着耳生,谁啊?老头子,你去看看!”蕴尉本想借机告辞,姜大娘这样一说他倒是不好走了。
王老伯出门一瞅立刻高兴了,“小哥你咋来了?身上这是好利索了?”
听到王老伯的声音,知道不是不认识的人,蕴尉便对姜大娘说:“舅娘,既然你家来客人了,我就先走啦。改天我再来看你和表舅!”
姜大娘挽留不住,只能跟着蕴尉走到门口,恰巧碰到领着客人进屋的王老伯进来,“咋的这么快要走?不行,不行,都留下,过晌就让你们大娘做两个菜,咱爷们喝两盅。尉娃子,都不是生人,留下吃饭吧!”
蕴尉这才发现王老伯领进来的竟然是秋寒屿!
哇擦!
这是蕴尉的第一反应,今天这是注定尴尬到底了!蕴尉硬着头皮作揖:“秋公子有礼!”
秋寒屿见到蕴尉,心情本就不错,看到他乱七八糟的施礼问好,心情更加爽朗起来。上次就发现了,这人行的各种礼都不伦不类,这种低级的错误不该在一个饱读诗书的秀才上出现才对啊!
秋寒屿心中开始怀疑,莫非师尊让他找的差异不是事而是人?
“蕴公子有礼!”为了不让蕴尉继续尴尬下去,秋寒屿没有指出他行礼时的错误,只是学着他的样子对着蕴尉也施了一礼。“上次与蕴公子匆匆一面,聊得不甚尽兴,在下还感慨了许久不知公子幽居何处,不能与公子畅谈一番,如今竟然再次巧遇,真是缘分不浅啊!”
蕴尉心里说着:早知道你来,我才不来呢!脸上却带着笑容道:“是啊是啊,好巧好巧!”
“拣日不如撞日,今日咱们就借老伯的宝地畅聊一番如何?”秋寒屿有心试探蕴尉,自然跟着王老伯夫妇一起挽留蕴尉。
“我也很想与公子畅谈古今,但是今日家中确实有事,不便久留,咱们改日再约不迟……”蕴尉竭力推脱。
“怎地?做不成干亲,娃儿就不愿意在表舅家吃口饭了?”王老伯不乐意了,这下蕴尉不好不给王老伯面子,只得留了下来。
爷们儿们都坐在一起闲聊,姜大娘则麻利地忙活起灶间的活计来。
聊了几句之后,秋寒屿状似不经意地问起:“刚刚似乎听闻你两家要结干亲?”
“结干亲是大事,怎可轻率?刚刚也只是我随口提了一句,表舅和舅娘正在考虑呢!”蕴尉也轻描淡写地将此事敷衍过去。
第20章 干亲
“娃儿,你说的这事儿,俺跟你舅娘都会好好想,想好了就给你信儿哈!”王老爹一脸歉疚地跟蕴尉说。好似没有立即答应蕴尉的要求是多么对不起他的一件事。
“表舅,我就随口说说,你甭想太多。你和大娘乐意,我就当儿子孝顺你们,不乐意,我就当外甥孝顺你们,都一样的!”蕴尉笑着安慰王老伯。“只是我家大伯娘那里,还请表舅暂时不要推辞掉,再拖他们一阵子。”
“哎哎,不会辞掉,不会的。”听到自己能为蕴尉做点事儿,王老伯心情好了许多。因为三人年纪和所处的阶层都差距颇大,就算蕴尉和秋寒屿都在迁就王老伯,要聊到一起还是很费劲。接下来的几人胡乱瞎聊一阵,吃过午饭,蕴尉和秋寒屿就双双告辞了。
王家村与蕴尉所住的村子距离并不远,所以蕴尉是独自走过来的。而家住县城的秋寒屿则必须搭乘交通工具。秋寒屿的交通工具在不论在古代还是现代都不是一般有钱人能拥有的——马。
在一辆驴车都是富户才能拥有的时代,一匹马的价值大概相当于名牌跑车的价值了。因为马匹贵重,王老爹领人进门的时候,把马也牵进了院子。
如今两人同时离开,却只有一匹马,两人只好都不骑,双双往村外走。倒不是这匹马驮不了俩人,实在是两个大男人共乘一骑的画面太美,太吸引人!
既然同路而行,自然不可能默不作声,秋寒屿先开了口,“刚刚在王老伯家里闲聊,隐约觉得蕴公子似是碰上了什么难事?不知蕴公子是否方便告知在下,让在下一尽绵薄之力。”
“不是很方便!”蕴尉还是觉得自己跟秋寒屿不是很熟悉,起码没熟悉到可以告知家丑的地步。
“那是在下逾越了!只因公子于在下有救命之恩,在下一直希望有个机会可以报答公子!”秋寒屿一脸平静,似乎刚刚被拒绝的不是自己。
“救了公子性命的是王老伯夫妻,不是我,我带你们进县城不过是举手之劳,公子不必放在心上。”蕴尉突然觉得有点烦。不过是个小忙,用得着三番四次挂在嘴上么。
秋寒屿一直在观察着蕴尉,他眼中一闪而过的不耐烦自然没逃过秋寒屿的眼睛。“我对公子有一种天然的亲近之感,不知公子是否有同样的感觉?”
若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若是说这话的人是个妹子,蕴尉一定会觉得受宠若惊,自己这是被人搭讪了?“咳,秋公子家住的远,不若骑马先行,不必陪我缓步慢行。”
秋寒屿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陪着蕴尉往前走。直到走到了蕴尉住的村子口,“秋公子,前面就是我家了,你要进去喝杯茶么?”
蕴尉心里想着:如果你敢说好,我就……
“下次吧,现在天色不早了。改日在下再上门叨扰。”说完,秋寒屿对着蕴尉点头示意了一下就翻身上马扬蹄而去。
直到这一骑的影子消失在路的尽头,蕴尉才摇摇头往回走。他要考虑的事情太多,这个明显是过客的人不在他考虑的范围内。眼下最重要的是找一对儿稳妥的“爹娘”。
因为这事儿蕴尉不能跟任何人商量,蕴尉直接就揣了银子出门去做了,而当真的把想法付诸实践之后,蕴尉发现自己的想法太简单了。
首先买一对儿夫妻根本行不通。蕴尉问遍了县城的牙行,不是年龄不合适,就是在主家犯了错被发卖的。后面这种在县城很少见,所以来个人一打听就底儿朝天了。也可以买一男一女凑一对儿,但考虑再三之后蕴尉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俩不熟悉的人装夫妻,露馅不要太快!
后来蕴尉又想花钱雇一对儿夫妻,然后发现自己人生地不熟,根本找不到个信得过的人。赶走了大伯一家再招来一窝就得不偿失了。
考虑了几天之后,蕴尉再次找到了王老伯夫妻。这次他不是希望能跟老两口结干亲的,而是希望老两口能帮他找个稳妥的人家。
听完蕴尉的要求,王老伯叹口气,“俺跟你舅娘商量过了,俺们认你当干儿,只是委俺跟你舅娘攒下的点东西不能给你,屈娃儿你了。”
王老伯的回答让蕴尉很意外,他已经一点都不抱希望能让老两口同意了,可是生活就是这么处处充满惊喜。“谢谢表舅,谢谢舅娘!”
“这哪里需要谢啊,你不嫌弃俺们委屈你就好了!”虽然不是将蕴尉过继到自己名下养,但是能收做义子姜大娘也是很高兴的。
“不委屈,怎么会委屈呢?表舅,舅娘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孝顺二老的,等咱们正式认了干亲,我就把二老接到我家去,咱们一块住!”蕴尉家的房子院子虽不出彩但也比只剩老两口操持的屋舍要好的多。
“哎,不用不用,俺跟你表舅就住在这里就行了,要是跟你住,就要有人说闲话了。而且这房子顶住不顶闲,现在看着破,收拾收拾也能见人,要是没人住日子久了就要塌了。俺们还指望着它能给俺招个儿子呢。”说到后面,姜大娘的声音变得落寞起来。
“这房子将来确实要留给二老的儿子,不过为了家财才愿意过继过来的,我觉得不好,不若家里有养不过来小孩子表舅和舅娘挑一个,从小养大的会比较亲。舅娘觉得呢?”蕴尉试着转移话题。
“这些年年景还不错,但凡是生下儿子的,有几个会舍得送人啊!”王老伯摇头明显不认同蕴尉的话。
“表舅此言差矣,咱们看天吃饭的,哪能一辈子都风调雨顺呢?现在没有将来总会有,咱们总要挑个好的。”蕴尉对给老两口挑个好儿子这件事信心很足。
“咱家就这境况,挑个好孩子,不是委屈了人家么。”姜大娘对此也不持乐观态度。
“等咱们认了干亲,那他就是我弟弟,将来少不得要互相帮衬。区区不才现在只是个秀才,再过几年或许还能再进一步,总之不会拖累弟弟,让弟弟受委屈就是!”蕴尉言语间不经意就带了点得意,完全忘了不久前背书时候的要死要活。
第21章 挖坑
“夭寿哦,俺们竟然不知道娃儿是秀才公!”王老爹突然变得无措起来,“素秋,咱们,咱们……”
姜大娘也没了主意,“这个,咱们高攀不上啊!”
蕴尉没料到自己一句话定下的事儿要黄,“干爹,干娘,秀才也是人啊,你们嫌弃我是秀才么?”
“这怎么敢……”姜大娘话没说完,突然意识到什么,“你叫俺们什么?”
“干爹,干娘啊!”蕴尉本来想直接喊爹娘的,可是心里底限没那么低,突然叫爹娘还叫不出来,叫干爹干娘倒是没什么压力。“干爹,干娘嫌弃我是秀才么?”
“你这娃儿,还没行认亲礼,俺们也没准备改口费,你咋就改口了?”姜大娘已经许久没有听人叫她娘了,即使是“干娘”也让她很满足,所以埋怨的话里也是带着喜悦的。
“你……是觉得俺们高攀你了。”王老伯也是挺高兴,但是总比姜大娘冷静些。
“干爹说这什么话?我是觉得二老人好才相认干亲。当儿女最大的福气就是有一对儿慈爱的爹娘,二老心地善良对陌生人都能悉心照料,对儿女肯定更好。这样说来,倒是我这无父无母的孤儿高攀了二老这对儿好爹娘了呢!”上了十几年学的蕴尉忽悠一对大字不识的乡下老夫妻不要太容易,三绕两绕就把人绕了进去,最后欢欢喜喜地答应去找人看个好日子行认亲礼。
选定了日子,就该请客人了,蕴尉贼兮兮地为蕴秦槐花一家挖了个坑,“干爹,请人的时候就说咱们两家结亲,别说是认我当干儿子哈!”
“你这憨娃儿,一男一女才叫结亲!”姜大娘笑着点点蕴尉的额头,她是看出来了,这娃儿就是读书灵光,旁的比那小儿还不如呢。“行了,这边俺们去叫人的时候都说是家里有喜事,这几年亲近的人家都知道俺们等个儿子,这么说都知道是啥事儿,就算到时候不是过继礼只是认干亲也不能说咱们骗人。”
蕴尉笑着对着姜大娘比个大拇指:“还是干娘厉害,想得周到!”
姜大娘活了大半辈子,还没被人这么夸过,被个娃儿夸奖了,尤其这个娃儿就要成为她干儿,她从心底笑了出来,王老伯在一旁也跟着笑,只是在另外两个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用袖口拭了拭眼角。从俩儿子离开,老妻就再也没这么开怀的笑过啦。
蕴尉这娃儿真的不错,如果将来没有娃儿再肯过继到他家来,他们老两口就守着尉娃子过,就算将来他这一支断了传承也是命,他认了,有尉娃子这么个好儿子,他不亏!
请人看的日子在半个月后,蕴尉回自个儿家把藏钱的鲤鱼摆件和亲娘做的几身新衣服,外加装房契地契的小木盒拿到了干爹干娘家,剩下的东西值钱的也就一头小毛驴,被他骑着每天出门,剩下的东西由着蕴秦槐花去作了。
原本他没打算拿衣服的,可是某天吃饭蕴秦槐花当着蕴尉的面儿说这些日子在一直在蕴尉家里忙里忙外,都没有功夫给儿子做衣服巴拉巴拉。
蕴尉只听了一耳朵就知道他这伯娘是惦记上他那几身新衣裳了。原身的爹娘也是疼孩子的,做的几身衣服都是用细棉布做的,阵脚细密,外衣的边角还绣了花纹。
那几身衣服是原身的娘留下的最后东西了,就算不为这个蕴尉也不会把衣服送出去,他跟那堂哥还没这交情,便假装没听懂,麻溜地吃完饭,碗一放下,“伯娘要是觉得忙不过来就家去吧,反正我就要过继出去了,家里这点活计就不劳烦伯娘了!我吃完了,大伯,伯娘慢用!”
蕴尉把要说的说完,转身回屋就把值钱的东西收拾收拾第二天一早都送到了干爹娘家里,他这些日子为了认亲的事儿整日都在镇子和王家村之间奔波,只有傍晚才回来,这些东西放在家里不安全。
不过,蕴秦槐花说起衣服倒是提醒了蕴尉,干爹干娘这些日子都在忙着给他准备见面礼。虽说不是第一次见,但这似乎认亲礼的一部分,老两口都很重视。
蕴尉知道老两口日子过得不宽裕,好不容易得点银钱都攒着好过继儿子,所以认亲所需准备的东西他都借口老两口外出不便自己去买回来了,但是他还真没想到给老两口买点东西。即使这不是认亲礼必须的,他还是想给老两口准备点什么。
选来选去,直到认亲礼的前一天,蕴尉才给干爹选了一套还不错的小酒盅并两小坛好酒,给干娘选了一副金银扭丝的耳圈儿。统共花了不到十两银子。不是蕴尉不舍得花钱,而是他们两家现在都是普通的农户,太打眼的东西容易遭人惦记。
选好了东西,蕴尉索性直接就给老两口送了过去。看到蕴尉过来,王老伯松了口气,“还以为你今儿不来了,快进来,有事儿跟你商议。”
蕴尉一进门就受到了干娘的热烈欢迎,“赶巧把俺给你做的衣裳试试,不合适俺趁着还有工夫赶紧给你改改,明儿好穿。”
试好了衣服,蕴尉趁机把自己准备的东西送给老两口,被二老好一通数落,嫌弃他乱花钱。
“也就这一次,明儿认亲,我也想让干娘漂漂亮亮的,这耳圈只扭了细细的一条金丝,不贵的。二老就别数落我了!”蕴尉连忙讨饶,顺便岔开话题,“干爹不是说有事儿要跟我商议么?啥事儿啊?”
“俺想着明儿认干亲的事儿旁人都能瞒着,但是族长那儿是不能瞒的,一个是明儿的礼要族长主持,再一个要是让族长觉得咱家不拿他当回事儿,以后家里日子是要艰难些的。俺跟你干娘倒是不怕,俺们都是老骨头了,他难为俺们能难为几日呢,倒是你,干儿也要记族谱,俺怕他到时候因这事儿拿捏你。”王老伯满心为他打算,蕴尉心里怎能不明白。
“嗯,干爹说的有理。干爹觉得怎么合适,咱们就怎么办吧。要不咱爷俩现在就去族长家里一趟?”
王老伯想了想,“也中,你买的酒提一坛,肉也割一条。他家有个小孙子,再包一包糖果子就差不多了。”
“肉和糖也就算了,酒可不行,那是我专门孝敬您的,旁人不给!”蕴尉似真似假的话再一次逗笑了老两口。
“行,就给肉和糖,酒俺自己留着喝!”王老伯笑得合不拢嘴。
第22章 撒泼
王家的族长人还不错,王老爹解释了一番之后,倒是痛快的答应了,没做什么为难。
第二日便是认亲的正日子。一早蕴尉就被蕴秦槐花喊了起来。今天的蕴秦槐花看着比往日精神了不少,仿佛有喜事的人是她。这么说其实也没错,如果她没被蕴尉摆一道,那么蕴尉家里这些东西可都是她家的了!
早早地,驴车就拉了蕴尉、蕴老九父子和大伯两口子到了往家村。王老伯家里已经有来帮忙的人进进出出了。虽然没做特别的装饰,但是蕴尉就是觉得这个略显破旧的小院子今天透着股喜庆热闹劲儿。
因为今天院子里也摆了酒席,蕴尉家的驴车只能拴在门外的树上。蕴尉一进门就看见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听老伯说今儿家里有喜事,我便来凑个热闹,蕴公子不会不欢迎吧?”秋寒屿看到蕴尉进门就迎了上来。因为往来人多,为了不碍事儿,两人站的略近。
眼看着秋寒屿将两人的社交距离拉近到亲密的范围,蕴尉即使恨不得后退三大步,此时也只能站着不动,还要陪着笑容说:“怎么会?秋公子驾临,蓬荜生辉!”
看穿了蕴尉的口不对心,秋寒屿只是唇角微挑。他对可以和这个这样亲近感到高兴。这是前世今生第一次出现的事情,对此他觉得不讨厌。
两人聊了没几句,客人便陆陆续续的到了。秋收已经结束,各家的活计已经忙得差不错,所以这天来凑热闹的人不少。就连一直在外读书的蕴荣也喊了回来收礼钱,美其名曰帮忙。
看到蕴荣在门口逐个跟来道贺的人要礼钱,蕴尉冷笑一声。今天就是王家过继个儿子请亲戚来吃顿饭认认人,来客又怎会带礼钱,能带包点心都算关系很近的人家了,最多也就是拿一把鸡蛋,从地里薅一把小青菜之类的。身为这个世界的土著竟然连这个都不知道,或者说不是不知道而是这家人已经想钱想疯了。
蕴尉懒得去挡着这家人丢人,装作没看到,只等时辰到了给干爹干娘磕头认亲。也许伯娘一家都把心思放在搂钱上了,倒是没有别的幺蛾子出现。
当王家的族长说出蕴尉只是认王铁根夫妇为干亲而不是众人所以为的过继的时候,大家都愣住了,而蕴尉趁大家都愣住的功夫,麻溜地磕了头,收了用红纸包着的改口钱,脆生生地喊出:“干爹,干娘!”
他的话音刚落,紧接着蕴秦槐花“嗷”地一声冲了出来,“说好了是过继的,怎么变成了认干亲,你们王家村欺人太甚!”
“你是何人竟敢在我们王家村的地界上撒野!”族长很不高兴,脸拉得很长。他们王家村的汉子是不是沉寂太久了,现在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出来蹦跶。
“俺是蕴尉的大伯娘,这事儿是俺牵的线,当初王铁根明明答应是把小扫把星过继回去的!”突然出现的变故让蕴秦槐花乱了方寸,说话也忘了顾忌。
“哼,你说过继就过继?你问问来人,说听说今儿王铁根家要过继儿子啦?”族长冷哼一声,打定主意要修理修理这个不知分寸的泼妇。
来观礼的人刚刚听说是认干亲的时候集体蒙圈了,不约而同地觉得王铁根夫妇俩不厚道,怎么还糊弄人呢?此时族长这么一问,大家回想了一下王铁根两口子请人时候的说辞,人家只说家里有喜事,还真没说是要过继儿子!谁能说认干儿子不是喜事?听说这个干儿还是秀才公呢,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确定了王铁根夫妇没骗人,众人纷纷指责起蕴秦槐花闹妖,当然就算王铁根真的说了谎,来人也还是会指责蕴秦槐花的,谁让这里是王家村,今天来吃席的大多数是姓王的呢。
吃了这么个大亏,蕴秦槐花心有不甘吵闹不休,眼看王家村的人面色越来越黑。汉子们不好对妇人动手,但是今天来吃席的可不光汉子,要知道大多数汉子家都是有婆娘的。
几个相熟人家的婆娘已经开始撸袖子了,蕴荣一看境况不对,连忙扯住了他娘,在她耳边说:“撒泼也看地方!”这可是人家的地盘!
蕴秦槐花这才分神看到已经聚拢上来的几个婆娘,哑了火。
“王老伯,既然已经礼成,是不是可以开席了?族长和各位亲友已经站了很久了。”秋寒屿站到蕴尉身边,虽然是对王老伯说话,但是看着的人确实蕴荣母子。
他的目光很冷,冷得让母子二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们不知道秋寒屿前世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他们感觉到的寒意是切切实实的杀意。当然,秋寒屿不可能为了这么点点事儿就杀人,就算他们得罪的人是蕴尉也是一样,他又不是杀人狂魔,他刚刚只是警告他们罢了。
秋寒屿的话算是给王老伯一个台阶,今天是他跟老妻认干儿的好日子,闹太凶不好看,尽管这场闹剧在他们预料之中。“让大家看笑话了,开席吧,大家吃好喝好。”
王老伯夫妻老实一辈子,此时也不欲把事儿闹大,可蕴秦槐花却不想把事儿就这么揭过,她算计了这么就,眼看就要成功却突然变为一场空,她怎么能静静接受。她还要闹,就算认干亲这事儿已经成了定局,她也要王家吐出点好处来。
“说什么认干亲,恁不就是看中俺侄儿家的家产了么?两个老不死的,也不看看恁有没有这个福分!告诉恁,俺家小叔两口子虽然不在了,但是蕴家不是没人了,恁想要霸占俺侄儿的家产也要问问俺们答不答应!”
王老伯两口子是蕴尉到这个世界来之后最为亲近和喜爱的两个人,此时被一向惹人厌憎的蕴秦槐花这样指着鼻子骂,蕴尉也不高兴了,“是我先想认干爹干娘的,要说有人要霸占我的家产……伯娘,它们现在不都在你家的口袋里么?”
客人们刚刚进门的时候就被眼前母子俩下作的嘴脸给膈应过了,再说他们大多姓王,要站在那一边根本不需要犹豫。
“恁胡说八道,俺劳心劳力伺候恁几个月,恁竟然胳膊肘往外拐,恁个小扫把星,恁克死爹娘……”蕴秦槐花还想再骂,眼前突然出现一个人影,然后眼前一黑,不省人事了。
第23章 回家
“可以上菜了!”秋寒屿很认真地看着王老伯,好像刚刚把人劈晕的不是他一样。
一看媳妇倒在地上,蕴大柱再窝囊也不能不出声了,到底都是姓蕴的,蕴老九父子俩也不得不站在他身边。
然而不等蕴大柱出声指责,秋寒屿先开口了,“若是看不住就不要放出来了,伤着人就不好了。”
蕴大柱以为秋寒屿是在笑话他管不住屋里人,憋红了脸。秋寒屿却像没看到一样继续说,“尽快带她到县城找个大夫看看吧。”
蕴尉眼珠子一转,立刻接话,“秋公子,我伯娘是病了么?你家是开药铺的,见识的多,我伯娘这是什么病症啊?”
秋寒屿在心里赞了蕴尉一声机灵,脸上的表情愈加严肃,“我们杏林药铺曾经收治过这种病人,我记得当时大夫说是间歇的失心疯,平日里不发病的时候做活吃饭都跟正常人一样,若是发病……就是这个样子,还会越来越厉害,先头只是骂人后面是打人,再后面我也不知道了,但是听闻过有邻县疯子杀人。而且……”秋寒屿顿了顿,瞥了站在一边的蕴荣一眼,“听说有这种病的人,子孙八成也会有。”
蕴尉险些憋不住笑出来,连忙偷偷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原来如此!大伯,伯娘的病要紧,我就不虚留你们了,赶紧去县里给伯娘和……看看吧,别心疼银子。”
“我娘没病!”眼看着蕴大柱被蒙住了,蕴荣跳了出来,他们绝不能承认秋寒屿的话。他不能有一个疯子娘,他也不能有疯病,不然他的仕途就全毁了。“我娘她只是太激动了,对,她只是情绪起伏太大才晕倒的。”
这次换成蕴尉蒙圈了。刚刚秋寒屿的动作虽然挺快,但也不是快到让人看不清啊,众目睽睽之下,蕴尉只能给自家堂兄编瞎话的能力点个赞。
“哦,那就赶紧接回家去吧!”蕴尉呆呆地说。
蕴大柱眼见事情变成这样,连读了书能说会道的儿子都没有办法挽回局面,他只能背起媳妇领着儿子灰溜溜地走了。
少了闹事儿的人,接下来的宴席挺顺利,但是散席后今日的闹剧免不了被人说道很久了。
所幸,王老伯两口子都看开了,俩亲儿子没了之后他们没少被说嘴,已经习惯了,只要自家日子过得好,旁人说两句又不能少块肉。而这些对蕴尉来说都不叫事儿,根本都没入耳。
送走了留下来帮忙收拾的大姨大妈们,蕴尉扶着自家干娘进了屋。屋里他干爹还在陪最后一位客人说话。
“今日之事,多谢秋公子了!”蕴尉心情愉悦地说,这个秋公子见过几次都是冷声冷面的,没想到黑起人来也是一把快刀啊!蕴尉在这个时代认识的人不多,本来对秋寒屿印象就挺好,通过今天这事儿更是亲近了不少。
“不必客气,如过你家伯娘要吃药,可以让她到杏林药铺来,我会嘱咐掌柜给她算便宜点。”秋寒屿一脸认真。
“啊?那凶悍妇人真的有病啊?这可怎么使得?我儿跟她一起住了好久呢!”干娘王姜氏拍拍胸口,嘴里不住地念佛,“还好佛祖保佑,我儿平平安安。”
蕴尉摸摸鼻子,心说:“干娘,你儿是平平安安的,可是她家侄子是真的被害死了啊!”
“咳,干娘,干爹,不如今晚您二老跟我回去住吧?我好趁机将他们赶走,留在家里终是祸患。”蕴尉一直像将老两口接到条件更好一些的家里去。“就算您二老不愿意常住,咱们把人赶走了就回来。”
虽说不在意村里人的闲话,可是认亲第一晚就上干儿家去住,还是不太好啊。王铁根夫妇都在犹豫。
“至少去认认门。”秋寒屿也帮忙劝说,“他们只会说蕴公子孝顺,二老有福气。”
最终还是干爹拍了板,“去。管他闲话不闲话的,我儿最重要。你们读书人说的对,睡得多了梦就多!”
蕴尉乐了,“干爹说的对!睡得多,梦就多!”
因为蕴大柱背着媳妇走的不光彩,所以没好意思去牵驴车。而蕴老九父子俩因为蕴大柱媳妇的言行始终抬不起头来,虽然坚持到了散席,但是一刻也没多留,一有人走就告辞离开了。他们不是主人自然也不好架着驴车离开,所以现在正好拉着干爹娘回家。
蕴尉很开心,坐在驴车上看到有人打招呼还会回应,“昂,领着干爹干娘去我家认认门。”
秋寒屿骑马跟在一旁,明明并不是多么熟悉的人,却仿佛让他也融进了这一家和乐的氛围中,不知不觉就跟着到了蕴尉家。
“秋公子?”蕴尉不解地看着秋寒屿,这时候天已经擦黑了,这人难道还要去他家吃晚饭么?
“人多势众。”秋寒屿才不会说自己跟的太高兴,不小心跟回家了呢!
“哦,对对对,干爹年纪大了,我一个人可打不过他们一家子!”蕴尉立刻领会了秋寒屿的意图,“好兄弟,谢啦,改日让干娘给你做好吃的!”
几句话的功夫,一行人已经到了大门口,前院的大门果然开着,那一家人从王家离开之后直接回到这儿来了。看来他们已经把这儿当成自己家了。
蕴尉冷笑一声,“干爹干娘稍等,我先去把后院的门打开。”他们这边一动,屋里就听到了动静,蕴大柱夫妻俩立刻从屋里出来了。
“尉娃子,回来了啊?”蕴大柱笑呵呵地问。
“是啊,我家么,怎么能不回?倒是大伯,啥时候回家啊?”蕴尉也不急着去开门了,直接开口问。
蕴大柱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尉娃子咋说话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撵俺们走呢!”
“我就是在撵你们走啊!”蕴尉很坦然地说,现在村子里的人还没听着动静过来围观,赶紧把难听的话都说了,不然待会儿有人来了骂着不爽。他还想考个举人,现在还不能有个不敬长辈的名声。“我家的钱都搜的差不多了吧?还想占我家房子和地?长没长那么大的脸啊?”
第24章 同睡
“恁个有娘生没爹教的小杂种,恁,恁再说一遍?”要说女人的战斗力就是强,蕴尉跟蕴大柱掰扯了好几句都没有人露头,这女人一嗓子就把周边正在家吃饭的都给嚎出来了。
“我是说,干爹干娘要来家里住,我就不再劳累大伯,大伯娘照顾我了。本来该留大伯和大伯娘多住些日子,可是伯娘也知道,家里地方有限实在住不开这么些人……”蕴尉立刻变脸,一脸无辜地看着屋门口的人。
“你这是卸磨杀驴啊,众位邻里给评评理啊!俺们两口子又花钱又出力,伺候他吃,伺候他喝,认了干亲就回来要撵俺们出门啊~~!”蕴秦槐花噗通就坐在地上开始哭,“小叔啊,你是造了什么孽,竟然生了这么个白眼狼!”
“伯娘,嚎就嚎,不该叫的别叫,小心我爹听到你叫他今晚上就来跟你谈谈你是怎么伺候他儿的!”听到蕴秦槐花还有脸喊原身的爹,蕴尉脸就拉了下来。
“俺们怎么伺候恁的啊?恁说,俺是短了你吃还是短了你喝!”蕴秦槐花在这方面还是很理直气壮的。
“吃的也好,喝的也好,你们不吃的也给我吃啊!”蕴尉冷笑两声,“大伯娘没忘了,我爹娘头七还没过,我就差点病死吧?”
蕴秦槐花脸色骤然一边,还是咬着牙道:“那是恁身子弱,伤心太过的事儿,跟俺们有啥关系!”
“哼哼,我信了,你说我爹他信么?”蕴尉声音很轻,眼神很飘地扫了一眼院子,仿佛院子里真的有什么东西一样。
蕴秦槐花脸色变得煞白,“恁,恁吓唬我,恁,恁就是白眼狼……”
“够了!还不够丢人,是不是!”蕴老九黑着脸从人群里站出来,“从哪来滚回哪去!”
“九叔,你看看都这么个时候了……”蕴大柱讪笑着跟蕴老九求情,“再说,也让俺们收拾收拾东西。”
到底是都是姓蕴的,这时候把人撵出去背后还不知道怎么被人笑话,尽管现在也少不了被人笑话,能少笑话两句还是少两句的好。蕴老九沉着脸看向蕴尉,“尉娃子,你怎么说?”
“也行,该收拾的都收拾好了,别说我这个当侄儿的贪你们的东西。”蕴尉转身对蕴老九说,“爷爷,你看,我家就两间房能住人,今儿这么些人住不下啊,能不能让我干爹干娘今晚到你家凑合一晚?”
言下之意,我给你面子让人住下了,我干爹干娘你看着给安排吧!
蕴老九点点头,同意了蕴尉的要求。“今晚你们就在我家吃吧,让你奶奶多做俩菜。”
蕴尉想了想,就同意了。蕴老九虽然有些私心,但是还在可以容忍的范围内,现在还不用跟他翻脸,因此常走动也没什么不好,便领着干爹干娘和秋寒屿去了蕴老九家。
秋寒屿走在最后,要出门前他忽然顿住,回身对着蕴大柱夫妇说:“药不能停!”
“噗咳咳……”走在前面的蕴尉脚下一绊,被口水呛个正着。
“你这娃儿想什么呢?走平路也能绊一跤!”干娘王姜氏虎着脸数落他。
“没事儿,没事儿,刚刚有点走神……”蕴尉好容易安抚了王姜氏,错后一步走到秋寒屿身边,嘴长了几长,末了道:“何弃疗?天凉王破?”
“嗯?什么?是什么阵法么?”秋寒屿疑惑地看着蕴尉。蕴尉与他对视半晌败下阵来,终于确定秋寒屿是自主领悟了“药不能停”技能的。
吃了晚饭,蕴尉就把干爹干娘留在了蕴老九家,然后对着剩下的秋寒屿说:“秋公子,天色已晚,走夜路不安全,今晚就跟我凑合一晚吧?”
“叨扰了!”秋寒屿点点头,同意了蕴尉的提议。
两人无事可做,早早地洗漱上炕。因为时候太早,两人都有些睡不着,蕴尉提议:“咱们聊聊吧!”
对面的人沉默了一会儿,“你不该让他们留下!”
“唉,我也知道,他们这一留下指不定要作什么妖,可是今天确实晚了,如果我坚持把人撵出去,在村子里就坏了名声,我还想考举人呢!”蕴尉翻个身侧躺对着秋寒屿。
“可是夜长梦多!”
“那怎么办?不留也留了……”
对面的人又沉默了一会儿,“我多留一些时日!”
“那有劳秋公子啦!”蕴尉没有推辞,最多以后需要他帮忙的时候他也主动些就是。
“叫我煦乾,我的字。”
“嗳?你也有字啊?我的字叫君清,不过你叫我蕴尉也行。我还不习惯用字,要是你叫我我没反应过来就糗大了。我可以叫你寒屿么?”
“嗯,可以,小尉。”
“你……算了,随便你叫啦。”
两人聊着没营养的话题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第二天天大亮蕴尉才醒过来。
蕴尉醒来的时候秋寒屿还在身边闭着眼。蕴尉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没法子,人太帅了,在他的时代绝对是看一眼都要给钱的水准。
看过瘾,蕴尉才恋恋不舍的起床穿衣服,等他穿好衣服回身,刚刚似乎还在熟睡的人已经坐起来在整理衣襟了。“你,你,你什么时候醒的?”
“天亮的时候。”秋寒屿似乎很奇怪蕴尉会这么问。
“那,那你……”知不知道我刚刚在看你?蕴尉想这么问,可是如果人家不知道,自己这么说不就是在告诉人家他偷看了么?于是话到嘴边变成:“那你去洗漱吧,我来叠被子!”
“嗯。”秋寒屿虽然这样答应,却站着炕前等着蕴尉一起。
俩人结伴出了屋,就看到蕴秦槐花端着热腾腾的馒头往桌上摆,看到他们二人就热情地招呼:“醒了啊?正好,饭做好了,洗洗脸赶紧来吃!”
蕴尉没接话,秋寒屿自然也不会搭理她。蕴秦槐花却丝毫不受影响,“灶上有热水,从桶里搀点凉的就能使。”
蕴尉为秋寒屿打了热水兑好,装青盐罐子摆在一旁,才示意秋寒屿洗漱。他自己则坐到饭桌前,当然不是吃饭,而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蕴秦槐花:“有什么事儿直接说,不用兜圈子。”
第25章 缴税
“能有啥事儿啊,这不就是,有点舍不得尉娃子恁么,咱们好歹也一块住了几个月了……”蕴秦槐花笑得一脸慈爱,“恁说恁爹恁娘也不早点领你回家看看,咱们晚了十几年才见面这才住了这些日子就要走了……”
蕴尉面无表情却也不打断蕴秦槐花,任她嘚啵嘚啵个不停。直到,“去洗脸!”
蕴尉一抬头看到秋寒屿已经打理好门面,站在这个小小的堂屋里,显得格格不入,更衬得这房屋破烂不堪。这人天生就该住在高屋华舍里。
秋寒屿伸手揉揉蕴尉的脑袋,“洗脸!”
“嗯!”蕴尉笑着往后仰头,躲开秋寒屿的手。两人自顾玩笑,全然没有理会一旁的蕴秦槐花,恨得她脸皮一抽一抽的。
可怜她那么大年纪了只能自己积极地刷存在感:“就是,就是,尉娃子赶紧去洗脸,饭要凉了!现在天冷了,饭做好了凉的快。”
蕴尉没理她自去洗漱,完事回来对她说:“这些事以后就不劳烦伯娘了,大伯呢?你们若是收拾好了就趁着时候尚早赶紧走吧,不要再磨叽到晚了再留一晚,我干爹干娘可还借住在九爷爷家呢。”
“那个,恁大伯在菜园子里,给恁把园子整整。把该拔的拔了,重新种上,恁也不会种地,俺们不能不管不是!”蕴秦槐花笑得一脸讨好。
“伯娘不会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忘了昨儿是怎么说的了吧?”蕴尉脸拉得老长。虽然已经预料到今天的情形,但是该不高兴还是不高兴啊。
“那啥,俺们也不是要多留,给恁规整规整,顶多两天俺们就走了!”蕴秦槐花讪讪地说。
蕴尉眯起眼,开始思索自家还有什么好处是让他们多留两天就能得到的。
没等蕴尉想明白,就听见有人砸门,“蕴大柱,蕴大柱在不?”
“谁啊?”蕴尉盯着蕴秦槐花没错眼,扬声问。
“是尉娃子不?俺是你十三叔,你大伯在家不?俺有事找他!”
蕴尉看着蕴秦槐花答道:“十三叔啊,大伯和大伯娘都在家呢,你等等,我这就去给你开门!”
蕴秦槐花伸手想拦却被蕴尉躲了过去,没拦住。蕴尉打开门,看见门口站了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中年汉子,稍远站着俩衙役。
“十三叔,这大早上的啥事儿啊?”蕴尉并不认识来人,只是依着来人的自称说。
“这两位差大哥是来收税的,昨儿就该收你大伯家了,你嫂子自己带个孩子在家没得钱交,说找公婆要银钱,今儿交,今儿却怎么也打不开门了,这不只好领到你这里来了。你别见怪哈!”汉子对蕴尉还挺客气,一大清早领着衙役上门是很晦气的,搁谁身上谁也不乐意。
“没事儿,交税么,该交都要交的。几位差大哥里面请吧,我大伯和大伯娘都在家里呢。”蕴尉侧身把人让进屋里。等人都走进去了,蕴尉扬声跟某个探头探脑的邻居打招呼,“虎子叔,早啊,吃饭了不?我还没吃呢,这不有衙役来找我家大伯和大伯娘呢!”
“啊?这大头晌的,啥事儿啊?”
“说是没交税钱呢,我进去看看哈,虎子叔闲了就来我家玩哈!”目的达到的蕴尉门也没关就进了屋。
蕴尉一进屋原来在自家院子里探头探脑的人都走了出来,围在蕴尉家门口看热闹。那是衙役啊,平日里可不多见。
蕴尉进了屋也没往前凑,跟秋寒屿站在人群的外围,听衙役说蕴大柱一家应交多少斤麦子、多少斤稻米做粮食税,然后还有两百铜钱做人丁税,最后还有五百铜钱的免役钱。
最后这个可以不交,但是过些日子就要去服徭役,今年是疏通河道。大冬天下河挖泥可不是什么好活计,但是疏通河道又必须趁着冬天水少的时候,所以多数人家钱还凑手的都会交钱。当然也有家里人多缺钱的,除了服徭役还有人会去赚取代役钱。
因为要服徭役的活儿一般不是什么好活计所以代役钱会比较高,但经过层层的盘剥之后到代役人手里只有二百钱左右。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有些拿不出免役钱又不想去服徭役的就会花钱三四百钱去雇人服徭役。朝廷一般不会明令禁止,但是如果到了日子雇不到人去服徭役,衙役们可是会上门拖人的。
蕴大柱家往年也不交免役钱的,所以今年衙役也没追着要,只问:“你们是交粮还是交钱?”
“怎么还要交税?俺家今年就要有秀才了!秀才不是可以免税么!”蕴秦槐花躲在蕴大柱身后小声嚷嚷。
领头的衙役似乎见多了这样的人,也不生气反而乐了,“你家将来要出个神仙,我现在是不是还要给你摆个香炉烧一炉香啊?别整那些没用的,你家若是有了秀才我就给你免税,没有就赶紧交钱交粮!”
“有啊,俺家侄儿是秀才!”蕴秦槐花听到可以免税连忙抻出头来说,看到衙役们都看她又连忙把头缩了回去。
“你侄儿?哪个?”领头衙役皱眉,来之前都跟学正问过了,这村儿没有秀才啊!
“是小生!”被点了名,蕴尉不好再藏着,冲着衙役点头示意。
“你?”站在领头衙役左边的一个衙役突然说:“你不是前些日子去领禄米的廪生么?”
蕴尉笑得温文尔雅,“见笑,没想到差大哥还记得小生!”
“哦,既然真有秀才,那税钱倒是可免,不过秀才公叫什么名字,我回去还要跟学正核对的。”领头的衙役一听是廪生便不欲为难,这些人将来很可能考中举人的,中了举人就能做官,兴许自己还要在人家手下当差,所以能少得罪人就少得罪吧。
蕴尉没忙着报名字,而是问:“叫差大哥们笑话了,之前父母慈爱,只叫小生一心读书,故小生对俗务一窍不通。还想请教差大哥,我家在父亲健在时就与伯父家分家,现今伯父家可以用我的功名抵税么?如果抵了伯父家的税,我家的税又当如何?”
“分家了?”领头衙役眉毛一竖,瞪向蕴大柱的方向。若是在后世,估计他还会问一句:“你tm在逗我么?”
不过他对着蕴尉还是挺和善的,“分家了就是两家,他家税与你家无干!”然后转向蕴大柱却没有刚才的和善了,“交钱还是交粮,快说!”
“你,你,客气些,俺侄儿还是秀才呢!”蕴大柱觉得脸上挂不住,想到自己儿子马上就要考中秀才,便壮着胆子顶了衙役一句。
衙役们倒也真的有些估计,看向蕴尉,“秀才公要插手?”
“圣人教吾辈明理,就是要吾等行事要讲究一个理字,交税乃是天经地义的,小生怎好插手!”蕴尉依旧笑得温和。
“听见了吧,赶紧的,兄弟们忙得很。”衙役有些不耐烦了。
“尉娃子……”
“怎么?大伯是手上银钱不凑手么?前些日子伯娘不是才从家里拿了十几两做家用么?不够就先用上,都是一家人,不必见外!”蕴尉还是笑。
天知道那些银子都被蕴秦槐花补贴了儿子,此时哪里还能拿得出钱来。
蕴尉猜到这两口子即使有钱也不会拿出来,便故作惊讶地说:“都用完了?不会吧,我爹娘攒了许多年呢!这……”
第26章 哭穷
“尉娃子,你前一阵子病重,吃药花费了不少,里面有几味药可贵呢,后来又给你补身子,这钱花的就不剩什么了……”蕴大柱被自家媳妇在背后戳地不得不出声。
“嗯,也是!”蕴尉点点头,“还好爹娘平日里会给我几个钱做零用,在我的炕柜里,差大哥随我来拿吧!”
蕴尉故意领着衙役进了自己屋,他早就知道自己的炕柜里的钱都被摸走了,一个铜钱都没剩下。他先是作势伸手掏钱,当然什么也掏不到。他尴尬地冲衙役们笑笑,然后把炕柜里的衣服一件件抖搂开放在炕上,结果可想而知。
蕴尉变了脸色,不敢置信地看着门口蕴大柱两口子,“大伯,伯娘……”
“秀才公?”衙役们觉得不太对,刚刚认出他是廪生的衙役小声询问。
蕴尉勉强一笑,“诸位,诸位见笑了,可能,可能是我记错了!没事,我知道我爹藏私房钱的地方,肯定有银子的!”
他再次领着衙役们到草垛旁母鸡偷偷抱窝地方伸手去摸,然后僵住不动了,只是讷讷地说:“没有?怎么会没有,前几天还在的……”
几个衙役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将蕴尉扶到一边,自己伸手去摸,不久就对同伴摇摇头。
“不会的,差大哥再好好摸摸,我爹攒的私房钱可不少,有几十两银子呢,我爹说要用这些钱到府城给我买一套好的文房四宝!”蕴尉很焦急地说,“差大哥,你再好好找找,务必要帮我找回来啊,算是我报官吧,几十两银子可以报官了吧?”
“当然可以,就是少一只鸡都是可以报官的!”衙役一脸严肃。没想到只是收税也能碰上这样的大案,以往这样的案子若是找回失窃的财物,苦主都会拿出一成打点负责的衙役,几十两银子就算一成也不少呢。
“胡说,里面只有五两四钱银子和一些铜钱!”听到蕴尉要报官,蕴秦槐花有些害怕,忍不住说秃噜了嘴。
这下不用管多少钱了,拿钱的人已经找到了。听了蕴秦槐花的话蕴尉已经笑不出来了,却还是对着衙役们勉强勾了勾嘴角:“既然是自家人拿的,那,那就不麻烦差大哥们了。那个,那个,税银可以用粮抵么?今年收的粮食还都在家呢,肯定够!”
衙役们跟着蕴尉来到存放粮食的东屋,敞开门,里面已经空空如也。蕴尉摇晃了一下,扶住了门框,“让差大哥受累了,大伯家的税钱,小生,小生有心无力了。”
“我们倒是不妨事,只是秀才公损失不少吧?要不要报官,我们可以现在就把人拿回去!”其中一个衙役凑在蕴尉身边小声说。
蕴尉低着头摆摆手,做出一副失望不已的样子,“都是自家人花用了,怎好报官?怎好报官?”
衙役怜悯地看着蕴尉,这就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
“尉娃子,恁是个秀才可不能忘恩负义!恁爹娘死了,是俺跟恁大伯过来照顾你,恁能有今天?”蕴秦槐花听不到蕴尉怎么回答的,只能大声嚷嚷让自家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拿捏蕴尉。
“伯娘还要我怎样做?”蕴尉像是受了巨大的打击,“虚弱”地问。
“恁不是还有地租没收么?先给俺们交上!”蕴秦槐花丝毫没提交上之后的话。
“伯娘!今年的年景并不如往年好,我本想减半成租子的,反正所得的银钱不过是攒着做我去府城赶考的盘缠,最多我路上少吃两口就省出来了。可要是帮伯娘家交税那可要再提高两成才够呢!”蕴尉显得很焦急,大声嚷了出来,刚好够门口看热闹的人听清。
看热闹的人里不乏租种蕴尉家田地的人。因为蕴尉是秀才名下有三十亩的免税田,而蕴二柱夫妻靠得是木工手艺赚钱,所以只少量的种了三四亩,余下的都佃了出去,二三十亩地不算多,但是各家都有自己的地,即便是租种也是三亩两亩的少少租一些,故而租地的人家有十多户之多。
这些人刚刚听到蕴尉有减租的想法很是高兴,少交一点就能多留点,可是又听说为了给大伯家交税要加租,当场就有人不干了!
“你这婆娘好没道理!这地是蕴秀才家的凭啥要给你家交税!谁不知道二柱子两口子能干,这几年攒下的钱少说也有几百两了,蕴秀才现在竟然连一个铜板都拿不出来,钱都去哪了?还有今年收的粮食,村里面的人可都看着了是你家当家的赶着驴车去卖的,钱呢?这些都该是蕴秀才的呢!你半文钱一粒粮都没给秀才留,秀才来年要吃用什么?蕴秀才,租子不能给这婆娘!”
“对,不能给,凭啥啊!都分家了,还好意思到侄儿家里来打秋风,不能给,她拿的钱也要还来!”
“对,还来,还来!没钱蕴秀才怎么去考举人!这可是咱村第一个举人老爷呢!没准将来蕴秀才还能进京城当官呢,不能让这婆娘耽误了!”
蕴尉家在村子里算是外来户,平日里没少受欺负,蕴尉爹娘会把地便宜佃出去也是存了交好村里人的想法,今日倒是难得被照应了一把,算是前人栽树后人纳凉吧。
衙役嫌恶地冲蕴大柱夫妻俩说,“赶紧的,交钱还是交粮,再不交就抓你回去下狱!”
蕴大柱怕了,死命拉扯身后的媳妇,想让她拿钱出来。蕴秦槐花也害怕,虽然平日凶悍到底是个女人,可是为了今日做戏逼蕴尉替他们交租,她把钱都给儿子了,身上也没有多少铜钱。
就在两人拉拉扯扯没个完的时候,突然外面传来一个半大少年的喊声,“蕴家大爷爷,大奶奶,不好啦,你家儿媳妇我婶子上吊啦!”
本来围在蕴家门口群情激奋的人听了立马给传话的少年让开一条路,少年钻进院子里,抹了把脸,“大爷爷,大奶奶,快回去吧,我婶子吊死啦!”
第27章 自尽
蕴秦槐花立刻冲上前攥着少年的胳膊,“到底咋回事儿啊?”
少年又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才说,“早上村长带人去你家受今年的税钱,可是叫门叫不开,俺十三叔就领人到这儿来了。人走了之后,恁家隔壁的栓子家婶子就听见隔壁有娃娃哭,哭了小半个时辰都不见停,就怕出事,喊了人翻墙进你家看,结果,结果就看见婶子在堂屋吊死了,听说,有人进去的时候婶子都硬了……”
少年说话调理很清楚,前因后果说的明白,看着就是个机灵懂事的孩子,大概也是因为这个村长才会派他来喊人。
少年话刚说完,蕴秦槐花就“嗷~”嗓子嚎了出来,“这个丧门星啊,俺们蕴家到底是哪里欠了她的,她就敢在俺们家吊死!”说着就往外冲,“这个丧门星,丧门星!俺家是造了什么孽啊!”
蕴大柱一看媳妇往外跑,慌慌张张地跟了上去。两人走的这样急,大家都以为他们是回家去料理儿媳妇的后事了,所以衙役们跟蕴大柱同村的人都没追上去,死了人毕竟是晦气的事儿,收税再急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可是衙役们脸上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这家死了人,至少七天是不好上门了,那税银该怎么办?那都是定了银子必须交齐的!
突然,蕴尉脚下一个踉跄,幸好站在他身边的秋寒屿眼明手快扶了他一把才免得他跌倒在地。确保大部分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了,蕴尉才抬起头露出一脸苦笑:“今日让大家看笑话了,小生,小生……恕小生无力招待大家,改日再与大家赔罪!”
“蕴秀才身子要紧,赶紧上炕上躺着吧!”村里的人没了热闹可看,三三两两地散了。
蕴尉跟衙役们再告罪一次,才在秋寒屿的搀扶下进了屋。
转眼院子里就剩了蕴十三和同村的少年还有衙役们,蕴十三陪着笑脸对领头的衙役,“吴哥,今天还去村子里么?”
钱没收到还惹了一身骚的衙役很不乐意,“去去去,去个屁!收齐了再来找我!”
“是是是,这就去,保证早早收齐!”蕴十三陪够了笑脸,领着同村少年离开了。
衙役们也要离开却被从屋里出来的秋寒屿叫住。“几位差大哥且慢,我刚刚一直站在一旁,有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所以有几句话要告诉差大哥。”
“什么话?”
“刚刚那两人明显从侄儿家盗取了不少钱财,两人只是农户,平日里即便大鱼大肉也花用不大,那这钱是给谁用的?此时是收税的季节,差大哥们随时都会去家里,想必他们是不敢藏回家的,那什么地方是差大哥不会去,而且花用的人方便取用的呢?”秋寒屿平日里难得说这么多话,为了帮蕴尉也算是豁出去了。
“什么地方?”衙役们倒是很给面子地上钩了。
秋寒屿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而是看似答非所问地说:“听说,二人有一个在县城读书的儿子?县城的书院多么?”
几个衙役对视一眼,齐声回答:“不多!”多有怎么样,一个人最多也就只能读一座书院,是哪一座去他们村问问不就行了!同村的那俩人应该还没走远吧!
“如此,就不打扰几位差大哥的公务了!”秋寒屿点点头。
几个衙役快步去追蕴十三,而领头的衙役却没走,“阁下是谁?”
秋寒屿不卑不亢地说:“我与蕴秀才是挚友,眼看他被如此欺凌意难平,既然他顾念同族轻易不好出面,那便由我来出面好了,还请差大哥帮忙留意。”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一个小荷包递给衙役。
衙役咂咂嘴接过了荷包,掂了掂重量,“还请蕴秀才放心吧,我等必帮其将家财追索回来。”
“有劳!”秋寒屿略施一礼,送走了衙役。
等到秋寒屿把院子的门关上,蕴尉才从屋子里探出一个脑袋,小心翼翼地张望一下才呼出一口气,“终于都走了!”
看到蕴尉小老鼠似的样子,秋寒屿的心情忍不住好起来,探出那样一个大脑袋,如果有人在早就露陷了!“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赶走了惹人厌的人,蕴尉心情很好,他觉得现在天塌下来都不是事儿,都无法影响他的好心情,于是很不在意地随口问:“什么事儿啊?”
“两个人……”秋寒屿起了逗弄的心思,也不直说是什么事儿,只是轻轻地提示。
“哦,两个人啊,哈哈,哥现在来两百人也不怕,哈哈哈……”蕴尉以为秋寒屿说的是大伯、大伯娘两人,想到他们走的时候灰溜溜的样子他的心情更好。笑着笑着蕴尉的声音越来越低,他好像真的忘了什么事儿,两个人……
“啊--!”蕴尉顿时慌乱起来,“死了死了,我忘记干爹干娘了,怎么办怎么办?”如果只是把人忘记在蕴老九家也没啥,可是今天一早家里这么热闹,却不见干爹干娘蕴尉觉得事情大条了!
“先把人接回来吧!”看着蕴尉像一只咬尾巴的小猫一样团团转,秋寒屿忍不住弯起唇角提醒道。
“对对对,先把人接回来!”说着蕴尉就要往外冲,却被秋寒屿拉住,“怎么了?”
“你受了很大的打击,现在已经无力起身了!”秋寒屿一板一眼地认真说着。
蕴尉愣了一下,随即挑起大拇指,“兄弟,还好有你!劳烦你去帮我把干爹干娘接回来吧,让他们不要担心!”
秋寒屿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是蕴尉可以感觉出他现在的心情很不错,“我要开门了!”
“ok!我进屋继续病弱了!”蕴尉从善如流准备进屋。
“欧尅?”
“额,就是……我说的是哦黑,对哦黑,语气词,‘哦黑,进屋了!’就是这个意思,呵呵呵……”蕴尉干笑。
秋寒屿点点头,“进去吧!”
蕴尉进了屋听着秋寒屿离开,摸摸头上的冷汗,得意忘形了!失策!以后还是要小心些才好。不过秋寒屿还真是个值得依赖的伙伴,心细腹黑,对自己人很不错,所以也不怪他在秋寒屿面前失了戒心,言语无所顾忌。
第28章 侄儿
没有留给蕴尉太多自省的时间秋寒屿就带着王铁根夫妇回来了。
也不知道秋寒屿跟老两口说了什么,老两口进了屋先是上上下下将蕴尉检查了两遍,才放下心来,老太太口里不住地念着:“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都道是破财免灾,娃儿不要往心里去,干爹干娘手里还有几个铜板,不会少了你的吃的,读书的钱……干爹还有把子力气,干爹给你挣!”王铁根狠了狠心道。他不知道读书要花多少银子,但是娃儿既然有出息怎么能不供应?善良的老人完全忘记了当初说要攒钱过继儿子的话。
“干爹,不要担心银钱,我好歹是个秀才,哪怕再不济去帮人代写书信,算个帐啥的总能糊口!”蕴尉不好明说他亲爹亲娘给他留下一大笔钱,只好含糊地安慰两老。
“干娘,家里就剩咱们自家人了,”蕴尉早将之前反省的事儿忘到了脑后,完全不觉得把秋寒屿划进自家人的范围有什么不对,话自然而然地就出口了。
“您赶紧给我们整点好吃的吧?醒过来水米就没沾牙呢!”蕴尉丝毫不觉得跟干娘撒娇有什么不好意思。他前世还没来及跟母亲撒够娇就不得不独立生活,今生他才十五,虽然没有了亲娘,但是干娘也是娘,当然要撒个够本。
“你还有心思吃!”王姜氏伸手点了点蕴尉的鼻子,“不过也对,天大的事儿身子要紧,能吃能喝才是福气!干娘给你们做饭去!”
蕴大柱夫妻虽然把家里的粮都卖了,但当下吃的粮还是有的,毕竟他们也要吃饭。王姜氏翻捡了一下,看到东西还算齐全,立刻就挽袖子动了起来。剩下的爷们儿们被她赶到院子里去,天还不算太冷,太阳晒得人正舒服。
“尉娃子接下来有啥打算?”王铁柱率先问。
“先把举人考出来吧?秀才还有岁考,太麻烦!”蕴尉真心觉得的岁考太折磨人。
“你有把握?”这次是秋寒屿开口。
“没有啊,”蕴尉答得很坦然,他连四书五经都没背完,谈什么把握?“可是没把握也要考啊!秀才虽然已经可以见官不跪,但是地位还不行,将来要是我想做点啥掣肘的太多。”
“你想做什么?”
“做生意吧。”蕴尉不太确定的说。
“做生意?当商人?商人比贱籍好不了多少,走到哪里都是被人看不起啊,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娃儿你念书好,你就继续念,考上了举人咱们再考状元,干爹就是砸锅卖铁也给你挣钱!”王铁根听说干儿要去做下贱的商人第一个不同意。
“干爹,说了你不用担心钱财,我有办法赚钱!”蕴尉先安慰了一下看起来有些激动的干爹才继续说:“我就是不想入商籍才这么积极地想考举人啊!你看举人老爷们都不是商籍吧?但是有几个举人老爷名下没两间铺子?”
王铁根终于明白了干儿的打算,可依旧不太赞同,“可是举人老爷们也没有去做生意的。娃儿,俺还是觉得你继续念书的好,然后做个官,就没人敢欺负咱们了!”
“干爹,这可就是您不懂了。我就是考了状元也最多做个七品官,比我大的官至少有几百,每日里跟他们一起做事,我只有被欺负的份儿才对!要是不小心得罪了大的官,还有可能掉脑袋呢!”蕴尉似真似假的说。
“这,这怎么可能……”王铁根瞪大眼睛,他和周围都觉得只要当了官就高人一等,却没想到原来当官还会掉脑袋!
秋寒屿一直在一旁听着,没再开口说话。这个蕴秀才果然想法奇特,除了他,不管是前生还是重活的这一世秋寒屿认识的读书人里没有一个不是为着做官的,都想着一飞冲天,却没想过考中之后也不过是从最底层做起能熬出头的少之又少。
蕴尉还在哄着王铁根,等王姜氏出来喊他们吃饭的时候,王铁柱一脸苦大仇深地替干儿的未来发愁。
“这是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么!”王姜氏一看自家老伴儿的表情,奇怪地问自家干儿。
“呵呵,干爹怕我将来做官被人欺负!”蕴尉笑得没心没肺。
“不做官也可以考进士。”秋寒屿突然开口,顿了顿又补充到,“有身份,不会被欺负。”
闻言蕴尉苦了脸,“进士不是很难考么?”他是真的不愿意考试才想着考了举人一劳永逸,没想着再加大难度啊,举人真的够用了!
一家人围坐在饭桌前,讨论着蕴尉将来的出路,说道高兴的地方,大家还能一起乐出声。说说笑笑吃吃,一顿饭吃的格外长。
等听见院门被拍响,大家才发现已经过午了,这才搁了筷子。王姜氏麻利地收拾起碗筷不让男人们沾手,“你们去看看谁在喊门!”
毕竟是自己家,蕴尉自告奋勇去开门,门外站着两个陌生人,一男一女,女人手中还抱着一个包被包着的孩子,他们身后停着一辆破旧的牛车。
“你们是谁?”
“恁就是二柱家的尉娃子吧?都长这么大了!哦,恁大概不认识俺,俺是恁牛二伯伯,这是恁二伯娘。”中年汉子看到蕴尉似乎很高兴,笑的很开心。
可是蕴尉的心情并没有牛二这么明媚。他觉得自己变成了*oss被亲爹的老家的乡亲们排队来刷。然而,伸手不打笑脸人,蕴尉看在已故亲爹的面子上都不可能给这些人难堪,便温和地跟二人打招呼:“牛二伯,二伯娘!您二位大老远过来是有啥事儿不?”
“哎~!”牛二伯叹了口气,“还不是为了这个小娃儿!蕴大柱两口子在不?让他俩出来把孩子抱回去!”
“他们今天一早听说堂嫂子去了,就急忙忙回去了啊!”蕴尉很意外。难道这两人没回村?为了逃税这俩人也是尽力了!
“什么?”牛二也很意外,“俺是听蕴十三说他们回去了,可是村儿里谁也没见着他们啊!还有荣哥儿家的至今还在堂屋里摆着也没人给料理后事……”
第29章 奶娃
“兰花也是命苦,怎么就摊上这么户人家!”牛二的媳妇作为女人对蕴荣媳妇的遭遇很是同情,提起来也忍不住出了声,“这丫头也是狠心,她熬不住就这么走了,撇下这么个吃奶的娃子要咋活啊!”说着说着,牛二媳妇就抹起了眼泪。
“堂嫂也是一时想不开,哪有过不去的坎儿呢!”蕴尉也跟着唏嘘一阵,毕竟是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要说多伤心也不尽然。
“这个傻丫头啊!”牛二媳妇又哭着数落了一阵蕴荣媳妇,虽是数落但不难听出其中的惋惜之意。
蕴尉不好开口撵人走,只能站在一旁听着。他去开门却许久不见回来,秋寒屿便自告奋勇地出来寻人。
“君清,你身体不好,今天还差点晕倒,没事就赶紧回去歇着。”秋寒屿扫过门外的人,没错过牛二媳妇手里抱着的包被。“二位是来找人的吧?不如去县城书院里去寻。”
牛二两口子眼神交流了一阵子,最终还是牛二叹了口气,“哎,也不瞒着尉娃子你了,毕竟也算是你家的事儿。蕴大柱两口子真不是东西啊!兰花刚生了孩子,他们不说照顾,把家里的粮食一卖就不见了人影,连钱也没留下半文。可怜这娘俩,吃没得吃,用没得用。兰花在村子里人缘儿好,好歹的大家帮衬着让孩子出了月子。刚出月子兰花就抱着孩子进县城去找蕴荣,那是几十里地啊,一个刚生了孩子的妇人就抱着孩子走了个来回。蕴荣,蕴荣不说给媳妇家用,连口吃的的也没给啊,他媳妇就这么饿着去饿着回来。”
“这都不算什么,俺给看了,兰花回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伤!”牛二媳妇接了腔,“兰花一个刚生了孩子的小妇人,谁会去为难她啊?”明里暗里的意思就是蕴荣打了他媳妇。
“那二位的意思是?”蕴尉其实心里明白这二人的意思,这娃儿不能给他爹。就算蕴荣不是个混蛋,他一个不到二十的汉子,搁后世还是撩猫逗狗的年纪呢,怎么可能照顾一个吃奶的娃儿?
“俺们本来想把这娃儿给他爷他奶。毕竟是大孙子,总得给口吃的不是?”牛二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牛二伯,若是要寻这娃儿的爷爷奶奶就要先去找他爹。这时候他们八成都在县城里。”蕴尉帮忙出主意。
“尉娃子,俺看你也是个好的,俺就不兜圈子了。俺听大柱媳妇说这娃儿要过继给你爹当孙子,不就是给你当儿子么?要不你养着他?就当小猫小狗,给口吃的就成!”牛儿媳妇眼见蕴尉不上钩,干脆挑明了。
蕴尉傻住了。他前世活了小三十岁没结婚,都没有孩子,这辈子他还是大好的单身……青少年,就要养娃了?
“这位大嫂子你这可就不对了!”王姜氏不知道听了多久,此时忽然出声,让大家的注意力都转到了她身上,“这娃儿再可怜,他还有爹有爷有奶,俺们家尉娃子不过是个分了家的叔叔,都不在一个村里住,怎么能让俺家娃儿给他们养孩子?”
“可是,大柱媳妇说……”牛二媳妇要争辩却被王姜氏堵了嘴。
“她说什么?要把这娃儿过继给俺儿?是行了礼还是上了族谱?”王姜氏丝毫不相让。她儿要人才有人才要样貌有样貌,将来娶个官家小姐也是能够的,将来想生几个崽儿就生几个,何须现在过继个儿子。有了这么个拖累,他怎么再找个好媳妇?为了干儿,这事儿她绝不同意。
“这个,俺们来之前,你家老族长说了,只要尉娃子答应,他立马开宗祠把这娃儿记到尉娃子的名下。”牛二窘迫地说了出来。
“好啊!恁们一大家子就欺负俺家娃儿没爹没娘,可着劲儿算计是吧!当老的刚偷了俺儿的钱,掉过头来又让俺儿给恁家养孩子,好事儿都是恁的啦!滚!谁说的这话恁找谁!”一直和和气气从没跟人大小声的王姜氏火了,摸起门后的扫帚就赶人!
牛二夫妇下意识后退两步,王姜氏眼疾手快,扫帚一扔,“啪!”把门关了上来,任牛二夫妇怎么拍门都不开,只回一个字儿,“滚!”然后一手扯着蕴尉一手拉着秋寒屿回屋。
“干娘……”蕴尉刚想说“干娘威武!”就被王姜氏截了话。
“尉娃子,俺知道恁心善,但是那家人坏了良心了,不能沾着啊!这娃儿跟他娘是可怜,但那也是他的命,赖不着你头上!”王姜氏是非常不待见蕴大柱两口子,认亲礼上蕴大柱两口子让她儿没脸,她记恨一辈子。
蕴尉摸摸鼻子,果然不能得罪女人啊!“我没想养那个孩子,我连自己都养不好呢,哪会养奶娃娃,又不真的是小猫小狗给口吃的就能养活。”
“嗯,是这么个理!”听到满意的答复,王姜氏脸上的表情不再像刚刚那样严肃,“不过你家族里的人也忒不是东西,你还没成亲,家里也没给女人竟然就想把这娃儿送你家来!”
“大概是因为我跟他们家血脉近吧!”蕴尉给王姜氏顺了顺气,“干娘别上火,这事儿咱不应就……”
“呜哇~~~~~”蕴尉话还没说完门外就响起了小婴儿的哭嚎声。
屋子里的四个大人都像是被孙大圣定了身,僵住了身形。蕴尉深吸一口气,满含期待地问:“你们刚刚有听到什么声音么?”
“我现在还能听到。”秋寒屿嘴角抽了抽。
蕴尉无奈了,他虽然有点小自私,但又不是铁石心肠,“要不出去看看?”
“俺去,省的他们又看你年纪小,唬弄你!”王姜氏气场全开,准备出门将人骂走。
谁知道这次王姜氏出马也不灵了,反而是娃儿的哭声越来越近,最后竟然是进了屋。“这些丧天良的,竟然把这么小的娃儿放在门口!这要不是娃儿哭,被冻死了咱都不知道啊!”
要不说女人难懂,刚才抵死不愿意让这娃儿进屋的人是她,现在贸贸然将孩子抱回来的也是她。
第30章 银票
“我去看看还能不能追上!”秋寒屿反应最快,立刻起身去追。
那边王姜氏已经抱着娃儿哄上了,“奶奶先给你看看是不是尿了哈!”说着就要解开包被。
“嗳嗳,干娘,这边敞着门呢,别冻着孩子,进里屋吧!”蕴尉没怎么挣扎就妥协了,给空不出手的王姜氏掀开自己屋的门帘,等王姜氏进去了才收回手,无奈地看着干爹。
“咳,恁干娘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王铁根挺不自在地解释。他感觉自家媳妇这次给干儿弄回来一个大麻烦。
不等蕴尉解释自己不在意,就听见王姜氏在里屋喊人,“尉娃子,快来,快!”
蕴尉像是被爆竹炸了屁股一样蹿进屋里。他第一反应就是不会孩子出了啥事吧?
“尉娃子,你看,孩子的小衣服里缝着个这个,俺看上面有字儿,你快看看这是啥?”王姜氏把手里的东西递给蕴尉。
蕴尉松了口气,问了句:“孩子没事儿吧?”
“没事儿,尿了,估摸着也好饿了。我去给他熬点小米粥。这娃儿看着瘦弱,怪可怜的。”干娘果然跟干爹说的一样心软。
“行,我先看着他,您去给他弄点东西,要不要先给他喝点水?总这么哭也不行啊!”蕴尉看着哭的脸都憋红了的娃儿也忍不住心软了。
“嗯,俺去弄,让恁干爹看着,你先看看这是些啥。”王姜氏出门将自家老头子喊进来,自己去给娃儿弄水,弄粥。
小娃儿喝上水,好歹暂时止了哭,蕴尉这才放心看手里的东西。最上面两张二十两一张的银票。蕴尉将它放到一边,接下来是一封信。
看着字儿还不错,应该是他堂嫂找人代笔的。大概意思是:这娃儿命苦,爹不疼,爷奶不爱,所以当娘的没法子了将他送给好心人家收养,前面四十两银子算是养娃儿的米粮钱。
最后一张是这娃儿的生辰纸,上面写着娃子的生辰八字。蕴尉看完了几张纸,秋寒屿也从外面回来了,手里多了个小包袱,但是显然人没追回来。
蕴尉接过包袱,把手里的信顺手递了过去。包袱里是小娃娃的几件小衣服,是穿过的,洗的很软。再有就是几块尿布了。
“你作何打算?”秋寒屿一目十行看完了信,问。
“我还没成亲呢,养个娃娃肯定不行,还是要给他爷爷奶奶送回去。他那爹坑蒙拐骗偷,教不出个好孩子来。”蕴尉没说就蕴大柱两口子自私自利的性子也不见得能教出好孩子。
“嗯,带着孩子不方便,我先回去找到人给你送信。”秋寒屿丝毫没有觉得蕴尉这个决定自私。让一个人事都不懂的半大孩子带一个小奶娃的人才是真的自私。
“那就麻烦你了!”蕴尉真心觉得秋寒屿帮助他良多,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谢意,最后还是一句单薄的,“谢谢!”
“你我何须言谢!”秋寒屿放下手里东西,转身就要走,“等我消息!”
蕴尉跟了出去将人送走,进门就看见王姜氏忐忑不安地站在锅台边,“娃儿,干娘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蕴尉笑了,“干娘,他们早就盯上我了,就算没有你,今儿这娃儿我也是要抱回来的。应该说是我给你惹麻烦了,我可不懂照顾小奶娃,还要你受累!”
“这有什么受累的?干娘照顾个娃儿还行。”看到干儿没有怪自己多事,王姜氏才放下心来。松了口气的王姜氏心里的火气又蹿了上来,“你说怎么能有这么狠心的爹?不认媳妇也就罢了,两姓人嘛,可是这娃儿是他的血脉啊,他也狠得下心不要!”
“这叫一样米养百样人,有像干爹干娘这样心善像活菩萨一样的,也有那猪狗不如的。遇到那样的人干娘不必理会,平白惹得心烦。”蕴尉哄了王姜氏两句才进到里屋,又把那封信拿出来看。
再看这封信,没有抬头。也就是说堂嫂请人写这封信的时候并不知道这孩子会被送给谁。这里的人很看重宗族,就算一大家子全是土里刨食儿的,也会选个德高望重的人来担任族长。一般遇上这样的事儿,大家第一个想到的也是去族里请求帮助,而族里除了会给予适当的帮助也会提出一个公正的解决办法。而她这位堂嫂却用了这种激烈的手段,显然族里没做出什么公道的决定。
可以看出堂嫂是求助无门了才会用自己的命换儿子一条命。这爱伟大也懦弱,就这样把孩子托付给一个未知的人,万一这人得了银子又把孩子抛弃怎么办?万一□□的人家不是什么慈善人家怎么办?再万一孩子被送到那些腌臜地方怎么办?
蕴尉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可是再把孩子送回去的心却动摇了。不管怎样,孩子是无辜的。
王姜氏用小米熬了浓稠米粥,只撇最上层的米油喂给小娃吃。可能吃的及时,又能吃饱,才过了两天小娃儿就看着比刚来的时候硬实了不少。
“这哪像是个快过百岁的娃娃呀,也不知道之前是怎么养的!”王姜氏没了儿子,看到别人家的孩子都稀罕的不行,如今能手把手地喂养一个娃儿,仅仅过了两天王姜氏就疼爱的不要不要的。
“听说他娘怀他的时候还在田里干活,摔了才早产。”蕴尉一边吃饭一边看王姜氏给娃娃喂米汤。可能是受过饿的苦,小娃吃饭很积极。
“早产?”
“就是这娃是不足月生的!”蕴尉给王姜氏解释完什么是早产,就听见有人拍门。
蕴尉拿着筷子的手定在半空。这些日子凡是来拍门的都是没好事儿的,听到拍门声他都快条件反射了。
干爹王铁根迅速将最后一口饭扒进嘴里,道:“你慢慢吃,我去看看。”
蕴尉点点头,反正事儿都是冲着自己来的,让干爹先去看看也没什么。谁知干爹开了门很快就回来了,后面跟着两日未见的秋寒屿。
第31章 翻脸
“吃了么?没吃就先吃一口,锅里还有。”王姜氏见是熟人也就没回避,一边给小奶娃喂米粥一边问。这几日因为家里多了个小奶娃吃得勤,米粥啥的都是早上多煮了放在灶上温着,所以忽然多个人吃饭也不会不够吃。
秋寒屿早上去给母亲请安,没说两句就被撵了出来,心情不佳的他没了心思吃饭索性早早出门来给蕴尉送信。对着这家人,秋寒屿忘了什么叫客气,直言道:“没有。”
“你坐,我去给你盛粥,干娘你别动,我去就行!”蕴尉按住要起身的王姜氏,自己起来去盛粥。
俩人挨着坐下,就着桌上的小菜,西里呼噜喝完了碗里的粥,连带吃了两张蛋饼。吃饱了的蕴尉一抹嘴,从王姜氏怀里接过小奶娃,经过两日的锻炼,他抱孩子已经很有模有样了。
“不用你抱,俺把他放炕上就行。你俩说话去吧。”王姜氏躲了躲,没躲过去。
“没事儿,放炕上没人看着他又要闹。”蕴尉抱着小奶娃逗了逗。吃饱了的小奶娃很乖,只要身边有人就不会哭闹,谁逗都会咯咯笑。“干娘你慢慢吃,我跟寒屿进屋里说话。”
王姜氏点点头,“抱累了就放炕上,旁边有人他就不哭。”又被叮嘱了几句蕴尉才被放行。
“婶子很喜欢他。”秋寒屿跟着蕴尉进屋之后说。
“这娃儿挺乖,很少哭闹,挺好带。”蕴尉抱着娃娃拍了嗝儿,才放在炕上,给他摆了个舒坦的姿势。“那家人有信儿了?”
“我去蕴荣读书的书院打听过了,书院里的人说他今年要下场,所以这时候已经不在书院读书,回家自己备考了。”秋寒屿打听到的自然不止这一点消息,只是有些事儿他暂时不想让蕴尉知道。
“回家了?蕴家村儿?”蕴尉有些疑惑地问。如果他们回了家发现孙子没了,打听到被送到自己这儿,没道理这两天这么清静啊?他们早该来闹了。还是说族里这么做正中他们下怀?
“肯定不是,你嫂子娘家的族里人到处找他们呢。”秋寒屿看着炕上不停撩胳膊动腿的小奶娃,想起了自家俩侄子。他们小时候好像也是这个样子的。
“为了给嫂子讨公道?早干什么了?嫂子挨了那么多欺负,肯定回娘家求助过,他们要是早肯伸手,嫂子也走不到这一步。”蕴尉伸了根手指给小娃儿抓着玩儿,一边嗤笑道。
“她爹娘是为了讹些生养银子,族里是怕自家嫁出去的姑娘以后在婆家受欺负。”秋寒屿学着蕴尉的样子伸出一根手指,被小娃娃一把薅住。然后就听见小娃娃咯咯笑个不停。真好哄!秋寒屿想着。
“说到生养银子,你说那四十两银子是哪里来的?”不必言明,秋寒屿就知道蕴尉说的是那些银子。
秋寒屿摇摇头,“听闻那夫妻二人没给你嫂子留下半文钱。除非你嫂子把家里的田地卖了。”
“她敢么?她若是有那个胆子也不至于会死了。”蕴尉想了想又道:“话又说回来,也许是有了要死的心才敢这么做吧?一死百了。”
俩人讨论了一顿也没讨论出结果,不过他们很快了解到了真相。还真是跟他们猜的那样,那小兔子似的堂嫂把蕴荣家的房子和地都卖了!
给他们俩送消息来的是当初来家里寻人的衙役。同时送回来的还有十几两银子。衙役们有些不好意思道:“这银子被那个蕴荣花用的只剩二十几两。原本我等准备都给蕴秀才送回来的。可是那厮的家里也实在是没钱了,家里但凡值两个铜钱的东西都没剩下,田契啥的也没有。他家的税钱实在交不上,就……就从这些银子里面出了。不过我们有让他家写借条,五分利钱。”
五分利钱!舞草,高利贷啊!估计蕴大柱家也没打算给他钱才这么痛快的写下借条的。大概还觉得他们能拿捏住自己,写个借条也没什么吧?
蕴尉笑笑,他原本就没指望蕴大柱家能把拿走的钱还回来,只要他们不再来招惹自己就行,现在多了张借条,以后倒是有了拿捏他们的东西。不老实就让他们还钱,不还就告官。
蕴尉高兴了,从衙役送回来的银子里挑了最大的一块碎银子递给衙役的头儿,“劳烦几位衙役大哥再跑一趟,这点银钱路上买碗茶解解渴。”
衙役早就得了秋寒屿给的银子,所以找回蕴尉的钱并未多拿,除了给蕴大柱交税的钱都送回来了。蕴尉这么上道,他们反倒不好意思了,推辞一番才收下了钱。
前脚送走了衙役,蕴老九后脚就来蕴尉家里询问衙役来干啥。蕴尉也没隐瞒,直说衙役来把蕴大柱夫妇偷走的钱送回来。
“我一直以为你这娃子是个好的,没想到却也是个掉在钱眼儿里的!”蕴老九很不高兴,指着蕴尉的鼻子骂:“都是一族,还是堂兄弟,你怎么能去报官?以后荣娃子还怎么科考?他的名声都被你毁了!”
蕴尉突然被骂愣了一会儿,然后被气乐了。“我可没报官,是衙役大哥们看不过去才帮我把银子拿回来的。就算我报官也没错吧?他爹娘把我家搜刮的一干二净,明年一整年我吃喝都有问题,我要吃饭,报官没什么不对吧?毁了他名声的不是我,是他爹娘和他自己!”
“就算是他们拿你的银子,还有族里给你做主,私下拿回来就是,何必惊动衙役!”蕴老九始终觉得蕴尉做错了。
“哼,”蕴尉冷哼一声,“族里真能给我拿回钱来?”蕴尉嘲讽模式全开。
“他们真要有那能耐,堂嫂也不会死的不明不白了!九爷爷既然觉得走到这一步难看,当初为何在他们拿我家钱的时候不阻止?堂兄每次都挑我不在家的时候过来,九爷爷真的就一点没起疑心?”蕴尉也不打算给蕴老九留脸面了。
第32章 儿子
“当初蕴大柱两口子上门来,打着照顾我的旗号,后来我跟九爷爷说过吧?我说,我不用这俩人照顾。九爷爷是怎么回答我的?走到今天这一步九爷爷嫌我撕破脸难看,可是这怪谁呢?我可是想过要给他们留脸面的,是您老不给机会啊!”蕴尉一脸嘲讽地看着蕴老九。
这个人有点小私心,为自己儿子打算,他都可以忍。可是他不能吃了亏还要被人泼脏水指责。他蕴尉什么都吃,就是不吃屈!
蕴老九气得直哆嗦,哆嗦了半天,“哼,你别以为自己是秀才就了不起,你以后还想更进一步,还要靠族里给你出荐书你才能去考试。你今天一时痛快,可是给宗族脸上抹黑了,这荐书就别再想了!”
“这你倒是提醒我了,秋哥,抱上那个奶娃给族里送回去,这孩子爱谁养谁养!”蕴尉还真不怕。原身念书好,给族里可是添了不少光,如果他能更进一步,族里只怕还要求着他去考试呢。更何况族里现在甩给他一个大麻烦,更不敢随便难为他。
蕴老九这下子真的哑口无言,手指着蕴尉哆嗦了半天,才一甩袖子走人。
蕴老九一走,蕴尉松了口气瘫坐在凳子上,“呼~,终于走了,刚才我真怕他一口气上不来,死在咱家里。”
“呸呸呸,百无禁忌,百无禁忌!”王姜氏听到蕴尉的话立马不乐意了,“你这娃子咋啥也敢说出口啊!赶紧,呸呸呸~”
蕴尉从善如流,“呸”了几口,念了几句“百无禁忌”才躲过了王姜氏的数落。
“行啦行啦,先说正事儿,尉娃子,这奶娃娃你打算怎么着啊?”王铁根等自家老媳妇数落够了才出来做和事老,岔开话题。
蕴尉沉吟了一阵,“这娃娃送回去能不能被养大都难说,咱家倒是不缺这一口吃的,但是养一个小娃娃不是给口吃的就成,教育问题也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还有……”
“你想养这个孩子?”秋寒屿直接打断他的话。
“呃……”蕴尉想问秋寒屿是从哪里看出来了他想养这个孩子,但是看了眼王姜氏,看出了她眼中藏得很好的期盼,蕴尉知道现在不是打嘴炮的时候。
干娘挺喜欢这个孩子的吧?蕴尉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我是这么想的。我想先把孩子过继过来……”
“那怎么行?你还没成亲,有了孩子,还有哪家好人家的姑娘会乐意嫁给你啊!”干爹首先不乐意。他也挺稀罕这个小奶娃,可是比起来还是干儿重要一些。
“恁干爹说的对,这娃儿咱养着可以,但是不能过继过来……”王姜氏说的底气有些不足。如果不过继,人家会让他们养孩子么?要是养了,他家里人找过来咋办?
果然,蕴尉也是想到了这点,“这孩子要么不养,要养必须要过继过来,不然就依照他爷爷奶奶的德行,肯定会赖上咱们。”
“唉~”王姜氏爱怜的摸了摸小宝宝,“这娃儿实在命苦,怎么就摊上这么一家人家啊?要是托生在咱家,怎么也不能养不大啊!”
众人沉默了一阵子,“干娘,你看这样成不?我先把这孩子过继到我名下,我成亲还有好些年呢,如果遇上了心仪的姑娘,我也不能让人家姑娘受委屈,我就把这孩子再过继给干哥哥。养还是我来养,这样成不?”
“那哪能让你养,我王家的孙子肯定要是我王家来养的!”干爹的重点抓的很犀利。
“干爹!”蕴尉无奈地说:“还没说一定过继给干哥哥呢,没准儿将来我媳妇不介意我有个过继的儿子呢!而且,俺还是想着给干哥哥过继个有血缘的娃儿。”此时的蕴尉还不知道自己将要一语成谶。
蕴尉的话让王铁根夫妻俩都沉默了,半晌,干爹抹抹眼角,“你这娃娃啊,怎地比俺们这些老顽固还不知道变通?俺跟你干娘有你给俺们养老送终就够啦,将来两腿一蹬还知道啥?有个孙子能清明、过年给俺们烧纸钱已经是托你的福赚来的,血亲不血亲的有啥重要的。”
“呸呸呸,干娘,你看干爹瞎说啥?我不会带孩子,还指望干爹干娘帮我看孙孙呢!”蕴尉立刻向干娘告状。
王姜氏本就疼爱蕴尉,尤其喜欢他向自己撒娇卖巧,听到他这样说,,立刻笑了,“你多生几个儿子,多带几个就会带了!”
“不成不成,那我媳妇不久成了母猪了,不行不行!我可不当猪公!”蕴尉顺着王姜氏的话逗乐,驱散了刚刚有些沉郁的气氛。
“咳嗯,”秋寒屿实在看不下去了。如果他上过网,一定会大吼一声“不要歪楼!”,可惜这个时代没有网络,他只能自己努力把话题拉回来:“要养么?”
蕴尉顺着秋寒屿的手指看到被包在小包被里的娃娃,正努力瞪大一双湿漉漉葡萄粒似的眼睛看着他。他的心一瞬间被萌化了,抱起小娃娃用力亲了一口,豪气万丈地说了俩字:“养了!”
小奶娃似乎也知道自己今后有了家,咯咯笑个不停。他越笑蕴尉越爱逗他,边逗边不忘教育,“从今儿往后我可就是你爹啦,你要是不听话,不乖,我就打你小屁屁,知道么?来,先叫声‘爹’我听听!”
小奶娃的回答是一串银铃似的笑声和半身的口水。看到小娃娃跟瀑布似的口水,蕴尉立刻哇哇大叫,“啊!你好脏,竟然流口水!干娘,干娘!”
王姜氏笑呵呵地接手了小娃娃帮他收拾干净。蕴尉则被秋寒屿拎着衣领提出了屋,“既然想养就赶紧把该办的办了!”
蕴尉也知道这事儿要赶紧处理,不然越拖麻烦越多。于是顾不得追究秋寒屿把他提出来的罪过,整了整衣衫,“干爹干娘,我跟秋哥出门办点事儿!”说着就要拉着秋寒屿走。
秋寒屿没动,伸出一根手指揉了揉眉心,转身进屋。不知他说了什么,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抱着全副武装的小奶娃,身后还跟着干爹干娘。
“俺们跟你们一道去,省的他们看你们年纪轻,给你们亏吃。”王姜氏抻抻袖子,拍拍衣襟上根本不存在的灰,一副要去干架的架势。
“干娘,我是要去跟族老理论,你们跟去……不合适吧?有秋哥跟着我就行了,吃不了亏!”这毕竟是蕴姓人之间的事儿,如果蕴尉带着一堆外姓人去了反而会惹得族中人不快,平白多生事端。
“奶娃要去,要有人照顾。”秋寒屿也明白蕴尉的顾虑,可是这奶娃去和不去差别很大。不去,族里就会觉得反正娃娃已经在你家了,不养也要养,蕴尉就没有拿捏那群人的本钱了。奶娃儿去了,王姜氏就必须去,不然小娃儿哭起来他们俩汉子都没辙。
“要的要的,你干娘要看着娃娃。”
“那干爹你就不要去了!”
“俺给你们赶车,俺赶车可好呢!”媳妇儿子去跟人吵架,他一个汉子总不能留在家里,一定要去!
蕴尉无语了,最终不得不妥协,“一起去也成,但是我先抱娃娃进去,要是他们欺负我了,您二老才能进去!”蕴尉下定决心,绝对要碾压蕴家族里的一群人,绝不给二老出场的机会!
谈好了条件,秋寒屿骑着马跟在蕴尉家的驴车旁出了门。突然蕴尉惊叫一声。
“干啥呀,一惊一乍的,再惊了俺孙子!”王姜氏不轻不重在蕴尉背上拍了一巴掌。
“干娘,我已经是你儿子了,但他现在还不是你孙子呢,你就偏心他!”蕴尉不干了,没等他继续卖乖就被秋寒屿冷酷地打断。
“什么事儿!”
蕴尉呆呆地看了秋寒屿一阵子,还眨了眨眼才想起来,“我不知道蕴家村怎么走!”
秋寒屿忍不住白了蕴尉一眼,驱马快走两步,不屑于再看他一眼。
“怎么了嘛,我没去过啊,不认得路有什么奇怪?”蕴尉很委屈。
“呵呵,”干爹乐呵呵地甩了下鞭子,“没事儿,没事儿,我认得,我认得!”
蕴家村离蕴尉家并不很远,一家人说说笑笑没多少工夫就到了村里。蕴尉跳下车打听族长家怎么走。
现在已经过了秋收交了税,但是有太阳的时候天还不是很冷,所以农闲的人们三三两两坐在墙根。男的就扯闲篇,女的一边八卦一遍纳个鞋底秀个花。
听到蕴尉打听蕴家族长的家,人们倒是挺热情的指了路,“前头地三个门,也是俺们村长家。恁找俺们村长啥事儿啊?”
第33章 条件
蕴尉乐呵呵地道了谢,“没大事,族里的事儿!”
闲的蛋疼的人们听说蕴尉找族长是族里的事儿八卦的天线立刻竖了起来,热情地目送蕴尉一行人进了族长家,然后迅速集合,集中到族长家门口,竖着耳朵听八卦。
蕴尉抱过小奶娃,对干爹干娘说:“干爹,干娘,你们先在这儿坐一会儿,我把娃娃送进去咱们就走哈!”
他们进院子的动静不小,族长家的人在屋里早就听到了,只是看到车上的小娃娃立刻明白了来人的身份和来意,一时没想到对策才躲在屋里没露面。
“族长,族长在家不?我是蕴二柱的儿子,蕴尉。”蕴尉抱着娃娃在院子里扬声道。
族长在家里躲不下去了,才让他家婆娘从屋里出来,“是尉娃子啊?你可头一次来伯伯家呢,快进屋,进屋里说!”
“伯娘好,我就不进屋了。前些日子族长伯伯让人把给奶娃娃送到我家,那人扔下娃娃就跑了,我寻思是族长伯伯让我帮忙照顾两天,可是这都好几日了,也没见族长伯伯来把娃娃抱回去,这不今日正得空儿,我就把娃娃送回来了。”蕴尉笑的腼腆,抬手把小奶娃递给族长媳妇。
族长媳妇哪里敢接啊?蹭蹭退了两步,然后意识到不对勉强笑着说:“这奶娃是你侄子,就该你养的,怎么能给俺呢!”
蕴尉还是笑着,“伯娘真会说笑,这奶娃还是您侄孙呢,这不也该您来养!”
“你可是他的亲叔叔……”
“伯娘说错了,我顶多算是他堂叔!”
“那也是你跟他比较亲……”
“哈哈哈,伯娘您真逗,要说亲,这娃娃还有亲爹,亲爷爷亲奶奶呢,我跟他再亲能比亲爹还亲么?”蕴尉乐不可支,仿佛眼前人说了个天大的笑话。门外听八卦的人都噗嗤噗嗤的偷笑。
蕴大柱家逼死媳妇,不养孙子这事儿村里人人都知道,孩子被村长硬送给没成亲的蕴尉村里人也知道。虽然大家都不想被这事儿沾上身,但是大家也都明白族长这事儿做的可不地道。如今被人找上门“啪啪”打脸,大家乐得看戏。这就叫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族长媳妇脸色铁青,勉强挤出个笑容,道:“尉娃子还是进屋说吧,你伯伯在屋里呢!”心里直恨蕴尉牙尖嘴利,不愧是读书人。
“哦,原来伯伯在家呢,我还以为伯伯不在家才让伯娘跟我瞎掰扯这么久!”蕴尉脸上的笑容依旧腼腆,好像刚刚啪啪打人脸的不是他一样。
族长媳妇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想变脸又不能,让勉强挤出的笑容狰狞不已,“这娃子怎么说话呢,伯娘没见过你,想跟你多说两句都不行了?果然考了秀才的人就是跟一般人不一样啊!”
“呵呵,是啊,当了秀才的人就是跟一般人不一样,要给人白养儿子呢!”这一回合明显蕴尉技高一筹,完胜!
“你个蠢婆娘,叫你迎个人咋迎那么久,你还能干点啥!”族长听不下去了,以前也没觉得自己家的婆娘脑子不够使,怎么今天能蠢成这样?
听不下去的族长终于自己从屋里出来,装作和气地说:“你是尉娃子吧?都这么大了?当年你爹离开村里的时候,还没有你呢!”族长一出来就摆长辈的款儿,企图以辈分压住蕴尉的气焰。
“是啊,还没有我的时候,我爹就离开村里了,这十几年也很少走动,怎么我爹一去了就有人给我家送孩子呢?族长?”会被压住就不是蕴尉了!你不是摆长辈的款儿么?我就说你为老不尊,欺负我没爹没娘。
族长的老脸有些挂不住,不想让村里人看了热闹,就冷下脸说:“进屋里说吧!”
蕴尉这次没再抬杠,很听话的跟着族长进了屋,然后把孩子往族长家炕上一放,转身就要走,被族长媳妇站在门口挡住了。
“族长,孩子我已经给你送回来了,就甭留我们吃饭啦。”蕴尉又恢复了腼腆的笑容。
族长老脸上的褶子抖了抖,“你爹跟这娃儿的爷爷是亲兄弟,你是这娃儿的堂叔,血缘上他跟你最亲近,你家就该收养他!”
“哼,族长,做人要讲个‘理’字,他娘死了是没错,我家帮忙照顾两日也没问题。但是他亲爹,亲爷爷,亲奶奶都在,怎么就该我家收养他了?这事儿要是族里掰扯不清楚,那咱们就去县里找县令大人帮忙理理!”蕴尉见族长要翻脸,也收敛脸上的笑容。
族长见硬的不行,便叹口气,想来软的,“这也是咱们蕴家村的一桩丑事,可是这奶娃娃总是没有错的,那家人家但凡有一个好的,我总不至于将孩子送到你家去。你如果不养他,他就只能饿死了!”
蕴尉见族长来软的,他也软了态度,也跟着叹了口气,“族长,你在村里不知道,那日十三叔在场的。我大伯和大伯娘把我爹娘给我留下的钱拿了个干干净净,半文钱、一粒粮都没给我留下,虽说还有些许佃租,但是我读书开销本来就大,来年还想下场,这年都不知道怎么过呢!要是往日,这娃娃养我也就养了,可是眼下不成,我是真的没有余粮给他吃了。”
“这娃娃还小,吃的少,多添一瓢水的事儿……”
“是啊,族长,多添一瓢水的事儿,你家家境殷实的多,不如你家养着吧!”
“那不行!我家人多,孩子没地方住!”眼看孩子要被送进自家门,半天没说话的族长媳妇憋不住了。
“我家倒是能住开,但是我还没成亲,不会带奶娃娃!”你有你的理由我也有我的!总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蕴尉丝毫不落下风。
蕴尉软硬不吃,油盐不进,族长憋了半天气也没憋出办法,放弃般的说:“要怎么你才能养他!”
蕴尉学着族长憋了半天气,憋出一句:“我家没有余粮……”
族长一听有门,“今年冬,村里给你家两百斤粮。”
“要有新的小米,陈米熬粥孩子吃了不好。”
“行行,我这就让村里人去给你凑!”族长以为这事儿就这么成了,立刻抬腿就要走。
第34章 断亲
“不行,孩子我养了,他爹他爷爷奶奶回来要,我不白养了么?”还没等族长的第一步落下,蕴尉立刻摇头。
“这事儿我做主了,等开宗祠的时候,我就把这娃儿落你名下!”
“他爹要是撒赖,缠着娃儿怎么办?不行不行!”
“那你说怎么办?”族长咬牙。
“断亲书吧,荣堂兄亲自写,生养送终各不相干。”
“可是蕴大柱一家不在村里,蕴荣也不知哪儿去了……”族长有些为难,不过他也觉得蕴尉的顾虑可以理解。
“那就劳烦族长先养着这娃儿,等荣堂兄写了断亲书,我再来把娃娃抱回去!”说着蕴尉就要走。
族长当然不能让,“等等,等等,我先给你写个字据,让族老们画押,证明这娃儿过继给你了,以后生养送终均与蕴荣无干,等找到蕴荣族里再让他写断亲书,总可以吧!”
蕴尉笑眯眯地点头,然而不等族长迈出第一步他又反悔了!“还是不行,我还没成亲呢!现在就有了孩儿,以后没有好姑娘会嫁给我了!”
族长险些被蕴尉闪着腰,咬牙道:“你还想怎么样?”
蕴尉挠挠下巴,很天真地说:“要是我能考上举人,是不是好找媳妇啊?”
“是——”蕴尉发誓他听到了族长磨牙的声音。
“那个我听说考举人要族里出荐书的,不如族长一次帮我写好?”蕴尉笑得非常欠揍,连秋寒屿都撇看眼不想再看!
相比于前面两个条件,这第三个条件容易的多。族长偷偷松了口气,“行,我找族老们写字据的时候一起给你写了荐书。”说完了话族长也没动,站在原地与蕴尉大眼瞪小眼。
蕴尉眨了眨眼,“族长要吃过饭才去么?不好吧?天都黑了,大家都睡了……”
族长又被噎了一口,差点忍不住捶胸口,狠狠瞪了蕴尉一眼,没说自己是怕他再出幺蛾子,想等他都说完了才出门。确定了蕴尉不再有新要求,族长才出门去通知每家出五斤粮食,有新小米的要先出小米。通知完了又叫了族里比较年长的老头回到家里。
族长本人念过两年书,认识几个字,常用的几个字据啥的写的还是挺溜的,但是这第一次写的过继字据还是让他有点为难。好在还有蕴尉这个秀才在,蕴尉这些日子背书默书很有成效,写个字据根本难不住他。
蕴尉很快拟好草稿,念了一遍,众人觉得无异议,再由族长誊抄一遍。一个牙都没了的族老乐呵呵地说:“人家都是打了草稿让个写字好看的来抄,咱们正好反过来。”
族长被蕴尉堵的气儿早就不顺,此时再听到这样的话,脸色变得铁青,粗声粗气地说:“字据好使就行了,嫌我写的不好,来来来,恁来抄!”
几个族老都知道自己的斤两,签字画押还成,别的就别提了,哈哈笑着劝说了族长几句,好歹让他把字据都写完了。
蕴尉看了两遍没发现问题,又递给秋寒屿,秋寒屿看过点了头,蕴尉才笑眯眯地对着族长等人说:“今日劳烦各位了,时候不早,我们就不在这儿吃饭了,先走一步哈!”
族长其实对蕴尉这种过桥就抽板,卸磨就杀驴的态度很不满的,但是又怕蕴尉一甩手把孩子留下,只能黑着脸看着蕴尉等人驾着载满粮食的驴车离开。想起蕴尉临走前跟他说的悄悄话,族长脸色好看了不少。
蕴尉在族长的耳边悄声告诉他:“族长为了这个孩子殚精竭虑,蕴家不能不有所表示,尤其是孩子的亲爹。全家人挣的钱都给了他,他却连亲儿都抛给族里管,实在太不像话。平日找不到人,但是他总不能不考试……”
蕴尉原本的意思是让族长等蕴荣考完试在考场外堵人,可族长不知从哪儿听说有些身子骨若的考生不等考完试就会被人抬出来。族长怕考完试堵不到人,考试当天一早就带着村里的几个精壮青年到了考场。看到蕴荣一路面立刻一拥而上,扒衣服的扒衣服,翻篮子的翻篮子,直到把蕴荣身上藏得用来向巡考买热水的银子都搜干净才退开让族长上前。
族长拿着纸笔,让蕴荣照着蕴尉之前拟定的草稿写了断亲书才放他入场。村里的汉子干惯了农活手上劲儿大,等他们离去蕴荣的新儒衫被扯烂了,抹了头油的发髻也被扯开了,活像遭遇了什么不堪的事儿。
同场的考生同情者有,鄙夷者也有,然而他们不约而同地以蕴荣为圆心直径为一米的圆形真空地带。这让蕴荣羞愤难当,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
好在经过搜身之后的考生们的形象都变得跟蕴荣差不多,这让蕴荣心理平衡了不少。要说这蕴荣心理素质是真不错,看到这样的情况他很坦然地跟着考生的大流进了考场,顺顺当当地考完了这一场。期间只在没有银钱买热水的时候遭了点罪。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却说蕴尉带着干爹干娘和秋寒屿等人出了蕴家村,开始商议粮食的去处,蕴尉提议说:“干娘,要不这些粮食都拉你家去吧。”
“这哪成?人家这粮食是给小娃儿吃的,哪能拉我家去?”王姜氏得了小孙孙乐的不行,但是还没昏头,挺蕴尉这样说立马反对。
“您也说了这是给小娃娃吃的,我不会照顾小娃娃,小娃娃肯定要让你照顾的!”有了爹娘留给他的遗产蕴尉并不在乎这一点粮食,当初会提出要粮也只是想让族长为难一下,好提后面的要求,没曾想族长为了把这个烫手山芋塞进自己怀里而拼了,还真弄了两百多斤粮给他。
本着不要白不要的原则,蕴尉没有推辞,而且家里真的没有合适的米给小奶娃熬米汤了。
几个人商议来商议去,最终决定去王家村,蕴尉和奶娃儿一同被打包过去。
“咱们一直奶娃儿奶娃儿地叫,如今他是我儿子了,是不是该给他起个名字?”蕴尉仰头问骑马走在一旁的秋寒屿。
“嗯。”
“叫啥好呢?小名要取个贱名,贱名好养活,咱村儿里都是取得……”王姜氏还没开始列举就被蕴尉打断。
第35章 挨打
“狗蛋,狗剩,狗娃之类的就算了,他现在好歹是秀才的儿子,贱名也不能太贱!”蕴尉挠挠没有毛的下巴,“要像他爹一样文采斐然、学问渊博,叫文渊吧,当成大名也能用。蕴文渊,还行……”
“文琛!”秋寒屿不容拒绝地提议。他曾想过自己有了儿子该取什名字,可惜上辈子到死他都没有儿子。这想好的名字不能浪费。
“蕴文琛?也挺好听的,小名也可以叫琛琛!”蕴尉嘟哝一阵,发现没什么谐音歧义的地方就拍了板,“就这个吧!还好秋哥聪明,想了个不错的名字。不然取名字可费脑子了,取不好还会取出史珍香、杜子腾、聂亍(孽畜)之类的名字。”
“噗~,咳咳!”听话的三个人都被呛了一下。
“史珍香?”
“杜子腾?”
“聂亍?”
干爹干娘不识字,蕴尉解释了一下才想明白其中的关窍,然后就笑得止不住了。而骑在马上的秋寒屿,没人看到他的嘴角已经向上弯起,直不回来了。
一家人的好心情一直延续了许多天,直到某日干爹在村外看到送喜报的官差,蕴尉才想起今天是放榜的日子,自己已经许多天没有翻过书了!
“罪过罪过!都怪你,每天光伺候你了,我都忘了要看书这回事儿了!”蕴尉戳戳儿子的小鼻子,小手,小脚丫,玩闹了一阵,“不行,从今天起爹不能在纵容你玩闹了,爹要教你读书!今天教第一句,‘业精于勤荒于嬉’,这句话是说……”
蕴尉深深觉得自己不能再放纵自己了,口里开始念念有词地背书,手上在小娃娃身上划来划去地默书。小琛琛以为爹爹在跟他玩闹,肉肉的小手不停地去抓蕴尉的手,父子俩就这样玩耍了一个上午,直到王姜氏叫他们吃饭。
“尉娃子,”干爹喝了口玉米面粥,抹抹嘴才说:“你跟糖糖也耍了不少日子了,现如今秀才都考完了,你是不是该继续背书了?”
小奶娃原本的小名叫琛琛,与“沉”谐音,干爹作为捕鱼人家的汉子,对此很不高兴,因为小家伙爱笑,笑起来特别甜,蕴尉索性把小家伙的小名改成了糖糖。大名因为是秋寒屿起的,而且家里叫的少逃过一劫。
“嗯,是不能再荒废时光了!”蕴尉点头赞同,最近耍的痛快把明年年初新学正上任还要岁考这事儿忘到脑后了。“赶明儿我就回家去把书搬来。”最近在干娘家的伙食太好,蕴尉不愿意回去那个只有一个人的家。书神马的,在哪儿都能看!
不过原身的书真的很不少,蕴尉运了三天才运完。第四天蕴尉又回了趟家,把家里零散的能用的上的东西都打包装上驴车,准备运往干娘家。正准备出门却被黑着脸的蕴老九拦住了门。
“九爷爷还没家去吃饭啊?时候不早了,我还要去干爹干娘家,先走啦!”上次与老头吵了一小架之后,蕴尉就不爱跟这不讲理的老头打交道,见了恨不得绕道走,冷不丁被堵了门他心里膈应的紧。
蕴老九手里拎了跟柴棒,朝着蕴尉劈头盖脸地打过来,“干爹,干娘!你还知不知道你姓什么,我打你个干爹干娘,你个不孝子,你把自家祖宗都忘干净了!我打死你,我叫你巴巴地去舔别人的腚,叫你坑自家弟兄!你个狠心的种儿,你竟然能把你大伯家的地都卖了,那是庄户人家的命根子,你都敢卖,你还有什么不敢的?我看你都敢把天捅个窟窿!我替恁爹砸死你算了,省的你连累全族的人!”
蕴尉没防备蕴老九会动手,挨了两下才反应过来,抓紧柴棒的另一端,“九爷爷,我敬你是长辈,但你也不能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我什么时候卖大伯家的地了,我连他家在哪儿都不知道,从哪里卖地!”
“犟嘴,你再犟嘴!我打死你个小畜生!我让你再犟嘴!”蕴老九用力往回抽柴棒。
蕴尉自然是不肯的,可是他这具身体从小就读书,哪有干惯了庄稼活的蕴老九力气大?蕴老九猛地一用力就把柴棒抽了回去,还因为用力过猛闪了个趔趄。抽回柴棒的蕴老九撩起柴棒当头就朝蕴尉劈过去,蕴尉反应不慢地侧身闪避却仍是被柴棒劈在肩膀上。
蕴尉痛叫出声,下意识抱着肩膀后退,却被驴车挡住了去路,此时蕴老九的第二棒已经到了眼前。
“死定了!”已经退无可退的蕴尉闭上眼,可是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降临。蕴尉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看到离自己脑袋不到五寸的柴棒被一只修长的手给握住了。
“秋哥!”蕴尉看到手的主人,惊喜地叫出来。
“伤着了?”蕴尉觉得秋哥今日格外严肃,虽然平日也很严肃,但是今天他的脸上似乎能刮下霜了。
“肩膀有点疼。”蕴尉冲秋寒屿呲了呲牙,秋寒屿脸上的表情更冷了。
秋寒屿手上用力将柴棒夺了过来,连带着蕴老九往前踉跄了两步才站稳。“嘎巴!”秋寒屿将蕴尉手腕粗细的柴棒掰成两半,仍在蕴老九脚边,“让开!”
“该让开的是你!这是我们蕴家的事儿,你一个外姓人,关你什么事儿!”仗着身后一圈看热闹的人,蕴老九声势丝毫不弱。
“九爷爷,我敬你是长辈,你心情不好,打我两下也就打了!”才怪,早晚找机会跟你讨回来!“可是你这样不依不饶是为了什么?”
“你还知道我是你九爷爷?我打的就是你,打醒你,让你记得你是姓什么的,记得你祖宗是谁!”九爷爷往地上啐了一口。
“你会打死他!”秋寒屿冷若冰霜地开口。刚刚如果不是他及时赶到,蕴尉已经被人开了瓢。想想秋寒屿就觉得后怕,冷气更加不要钱的往外放。
“我打死他也是应该的!他就该被打死!”蕴老九恶狠狠地瞪着蕴尉。“你问问他都干什么了!”
“我干什么了?我怎么不知道?”蕴尉一头雾水地问。他觉得今天真是无妄之灾。
第36章 挑拨
“我呸,你还有脸说你不知道!你愿意拿家里的东西去给个外人却不愿意接济你亲大伯,这也就罢了,你竟然还偷你大伯家的田契,还把地卖了!你还是不是人养的?你就是个畜生!”
蕴尉变了脸色,“九爷爷,我叫你一声爷爷,你也应该自重,我怎么就不是人养的了?你打我、骂我,我都忍了,但是你不能骂我爹娘!我爹娘可没得罪过你,人死为大,等闲莫念比较好!你说我偷大伯家的田契,我长这么大总共就在几天前去过一次蕴家村,还是去的族长家,全村人都看着了!我连他家在哪儿都不知道,我怎么偷?”
“是他们来照顾你的时候把田契带在身上,你在你家偷的!”蕴老九早就想到这茬,也问过蕴大柱夫妻了。
“哼,是我大伯和我大伯娘说的?我偷了他们?那我就要问问,田契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要带着到处走?他们有什么证据是我偷了?我倒是有证据证明我爹娘留给我的家财,还有满屋的粮食都是叫他们拿去的!”蕴尉直指撺掇蕴老九出面的蕴大柱夫妻。
“九爷爷,说句不好听的,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我爹娘一死,你就把他们招进我家,我几次三番说不需要他们照顾了,你都强压着我不允许。我家里的东西被他们拿的拿,卖的卖,一粒粮食都没给我剩下,眼见着我连吃的东西都没了,九爷爷你都没露面,却在官差帮我追回银子之后上门破口大骂。现在,他们只说了一句我偷了他们的田契你就废了我一条臂膀,这可是我写字的手,我下半辈子,我能不能更进一步全靠它了,你这是生生要逼死我啊!”蕴尉字字悲愤,“谁知道田契是不是被他们拿去换了钱补贴儿子,如今钱花光了又来惦记我爹娘给我置办的地!”
蕴尉一句话点醒了众人,照蕴大柱夫妻俩的德行,这样的事儿还真干得出来。
蕴老九仿佛被雷劈中,僵在原地。显然他也想到了蕴尉说的很可能是真相,然而他现在已经骑虎难下了。
周围指指点点,喁喁私语的声音让老头无地自容,他不想承认自已昏聩无能,被人几句话就蒙蔽了过去。
关键时刻还是儿子靠得住。景福拨拉开围观的人群,上前拉住他爹,“爹,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事儿是大柱自己作的,怨不得尉娃子,人家尉娃子是个好的,被欺负成那样了都没吭声。偏偏大柱家的还不依不饶,欺负人家尉娃子没爹没娘没人撑腰。也就你心软,每次大柱家的找你哭,你就信了。他家冤,能比尉娃子冤么?赶紧给我回家,这事儿你别管了!”
蕴老九也不是真没脑子。儿子搬了梯子,他连忙就顺着下了房。“大柱家的哭得凄惨,谁看了能知道她在撒谎啊!那个婆娘竟然连长辈都敢骗,赶紧回去,我一定要让大柱好好收拾收拾她!”说着就要往人群里钻。
蕴尉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放他离开?“九爷爷这就走了?”
被蕴尉点名蕴老九堪堪收住脚,侧头给儿子使眼色。景福转身,朝蕴尉讪笑,“尉娃子,这事儿我爹不对,都怪他耳根子软,你大伯娘唬弄几句就信了。”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这事儿错的是你大伯娘,不干我爹的事儿。
“九爷爷这耳根子一软,我就废了一条臂膀,要不是秋哥来的及时,我就可以去跟我爹娘团聚了。”蕴尉看向背对着他的蕴老九,“我谢谢九爷爷您了!”
自家老爹被人这样挤兑,景福不是不想发作,可是谁让老爹做错了在先,还不占理呢?“尉娃子,我爹毕竟是你长辈……”
“所以我谢谢九爷爷留我一命啊!”蕴尉上前两步,“只是,仙姑说了我八字轻,九爷爷上门一次,我就到鬼门关逛一圈,指不定啥时候就回不来了,到时候我就没办法再谢谢九爷爷了!”虽然只字未提,但是意思已经表达的明明白白:他蕴尉不想再跟蕴老九家有来往。
这话让一个小辈说出来有些过了,不止蕴尉会让人说嘴,就连蕴老九也不好做人。相比起来蕴老九占了一个长辈的名头,教训小辈总能站得住脚,惹得非议也少一些,蕴尉作为小辈,还是一个秀才,名声毁得不轻。可是蕴尉不在乎了,他又不需要做官,考举人要的荐书由族里出,以后他也会跟干爹干娘住,不在这里居住,这些就是些不相干的人,想说嘴就由他们说去。
眼见蕴尉豁出去了,秋寒屿上前扶住了蕴尉的臂膀,像是将他整个人圈在怀里护着。“莫伤心,没有爹娘也总有人信你、疼你。先去看大夫,手臂不能废了。”
秋寒屿的话说完就扶着蕴尉离开。围观的人群又一阵嗡嗡地议论,不过这次舆论的偏向蕴尉。“原来二柱子两口在的时候,对这个儿子疼的跟眼珠子似的,你瞅瞅现在!是个人就来踩贱他。那倒是他家亲戚呢,二柱子在的时候,多亲热啊?现在说打折了胳膊就打折了胳膊。啧啧~”
“尉娃子从小就读书好,咱们十里八村的谁不知道啊?胳膊折了,以后咋写字?俺听说少个指头尖儿都不让做官,尉娃子怎么摊上这么家亲戚,这辈子都毁了!”
“他家景福的手艺都是跟二柱子学的呢,要不然就他家那几亩地,哪有现在的日子?现在就这样报答人家独子,真是忘恩负义啊……”
巴拉巴拉
人们议论的声音不大,但架不住蕴老九父子俩站的近,这些议论纷纷入耳,让爷俩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后来实在听不下去便钻入人群中跑回家去。他们这一跑,分明是心虚的表现,蕴老九本是蕴家村人,在这个村的也是外来户,村里人不怕得罪他,大家伙议论的更起劲了。连他家黄狗吃了隔壁的隔壁一坨粑粑的事儿都拿出来说。相比之下,蕴二柱夫妻俩人缘儿多好啊,孩子也好,有出息。
第37章 上药
说着说着,有村民为了表示自己不屑蕴老九家,特意上前把蕴尉撇在门口的驴车卸了下来,驴子送进驴棚。表示:俺家跟尉娃子家非亲非故,俺都知道要照顾他,恁再瞅瞅那家人,啧啧……
这些蕴尉都不知道,他被秋寒屿圈在怀里,整个人像个煮熟的大虾,啥也思考不了了,只能呆呆的被拥着往前走。这,这,这也太亲密了吧!虽然前世也没少跟哥们儿勾肩搭背,但是这跟圈在怀里不一样啊!(╯‵□′)╯︵┻━┻
蕴尉魂飞天外,连大夫治伤时,捏到伤处也没让他回魂。等秋寒屿将他带回蕴家老屋,他还是呆呆的样子,秋寒屿开始担心,难道是吓着了?刚刚不是挺有活力的么?
秋寒屿考虑自己要不要给蕴尉叫叫魂,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决定再仔细看看再说。
坐在炕上的蕴尉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建设,一抬眼皮就看到一张放大的脸就在眼前,好像嘟嘟嘴就能亲到对方,先是“啊!”了一声,下意识往后仰,紧接着又“嗷~!”一声缩了回来。肩膀疼!
秋寒屿怕蕴尉杵到地上,连忙张开手臂接着。
如果现场还有第三人,他看到的画面就是,蕴尉忘了肩膀受伤,弄疼了自己躲到秋寒屿怀里寻求安慰。
“杵疼了?”秋寒屿关心地摸上蕴尉的肩膀,“大夫给了药酒,我先给你揉揉,然后给你糊上膏药就好了。把衣服解开!”
蕴尉觉得自己升级了,升级成煮熟的螃蟹,还冒热气的那种。要,要,要在秋哥面前宽衣解带!想想就好羞耻!
蕴尉自己也想不通,自己大学四年住校、公共浴池洗澡,光屁股遛鸟啥没见过,啥没干过啊?从来也没说不好意思啊!要说自己弯了,也不可能啊,大学的一个被称为系草的舍友要跟他做互撸娃都被他严词拒绝了,没道理到了古代就弯了啊!
一定是原身的原因!蕴尉坚信自己是笔直笔直的,现在会对秋寒屿产生异样的感觉一定是这具身体的错!
“这个我自己弄就行了!”为了证明自己的笔直,蕴尉决定支走秋寒屿,以后都与他保持距离!“秋哥,今日多谢你及时赶到,不过时候不早了,你还是早点回去吧,你家住在县城里,晚了就关城门了。那个,你路过干爹干娘家的时候,帮我传个话,说我这边有些东西要收拾,在这边住两天。”
“你手臂受伤,如何照顾自己!”秋寒屿这句话是否定句,蕴尉却没听出来。
“伤的不重,不干力气活儿没问题!只是我这样回去□□爹干娘知道了又要担心,所以等我好些了再回去。”蕴尉的眼里写满了快走吧,快走吧!这让秋寒屿心里有一点点的小不平。
“我先帮你上药!”这句话秋寒屿说的不容辩驳。
蕴尉心说就是不想让你帮我上药才让你赶紧走的啊!可是秋寒屿一副不上药我就不走的样子,蕴尉只得妥协!保持距离神马的,下次再说吧!
可是在秋哥的注视下脱衣服还是很羞耻啊!“那个,秋哥,药酒不用处理一下么?比如加加热什么的!”不要看我,不要看我!蕴尉心里不停地默念。
不知道是不是蕴尉的意念太强,秋寒屿很快发现了蕴尉的窘境,心里偷着乐了一下,果然读书人脸皮薄啊!完全忘了不久前蕴尉跟人撕破脸当着许多人的面吵架的模样。“药酒搓热就可以,我先去洗手再来给你揉肩膀。”
等秋寒屿回来,就看到蕴尉光着膀子身上布满了小米粒。他皱起眉头,“把衣服穿上,家里多日没住人,寒气重。”看到蕴尉迷惑地样子,他又加了一句,“肩膀漏出来就行了!”
“呜呜——!”蕴尉觉得自己拖上两节车厢就可以COS蒸汽火车了!这是自作多情了么?他连忙捞起衣衫,手忙脚乱地往身上穿。
秋寒屿眉头皱的更紧,“慢些,你肩膀受了伤!”后来干脆他自己上手帮蕴尉穿上衣服,再扯开一些。呃,要露出肩膀揉药酒么!
蕴尉侧开头不去看秋寒屿,只是把自己脆弱的脖颈连同肩膀呈现在秋寒屿眼前。
秋寒屿突然感觉到一点点烦躁,这天实在太干燥了!他倒了一点药酒在掌心,揉上那单薄白皙的肩膀。
“嘶~!”蕴尉终于感觉到疼,忍不住缩了缩肩膀。
“疼么?”秋寒屿的声音里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轻柔,“药酒要揉热了才有用,你忍忍,很快就好!”
搁以前,蕴尉也不会觉得怎样,男孩子么,跌打损伤不过是家常便饭,用前世他爸的话说:“男孩子越摔打越皮实。”可是在今天,被秋寒屿柔声一哄,他竟然觉得鼻子酸,险些流下珍贵的男儿泪。
一定是原身太柔弱了,绝不是自己的错,绝对的!蕴尉绝不承认自己这么娘。
秋寒屿很专心地给他揉按肩膀,并未留意他的表情,过了许久,他才道:“还要敷上大夫给的膏药,味道有点难闻,可是对伤好。”
“没事儿,来吧!”蕴尉颇为豪气地说,他一定不能变成原身那种娘炮!
秋寒屿去寻来油灯,将膏药烤热,然后趁蕴尉没防备的时候,“啪!”地糊在蕴尉的肩膀上。
“嗷~!”如果不是秋寒屿挡着,蕴尉已经从炕上跳了下来,“好烫,好烫!”
膏药已经糊上了,不干了拿不下来。秋寒屿也是很无奈,他刚刚试过,温度只是略热,只有这样药力才能散发出来。可惜他忘了蕴尉细皮嫩肉,不似他的皮糙肉厚,他觉得还可以的温度,对蕴尉来说已经太烫了。
秋寒屿看到蕴尉的样子又心疼又愧疚,张开手臂环住蕴尉,轻轻对着膏药吹起,让它凉的快一点。
要不要这么男友力爆棚啊~~~!蕴尉在心里哀嚎,会把直男掰弯的!
“还烫么?”秋寒屿吹了一阵子,发现蕴尉没了反应,低声问。
“啊?不,不烫了,好了,呵呵呵……”蕴尉说着就要把衣服穿好。
“等等!”
第38章 独处
秋寒屿寻了个擦脸的布巾将蕴尉肩膀上的膏药仔细包好。然后帮他把衣襟系好,“药还没凉透,会粘在衣服上,洗不掉。”
“啊,哈哈,我知道,只是一时忘了!”蕴尉没脸说自己不懂,只是忘了也好不了多少啊!好囧!
“你睡一会儿吧!”秋寒屿打算等蕴尉睡着了就赶去王家村报个信,再弄点东西回来给蕴尉吃。
“我没事了,秋哥,天色暗了,你赶紧走吧!”赶紧走了好让自己捋捋,最好能把自己捋直了!不,自己是笔直笔直的,绝对没有一点弯!
秋寒屿懒得废话,从炕柜里拖出被褥,让人按到,伸手捂住眼,“你睡着了我就走!”
“天还早,我睡不着!”蕴尉嘴上这么说着,但事实上做了一天体力活,还跟人干了一架,身体早就乏了,被秋寒屿按住没多久他就睡着了。
秋寒屿感觉到扫着自己手心的睫毛不再颤动了,他才收回手,小心地关好门去了王家村。
蕴尉睡得很熟,秋寒屿回来的时候,他还没有醒来。秋寒屿算算时候,决定先把他叫醒,吃饱再睡。
“秋哥?你怎么还没走?”蕴尉揉揉惺忪的睡眼,一脸稚气地问。
秋寒屿觉得自己的胸口似乎被一直兔子狠狠蹬了一脚,他轻咳一声回复正常才道:“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你做的?”
“姜婶子。我去过王家村了!”
“哦……”蕴尉仰起脸让秋寒屿拿那热毛巾擦了脸才清醒过来,“等等,你去过干娘家了?你跟他们说我受伤了?”
“说你还有些东西要整理,要在家住两天,暂时不回去了。”秋寒屿把一碗饭菜递给蕴尉,根本没打算让他下炕。
蕴尉放了心,有秋哥这样的哥们真不错,啥事儿都不用操心,绝对靠得住。这种暖男男友在后世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有一个都能让妹子们抢破头。
“你要是妹子,我一定把你娶进门。”蕴尉扒一口饭,满足地说。
“你觉得男人不好?”秋寒屿语气有点凉。
“没啊,可是你再好,俩男人也没法成亲啊!”敏锐地感觉到秋寒屿似乎不高兴,蕴尉却不知道怎么劝解他。
“为什么不能?”秋寒屿有些诧异。眼前的人不会不知道吧?他的身上有很多疑点,可是秋寒屿不想深究。他只要知道跟这个人在一起自己觉得很舒服就行了!
“真的能?”蕴尉惊得连嘴里的饭都掉了出来。
“朝廷虽不鼓励,但是律法里也是明文写着男子与男子可以成婚。”秋寒屿又给蕴尉填了些菜,“不过,许多人家都认为这不是正统,除非真的娶不起媳妇,不然不会让家里的爷们跟男子成亲。”
“既然不是正统,为何朝廷还颁布这样的律法?”蕴尉觉得有些饱了,便不再大口扒饭,开始挑挑拣拣,把自己不是很爱吃的挑到秋寒屿的碗里,反正刚才他也给自己夹菜了,不会嫌弃自己的。
秋寒屿果然没有嫌弃他,“我朝建国初期,经过多年战乱男丁死伤无数……”
“那应该是女多男少啊,怎么还要同意男男成亲?”
“因为男丁减少,女娃儿就不值钱,往往要倒贴许多嫁妆才能嫁出去。经过战乱,还有钱的人家不多,许多人家有钱也不愿意给女儿当嫁妆,女儿嫁不出去,留在家里费粮还不能干重活,人们就不爱再要女儿了,要是生了女孩就溺死或是扔掉。几十年后,男丁长成却没了适龄的女孩可以婚配……”因为发现蕴尉听他说话的时候会多吃两口饭,秋寒屿破例说了这许多话。
“我知道,性别比失调!” 蕴尉很兴奋的插话,□□实行计划生育三十余年,坑了一代人,唯有这性别比控制的再正确也没有。可惜汉子们该打光棍还是光棍。
“性别……比是什么?”蕴尉身上的疑点已经让秋寒屿想装看不见都不行了。
“呃……”蕴尉也发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沉默了一会儿,蕴尉还是给秋寒屿解释了什么叫性别比,他不想对秋寒屿隐瞒。莫名的他就是觉得即使秋寒屿发现了他的异常也不会害他。
秋寒屿果然没叫他失望,听了蕴尉的解释只是道:“果然,这样的计算要清晰明了许多。把饭吃完!”
两人又闲扯了一阵皮蛋,等蕴尉吃完了最后一口饭,秋寒屿快速把碗里的饭吃完,收了碗去洗。
被这样伺候着,蕴尉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秋哥,等我胳膊好了,我做好吃的给你,保证你爱吃!”
都道是“君子远庖厨”,秋寒屿并未将蕴尉的话放在心上。蕴尉从小被父母千娇万宠地长大,怎么可能会做饭呢?
吃过饭的两人无事可做,就钻到被窝里开始聊天。当然,是钻一个被窝。在后世,父母去世之后,他们所用的东西蕴尉都依照祖父母的要求全烧了。在这里,可能因为穷,也肯能是不讲究,所以去世人的东西后人都是接着用的。
之前蕴大柱夫妻俩住在二柱子夫妻的卧房,睡得就是原来的被褥。如果只是二柱子夫妇用过,蕴尉可能还会问问秋寒屿介意不介意。可是被蕴大柱夫妻用过之后,蕴尉连问都没问,自己想想都觉得恶心,干嘛还要去膈应秋哥呢!
好在,原身的娘对儿子好的没话说,被褥又大又厚实,两个男人睡只是微微有点挤。“委屈秋哥跟我挤挤啦!”
秋寒屿直接以行动回答,钻进被窝躺在蕴尉身边。“睡吧!”
“太早,睡不着,秋哥咱们说说话吧!”蕴尉本想侧身面对秋寒屿,可是因为两人靠的近,一侧身脸就凑到秋寒屿的耳边,呼吸都会拂过对方的耳朵。发现这样的姿态略暧昧,好吧,是很暧昧,碰到个自制力差的,估计能当场把人给办了,所以蕴尉又装作若无其事地躺平。
“说什么!”秋寒屿的声音跟往常一样,让人丝毫都察觉不到刚刚蕴尉侧身面对他的时候他全身都绷紧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是因为大家都粗去玩木有人看文么?今天有木有回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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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纵火
“说……我那没见过面的堂嫂吧?”之前几人就猜测糖糖包被里的银子是堂嫂把家里地卖了得来的,今日蕴老九闹这一出更证实了他们的猜测。
“是个不幸的女子!”秋寒屿一句话做了总结。
“嗯,不过如果她能豁的出去,和离了也不至于送命。”蕴尉还是对堂嫂了解自己的性命这事儿有点接受不能。
“糖糖必不能活!”秋寒屿的意思是,如果兰花与蕴荣和离,她只能自己离开蕴家,那么被留在蕴家的糖糖必不会被善待,又没有娘亲回护,夭折是迟早的。
“你说大伯家的人怎么能这么心狠呢?好歹是骨肉血亲啊!”蕴尉感叹。这几日他跟糖糖越相处越喜欢,又乖又好玩,他的亲爹亲爷奶怎么就不稀罕呢?
“蕴荣未中。”秋寒屿突然换了话题。蕴尉一时没反应过来。蕴荣未中什么?对了,他去考秀才了。他没考中?可是这跟他不喜欢糖糖有什么关系?
蕴尉想不明白,但是这不妨碍他顺着秋寒屿的话题往下聊,“早猜到了,整日里不是踏青就是诗社聚会,满脑子都是风花雪月、伤春悲秋,能考上才怪了。”
“肯定还要闹!”蕴大柱家的地已经被卖了,值钱的东西也没了,只有一处房子让他们一家三口安身。蕴荣如果还想读书,闹是必然的!
“闹吧,反正已经撕破脸了,他们家要是再敢来招惹我,我就拿着借条去衙门告他们。”蕴尉对于现在这一族姓蕴的亲戚没有一丝丝的好感,撕破脸啥的完全没压力。
肩并肩躺着聊天的俩人并没有想到。蕴大柱家已经开始鸡飞狗跳。不过不是他们去闹人家,而是自家人闹了起来。
原来,今年服徭役的丁夫已经开始集合出发了。蕴大柱家的税钱是衙役们从追回的蕴尉的钱里面出的,这种可交可不交的免役钱自然不会给他交。蕴大柱家本来是不在乎的,家里有钱,找个人替代就好了。
可是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然后家里藏的钱和地都不翼而飞。原本指望着儿子考中秀才能让家里翻身,可惜蕴荣却没考中。一家人忙着从其他地方弄钱来生活,把徭役的事情完全忘在了脑后,等衙役们上门拉丁已经晚了。
蕴荣满了十八,蕴大柱不够四十五,都在丁员的范围内,二选一去服徭役。然而父子俩都不想去,当爹的说,“爹年纪大了,受不得寒,那水冰凉冰凉的,爹去了就回不来了!”
当儿子的也说:“儿子自幼身子骨弱,若是再浸在那冷水里,必定要伤及根本,以后就再也没法科考了!”
爷俩你推我我推你,都不肯去,最终想起当娘的身上还藏着两百多文钱,是仗着衙役不能搜女子的身才藏下来的,如今可就成了救命钱。爷俩一致同意用这钱去找人代服徭役。
蕴秦槐花起先不肯,这钱花了家里可就真的一个铜钱都没有了,一家三口迟早饿死。后来经不起丈夫、儿子的轮番劝说,终于同意拿钱出来。可是村里人都记恨蕴大柱家不养孩子,白白让自家捐出几斤粮食,加上村长媳妇也递了小话不许有人替蕴荣家服徭役,于是蕴荣家的钱没花出去,蕴大柱被拖走了。
丈夫被拖走,秦槐花心有不甘,埋怨儿子没考中秀才,这一下却是点了炮仗,蕴荣跳了起来骂道:“还不是你们两个老东西没用,弄点钱都能惊动差役,如果不是没钱打点,凭我的文采区区秀才怎会不中!都怪你,当时把那个扫把星药死不就完了么,谁知道你们连这么点事儿都办不好,都下了砒!霜!了还让人活过来!”
秦槐花有心要辩驳几句却又被儿子一通数落。数落完了,蕴荣摔门而去,这个家实在是待不下去了,好在在县城里他还有许多交好的同窗、好友,想来收留他几日绝对不成问题。
相公被拖走,儿子离家出走,秦槐花坐在儿媳妇吊死的堂屋里只觉得阴风阵阵只往骨头缝里钻。她想到老人说人善鬼也欺,所以凶悍地拿出骂街的架势将儿媳妇一通“扫把星、丧门星”的混骂。骂完了想起了另一个被她骂做“丧门星”的人。
如果不是他找衙役去要钱,儿子怎么会被扰了心神导致考试不中?如果他今天肯痛痛快快拿钱出来,或是把地交出来,他们怎么会没钱找人代服徭役?
秦槐花越想越恨,越想越坐不住,于是趁着夜色暗沉悄悄出了村,往蕴尉家去……
被她当做目标的人此时毫不知情。蕴尉放松地和秋寒屿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不久就睡了过去。
秋寒屿睡不着,侧身盯着身边的人看。今天,差一点点他就再也见不到身边的人了。每每回想起来他都止不住的后怕。现在他已经确认身边的人就是师尊说的变数。因为蕴尉不仅改变了他的命运,也改变了他的心境,让他觉得世间还有让有让人留恋的温暖。
他想保护这份温暖,保护身边的人,让他不受一丝伤害。下定决心,秋寒屿闭上眼准备入睡,却忽然发现前世死亡也没能打破的功法瓶颈竟然变得松动。
再一次回想今天去救蕴尉时的心情,一遍遍的体悟,终于让秋寒屿冲破了那一道枷锁,他修习的武功境界又提高了一层。他立刻坐起来调整内息,一遍遍运转功法,巩固境界,而后更是进入内世界,达到物我两忘的状态。
蕴尉是被烟呛醒的,看到秋寒屿在身边坐着,他安心地闭上眼睛,“秋哥,怎么啦,怎么这么浓的烟。”
听不到外界声音的秋寒屿自然不会回答他。等了一阵没等到回答的蕴尉察觉到不对,外面似乎太亮了。他一轱辘爬起来,拍拍身边人的腿,“秋哥,醒醒,快,好像走水了!”
蕴尉胡乱穿上外衣就下炕去查看,发现屋门被人从外面给拴上了。这是有人要他死啊!
蕴尉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第一次感激原身的父母没有翻修房子。土胚房不易燃。
可这不代表他们是安全的。土墙虽然不易燃,但是屋顶是茅草的,还有房梁,都是整根的原木,掉下来准保不死也残。最要紧的是从门缝里涌进来的浓烟。
“秋哥,怎么办?”蕴尉问完了才发现秋寒屿并没有跟他下来查看。他立即转身回去找人,发现对方正五心朝天盘坐在炕上。
蕴尉没少看武侠,修真小说,普通人是不会摆出这么一副姿态,还对外物丝毫无感的。他猜测秋哥一定是进入什么重要关卡了。如果是平时蕴尉绝对会搬个小板凳坐在旁边围观,顺便脑补一下秋哥的境界。然而现在的环境不允许。
蕴尉不知道依着秋寒屿现在的状态也不知道能不能挪动,不过就算能挪动蕴尉也没法子将他弄出去。他扫视一圈,将秋哥给他擦脸的毛巾重新打湿,给秋寒屿围在脸上遮住口鼻。
蕴尉依样给自己也围上布巾,便去寻找出去的方法。南面的窗户已经烧起来了,正值秋干物燥的时候,火很快蔓延到屋顶。村里的狗开始狂吠。
他一边祈祷村里人尽快发现他家的状况赶过来营救,一边去将秋寒屿拖到墙角,用炕柜挡住,上面盖上棉被,然后快速下去从水缸里舀上一盆水泼在上面。往返几次,直到确认秋寒屿周围都湿透了才停下。
因为着火,屋里本就氧气不足,蕴尉又剧烈运动,停下来的时候他已经觉得喘不动气,更遑论站起来去寻找出口。
蕴尉觉得越来越热,越来越累,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他努力挪动自己靠在被淋湿的炕柜上,“秋哥,对不住,连累你了……”
火势越来越大,蕴尉努力让自己撑住,可是意识却不顾他的挽留一步步飘远。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似乎看到了秋哥醒了过来。太好了,秋哥懂功夫,一定可以出去的。
没连累到无辜的人,蕴尉终于放心昏过去。
第40章 神马
秋寒屿没想到自己只是巩固一下境界,连两个时辰都没有,蕴尉竟然昏迷在他眼前!他顾不得多想,用被蕴尉浇湿的被子将两人裹住,一掌拍向身后的墙壁。
这墙一面被烈火炙烤,一面被蕴尉浇透冷水,加上秋寒屿功力深厚,没费多少工夫秋寒屿破墙而出,把蕴尉带到了后院的空地上。一抬眼却看到一个鬼祟的身影正猫在驴棚里。
秋寒屿下意识就觉得那人是纵火的人,上前就去驴棚里将人拖了出来。那人衣衫不整、发髻散乱、一脸黑灰,可秋寒屿仍一眼认出这人正是蕴尉的大伯娘蕴秦槐花。
抬手,一个手刀将人劈晕。此时前院已经响起了撞门声,是村里人发现蕴尉家里走水,自发过来帮忙。
秋寒屿敞开后门,出去将人喊了过来。就这么一会儿工夫,火势已经蔓延到后院里蕴二柱生前做木工活的厢房了。后院的空地也不再安全。
秋寒屿将蕴尉抱上驴车,找来麻绳将秦槐花绑好,用水将其泼醒。才对指挥救火的貌似村长的人说:“叔,蕴尉受了伤,昏迷不醒,我先带他去看大夫。至于这个人,我们从屋里逃出来的时候看到她鬼祟地躲在驴棚里,应该就是纵火的人,我想将她送官。蕴尉心善,念在都是一家人的份儿上不跟他们计较,可是这次她放火差点烧死我,作为苦主,我不会心软。若是日后有人来问话,还望叔能给我做个见证。”
蕴尉虽然不在乎他在村里的名声,秋寒屿却不愿意他的名声有一丝丝的瑕疵,所以少言少语的他头一次对着一个陌生人说了许多话。
“应当的,应当的!这婆娘果真狼心狗肺,这天干物燥,风又大,大家防火还来不及,她竟敢放火,这火一燃起来可就不是一家两家的事儿了!”村长恶狠狠地瞪着蕴秦槐花。
蕴尉家在村边靠近山脚,火势不会烧到村里人,但是很容易把山烧了。一旦起了山火,那就不知道要死伤多少生灵了。所以,即使是对见官很排斥的村里人也都赞同秋寒屿将纵火者送官的做法。
秋寒屿道过谢,架着驴车先走一步。此时天还没亮,县城的城门还没开,没有办法将人送到县城就医,只能先送到王家村,等天亮再进城请大夫,顺便将人送官。
怒瞪蕴秦槐花一眼,秋寒屿将绑住蕴秦槐花的绳子另一端系在驴车上,让秦槐花跟着驴车走。秋寒屿骑过来的马很有灵性,见主人离开,自己咬开系在柱子上的缰绳,哒哒跟在驴车后面,遇到蕴秦槐花撒赖不走它就在蕴秦槐花的耳边打响鼻吓唬她。
秋寒屿到王家村的时候,干娘王姜氏正好起来给糖糖喂奶,看到走的时候活蹦乱跳的干儿人事不知地被拉回来,吓得摔了手里的碗。
听到秋寒屿说了经过,王姜氏立刻变身护崽儿的母犬,朝着被绑住蕴秦槐花扑过去连打带挠,被拉住之后直接下嘴咬。已经失去两个儿子的她,无论如何也承担不起再失去一个儿子的痛苦,哪怕这只是刚认的干儿子。
“干娘……咳咳咳咳咳”无论谁都拉不住的干娘一听到儿子的咳嗽声立刻停了下来,朝着蕴尉扑过去,“儿啊~”然后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蕴尉被唬了一条,强撑着坐起来搂住干娘安慰,“没,咳咳咳,没事……咳咳咳……”
“咋就没事儿了?走的时候好好的,都是她,没良心的骚[哔-],她竟然敢放火烧死你!我,我跟她拼了!”说着干娘就要起来再去打蕴秦槐花,被蕴尉和秋寒屿拉住还不住地抬腿去踢她。
“干娘,好了,没事,咳咳咳,没事……”蕴尉觉得呼吸都让肺管子疼,说没几句话又开始狂咳。
“婶子,去给小尉倒碗水吧,小尉难受呢!”秋寒屿低声安慰王姜氏。
想到干儿还躺在驴车上,王姜氏连忙抹抹眼泪,“是是是,我去叫老头子出来把尉娃子背进去。”说完就急火火地进屋。
王铁根刚刚就听到自家婆娘在院子里闹,可是因为小糖糖醒了不能没人照看就分不开身出去。后来老媳妇喊有人要烧死自家儿子,就开始在屋里转圈圈寻找趁手的家伙事儿,看见老媳妇进来,立刻冲了出去。
虽然是晚上,但是月光还是挺明亮的,王铁根第一眼就看到儿子衣衫被烧的遍布黑色的窟窿,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是黑一块白一块的。看到干儿这幅凄惨的样子,立刻激起他的父性,“是哪个畜生?是哪个畜生!”最后一句话吼出来的时候,王铁柱脖颈上的筋都鼓了起来,脸长得通红。
“干爹,咳咳,没事,别,别气坏自己!”蕴尉看到干爹气的厉害,就想起身去安抚,奈何力不从心。
秋寒屿二话不说,打横将人抱起向屋里走去,“叔,天还没亮,别吵了别人。”
蕴尉没防备,猛然被抱了起来,很不自在地扭动身体。秋寒屿以为自己弄疼了他,“碰到伤口了?”
王铁柱衡量了一下,还是儿子比较重要,便闪身跟着秋寒屿进了屋。
见没了人,蕴秦槐花开始死命挣扎,想挣脱麻绳逃跑。跟着驴车进来的马儿溜溜达达走到她的身边,突然打了个响鼻,把专注于解麻绳的蕴秦槐花吓得魂儿差点飞出来,过了好久才平复下来。
蕴秦槐花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如果不在她被送进衙门之前逃走,她就真的要吃官司了。她一遍小心翼翼地抠麻绳,一遍不错眼地看着马儿,生怕自己动作大了惊动了它。马儿与她对视一阵子,突然扬起前蹄冲着蕴秦槐花踏去。
她以为自己就要丧命马蹄之下,尖叫一声昏死过去。昏过去的她不知道,马儿“嘎达”一声,轻巧地将马蹄落在离她半米的地方。然后溜溜达达去找草料吃了。因为蕴尉的小毛驴在,王铁根今年特意准备了不少草料。
第41章 流放
再说一家人进了屋,王姜氏已经将糖糖哄睡了,灶上也烧了水以供两个孩子梳洗。“尉娃子,来,快把这个喝了!”王姜氏端着慢慢一大海碗走到炕前。走进了蕴尉才看清是用热水冲开的鸡蛋,上面一层香油。
香油被热水一冲,飘出浓浓的油腥味儿。蕴尉下意识往后缩。“赶紧趁热喝,喝这个好!灶上还有一碗,小秋你也去喝!快去!”干娘做饭节俭惯了的,这些香油大概是家里所有的香油了,蕴尉不忍拂逆干娘的好意,硬着头皮喝了下去。喝完便催着秋寒屿也去喝一碗。有难同当才是好兄弟啊!
蕴尉和秋寒屿喝完了香油鸡蛋,王姜氏就端了热水让二人清理一下自己。
借着昏暗的油灯,看着两个孩子被烧破了的衣服,烧焦的头发,王姜氏忍不住又留下眼泪,“有没有伤着啊?老头子,你给俩孩子看看!这些丧良心的东西!”
秋寒屿还好,蕴尉把他藏得还算严实,水也浇的够。醒来之后就及时出来了,并没有受什么伤。可是蕴尉出出进进的找出口,还忙活着藏人,没留意让火燎了几下,手脚、脖颈都有被烫伤的地方,不过并不严重。
“快点,还没起泡,用尿洗洗,洗洗就好了!”可能是乡下人治烫伤常用的偏方,王铁根并没有奇怪,还一脸赞成。可是蕴尉是绝对忍受不了的。用尿,还洗洗?上厕所溅在脚上几滴都恶心的够呛好伐!
“咋了?嫌弃啊?用自己的啊!没让你用别人的啊!”王姜氏一脸孩子不听话的样子,“洗洗就不疼了,还好得快!”
秋寒屿闻言却皱起眉,“天快亮了,我进城去找大夫。咱们用药膏!”言下之意也是不赞同。
蕴尉找到了同盟,拉住秋寒屿的手,冲着干娘王姜氏一个劲儿的点头。
干娘张了张嘴,想到这俩孩子都是少爷命,从小娇养着长大的,这种不上台面的偏方确实不好让他们用,随即妥协,“随你们!”
“尉娃子,你肩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尉娃子,你肩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从进门后一直沉默的王铁根突然问。
“啊?肩上,肩上不小心磕的,呵呵……”蕴尉装傻。
“叔,城门快开了,你跟我一道进城吧?我要去衙门将那老虔婆送官。你先带大夫回来。”秋寒屿示意王铁根先出去再说。
蕴尉孝顺,不想让干爹干娘知道自己被欺负的糟心事儿,让老两口担心。可既然二老已经看到了伤口,秋寒屿觉得就没必要替姓蕴的那些人遮掩了。
二人出门看到蕴秦槐花躺在地上。王铁根也没有好男不跟女斗的想法,他只知道那是要杀他干儿的人,便直接从桶里舀了一瓢凉水泼了过去。人醒了就拖着跟驴车走。
二人到了县城门口等了一小会儿,城门才开。秋寒屿先绕到去了自家药铺,让一个大夫跟着王铁根先领回去,他自己则拖着蕴秦槐花去了县衙。
小县城的治安虽然没到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地步,但百姓也算安居乐业,几年也没出过一起人命案。蕴秦槐花的纵火案算得上是惊天大案了。
秋寒屿拽着蕴秦槐花一路走到了县衙,吸引了很多闲汉和闲聊的婆娘跟着去看热闹。找了讼师写了状纸,上了堂。县太爷惊堂木一拍,蕴秦槐花就吓得瘫坐在地上,根本不敢说一句谎话。
纵火伤人是大案,治下出了这样的事儿,县太爷今年的考评肯定会下降一个档次。本来快熬到头,准备再上一步的县太爷被一个愚妇拖住了脚步,自然恼怒不已,同时暗恨秋寒屿不会做事,竟然招摇过市,现在全县城的人都知道了,他想瞒下来都做不到。
县太爷当下就判了流放,气呼呼地走了。
秋寒屿本也要走,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退了回来,找到师爷耳语几句才离开。他说了什么除了师爷和县太爷无人知晓,众人只知道县太爷在任上又留了三年。而只有县太爷自己知晓,这个案子让他逃过了多么大的劫难。
这些都是后话,只说现下,秋寒屿出了县衙就直奔王家村,半点也没留意到自家小厮在后面跑断了腿,喊哑了嗓子。
秋寒屿到王家村的时候,大夫已经诊断完了,说是并无大碍,只是吸进了些灰尘灼伤了嗓子。大夫开了一副清咽润肺的方子,要蕴尉吃半个月之后再去复诊。
王铁根驾着驴车送大夫回城,在岔路口遇到了秋家的小厮坐在路边哭。大夫见过小厮两次便上前问了两句,得知府里的夫人又在作妖儿,非让人寻少爷回去,如今他把少爷跟丢了回去非被打死不可。
王铁根以为自家的事儿耽误了秋小哥的正事儿,愧疚不已。当下指了路让小厮去自家寻人。他则进城去给儿子抓药,“对不住小哥,俺家干儿等着吃药,不然俺就把你送回去了。”
小厮得知了少爷的下落就惊喜不已了,也没跟王铁根客气,撒腿就跑了。寻着王铁柱家,进门就开始哭。
听见哭声,王姜氏气恼不已,“这是谁家的娃子?咋恁不懂事?有你这样进门就哭的么?俺家干儿还好好的呢!”
小厮被骂,呆愣了一下,干儿?少爷给一户乡下人家当了干儿?小厮觉得大事不妙,还不如没找到少爷呢!小厮咧咧嘴又想哭。
“你来做什么?”屋门口响起了秋寒屿的声音。
“少爷啊~~”小厮最后一个“啊”字喊得一波三折,还带了哭音儿。
“闭嘴,再哭滚出去!”秋寒屿冷声呵斥。不怪王姜氏和秋寒屿不高兴,蕴尉受伤在家,冷不丁来一个人进门就哭丧,作为伤者的家属能高兴才有鬼。
小厮立刻收声,敛身低头,恭敬地说:“少爷,夫人派人到处寻您,请您快些回府吧!”
“她寻我何事?”秋寒屿的声音冷的能掉下冰碴。
第42章 拮据
小厮偷偷抬起眼皮,飞快地瞄了自家少爷一眼,又作回原来的鹌鹑样,却没有回答一个字。他这样的表现,秋寒屿已经明白了。揉揉跳起的额角,秋寒屿道:“你先走一步,我骑马一会儿就回去。”
“少爷……”小厮还想哀求秋寒屿一起走,秋寒屿却没再理他,转身回屋。
“家里有事儿?你先去忙吧,大夫都说我没事儿,你不用担心我。”蕴尉在屋里将外面的对话听个清楚,所以秋寒屿一进来他就先开口。
秋寒屿沉默的点点头。虽然他一贯的没有表情,但是蕴尉还是察觉到他现在心情很差。“秋哥?”蕴尉小心翼翼地叫。
秋寒屿摇摇头,“我先走了!”他出门的时候,小厮已经牵了马等在院子门口。
看都没看小厮一眼,秋寒屿接过缰绳翻身上了马,轻夹马腹,马儿就哒哒地小跑起来。
“少爷,等等我!”小厮连忙跑起来跟上。他跑起来,马儿也加速,等他跑不动了,马儿也放慢速度溜溜达达往前走,小厮始终追不上骑在马上的少爷。
“莫调皮。”秋寒屿摸摸马儿的鬃毛,小声训斥。
马儿打个喷嚏,摇摇头,像在说:你在说神马,我听不懂哟~!
秋寒屿又摸摸马鬃,心情轻快了不少。
秋寒屿跟小厮离开之后,王铁根家的邻居友人先后上门打探。昨天夜里的动静不小,不少人家都听到了,可是因为怕沾染上麻烦附近的人家都没有过来的查看。
王姜氏把人全部挡了,只说干儿不舒服。只对几户交好的人家说了实话。几个老娘们把蕴秦槐花从头发丝儿骂到脚趾甲,“那人已经被送去官府啦,不是俺家干儿不顾亲戚情谊,只是这次那人犯到了县城大户人家的少爷头上,人家能轻饶了她?听说,县太爷已经把她流放了!”王姜氏听到这个消息才解了气。
众人听了连忙问是哪家的少爷。“杏林药铺的少东家。前儿认亲的时候来过的那位,跟我家干儿要好着呢。”王姜氏似是不经意地说。
干儿不是本村人,也不姓王,以后在村里行走、生活难免被村人排斥,正好借这个机会敲打敲打村里人,让他们知道蕴尉在城里还有靠山。之所以不是每个人都告诉,王姜氏是怕将来攀关系找秋寒屿求医赊药的人太多,给秋寒屿惹麻烦。
这些人情世故自有精于此道的王姜氏应付,作为伤员蕴尉坦然的搂着儿子睡起回笼觉,直到干爹抓回药,干娘熬好了才把他叫起来。
充足的休息让蕴尉看起来精神不少,梳洗干净之后已经看不出昨晚被拉回来时候的凄惨样子。闻着浓浓的中药味儿,蕴尉又缩回被窝里。“干娘,这药太苦了!”吃了几十年药片,哪里受得了这个味儿啊!
“苦才好,苦才好得快!”干娘又把碗往前递了递。
“我喝你给我冲的鸡蛋就行,不用喝药!”蕴尉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王姜氏为难起来,“要不让你干爹去给你买斤糖,喝完药赶紧吃块糖就不苦了。”
“成,我再跑趟城里。”王铁根说着就要走,“你再给我些钱。”
王姜氏僵硬了一下,“你,你去南墙根吧……,顺便多买点香油,娃子要喝鸡蛋。”
“等等,等等,”蕴尉麻溜地爬出被窝,“不要糖,我又不是小娃儿,吃什么糖呢!喝了,我喝了!”蕴尉抢过干娘手里的药碗,一口干了。
看到干儿喝了药,王姜氏放心下来,拿着空碗将自家相公拉出蕴尉睡觉的屋。“你还是去趟城里吧,糖和香油都买点。”
王铁根自然同意,蕴尉却掀开门帘走了出来,“我就知道你们要背着我说小话。干爹不许去。您跟干娘都忙活了半宿了,趁现在没人赶紧歇歇。不许再往城里跑,这一大早上都跑两趟了,饭都没吃呢!”
“没事儿,都是小毛驴在跑,我累不着!”王铁根摆摆手示意蕴尉不用在意。
“那也不成!您不累,小毛驴也该吃草料了。不能再去了!”在蕴尉的坚持下,王铁根夫妻俩只能先吃饭。
至于休息,“都是庄户人家,青天白日的在家睡觉惹人笑话!”
“这有什么啊!昨晚儿的事儿大家都知道了,还不准人家歇息歇息啊!”蕴尉不太乐意,却也没再坚持。他知道村里有些人好戳这种脊梁骨,他不能让干爹干娘因为自己坏了名声。
蕴尉突然想起,秋寒屿也是被小厮急急忙忙地叫回去的,估计回去也没时间休息。算来算去,只有他自己幸幸福福地补了个觉。蕴尉沮丧起来。
“这是怎么了?嘴上都能挂油瓶了!”干娘坐在炕沿守着儿子、孙子纳鞋底。
“我觉得自己吃嘛嘛不剩,干啥啥不行,没有比我更废柴的人了!”蕴尉倒是没瞒着王姜氏。
“谁说的?我干儿可是秀才,还是廪生,拿禄米的,咋就干啥啥不行了?!”干娘不乐意,就算是干儿自己说自己不好,她也不乐意,护犊子护了个彻底。
蕴尉更沮丧了,他怎么能告诉干娘,考中秀才还是廪生的是原身,不是他!
“你要是闲得慌,就拿本书看看?”干娘笑着说,眼睛一刻也没离开手上的针线。
“也好,”蕴尉拿过书翻了两页,“干娘,家里人的鞋不是都做好了么?怎么又做鞋啊?”
“闲着也是闲着,做两双鞋等赶集的时候拿到集上去还能换一把鸡蛋,给你和糖糖蒸鸡蛋糕吃。”干娘还是笑着说。
“家里不是养着鸡么……”蕴尉原想说,家里养着鸡,鸡蛋给糖糖吃足够,还有剩余可以去换些油盐。可是现在不仅糖糖要吃,他也要吃,不仅没了可以换油盐的剩余恐怕还不够。家里因为他吃药,恐怕也没剩什么银钱了。之前听干娘说去南墙根,大概是要去把存的棺材本都取出来了吧?
“干娘,干娘,我从家拿来的那个小木鱼呢?”蕴尉突然爬起来追问。
第43章 透底
“你要那个干啥?不是要看书么?这么大了还玩儿木鱼!”王姜氏一边唠叨一边去搬了个藤条编的箱子过来,“呶,都在这儿了,你看看要找啥?”王姜氏把藤箱放在炕上,又拿起针线活儿继续做。
“干娘!”蕴尉抢过干娘手里的针线,“先别做活,叫干爹来,我给你们看样东西。外面门关了么?”
王姜氏本就疼爱蕴尉,在他受伤之后更是千依百顺。干儿既然发了话,她就赶忙去叫自家相公,顺便掩了大门但是没有cha上。大白天关大门在乡下就是明晃晃地告诉人家,这家人家在做见不得人的事儿。
等王铁根两口子都进了屋,蕴尉才神秘兮兮地将木鱼拿出来献宝。“干爹,干娘,你们看这是什么?”
“这不就是你要找的小木鱼么?”王姜氏不以为意,顺手又拿起自己的针线活。
蕴尉再次抢了她手里的针线,“干娘,这不是一般的小木鱼,这是我爹娘留给我的。你戳戳这个鱼眼睛,快!”
王姜氏盲目地信任着干儿,虽然心中不明白,但还是依言戳了鱼眼。接下来发生的事儿让老两口看的目瞪口呆。
蕴尉从鱼嘴里抠出来一些碎银子,金锞子,还有一打银票。“这,这是……”老两口一辈子用得最多的是铜钱,银子都少见,更不要说是金子和银票了,所以王姜氏显得有些激动,险些尖叫出来,还好王铁根眼疾手快,捂住了自家婆娘的嘴。
“老头子,快,快去把门插上……”王姜氏紧张到开始哆嗦了。之前干儿将木鱼拿来,随随便便摆在桌上,她就没当成之前的东西,随意搁到了藤箱里,谁能想到这普普通通的木鱼竟然值这么多钱啊!
“没事,干娘,你别紧张,我就是想起来这些日子一直没给您家用,顺便也让您二老知道,咱家不缺钱,您二老不用为生计发愁!”蕴尉拍拍干娘的手,让她放松下来。
“你家怎么会有这么多钱?”关键时刻还是男人冷静地快。王铁柱一句话就问到了点子上。干儿的家他也去过,就算听说过干儿的父母能干,但看样子也就是小富之家,怎么可能拿出这么一大笔钱?
“这个……”蕴尉摸摸鼻子,又挠挠头发,最终还是决定说实话,“我不记得了。当初爹娘遇到意外双双亡故,没多久大伯和大伯娘就来我家,名义上是照顾我。实际上却没安好心眼,我那伯娘偷偷在我的吃食里放了毒、药,可能是爹娘在天之灵保护了我,我得以活了下来,可是中毒之前的事儿我全都不记得了。”
“什么?”这次王铁根没能捂住媳妇的嘴,他也被惊到了。“这毒妇!她怎么敢?怎么敢?不行,不能就这么让她痛痛快快地活着,走,咱们去报官,让青天大老爷砍她的头!”
“干娘,这事儿我没证据,而且我还活着,谁相信我吃了砒、霜还能活下来呢?”蕴尉摇头,“县太爷既然判了她流放,那她就流放好了,一刀砍了她的头是便宜了她。所以,这事儿您不要再放在心上了。其实这样也挺好,母亲是被流放的纵火犯,就成了蕴荣一辈子的污点。考科举据说都要有人担保,谁会给纵火犯的儿子担保?蕴荣这辈子都别想再科举了。大伯娘这辈子最宝贝的就是她这个儿子,如今她自己亲手毁了儿子的前途被儿子怨恨一辈子,这大概是对她最大的报应吧!”
蕴尉这样说了,王铁根夫妇的气儿顺了不少。可是两口子都不同意用蕴尉的钱。“都说小富即安,大富招灾。这钱你还是藏着,家里的花销你不用担心,我和你干娘还能干两年,过两年你考上举人了,咱家日子也就好了!”
“干爹,除了这四十两的银票是糖糖亲娘用命给他换下来的点东西,我打算有合适的地给他置办几亩,剩下金子和银票我没打算动。我不知道这些钱的来历,知道了也不会动,像干爹说的大富招灾。凭我现在还没能力护住这些家资。但是这些散碎银子是被大伯娘他们掏走,后来又被县衙的衙役们送回来的,是过了明路的,可以用!”加上之前蕴尉藏得碎银子,总共三四十两,支持到明年秋收是绝对没问题的。所以蕴尉不想干爹干娘过的辛苦。
“这些钱,你收好,我看你打算明年下场去考举人,这就当成你的盘缠,干爹干娘没用,没法给你攒下什么钱。不过,你和糖糖日常花用干爹还能给你们挣出来。”王铁根看到蕴尉掏出来的银子,心里松了口气。他之前还想着娃子家都烧光了,将来赶考的盘缠从何而来,就凭他跟婆娘攒下的几个钱连塞牙缝都不够。
“干爹!我……”蕴尉还想劝说,却□□娘接过了话头。
“甭我了,就听你干爹的。你自管好好念书就成。刚刚你说之前的事儿都忘了,是不是念过的书也忘了啊?”干娘重点抓的非常好,以致于蕴尉非常心塞地回答:“是……”
“那怎么办才好,这还有一年就要考试了,能来得及么?”干娘忧心地问。
“没事儿我抓紧时间用功,多看两本书,多写些文章,总有希望。就算不中也没关系,我还年轻,明年就当成试水,不行再过三年再考,只是二老要跟着我遭罪……”蕴尉心里非常过意不去。
“这有啥呀,没有你我们也要过日子,有了你和糖糖,我跟你干爹干活都有劲儿了,好的不得了!”王姜氏一点都不赞同干儿的说法。
院子里响起开门声,蕴尉止住了要说的话,麻溜地将银票跟金锞子塞进鱼嘴里,合上机关,王铁根则快步出了门去拦住来人,只听他抬高声音说,“秋小哥?你这脸是怎么了?谁打的?”
屋里,王姜氏和蕴尉正在忙着整理东西,听到王铁根的话定住了动作,对视一眼,蕴尉把自己手里的东西往干娘怀里一塞立刻跑了出去。
第44章 求救
王姜氏手忙脚乱地接过东西,连忙喊:“尉娃子你身上还带着伤呢,不能见风,快回来!”
不多时,蕴尉就转身进屋,后面跟着王铁根和秋寒屿。
“秋哥,这是怎么了?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才这么点功夫就伤成这样了?”蕴尉伸出手想碰碰伤口,又怕碰疼了人就又缩回来了。“不是说家里的事儿么?”
秋寒屿摇摇头,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说:“我想在这里住些日子。”
“行,行,想住多久都行。”一家四口包括糖糖在内都不觉得留下秋寒屿在家里住有什么不妥。太过熟悉以致于客套不起来了。
可惜秋寒屿只住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昨天来过小厮就来拍门。秋寒屿俊帅的脸色依旧带着昨日受伤的痕迹,却像昨天没有发生过一样冷声问:“何事?”
小厮硬着头皮答:“夫人,夫人找少爷回府……”
“你回去吧!”秋寒屿说完就要往屋里走。
“少爷,少爷,这次是,是两位孙少爷被二房的人欺负了,少爷,求您回去给给两位孙少爷做主!”小厮虽然名义上是秋寒屿的小厮,但是平日在府里都是在两个孙少爷身边伺候,对两个孙少爷要亲近不少,他们被欺负了,他也很难受。
“家里有母亲在,自然不会让他们吃苦头。”秋寒屿不为所动,本就没有的亲情,现在更被磋磨地比陌生人还不如。如果不是秋寒屿还记得那个女人生了他,也许他们现在已经是仇人了。
“少爷,少爷,您不是不知道夫人是什么样,她哪里能从如夫人手里讨到好?两位孙少爷跟着她只会更受委屈啊!”眼看少爷心冷如铁,根本不打算再管家里的事儿了,小厮急了,顾不得尊卑有别,说起夫人的不是。如果少爷不在,不要说两位孙少爷,就是他们这些伺候人的下人也讨不了好。
“母亲已经说了不准我再回去。家里的事儿,你去找母亲来处理吧!”说完,秋寒屿不在看小厮一眼,进了屋里不再出来。
“少爷~”小厮噗通跪倒在门口,然后开始抹眼泪。
“我啥时候多了个这么大的儿子啊?嘿,嘿,你爹我还没死呢,你哭啥孝啊?”蕴尉不知何时站在屋门口冲着门外的小厮笑。
跟在蕴尉身边的干娘不高兴地在蕴尉身上拍了一巴掌,“你这孩子,净瞎说,你是良籍,他是奴籍,你们怎么能是一家。”
“良籍的爹把儿子卖给别人当奴才的也不是没有,不也是一家嘛。好了,干娘,我就是瞎说逗逗他的,你就别抓我话把了!”蕴尉告饶。
小厮又在门口哭,惹得干爹不高兴,若不是看在秋寒屿的面子上,干爹能拿着锄头砸他脸。蕴尉不愿干爹生气,决定亲自出来解决。“哎,说你呢,别哭了,过来我问你几句话!”
小厮自小就进了秋府,心里其实是瞧不上这些乡下泥腿子的。可是眼前的人穿着书生的长衫,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即使站在昏暗的小屋里也像是整个人都在发光。小厮忍不住就听了他的话起身走过去。
“你叫什么名字啊?”蕴尉变身怪蜀黍。
“小思。”小思抹干脸上的眼泪回答。
“小厮?这给你取名的人也太会偷工减料了。”蕴尉撇撇嘴。
听到蕴尉表露出对自己名字的贬低,小思不高兴了,“是覃思,你还是书生呢!我原本姓谭,入府的时候的要改姓,我不想改,改了就忘了家了,后来少爷就给我取名覃思,我叫秋覃思。”
“覃思?深入而又周祥地思考?嗯,倒是不错的名字。”蕴尉点头,“你来找你家少爷有啥事儿啊?”
小思讷讷了一阵,他不想将府里的事儿说出来,可是不说又没有办法解决,最后只好道:“孙少爷在府里被如夫人和二少爷欺负了。大夫人管不了……”
“你家少爷脸上的伤是谁打的?”蕴尉问了这么多,其实目的就是问这个。“别说谎骗我,你说了实话我就告诉你怎么让你家孙少爷不被欺负。”
小思只犹豫了一下就说了出来:“是大夫人打的。少爷功夫好,如夫人和二少爷都不敢动少爷,府里只有大夫人能伤了少爷。”
“大夫人经常打你家少爷么?”这个大夫人不用问肯定是秋寒屿的母亲。看来也不是每个有妈的孩子都是宝啊。
“经常。大夫人很不喜欢少爷,每次有烦心的事儿都对少爷出气。”既然已经说了,小思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索性都直说了。
“这是病,要治啊~!”蕴尉摸摸光滑地下巴。
“公子,您问的我都回答了,该怎么让孙少爷不被二少爷母子欺负啊?”小思着急想问到答案。
“哦,见得着才能被欺负,见不着不就欺负不着了么!”蕴尉随意地摆摆手,对他来说,秋哥才是秋家最重要的人,其他人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都住在府里,哪里能见不着?公子,您不能戏弄人啊!”小思又要哭出来了。
“哎哎哎,你还是不是个汉子了?怎么动不动就哭鼻子啊?你家孙少爷就没有亲戚么?外祖,舅舅啥的,这亲戚啥的不是要时常走动么,去住一阵子就好啊!”蕴尉对这个爱哭鼻子的小厮也是没了办法。
“自从出了大少夫人的事儿了,大夫人就跟那边断了亲,也不让孙少爷们过去走动了。”小思想起府里的情形,脸上的哭相更重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让,你家大夫人……”蕴尉想了半天都没个合适的词儿来形容。说“有病”都不足以形容这个大夫人的状态了,该说变态了。可惜蕴尉说了变态这里的人也不懂。“自己靠不住,还不让孙子找个靠得住的人!那她总有亲戚吧?让孙少爷替她去走动走动,住几天再说。”
“公子不知啊,大夫人本是家中独女,父母去世后,家里再也没有其他能走动的亲戚了。”小厮说完,蕴尉险些跪了,这命要多硬啊,才能活成这样。
这简直是极品中的天煞孤星呀!如果不是事关秋哥,打死蕴尉他也不会插手的!
“那就去庙里祈福吧!”蕴尉说完接着又说,“如果连祈福也不能去,你就做做好事把你家俩孙少爷勒死吧。就算活着也活不出个好,还不如早死早投胎。如果赶得及还能再给他们爹娘当儿子。”
小思虽然爱哭,可看着也是个机灵的,他看得出蕴尉已经不耐烦,当下也不再多言,道谢之后就告辞离开。蕴尉还夸了句“孺子可教”。谁知道这个可教的孺子第二天就给他送来个大麻烦。
不行啊,这事儿一定要想办法摆平!蕴尉皱眉。不知道何时起,他就看不得秋寒屿受委屈,他想让那个人一直好好的。他想……想什么,此时蕴尉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只知道不够,这样还不够!*淹没理智前,蕴尉默念几句心经,抬起头……
第45章
“你小子倒是机灵,我让你把孙少爷送亲戚家去,你就把他们送给他叔叔了?别忘了,这是我家,不是你家少爷家!”蕴尉将小思拦在了门口,却没挡着俩孩子去找他们叔叔。
“公子,您心肠好,就收留下二位孙少爷吧!”小思嬉皮笑脸地打哈哈。他看得出这家做主的是这个笑起来会发光的小秀才,只要他点头,孙少爷们就得救了。
“你别给我带高帽,我收留了你家孙少爷,赶明儿,都不用明儿,今儿晌午你家夫人就能来打破我家门。不行,不行,耍耍就赶紧回去哈!”蕴尉不知道秋寒屿是啥态度,自然不会轻易松口。再说,家里也住不开这么些人啊。
“公子,如果您不收留二位孙少爷,孙少爷就只能去庙里了。”小思架着的马车上下来一个姑娘,年纪不算特别大,但也不是小丫头,看起来挺稳重的。
“姑娘,我与你家孙少爷非亲非故,别拿他们的后半辈子来威胁我,我负担不起。”蕴尉顿了顿,“你们也别觉得我铁石心肠,你们也看到了家里的情况,根本住不开,而且说实话这也不是我家,是我干爹干娘家。两个老人养我一个闲汉都吃累,怎么可能养得起这么一大家子,还有两个娇贵的小少爷。所以,你们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吧,不然像你说的出家也行。”
在蕴尉跟两个下人扯皮的时候,秋文瑄领着弟弟已经到了叔叔面前,“侄儿文瑄拜见叔父。”
秋寒屿微微皱眉,没搭话。秋文瑄脸上有点挂不住,倒是被他牵着的小文瑞甩开哥哥的手,吧嗒吧嗒走到叔叔身边抱住叔叔的小腿,然后仰起头来看。
秋寒屿低头看到小侄儿额头上的乌青,即使屋子里光线昏暗,白嫩嫩小脸上的乌青也是异常显眼,看着甚至有些吓人。秋寒屿将侄儿拉开一些,然后蹲下身,仔细查看。
小家伙可能被碰疼了,躲开秋寒屿的手,却上前一步,用自己的小胳膊搂住秋寒屿的脖颈,示意叔叔抱抱。
秋寒屿倒是没拒绝,抱起小文瑞,“怎么弄的?”
“被二叔养的狗扑的。”提起弟弟的伤,文瑄情绪明显低落了下来。没人知道当他放学回家看到弟弟趴在地上哇哇大哭,一只比他还大的狗踩在他身上的时候,他是多么的害怕。
“你祖母怎么说?”秋寒屿拍拍文瑞的后背,想必这孩子也受了不小的惊吓。
“祖母说弟弟不该乱跑,罚了秋思。”文瑄的声音越来越低。自从父亲去世之后,对上二叔母子他们就只能吃亏、退让。小叔在家的时候还好一些,小叔不在家他跟弟弟总会吃亏,祖母还总是责怪他们去招惹二叔。
“原来还是个窝里横啊!”蕴尉啧啧摇头。这家的夫人果然病的不轻。“这俩娃儿如果回去了,肯定捞不着好,你打算怎么办?”
“他们是哥哥的血脉。”一个囫囵枣儿差点把蕴尉哽死。
“那你是打算把他们留下了?先说好,人留下我没意见,干爹干娘你们呢?”蕴尉扬声问,老两口都表示俩小娃娃吃不了多少,没事儿。“好吧,干爹干娘也同意俩娃儿留下。但是家里的条件你也看见了,俩孩子肯定要吃苦,你是大人没什么,可是从小娇养着的俩孩子能受得了么?还有,外面的俩要怎么安置?”
这问住了秋寒屿。凭他跟秋寒屿的关系,他提出借住毫无压力,就算再带俩侄子,挤挤也没什么,可是带着下人就不像话了,更不要说其中还有一个丫头。
而且蕴尉说的也是实话,家里确实挤不开这么些人。王铁根夫妇家里只有三件屋,一间是老两口的,一间原先是他们儿子的,儿子不在后就放了杂物,蕴尉和糖糖来了之后就又收拾出来给他们住了。
秋寒屿昨晚与他们爷俩睡一起。俩侄儿过来的话就只能让糖糖晚上去跟王姜氏,让俩孩子跟他们睡。这已经是极限了。
“少爷,我们在院子里搭个棚子就能睡。”不知何时蹭到屋里的小思积极提议。
“一边去,你在院子里搭个棚子,我家驴还有你少爷的马儿睡哪里?而且天会越来越冷,你皮糙肉厚没事儿,可还有个姑娘家呢?”这个提议直接被蕴尉一票否决了。
“少爷,把我们留下吧?我跟秋思姐也没处可去了啊!”他没敢说他跟秋思是偷偷把孙少爷们带出来的,如果被抓到,他跟秋思一定会被打断腿!
“你俩隐瞒了什么?”
“啊?啊,那个,没啊,没隐瞒什么?”面对蕴尉突然发问,小思支支吾吾,打算装傻到底。这个小秀才又不是他的主子,欺瞒一下应该没事儿吧?
“你们是怎么离家的?可有交代?”秋寒屿显然比蕴尉有威严的多,而且他是正儿八经的主人,小思不敢对他装傻。
“奴婢每日都要送孙少爷去读书的。秋思,秋思说要带小孙少爷去看大夫顺便散散心……”小思将他们如何在府里跟管事儿报备的说辞一一详述。
“看不出来,你人不大,胆子倒是不小。”蕴尉啧啧称奇围着小思转了一圈儿仔细观察,弄得小思极不自在。
“少爷……”
“你们可想过后果?”秋寒屿实在不知道自家的小厮丫鬟竟然胆大包天到如此地步。他们失踪不要紧,但是跟他们一起失踪的还有俩侄儿,他的母亲必定会闹的天翻地覆。到时候这俩人不仅仅是逃奴,还挟持少主人,被活活打死都是轻的。
小思咬咬嘴唇。能活着谁想死呢?可是看着两位孙少爷就这么慢慢被磋磨死,他的心里又不落忍,都是他伴着长大的孩子啊!
“小叔,救救覃思和秋思吧……”一直装作小老头的文瑄揪住秋寒屿的衣角,眼含期待地看着自家叔叔,终于有了孩子的样子。
“思思……”一直不爱说话的小文瑞也搂住叔叔的脖子叫。不知道他叫的是覃思还是秋思,不过可以看得出俩孩子跟这俩奴婢感情不错。
“你们且回去,说孩子被我接走了。”秋寒屿看在俩孩子的面儿上决定帮俩奴婢一把,至于能帮多少他就不知道了。至于母亲那里,他早在前世就没了期待,所以再被多厌憎一成也没什么。
蕴尉敏锐地察觉秋寒屿的心情又差了一分,明明这俩人来之前已经好很多了。“秋哥,带俩孩子进屋去跟糖糖玩儿会吧。以后要一起住呢!这里的事儿我来处理,你不要担心。”
秋寒屿犹豫了一下,点头同意。即使嘴上说的再怎么不在乎,可是真遇到与那个家有关的事儿,他依然无法做到不为所动。这次侄儿来投奔他就是最好的例子,明明之前已经下定决心与那个家一刀两断,侄儿来了还是二话没说就收留了人。
看着秋寒屿将文瑄文瑞带去跟糖糖玩儿,蕴尉领着两人到了偏僻的角落,瞅瞅四下无人才问:“你俩带着孩子们过来,可有人看到?”
“这个……”覃思和秋思都低头想了一阵。秋思先开了口,“府里除了夫人也没人特别在意两位孙少爷,今日婢子说要带人出门散心,管事儿并未疑心。孙少爷每日入学念书都是常例,也无甚惹人怀疑的。”她的意思说白了就是两位孙少爷出府,府里的人并未疑心。“至于出了府,婢子一直待在车里陪着两位孙少爷,并未留意外头的境况。”
“这个我驾车我知道,我们先去了药铺,给小孙少爷敷药,又绕去私塾给孙少爷请假……”秋思沉稳,对着少爷的友人她谨遵下人的本分,并未稍有逾越。可是覃思年纪小些,性子又跳脱,对于自家主人之外的人他并没有自己是奴才的自觉。
“等等,请假,你们怎么说的?”蕴尉急忙打断覃思的话,不放过一个可能泄露他们所在的线索。
“啊?我们就说小孙少爷受伤,孙少爷放心不下,留在家中照顾弟弟两日!”覃思有些茫然,不知道小秀才为何要问这些,但他还是如实回答了蕴尉的问题。
“哦,这就好,你继续说,请完假,又干啥去了。”蕴尉继续问。
“然后带小孙少爷去小河边看了小鱼,然后就过来了,在河边的时候看到几个孩子在玩水,再就没见过人了。”覃思想了想又补充道:“哦,进了村儿之后不少人都看见了……”
蕴尉摆摆手。这里驴车都是身份象征,马车拉风地不要不要的,在这个东家放个屁,隔日全村都知道的地方,他即使三头六臂也不能让全村人装作没看到。所幸的是,村里的人基本不去城里,就算去了,一个泥腿子跟城里的富贵人家也极难搭上话。所以,瞒一辈子没法子,但隐瞒一阵子肯定没问题。
秋寒屿本就不可能一辈子住在这个小村子里,能瞒一阵子已经足够了。等到秋府得了信儿,说不得这叔侄三人早就走了。
想到秋寒屿会撇下他独自离开,蕴尉心里有点不舒服。但糊涂一时的他把这归结于自己在这里只有一个朋友的原因。
撇开这一点点的绮思,蕴尉让二人附耳过来,如此这般地嘀咕了一阵,末了,“记得,回去的时候别这么板正,越凄惨就越代表你们尽力了,是匪人太凶悍,你们才失去了俩孩子的踪迹。还有,明儿一早,我们会把马车驾到小河边的偏僻地方,你们记得带人去寻。还有,如果你们夫人要闹,就让她去族老面前闹,事成之后如果她有所悔悟就把实情告诉她。记得不准败坏你们少爷的名声,不然我有的是办法整治你们。”
想到小秀才刚刚说的办法,覃思和秋思齐齐打了个寒颤,同时有了此人万万不能得罪的觉悟,连忙应承下来。
蕴尉对两人的表现还算满意,仨人又套了一阵子词儿,覃思和秋思就悄悄离开了。俩人离开之后又去了哪里,办了什么事儿,回去之后怎么说的,蕴尉等人都不知道,他只在约定的时间之前让秋寒屿把马车送到了指定的地方就足够了。
送走了覃思和秋思,蕴尉丝毫没有自己坑了人的自觉,悠悠然去跟孩子们玩耍了。文瑄年纪大些,初到陌生的地方有些拘谨,估计没几天是放松不下来。而文瑞年纪太小,有些认生,但是在小叔身边跟蕴尉玩耍了一阵子之后,就跟蕴尉很亲近了,亲亲抱抱,带出去看马儿什么的都没有问题。
第二日一早,秋寒屿将马车送走,王铁根夫妇各自忙着家里的活计,蕴尉独自照看三个孩子。三个小娃娃,两个坐,一个躺,齐刷刷地听蕴尉背书。
蕴尉背了一阵子之后,想起文瑄也在念书,之前覃思将他念书的家伙事儿都装在马车上送过来了,马车被送回去,但是东西都被留下了。为此蕴尉还动了一番脑筋,使马车看起来像是被人搜刮过一样。
“来来来,纸笔给你,今日你练这几个字儿。完了过午我再教你念书。”蕴尉虽然是秀才,但那是原身考的,跟他没半毛钱的关系。虽然他最近读书不少,功课渐渐拾了起来,但冷不丁让他教人念书他也没底,还是提前备备课比较好。
剩下的俩孩子,糖糖年纪太小,在爹爹念书的时候就开始补觉了。而小文瑞则在看到哥哥拿起纸笔之后就爬了过去。蕴尉怕他捣乱,就给了他一支毛笔和一张纸,让他自己画着玩儿。
蕴尉终于可以安下心念书,不过没多久就糖糖叫了起来,提醒自家小爹爹该给他加餐了。蕴尉将糖糖抱出去给干娘,“你身子还没大好,别累着自个儿哈。”
“没事儿,干娘,我有分寸,仨孩子都挺乖,我就自己看看书,累不着。”说起自己的身子,蕴尉也很无奈。刚来的时候半身不遂,后来慢慢调理的差不多,又遇上火灾,这么下去什么时候他才能真的活蹦乱跳呢。
“嗯,你自己个儿有数就成。”说完,王姜氏压低声音说:“那俩孩子,大的看着挺好,挺聪明伶俐的。那个小的,看着不太机灵啊……”
蕴尉噗嗤一声笑出来,“干娘,你是觉得文瑞现在还不说话,不聪明啊?没事儿,是他自己个儿不爱说,其实他心里都明白,等他想说了,保准是个小话唠,能烦死人。”他前世虽然没有孩子,但是身边的朋友、同事也有不少早婚的,同样的情况也有。
不得不说蕴尉一语中的。日后的小文瑞,不仅爱说,而且会说,一大票的小姐、侠女、小姑娘自己带着嫁妆上门求嫁。但这些不是眼前要操心的,蕴尉比较担心文瑄,“这孩子年纪虽然不大,但父母早逝让他懂事太早,别家孩子还在用尿和泥,他就要开始保护弟弟,他给自己压力太大了。将来或许会养成偏执的性子。”
“如何才好?”秋寒屿突然出声,让蕴尉吓了一跳。
“你怎么走路都没声音啊!”蕴尉下意识抱怨一句,“怎么样,事情办成了?”
“嗯,都照你计划办的。”秋寒屿顿了顿,“文瑄,怎么办?”
蕴尉摇摇头,“我不知道,有个能让他亲近的人跟他谈谈或许会好些。让他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
秋寒屿沉默了一阵子,这个对他来说难度实在太大了。他可以用行动保护俩侄子一辈子不受伤害,但是,谈心……这是什么鬼?他眼带希冀地看向蕴尉。
蕴尉的心猛地跳动一下,随即想到,他还没成亲呢,怎么儿子越养越多……
“这个真不行,不是兄弟不帮你,而是这事儿就要靠你自己,小文瑄需要一个可以依靠的长辈,我跟他非亲非故,没法子帮他解开心结!”蕴尉耸耸肩,表示自己真的无能为力。
秋寒屿考虑了一阵子,这事儿还是稍后再说吧。眼下最重要的是他们叔侄该何去何从,一直借住总不是长久之计。他并不知道蕴尉已经帮他想了办法,可以堂堂正正回家,准确的说是被撵他出来的母亲求回去。
接下来几天,大家像是集体失忆了,谁都没提起秋府,就连不懂事文瑞也没有提起回家。日子过得平平淡淡,但是挺顺心,只是秋寒屿偶尔会看着大侄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蕴尉以为自己前几天的话让他担心了,自己挖的坑,最后还要自己来填啊!蕴尉在心里狠狠叹了口气。然后在某天吃饭的时候问:“文瑄,你乳名叫什么啊?文瑄叫着不亲近,你看我家文琛,乳名叫糖糖,听着就可爱啊!”
文瑄闻言,放下碗筷,把嘴里的饭咽下去才开口:“文瑄没有乳名,家里祖母也是叫我文瑄的。母亲离开前叫我宝儿,叫弟弟小宝儿……”提起母亲对自己的爱称,文瑄眼角有点点红。
“这就是乳名啊,不过宝儿太多了,这样,我想想,你是老大,嗯……你叫元宝儿吧,你弟弟是个小豆丁,就叫豆宝儿,好不好?元宝儿,豆宝儿,糖糖……”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去了?
“元宝儿也有好多人叫的……”文瑄小声反驳,他的同窗就有三个乳名叫元宝儿。
“那就随你弟弟,他是豆儿,你就叫米宝儿吧,都是粮食。”蕴尉夹了一筷子菜到碗里,一边吃一边说。“哎哎,米宝儿,把饭都吃完,你看豆宝儿都不剩饭!”
“哦,可是圣人云‘食不言寝不语’,吃饭时不能说话。”小文瑄就这样傻傻地承认了自己以后就叫“米宝儿”。
“古人也说了‘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说完话赶紧吃饭,不能浪费!”蕴尉很坦然地给米宝儿碗里又夹了两筷子菜。不明真相的人看来,他才是娃儿的正牌叔叔。
蕴尉会想起给俩孩子取乳名,是想让小文瑄记得自己是个孩子,可以哭,可以闹,可以撒娇,不要自己给自己施加太多压力。但是乳名取了之后,叫的最多的竟然是王铁根夫妇。
文瑄、文瑞,太过文绉绉,大字不识一个的老两口根本叫不惯,如果不是蕴尉和秋寒屿不允许,他们宁愿叫小少爷。有了米宝儿和豆宝儿这俩名字,他们叫的顺口,无形中让俩孩子对老两口亲近了不少。
老两口叫顺口之后连带的把糖糖的小名也改了,叫糖宝儿。蕴尉起先不知,偶然间听到的之后立刻反对,“干爹干娘,名字不能随便改,糖糖太小,会搞不明白在叫谁!”蕴尉试图用一个比较科学的说法来说服二老。
“谁说的,我孙子可聪明,一叫就知道叫谁!你不信?糖宝儿?”王姜氏对自己干孙子的聪明伶俐得意地不得了,当场就给干儿表演。没想到小糖糖还真的在王姜氏喊出“糖宝儿”的时候,停下手上的动作,直勾勾地看着她,像是在问:“叫我干啥?”
王姜氏乐得不行,伸手抱起糖糖,狠狠亲一下,“真是奶奶的好孙子,聪明的不得了!”
蕴尉觉得头有点疼,“干娘,糖糖不能叫糖宝儿,糖宝儿是条虫子啊!”就算是灵虫也是虫,更不要提跟毛毛虫长得像近亲。
“浑说,我咋不知道还有叫糖宝儿的虫子?地里的虫子你能认得比我多?”干娘有点不乐意,人家的娃子可以叫米宝儿、豆宝儿,她孙子咋就不能叫糖宝儿了?
“干娘……”蕴尉不能跟干娘说他们那个时代有一本很火的小说,里面有条虫子叫糖宝,只能无奈地冲干娘叫唤。
“我不管,我就叫糖宝儿,奶奶的糖宝儿,来,咱们玩儿布老虎!”干娘第一次在干儿面前任性,当人家的儿子的除了摸摸鼻子认了,还能怎么着?糖宝儿就糖宝儿吧,等稍大点,就给他开蒙,开了蒙就可以叫大名了。
可怜的小糖宝儿还不知道自己成了爹爹和奶奶博弈的牺牲品,以后会早早地就被爹爹压在书桌前读书,现在的他还傻呵呵的将自己的口水涂了爹爹满脸。
不管怎样,糖糖改名叫糖宝儿的事儿就这么被定了下来,毕竟全家人包括米宝儿、豆宝儿都会叫他糖宝儿的情况下,蕴尉不妥协也不行。只有一点蕴尉比较奇怪,小豆宝儿现在还是很不爱说话,即使偶尔说话也是说叠字,比如饭饭,水水什么的,偏偏在叫小奶娃的时候不。
开始的时候他会叫弟弟,后来不知道是不是跟干娘太久了,他叫小家伙的时候也是叫“糖宝”,这俩字清晰有力,字正腔圆,搁在后世妥妥地普通话考试的标准音啊。
接下来几天,蕴尉还是跟米宝儿读书习字,豆宝儿旁听,糖宝儿列席。旁听的豆宝儿有时候会听得很专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蕴尉,有时候则会爬到糖宝儿的小被窝里跟弟弟一起睡午觉。这期间无规律可循,全看这天小豆宝儿的心情。
可能是跟孩子们一起的时间多了,蕴尉也变得孩子气,具体表现他现在很喜欢逗豆宝儿说话。小家伙被逗烦了会爬走,但是很快会被逮回来,几次之后小家伙就不爬走了,而是坐在蕴尉眼前任凭对面的人说什么,我径自玩儿自己的。
还是米宝儿看不下去了,“蕴叔叔,不要再逗弟弟了,弟弟已经烦了!”
这样的场景每日都要发生几次,蕴尉还乐此不疲,他将关注点都放到孩子们身上的时候,完全没有意识到,几个大人也会让他不省心。
首先说秋寒屿,这儿毕竟不是自己家,他虽然和蕴尉关系好,但是脸皮还没厚到白吃白住还让主人家侍候的地步。家里的活计他能帮得上手的不多,于是他得空就到附近的山里转转。山里没有大的猎物,但是兔子野鸡啥的也不少。所以,对于他出门,蕴尉并不反对甚至是赞成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再说王铁根夫妇。自从蕴尉强行将小木鱼肚子里的散银塞给王姜氏之后,老两口没再提南墙根,蕴尉放了心也就不再拘着他们不让出门。毕竟就算收了粮,地里也还有不少活儿。王铁根还要上山给两匹马和一头驴弄草料。没错,拉车的马儿被秋寒屿骑回来了。他的原话是:“犁地,换钱皆可!”
弄得蕴尉很想糊他一脸,啥叫“皆可”啊?这马送到集市上去,不就把有心人招来了么!那他绞尽脑汁导演的一出掳人的戏还有什么意思!
而干娘王姜氏,蕴尉是连哄带推地弄出门去的。王姜氏在村里人缘儿还算不错,家里住了县城的客人之后,人气更是直线上升,天天都有老姐们儿上门喊人,蕴尉不想让干娘被孩子困在家里,所以喊个三五次之后,他总会劝干娘出门耍耍。
让蕴尉没想到的是,这仨人有一天会一块儿出门。仨人一块儿出门也没什么,以前大家也不是没一起出去过。让蕴尉意难平的是,这仨人出门竟然撇下他,还故意瞒着他!
最重要的是,他们出门办的事儿竟然还跟他有关!他们竟然去了蕴老九家,把人打了!
要不是王铁根打的太嗨,自己个儿把腰闪了,蕴尉就真的被他们瞒过去了。
“说吧,干啥去了?”蕴尉抱着手臂站在炕前看着秋寒屿在炕上给干爹推拿。
“那啥,孩子们都该饿了,我先去做饭!”干娘本就站在门口,看着干儿不高兴了,连忙一撩门帘出门做饭去了。
蕴尉没拦着,孩子们确实都饿了,而且干娘走了,还有俩爷们可以给他答案。
蕴尉看向趴在炕上的干爹,老头连忙哼哼两声,将头转向炕里面,不敢看自己干儿。蕴尉又看向秋寒屿,“你说!”
“我没动手!”都是庄稼汉,年纪轻的都不在家,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他动手分分钟就会出人命,所以他只是去掠阵了,确保王铁根夫妇不会吃亏。
“动手?你们去打架了?跟谁?”蕴尉觉得有点晕。他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出老实巴交的干爹干娘会打架,还是打上门去?一定是他今天起床的方式不对!
炕上的俩爷们都不说话,显然是默认了,蕴尉难以置信地撩起门帘叫:“干娘?”
这次干娘没再躲避,“谁让他们欺负你,那老东西还打你,真打坏了他能赔得起么!”
“老东西?还打我?”蕴尉恍然,“你们不会去我九爷爷家了吧?你们打了他?”
“就打了!怎么他打我儿子就成,我打他就不成?我就打他了!”趴在炕上王铁根弱了气势,梗着脖子倔道。
“我想说的是……”蕴尉有些无力。揉揉额角,“你们怎么不叫去看热闹啊!”
秋寒屿先摇了摇头,“要拉架,会伤到。”
干娘紧跟着,“你去了我们还怎么打啊?”
三人上门,王铁根上前砸门,王姜氏就开始哭,见到人就说,“怎么这样狠心啊,那可是他侄孙啊,他也下得去狠手!”围观的群众都知道她说的侄孙是谁,当众人问她蕴尉的伤势如何的时候,她就捂着嘴哭,歇斯底里地哭,总之就是哭哭哭,任凭众人脑补。
前文也说了,蕴家在村里也是外姓,蕴老九虽然娶了本村的姑娘,但是人家来找姓蕴的讨说法,一没伤本村的人,二这是人家姓蕴的事儿,所以村里人大多数都在围观,起初没有一个上前帮忙。
后来俩老头打作一团,蕴老九年纪大些,吃亏比较多,他的媳妇心疼自家男人,想上前帮忙,却被王姜氏拦住。王姜氏也不跟她打架,只是哭,同时还不忘了说:“要不是俺们尉娃子听他九爷爷的话,哪里会把那家子畜生不如的东西招进门。要不是被他九爷爷打的狠了,俺们尉娃子不敢回家,哪至于被火烧的差点没了命?好好一个秀才公,现在见天在炕上,呜呜呜呜……”
王姜氏这话可没说谎,只不过蕴尉不是病的起不来,而是见天儿在炕上跟儿子耍。不过这些细枝末节不重要,重要的是,原本围观的人中有几家跟蕴老九交好的人家想上前帮忙也打了退堂鼓。
期间,秋寒屿一直站在门口围观。那些企图帮忙的人还不知道自己退堂鼓打的多么及时,如果他们敢动手,就算秋寒屿不想伤人,弄个胳膊腿儿脱臼还是能做到的。
王铁根打过了瘾,王姜氏哭够了本,村里的老人才出来做和事老。“大兄弟啊,你们年纪也不小了,你出了气就算了吧,真出了人命就不好收场了。”
“老哥哥,俺给你面子。”王铁根扔了手里的棍子,“都是庄户人家,俺们也不愿意闹得这么难看。俺只是尉娃子的干亲,原本不该这么上门,可是俺们尉娃子苦啊。爹娘没了,家财也让人掏了个干净,还不明不白地挨了顿打,现在连个安身的窝儿都没了,大夫都没钱看啊!”王铁根想到干儿人事不知的被拉回去,满身的青紫、燎泡,忍不住也留下眼泪。
乡下的汉子更要脸面,就算哭也不能守着人哭。王铁根这一哭,围观的人都有些动容,同时把脑补的蕴尉的惨相更加凄惨了三分。
只要别太离谱,村子里的人原则上都会偏帮本村的人,或者年纪大的长辈。可蕴老九家偏偏就是属于太离谱的情况。当初景福跟着蕴二柱学手艺,村里人没几家不眼红的,有几个平日里就爱挑事儿的,借机不安分起来。
村里的老人也没有办法回护,只能让蕴老九家给些汤药银子,把事儿了了。蕴老九也成了长辈赔小辈汤药银子的第一人,被村里人戳了许久脊梁骨。
三个人拿了汤药银子出了门,王铁根才发现自己似乎闪了腰。
了解了事情的经过,蕴尉也想明白了干爹干娘不让自己跟着去是怕毁了自己的名声。毕竟棒打长辈,就算不是他动手,也是为了他,这干系不担也要担。他没露面,干娘又说了自己见天在炕上,就可以说这事儿他不知情,当然事实上他确实不知情,是几人看不过去才上门的。
蕴尉坐到灶前,拾起柴杆儿塞进灶里,才说:“娘,谢谢您。”
“你这憨娃子,跟娘说什么谢……”王姜氏一边做活儿一边回答蕴尉,说道最后一个字才意识到蕴尉喊了什么。“哐啷”就把铲子掉进了锅里。
“娘,你怎么了,没烫着吧?”蕴尉连忙起来查看。
王姜氏又是哭又是笑,“没事,没事,娘好着呢!”
隔了一道门帘,外面说的话里面听得一字不漏,王铁根在炕上趴不住了,“我呢,我呢?”
娘俩同时乐出来,“爹,你老实趴着,没大好不准下炕!”
另一侧屋里,米宝儿写完手里的字儿,也跟着笑了出来。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发笑,明明没什么可乐的事儿,可就是笑了。
坐在炕上自己玩儿的豆宝儿侧着耳朵听听外面的声音,再看看自己的哥哥,摇摇头。这些大人真奇怪!
第46章
秋寒屿少年没有了父亲,自幼母亲就很不喜欢他,但他毕竟是府里的嫡少爷,不缺吃喝,不会挨冻受欺负,也算养尊处优。
那一年,秋寒屿二十出头。他的世界全都变了,他不再是小县城富户家的少爷,他每日所处的也不再是那一方小小的天地,他吃的不再是热乎乎的饭菜,再也没有丫头小厮跟在他身后……
药力过后,他昏昏沉沉地从马车角落里爬起来,周围多数一些衣衫褴褛的青年,他们满身脏污,脸上满是麻木。也有一些汉子高声谈话,满嘴的荤素不忌,从他们的言谈举止秋寒屿可以看出他们从前应该是地痞流氓。可是他怎么会跟这些日在一起?母亲再不喜欢他也不会把他当奴才卖了。
很快他知道了答案,这一排十几两大车上拉着的全是送往西北的兵丁。原本他们是没这么好运气坐车的,奈何西北战事告急,急需补充兵员。
也就是说到了西北,他们来不及修整,立刻就要上战场!对于这些连刀都没摸过的人来说,那无疑是拿着他们的命土里扔。
一连过了三日,秋寒屿才接受了这个事实,他被自己的母亲出卖了。他曾经以为即使母亲不喜欢他,即使母亲迁怒于他,但总归还有两分母子之情的。在心底秋寒屿一直信任着他的母亲。然而就是这个最不能出卖他的人出卖了他!
秋寒屿愤怒、怨恨,在被押送兵员的老兵油子侮辱打骂的时候他尤其怨恨。
可是这些愤怒、怨恨在经历了一场场九死一生的战事之后,在身边认识的人一个个死去之后,在成年累月似乎永远不变的黄沙枯骨的景色里慢慢被磨干净了。
秋府、母亲、庶兄似乎变成了另一个世界的人,与他毫不相干的存在。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熟悉的人总是一批批死去,待在他的身边的总是陌生人,明明最无用处的就是他,为什么留下来的却总是他呢?开始的时候他会伤心会寂寞,慢慢的他习惯了,或者说心渐渐的僵化了。边塞苦寒,兵丁们总会想家,想白发的父母,想新婚的妻子,想活泼的儿女,可是秋寒屿谁也不想。
他无所牵挂,有时候他会想,是不是就这样战死了会更好?然后他真的倒在了战场上,他的身上还压着三具尸体,有同袍的,也有敌人的,他就那么躺着,仰望天空。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这西北的天也是这样蓝,能这样躺着什么也不做,静静地看着天空实在是再美好不过的事情了呢!
秋寒屿以为自己会死,可是师尊救了他。一枚神奇的丹药,胸前的破洞就这么愈合了。“你我前世有一番因果,今生有一段师徒缘分。”师尊没有告诉他,他是师尊的死劫。
师尊教导他教导的很用心,奈何他并没有修行所需的灵根,师尊为他想尽了办法,甚至想过强行给他塑造灵根,然而可能他真的没有修仙的缘分,最终也只是将将学会了引气入体,可是没有灵根他无法储存灵气,无法更进一步。
师尊很失望,“你是我所有弟子之中心境最适合修仙的,却也是体质最不能修仙的。”秋寒屿明白,如果不是前世的一番因果,师尊怎么会为他一个如蝼蚁一般的凡人费劲心力还收为弟子呢?
最终,师尊为他找来了凡世的顶尖武功心法、机关、阵法和各种延年益寿的天材地宝。秋寒屿跟师尊学习了三十年也只是略懂了些皮毛。然而这些皮毛也只是相对于师尊而言,在凡俗尘世他已经学识渊博的一比那啥了。
秋寒屿拜别了师尊,师尊并不愿意他出世,“你才跟我学了这几日就耐不住了?你以为自己学的很好了?”
秋寒屿摇摇头:“我与师尊一如这无边的天际和地上最渺小的尘埃,若是跟着师尊学习,永远也无止境,然而我的寿命有限,我不能将这有限的生命都用来学习,起码我想知道我学到的这些可以让我做些什么。”师尊同意了,给了他传讯的符篆,紧急的关头以他的血浸染符篆,师尊就能感应到,不论何处都能瞬息而至。这也是师尊考虑到他无法引用灵气,特意为他求来的血符。
拜谢了师尊,秋寒屿言道有机会会回来探望师尊和师兄、师姐们。然而他再也没有了这个机会。
下山后的秋寒屿先去看自己守了多年的边塞,他才知道在山上过了三十年,而凡俗将将过了一年而已。边塞的战事还在继续,不计其数的兵丁被拉到这里,然后死在战场上。秋寒屿仿佛看到了过去的自己,他再一次投入战场,此时的他已经与过去大大不同,一战成名,凭一己之力守住了岌岌可危的边塞之城。
之后秋寒屿认识了三皇子,二人带兵南征北战,最终平定了中原之乱,稳固了江山社稷。秋寒屿亲手将三皇子送上皇位,三皇子当着群臣的面亲口说:“这江山该有煦乾的一半,今日起煦乾与我共享江山。”
这表明兄弟情义的一句话却引起了护国国师的不满。这护国国师有十分本事,但这也只是凡人眼中看到的,在秋寒屿眼中他不过是一个炼气七阶的低等修士而已。
不是秋寒屿看不起炼气七阶,而是看多了高阶的修士,炼气期的还真没当回事儿。毕竟不说他的师尊,只是他的师兄师姐最低也有金丹期的修为。
秋寒屿没有在意国师修士的身份,也忽略了国师日益浓烈的嫉恨之情,最终迈入了国师的师父亲手设下的法阵。
从他的血浸染符篆到师尊出现不过几息的功夫,只是这几息的时间却足够法阵将他的*碾成齑粉,灵魂打散,魂魄消散于天地间。
师尊只在阵法的中心找到了那染血的符篆。修仙界或者说不论哪个界都是这样,打了小的引来老的,端看谁的拳头大。
师尊为秋寒屿报了仇,却也因为杀孽过重造成了心魔。师尊只差一步飞升,如今却飞升无望,本应无尽的生命也有了尽头。他的弟子们为他为他惋惜,他却摇头,“他是我的死劫,我本当为他而死的。然而若不是我把他拉入这修仙的世界,他也不至于魂飞魄散,连转世轮回的机会也没有了。”
师尊向弟子们交代了后事,然后耗尽修为逆转时空之轮,让秋寒屿重新活过来。只是时空之轮由天道掌控,天道法则下的修士如何能轻易掌控?于是时空之轮逆转了,却不是时间回到了过去,而是让秋寒屿的灵魂回到了过去。
师尊只来得及在秋寒屿灵魂未稳固的时候嘱咐他一句话,让他寻找这个世界与前世的差异,因为只有这个变数才能改变秋寒屿魂飞魄散的命运。
秋寒屿很容易找到了这个变数,因为那人与这个世界是这样格格不入,即使那人极力模仿也只是让他的行为举止更加惹人注意而已。
一次又一次的巧合,让两人不断偶遇,也让秋寒屿渐渐被那人吸引了目光再也移不开。
只是聊天说话,都会让秋寒屿觉得心情平静;只是一起吃饭,都会让秋寒屿觉得幸福温暖;只是共枕而眠,就让秋寒屿体味到了从未体味过的情||欲是多么的磨人。
秋寒屿想,他是喜欢上这个人了,不需要轰轰烈烈,只要平平淡淡的生活就好,他见过了太多腥风血雨,这种平静的田园生活最能打动他。看那人牙尖嘴利、看那人温文儒雅、看那人不拘小节……每一面都不同每一面都看不够。所以秋寒屿纵容他,纵容他像个老母鸡一样护在自己身前,为了自己与人吵架;纵容他折腾一些费力却赚不了多少钱的玩意儿;包容他的一切缺点,纵容他一切的小性子,也享受着被他护在身后的感觉。
所以,秋寒屿越发地沉默低调,他们二人只要一个耀眼的存在就好,他愿意做那光芒之下的影子,只要能时时跟随在那人身边就好。至于那些惹眼的蝼蚁,那人爱玩儿,就玩儿吧,总归他有能力护住那人在乎的一切。
那人让秋寒屿僵化濒死的心又活了过,让他对凡俗之间的普通家庭幸福再生出了期待。他是家的男主人,那人是这个家的另一个男主人,他们可以领养几个孩子,他们一个严厉一个慈爱,不论孩子们犯了什么错他们都会平心对待,不会迁怒,也不会偏心……
秋寒屿是这样的想的,却不知道不久的将来他的眼中只容得下一个人,只想与这人同寝同食、一起做那羞人却也畅快的房中之事,也只想与那人携手畅游这片他曾用鲜血护卫的大好河山……
当战争再次到来的时候,他依旧会披挂上阵,但他不会再变成前世的冷血杀神,因为他的心中住了一个人,一个一颦一笑都能牵动他情绪的人。今生可能无法让那人如愿在偏远小县城做一个平凡的富家翁了,也不知道那人介不介意?
第47章
因为打人事件,家里的老老少少关系更亲密了些,若是有人不知道,还真的会以为这是一家老少三代。就在一家人相处越来越融洽的时候,覃思和秋思再一次上门。
覃思和秋思看到自家孙少爷们胖了、笑容也多了,心里也开心不已。覃思兴奋地讲了府里如何闹的。“夫人有族老们撑腰,倒也没吃太多亏!”覃思总算还记得故事主角之一是他家少爷的母亲,而他家少爷正站在一旁瞪他。
“二少爷母子最近老实了不少,小少爷,您什么时候带孙少爷们回去?”秋思心里也高兴,难得忘了主仆之分,大着胆子问了少爷话。
秋寒屿沉默,自从离开那个家,他就没打算再回去。气氛一时有点凝滞。
“秋思,跟叔叔住在这里很好,爷爷奶奶很和蔼,蕴叔叔学识很好,糖宝儿弟弟很可爱……”米宝儿越说情绪越低落。这里很好,他和弟弟住在这里很开心,可是这里不是他们的家。他们的家在秋府,那里有他们的祖母,他们必须回去。
“那个,我插句话!”蕴尉摸摸米宝儿的脑袋,“现在还不是回去的时候,必须族里给出明确的态度,米宝儿和豆宝儿回去才不会再被欺负。这个还要从长计议,不急,不急。”
秋寒屿和文瑄的态度都表明了他们不想回去,就算有蕴尉打哈哈,秋思和覃思也听明白了。覃思忍不住道:“少爷,就算您不回去,孙少爷,孙少爷是大少爷的嫡长子,是继承家业的,怎么能不回去?”
“嗨,嗨,会不会说话呢?”蕴尉不高兴了,这个小奴才是怎么回事?“合着你们少爷回不回去不要紧,孙少爷回去就行是吧?行,你把你们孙少爷接回去试试!能活过半年算我的!”
蕴尉越说越气恼,“米宝儿,你和豆宝儿想在爷爷奶奶这儿住,就住下,住多久都没问题,叔叔我说的算。愿意跟这奴才回去,叔儿也不拦着,但是叔儿也告诉你,你小叔如果不回去,你们兄弟俩早晚被二房算计丢了性命,谁让你们是他们继承家业的绊脚石呢!”
米宝儿听了立刻惨白了脸色,王姜氏不高兴了,“尉娃子,米宝儿又没说想回去,你干啥吓唬孩子?”说完,甩了覃思一个眼刀子。都是这人不好,惹我儿生气!
“奶奶,我不想回去!”米宝儿扑进王姜氏怀里,他是真的怕了,他怕有一天回到家看到的是弟弟的尸体。
“不想回去就不回去,有我在,谁都不能逼你!”蕴尉瞪着覃思说。
覃思不服气,觉得蕴尉是吓唬人,“孙少爷,不要听他的,有族里给您撑腰,二少爷不敢再作怪了!”
蕴尉嗤笑一声。“你想死自己去,米宝儿和豆宝儿不想走,就谁也弄不走他们,你要是敢耍小聪明,我有办法让你难受一辈子!”
覃思还想呛声,却被秋思拉住。在主子面前还敢如此放肆,不要命了?更何况,秀才公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没除掉小少爷之前二房不会动两位孙少爷,因为小少爷也是嫡子,嫡长子一脉死绝了,嫡次子也可以继承家业。偏偏小少爷武艺高强,之前还大难不死,要除掉太难太难。如果小少爷主动放弃家业,再弄死俩小娃儿谁得益不言而喻,之前小孙少爷被二少爷的狗扑到应该就是他们在试探,如果小少爷不管小孙少爷的死活,那么两位孙少爷很快就会无声无息地被弄死。
嫡支一旦死绝,那么二少爷作为庶子继承家业也没有太多可以指摘的地方。谁让秋老爷也没有嫡亲的兄弟呢!
可惜,秋思想明白了,覃思却不懂,“你是不是跟二少爷串通好了?你才不准孙少爷们回去!他给了你多少钱?我早就看出来了,你攀上我家少爷就是有所图!”
秋思连忙捂住他的嘴。而秋寒屿则一阵一阵的开始放冷气。“覃思!”米宝儿气恼地喊:“我不准你这么说蕴叔叔,掌嘴!”
“孙少爷,您被他骗了啊!”覃思不可思议地说。
“掌嘴!”米宝儿坚持。蕴叔叔对他和豆宝儿怎么样,这些日子他感受的到。他跟小叔叔说过的话他也听到过,他是真的关心自己。
蕴尉被气笑了,“没见识就没见识,偏偏还来自作聪明!”说完抬腿儿就要走,却被秋寒屿拉住胳膊。
“去哪儿?这是你家!”言下之意,该离开的人不是你。说完就扑簌簌朝覃思甩冰箭。
“对啊,要走也不是我走!”蕴尉紧靠着秋寒屿重新坐下,然后挑衅地看着覃思。看着没?你家少爷和孙少爷都站在我这边!不过他还漏算了一个人。
这个人便是秋思。这个年纪不大的姑娘有一颗玲珑心,蕴尉只是气头上随口一说,她就能看透其中的关窍。所以她理所当然地站到了蕴尉这一边。
秋寒屿抬起手臂虚虚环住蕴尉,回护之意不言而明。转向覃思和秋思:“回去,不要再来!”
覃思一惊,要说什么,却被秋思紧紧捂住嘴不得出声。“是,少爷!婢子日前为两位孙少爷赶制了棉衣,还请少爷允婢子将其留下。”
等秋寒屿点了头,秋思就拖着覃思离开。一出院子,覃思就被秋思狠狠掐了几下,“真是白瞎了少爷给你取的好名字,遇事儿就不能过过脑子!不说蕴公子是少爷的朋友,你就该恭敬对待,现下少爷和两位孙少爷都住在蕴公子家中,你一个奴才还敢跟主人家呛声,你脖子上长得是窝瓜不成?”
“姐姐,你怎么也帮着那人说话,他勾着家里的爷们儿不回家,实在是包藏祸心!”覃思话音刚落,就被秋思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
“怨不得蕴公子说你不会说话,你瞅瞅你都说的啥!”秋思气的不得了,却也只能掰开了揉碎了给覃思解释。
不说秋思怎么把覃思的筋给捋顺了,却说二人离开之后,屋子里剩下的人俱都沉默。蕴尉突然站起来一抻懒腰,“哎呀,好饿,娘今天中午吃鸡蛋饼吧?我去择韭菜。”
“哎,好,再拔两棵葱,米宝儿和豆宝儿不爱吃韭菜。”王姜氏得了儿子吩咐立刻起身就要去忙活。“今儿一早,你茂德叔今儿下海回来,你翠婶子给送来一条鱼,虽然肚子破了,可正新鲜,今天中午咱就炖炖吃了。”
因为蕴尉的习惯,王铁根夫妇也跟着改了习惯一日三顿,变着花儿吃。虽然有村里人说嘴,但干娘都很生猛地喷回去,“俺儿念书辛苦,多吃一顿怎么啦?俺儿孝顺,让俺们也一起吃怎么啦?吃你家一粒米了么?”
“哎,对,这秋鱼就要趁新鲜赶紧炖。味道才鲜呢。我去剥蒜,你多放点。”王铁根也跟着出去。
剩下秋家叔侄三人和在炕上不安分的糖宝儿。豆宝儿还小,只知道秋思和覃思惹了蕴叔叔不高兴,并不很懂为什么,很是天真地跟着糖宝儿弟弟在炕上爬来爬去。
米宝儿沉默了一会儿,闷闷地说:“小叔叔,咱们可以把祖母接出来么?我不想回去!”
秋寒屿摸摸侄儿的头,然后答:“不行!”
他的干脆果决拒绝让米宝儿很伤心。“我去问蕴叔叔!”米宝儿大大的眼中含着泪。他就是不想回去,就算那个府里吃的好、住的好、穿的也好,也没有这里好!
秋寒屿没有阻拦小家伙,反而有一丝庆幸。去找蕴尉也好,他比自己更善于跟侄儿聊天。受到王铁根一家的影响,秋寒屿也没觉得自家事儿让“外人”解决有什么不对。或者说,他从心底就没把蕴尉当成外人。
米宝儿跑到院子里,蹲在择韭菜的蕴尉身边,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蕴尉也不问,只说:“去拿个小板凳,不然蹲久要腿麻的。”
米宝儿嘟着嘴,吧嗒吧嗒跑去拿了个小板凳,回来坐在蕴尉身边继续不说话。等蕴尉择好了韭菜起身要走却被小家伙扯住了衣袖。“蕴叔叔,我不想回去。”
蕴尉重新坐下,“那就不回去啊,蕴叔叔不是说了么,你跟豆宝儿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可是还有祖母……”米宝儿低着头,“爹爹说要我孝顺祖母。”
“米宝儿是一个孝顺又听话的好孩子!”蕴尉乐了,“可是你问过你祖母么?她愿不愿意来这里?”
“祖母为什么不愿意来?这里没有二叔会欺负我们。”米宝儿虽然懂事的早,但是年纪是硬伤,很多事他不懂,想法也很天真。
“嗯,这个啊!”蕴尉想了想,“原因很多啊,比如这里房子太破,这里没有人伺候,这里要跟牲口住在一个院子里等等,很多很多原因。”
“那我跟祖母说,我将来会给她盖大房子,会找很多人伺候她,她会跟我来么?”米宝儿趴在蕴尉腿上眼含期待。
蕴尉勉强笑了笑,还是摇了摇头。“米宝儿,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所以叔叔不会骗你。即使死,你的祖母也不会离开府里半步。”
“为什么?”米宝儿不懂,他有点急躁地问。
第48章
“因为那是你祖父的家,是你父亲的家,也是你的家,将来还是你儿子的家。只要她还活着,她就是那个家的女主人。自己的东西为什么要平白让给别人?”蕴尉摸摸米宝儿的头,“所以,米宝儿,你想住在这里,叔叔绝对不会赶你们离开。但是你不能不回秋府。你的父亲是秋府的上任主人,你将是下一任,秋府应该是你的。属于你的东西,你可以不要,可以丢掉,但是绝不能被人夺走,这是一个男子汉应当有的气魄和决心。你明白么?”
米宝儿低头想了一会儿,点点头,“可是我打不过二叔。”
“有我。”清冷的声音从二人背后传来,“姜婶子等你择的韭菜下锅。”
“哦,我这就去洗菜!”蕴尉用衣摆兜起韭菜,连忙跑去井边。
他一摇一摆的背影逗乐了米宝儿。“小叔叔,我喜欢蕴叔叔。”这也是蕴叔叔这几日教的,喜欢的要表达出来,想要的要去争取。
“嗯。”我也喜欢。后面这句秋寒屿是不会说的,但是这不妨碍他这么想。
“小叔叔,蕴叔叔说我不能不回家。你能陪我一起么?我……”米宝儿突然顿住,爹爹说过他是男子汉,要有胆量,不能害怕。可是蕴叔叔说了,他还是个孩子。孩子的话,应该可以害怕吧?
“嗯?”秋寒屿低头看着身边的侄儿。
米宝儿挣扎了一下,还是说了,反正是自家小叔叔,知道也没什么吧?“我害怕。那天回家看到豆宝儿被二叔养的大狗踩在爪子底下我就害怕了,小叔叔,我知道二叔他们都怕你,你能保护我和弟弟么?”
“嗯!”秋寒屿点点头,“但是将来你要保护自己和弟弟,我教你!”
米宝儿笑了,点点头,“我会好好学,将来我长大了,我来保护弟弟,祖母,也保护小叔叔!”
“还有我呢?”蕴尉交了韭菜,又回到院子里,恰好听到米宝儿的“豪言壮语”。
“也要,也要保护蕴叔叔,还有铁根爷爷和姜奶奶,都要!”米宝儿笑的灿烂。
剩下的时间,大家像是忘记了这场不愉快,乐呵呵的过完了今天。晚上,大家都睡下许久,久到米宝儿踢了两次被子,豆宝儿小小的呼噜一串接一串。
“秋哥,睡了么?”蕴尉微微抬起头,接着模糊的光亮看向隔着两个娃娃睡着的人。
“嗯。”这个嗯当然不是表示秋寒屿睡着了,而是表示他听见了蕴尉的话。
听到回应,蕴尉就躺了回去,“咱们说说话吧?”
“嗯。”
“秋哥,你为什么不想回家?”虽然可以从蛛丝马迹中拼凑出秋哥在家里的处境并不算太好,但是大户人家这样不是很正常么?
“父不仁,母不慈,兄早亡。”言下之意,那个家里没有值得留恋的。
短短九个字,蕴尉就可以感觉出来,秋哥在家可能不仅仅处境不好这么简单。“那秋哥将来有什么打算?”
“从军。”前生,他被二哥母子算计,入了军籍,后来被拉走充军,才遇到了师尊。那段日子很苦,却也值得回味。所以他原本打算这一辈子离开秋府,依旧去从军。
“那米宝儿和豆宝儿怎么办?”蕴尉今天对覃思和秋思说的并不完全是危言耸听。如果没有秋寒屿,俩娃儿的下场如何真不好说。
“不会有性命之忧。”前世他离开之后没几年,秋府就分了家。名为分家,实际上秋母战斗力太渣,她带着两个孙子基本就是被逐出秋府了。如果不是她还有一些嫁妆,饿死是有可能的。
蕴尉可以想象,一个内宅妇人,两个稚子,都不懂经营,被人掏光银子撵出门也是可能的。“可也不会过的太好啊。”
“我会处理好再走。”秋寒屿没说怎么处理,但他似乎胸有成竹。
“你就不能不去么?”猛然发现自己说的话像小女朋友的嗔怨,蕴尉清清嗓子,“那个,我是说,战场上刀剑无眼,万一受伤怎么办?”
“三年后才走。”秋寒屿似乎想到了什么,“你要学武防身。明天开始,我教你!”
蕴尉也是男人,上辈子看多了武侠小说,对于高来高去的大侠也是很想往的,可是秋哥为什么突然要教他防身术?还这么急?
“秋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蕴尉脑海中灵光一闪。自己是个穿越的,莫非秋哥也是?想想有觉得不太可能,穿越又不是大白菜,随随便便俩就能碰在一块,这要多高的概率才行?
“三年,必乱!”
蕴尉闻言,立刻爬了起来,“秋哥,你怎么知道?”想起秋哥曾经说过的“药不能停”,刚刚被压下去的念头有冒了出来。
秋寒屿看了蕴尉一眼,他的异常兴奋,让秋寒屿以为他对政事很感兴趣,心底默默盘算要不要将蕴尉引荐给那个人。“今上年迈,日益昏聩,皇子们正当壮年,均有夺嫡之心,明争暗斗不断,朝官只计个人得失,不顾百姓利益,各地苛捐名目纷繁,还有各地藩王亦蠢蠢欲动。加之今年各地干旱,若今上还不颁布新政,乱是必然。”
前世,三年之后,有旱灾之地灾民因颗粒无收,赋税不减,民生艰难继而□□,各地藩王接平乱之机发兵,在中原打成一锅粥。而他也是从那一年开始,在沙场杀人保命。
“秋哥!”一声轻唤将秋寒屿唤出那血色迷障。俱往矣,师尊费劲心力为他谋来重生,他今生必要活的恣意畅快。秋寒屿抬手将对面坐起的人扯了过来。
“唔嗯!”没等惊呼出声,人已经趴在了秋寒屿身上,被人捂住了嘴。
“嘘~,别吵醒他们。”秋寒屿在蕴尉耳边轻轻说。
蕴尉摇摇头,挣开捂在嘴上的手,“那你别突然拉我啊,你不知道我多怕压倒米宝儿和豆宝儿。”
秋寒屿嘴角轻扬,“下次你拉我。我不怕!”
“这还差不多……等等,”蕴尉思考了一下两人的身材差距,“我拖不动你……”
“呵呵,”蕴尉感觉到身下人胸膛轻轻颤动,“没关系,只要你说,我可以自己过去。”
蕴尉突然感觉耳朵发烫,这个,这个,自己过去神马的是不是太黄暴了?等等,现在这个姿势是不是太那啥了??蕴尉下意识开始蠕动,想要爬起来。不知何时爬到腰间的手臂立刻收紧,“别乱动!”
“我没乱动,我要起来!”蕴尉觉得脸也开始发热。
“别动,咱们就这么说说话!”
“不是,秋哥,你想说啥都行,可是你不觉得咱俩这姿势不和谐么?”这一上一下,亲密相拥的姿势合该一男一女热恋情侣来做。
秋寒屿似乎也觉得这样不太好,遂抱着人一转身,依旧是面对面,不过俩人都变成了侧躺。
面面相觑,呼吸相闻,感觉嘟嘟嘴就能碰到对方的嘴唇,这完全没好多少好伐!(╯‵□′)╯︵┻━┻
“秋,秋哥……”蕴尉觉得自己要烧起来。与一个酷帅同性面贴面躺在床上,应该跟他说点什么?在线等,挺急!
“小尉觉得我该回去秋家么?”秋寒屿似乎看出来蕴尉的窘迫,他主动挑起了话题。
蕴尉觉得心如擂鼓,努力把注意力放在聊天上。“想回去就回去,不想回就不不回去呗。”
“嗯?”秋寒屿把脸往前探了探,两人的唇间只差半寸不到。
蕴尉倒抽一口气,连忙把头后仰,伸出手臂撑在秋寒屿胸前试图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可惜只是徒劳。“秋哥,我觉得那个,家族大了,为了以后的发展就该分家!”
“分家?”
“是,我知道你们这里奉行父母在不分家,可是既然兄弟不睦,已经威胁到米宝儿和豆宝儿的安全,分家有什么不可以?”蕴尉努力保持正经聊天的态度。
秋寒屿想了想,“很难。因为父亲偏爱,现今家里的大部分产业都掌握在二哥母子手中,若是分家,米宝儿年纪太小,即便继承家住之位也只是只得个空架子,家中田财俱都归了二房。”
“米宝儿分不到,你可以啊。你身为嫡次子,分得的产业总不能比个庶子少吧?将来你把分得的产业交给米宝儿和豆宝儿不就行了?”蕴尉没经历过古代的嫡子庶子之争,想法总是简单些。可他这番话给秋寒屿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秋寒屿陷入沉思。武学里有句话说的好:一力降百会。有他在,前一世的孤儿、寡母被二房欺负的景象总不会重现。只是二房少不了占便宜,只怕母亲不会同意。母亲嫉恨姨娘和二哥,恨不得啖其肉喝其血,根本不会让他们母子拿走一分一厘。
“这就有点难办了!”蕴尉想了想,“说实话,你母亲是不是……”有病?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是在骂人。
“嗯?”
“没事儿……”
“你我无须顾忌。”
第49章
那也不能说啊!谁能当面跟人说你母亲是神\经\病,是变\态!可是秋寒屿又有往前伸头的趋势,蕴尉立刻道:“那个,令堂的可能,大概,也许心理有点毛病。”
“母亲有心疾?”秋寒屿皱眉。前世他在离开家之后便从未主动探听过家中消息。偶尔听闻一二,母亲最后似乎是寿终正寝?
“不是,秋哥可曾听过一句话,‘心病还需心药医’。”蕴尉暗暗在心里抽自己嘴巴,再让你乱说话!
“母亲有心病!”秋寒屿这次用的是肯定句。他大概可以猜出母亲的心病是什么,可惜能给她解开心结的人俱都已经入了土。留下来的人,不管是他还是米宝儿、豆宝儿均是晚辈,一个孝字足可以让母亲拿捏他们。
“其实也不尽然。”蕴尉推推秋寒屿试图让他往后一点,给他留点空气,他都觉得呼吸有点困难了。
秋寒屿从善如流,退后一点点,“当何如?”
“从你们几个的话里面,我零零星星了解到,其实令堂对米宝儿和豆宝儿还不错,尤其是米宝儿。那么,她会不会希望让米宝儿掌握秋家,当上家主?”蕴尉并不认识秋夫人,所以只能大概推测。
这话给秋寒屿莫大的启迪。秋家会发迹,完全是靠着母亲的嫁妆。然而父亲却在发迹之后迎了外室母子进门,还隐隐有宠妾灭妻的迹象。母亲曾是家中独女,带着所有的家资嫁给父亲,却被冷落在内宅之中,心中必是记恨父亲的。
也许蕴尉所言本末倒置了,母亲她是想让米宝儿继承家业,所以才对他好的,因为米宝儿身上有她的血脉。至于他和豆宝儿,继承人要一个就足够了,多了只会增加矛盾。所以前一世母亲才会帮着二房陷害他,将他迷晕送去战场。可惜,她高估了自己的势力,或者说她没想到当年陪嫁的家奴早就背叛,最终她也没得了好,只得陪嫁的首饰就被赶出门去,曾经陪嫁的良田、商铺俱都姓了秋,跟她半个铜子儿都无关的秋!
“若我与米宝儿离开,可否请小尉代为照顾豆宝儿?”既然想明白母亲的意图,那么豆宝儿留下就更为安全,他也有更多精力去保护米宝儿,帮助他握住秋家。
“当然,”蕴尉想说“咱俩谁跟谁啊!”可现下亲密相拥的姿势,却让到了嘴边的话变成了:“豆宝儿和糖宝儿玩得好,我这个当爹的照顾一下儿子的朋友也是应该的!”基情已够,不需要再加把柴了。
“是么?我还以为小尉是为了我!”屋子里太黑,蕴尉看不到秋寒屿的样子,可是他听得出身边人声音中带了一丝落寞。
蕴尉觉得左胸有一阵微微的抽痛。一个男人,心疼另一个男人!蕴尉觉得天雷阵阵,想想前世曾经交往过的女朋友,还是有些喜欢的。很好,他还是直的!“不管是为了谁,我都把你当做家人、好兄弟。那个,时候不早了,我回去睡了!”
躺在炕上,有了施力的地方,这次蕴尉很容易爬了起来,弓着身子走回自己的被窝。因为被拖走,被窝掀开,已经凉了,乍进去冷得蕴尉一哆嗦。
睡觉睡觉睡觉,蕴尉在心里默念,努力让自己不去想秋哥今晚的反常和刚刚的暧昧。可是被窝凉飕飕,要立即入睡实在困难。
专心念咒的蕴尉忽略了身后的窸窣声,未几背后一凉,随即一暖。蕴尉睁开眼回身想说什么,却被一直温热修长的手捂住了眼睛,“睡吧!”
想说的话被堵在喉咙里,几次张嘴,却忘了刚刚想说什么,只能闷闷的“嗯”了一声,然后翻身面冲着墙,努力忽略身后的热源。
蕴尉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可是这晚他却睡得还不错。因为连翻中毒受伤,蕴尉的身体伤了底子,时常手脚发冷。如今入秋夜里已经有些冷。虽然他睡炕头,白日里生火做饭把炕烧的热热的,睡起来很舒服,但是后半夜炕凉了,他也会被冷醒。
这天晚上被窝里一直暖暖的,让他结结实实睡了个好觉。可惜第二天一早就有人拍门。
来人是昨天被秋思拖走的覃思。
穿好衣服的蕴尉来不及洗漱就被叫出来见人,打个哈欠揉揉眼,勉强看清来人,“不是不让你再来了么?”
覃思连忙告罪,“蕴公子,昨夜是奴婢言语无状,顶撞了公子,还求公子大人大量不要与奴婢计较。奴婢今日来是真的有急事。”
“有事儿说啊,不是都让你进来了么?”蕴尉继续揉眼睛,没睡醒,还想睡!
“昨日,我与秋思姐姐回府,傍晚时候偶然听到杏林药铺来人说,昨天村子里有人去药铺抓药,说少爷在他们村子里住着。”
覃思带来的消息让在场的人都沉默了,覃思急得不得了,“蕴公子,您说句话啊,应该怎么办?要不让少爷和孙少爷们赶紧回去?”
“嗯?”蕴尉打了个哈欠,依旧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不怎么办啊?等他们找来再说。”说完,摆摆手,示意覃思可以回去了。
覃思目瞪口呆,这,这就完了?那他火急火燎跑来干啥?
见覃思没动,蕴尉睁开一只眼,“怎么还不走?要在这儿吃饭么?娘,给他舀碗粥,吃完了赶紧走。别让人看着你来通风报信,不然你就死定了。”不行,要赶紧去洗脸,今天要做好多事情,不能再睡了。
洗完了脸,人清醒了许多,看到正在西里呼噜喝粥的覃思突然想到,“昨儿你们过来可遇到了人?”
“遇到了啊!”覃思回答的很坦然。在村子里想避着人这不是做梦么?
“今天呢?”
“跑的急,没留意,不过拍门这么大声,隔壁应该听到了吧?”覃思一脸无辜。
蕴尉顿时觉得有些手痒,恨不得上前去捶他一顿,合着刚才他说了句废话!他再三运气之后才说,“回去跟秋思套好词儿,你们带孙少爷过来找叔叔,你家少爷没留人,你们走了之后遇到劫匪,然后孙少爷丢了。昨天、今天你们过来都没有见过孙少爷,也没听说孙少爷在这儿!”
覃思呆呆地回答:“哦。”
“你们昨天和今天来干什么?”蕴尉又问。
“来看看孙少爷和报讯啊!”覃思一脸正直。
蕴尉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在覃思的脑袋上:“你当我说话是逗乐呢?听完了就算了!都说了你在这里没见过孙少爷们,没见过,没见过!记住了吗?”
覃思抱着脑袋直点头,“记住了!”
“你来干啥?”蕴尉又问。
“我来干啥?”覃思呆呆反问。
“来求你家少爷帮忙找孙少爷!”蕴尉一脸很铁不成钢的表情,“知道了么?”覃思赶忙点头,“吃完了赶紧走,看见你就闹心!”
覃思爬起来要走,却又被叫住,“要是被人捉住了把柄,就撒赖,说当时孙少爷被抓,你们太害怕了,所以忘了。记住了!”
赶走了覃思,蕴尉气呼呼地喝了两大碗粥才放下筷子。然后对着身边的叔侄俩道:“来吧,该你们了!”
“米宝儿,你先来,现在我是你二叔!”蕴尉瞪大眼睛,鼓起脸颊,努力做出一副凶恶的样子,“那天怎么回事儿?你这些天去哪儿了?”
米宝儿努力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却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蕴叔叔的样子太好笑了!蕴尉手又开始痒,却不能像走覃思一样揍米宝儿,只能一巴掌糊在自己脸上。难怪后世很多名导演都说孩子戏和动物戏最难拍。不得已,蕴尉只能使出非常手段,“还记得豆宝儿被大狗踩在脚下么?”
笑容僵在米宝儿脸上,仔细看的话还会发现他的瞳孔剧烈收缩,不自觉的抓住身边人的衣摆,躲到他的身后。“完美,你二叔如果问你话,不管他说什么你都这样!”
米宝儿和被他搂住大腿的秋寒屿还在戏中的时候,蕴尉导演已经开始说下一场戏了,“如果是族老问,你就说被一个大胡子,左眼上有条疤的歹人捉走了……等等,不行不行,重来!现在我是族老,来来来,娃子,过来,跟……”蕴尉编不下去抬头看看秋寒屿,现在我是什么辈分?
“曾祖!”秋寒屿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娃子,来,跟曾祖说,那天发生什么事儿了?你怎么不回家啊?”蕴尉压低声音努力装一个老爷爷。米宝儿又想笑,被蕴尉老爷爷瞪了一眼,老实了。
“我和弟弟被歹人抓走,后来叔叔救了我们。”米宝儿小心翼翼地回答。
蕴尉挑了挑拇指,聪明的孩子。“捉你们的歹人长什么样啊?”
“大胡子,脸上有条疤。”这个刚才蕴叔叔有说。
“那你怎么不回家呢?”
米宝儿答不上来,仰头看看自家小叔,小叔摇摇头,爱莫能助。又看看蕴叔叔,瞪眼睛鼓脸颊,米宝儿怕自己笑出来立刻躲到了叔叔身后。
第50章
蕴尉拍拍手,“不错,要是有人逼问你,你就往你叔叔身后躲就行了。”孩子导演完,蕴导准备收工去念书,却被秋寒屿挡住。
他虽然一个字都没说,但是浑身上下都在表达一个意思:该我了吧?我准备好了!
秋哥,你这么爱玩你家人知道么?蕴尉清清嗓子,“秋哥,你不用排演,你就本色出演就好,想答就答,不想答瞪他就好!”
就这样么?
就这样!
还是排演一下吧?
完全不用!
“蕴叔叔,弟弟也要排演么?”米宝儿站在俩大人之间仰着小脸问。
蕴尉看看米宝儿,又冲着坐在炕上豆宝儿喊:“娃子,看这里!”豆宝儿淡定抠脚丫,“文瑞,这里这里!”继续抠脚丫,“豆宝儿,过来!”瞥一眼,还是抠脚丫。今天的蕴叔叔神烦!
“看到了吧?豆宝儿跟你小叔都不用排演。”蕴尉说完,忽然想起来,“如果来人接你们,豆宝儿不走!”
蕴叔叔,你这是在逗我么!
蕴尉没理叔侄俩哀怨的表情,抄起最近正在读的一本书,对着炕上一个抠脚娃儿,一个龟爬娃儿开始念。
做好准备的一家人静待秋府的人来找人。本以为很快就会到来的人,却拖拖拉拉直到三天后见到人影。
来人是秋府的外管事儿,见到秋寒屿没有失礼却也没多恭敬,“三少爷,二位孙少爷失踪,府里的几位主子和族老请您回去一起寻人。”
秋寒屿记得蕴尉的嘱咐,本色出演,淡淡撇了管事儿一眼,转身回屋将米宝儿领了出来,叔侄二人共乘一匹马,率先离开了王家村,往县城里走了。
看到被领出来的米宝儿,管事儿吃了一惊。这次两位孙少爷被掳走,二少爷故意放慢寻人的速度,只为让俩孩子受尽歹人的磋磨死在外面。虽然大夫人一口咬定是二少爷下的黑手,二少爷也不在意。该打点的人他早就打点过了,甭说不是他下的手,就算是他,也能保证大夫人拿他无可奈何。
可是长孙少爷竟然好好的!那二少爷使尽手段,白费了心思不说,还能成为长房攻讦他的把柄。
都是这个三少爷!这让早就奉二少爷为主的管事儿心里充满了怨恨。一定要禀告二少爷,务必除掉三少爷,这个人绝对不能留!
“走!”管事儿阴鸷的表情一丝不落地落入蕴尉的眼中,这让他忧心不已。区区一个外门管事儿就敢如此对待嫡次子、嫡长孙,那么家中可以算得上主子的二少爷、姨娘又会使出什么卑劣手段?这叔侄二人能应付地来么?
蕴尉各种担心,偏偏这叔侄二人一走就杳无音信,就连对孙少爷忠心耿耿的覃思都没露面。这要是在后世,也就一个电话的事儿,偏偏是在这个通讯基本靠吼的时代,蕴尉再担忧再怨念统统白瞎。
“尉娃子,看你这两天吃不下也睡不着的,连书都念不进去,是不是担心小秋爷俩啊?”秋寒屿叔侄俩走了三天,蕴尉就坐卧不安了三天,王姜氏眼瞅着儿子瘦了一圈,心疼地不得了,“甭担心,我看小秋身上是有功夫的,再怎么着,性命总是无忧。”
这个道理蕴尉也知道,可是他还是会担心叔侄俩吃亏,尤其是那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家伙。
“哎!”看着听不进劝的干儿,干娘无奈地叹口气,“那啥,今儿跌大潮,你跟你爹去挖蛤蜊吧?整日闷在家里,闷也闷坏了。出去透透气,回来再好好念书!”
蕴尉不是不识好歹,他也明白干娘是为了让他出门散散心,可是家里一堆活儿,还有俩孩子,干娘一个人在家哪里忙得过来?
“你就去就成,剩下的你甭操心。俩娃儿都省心,放炕上都能自己玩儿。我叫几个老姐们儿到家里一块儿做点针线,一点不妨碍。”自从蕴尉住到王家来,常来王家串门子的婆子媳妇都不来了。因为他们觉得耽误了秀才公念书是大罪过。
蕴尉想想自家俩孩子确实省心,喂饱了往炕上一放,只要看着别从炕上摔下来就成,他跟爹早去早回,只要别耽误娘做晌午饭就不太要紧。
天开始冷下来,赤脚踩在海滩上有些冷,但此时正是蛤蜊等贝类最肥的时候。这时候的蛤蜊放到锅里,只要一点点水,连盐都不用放,开口就能吃。煮蛤蜊剩下的汤白中带黄,像是牛奶一样,再添点水,打个鸡蛋,临出锅撒上点韭菜,用老人的话说就是:能鲜掉了牙。
蕴尉对蛤蜊汤不太感冒,但是想到肥满的蛤蜊,用葱、姜、辣椒爆炒一下后鲜美的味道,蕴尉就忍不住咽口水,他今天一定要多挖一些,让娘给他炒一大盘。
可惜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我们的蕴小秀才背书或许还行,但是挖蛤蜊……
要说挖蛤蜊这事儿真不难,看看满海滩的半大孩子,没牙的老头老太,一手小棍儿一手木桶,只听一阵啪啦啪啦声一个小木桶没多久就冒了尖儿。
蕴尉看了一阵儿,觉得这事儿并不难,兴冲冲地接过干爹递过来的小叉子,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就开始挖。跟在他身边的王铁根乐了,“这可不是翻地,地里的蛤蜊再多,你这么瞎挖也是挖不到的,呶,看着没,这种小眼儿!”小铲子一撅,一个牛眼大小的蛤蜊就被翻了出来。
蕴尉受教,开始满沙滩找,小眼儿是真不少,蕴尉也撅了不少,可是别说牛眼大小的蛤蜊,就是松子大小的也没挖到一个。
起先蕴尉是自己挖的不够深,可是他挖的坑都有小腿那么深也还是没见到蛤蜊。蕴尉怒了,一溜烟儿跑回家,找了铁锨和笊篱,又回到海滩。
此时潮已经跌到最低了,王铁根因为担心干儿没往里走,远远地看到蕴尉就喊他。然后全海滩的人都知道了秀才公也来挖蛤蜊了。
蕴尉还不知道自己的知名度如此之高,拿着工具跑到王铁根身边,“干爹,咱们也往里走!”然后寻了一处小眼儿密集的地方,搓搓手,就开始下铁锹,铲了泥搁在笊篱里用海水冲洗,泥被冲尽了,笊篱地下剩下大大小小七八个蛤蜊。
虽然这样跑来跑去,又是挖泥又是冲的并不比人家一个一个挖的快多少,可蕴尉依旧很满意。不管怎么着他不是空手了。有了收获,蕴尉越挖越上瘾,要不是有王铁根拽着他,他连干沙子也想翻开看看。
爷俩满载而归,蕴尉难得放开了心情,一回到家就看到覃思在屋里坐着喝水。“蕴公子回来啦?哟,收获不少!”覃思还算有眼色,放下碗连忙上前帮忙。
“嗯,待会儿回去带些给你家少爷和米宝儿吃。”蕴尉洗了手脚,换了过衣服,出来问:“你来有事儿?”
“嗯,少爷吩咐我来给您报个平安,说家里的事儿了了,让您不要担心。还有天凉了,少爷让秋思姐姐给小孙少爷和糖宝儿少爷做了冬衣,吩咐我一道儿给送过来。”覃思恭敬地回答蕴尉的问话,丝毫看不出他两天前还敢跟蕴尉呛声。
“哦,好,我知道了,你回去让米宝儿读书、练字不能放松,再见到他我要抽考的!”蕴尉想了想,“娘,找个家什儿让覃思带些蛤蜊回去。回去跟米宝儿说,这是蕴叔叔亲手挖的蛤蜊,等他下次来,我带他一块去!”
“成,奴婢一定把话带到!”覃思一字不漏地把话记下。孙少爷回家这些日子看着蔫儿蔫儿的没精神,得了蕴公子的口信儿会高兴不少吧?
“这蛤蜊不算什么好东西,让他叔侄二人留着自己吃,你和秋思可以一起尝尝,其他人就不要分了。”蕴尉将蛤蜊交给覃思的时候不忘吩咐。不是他小气,他千辛万苦挖回来的,可不能便宜了白眼儿狼!
“奴婢代秋思姐姐谢蕴公子。”听到还有自己的份儿,覃思很高兴,甭管东西多少,这说明蕴公子没计较前几天他的无礼,有好东西还想着他!果然秋思姐姐说的没错,蕴公子人很好!覃思一路小跑将蛤蜊带回去。
自从叔侄二人回去之后,米宝儿就搬到了小叔的院子里住。平日只有秋思和覃思在院子里伺候,旁人不经允许不得入内。米宝儿听说蕴叔叔亲手挖了蛤蜊给他,终于露出个笑脸。秋寒屿听了蕴尉嘱咐的话也不禁勾起唇角。这人还是这样小心眼儿,将自己人和外人分的清清楚楚,态度也似酷暑和严寒,一点都不马虎。
可惜蕴尉能这样说,秋寒屿和米宝儿却不能这么做,毕竟头上还有一个“孝”字压着。秋思将蛤蜊煮熟,秋寒屿让米宝儿亲自给大夫人送去一小碗儿,余下的叔侄二人吃了大半,再剩下的被秋思剥了肉包成饺子,主仆四人又饱餐一顿。蛤蜊汤秋思也没浪费,加了鸡蛋做成卤子吃了顿面条。
第51章
吃着蛤蜊,想到小秀才把他当成自己人,圈着护着,生怕受一点委屈,秋寒屿的唇角就止不住往上扬。于是覃思开始了两地折返跑,今天捎去一只野兔,带回一小罐子蟹酱,明天送去一件长衫,换回一双布鞋,再过一天送去一块好砚,回来的是一副字帖,指明是给米宝儿的!
秋少爷有些不高兴了,明明东西是我送的,回礼为啥要给米宝儿!这必须不能忍!
于是,秋少爷找到了理由出门访友!嗯,那个,小侄子也许久未见了,该去看看!
秋寒屿到王家村的时候恰好看到蕴尉送原先村子的村长出来。“劳烦您老再跑一趟实在过意不去!”
“无妨,无妨,顺路而已,只是尉娃子,你别怪老头子多事儿,你家的户籍始终在咱村里,不是在这王家村,你家里的房子翻修翻修还是回去住吧。”老村长这样说不全是为了蕴尉,他也有他的思量,村里有个秀才将来说不准还是个举人老爷,他出去说话也有底气。
“说来让你老见笑了,家里的情况想必您老也不是不知道,现在家里别说闲钱,连余粮也不多,而且小生还想着下场一试,所以现在即使有点余财小生也是轻易不敢动,要留作秋闱的盘缠的。”蕴尉借机大吐苦水。
老村长也知道蕴尉说的在理,还想再劝,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一抬眼看到秋寒屿走过来,眼睛立刻一亮,传闻蕴秀才跟秋少爷关系好得很,借几两银子修修房屋,秋少爷应该不会不同意。然而没等他开口提议,秋寒屿就走到了二人跟前,然后一个招呼都没打就进屋了!
就进屋了!
老村长呆住,“那个,蕴秀才,秋少爷和你不是很要好么?怎么见面连招呼都不打一个?”
蕴尉其实也不知道秋寒屿为什么突然这么反常。这人之前虽然面冷,但心还是热的,这样面冷心冷还真是不符合他的性子,是出了什么事儿?
一转头,看着老村长还在不停想着秋寒屿离开的地方张望,蕴尉以为老村长是有事儿要求秋寒屿,搭不上话才找上他。他不欲给秋寒屿惹麻烦,就道:“您老说笑了,他是秋府的嫡少爷,小生不过是个没爹没娘的穷秀才,哪里敢谈得上交好,不过是秋少爷还算看得起小生罢了。”
没得到想要的答案,老村长也没有再留下,“你这些日子抓紧再用用功,不要误了岁考,还要再得个廪生才好。得了,你回去吧!我走了!”
“借您吉言!”蕴尉笑着送走老村长,转身夸了脸。怎么办?怎么办?新学正竟然在过年之前就上任了!岁考会不会提前?
秋寒屿见蕴尉垮着脸,不知如何安慰,只好问:“何事?”
“老学正告老,新学正昨日到任,要我们去认人呢!也不知道会不会提前考试。”蕴尉像被抽了骨头一样趴在桌子上,看起来真是很烦恼。
“不会。”这已经十月,两任学正还要做交接,新学正还要熟悉本县学子的情况,至少也要一个月,等情况熟悉了也没几日就进腊月,依照惯例是不会考试的。这次估计也是新学正要认认本县的学子,蕴尉作为廪生自然是第一批被召见的一批。“要备礼!”
“还要备礼?”蕴尉惊坐起来,送礼神马的蕴尉并不陌生,前世父母还在的时候逢年过节没少给老师送购物卡,可是这里应该送什么?就算他有张购物卡送,估计学正也不会用!
“自然!”不过这新学正初来乍到,众人都不了解,送礼还真要好好考虑,“字、画、文房四宝皆可。”这些东西沾一个“雅”字,不会特别贵重,也不显得小气,不过不会太出彩就是。
“还皆可?”蕴尉泄了气,“字画什么的不说名家的,肯定不能是我自己画一幅,那要多少银子啊?文房四宝起码要略微上档次的,那也不是笔小数啊!”要说蕴尉的银子并不少,可惜都不能用,能用的都给了干爹干娘做家用,他没想过要回来。看来不想个赚钱的法子不行了!
“何时用?我来准备。”秋寒屿开始思索自己还有多少可以动用的银两。他虽然不受宠但总是秋府的嫡少爷,母亲管家怎么也不会让他的份例比二哥少,所以他手里可用的钱还算宽裕,只是今后不能这样坐吃山空了。
俩人虽然没有明说,却都是不约而同开始想法子挣钱。
蕴尉想了想,“也好,你总比我懂行,不用太贵太打眼。哎,你说我自己抄本佛经送给他,行不行?”
“不可!”手抄的佛经太过敷衍,若不是家里实在揭不开锅,送这样的东西就是在打新学正的脸。
“我知道啦,随便说说而已,你要帮我准备什么?”
秋寒屿最终帮蕴尉准备的是一块品相不错的松烟墨,不是特别贵,却也不便宜,刚刚好是他这种小富之家遭逢大变之后能拿出来的最好东西。
蕴尉前世今生第一次自己送礼,还好他记得送礼这事儿不能当着众人。在小花园里,寻了个四下无人的机会在心里默念着“这是秋哥帮我选的,这是秋哥帮我选的!”将礼物送给了新学正。
新学正没有推辞就接过了礼物,“你的情况前学正大人都跟我说了,你须得加紧用功才是,本官会严加督促,来年的春天的岁考若是没有进步,本官会秉公撸掉你的廪生。”
“学生谨记!”蕴尉躬身行礼,新学正又叮嘱了几句话。
二人正说话间,从花园小门进来一个青年男子大约二十五六岁,身材高大,相貌俊朗,远远地看见他们就喊:“兄长!”
蕴尉见机告辞:“小生不打扰大人兄弟叙话了,先行告退!”待新学正颔首,立刻退后绕过假山准备离开。却听后来的青年道:“此子也是本县学子?模样倒是清俊可人,难得在这种小地方也能见到如此美人。”
“不准你动他!”新学正声音立刻低了八度,“此子乃是廪生,前学正尤其提过他,不说举人,蟾宫折桂也不是不可能。你给我离他远远的,不然我可兜不住你!”
“知道了!”青年的声音怏怏地,“可惜了这样的美人,不知道在床上是怎样的风情!”
蕴尉已然听不下去,加快脚步离开了花园。这个学正大人弟弟还真是个披着人皮的禽兽,以后在路上碰到了都要绕道!还有一定要给老学正大人备份礼,多谢他的美言!
想到这儿,蕴尉就没急着回家,而是牵着毛驴打听了秋府的地方,寻人陪着逛街挑礼物了。
听了蕴尉的来意,秋寒屿微微皱眉,“是我选的礼物不合适?”
“不是,是我要准备份礼物送给老学正。”蕴尉如此这般地把要给老学正送礼的原因毫无隐瞒地说了:“你常在县里行走,遇到那个家伙一定要绕路走!我这等样貌都被他惦记,更何况秋哥这种天人之姿!”蕴尉一本正经地叮嘱。
原本听说蕴尉被人惦记时候变黑的脸,随着后面一句话慢慢恢复,秋寒屿心情还有点上扬:“不必担心,他不奈我何。”
“这种人还是少沾惹为妙,白惹一身腥。”蕴尉还是不放心。县城就这么大,还都是处在上层的这个群体,总难免打照面。
“嗯。”秋寒屿微笑答应。那厮不沾惹他就罢了,胆敢沾惹到他,他一定连小尉的份儿一并讨回来。“想选何物?”
“这个我不懂啊!还是秋哥帮我吧?不过这次我自己付银子,送给学正的墨不便宜吧?送出去的时候我都觉得肉疼呢!要不是想着这是秋哥你特意帮我选的,我都不想送给他!”蕴尉满嘴抱怨,秋寒屿却听得满意。原来小尉这样看中自己。
俩人走走看看,不觉已经过了小半天,蕴尉不止买了给老学正的礼品,还给几个孩子买了糕点。“这个你给米宝儿带回去,我趁着时候还早赶紧去老学正家把东西送去……”
“若去长辈家中,不可过午!”蕴尉不懂这些,秋寒屿愿意提点,他就信了。
“啊?这样啊?也好,今日来的匆忙,这几日的功课都没带来,明日借机让老学正帮我看看,是不是进步了。”蕴尉一边盘算着要带那几篇文章,一边向着城门口走去。
“米宝儿快散学了!”秋寒屿说不上来为什么,可就是不想这么快跟眼前的人分开。只是短短几日的日夜相对,他竟已经习惯了这个人在身边,一转身就能看到。
“这样啊?我也想他了呢,那我就等等他吧!”这一天,蕴尉第一次进秋府,第一次见到了秋寒屿极品的母亲。但是碍于他客人的身份,秋夫人并没有太出格,蕴尉也没有太失礼。
可惜第一印象已经深深扎根在了脑海中,所以不论蕴尉怎么看秋夫人都带着一副刻薄像,从心底喜欢不起来。更让蕴尉生气的是,据说这位夫人对自己的孙子还不错,但是从他们见面到蕴尉离开,她竟然一句都没有问过住在他家的小孙子过得好不好。
第52章
蕴尉默默替米宝儿和豆宝儿心疼,然而他什么都做不了,即使米宝儿和豆宝儿再喜欢他,他和他们仍是两姓,是两家人。
不知道是不是蕴尉运气太好,这日去秋府,他连据说常常在外忙碌生意的秋老二也见到了。简单总结就是:油头粉面。模样倒也不赖,与秋寒屿有三四分相似,可他没有秋寒屿的英气,愣是多出三分粉脂味。
擦身而过的时候,蕴尉闻到了浓浓的粉脂味,这绝对不是蹭在身上能有的味道。蕴尉忍不住多看了那人几眼,这几眼却引起了秋老二的注意,低声吩咐他身边的人:“去查查跟老三在一起的人是谁。”
蕴尉此时还不知道自己刚刚逃脱狼嘴,又被别人惦记上了,与米宝儿见过之后,趁着天没黑匆匆回家。接下来两天他把最近写的文章都整理了一遍,选了几篇自认为还不错的带着,去了老学正家。
老学正见到蕴尉到来颇觉意外。人走茶凉是官场不变的惯例,他没想到自己离开了竟然还有学子登门。
蕴尉说明自己的来意,当然他没傻到把新学正跟弟弟的对话说出来,只说是谢谢老学正替他在新学正面前说好话,还有让老学正帮忙看看文章。
老学正故乡已经没有亲人,子女都在本县婚嫁,所以告老之后就直接在本县住了下来,闲时教导教导孙子,蕴尉能来他也是高兴的。收了文章匆匆看了两眼,“嗯,还不错,但是比起你原本的水平还是差远了,你先搁在这儿,老夫仔细给你看看,过两日你再过来。”
这真是意外之喜,蕴尉原本以为老学正能约略指点两句就算好了,只要知道自己比原身差了多少就好,没想到老学正竟然愿意仔细指点他。蕴尉慎重地到了谢,整个冬日,他就在做文章隔五六日去县城请老学正给看看,待到开春岁考的时候,蕴尉在他自己意外,别人都不意外的情况下得了本县学子的第一名。
这样的进步让蕴尉对老学正更为感激,他曾提出拜老学正为师,却被老学正拒绝了。“观你的文章,老夫便知你定不会是池中之物,你须知师生也是将来你立足的重要依仗,定不能随随便便就认个师傅回去。”
老学正这是全部都在为蕴尉打算了,将来蕴尉如果真的入朝为官,拜朝中权臣为师当然比拜个乡下致仕的老头要有用的多。
蕴尉心中感激更胜,当下跪下给老学正磕了三个头,“老师一心为君清,君清无以为报,只是从今日起,老师都是君清心底认定的师父,即使将来君清真的拜了其他师父,也定不忘老师的教导之恩。”
“你是个重情义的孩子,老夫没看错人!”老学正心下也是欢喜,“只是,你如今的文章虽然不错,但今年的秋闱却也不是十拿九稳,你还须继续用功,不能懈怠!”
蕴尉领命,却不再像去岁冬日来的那样勤快了,往往隔上十天半个月才到县城来一次。不是蕴尉懈怠,不好学了,而是春暖花开,该为生计发愁了。
蕴尉名下的土地都被原身的父母佃了出去,因为约定了佃五年,如今刚刚两年,蕴尉不打算毁约依旧佃了出去。剩下的不多,因为蕴尉住在王家村耕种不便,雇了人打理,只要三不五时去看看就好。
王家村主要靠打鱼为生,各家的地都不多,都是各家自己在山上开一二分地,种点土豆、地瓜、苞米啥的。
春日里山上多是妇人和半大的孩子在劳作,青壮的男子都结了伴出海去打鱼了。
开春的小虾子挑选干净,磨成虾酱,不管是蒸是炒味道都鲜美的很。尤其下饭,就连蕴尉都能就着鸡蛋炒的虾酱吃一大碗面条。
谷雨前后正是吃鲅鱼的季节。靠海的地方不缺海货,但是到了这谷雨前后,基本家家户户都会选一条新鲜的鲅鱼,即使不为自家吃也要送给老丈人。
蕴尉听王姜氏说起她娘家姜戈庄有一家连着生了七个女儿,后来七个女儿都嫁了人,作为老丈人的当家汉子就在墙上钉了七个钉子,然后坐等女婿上门送鲅鱼。这鲅鱼的个头直接决定了这一年女婿在丈人家的地位。
为了赶上这个季节多挣些银钱,王铁根又重新跟船下海了。蕴尉知道的时候王铁根已经跟人家说好了,不管蕴尉怎么反对都无用了。“爹,我都说了几次了,家用我来想办法,您老都几年没有下海了,现在又去凑什么热闹呢?”
“爹还没老到不中用,不然人家也不会同意带上我这把老骨头,这次下海也不用我做力气活,只是这么些年在海上讨生活总有些经验,去替他们小辈儿们掌掌船。”
王铁根可以这样说,但蕴尉不乐意这样听,他知道他只说不想二老受苦,王铁根夫妇是不会放在心上的。“爹,你这样不是让邻里乡亲的戳我脊梁骨么,我一个秀才,吃穿要娘伺候,花用要老爹来挣,以后我咋在村里行走?”
“管他们作甚,俺乐意挣钱给俺儿花,与他们何干?”王铁根在蕴尉的教导下对村子里的流言蜚语已经免疫了!
“爹!”蕴尉无奈了,“我不管,这次你答应人家了,咱们不好毁约,没有下一次,没-有-下-一-次!不然,不然我就不在这儿住了,我回去住我的破房子去!”
王姜氏一听儿子要走,立马不乐意了,“你这死老头子,儿子心疼你,你就说你再不去了呗!”
王铁根觉得憋屈,当初明明跟媳妇商议过的,怎么儿子一瞪眼媳妇就叛变了呢!“成成成,我再不去了,不过,这跟人家说好了是一季……”
蕴尉觉得自己要晕倒了,“一季是多久?一个月还是俩月?”
“春季,过了清明就出海……”王铁根眼看儿子要背过气儿去,“都是近海,安全的很,没有风浪的!”
“就咱村儿那几条小破船,还想去远海?”蕴尉声音拔高。“还想拖回条鲸鱼来不成?”
“鲸鱼是啥鱼?”王铁根虽然当了一辈子渔民,但也只在近海捕过鱼认识鲅鱼、刀鱼、黄花鱼等等还真没见过鲸鱼是啥鱼。

一种很大很大的鱼……”蕴尉无力地胡乱解释。“爹你不要转移话题。这活儿咱不接了,我去说,成不?”
“不行的,”这会儿王姜氏终于想起来自己该跟相公站在一条战线上,“那个,定钱已经收了……”
“多少钱,咱十倍还回去!”蕴尉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的声音。
“根婶儿?根叔在家不?”来人是个二十出头的汉子,各自不高,黝黑结实。
“是三儿啊!快来!”王铁根热情地出门招呼。王姜氏悄悄告诉蕴尉来人是这次出海的船老大,来说明天出海的事儿。
蕴尉脸色铁青,爹娘竟然瞒了他这么久,要不是明天要出海,估计还是不会告诉他。他静静地听着王铁根跟王三儿说明天祭海的准备。等二人告一段落,蕴尉才出声:“三哥,弟弟有个事儿想求三哥!”王三儿跟王铁根没出五服,所以蕴尉说话比较亲近。
王三儿是个爽朗的汉子,闻言哈哈大笑,“咱们兄弟说啥求不求的,外道了,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根叔,这回儿去也就是让根叔给掌掌眼,不做力气活的。”
“那谢谢三哥了,我想求三哥另外一个事儿,村子里的船老大我不熟,能不能请三哥帮忙说说,以后我爹要出海,都别应他!”蕴尉一脸严肃。
王三儿终于发觉了蕴尉脸色不太对,“那个,那个……”王三儿看看王铁根和王姜氏的脸色,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我爹年纪大了,养个干儿是为了享福的,我不能让他再为我出海讨生活。”蕴尉脸色还是不太好,看来他想先考中举人再发展事业是不太可能了,必须要先想个赚钱的法儿。
王三儿愣了一下,随即明悟,“根叔,根婶儿好福气,收了个孝顺的干儿,二老以后擎等着享福吧!行,这事儿,哥哥应下了,必跟每个船老大都说到!”
送走了王三儿,蕴尉帮着王姜氏开始收拾王铁根明日出海的东西。第二天天还不亮,蕴尉就背着包袱将王铁根送到海边。同样出海的汉子看到父子俩都发出善意的调侃,王铁根乐呵呵地应了,“回吧,今日不走远傍晚就回来了。”
王铁根常年在海上讨生活,没什么需要蕴尉嘱咐的,蕴尉点点头,傍晚时分不等渔船归来就等在海边,看到老爹安然无恙的下了船才松了口气。
这日的收获不很好,只捕了些杂鱼,船上的人兴致都不太高,只有王铁根看到儿子来接自己回家,乐的合不拢嘴。
因为小杂鱼不值钱,船员们将捕来的杂鱼分了分。王铁根因为没出什么力,主动挑了最差的一份,除了一些小杂鱼,还有一些小小的白色毛虾。
第53章
父子俩拎着小杂鱼回了家,干娘正坐在门口一边做针线一边照看着俩孩子,远远地看到父子俩回来就收了手里的活儿。
晚饭是铁锅杂鱼,还有小虾皮做的墨(mo)和(huo)。小杂鱼被炖的火候很够,汤汁都变得浓稠,撕一小块馒头蘸点汤汁,馒头的麦香混合着新鲜海鱼的鲜美好吃的让蕴尉差点吞了自己的舌头。墨和是蒸的,被王姜氏切成两指宽,拇指长短的块儿,有点像是鸡蛋蒸的虾酱,却比虾酱多了份鲜甜。
“现今去早了些,鲅鱼还没上岸,多是些小鱼小虾,没啥值钱的东西。”王铁根一边吃一边说起了今日在海上的见闻。
“小虾?多小?”蕴尉抽空问了一句。
“比蒸墨和的大不了多少。小鱼爱吃这个,开春儿有了这个就有了小鱼,有了小鱼就能引来大鱼。”说道大鱼,王铁根似乎看到了那鱼满仓的景象,笑眯了眼。
“老头子,娃子爱吃虾酱,你回来看着有合适的就换些。”王姜氏一边喂俩孩子吃饭,一边不忘嘱咐老伴儿。
“成。我看着换。”干儿的一切要求,在王铁根夫妇这里都是不打折扣的。
“咱们把虾子都吃了,会不会没有鱼来啊?”蕴尉的话让王铁根乐了,解释说:那一大片,天天捞也捞不完,推点虾酱才能吃多少?
“那怎么不晒虾皮呢?”说道虾皮,蕴尉发现来到这里之后各种海货还真没少吃,但是虾米和虾皮还真没吃过。从他这些日子多次进城的观察得知,这里的调味品和调料已经很齐全了,像什么油盐酱醋、辣椒、孜然啥的虽然少,价格不便宜,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为什么像是虾米虾皮这样经济实惠的小海味竟然没人卖。
“虾皮?那个怎么吃?不碜牙么?”王姜氏也没听过晒虾皮的,那些小虾一晒就光剩了皮了没错,不过吃虾不是应该吃虾肉么?
“碜牙?才不呢!做汤、包饺子、馄钝,撒上一点,鲜的不得了!”越说蕴尉越怀念虾米和虾皮的味道。
“那要怎么弄啊?咱们都没做过那个啊!从海里拖上来就晒么?”王姜氏一听蕴尉的话就知道他想吃了,于是,这个必须有!
蕴尉摇摇头,“听说是要先要用滚水焯过才能晒,不然就只剩皮子就不好吃了!”
“想吃咱就弄,明儿你在家看着豆宝儿糖宝儿,我拿着咱家那口小锅去海边等着。”王姜氏干活麻利,既然要做了就立刻开始盘算。
第二天恰好是休沐日,秋寒屿带着米宝儿来看弟弟。多了个人看孩子,蕴尉终于得偿所愿,不必被关在家里可以一起去海边。
明明是自己嘴馋,却要劳动爹娘忙活,他的心里总是过意不去。虽然他没晒过虾皮,但总吃过,比起两眼一抹黑的王铁根夫妇总是强一些的。
这一天有船没有收成,只拖了一网小虾皮子回来准备磨虾酱,再不值钱也比空跑一趟要强。
只花了几个铜板就换了一大堆小虾皮子,用王姜氏口中那口直径五十公分的“小”锅煮了两大锅才算完。
因为是直接在海边弄的,来来往往的人都看到了,几个相熟的人忍不住上前来打听。王姜氏哈哈一笑,“俺家尉娃子爱吃这个东西,过了这个季节就没有,俺试试能不能想个法儿多放些日子。”
因为这种小虾皮子虽然味道鲜美,但是很容易变质,又不值钱,所以大家看过热闹就走了,背后还会议论两句,“这王铁根两口子都快变成儿子奴了,这哪是认了个干儿,这是认了个祖宗!”
也有心宽的,“要我有这么个争气的干儿,我也跟伺候祖宗一样!没听说么,他家小秀才这次又考了全县第一,要领禄米的!”
然后各种酸话,可惜有了蕴尉这个对此不过心的人在,王家夫妇、秋家叔侄都对这些话过耳不闻,专心致志地研究怎么晒虾皮。
研究来研究去也没研究出啥结果,就是等寻个阳光好的日子,摊在油纸上晒干也就罢了。
秋寒屿叔侄对此更是一无所知,完全插不上手。不过今日米宝儿却在海边玩疯了。糖宝儿太小□□娘绑在身后到海边陪大娘小婶子们补渔网去了。豆宝儿不老实,被亲叔叔钳制在怀里,一步都没让下地。
只有米宝儿半大的孩子,跟在蕴尉身后捡贝壳,拾海螺,捉小蟹子,玩得满身大汗。幸好家里还有米宝儿住在这儿时候置办的衣服可以换,不然少不得要病一场。
一个大孩子领着一个半大孩子,玩得不知道自己姓什么,险些连煮虾皮的事儿都忘了个干净,还是秋寒屿亲自上手将这一大一小从拎回来,他们才想起要回家。
这一天的玩耍儿不仅让米宝儿玩疯了,就连蕴尉也险些玩得不知自己姓啥。可怜米宝儿第二人要上学,不能再继续玩儿,但蕴尉不一样,第二日又跟着王姜氏上山挖野菜。
清明前后挖野菜其实有些晚了,不过这都不妨碍蕴尉上山玩耍的热情。王姜氏本就拿他如珠似宝,便也不拘着他,任他去刷,反正这山上没有啥凶悍的野物,只要别自己摔着就没危险。
越玩蕴尉越放纵,竟是接连几天都没有碰过书本,还是米宝儿再次休沐的时候秋寒屿问起来,蕴尉才想起自己已经许久没有去过老师家里了,只得连夜写了两篇文章,第二日匆匆去拜访。
“你这两篇文章下笔急促,行文浮躁,是仓促而作吧?”老学正一语道破其中玄机,蕴尉羞窘不已乖乖跟老师承认了错误。
“君清,你须记得,要想文章练达,必须动笔写,虽然你现今的文章不错,但你若自此停笔,三年之后的秋闱你写出来的东西必将一文不名。”老学正言语没有丝毫婉转。
蕴尉不是小孩子,两世加起来活了三十多年,自然明白老学正说的道理,诚恳地再次认错,保证不再犯。不过,三年?他还想今年就去试试水呢!
“糊涂!老夫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你……”老学正想起来自己这个学生什么都不记得了,都要从头学起,律法、习俗更是忘得一干二净,平常行李问安都做的乱七八糟,也就不忍心再苛责他,“我朝律法规定,父母故去,子女须守孝三年,期间不得嫁娶、出仕、科考……,原本父孝三年、母孝三年,可你父母同时故去,你父孝、母孝同时守,也须得三年!”
晴天霹雳!前世父母过世后,他也守过孝,可也不过百日。那时恰好他考入大学,外公强压着他去大学报到,之后他慢慢走出悲伤,生活也就恢复了正常。所以,他对守孝三年这事儿完全没有直观的印象!
此时蕴尉也隐约记起,守孝的时候可能、大概、似乎是真的不能科考,当官的除非被皇帝夺情,不然连官也不能做的。蕴尉瞬间蔫了。
老学正看到蕴尉情绪低落,“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的文章如今算是不错,照着目前进步的速度中举并非难事,但是你礼仪、世故还差太远,根基也不稳,再等几年也是有好处的。”
蕴尉也明白老学正说的有道理,可之前他那么拼命读书不就为了能赶紧科考么?秋哥说不出三年,必有大乱,三年之后他还能按时科考么?
“多谢老师指点,君清明白了。”不然还能如何?跟老师说,三年之后要打仗,他考不了么?这些都只是秋哥的推测,他相信秋哥别人却未必相信。
蕴尉回到家中依旧两三天写一篇策论,读书却不再跟之前一样囫囵吞枣,而是把之前读过的书都翻找了出来,找不到的就一一默写出来,反正多了三年时间,他不急,便重新仔细研读读过的书。这一读还真被蕴尉发现了问题,他不禁庆幸有老师的提醒让他得以重新打牢基础。
因为不再着急科考,蕴尉放缓了读书的速度,心态更加平和,反倒让他的策论文章有了不小的进步。
同时也因为不能科考,蕴尉决定先做点营生保证生活。他已经对外放出豪言不要老爹出海养家,那他必须担负起养家的责任才行。
蕴尉想了很多可以赚钱的法子,无奈他现在只是个穷秀才,要么没有本钱,要么就是本薄利厚惹人眼红,凭他们一家根本护不住。想来想去,蕴尉还是决定做吃食。
这个世界的美食体系已经很成熟,想要再凭借一道美食闯出一番天地很难。其实不难只凭蕴尉也做不到,前世他也只是会做些家常小菜,再活一世突然变成中华小厨神的可能性小于等于零。
蕴尉也没想要一鸣惊人,他想做的东西很简单,就是--野馄钝!这个东西像饺子一样,只要馅料味道差不多,就不会太难吃。不过,野馄钝面向的不过是底层百姓,赚的也不过是个辛苦钱,蕴尉真正想要卖的不是野馄钝而是其中的配料--虾皮!
第54章
他要卖的人也不是这海滨城镇的百姓而是从西部来此交易市货的商人,只有这些人才会稀罕海边的小海味,带些回到家乡赚些差价。当然蕴尉的目标不是那些大的商行,一个是他们现在无法供应如此大的需求,二是大商行选择带的东西是珍珠、珊瑚等更加贵重的海货,看不上他的小虾皮。
蕴尉现在想要做的就是让虾皮被人认识并且接受,最直接的方式就是让人尝过。只有尝过商人才会放心购买,但是这尝也不能白尝,更不能拿着去求人尝。自家这点东西本就不值钱,不能让人更看低了!
有了想法,蕴尉就跟王铁根夫妇说了,卖吃食这事儿靠他是不行的,还要王姜氏动手才行。王铁根因为答应了王三儿出海,暂时还帮不上忙。
蕴尉找纸笔将后世卖野馄钝的小车画了下来,揣着就去寻秋寒屿。他觉得如果这事儿要找人商议商议,那一定是秋哥,不是他不信干爹干娘,实在是两人见识有限,能帮的上的忙也有限。
秋寒屿没让蕴尉失望,果然给他提了许多可行的建议。两人有商有量,很快野馄钝的摊子就支了起来。
王家村离县城不近,但是因为有小毛驴的存在往返都变得容易。第一天开业的时候,秋寒屿也到了,不是为了祝贺或是帮忙,而是为了看孩子。王铁根跟船出了海,蕴尉要帮王姜氏下馄饨收钱。
第一天,王姜氏并没有准备太多的材料,他们早早出门却没进城,只在县城门口支下摊子。时间还早,没到开城门的时间,城门外站了一排等着进城做工的汉子还有进城交易的商人。
就在一排人的注视下,王姜氏手指翻飞,不一会儿已经包了一溜儿圆鼓鼓的馄钝。见包的差不多,蕴尉喊了两声,“馄钝,馄钝,自家包的馄钝,开业酬宾,五文钱一碗,五文,五文,只要五文!”
可惜看热闹的多,真的买的却没有。蕴尉也没着急,静静地等着城门打开。天蒙蒙亮的时候,城门旁的小门打开一个缝儿,出来两个打着哈欠的兵士,呼喝着众人排好队,拿出路引。
等俩兵士转了一圈,又回到城门口等着城门打开。蕴尉煮了两碗馄钝,这头两碗没卖,被蕴尉送给了守城门的兵士,“两位大哥早,一早站岗不容易,自家做的馄钝,两位大哥别嫌弃,垫垫肚子。”
本着不吃白不吃的原则,两个守门接过来西里呼噜连汤带面儿就喝了个干净,其中年纪小一些的拿了空碗送回摊子,“小哥,给你碗。你家馄钝味儿不错,跟别家不一样。怎么卖啊?”
“开业酬宾,头三天只要五文钱就能尝尝,过了三天就涨价到八文一碗。”蕴尉笑眯眯地接过碗。“我家馄钝味道比别家好因为我们加了别家没有的作料。只此一家哦!”
一听是别处吃不到的味道,围观的人都动了心思。进城做活儿的汉子舍不得五个大钱,但夹杂其中的几个行脚商人却不在乎,他们想的更多的是如果能弄到这种稀少的作料可以赚多少钱。
当下就有三个外地打扮的汉子站在队列里喊,“小哥,来碗馄钝!”
“好咧!几位大哥稍等!”蕴尉应了话,动手下馄饨却是王姜氏。馄钝馅儿都包完了,她就赶忙结果儿子手里的活儿。她舍不得蕴尉拿笔写字的手干这些粗活。
白胖的馄钝在水里翻了几个身飘起来就熟了,王姜氏将它们放入已经盛好汤汁的瓷碗里撒上芫荽。蕴尉就端着碗挨个送过去,收了铜钱,又道:“几位大哥先尝尝味儿,那边还有辣子和香醋,要加的话言语一声。”
几个商人可能吃惯了重口味,尝了几口之后都要了辣子和醋,三人很快喝完馄钝。蕴尉又去收回了碗。
等蕴尉回到摊子上,跟商人挨着的几个汉子小声问,“怎么样?味道好么?”
其中俩商人回答了好,“味道不错,汤头很鲜美,馄钝馅儿也不错。花五文钱不亏。”只有一个商人说了不好,“一股子腥味儿,要不是有辣子盖住那股子味儿,我还真吃不下去!”
人是有些奇怪的动物。如果大家都说这个东西很好吃,他也会觉得这个东西肯定好吃,以后有机会要尝一尝。如果这个这个东西有人说好吃,有人说不好吃,那么他就会觉得:看来这个东西到底好不好吃还需要我自己来尝尝啊!瞬间多了一种责任感!
于是陆陆续续又有两三个人要了馄钝,他们似乎是本地人,都没要加辣子和醋。还碗的时候,其中一人问,“小哥,你们这里面加了毛虾吧?味道鲜美了不少呢!”
蕴尉知道自家馄钝里面加虾皮调味是瞒不住人的,他也没打算瞒着,可是这么快就被尝出来还真是有点意外。愣了一下之后,蕴尉展颜一笑,“小哥好灵的舌头,我家馄钝味道如何?”
小哥点点头,有些腼腆地回答:“好吃。其实我不是尝出来的,我家也打鱼,看到了里面的毛虾就认出来了。不过毛虾不是新鲜才好吃么?你这毛虾看着不像是新鲜的,味道却也不差呢!”
“嗯,晒干的,能放很久。”蕴尉笑眯眯地回答。两人说着话,城门被缓缓打开,蕴尉止住了话头,“城门开了,不敢耽搁小哥,小哥要是喜欢我家的馄钝,欢迎下次再来。”
“好。”小哥点点头,冲蕴尉笑了一下转身跟同伴们进了城。
蕴尉拿着空碗回到摊子后面驴车旁边,舀水把碗洗干净。豆宝儿和糖宝儿在驴车上耍,豆宝儿看到蕴尉过来就站起来冲蕴尉伸出手喊:“叔叔,抱抱。”被站在一旁的秋寒屿拦住抱了起来。
豆宝儿不满意地瘪了嘴,小手撑在秋寒屿的胸口直往外挣。他想要蕴叔叔抱,不要这个叔叔!
秋寒屿本就面带不愉,被侄儿嫌弃之后就更加不高兴。他不喜欢小尉对别人笑,更不喜欢他跟别人亲近!
因为材料准备的不多,他们并没有卖太久。今天只是实验,以后真要正式营业要去的是人流密集的地方,比如码头什么的。
回家的路上秋寒屿一直绷着脸,连他的亲侄子都不乐意靠着他。“秋哥?”蕴尉被王姜氏戳地没有办法只能坐到秋寒屿身边轻声叫着。
“何事?”秋寒屿的声音依旧凉凉的,但脸色却比刚刚好了许多。
“呃……”蕴尉看看王姜氏,其实没事啊!可不能这么说,不然秋哥非要表演速冻给大家看。“老师说我今年不能去参加秋闱了。”
秋寒屿一愣,小尉父母新丧不满一年,不能参加科考是肯定的。然而当初他也忘记提醒小尉这事儿了!怪只怪小尉的态度太理所当然,让他把这么重要的事儿也给忽略了。“以后还有机会。”
“嗯。”蕴尉点头,他本意不过是打打岔,让秋哥不要绷着脸,所以秋寒屿开口说了话,蕴尉顺势换了话题,“还要三年呢,眼下要努力做生意赚钱才行。”
想到蕴尉说做小买卖,今天就对着陌生人笑,秋寒屿脸又黑了一层,“钱财你不必忧心,我自有办法。”本想着慢慢对付那几个人,现在看来不能再等了,要赶紧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才好让小尉放弃做生意的想法。
他的想法很好,可惜忘记考虑他的钱怎么才能名正言顺地让蕴尉花。
秋寒屿刚刚盘算起怎么对付家里的某人,晚间回到家就听到覃思来回报说二哥正找人查蕴尉。秋寒屿下意识握紧拳头,本来念在同父兄弟一场,他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可如果二哥敢把手伸到蕴尉身上,他就顾不得这些了。
“继续留意二哥那边,要是听到有关蕴公子的事儿,立刻回报我!”前世,两年后藩王蠢蠢欲动,朝廷大量征兵,秋家也在被征兵之列。由于母亲的漠视或者说在她的默许下,秋寒屿被自家二哥迷晕然后送往军营,等族里的老家伙们得到消息,秋寒屿已经被送到了西北,自此再也无法归家。
再活一次他不会再着一次道儿,但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秋老二也尝尝从军之苦却是可以。
不提秋寒屿怎么想法子整治家务,且说蕴尉和王姜氏在经过三天的试水之后决定到码头去试试。当然卖的不仅仅是馄钝了,还增加了素三鲜饺子、凉拌小菜。
“娘,咱们买的这个好吃却也贵,所以码头上扛大包的苦力是舍不得吃的,所以,咱们的生意不一定就前几天好,你不要着急,交给我就行!”出门之前蕴尉就给干娘打好预防针,以防止生意不佳干娘着急上火。
不得不说蕴尉很有先见之明,从支上摊子到太阳升的老高,馄钝只卖出去三碗,饺子一碗都没卖出去。王姜氏有些坐不住,东收拾收拾西收拾收拾,蕴尉却悠哉哉地拿出一本书,靠在驴车上看着,今天秋哥没来,幸好不忙,他可以一边看书一边看孩子。
第55章
“尉娃子啊,你看这都半头晌了,咱们才卖出这么点去,连本钱都没回来呢!”王姜氏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了。
蕴尉咧嘴笑了笑,“干娘别急,等有船靠岸的时候这边就热闹了,咱们也就能挣钱了。”
看蕴尉这么有信心,干娘也不再说什么了,索性从驴车上拿下针线活开始做针线。这一等就等到了快到正午。
码头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来的人虽然不是躲到摩肩接踵,却也不算少,而且来了就都不急着走。有些穿着体面的看到蕴尉这里支着小桌,还有坐的地方,就要了碗馄钝慢慢喝着。
船靠岸一般要到过午了,但是为了能成为最早一批挑选货物的人,大多数商人都是正午之前就来等着了。一等小半天,能有个坐着的地方还能顺便垫垫肚子,来人纷纷表示喜闻乐见。
有了第一个客人,就有第二个,很快第三第四之后蕴尉准备的小桌就坐满了。后面来的客人看到先到的客人坐着慢悠悠地喝汤,不禁恼恨自己慢了一步,如今只能站在一旁等了。
“客人若是不饿,现在这边坐着等等,那边很快就吃完了。”蕴尉从驴车上拿下来两个马扎。没错就是马扎!当初想买野馄钝的时候蕴尉就想到了这个必不可少的用具。去买的时候才发现这时代竟然还没有马扎!蕴尉只好和爹娘一起动手,一个讲解说明,一个做一个穿。
这种轻便又节省空间的小家什儿,蕴尉整整带了三十个,就是为了应付现在的境况。
商人过来吃东西是其次,找个地方坐着歇歇才是主要目的,因此蕴尉递给他小马扎,他便欢喜地接了,连连表示:不急,不急,让他们慢慢吃好了。最好是吃到船靠岸,他就不用掏钱了,大钱儿省一个是一个。
蕴尉想的这些法子都是为了赚钱,怎么可能如他所愿?转身他就对着吃得差不多的几个客人说:“几位客官,若是吃好了就靠后坐坐,给后来的客人腾个空儿,出门在外都不容易,互相帮帮忙哈。”
客人们都是出门做营生,深知与人方便与己方便的道理,小老板并未赶他们走,只是往后坐坐而已并无不可,当下就有两个喝的差不多的客人放下勺子对蕴尉说:“来,这边,我吃好了!”
蕴尉笑着跟客人道谢,收拾了碗勺儿,又引着后来的客人过去,还真有点忙得脚不沾地的感觉。可惜只有一阵儿,不过这一阵儿也卖出去二十几碗馄钝,不仅挣回来本钱,还小有结余,这对第一日正式做买卖的蕴尉来说已经是很不错的成绩了。
等到没有新客人过来,蕴尉收拾了吃剩下的碗勺儿,就坐在一旁跟客人们闲话起来。都是迎来送往的生意人,能说会道是必须的,所以虽然是第一次坐在一起,大家却聊得很热络。
蕴尉说的少,听得多,不着痕迹地收集着自己需要的信息,比如每日有多少船靠岸、什么时候码头最热闹等等。等蕴尉听得差不多,船也靠岸了。
送走了等船的商人,蕴尉将小马扎归置到一出,“娘,暂时没啥事儿了,傍晚的时候还会有船靠岸,咱们再等等,您要是乏了,就在驴车上跟豆宝儿、糖宝儿挤挤,歇一会儿。”
“都没干啥,哪能乏了,倒是你,习惯了歇晌,去歇歇吧!”娘俩推来让去却都没有歇着,王姜氏继续做针线,蕴尉继续看书,直到傍晚第二波客流高峰。
这一波客流显然比过午那一波要大,蕴尉带的三十个马扎儿都不够用,来的晚点的馄钝都没了,只能要碗素饺子就着饺子汤。
这波客人一走,蕴尉就跟王姜氏收摊了,再等也不过是零零散散的小虾米,挣不了多少钱还耽误回家,不划算。
当晚,哄睡了豆宝儿和糖宝儿,一家三口围在一起数钱,今天一共挣了三百四十个铜板,韭菜、鸡蛋、虾皮是自家的,柴火也是山上捡的,不算成本,剩下的只有面、肉、油和调味料。蕴尉折算了一下,今日净挣大约二百三十个铜板。
王铁根夫妇满足的不得了,这一日就挣了这么些钱,须知一个壮劳力一天也就挣三十个大钱呢!蕴尉却很沮丧,他把成本算少了才得出这么多收益,若是正常算的话,能有一百个铜板的收益就算不错。
两个人一整天才挣一百个铜板,蕴尉实在不觉得多,不行啊,还要想想办法,赶紧把虾皮推销出去。蕴尉绞尽脑汁想法子推销虾皮,然而虾皮没卖出去,倒是另一样东西给他带来了第一笔较大的收益……
这日蕴尉跟往常一样在码头摆摊,最近秋哥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几日都没见过了。就连米宝儿都被送到私塾去住了。倒是秋思和覃思每日看过米宝儿就到码头给他帮忙,秋思帮忙看孩子,覃思帮忙端碗儿,很是似模似样。
蕴尉看的直乐,“要是你被你家大夫人撵出来,就到我这儿跑堂吧,好歹能给你口饭吃。”
覃思也乐,在蕴公子这里端碗比在府里可是舒服多了,起码不会被年长的那些下人欺负。
几个人说说笑笑,送走一批赶船的商人正准备休息一下,有一个穿着不错的圆胖中年汉子走了过来,先是围着摊子转了一圈儿,又拿起一个马扎儿端详了一番。
覃思求助地看向蕴尉,公子,这样的可人我可没接待过啊!
蕴尉笑着走上前,“客人有什么需要么?我们摊子上有馄钝和素饺子,还有几道开胃小菜。”
伸手不打笑脸人,商人也对着蕴尉笑,“老板,你这家什儿倒是别致,不知道卖不卖呢?”
“客人爱说笑,我们是吃食摊子,客人见过撑船的把篙卖了,赶车的把鞭子卖了的么?”蕴尉一开口,身后就传来噗呲噗呲的笑声。
“不瞒老板说,我还就对你这小凳子感兴趣了,老板开个价?”商人最不缺发现的眼睛,他们总能找到商机。
蕴尉沉吟了一会儿,“这东西叫马扎,客人如果喜欢,我送一个给客人也没什么。不过,我看客人想要的不是一个吧?”
商人笑的愈发和善,“被老弟看出来了,这东西新奇,弄到别地儿也能略赚些薄财。”
“这东西是我自己个儿琢磨出来的,我们不过小摊子用,做的简陋些,这个面儿和这个木架尽可以做的更贵气……”蕴尉东拉西扯,只是不提开价的事儿。
商人一开始还听得挺起劲,后来实在听不下去了,“六十两,老弟觉得如何?”
蕴尉没回答,只是挑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商人。
商人不知蕴尉是何意,只以为他嫌价钱太低,又给涨了五两。蕴尉还是不说话,商人又涨了五两。蕴尉笑了,拿过马扎放回地上,“老哥,我家的馄钝很不错……”
商人一见蕴尉如此做派,以为他不满意价格,又加了十两银子,“八十两,我的极限了。”
其实刚刚七十两的时候蕴尉就已经同意了,不过白得十两银子,蕴尉又不傻怎么会不同意?八十两银子,好几亩良田呢,有人愿意给,为何不要?
“老哥是爽快人,我再抬价就不厚道了,行,八十两就八十两。娘,先给老哥下碗馄钝,等老哥吃完了,咱们就找个地方写个契约。不过有话弟弟要说在前头,这马扎我琢磨出来就是为了自家用,哥哥买了了这方子,以后我家断是不会再做此项生意,但是家里要用的话……”丑话说在前头,省的将来撕破脸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应该的,应该的,我这东西将来主要卖到外地,老弟家里自管用就是。”商人意外地很好说话。
写了契约,拿了银子,将做马扎的方法教给商人找来的匠人,生意就算完成了。蕴尉拿着到手的银子,一股脑塞给王姜氏,“娘,三十两做家用,剩下的五十两您老存起来,将来给弟弟娶媳妇!”
“你这娃子,你自己还没娶上媳妇呢,倒是担心还没影儿的弟弟!”干娘点点蕴尉,却没推辞银子。尉娃子将来科考、娶媳妇、养儿子都要花银子,他是个花钱大手的,还是当娘的给他攒着吧!
这笔意外之财让大家都很开心,王姜氏还特意多做俩菜,包括米宝儿、豆宝儿、秋思、覃思一家子热热闹闹地庆祝了一番。今天人到的很齐,唯独少了秋寒屿,让蕴尉心底有一丝丝地失落,要是秋哥也在就好了。“干娘,等秋哥回来,咱们再庆祝一番吧?”
“行,小秋回来是要给他做顿好的!”干娘应得痛快。
热闹过后,秋思和覃思离开,王铁根夫妇年纪大了,睡得早。蕴尉独自带着三个孩子在炕上玩耍了,忽然悲从中来,自己怎么就跟留守的妇女一样,独自带着孩子生活艰难……
蕴尉抖了抖,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时候不早了,赶紧都睡了!”
第56章
第二天又是一个晴朗的好日子,王铁根昨日刚刚出海回来,今天晒网不用下海,王铁根将做了一半的躺椅拿出来,趁着天好赶紧做完了,干儿在外面坐着读书也舒服。
时隔不到半个月,当日卖了马扎专卖权的商人再次来到蕴尉的馄钝摊子,主要目的就是谢谢蕴尉,这马扎轻便也节省空间,虽然利润薄一些,但是薄利多销他也不少赚钱的。
吃水不忘挖井人,赚了钱自然不该忘了出主意的人,然而等商人来到摊子上看到蕴尉仰躺在躺椅上,舒坦地不得了!
商人心理不平衡了,“老弟多日不见,近来可好啊?”蕴尉见是熟人,连忙起来招呼。商人摆摆手,“老哥哥我做了一辈子生意,买卖做到像是老弟这么舒坦的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老哥哥这是埋汰我,我家不过是糊口的小买卖,哪能跟哥哥您比呢?”蕴尉将商人让到躺椅这边坐下,“老哥哥来的也是巧,我爹刚给我做了这个躺椅,可以折叠呢,老哥哥也快来试试。”
商人也没跟蕴尉客气,坐下不算还学着蕴尉刚才的样子半躺下,“还真是不错呢,比木头的软和多了。你这个卖不?”
蕴尉笑着摇摇头,“这个可贵呢!这个虽说是先头那个的升级版,但是先头那个哥哥喜欢,我可以送哥哥一个,这个我可舍不得,这一个就花了我爹一个月,不知道做坏了多少木头才做了这一个。”
“总有个价儿,你说出来,我参详参详,合适我就要了。”商人一边说一边已经开始思考要怎么给这个折叠躺椅要上价钱去了。
“先头那个价儿再加一个整数。”蕴尉也明白总不能每次都像上次一样坑二傻子,于是也没含糊直接要了高价。这是高要了,坐地起价就地还钱,总要给自己留有余地。
“这么高?老弟你不实在啊!”商人还真被吓了一跳,他以为一百两顶了天了。
蕴尉赔笑想要解释,这是给别人的价儿,咱们都是熟人,价格可以商议。然而他光笑了,话还没出口就被人截了胡。
“这是二百两。你可以走了!”一个熟悉的清冷声音在蕴尉耳边响起,一转身没看见人先看到两张银票。
蕴尉没想到秋哥会突然回来,也不顾生意了,立刻凑到秋寒屿身边,那脸上的笑容比刚刚真挚多了。
蕴尉刚想跟秋寒屿诉说一下别离以来的思念之情,却再次被人截胡,“老板这做买卖总有先来后到啊!”
“价高者得!”秋寒屿冷声冷气,他就是看不惯小尉对别人赔笑脸。
“价高者……得!行,我出二百一十两!”说着就掏出二百两的银票,十两的散碎银子。然后急匆匆地去借来纸笔,刷刷地写完了契约书,拉着蕴尉的手就按了手印,让蕴尉连句反对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完就完事儿了!
拿着热乎乎地新鲜出炉的契约书,蕴尉哭笑不得,恰在这时候一拨儿熟客来到摊上,蕴尉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对商人说:“老哥,这躺椅比马扎儿难做的多,两日后你带着匠人到县城外王家村,找王铁柱家,让我爹教匠人们怎么做。”
商人痛痛快快地答应了,然后挥挥手就回家去了。没法子,身上的钱都给小老板了,没有钱办货再继续留下也没意思。
应付走了客人,蕴尉才有功夫跟秋寒屿好好说话。蕴尉想让秋寒屿试试新做的躺椅,秋寒屿却一使巧劲让蕴尉坐了下去,而他自己则拖了个马扎坐在他身边。
已经坐下,蕴尉也没再矫情,索性放松身体躺在躺椅上看着身边的人,跟他聊聊分别以来的生活。蕴尉是惬意了,秋寒屿却不怎么高兴。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方,小尉刚刚就是这么毫无防备地躺着么?那得被多少人看过了?秋寒屿心里一阵气闷,“有了银子不必再做生意了。”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蕴尉有点跟不上秋寒屿的节奏,不过不妨碍他接话,“哪有人嫌银子多呢?有了这笔钱,爹娘可以挑个顺眼的孩子过继了。可我还要读书、赶考都要银子呢。”
“二百两你收着!”秋寒屿将刚刚拿的银票塞进蕴尉手里。
“秋哥,这可不行,我怎么能要你的钱?”蕴尉吓了一跳,怪只怪之前太熟悉了,连侄儿都替他养了,还能不熟悉么?弄得这会子掰扯不开,蕴尉没理由拒绝秋寒屿的钱。
“收好!”论武力,十个蕴尉也不是秋寒屿的对手,加上此时正在码头实在不是退让银票的好地方,多少人看着呢!蕴尉无奈妥协,暂时收下银票。
蕴尉这么做就是不想惹人注意,偏偏他的摊子今日高调地很,想不惹人瞩目?难啊!
傍晚送走最后一波商人,蕴尉母子像往常一样准备收摊,却忽然又走来一波人。
“老板,来十碗馄钝,快点,饿死老子了!”领头的一个糙汉子不耐烦地嚷嚷。
这一波人只有六个人,却要了十碗馄钝,要说有人饭量大要吃两碗也不是不行。但是馄钝不顶饿,当时觉得饱了,但是不多时候又会饿,所以当初试营业的时候很多做工的汉子只是看看没有去尝,有这些钱买俩烧饼能顶的时候长多了。
蕴尉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只是普通的粗布衣服,不少都撕破了也没有缝补,要么是家境一般没钱买新的,要么就是出大力的衣服磨损的快。不管是哪一种都不可能张口一人要两碗馄钝,那些小有家财的商人到他这儿也没这样的。
心中有了计量,蕴尉也不上前,只是扬声道:“客人,不巧,今日的馄钝都卖完了,您要是想吃明儿赶早。”
这要是真吃馄钝的,人家卖没了除了离开也没别的办法,总不能把人抱井里去。可这些人显然不是来吃馄钝的,或者说吃馄钝并不是主要目的。
“怎么?老板看不起哥几个是怎么着?看你的样子是没听过老子的名号了!”领头的汉子一脸不怀好意。旁边一个瘦小的汉子凑到他身边,“虎哥,这弱鸡仔是新来的,大概不知道码头这片是虎哥您罩着的。喂,小子,虎哥到你这儿吃馄钝是看得起你,你还不赶紧给虎哥赔罪!”
如果说刚才只是怀疑,现在蕴尉百分百肯定这群人是来干什么的了。说实话,蕴尉有点小不爽,但是他明白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不说别的,过段日子王铁根不再出海之后,他想让老两口来顾摊子,他再去捣鼓点别的,今日留下隐患总是不好。
于是蕴尉从放钱的小笸箩里数出十文钱,送到领头人面前,“我们小本生意,请不起大的,只能请哥几个喝杯粗茶,以后每个月我们都请哥几个喝茶。”
领头的人看看蕴尉白嫩小手中的十个铜板,冷笑一声,“你当哥几个是要饭的不成?就这么几个钱就把哥几个打发了?小本生意?哼哼,哥几个可是打听过了,小子你今天一天就挣了上百两银子。”
一听这话蕴尉就知道自家摊子早就被人盯上不是一天了。他淡然的收回手,“那依虎哥的意思,这事儿怎么了呢?”
领头汉子也不客气,“五十两银子,以后每日再给五十文。”
蕴尉气笑了,“虎哥上下嘴皮子一碰,合着我们一家老小每日就为了你白忙活了。”
“小子,别给脸不要脸!”瘦猴挡在领头汉子面前冲蕴尉叫嚣。
蕴尉撇了他一眼,回身去放钱笸箩里又数出一些钱装进王姜氏做给俩孩子玩儿的一个小荷包里,然后又回到领头汉子面前,“每月这么多,虎哥和哥几个要吃饭,也不能断了别人的生路。”
“啪!”一声脆响,领头汉子打飞了蕴尉手里的荷包,铜钱从没扎紧的口掉了出来。“还没有人敢跟老子讨价还价,小子,你是第一个,你有种!给我砸!”说着率先掀翻了他面前的小桌子。
然而没等他再动第二下就像桌子一样飞了出去,一副狗抢粑粑的样子趴在地上。一个人不紧不慢地走上前,抬脚碾在汉子的右手上,“伤人!”然后抬起另一只脚碾在另一只手上,“毁物!”
领头的汉子倒是硬气,疼的额上的筋都冒出来了也咬着牙问:“小子,你是谁?敢管老子的闲事。”
踩住他手的人正是刚刚回来的秋寒屿。他转身看看身后的蕴尉,退了一步从汉子的手上下来,等汉子从地上爬起来,“再来就送你们吃公粮。”
不止汉子,跟着汉子来的其他人都笑了,刚刚被秋寒屿突然的动作吓住没敢动作,闻言放松下来开始寻找要砸的目标了。
蕴尉也不理解秋寒屿为何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这些人明显是些泼皮,杀人放火不敢,抢个仨瓜俩枣调戏个小媳妇的事儿肯定没少干,牢饭也肯定没少吃。不过他们犯得都不是了不得的大罪,最多十天半个月就又放出来。说白了,就是一群滚刀肉,对县衙的大牢根本无所畏惧。
第57章
“军粮!”秋寒屿又俩字定住了几个汉子的动作。
县衙大牢条件是差点,饭菜也不好吃,但左右不过几天时间,他们只要在牢里睡大觉就行了。所以泼皮们并不畏惧吃牢饭。军粮却不一样,不说每日操练都要脱一层皮,要是真打仗起来,那可真是脑袋别在裤腰上,要命的差事!
“你,你,你少吓唬人!就,就,就凭,凭你?”瘦猴天生有点结巴,长大说话慢点就好些,这被人一吓唬又露了原型。
秋寒屿寒眸一扫,“试试!”
“大,大,大哥!”瘦猴一脸惧怕地退到领头汉子身边,半边身子藏到了他身后,“这,这人,练,练过,没,没……”没准儿真是军营里出来的。
领头的汉子刚被人扫了面子手又疼的厉害,哪里有心情听手下小弟打磕巴,“闭嘴!”他知道小结巴要说什么。将他踹翻那一脚还不算什么的话,那么踩在他手上的那两脚绝对用上了千斤坠的功夫,别说他们六个人,就算再翻两番也是给人家送菜!
秋寒屿去捡起蕴尉被打掉的小荷包,向着小结巴扔过去,“下月再来!”他不能日日在此盯着,如果这些人趁他不在伤了蕴尉等人就不好了,唯有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让这些人得些好处。
领头汉子当然不甘心,可惜技不如人,只能离开。可能真的顾忌秋寒屿说的吃军粮的事儿,接下来几日几个泼皮都没有再出现。可是蕴尉和秋寒屿都没有放松,日日绷着准备多观察些日子再说。
虽然出了这事儿,但是并没有影响蕴尉跟商人的交易。
两日后也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王铁根没有出海,商人带着匠人如约来到王家。王铁根是个实在的汉子,对匠人的教导很用心。商人没事,跟着蕴尉四处瞎转,吃新鲜的海货,一天过得也挺充实。
几个匠人到底是专业出身,王铁根用一个月才做出来的成品,他们几个人一天就做了一个。傍晚的时候,商人带着匠人们、躺椅成品和蕴尉画的图纸要走,却被蕴尉拦下。
“老哥,咱们当初定契约的时候其实我只想要一百八十两的,可是没等我说话契书你就写好了,银子到了手我是不会退还的,不过这十五斤虾皮算我补给你的。家里除了卖馄钝要用的就剩这么多了,都给你。你自己吃也吃不了多少,捎带回去当个饶头也好。”一天下来蕴尉跟商人算是很熟了,所以说话并不见外。
蕴尉这样说话一般人或许会生气,但商人却笑了出来,赞蕴尉实在。本来也是,如果蕴尉不说,这三十两银子是他愿意给的,蕴尉白得了也没什么,愿意用其他方式补偿说明这人很是实在。“呵呵,这一大包老哥我扛回去也费劲哟!”
蕴尉也笑,“还有干娘腌的咸鱼,是一卤鲜,回去不用泡,蒸着吃或者用辣椒炒一下,下酒可鲜美。这是送给老哥的!”
“好,好,这是好东西,今儿中午我还没吃够呢!帮我谢谢婶子啦!”商人带着东西欢欢喜喜地走了,一家子又得来一笔横财。
“娘,这两笔钱拿出一半儿存着,一半儿拿出来日常花用,够咱们花两年了,所以你和爹该吃吃该喝喝该穿穿该用用,不许省着,这两年我还能再赚到钱的。”第一次八十两、第二次二百一十两,留一半儿花用就是一百四十五两,花两年,蕴尉觉得还行,王铁根夫妇却极力反对。
“咱们都是庄户人家,一年别说几十两银子,就是能挣下十五两银子都是大户人家了,有钱也不能这么花法,这一百多两银子够咱家花十年还有剩。”王铁根首先不赞成,王姜氏附议。
“爹、娘,我说花两年是有原因的。这两年家里少的东西,不管是棉花、布匹还是粮食、食盐,能买多少就买多少,凡是能放的住的都要多买。爹,回头你问问村长,咱们要是买个山头的话要花多少钱。要是不多,咱们就买一个山头。”秋寒屿说过的话他一直记在心底,之前因为几个孩子的事儿,他腾不出空来。就算有空也没钱,所以一直拖到今时今日,无论如何也该开始准备了。
“买山?干啥要花那钱,咱们这儿的山穷,没啥山货,买那玩意儿干啥?”王姜氏很不赞同,卖山要花不少钱,却回不来本钱,不是划算的买卖。
“娘,我现在说不清楚,总之是有用的。您听我的哈,等新棉花下来,多备下些。布匹也多买点。咸鱼、干菜也多备下。”都说防患于未然,有所准备总是好的。
蕴尉心里开始盘算都要准备些什么东西,两年的时间够他做好充足的准备了。还要问问秋哥,这乱到底要乱多久。
蕴尉跟秋寒屿说起这事儿,秋寒屿的心底划过一丝异样。两年之后的大乱他是确信会发生,但是对蕴尉他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蕴尉却放在了心上,还很认真地准备。
“秋哥,我想过了,让爹以他的名义买个山头,到时候咱们两家就住在山上。我家爹娘亲戚多但是真正亲近的却少,到时候也就是我们四人。你家就是你叔侄三人、你娘,最多加上秋思覃思,也不过是十个人。山路不便不管是官军还是叛军都不会为了咱们十个人上山的,到时候咱们就安全的多。”
秋寒屿心中一阵熨帖,为蕴尉相信他随口一句话,也为蕴尉时刻想着他。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哦,你那母亲要是敢在我家山头作妖儿,我可是不客气的!”蕴尉故作凶狠地在秋寒屿面前扬扬小拳头。
秋寒屿下意识伸手抓住眼前挑衅的白嫩小爪子。然后涌现的第一个念头是,好小!自己的手可以包过来呢!
“秋哥?”手被秋寒屿握在手心仔细端详,蕴尉脸红了起来,不自在地提醒秋寒屿。
“嗯?”秋寒屿抬起头看着蕴尉,手不仅没放开,反而握得更紧。
“秋哥今日怎么有空过来?米宝儿呢?没有一起?”蕴尉力图自然地聊天,然后不着痕迹地把手抽回来,两个大男人手拉手像什么样子?
可是他越抽秋寒屿就抓的越紧,后来蕴尉干脆自暴自弃地随着秋寒屿去了,反正王铁柱没出海,陪着媳妇出摊,他们留在家里看孩子,此时俩孩子都睡了,没有别人看,抓着就抓着吧。其实主要是秋哥说的话题太吸引人了。
蕴秦槐花当日被纵火被判流放,但因为已经入冬,衙役们都不愿意领这苦差事,所以就拖到了开春儿之后,据说三日后启程。
“有好戏!”这是秋寒屿的原话。他说这话的时候面色平淡,声音清冷,丝毫听不出幸灾乐祸!
然而任凭蕴尉怎么问,秋寒屿都只是摇头绝口不提是什么好戏。蕴尉无奈,“我那伯娘有此遭遇怨不得别人,不过我大伯快回来了吧?也不知道他们两口子能不能见上最后一面?”
秋寒屿摇摇头。后来蕴尉才知道这徭役是要做小半年的,冬季枯水期主要是清淤泥,春天旱季主要是挖水渠以便灌溉和夏季涝季分水抗洪。“这么说我大伯要等到夏天才能回来?”这样不耽误春耕么?蕴尉略一思索就明白了。拉丁的时候就是家里有两丁才有一个被抽去服徭役,剩下一个自然就要负责家里的春耕。
可惜他的荣堂哥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也幸好堂嫂把他家的地都卖了,不卖估计今年也不会有什么收成了。只是这样一来,这爷俩连口吃的都没有,反倒不如被流放的蕴秦槐花了,虽然遭罪但好歹能混口饭吃。
不管怎样他家的遭遇都不值得人同情,不过热闹可以是可以看看的。
不过热闹是三天后,现在有其他事儿。蕴尉把俩孩子叫起来,睡太多晚上该睡不着了。“豆宝儿、糖宝儿起来了,咱们去找爷爷奶奶耍,走咯!”
俩孩子被吵醒嘟着嘴不乐意,蕴尉像老妈子一样给擦了脸、喂了水,拿出王姜氏特制的小鱼干哄着才把俩孩子哄好,然后跟秋寒屿一人一个抱着出了门。
码头离得不很远,俩人抱着孩子走的不快,过去用了两盏茶的功夫。远远地看着几个汉子围在摊子前,看背影还有些眼熟。
蕴尉立刻就觉得,不好!将怀里的糖宝儿塞进秋寒屿怀里,从路边捡了一根棒子拖着就往前走,“哎,干什么呢!”
汉子们听到声音转头看了一眼,都下意识退了一步。当然不是因为蕴尉跟他手里的棍子,而是他身后抱着俩娃儿,半点霸气都不显露的秋寒屿。
几个汉子互相使了个眼色,“不是说这杀神今天不来么?怎么突然到了?”
蕴尉拖着棍子,像只气冲冲的小牛犊一样冲过去,“你们想干什么?”秋寒屿抱着俩孩子看似不紧不慢,但始终距离蕴尉不超过三步远,紧跟在蕴尉身后就到了汉子们的跟前。
第58章
今日领头的还是当日的汉子,可那个瘦猴小结巴却没见。
领头的汉子肤色黝黑,此时变得黑红黑红的,“小结巴被人打断了腿……”话没说完蕴尉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娘,今日赚了多少钱啊?都给我!”蕴尉说着就把身上的小荷包解了下来,里面有几百钱的散钱,他平日花用不多,随身带的钱也不多,加上小摊儿今日的收益也不过一两银子多点。
秋寒屿也从身上掏出一两多银子,凑够三两给了领头汉子。“我爹娘平日里在这做小买卖还仰赖哥几个照顾了,这点银子不多,但是我们一份儿心意,哥几个别嫌弃。”
蕴尉话说的漂亮,汉子们心生感激,领头汉子道:“小老板仗义,这份儿情我刘二虎记下了,以后谁敢到叔儿和婶子的摊子上捣蛋就是跟我刘二虎过不去!”
“多谢!”蕴尉冲刘二虎抱拳,一副江湖人的做派,半点不像是个秀才,让刘二虎等一群汉子心生好感。
送走一群汉子,消灭了一个大隐患,蕴尉终于放下心来。所以当王姜氏数落他,说他不该把钱给这些小地痞的时候,蕴尉也只是笑笑,“娘,都说破财免灾,这几两银子换咱们一家平平安安,值了!”
王铁根扯扯老媳妇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再说。到底是一起生活了几十年的老夫老妻,嘟嘟嘴挤挤眼睛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娃儿是担心咱俩出门被欺负,所以才给钱的!
王姜氏不是那种不讲理的妇人,只是一下子送出三两银子她心疼呢,要赚多久才能赚回三两银子啊!
为了转移王姜氏的注意力,蕴尉主动说起蕴秦槐花的事儿。“听说三天后就要上路了呢!”
王姜氏显然吧蕴秦槐花当成了一辈子的死仇,一提她的名字,王姜氏立即就忘了三两银子的事儿,当下就决定三天后不做生意,全家一起去看热闹!
一家子老少爷们,只有这么一个女主人,她提出的要求无论如何也要完成,所以,三日后一家老小都到了县衙大牢门口附近,等着看蕴秦槐花被押解出来。
先出来的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衙役,须发斑白、一脸褶子,手里牵着一根拇指粗细的铁链子。铁链子另一头拴着的自然就是蕴秦槐花。
一个冬天没见,蕴秦槐花原先壮实的身板也瘦了不少,头发也白了,发间还有不少茅草,身上的衣服也脏污地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五十开外,如果没有身上的枷锁,跟老衙役站在一起倒像是两口子了。
王铁柱一家子站的不近,只是不远不近地看着。离门口最近的是蕴秦槐花的儿子——蕴荣,离他不远还有一个青年,蕴尉觉得眼熟,一时没想起来是谁。
蕴荣看到母亲出来,上前竟然没叫娘,而是“秦氏!你心肠歹毒,竟然对本族之人下手,我蕴氏一族实难容你,现休书一封,你与我蕴氏一族再无瓜葛!”
蕴秦槐花原本看到儿子激动不已,扑上前想要求救,然而她一个字都没出口,儿子先甩了她一个大耳刮子。蕴秦槐花懵了!牢狱生活并不美好,她之所以在牢里能坚持下来,即使知道自己将被流放也咬牙活下去,所有的倚望都是自己这个儿子。她指望他能考上秀才,能出人头地,能将她从那苦寒之地风风光光地接回来……
“不可能,不可能!你是我儿子呀,你怎么能这么对我!”蕴秦槐花眼中含泪欲扑向蕴荣。
蕴荣急退两步,皱眉掩鼻斥责老衙役,“你倒是拉住了她呀!”
“蕴荣,我是你亲娘!你竟然敢这么对我!你也不怕被天打雷劈!”愤怒的蕴秦槐花看到被蕴荣硬塞进手里的休书,刷刷两下撕碎,纸片丢掉地上还恶狠狠地踩两脚。“我不认,我不认!蕴大柱呢?让他出来,让他跟我说!”
“爹服徭役还没回来,这休书是族里给你的……”蕴荣原本还想耍狠,但是看到蕴秦槐花赤红双眼,随时准备扑上来咬他一口的样子,眼珠子一转改变了策略。强忍着她身上的异味,凑上前,“娘,你须得明白,我这也是为了你好。等我考上秀才,我就有法子把你接回来。可如果我有一个纵火犯的娘亲,就没有人会为我作保,我这辈子毁了事小,可,娘,你要在那苦寒之地待一辈子呢!”
蕴秦槐花有些意动,她想要的也不过是少受些苦。见她意动,蕴荣再接再励,“休书确实不好听,不如这样,我写封和离书,言明娘与爹是和离。等我来日高中,让爹将娘风风光光地接回来,届时我们还是一家人,岂不美哉?”
蕴秦槐花还在犹豫,蕴荣已经借来纸笔,几下就把和离书写好,没等蕴秦槐花考虑清楚,就被强拉着按了手印,想要反悔已经晚了。
蕴荣得了和离书,宝贝似的叠好,一脸谄笑地走到同来的青年身边,“都办好了,咱们走吧!”然后不管蕴秦槐花在他身后怎么呼喊都不再回头。
至此,不止旁观者看明白了,就连蕴秦槐花这个当局者也看明白了,她要等儿子接她回来这辈子指望了。
蕴尉看够了戏,拿出提前准备的炊饼上前。“伯娘,伯娘虽有害我之心,但当日照料之恩不假,所以今日听闻伯娘将要远行,特意准备了几张炊饼,伯娘路上可以解饥。”
围观的众人纷纷赞蕴尉仁义,不愧是读书人,以德报怨,比亲儿子强多了,巴拉巴拉。
蕴尉把饼直接给了老衙役,还塞了几个钱给他,“劳烦老爹,这几张饼一定要让我伯娘吃了!”等老衙役应了,蕴尉又转头对着蕴秦槐花道:“我至今还记得当日吃下伯娘亲手做的饭菜的滋味,我没有伯娘的手艺,但想来也差不了太多,伯娘一定要好-好-品-尝啊!”
“你想做什么?你要毒死我?救命,救命啊!”蕴秦槐花躲到老衙役身后,死命拽他的衣服,“你快报告大人,他,他要毒死我!”
蕴尉不以为意地对众人一笑,“想是伯娘受刺激太过,昏了头!老爹,这一路上还请你多担待了。”
严格说来,衙役并不是什么光荣的职业,老衙役要不是无儿无女要自己养活自己也不愿意接这么趟差事,这才刚出门呢就整这么多幺蛾子!所以,即使蕴尉客客气气地拜托,老衙役在路上依旧给蕴秦槐花许多苦头吃。
老衙役想得明白,这妇人的儿子出面只给了一张休书,连打点的银钱也没给一文,说什么风风光光地接回来八成都是空话,没意外这妇人就要死在流放地了,所以给她苦头吃又如何,她又找不到人帮她出头。
众人看着蕴秦槐花被拉走,王姜氏才走到蕴尉身边道:“你这娃儿倒是心善,她那么对你,你竟然还给她饼吃。”
蕴尉笑笑,虚揽着干娘到角四下无人的落里才道:“饼是好饼,也要她敢吃才行,没听她说我给她下毒了么?等她饿极了想吃了,这饼也该馊了吧?”
“那也便宜她了!”王姜氏冲着蕴秦槐花离开的方向狠狠地剜了一眼,恨不得追上去咬蕴秦槐花两口解解气。
“娘,别气啦,她已经遭报应了,这辈子都回不来了。咱们过好咱们自己的日子就好!”蕴尉笑嘻嘻地推着王姜氏往回走。蕴秦槐花得到了应有的报应,但是还有蕴大柱爷俩呢,那个蕴荣似乎巴结上了一个不得了的人呢。
不过那个人是谁?看着有些眼熟,在哪儿见过呢?蕴尉皱眉苦苦思索,到底是哪儿呢?
秋寒屿不知何时走到他的身边,“想什么?”
“在想在哪儿见过那个人……”蕴尉下意识回答。
秋寒屿突然快走一步,然后转身挡在蕴尉前面。蕴尉躲避不及,撞进了秋寒屿的怀里。
被撞的人丝毫不介意,反而伸手拦住撞人的人的腰,“你只要记得我是谁就行了!”
蕴尉呆住,秋哥这是进错片场了吧?ooc了知道么?这是秋哥会说的话么?“秋哥,求别闹!”
秋寒屿丝毫不为所动,搂着他的手臂还紧了紧。幸好刚刚选了个僻静的角落啊。“秋哥,我们去逛街吧?难得一家人一起出门!”蕴尉讨好地笑笑,前面王铁根已经在喊了。
秋寒屿过了一会儿才放开蕴尉,绷着脸皮跟上众人,留下蕴尉还在纳闷到底是怎么惹秋哥不开心了?
蕴尉原先还不言不语跟在最后,化身透明人苦苦地思索,就连进了杂货铺也是往个隐蔽的角落一杵,视线无意识地落在一堆白色的粉上。
“老板这个包起来!”熟悉的清冷声音似乎离得很近,蕴尉恍然回神,“什么?”
“这个是个胡商放在这儿寄卖的,据说叫什么生粉。”老板一脸笑容地解释,显然刚才秋哥没少买买买。其实蕴尉这真是冤枉秋寒屿了,真正买买买的人是王铁根夫妇,因为儿子说了啊,能放的住的都买买买!
第59章
“哦,生粉……生粉?”蕴尉瞪大眼睛问。
“是,是啊……”老板不知道这个俊俏的小哥为什么突然这么大的反应。
“不要么?”秋寒屿问。他刚刚看到小尉一直在盯着才说要买的,难道小尉不想要?
“要要要!老板,我们全都要了,你给算便宜点啊!”蕴尉一脸热情地看着老板,只差扑上去抱着亲亲了,这又让秋寒屿脸色黑了一层。
“哎哎,成本价都给你们了!”这东西摆了许久都没人要,现在又人要当然赶紧卖出去啦!
“谢谢老板,以后要是还有都给我留着哈!”蕴尉笑得合不拢嘴,“秋哥,回去我给你做好吃的!不行,忍不住了,爹,娘,咱们回去吧?今天有没有出海的船回来?爹多买几条大鱼,咱们今晚做好吃的!”
蕴尉想起来的好吃的是鱼豆腐,不论是炒菜、炖煮都异常美味的好东西。前世蕴尉就爱吃的不得了,原本还没想起来,现在发现了生粉,如何能不做一些解馋?
因为蕴尉嘴馋,一家人没再多逛,又买了些肥肉就急匆匆地回家去。王铁根还半道儿被老媳妇撵下车去买鱼,“多买两条,儿子想吃呢!”
被撵下车的老头没有半点不高兴,听了老媳妇的话还乐呵呵应了声,“哎!”
马车先回家,几个人刚把买的东西归置好王铁根就拎着两条三四斤沉的鱼进门。
鱼是当季的鲅鱼,因为肚子破了,卖相有些不佳。王姜氏埋怨自家老头子,“儿子想吃,你就不能买两条好的?”
“去的晚了,大鱼就剩这两条了……”
“没事儿,没事儿,我做这东西就是越便宜的鱼越好!”蕴尉记得任何鱼都能做鱼豆腐,也不介意鱼的卖相乐呵呵地接过去将鱼处理干净,头剁下来待会儿让娘红烧了。
剩下的鱼身子被蕴尉片下鱼肉。剩下的鱼骨被扔进小锅里煮汤。鱼肉和肥肉按照三比一的比例剁成肉馅。下一步似乎是制浆?
蕴尉皱眉想了一会儿,“娘,咱家的小石磨呢?我用用!”
王姜氏正一脸紧张地守在一边随时准备上手,如今儿子有了吩咐当然是立刻行动。
蕴尉将肉馅掺入少量的水,然后倒入小石磨中反复磨了两三次。然后加上鸡蛋和生粉反复搅拌。这个在后世都是有搅拌机的,现在只能靠手动了。
不过这种费力气的活儿被蕴尉分配给了秋寒屿。秋寒屿二话没说,蕴尉如何安排他就如何做。所以,蕴尉只要时不时地看看,加点盐啥的调味品就行。
等他觉得差不多了,就在锅里倒上油,油开了鱼泥也准备好了。蕴尉左手抓一把鱼泥,然后握着拳头,出点力往上顶,鱼球顺利地在拳头洞口顶端出来了,然后用汤勺沾点水,把鱼球从拳头顶端移到油锅。
放满一锅后,蕴尉用漏勺不停地搅动鱼球,等到鱼球儿变金黄就立刻捞出来。
鱼泥蕴尉没都炸了,豆宝儿和糖宝儿太小不能吃太多油。蕴尉将剩下的鱼泥也挤成小鱼球儿下到鱼骨煮成的汤里,出锅的时候撒上点芫荽和一点点盐。那香味没有炸鱼丸那么浓烈,却多了一丝清甜之气,更得王姜氏的喜欢。
“秋哥,秋哥,快尝尝,味道怎么样?”蕴尉分了一圈儿,最后一碗被他献宝似的送到秋寒屿面前。
秋寒屿没有客气,就着蕴尉的手吃了一个鱼丸又喝了一勺汤,“很好吃,你也吃!”
“真的么?我也尝尝!”蕴尉没有多想,舀了一个鱼丸就送进嘴里。秋寒屿似乎想说什么又没有说,专心品尝鱼丸的蕴尉并没有看到他脸上的一丝犹豫。
“啊,我真是天才,秋哥你知道吗?这是我第一次做呢!”蕴尉又舀了一个送进嘴里,一抬头看到秋寒屿眼巴巴地看着,顿觉尴尬,“秋哥要不要再来一个?”
“嗯!”回答的毫不犹豫。
然后一碗鱼丸就被两人你一个我一个地分着吃了,等他俩吃完了才看到王铁根夫妇正眼神古怪地看着他们。
蕴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他力图镇定地问:“爹娘,怎么了?鱼丸不好吃么?”
“啊?好吃,好吃呢!没想到我儿还有这手艺,呵呵,呵呵……”王姜氏一边说一边给了身边目瞪口呆的王铁根一拐子。
王铁根立刻回神,也连连回答:“好吃,好吃,很好吃!”
晚饭王姜氏将鱼头红烧了,蕴尉又用肉末蔬菜炒了鱼豆腐,不止几个孩子吃撑,就连几个大人也撑得腆肚子。
“小叔,今晚可以不回去么?每次来爷爷奶奶家就不想回家……”许久没来过王家村的米宝儿眼巴巴地央求,也只有在这里他还可以是个孩子,所以每次来了都不想走。
其实不想走的又岂止他一个?
叔侄二人恋恋不舍地离开,米宝儿第一次嫉妒弟弟,他也好想留在蕴叔叔家啊!
看着米宝儿一步三回头,蕴尉也有些于心不忍,将剩下的鱼豆腐都用油纸包起来,“拿着回去让秋思做给你吃,吃完了让你叔叔捎信过来,我再给你做!”
蕴尉不说还好,越说米宝儿越不想走,“蕴叔叔,你下次做好吃的一定要提前叫我啊!我逃学也会来的!”
蕴尉抬头看看站在米宝儿身后的秋寒屿:孩子,你当着家长的面儿说逃学,这事儿真的好么?谁知秋寒屿根本没反应,似乎米宝儿这决定再正确不过!
瞪了秋寒屿一眼,蕴尉挤眉弄眼地使眼色:兄弟,你侄儿都说要逃学了,你都不表示一下?这家长当得太不负责了吧?不说揍一顿也要批评教育两句啊!
秋寒屿唇角微挑:你说神马?不懂!
蕴尉忍不下去,只得亲自开口教育米宝儿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有好吃的一定记得给他送一份云云。比起秋寒屿这个亲叔叔,蕴尉更像亲婶婶。咦,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跑进去了?
送走了叔侄二人,蕴尉开始思索怎么把鱼豆腐加入馄钝摊儿的菜谱,可惜鱼豆腐制作步骤繁琐,成本也高,除非卖到高档的酒楼里,不然也就只能自家吃吃,放在馄钝摊子上要么卖不回本钱,要么无人问津。
别人穿越,他也穿越,人家想个点子就哗啦哗啦搂钱,他好不容易想到一道美食,却只能自家吃,想想都郁闷。
蕴尉一郁闷就懒懒不愿动,好在干爹已经结束了这一季节的下海活计,可以帮王姜氏出摊,蕴尉就留在家里做饭看孩子,当然对外说的是他在家用功读书。
这天傍晚,王铁根夫妇收摊回家带回来一个蕴尉意想不到的人。“老哥怎么来了?最近生意可好?”来人竟然是多日不见的买马扎的商人。
商人还是见人就笑呵呵的样子,“托福,托福,生意不错,小赚一笔。今日来是想跟老弟谈笔生意。”
“老哥说笑了,我一个穷酸秀才,哪有能耐跟老哥谈生意!”蕴尉笑的开心,“老哥进屋坐,粗茶淡饭,老哥要是不嫌弃就进来一起吃一点!”
“不嫌弃,不嫌弃,呵呵……”
蕴尉原本用鱼豆腐给俩孩子做了汤,又炒了几个时令的蔬菜。因为有客人,王姜氏又洗手做了几个菜,添了几个新鲜的鱼虾。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饭后,商人见天色不早也不绕弯子,直接把来意说明,“老弟,你当初当添头给我的虾皮结果卖了个好价钱,西北的来的马队很是稀罕,所以老哥这次来是想问问你能不能多给哥哥准备些虾皮。”
蕴尉当初就是想拿虾皮赚钱,但是虾皮虽然经过处理却也最多就是放半年左右的时间,蕴尉也不敢大量的做,要是卖不出去砸在手里就不好了。现在既然找到了买家,这生意自然要做起来,而且捕鲅鱼的季节刚刚过去,现在渔船多没什么事儿,找人捞些毛虾还是挺容易的。
蕴尉盘算了一阵,“可以啊,老哥要多少?”
“有多少要多少,多多益善!”商人收敛了笑容,一脸的严肃认真,可见他对这次生意的重视。也是,如果不重视也不会快天黑了还往别人家里跑。
“老哥看来是拉到大主顾了。只是老哥,咱做生意都讲诚信。有些话我得先说明白。这虾皮虽好,保存须得放在阴凉干燥通风的地方,最多放五六个月,日子再久就要变味的。还有,老话说‘食不过三十里’,西北内地的居民不靠海,吃咱们海货或多或少都会有些过敏,吃的时候必须注意,第一次食用不可食量过多……”蕴尉拉拉杂杂说了一堆,怕商人记不住还列了注意事项的单子,“老哥要跟你主顾说清楚,若是他还大量要,就说个具体的数量,剩下的我来想办法,保证不误了老哥生意就是。”
商人揣着单子离开,隔了一天又来找蕴尉。“老弟,你说的我都跟马队的领队说了,他们说这次先要五百斤。”
第60章
五百斤要是搁在大机器时代连批发都算不上,可是搁在这一切都要靠人力的时代却是不小的数量,起码仅靠着王铁根一家三口,就算加上秋寒屿、覃思、秋思也是弄不出来的。
“行,老哥啥时候要货?我这边怎么也要十来天。”蕴尉也没数做这么多虾皮究竟要多久,只能保守地估计了一下。
“可以,我跟那人说说,让他们先去办别的货,完事儿再来带虾皮走。”商人跟蕴尉谈完正事儿,也没多耽误功夫,立刻就离开了。
商人一走,蕴尉就抽出纸来列要注意的事项。算算日子,今天秋哥应该会来,他们要好好合计合计这生意该怎么做。蕴尉刚想到秋哥,秋寒屿就进了门。两人商议了一阵子之后决定将做虾皮这活儿交给村里,让村长领着村里人一起做。
一来是靠他们家这点人做这么多虾皮实在费劲,二来蕴尉想给王铁根夫妇在村里结个善缘。都说乡下人淳朴,可有时候也愚昧。在这里,只生女儿的人家都会在背后被笑话是个绝户,更何况王铁根这种膝下一个亲生血脉都没有的人家,即使有几户交好的人家也是弱势。这其中的隐秘,从几次王家闹腾都没有人上门帮忙就可以窥探一二。
商议定了,就等王铁根晚上回来去跟村长提。“好不容易想了赚钱的点子却是帮别人做嫁衣,哎~”说不郁闷都是骗人的。
“虾皮量大利薄,不适合我们,你若是想做,不如想想有没有什么利润比较大的海货。”这话明明是一本正经,却让秋寒屿说出了宠溺的味道。
蕴尉想赚钱想的头都快秃了,自然没注意秋寒屿的语气,只关注了他说的内容,“要说利润大的,自然是海参啊,瑶柱啥的高级货,但是这些东西有市场么?当然啥时候都不缺有钱的人,可是,咱们能弄到原料么?”
秋寒屿看到蕴尉苦恼的样子,忍不住伸手安慰性地揉揉他的脑袋,“出去走走,或许会有发现!”
“好吧……”蕴尉没啥精神地应了。等离了秋寒屿的视线,立刻欢脱地对俩小娃儿说:“豆宝儿、糖宝儿,快,咱们出去玩儿~”
没多久的功夫蕴尉就收拾了一套家什儿准备去赶海了。见状,秋寒屿无奈地摇摇头。
到了海边,秋寒屿负责安全,蕴尉负责带着俩孩子玩儿。好吧,其实是秋寒屿带着俩孩子看蕴尉玩儿。
这个时间海边做活的人不少,蕴尉还比较能收的住,只是捡个贝壳,敲个海蛎子啥的。蕴尉正嫌这么玩儿不爽的时候,远远地看见一片黑乎乎的东西被海浪推着往岸边来。
蕴尉揉揉眼睛,确定不是自己眼花,立刻甩了手里家什儿,连裤腿都顾不得挽就冲了过去。蕴尉突然的举动将秋寒屿吓得不轻,当下也抬腿跟着蕴尉往海里去。
蕴尉拼着一身湿终于捞到了那团黑乎乎的东西,然后大笑起来。秋寒屿以为那个东西让蕴尉魔怔了,劈手夺过来就要往海里扔。
然而他刚扬起手,蕴尉就扑进了他的怀里,“不要,不要扔,秋哥,不要扔!”
秋寒屿顿住动作,问询地看着蕴尉。蕴尉咽咽口水,不错眼珠地看着秋寒屿手里的东西,“秋哥,冷静,不要扔,千万千万不要扔,你一定要扔就扔我吧!”
“这是何物?”媚眼儿都抛给瞎子看,秋寒屿忍无可忍地问。
“这是海带啊!哈哈,这里竟然有海带!”蕴尉眉飞色舞地挂在秋寒屿身上。
秋寒屿看着两人狼狈的样子,无奈地拦住蕴尉的腰往岸上走。等回到岸上,蕴尉迫不及待从秋寒屿的手里夺过海带,眉开眼笑的往家走。
在他第三次险些被绊倒的时候,秋寒屿怒了,夺过蕴尉手里的海带扔进木桶里自己拎着,“好好走路!”
蕴尉瘪瘪嘴想争辩两句,却看到秋寒屿要拿着许多家什儿还要小心看顾俩孩子就像是撒了气的皮球,老实了。
回到家蕴尉还没开口,秋寒屿先说:“先去换衣服!”
蕴尉想着反正海带已经被带回家了,怎么着也跑不了,索性先去洗个澡。刚刚注意力全都在海带上没留意,现在反应过来只觉得浑身又痒又涩,难受的紧。
再看看秋哥,刚刚也是冲进海里的,估计现在身上也好不了多少。一股歉意从心底升起,蕴尉连忙打水烧水,“秋哥,我烧了水,待会洗洗吧,这里有你的衣服,换换舒服些。”
“你先!”俩人轮流洗了澡。等秋寒屿洗完,蕴尉已经将两人的衣服洗了,秋寒屿要帮忙却被蕴尉赶去看孩子。
等蕴尉洗完衣服,想起还被放在桶里的海带,却见他的桶里空空如也,“秋哥,你把我的海带收哪儿去了?”
“我没动!”
秋寒屿从各方面来说都比蕴尉见识要广。听到蕴尉的话之后,他神色一动上前查看。
木桶里面原本有蕴尉捡的贝壳、敲的海蛎子,还有蕴尉心心念念的海带。木桶被秋寒屿拎回来之后就直接放到了灶台上。家里可能会闯祸的俩小家伙都没有灶台高,要说被小家伙拿去玩儿了根本不可能。
蕴尉一直在院子里洗衣服也没见着外人进来,野猫野狗偷吃也不会连贝壳也吃……
秋寒屿屏息,将手慢慢深入木桶里。明明木桶里空空如也,蕴尉却仿佛看到了水波在木桶里荡漾开。他下意识抓住秋寒屿的衣袖,担忧地看着秋寒屿伸进桶里的手少了半截手指,“秋哥!”
秋寒屿没说话,手指一动,将蕴尉的海带抽了出来!“海,海带?”蕴尉惊叫,从无到有,这种场面蕴尉看了无数次,但那都是在过去看过的电视剧里面!电视剧!活生生的,亲眼看到的完全是第一次!
“秋,秋哥,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会变戏法!呵呵,像是真的一样,太厉害了!呵呵呵……”蕴尉干笑两声。
秋寒屿还是不说话,再次把手伸进木桶里。“秋哥,秋哥,别再来了!”蕴尉紧紧抓着秋寒屿的手,未知让人恐惧,这要是出了事秋哥的手就没了!这么好看的手,没了多可惜……
咳咳,蕴尉拉回心神,这个时代可没有断肢再植手术……
“无碍!”秋寒屿将整只手伸了进去,试探地摸索。蕴尉敲的海蛎子啥的一个接一个的被捞出来,然而桶里的异象还没有消失。
最后一次,秋寒屿什么也没摸出来。准确的说,秋寒屿摸出来的东西他们无法以肉眼看到。秋寒屿皱眉思索一番,双手虚虚合拢感觉着手中物件的形状,口中似乎还念念有词。不知过了多久,蕴尉隐约看到秋寒屿的手中多了一个半透明的海螺,大概巴掌大小。
“此物非凡品,须得滴血认主,小尉可敢?”秋寒屿前世跟着师尊也见识过不少仙家的宝物,但是这宝物却从未听闻。
滴血认主?蕴尉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这不是升级流小说必备金手指的前奏?“要要要!”蕴尉觉得眼前出现了一条金光闪闪的通天大道!
“指尖血!”
“好嘞!”蕴尉咬了半天,手指皮儿都没破一点,不得已只能拿来菜刀。秋寒屿看着蕴尉拿着有他脑袋那么大的菜刀在手上比划,额角忍不住跳了跳。
空出一只手夺下蕴尉手里的菜刀,然后握住他左手食指,凑到海螺的尖尖的一端。“等等!”
蕴尉突然喊停,“秋哥,这个东西是你发现的,该归你所有才对……”
秋寒屿的回答是用海螺刺了蕴尉的指尖一下。蕴尉只觉得刺痛一下之后眼前金光闪烁,片刻之后恢复平静,只见秋寒屿的掌心放着一只平凡无奇的海螺。
“这东西怎么玩儿?”蕴尉伸手戳了戳海螺。
秋寒屿皱眉思索一阵却毫无头绪,只得对蕴尉摇摇头。
“算了,怎么说也是我的东西了,先养着吧!也不知道井水行不行……”蕴尉嘀嘀咕咕地舀了半盆清水将海螺放了进去。然后转头去跟俩孩子玩儿去了。
秋寒屿重活一世还是第一次见不拿仙家宝贝不当事儿的人,无奈地摇摇头,站在角落里看一大俩小玩耍,直到糖宝儿趴在蕴尉身上喊:“大大,大大……”
“糖宝儿是饿了么?”蕴尉揉揉小家伙的脑袋,“爹爹去给你做好吃的鱼鱼好不好?”
“次,次~”小家伙扬起肉肉的小脸蹭蹭自家小爹爹。
“等着啊!”蕴尉让俩孩子在院子里玩泥巴,他自己端了木盆到井边收拾自己带回来的海货。
“秋哥,这海蛎子号称生物伟||哥,男人吃最好了,秋哥待会儿你要多吃两个!”蕴尉坏笑着看着秋寒屿,“哎呀,要是有三文鱼就好了,咱们做三文鱼刺身……还有北极甜虾,刺溜~好想……”“吃”字还没说出口就听“哗啦~”一声木盆翻到,水洒了一地,一条手臂长短的大鱼在地上扑腾,还有几只虾子在跳呀跳。
第61章
蕴尉离木盆最近,被甩了一身水,愣愣地蹲在地上。秋寒屿站的不远,变故发生的瞬间就奔了过来,拉起呆愣愣的蕴尉,“没事吧?”
蕴尉眼神直勾勾地看着秋寒屿的脸,半晌才回神,“秋哥,是我眼花了么?”
“此物并非凡品!”秋寒屿摸摸蕴尉脸上的水,意思是:这些都是正常的!
“那三文鱼是真的?北极甜虾也是真的?”蕴尉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星星一样闪闪发光,“快快,我的鱼,我的虾,快快,秋哥,快帮我捉回来!”
等将鱼虾都捉了回来,蕴尉像是老巫婆一样捧着海螺念念有词,“我要瓦沙比,我想吃瓦沙比,绿色的,一坨坨的瓦沙比和酱油!”
然而海螺毫无反应,被蕴尉心心念念的瓦沙比也没有影子。“怎么回事?”蕴尉疑惑地看看秋寒屿,“难道只能是活物么?豆宝儿和糖宝儿应该喝牛奶,来一只奶牛吧?奶牛,奶牛,黑白花纹的奶牛~”海螺还是毫无反应。
“难道还有冷却时间?我还想吃帝王蟹呢!”蕴尉一脸委屈地看着秋寒屿,正说着话的两人都没有注意到木盆里仅剩的一点点水里爬出一只蓝色的怪物,踮着脚尖朝蕴尉爬去。
“啊~~啊~~!”糖宝儿先看到,还不太到一岁的他不知道要怎么说,只能急的啊啊叫。
听到儿子叫唤,蕴尉很自然地转头查看,却看到儿子拿着小棍儿指着自己身后。蕴尉下意识也跟着叫“啊~~~!”
秋寒屿也看到了蕴尉身后的情况,下意识摸腰间,摸空了才想起来这已经不是那个血肉纷飞的时代,他不能随便佩剑了。他迅速从柴垛里抽出一根柴棒,向那蓝色的小怪物攻过去,饶是上辈子见识多广他也没见过此等妖物。
“等等等等~~~”那木棍还没等碰到那妖物,秋寒屿就被蕴尉拦住了,“别弄死了,壳子要不要弄碎了,碎了就不好吃了!”
秋寒屿终于明白这妖物是蕴尉弄出来的了,刚刚他的尖叫也不是害怕而是兴奋!秋寒屿收回木棍,“要怎么弄?”
怎么弄?蕴尉也不知道哎!不过他记得那些老外拿着帝王蟹拍照的时候都是抓着蟹敖的,“抓蟹敖……吧?”
幸亏秋寒屿武艺高强,没费太多力气就捉住了帝王蟹,然后蕴尉欢脱地打水给帝王蟹洗了个澡,连在一旁扑腾的三文鱼和北极甜虾都顾不得了。
然后蕴尉犯难了,这帝王蟹是速冻保鲜之后才会出售,活的该怎么处理?“那个,呵呵,秋哥,帮我把它弄死吧……”蕴尉说完又急忙说:“上面的壳子不要弄碎,我要给豆宝儿和糖宝儿蒸鸡蛋吃!”
秋寒屿等了一会儿确定蕴尉没啥其他要求了,才动手送帝王蟹往生。蕴尉乐滋滋地给帝王蟹分尸,送上锅蒸。这次没有准备,就只能做最普通的清蒸了。
蒸着帝王蟹,蕴尉想起来他的鱼还在扑腾。三文鱼最好当然是刺身或者是寿司,可是没有瓦沙比,杀菌倒是可以用烈酒,但是味道要差很多。蕴尉只能开动脑筋想着其他吃法。
鱼头可以用来炖豆腐,鱼肉可以煎。蕴尉盘算好了吃法,准备下刀杀鱼,又看到了活蹦乱跳的虾子。
蕴尉抿着嘴想了想,温柔的从井台边捞起被遗忘许久的海螺,“虾子吃不到啦,可以让它们回去么?”
话音刚落,刚刚蹦的还很欢乐的虾子一个都不见了。“呵呵,以后我可以变戏法挣钱了呢……”
“大大,大大!”糖宝儿抱着蕴尉的腿,他真的饿了呢,还要多久才能吃到好吃的肉肉?
被儿子催促了,蕴尉赶紧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一边杀鱼一边吩咐秋寒屿,“秋哥,你拿俩铜板去前街王老叔家换块豆腐,要是不认得门就让豆宝儿领你去!”
蕴尉将鱼鳃扣掉,鱼肉片下来切成两指宽的小块。处理好了鱼后,蕴尉去菜园子里摘了四个西红柿,一把小葱,都洗净切好备用。
因为秋寒屿还没回来,他决定先把鱼肉处理一下。蕴尉将切好的三文鱼块儿,加入葱,姜丝,适量的料酒,盐,黑胡椒,轻轻拌匀,搁放一旁。这会儿功夫秋寒屿已经带着孩子们回来了。
蕴尉拿起一个洗好的西红柿一掰两半儿,俩孩子一人一半。开饭还有些时候,先垫垫也好。“秋哥,帮我把豆腐冲一下。”
他吩咐这秋寒屿,自己也忙活起来,先在锅内放入油,油热后放入三文鱼头,煸炒到表面略变成金色,再把开水兑入煸鱼的锅中,淋入少许料酒。接下来把切好的西红柿放入锅中,秋寒屿递来的豆腐也被蕴尉刷刷几刀切成小块一同放入锅中,加入盐和白胡椒粉调味,撒上切好的小葱段儿。最后小火慢炖,炖到汤汁变浓。
炖鱼头是个功夫菜,蕴尉把鱼头汤锅换到里灶膛较远的灶头,离灶膛较近的则换了个锅,倒上油。
煎三文鱼本该用橄榄油,可是蕴尉来了这么久也没见过,只能用普通的油代替。等油热后,放入鱼,两边煎黄。然后将柴抽出两根让火势小一些,不停地翻面,直到将鱼煮熟。
煎好了鱼,蕴尉找了俩小碗儿先给俩孩子挑出两块凉着,等不烫了了才喂孩子们吃。豆宝儿大些,蕴尉就给他洗干净手,挽挽袖子让他自己抓着吃,米宝儿还小,只能大人将鱼肉戳碎,然后一小口一小口地喂。
“秋哥,这些是我给孩子们煎的盐味轻,待会儿我再给你煎些……”
秋寒屿觉得胸口有点热,这副画面不就是自己理想中家的样子么?他以为自己不在意了,原来心底依旧渴望着。
“秋哥?秋哥,你怎么了?”蕴尉嘚啵嘚啵说了半天都没得到回应,抬头发现秋寒屿少见的失神了。
“无事!”
“哦,我刚刚说,要不把爹娘都叫回来吃饭吧,这鱼和蟹子都要新鲜吃才好。”
“嗯,我去。”
秋寒屿脚程快,回程有驴车也用不了多少工夫,所以蕴尉给米宝儿喂了两块鱼肉之后就不再喂了,转而去把剩下的鱼肉煎好。
蒸米饭来不及了,蕴尉就把馍馍馏了馏。等他收拾好,驴车也进了门。
今天没有外人,蕴尉做的饭菜虽然样数少但是分量足,所以王姜氏也没再添菜,洗洗手就坐下吃饭了。
不管是帝王蟹还是三文鱼,都是王铁根等人没见过、没听过、没尝过的,所以今天这顿饭吃的安静地有些异常。
等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王铁根先开口发言,“这鱼肉厚实,不过却没有咱海里的鱼味道鲜,这怪螃蟹味道还好。”
王姜氏的感想应该跟王铁根的差不多,但又舍不得打击儿子又道:“这个鱼头豆腐汤不错,很入味,好吃!”
蕴尉默默地看向秋寒屿,秋寒屿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好吃!”
蕴尉有些沮丧,这些算得上是比较好的食材了,但是因为他的收益有限生生给浪费了,早知道有今天他当初就不考什么什么九八五、二一一了,去某东方学个厨师证多好啊!
秋寒屿看出蕴尉不高兴,艰难地安慰:“怪蟹很好吃!”
“什么怪蟹,那叫帝王蟹!”蕴尉一脸委屈。
“嘘~!”王姜氏轻轻拍了蕴尉一巴掌,“你这娃子咋啥也敢说,啥呀就帝呀王呀的。”
“有啥不敢说的,他又听不到……”蕴尉嘟哝这开始将剩余的帝王蟹肉拆解下来,留着煮粥。
这帝王蟹的个头不小,俩孩子没让多吃,大人们也没吃多少,所以拆下来的蟹肉有不少。蕴尉将蟹肉分成两份,一份附上一张菜谱,“这个你带回去,让秋思给米宝儿做粥吃。”
不知道是不是王铁根夫妇觉得中午对儿子的打击太过了,晚饭的蟹肉粥得到了一致好评。蕴尉领了这个情儿,却始终提不起精神。果然还是该吃刺身的。
心里有了念想,蕴尉怎么也坐不住了,第二天一早他就出门去了县城。他不知道瓦沙比此时出现了没有,去药铺里问问应该有所收获。
果然,到杏林药铺一问,瓦沙比?那是神马?蕴尉僵住,瓦沙比是日文的音译,汉语,汉语叫什么来着?蕴尉冥思苦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只能问抓药的活计,“你们这里有没有味道类似芥末但是又不是芥末的药材?”
活计皱眉想了半天,“好像真有,等等我给你问问!”不多久活计拿了一个小纸包过来,里面总共两克不到。蕴尉一喜,“剩多少我都要了!”
“就这么多了,爱要不要!”显然药铺的伙计还记恨蕴尉当初来找茬。
“还有新鲜的么?”
“新鲜的?你当我们这里是菜园子么?”
“我要是想把这里拆了当菜园子,也不知道你们少东家介意不介意,毕竟我家可是对他有救命之恩呢!”蕴尉敛了喜意,凉凉地说。
小伙计脸憋得通红,“你,你别太嚣张了,我们少东家不会听你的!”
第62章
“是啊,我也觉得,这地脚不错,当菜园子可惜了。”蕴尉点头附和,“不过,你说救命恩人要他辞退一两个伙计,你说你们少东家肯是不肯?”
伙计脸苍白了一瞬,很快就恢复了,不冷不热地说:“我们少东家不管铺子里的生意,这里是我们大掌柜说的算!”
“哼哼,也行,叫你们大掌柜来吧!”伙计不知道蕴尉要做什么,但是他自认对付不了,乖乖地去叫大掌柜了。蕴尉远远地看见大掌柜就热情地招呼,“大掌柜,好久不见,看着最近生意不错啊!哎呀,我也不想耽误你的功夫,这不我想要这药,新鲜的那种,你们伙计说没有!我说这东西我都要了,他也说没有,这点点药沫子塞牙缝也不够吧?这偌大的药铺就这么点存药?不过话又说回来,反正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也不认得什么药材,胡乱弄点草磨碎了给我们我们也不懂……”
药铺大堂里不少人正在抓药,原本抓了药要往外走的人听了,顿住脚步怀疑地看着大掌柜。大掌柜脑门子上的汗“蹭”就出来了,又来这一招!
甭管招老不老,它管用就行,大掌柜不得不吃这一招。“这东西是山葵,咱们本地没有,都是从远地方运过来的,所以是真的没有新鲜的。存货……倒是还有一些,不过我们药铺也要留一些以备不时之需,所以不能全给你们。”
蕴尉想想,觉得掌柜说的也有道理,毕竟他只是满足口腹之欲,别人说不定要等着它救命了呢!于是退了一步,“那给我一半儿吧,以后若是有了,也给我留一些!”
“自然可以,我们杏林药铺的药材是最全,价格最公道的!”
蕴尉似笑非笑地看着大掌柜,直到小伙计拿着辣根过来,蕴尉才朝大掌柜拱了拱手,“多少银子?”
“公子说笑了,您是我们少东家的救命恩人,几两山葵,我们怎好收您的钱!”大掌柜笑眯眯地说,力图让人觉得蕴尉是个携恩求报的小人。
“哈哈哈,掌柜果然是个精明的生意人,你几两山葵不收我钱,我下次哪敢再上门来,几两山葵换你们少东家一条命,真是最划算不过的买卖!”蕴尉也笑眯眯。几句话扭转了旁观众人的印象,让人觉得这掌柜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大掌柜嘴角抽了抽,“这些山葵粉收的时候八十个铜板一两,这里是三两!”
蕴尉不知道行情,不过他也不介意被宰,反正几百个铜板还能拿出来,于是数了二百四个个铜板给了掌柜,又道了声谢才离开。
出了药铺蕴尉又去买了些糖、盐、醋等调味品才回家。悠闲自得的蕴尉并不知道他前脚离开药铺,后脚药铺的小伙计就跑去了秋府。
小伙计要找的人并不是他口中的少东家秋寒屿,而是秋老二。小伙计被秋老二叫进书房,添油加醋地将蕴尉的言行说了一遍。
秋老二倚坐在椅子上,左手扶着左边的扶手,右手肘支在右边的扶手上,拇指和中指慢慢地搓着,眯着眼睛问:“你确定他跟三弟的关系异常亲密?而不是一个穷秀才妄图攀附我们秋家?”
活计想了想,摇摇头,“看着不像是一般穷酸秀才,几百个铜板,眼睛也不眨一下就掏出来了。”
秋老二烦躁地挥挥手,“没准儿是三弟给他的呢!”不过能给他钱,关系应该差不到哪儿去吧?听说,秋三儿还让那个小野种住在那个秀才家……
秋老二又搓了一阵子手指,半晌对小伙计道:“我听说这个秀才爹妈都死了,还在孝期,他们这些读书人最注重的就是那些虚名,你这样……”秋老二把小伙计招到近前,在他耳边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通,末了,“记住了么?”
小伙计眼睛亮晶晶地点头,“记住了!”
小伙计回去之后就跟掌柜说了二少爷的吩咐。然后从那天起,杏林药铺就少了一个小伙计,这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毕竟药铺很少有人常去,偶尔有个常去的……都常往药铺跑了,哪还有那么多精力关注这些闲事儿。
至于他去干了啥?反正没安好心!
花开两朵,咱们先来表一表主角这一支。却说蕴尉买了山葵粉,忽然想起自己好像有事儿要跟家里老两口商议来着,于是急火火地赶回家,还好因为今天蕴尉出门没人看孩子,老两口今天没有出摊。
蕴尉拉着老两口将商人跟他商议的事儿说给他们听。王铁根知道蕴尉在虾皮制作、贩卖上花了很多心思,这眼瞅着就能收益了,儿子怎么突然要把这买卖让出去?
“爹,我原本是想做这买卖的,可是咱家最近太惹眼了,村里如今多少人眼红咱家的馄钝摊?而且,这次数量太大,光咱家的人根本干不出来,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咱们毕竟在村子里住着,总要邻里照应。”蕴尉说的也算是实话。
“那你把晒虾皮的法子告诉别人,咱家以后都不能做这买卖了。”王姜氏还是不乐意。
蕴尉乐了,“娘,馄钝摊还不够你忙活呀?这晒虾皮没啥技术含量,看看就能会,咱们也瞒不了多久,自己主动拿出来那是多大的人情?您老也别担心咱家没了来钱的法子,我还有别的挣钱的办法!”
王姜氏自然是相信自己儿子的本事的,可是赚钱哪有那么容易?罢了,儿子也是为了这个家考虑,最多以后她再多干点。
“娘,你可别总想着挣钱哈,豆宝儿和糖宝儿跟您都不亲了!”蕴尉如何看不出王姜氏的想法,“家里的花用还够,若是没钱之前我还没挣到钱,娘您再出马也不迟!”
“成!”王姜氏被儿子逗得直乐。
之后蕴尉和王铁根又商议了一阵子,便出门去了村长家。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大海资源丰富却也喜怒无常,所以村子里普遍只是温饱而已,如今蕴尉这单不算大却也不小的生意可以改善不少人家的生活,村长自然乐意。
“大叔,小侄多句嘴,说的不对您莫要跟晚辈计较。”蕴尉对村长还是比较客气的,“这晒虾皮不是什么累人的活计,也不难,所以能不能挑那些家里没有壮劳力的人家?当然,都是一村的人也不会偏了哪一家,小侄还有别的想法,也能挣钱只是累一些,挣钱也会多一些……”
“你这娃子,你这样为村里着想,大叔哪能不明白,这是好事,大叔自当办的漂漂亮亮的!”村长在村里声望不错,人也厚到。
“大叔是爽快人,只是这新的挣钱法子我还在实验,等成了大叔再跟大家伙儿说成不?”村长自无不可,“那我去跟那商人联系,让他直接跟村里签契约,大叔您先问问那些人家愿意做。我爹娘做过多次,可以教给大家伙。”
村长很高兴,对着王铁根说了很多好话,又敲定了一些之后高高兴兴地将王铁根父子送出门。蕴尉看时候还早,骑着小毛驴准备再去一趟县城,却被秋寒屿那匹颇有灵性的马儿拦住。秋寒屿上次过来,它不想走,就让主人自己走回去了!
蕴尉摸摸马儿的鬃毛,“怎么了?想家了?可是把你送回家我怎么回来呢?”
马儿喷个气儿,又是点头又是甩头,“得了得了,你甩的再热闹我也不懂啥意思,你想陪我进城?”马儿点头,“行,那走吧!”蕴尉又把小毛驴牵回棚子里系好,给马儿套上马鞍,出门。
蕴尉第一次骑马出门,马儿走的很稳,这让蕴尉放心不少,“你还真是个聪明的小家伙,不如给你起个名字叫聪聪吧!”
“嘶~”甩头甩头甩头
“好好好,不叫不叫!”骑在马上的蕴尉吓得立刻抓住马鞍,“那你想叫什么啊?玉夜照狮子?追日赛风驹?立地滚风骓?玉面紫骅骝?……”蕴尉说一个顿一下,马儿却根本不搭理他,径自往前走,直到把蕴尉穿越以来灌的那点墨水掏空,“算了要不你跟豆宝儿糖宝儿排一辈儿,叫骓宝儿吧,骓是顶级宝马的意思哟!”蕴尉拍拍马儿的脖颈解释。
谁知道蕴尉敷衍似的名字竟然得到马儿的认可,连着点了两次头。“什么?骓宝儿?你确定?你喜欢的名字还真接地气啊!将来跟着你的主人战场杀敌,你家主人大叫一声‘骓宝儿,冲啊!’哈哈哈哈哈……”蕴尉被自己脑补的场景笑抽了。
骓宝儿不乐意了,甩了脑袋甩脑袋甩脑袋,“好好好,我不说了。骓宝儿当小名吧,跟豆宝儿、糖宝儿一样。当年楚霸王的坐骑号称是第一神骏名字叫乌骓,我想你的灵性一定不输它们,不如你也叫乌骓?踏雪乌骓?”然后不等骓宝儿反对,“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一人一马一个说一个点头摇头,竟然就这么一路聊到了县城。幸好蕴尉还有些分寸,进了城之后就不在跟骓宝儿说话,很快找到商人的住处,敲定了签契约的时间等一些细节就牵着马出了门。
第63章
蕴尉趁四下无人的时候趴在骓宝儿耳边问:“你要回家么?我先送你回家?”
骓宝儿可能还在为蕴尉单方面决定了它的大名而生气,也不搭理蕴尉,等蕴尉上了马,它径自往城外走去。它才不要回那个家呢,都没有好吃的草料和小伙伴小毛驴!
蕴尉回家路过村长家又跟村长招呼了一声,让村长明日跟他一起去县城跟商人写契约,村长应了。
第二日村长跟着蕴尉家的驴车一起进了县城。商人已经在一家熟识的茶楼里等着他们了,几人急匆匆地进了茶楼,没看到不远处一个阴暗角落里的一个人影。
人影在他们进去之后又等了一会儿没见人出来,撒腿飞奔。不多时一群人急匆匆地朝茶楼走来,打头领路的就是从药铺里消失的小伙计,第二个一脸怒容的竟是新来的学正大人,后面三四人都是一些书生打扮的年轻人。
小伙计进了茶楼,将一个跑堂拉到角落塞了几个钱问出了蕴尉几人所在的包间,然后转身引着学正等人上了楼。
包间里蕴尉等人已经聊得差不多,契约的内容也已经敲定,只差落笔。商人唤了门外候命的伙计去取笔墨和纸张,伙计刚刚把东西取来,商人刚刚落笔写下立契约的双方,学正等人就进了门。
学正一进门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包间里,商人坐在主坐,村长坐住宾,王铁根坐次宾,蕴尉坐在王铁根身边。正常情况来开,蕴尉就是来打酱油的。
可是那伙计信誓旦旦,说廪生蕴尉守孝期间行商贾之事,带他们来捉现行来了。
蕴尉见到学正大人,又看到门口角落里鬼鬼祟祟的身影,便确定了来者不善。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蕴尉笑着站起来冲学正作揖,“不知学正大人也在此间饮茶,未曾拜会,还望大人赎罪。”
“蕴秀才不是在守孝么?怎么不结庐苦读,却来这闹市?”学正正色问。
“不敢欺瞒大人,尉是与友人有约,故而来此赴约。”蕴尉半含着头,恭敬地回答。
“友人?何种友人?做生意的朋友?”学正大人面露不悦。
“大人英明,尉这朋友确实是做生意的人。他见识多广,为人爽朗实在是难得的益友。”学正大人的话让主坐上的商人很没面子,蕴尉只能尽力描补,以后还要做生意呢,可不能让学正给他把人得罪了。
“你是我县的廪生,怎可与下九流的商贾为伍!”
“大人,万般不是皆是尉的不是,尉这位大哥,为人仗义,做生意诚心,虽为商贾却有侠义心肠,请大人莫要轻贱于他!”蕴尉心里把学正大人骂个半死,越说越过分,看来不把人给他得罪死了是不罢休了!
“你这般维护一个商贾,可还有一点点读书人的气节?”
“在尉心里,他先是尉的朋友,后才是一个商人。”
“如果本官说不准你再同他来往,你要怎么办?”
“大人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若要尉与友人绝交自然会有正当的理由,还望大人告知尉。若只是因为友人是商贾……恕尉难以从命!”蕴尉这句“难以从命”一出口,包间里响起了几声抽气声,那商人更是难以自制地喊出“老弟……”
“你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蕴尉回答地毫不犹豫。废话!这他将来还要指望这商人帮他拉生意呢!至于科考,他三年之内不能考,三年之后会天下大乱,再恢复科考不知道猴年马月了,那时候现在的学正大人还活没活着都两说呢!要得罪谁不是很明显么!
“好!”学正转身要走,一直躲在角落里的小伙计蹿了出来,对着学正耳语几句,学正板着脸转身,“我再问一遍,你来这里是不是为了商贾之事?”
“算是!”蕴尉答的模棱两可。他不能答说不是,因为这事儿是他从中牵线,契约书上的见证人也是要写他的名字的。
学正刚要发怒,一直沉默的村长却先一步来到学正面前做了个揖,“大人有所不知,托了蕴秀才的福,这次其实是我们村里与这位掌柜做买卖。因为这位掌柜与蕴秀才相熟,蕴秀才想着我们村里穷苦人家多才替我们揽下这笔买卖,蕴秀才并未从中得到任何好处。”
“是这样么?”学正看向蕴尉。
“吾等有幸,今日得大人驾临,若是大人没有政务要忙,可否留下来喝杯茶,一起给做个见证?”蕴尉低下头请托。这当然不是让学正一起做见证人,只是要让学正看到,这笔买卖究竟是谁跟谁做,他蕴尉在这中间又是担任个什么角色。
学正想了想,“也好!”便跟同来的几个读书人一同围桌而坐。其中一个读书人主动接过纸笔,先将商人已经写好的内容呈给学正看过,学正点过头,才换了一张纸重新书写契约。
待立契人和见证人都签了字画了押,学正满意了,“这事儿已经见了分晓,蕴秀才并未在守孝期间行商贾之事……”
“大人,他前些日子还在码头摆摊买馄钝,老多人都看到了!”见学正这样说,小伙计急了。
“嗯?”学正看向蕴尉,意思是:你解释下吧?
“禀报大人知晓,去载,尉父母不幸亡故,大伯与大伯娘登门主动要照顾尉,尉推辞不过,就允了二位长辈。然,二位长辈一片拳拳爱子之心,将尉家中父母所遗银钱和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都席卷一空补贴儿子。后来,尉的伯娘更是因为不忿而放火烧了尉的房屋,尉此时已经算是孑然一身,连立足之处也无。”蕴尉面露悲戚,让听他说话的人都感觉到了他此时的伤心。
“这事儿我听说了!”学正点头,不光听说了这段儿,还听说了大牢门口亲儿子给亲娘送休书的事儿。真是读书人之耻!二弟竟然还愿意跟这种人搅和在一起,今儿回去一定要问问,若是玩够了,就让二弟赶紧跟他断了!
“尉父母在天有灵,保佑尉遇到了义父母。义父母只是普通的渔家,为了让尉可以安心读书,义父不顾年事已高出海捕鱼,义母起早贪黑出门卖馄钝补贴家用。可是义母一介妇人,如何撑起一个摊子?就算可以,尉又怎么放心地在家中安坐?所以尉去摊子上帮了几天忙。后来义父不再出海之后,怕污了尉读书人的名头,已经不允许尉再去卖馄钝了。”蕴尉大略说了说。
听完,学正点了点头,“虽然此举有悖礼法,但也在情理之中。蕴秀才是我县廪生,应为我县读书人的表率,今后还需谨言慎行,莫要再做此类惹人诟病的举动了!”
“尉谨遵学正大人教诲!”蕴尉等人恭敬地送走了学正等人。他不知道学正出了茶楼之后,就回头对同来的几人说,“此子为子纯孝,为友至诚,可与之交。”
这事儿本来该就这么结束了,可不知怎么就传到了秋寒屿的耳中。秋寒屿当时并没有什么表示,转身就去了杏林药铺,当着掌柜和所有活计大夫的面用随身的玉珏敲掉了小伙计的两颗门牙,“认清本分,妄言惹祸!”
秋寒屿冷冷地扫过所有人。都看清楚了,想好了自己身份,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胡说八道要挨揍,知道么?
掌柜额头直冒冷汗,偏偏秋寒屿如有实质的目光最后就落在了他的身上,“结清工钱,汤药银子,永不再用。”
掌柜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哆哆嗦嗦地回答:“是。”少东家这是在立威,也是在敲打他。伙计是雇来的,还会赔汤药银子,他可是夫人的陪嫁奴才,主家就是打死了也就是往乱葬岗一扔了事。
夫人不管事,少东家更不理这些,让掌柜有些自大了,以为巴上秋府二少爷就能翻身当主人,可惜只要卖身契一日不在自己手中,他就还要看人脸色。
揍了该揍的,敲打了该敲打的,秋寒屿并未多做停留,掌柜恭敬地将他送出门,末了秋寒屿给他留下一句,“莫做不当之举,可保你安稳。”
掌柜除了连声应是还能回答什么呢?
这是到此了结了?太天真了!当夜,秋二出门应酬,归家途中却摔断了腿。
隔日,素来与二房不来往的秋寒屿上门探病。秋寒屿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床上的秋二,半晌,似是不经意地拂过秋二受伤的那条腿的脚踝处。“二哥,行路须小心!”
秋寒屿留的时间不长,从头到尾只说了这一句话,却似话里有话。秋寒屿离开之后,秋二的贴身婢女进屋伺候,不满地向主子告状:“这三少爷也太不讲究了,上门探病竟然什么也没带!”
“你说什么?”婢女的话让秋二从刚刚的思索中回神,“你说他什么都没拿?”
“是呀,主子您当然不是却他那点东西,可是……”婢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秋二挥手止住了。秋二仔细思索秋寒屿进来时的一举一动,想到他拂过自己脚踝时的动作,秋二倒抽了一口凉气。
第64章
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脚踝上有一块并不很清楚的青色痕迹。昨晚,他回家的时候感觉脚踝一疼,整个人才摔倒的。当时时间很晚了,路上并没有多少行人,他也只带了一个小厮。
不管他身上的伤是秋寒屿造成的还是凑巧让秋寒屿知道了,秋二都觉得麻烦,这代表他从前小看了这个人。
秋寒屿重生以来一直隐忍不发,为的是让他的好二哥也尝尝那边塞的风沙。可是秋二偏偏将脑筋动到蕴尉身上了。秋寒屿明白秋二之所以动蕴尉的原因,无非是怕蕴尉仕途通达,成为自己的助力,所以秋二要毁了蕴尉。
秋寒屿可以忍受秋二针对自己的小伎俩,却不能看着他动蕴尉而无动于衷,所以他明知道此时教训秋二会打草惊蛇,他也顾不得了,他纵着、护着的人岂能让旁人欺负了去?
却说秋二这边,被秋寒屿露这一手惊到,暂时消停了许多。他需要重新考虑对付这个嫡出弟弟的办法。秋府嫡支和庶支日益浮出水面的矛盾又重新沉了下去。
秋寒屿做的这些在蕴尉面前只字未提,还是王姜氏串门子的时候听人说一个酷似杏林药铺的活计的人在城里找活儿,因为少两颗门牙被人撵了出来。王姜氏回家就学给了蕴尉听,蕴尉才知道秋寒屿在这件事上插了手。
蕴尉想跟秋寒屿道谢,却又觉得凭两人的关系,因为这么点小事道谢反倒生分了。蕴尉左思右想都想不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但是这不妨碍他心里像是灌了蜜水一样甜滋滋的。
秋寒屿再次到王家的时候,蕴尉虽然没有多说什么,却待他更亲近了两分,让看了二人互动的王铁根夫妇忧心不已。他们的干儿子难不成不能给他们生干孙子了?
王姜氏不甘心,自己的儿子又聪明又能干,怎么能被个臭小子叼走?“咱们给娃儿找个媳妇吧?”
王铁根被自己媳妇唬了一条,“你这憨婆娘,可不许乱来,娃儿还守孝呢?娃儿孝顺,你别惹他不高兴!”
“那我去问我儿,反正我不能让他跟汉子过!”王姜氏扭头去找蕴尉聊点母子俩之间的知心话。
蕴尉看到王姜氏一脸灿烂的的笑容,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王姜氏一开口就是问:“儿啊,你有没有中意的姑娘啊?”
前世,蕴尉爹妈在他上大学之前就去世了,高考之前家长的嘱咐都是“不准早恋”,等蕴尉可以恋爱、结婚的时候,已经没有人催婚了,所以这还是前世今生头一遭啊!“娘,你怎么突然问这个?我还小呢,不急着结婚!”虽然前世活到三十,但是今生他才刚十六,中意的姑娘什么的,太惊悚了好么!
“不小啦,咱们先相看着,等你出了孝就能定下来。等过两年再相看就该耽误成亲了。”王姜氏一脸不赞同。
蕴尉一脑门黑线,出了孝他还不到二十,这年月又不流行恋爱,看中了就成亲,就算他相看一年,也不耽误成亲啊!“娘,这事儿真的不急!”蕴尉灵机一动,想到一个拖住王姜氏的办法,“娘,这事儿千万不能急!前儿来咱们家的商人,还记得不?你还说人家笑起来很有福相的那个,因为我跟他走得近,县里的学正大人都不高兴了,让我谨言慎行,就是不要做给人留话把的事儿,所以这事儿娘一定要等我出了孝再说哈!”
儿子这样嘱咐了,王姜氏也害怕耽误儿子前程,虽然不情愿,但到底没再提这事儿。在蕴尉等人不知道的时候,王姜氏却一直留意着每一个进入视线的姑娘,这个眼睛太小,跟脸上缺了一样东西似的;那个鼻子太大,整张脸只看见鼻子了;这个屁股太小,一看就生不了儿子;那个胸太大,肯定是个不安于室的……
蕴尉以为这事儿已经解决了,便当成笑话说给秋寒屿听。蕴尉以为秋寒屿会跟他一样当笑话,没想到秋寒屿越听脸越沉,到后面蕴尉都不敢在说下去,“秋哥?”
“小尉想娶妻么?”秋寒屿嗓音低沉,带着冷冽的感觉。
“嗯?现在不想,过几年再说吧,我还小呢!”蕴尉有点脸热,三十大岁了,现在装小嫩羊,还真有点害臊。
“过几年就会娶妻?”借着衣袖的遮掩,秋寒屿握紧了拳头。“小尉喜欢女人?”
蕴尉挠挠头,说实话,见惯了后世热情奔放,娇媚可人、聪明懂事的女人,现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大字不识一个的女人,他还真看不上眼。倒也有那种啥都好的,可那样的女人哪里轮得到他?“喜欢吧?”
听出蕴尉话中的犹豫,秋寒屿感觉到一丝希望,“究竟是喜欢还是不喜欢?”问出这话的时候,秋寒屿不自觉地将身子前倾,贴近蕴尉。
“现在的女人跟我以前见过的女人素质差好多,可是不喜欢女人又能喜欢什么人呢?”蕴尉无奈地看着秋寒屿。
喜欢我!这话秋寒屿很想脱口而出,可惜他不是那么冲动的人。“小尉希望将来的伴侣是什么样子的呢?”
“这个太遥远了吧?现在想的话……要好看,善良,孝顺爹娘,跟我有共同语言。”蕴尉掰着手指头数了数。
“共同语言?”
“就是说话能说到一出去。这个很难!”这个时代也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蕴尉又是来自二十一世纪,冷不丁蹦出来个词儿学问渊博的老学究都不一定能猜到意思,更何况不识字的女人呢?
“那……你想过男人么?你知道,男人和男人也可以成亲的。”秋寒屿垂下眼睑掩藏眼中的希冀,手握的更紧,指甲几乎都嵌入肉里。
“秋哥……”蕴尉懵圈了,之前他们是说过男人和男人可以结婚的问题,可是……可是什么?“秋哥怎么会这么问?”
“你不觉得你所列的条件,是男人的话更容易找到么?”
蕴尉哑口无言,半晌才说:“可是,也不能因为找媳妇难就自甘堕落去喜欢同性啊?”□□多少光棍?不就那么光着么,找个爷们一块过的也有,可那才几个啊?就是憋着也没多少人会去搅基。
“自甘堕落?你认为喜欢男子是自甘堕落?”秋寒屿忍不住抬手抓住蕴尉的胳膊。
秋寒屿突然这么激动让蕴尉猝不及防,秋寒屿也忘了掩饰自己眼中的情绪就这么被蕴尉看进了眼里。失望,伤感,愤怒……
“秋,秋哥,我,我开玩笑的,你……”蕴尉咽了咽口水,“你喜欢男子?没关系,喜欢男人也没什么,咱们还是好哥们,我不介意的!”
秋寒屿看了蕴尉一阵子,松开了手,“我介意,我会喜欢上你。”
蕴尉僵硬地站在原地,五感似乎都被九天玄雷炸飞了,脑海中各种字体,各种字号环绕的全是“喜欢上你,喜欢上你,喜欢上你……”
等他回神的时候秋寒屿已经离开,一起离开的还有豆宝儿。“秋哥怎么把豆宝儿也带走了?”
“我们还想问你呢!”这些日子都是王姜氏一手照料的,她很舍不得豆宝儿离开,“就你俩说了会儿话,小秋进来就说要带豆宝儿走,我说让他吃了饭再走也不肯,等我给豆宝儿收拾收拾东西也不用。豆宝儿有日子没回去了,日常添置的都在这儿,他回去了能住得惯么?”
“娘,那才是他家呢,怎么能住不惯?”蕴尉心里烦乱地紧,想着秋哥把豆宝儿接走也好,让他冷静冷静。
“我就说吧?”王铁根一脸得意,“你老婆子就爱瞎操心,儿子的想法跟我一样,豆宝儿好歹都是个少爷,能短了啥?”
“你们这些汉子懂啥?那家的东西再好在金贵,也比不上娃娃用惯了的……”王铁根夫妇还在拌嘴,蕴尉只觉得脑中一片浆糊。
“爹,娘,我先回屋看书了!”他没说不舒服,不然王铁根两口子又要担心地围着他转了,他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屋里,炕上还摆着豆宝儿和糖宝儿一起睡觉的小被窝,在炕的正中间,一边睡的是蕴尉,另一边曾经睡的是秋寒屿。
与秋寒屿睡在一起,蕴尉并没有太多不适应,日常相处也不错,就是那次你压我压你的时候蕴尉也没有反感,蕴尉也不明白为什么秋寒屿说出那句话之后他的反应会是那样呆。
“因为我是直男么?”蕴尉烦乱地搓了搓头。“真是的,突然说这么句话,还不让人反映反映啦!”蕴尉傲娇地想。
烦躁一阵之后,蕴尉不自觉地又开始想秋寒屿,从他们认识开始。秋哥很少说话,笑容也很少,几乎都没有。可是,只要有秋哥在身边,他就会感觉很安心,做什么都很有底气。
不管是去蕴家村要糖宝儿的抚养权,还是跟曾经唯一亲近过的亲人蕴老九翻脸,似乎他来这里之后第一次出门就遇上了秋寒屿,之后的日子里每一次重要的事情都有秋寒屿的参与。他的每一个想法秋寒屿都懂,每一次他犹豫不决的时候,秋寒屿都能给他建设性的意见。
第65章
蕴尉已经习惯了身边有个人陪着他,鼓励他,帮助他,秋寒屿也许不是最好的,但他是第一个出现的。第一总是让人印象深刻,秋寒屿占了许多第一,现在更成了第一个跟他表白的男人。
当初大学的校草互撸娃不算!那货连句想跟他打||炮都不敢说,说什么“彼此解决困难”,一点担当都没有!哪像秋哥,真心实意地想跟他过日子……
这好像没什么可以值得骄傲的,就因为秋寒屿想跟他过日子,他们才不欢而散的啊!
蕴尉泄气地靠在炕头上,像只脱了水的虾子。想到虾子,上次的北极甜虾还没来得及吃呢,还有生鱼片,有了瓦沙比,生鱼片也可以吃了。一定要让秋哥尝尝,因为爹娘八成吃不来,秋哥肯定会跟他一样爱吃。秋哥从来都没让他失望过……
跑偏了!蕴尉揉揉脑袋,从头开始想,秋哥对他很好,他也想对秋哥好,可是要为了对秋哥好就跟他搅基么?这算是真的对秋哥好么?毕竟性||向这事儿不像粉笔字,可以说擦就擦,说改就改。
蕴尉这一纠结就纠结到了晚饭时间,席间,他因为有心事,吃饭也心不在焉,有一口没一口的吃了几口就放下了。饭后,王铁根借口送糖宝儿回屋,来到蕴尉的房间。
“儿啊,你是不是跟小秋吵架了?”王铁根试探性地问。
“没有,爹,我们挺好的,您别多想。”蕴尉下意识向王铁根隐瞒了秋寒屿告白的事儿。
“哦,是我想多了就好,那就好!”王铁根没再追问,他或许见识不多,不聪明,但是活了这些年经验总是有一些,他可以看出儿子为了某件事烦恼,却又不想或者不能跟他们说,“有些事儿发生了就发生了,再想也没法改了,不如向前看,顺其自然,总能过去的。”
王铁根并不明白自己把儿子指向了一条什么样的道路,但是蕴尉听了他的话之后皱着的眉头明显地舒展了,“嗯,爹,我知道了。”
看到儿子心情好了,王铁根满意了,“行了,你跟糖宝儿玩一会儿吧,豆宝儿不在,都没有人陪他耍,一个过午都蔫蔫达达的。”
“嗯,行,爹,糖宝儿给我,您早点去休息吧,都累了一天了。”听到爹爹的召唤,糖宝儿扑进爹爹的怀里,团成一团,像只受伤的小受一样用脑袋蹭着爹爹,“大大,大大……”
蕴尉的心软成一团,大人吵架怎么能波及到孩子呢!下次一定要跟秋哥说说!然后蕴尉充分领略了一个一岁的孩子的精力到底有多旺盛。
第二天,蕴尉起晚了,而且腰酸背痛。早上吃饭的时候,王姜氏发现儿子坐下都呲牙咧嘴的,“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儿,太久没跟糖宝儿玩了,昨天玩的太晚,有点累。”蕴尉喝了一口粥,决定给秋寒屿一天时间,如果他今天把豆宝儿送回来,拿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然而直到傍晚,蕴尉都没有看到秋寒屿的影子,更不要说把豆宝儿送回来了。晚上关大门是蕴尉去的,蕴尉对着空荡荡的胡同瞅了半天,“我再给你一天的时间,明天再不来……哼哼!”
第二天豆宝儿还是没回来,蕴尉受不了了。糖宝儿现在不是刚抱回来的时候,找个地儿放下,时不时戳戳他都能乐一天。现在的糖宝儿能跑能钻,今天一眼没看到就钻进鸡窝了。明明豆宝儿在的时候,俩娃儿都挺安分的啊!
第三天,人依旧没有来,蕴尉的火气也上来了。不就是告白没有回应他么,至于这么小气,这么多天都不来看看自己!
第四天……
第五天……
第六天……
第七天!都够上帝创造出世界了!蕴尉终于爆发!他骑着骓宝儿去了秋府。
门房不认识蕴尉,却认识蕴尉骑着的马儿是府里三少爷的坐骑,少见的千里驹乌云踏雪。听说三少爷出门转了一圈,这马就自己跟着回来了,听当时当值的老伙计说,三少爷连缰绳都没有给马儿拴,那马都没有乱跑。可是前一阵子三少爷出门的时候马儿没跟着回来,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你这贼人好大胆子,竟然敢偷我们家三少爷的马!”
“胡说八道,你哪只眼看到这是你家的马了,你叫它它答应么!”蕴尉一肚子火,对着门房也没客气。
门房也不高兴了,“不过是个畜生,我不信你叫它它会答应!”
蕴尉冷笑一声,心想它不光会答应,还能跟我聊天呢!“骓宝儿,你是叫骓宝儿么,是就点点头!”
骓宝儿似乎不甘愿,却也配合地点点头。
骓宝儿一点头,门房吓得倒退两步,露出身后不少畏畏缩缩的脑袋,似乎都是偷懒看热闹的下人,不过有一个例外,一个三头身的小家伙啪嗒吧嗒地冲着门口跑过来,“云云,叔叔……糖宝!”
蕴尉看见今天的目标人物出现,立刻上前将小家伙抱起来,“跟蕴叔叔去找糖宝儿,好不好?”
小家伙用力点点头,“找糖宝!”
得到小家伙的允许,蕴尉也不管身后的一圈儿围观的人,抱着这豆宝儿就上了马。
门房回过神来,看到蕴尉抱着小孙少爷要走,立刻慌了,赶忙上前阻拦。马骑走也就罢了,毕竟只是个畜生,但是你怎么能把我家的小孙少爷也拐走呢!
“闪开,我家骓宝儿脾气可不好!”蕴尉话音刚落,骓宝儿就配合地冲门房喷了口气。
门房被喷了一脸口水,却没往后退,依旧伸着胳膊拦着蕴尉的去路,“你这歹人,把我家小孙少爷放下来,马儿你骑走就是!”
蕴尉跟门房僵持了一阵,发现门房虽然有些憨傻,确实真的关心豆宝儿,蕴尉放软了口气,“你家少爷知道我是谁,也知道去哪里找到豆宝儿,你跟我在这里僵持着,不如去给你家三少爷报个讯儿,你就跟他说‘来带走豆宝儿的人说了,豆宝儿被接回王家村了,你要不爱去,以后都别去了!’就这么说,知道了么?”
门房憨憨地摇摇头,“豆宝儿是谁?你带走的明明是我家小孙少爷!”
蕴尉险些从马上栽下来,见过憨的可没见过这么憨的,他索性也不说了,调转马头,我从另一边走还不行么!直到蕴尉都走远了,门房还在后面喊:“哎,你还没告诉我,豆宝儿是谁呢!喂,喂!”
蕴尉出门早,还没到中午就回到了王家村。两个小家伙见到多日不见的小伙伴,都精神了不少。蕴尉让豆宝儿带着一边儿玩去,他终于得了空闲可以歇歇。
蕴尉估摸着秋寒屿很快就会追过来,心里乐得不行。心情好了的蕴尉开始考虑做点好料的,来补偿一下自己。
后园里的黄瓜长得不错,可以用来炒个螺片。对了还有生鱼片和北极甜虾,也可以弄出来让秋哥尝尝。
今天王铁根夫妇没有出摊,蕴尉想着,不如晚上包饺子吃,茭瓜鸡蛋蛤蜊肉。之前的日子蕴尉挖了许多蛤蜊,大家都吃够了,王姜氏就把它们晒成干的蛤蜊肉,虽然不如新鲜的好吃,但是味道也不错。
蕴尉心情不错,哼着“爱情不是你想买想买就能买~”一边手里的活计不停。
先用他的宝贝海螺召唤出新的三文鱼。三文鱼太大,不可能都吃生鱼片,蕴尉便一鱼三吃。鱼头还是炖了豆腐,王姜氏爱喝这鱼头豆腐的鱼汤,蕴尉这次特意多添了些水。
鱼肉一半剁成鱼蓉,给俩孩子汆了丸子。鱼蓉留了一半等晚些时候做炸鱼丸给米宝儿带回去。
还有北极甜虾,这虾离开生活的环境很快就死了,所以吃之前再让海螺送出来好了。再就是海螺……
“我不是要吃你,是可以吃的海螺!”蕴尉抱着海螺解释半天,盆子里才出现两个丑丑的海螺,是这里人常吃的那种,个头大概有成年男人两个拳头那么大。“有没有香螺啊,不要太大的,牛眼大小就行,来一盘。”这次等的时间更久,盆里才想起啪啦啪啦的声音,足足小半盆,知道蕴尉喊够了够了,声音才停下。
蕴尉先汆了丸子,让王姜氏喂给俩孩子吃,他又撸起袖子做别的菜。“小秋今儿来不?你做这么多菜,咱们别吃不了。”
“他一会儿肯定了来!”蕴尉话音刚落,秋寒屿就进了门。
“来了啊?你可有日子没来了,小尉老念叨你呢。”王铁根扬声对屋里的娘俩说,“小秋来啦!”
蕴尉闻言举着锅铲就冲了出来,“来得正好,给我找木头劈点牙签,别太粗了,吃香螺用的!”说完又举着锅铲冲了回去。
秋寒屿也没说什么,寻了柴刀,挑了合适的木头开始劈牙签。王铁根背着手溜达到秋寒屿身边,“也就你爱听他的,吃个香螺还用这么费劲?那啥,反正你已经动手了,多劈点以后还能用。”说完溜达着领着孙子们去后园玩儿了。儿子要整治人,他总不能拆台。
第66章
秋寒屿削了一大把牙签送进屋里,蕴尉立刻又吩咐,“井里挂着一块肉,你给我拿过来。”秋寒屿乖乖将鱼肉拿进来递给蕴尉,蕴尉没接,反手递给他一把菜刀,“片片儿,要薄到举起来能看到对面的人影。”
看看手里的肉,秋寒屿沉默地接过刀开始片鱼片。不过很快被蕴尉叫停。“停停停,你剑不是刷的不错么?怎么使个菜刀这么拙?”
王姜氏笑呵呵地接过菜刀,“小秋是干大事儿的,哪能会做这种事儿,还是我来吧!”
娘俩同心协力,很快做了一桌子菜。期间,因为蕴尉要将活的虾子端上桌,王姜氏直念佛,蕴尉无奈只能将虾子煮了,“娘,这虾这样吃就吃不出它的甜味了……”
王姜氏可不管,端一盘子活蹦乱跳的虾子放在桌子上,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午饭很丰盛,蕴尉吃的很饱,吃完了也不急着收拾,拿了一个香螺逗糖宝儿玩儿。糖宝儿太小,香螺怕他咬不烂没有给他吃,可怜的小家伙急得不行,如今无良爹爹拿着香螺逗他玩儿,他就真的下口去咬,咯得小门牙疼,眼泪汪汪的。
还是豆宝儿看不过去,拍掉了蕴尉手里的香螺将弟弟领走,然后蕴尉被王姜氏数落了一通。
日子像是又回到了七天前,轻松惬意地不得了,所以蕴尉被数落了也不恼,嬉皮笑脸地跟王姜氏打哈哈,直到把她逗笑了。
笑够了王姜氏起身收拾了残羹冷炙,“你俩领孩子们消消食,然后哄他们午睡吧。”
蕴尉和秋寒屿领着两个孩子出门到后院去玩耍,没用多少时间,生物钟就让俩孩子开始揉眼睛,然后俩人一人抱一个送回屋里。
哄睡了孩子,蕴尉倚在炕头,拍拍身边的位置,“秋哥,坐过来,咱们俩谈谈。”
“谈什么?”秋寒屿终于对蕴尉说了今天第一句话。
“今天的生鱼片味道怎么样?这才是三文鱼的正确吃法……”蕴尉挠挠耳朵,不知道该怎么说。
“不错,挺好。”
“还有那个虾,那个虾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吃,因为那个虾生活在很深的海底,离水很快就死了,所以捕虾的人都是将虾捞上来之后直接在海里用海水煮熟,然后用冰……冻起来,吃的时候将冰化了吃就行。”蕴尉一说吃就滔滔不绝,险些说出冰库。
“嗯。”秋寒屿没有不耐,回答却敷衍。蕴尉也知道他想听的不是这个,可是那话实在不好说出口。
半晌蕴尉才讷讷地说:“秋哥,我现在还在守孝,还有两年多才能出孝,你等我三年,这三年咱们就顺其自然。”
“三年后呢?”
蕴尉挠挠耳朵,又抓抓头发,红着脸回答:“三年之后再说三年之后的事儿。”
秋寒屿明白蕴尉这是妥协了,他不能逼得更紧。各退一步也好,这七天,他也很难过,不如像蕴尉说的,顺其自然,如果三年之后他的感情比现在更深刻,他就绝对不会允许小尉退缩!
二人就这个问题达成了一致,日子又恢复到了过去。也有地方不一样了,比如秋寒屿比以前更爱亲近蕴尉,比如蕴尉不再总劝秋寒屿留宿了,再比如王铁根夫妇对待秋寒屿不如以前那么热情客气了……
秋寒屿却不怎么介意,反而觉得与他们更亲近了。
危机度过,蕴尉便放松下来,看看书逗逗孩子,兴致来了就用海螺召唤些新鲜的食材,下厨给家人做顿好吃的。这种时候多数发生在秋寒屿到来的时候。
蕴尉的小日子悠悠闲闲,村里的许多人家忙碌了起来,王铁根夫妇也不再出摊卖馄钝,而是东家西家的走。半个月的时间,五百斤虾皮做了出来,顺利完成了契约领了银子,村长等人笑得见牙不见眼。
王铁根夫妇也结束了顾问工作,重新开始摆摊卖馄钝。因为天热了,蕴尉心疼爹娘,本想劝他们不要出摊了,谁知老两口死活不同意,“咱家现在是不缺银子了,但是也不能坐吃山空,天儿也没多热,怎么就不能出摊了?”
蕴尉劝不动,只好进城去纸伞铺子定做了两把太阳伞。他原本以为有两把太阳伞好歹遮遮太阳,老两口没那么遭罪。谁知某天去码头一看,老两口把两把伞都支在客人坐着的地方,老两口还是站在太阳底下煮混沌。
“爹,娘这馄钝咱不买了!”蕴尉忍无可忍,天儿这么晒,还守着炉子,没钱也就罢了,可家里明明不差那俩钱儿。
谁知道蕴尉犯了牛脾气,老两口也不遑多让。最后还是在秋寒屿的劝说下,蕴尉退了一步,“爹,娘,不是不让你们出去挣钱。而是天儿热了,客人们上码头不爱吃馄钝了,越吃越热谁受得了啊?”
蕴尉这么一说,老两口也蔫了,王铁根叹口气,“是啊,这两天来摊子上的客人都不爱点馄钝了,就是点了也不喝,好好的东西都浪费了。”
“是吧!”蕴尉一脸的“你看我说的没错吧?”的表情。
“儿啊,你聪明,你给想个招儿,咱们买点别的什么好?”王姜氏盲目地信任儿子。
“天热当然喝冷饮啦!”蕴尉顺口说着。
“冷饮?那要用冰吧?”秋寒屿开始思索自己认识的冰窖。冰不是一般人家能用的,所以冰窖的冰一般都是有钱人家预定多少就存多少的。
“现在不是特别热还不用用冰,井水浸浸也凉丝丝的,不过这个放不久,有点冰更好。”蕴尉知道这会儿冰是个稀罕物,但是他并不放在心上。穿越人士必然会用硝石制冰,他怎么好坏了规矩。
“现在买冰饮还早些,还有些材料我要去准备,所以爹娘这几天就不要出摊了,娘,你在家多给我晒点小鱼干,我用来送人的。爹,你要闲得发慌就多挖点蛤蜊,晒蛤蜊肉,我一块送人。还有,爹,你看着村里要是有谁家卖扇贝,也帮我买点,我要晒点瑶柱。”给爹娘都安排了活儿,确保他们这几天都会安安分分地待在家里不会偷偷跑去出摊,蕴尉就跟秋寒屿进了城。
“我认识几家冰窖,这时候还不很热,或许能说动他们匀出一些冰来。实在不行我去秋府定冰的冰窖,提前支取一部分。”秋寒屿对蕴尉说。
蕴尉心里忽然甜滋滋的,“秋哥,是不是只要我的要求,你一定会想办法帮我达成?”
秋寒屿低头看着蕴尉亮晶晶的眼睛,心里忽然一软,誓言就这么出口了:“只要是你所愿,上山下海,我必为你达成。”
蕴尉笑了,“这可是你说的,我可记住了,我记住了就一辈子不会忘。”
“嗯,一辈子有效。”秋寒屿唇角微勾,就这么看着蕴尉的眼睛。
最后还是蕴尉先红了脸躲开视线,“那个不用买冰,秋哥你只要告诉我哪里能买到硝石就行了。”
“硝石?”秋寒屿思索了一阵子,带蕴尉去了城里一家在巷子深处的不起眼铺子。这家铺子里确实有硝石,但是并不多,铺子的掌柜也是活计,似乎跟秋寒屿很熟悉,“估计整个县城也就我这里的硝石最多了,如果这些还不够,你就只能去府城看看了。”
蕴尉道了谢,买走了所有的硝石。“咱们做实验的话足够了,要是真要卖冰饮怕是还差得远。”
“别担心,我来想办法。”秋寒屿抬手摸摸蕴尉的脑袋,让他放宽心。
最重要的原料买了,蕴尉和秋寒屿又去买了冰糖和一些新鲜果子。这时候果品品种的单一,倒是让蕴尉发现了樱桃。
“都这时候了还有樱桃?”蕴尉挑了一个尝尝,还挺甜。
卖樱桃的是个包着黄头巾的婶子,“尝尝吧,都是刚从山上摘的,就这一茬了,再没有了。”
蕴尉爱吃樱桃。在前世的时候,每到樱桃上市的季节他每天都要吃两斤,可惜樱桃的季节太短,没等吃过瘾就下市了。后来听说将樱桃放在矿泉水瓶子里拧紧,放进冰箱可以吃一年。蕴尉兴冲冲地试了,虽然也能吃,但是比起鲜樱桃差太远了。
“爱吃这个?”秋寒屿看着蕴尉包圆了大婶的所有樱桃。开始盘算,秋家在东边有两个山头,山上并没有什么值钱东西,小维爱吃不如就给他种上樱桃,既能看花也能吃果。
“嗯,味道不错,秋哥你也尝尝。”蕴尉边走边吃,开始想究竟有什么果子可以做冰饮。只加点白糖的那种太没技术含量,有点果酱啥的味道更好。可惜不会做冰激凌。蕴尉心里一阵遗憾。
“回去吧,咱们做冰沙吃。”俩人回到村子里。蕴尉先将樱桃洗了,大家伙吃了一阵子,蕴尉就开始挑樱桃核,准备煮樱桃酱。看他开始忙活,王姜氏哪里还能安稳吃,也开始动手。不多时候俩人就挑了一小盆。蕴尉将买来的白糖撒了一些进去腌渍,然后洗了手开始去捣鼓硝石。
第67章
过了小半个时辰,蕴尉在院子里喊:“娘,时候差不多了,你把那樱桃熬成酱吧。”原本应该加柠檬汁的,可是现在没地儿找柠檬,蕴尉想了想说:“添点水行了,不用再加糖了。”
王姜氏手脚麻利地开始刷锅、添水、熬酱。院子里,家里的老少爷们都围在角落看硝石制冰。经过各路穿越者验证的方法果然有效,硝石制冰不难,只是放在中间的小罐子里的称不上冰,只能说是冰水混合物。
王姜氏熬好了果酱出来让儿子尝试味道。蕴尉觉得太甜,其他人觉得还好。至于秋寒屿也说了好,却没再碰第二口,蕴尉就知道他吃不惯。
蕴尉取了一些小罐子里的冰水,加了一点点樱桃酱,搅匀递给秋寒屿,“凑合着吃吧,谁让现在的水果少呢。”
秋寒屿低头尝了一口,凉丝丝的,入口先是白糖的甜味咽下之后的回味却是樱桃果子的清甜。“很好喝!”
得到肯定,蕴尉又给每个人调了一杯,王铁根和他自己的也只加了一点点果酱,王姜氏那碗果酱多些。至于俩孩子的,只用小茶碗加了一点点冰水和半勺果酱。天还不很热,小孩子不能贪凉吃冷饮。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着冷饮,王姜氏突然想起来儿子想吃果子,“儿啊,咱家后园里种的甜瓜和梢瓜,好吃了,你想吃就自己去摘哈。”
“知道了,娘。”蕴尉想起来,码头的那些都是爷们,偶尔尝尝这冰饮或者热的不行喝杯解暑还行,常喝怕是够呛。蕴尉起身去后园摘了俩梢瓜一个甜瓜,洗净去皮切成刚好入口的小块放在大瓷碗里,一起架在硝冰的盆子里。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蕴尉将果子端了回来,同时将小罐子里的冰碴捞出来洒在果子上,又撒上一些白糖。
一海碗的果子没几下就被吃光了,就连碗底的汤都被王铁根喝了。“从来没觉得梢瓜这么好吃。”这时候的梢瓜类似甜瓜,却没什么甜味,味道像是黄瓜却少了三分黄瓜的清新的味道,都是穷人家用来打牙祭的果子。
“以后要是卖的好,咱们可以找村里的人收点,两个钱就能买一堆了吧?”蕴尉砸吧砸吧嘴,他也没吃够。可是后院那几个瓜都要用来卖钱了,不能敞开吃。
“嗯。”王姜氏点点头,“这东西不值钱。正好这阵子各家都给咱们送东西,我都没要。你要爱吃这个,我就跟他们说,让他们给咱们送梢瓜来。他们全了情谊,咱们也得了便宜。”
“娘,我不懂这些,你跟爹商议着办吧。本来咱们帮村里就不是为了这点东西,得了好处的能记着咱家的好就行。”蕴尉挠挠头,在村里的人情往来他实在处理不来。
“嗯,放心吧,我有数。咱们跟他们要点梢瓜,他们还要谢谢咱们呢,原本说是要每家给咱们钱,正好接着这个让你爹回了。要是真收了钱,那就是好事没办成,惹得一身骚了。”王姜氏对村里的人情世故看的透彻,后面的事儿也处理的好。
新买卖就这么被决定了,王铁根夫妻有了奔头就想立刻出摊,却被蕴尉拦住了。“娘,这冰不好放,咱们要合计合计做一个家什儿好放冰啊!还有,这硝石也不够还需要去买,所以,娘,您别急,在家陪豆宝儿、糖宝儿好好玩两天再说。”
王姜氏想了想,也觉得这买卖不是一天就能做起来的,所以只能妥协。蕴尉也没磨叽,画了图纸和王铁根去了木匠铺子做推车。秋寒屿则去了府城寻更多硝石。
“这还没开张就把之前赚的银子都花了了,这要是开起来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呢。”做小车花了小一两银子,买硝石还不知道要花多少,王铁根开始心疼。
“爹,这成本高,咱们提高售价啊,这冰本就是稀罕物,贵点也是应当的!”蕴尉安慰王铁根。他想这法子本也不为多赚钱,只是因为老两口闲不住,找个不那么遭罪的营生给他们罢了。
王铁根点点头,“对了,这阵子你一直忙活买卖的事儿,好些日子没做文章了。后边的事儿我都能做,你就甭管了,好好念书,再去看看你老师。”
蕴尉一想,自己确实大半个月没去看过老师了,便同意了王铁根的提议,回家安安稳稳地做了两天文章。
老学正看到蕴尉来找他颇觉意外,热情地招呼蕴尉到他身边坐下。“最近如何?可还做了文章?”
老学正的关心让蕴尉很不好意思,连忙拿出做好的文章,“做了两篇,还请老师指点。”
老学正接过文章,还没看先说了两声“不错,不错”让蕴尉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些日子准备参加秋闱的学子陆续启程,你却只能枯坐家中,我还怕你心绪不平呢,看到你过来就知道你的心态不错。挺好!”
在老学正眼中,蕴尉腼腆地低下头,而实际上蕴尉是羞窘地低下头,他根本就把这事儿忘干净了好么!
老学正看过蕴尉带来的文章之后发现蕴尉的文章还有了进步,觉得这弟子不是表面上装作不在乎,而是从心底调整好了心态,便觉得这个弟子沉稳有度,不为外物所扰,就对这个弟子越发满意。在蕴尉临走前还狠狠夸了他一番。
蕴尉出了老学正家,先拍拍发红的脸颊,又揉揉发烫的耳朵,被人夸也是挺难为情的事儿呢!
感叹够了,蕴尉本想回家,突然想起来很久没有看到米宝儿了,既然来了又没有别的事儿不如顺道去看看。
赶巧,今天当值的门房又是那日那憨直的门房。门房一开门看到蕴尉,立刻如临大敌,“你,你怎么又来了,我家小孙少爷不在。”
蕴尉今天心情好,想着米宝儿这会儿应该还没散学,便决定逗逗的这憨憨的门房,遂道:“我知道啊,他已经被我拐走了,我今天来找你家长孙少爷。”
“你,你,你……大胆贼人,光天化日,你,你……”门房简直快哭出来了,这人明明是个坏蛋,怎么看起来还那么像个好人?
蕴尉逗门房逗的正开心,就听见身后响起一个声音,“蕴公子?好久不见!”
蕴尉转过身,“原来是秋二公子,失礼了,今日是来探望米……探望文瑄的,不知道可否行个方便?”
“方便,自然方便,请进!”秋二对蕴尉不仅客气也足够热情,却让蕴尉暗自戒备起来。这秋二不是啥好货呢!
秋二也算有几分眼色,进了大门之后便对蕴尉拱拱手,“蕴公子,这……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可否让我这小厮为你引路?”
“不敢耽误二公子,二公子自便!”蕴尉躬身还礼。
“招呼不周!”
“不敢!”
客套两句之后,小厮先引着蕴尉去了秋寒屿的院落。秋思坐在院子里的树下领着几个小丫头做针线,听见引路小厮的招呼,抬起头看到跟在后面的蕴尉,惊讶不已,立刻放下手中活计,提着裙角快步迎了上来。
“见过蕴公子!”秋思向引路小厮道了谢,指挥小丫头们一个去取了个荷包过来,一个去跟秋寒屿通报。
打发走了引路的小厮,蕴尉才跟着秋思往里走,“好久没看到米宝儿了,今天去过老师家,没啥别的事,顺路过来看看他。”
秋思抿着嘴笑,“长孙少爷也常常念叨您呢,说您做的鱼丸好吃。”
蕴尉也笑,“这个小吃货,究竟是想我还是想我做的好吃的?”俩人正说着,秋寒屿接到通报迎了出来。“我正要去寻你!”
“嗯?秋哥找我有事儿?”蕴尉跟着秋寒屿进了内室。秋寒屿跟他说起自己已经传信给府城的友人,确定可以弄到一大批硝石,不过他要亲自去取。
蕴尉皱起眉,这事儿最好他去办,可是他有孝在身,不好远走,所以这事儿还是只能拜托秋哥。
“嗯!”秋寒屿本来也是想揽了这个差事的,“米宝儿暂时跟你。”
这些日子米宝儿跟着秋寒屿共住一个院子,秋寒屿还开始教授米宝儿武艺,叔侄俩渐渐处出了一股父子般的情谊。“放心吧,我会把米宝儿喂得白白胖胖的!”
“武艺不可荒废!”读书蕴尉自会看着,可是武艺却没人看顾。米宝儿武艺刚刚入门,若此时松懈,则以后都很难再练起来了。
“嗯,明白,我看着你还不放心么!”蕴尉还要再跟秋寒屿表表决心,就听见门外米宝儿在喊:“蕴叔叔来了?蕴叔叔,蕴叔叔!”
米宝儿看到蕴尉很开心,跟蕴尉絮絮叨叨说了许久最近发生的事儿,说了他们私塾新来一个塾师,竟然是同进士出身。
看着米宝儿一脸崇拜地说着那人,蕴尉有些不喜,“同进士,如夫人,都是名字好听,有啥可推崇的?”
米宝儿一看蕴尉不高兴了,立刻改换话题。蕴尉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他自己说的那句话,也不过是随口一言并未走心,然而就是这么一句话却给秋寒屿叔侄惹来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第68章
此时一切尚未发生,蕴尉考校了米宝儿的功课,也告诉了他要带他去王家村暂住的事儿。米宝儿闻言,忍不住乐得蹦起来,一点看不着往日小老头的样子。
秋寒屿跟蕴尉商定的是第二日一早出发,届时先把米宝儿送到王家村,他再带着覃思去府城。可是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蕴尉也没看到叔侄二人的影子,他便有了不好的预感,坐卧不宁了一阵子之后,蕴尉忍不住了骑着骓宝儿进了县城。
一回生二回熟,第三回再见到那个门房的时候,蕴尉冲他点点头,“昨天刚来过,还认得我吧?你家三少爷和长孙少爷出门没有?”
门房摇摇头,“学正大人来了,还有族里的族老也来了,说是找三少爷有事儿,所以他们都在正堂呢!”大家伙儿都偷偷去看热闹了,所以本不该当值的他站在了这里。
门房说不清楚,蕴尉能得到的信息有限,并不能拼凑出学正驾临的原因。“我进去看看!”
门房为难地拦了一下,“家里有重要客人呢!”
蕴尉退了一步,“那好吧,我不看了,我是来找米宝儿,就是你家长孙少爷的,能进去不?”
门房想了半天,觉得长孙少爷不用待客,此时也没啥事儿,有客人来看他,作为门房不应该阻拦?于是门房同意了,他原本要去通报的,可是蕴尉说他跟米宝儿约好了,不用通报,然后蕴尉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了府,直奔大堂。总觉得那些人凑一块没好事儿,尤其还寻了秋哥去,肯定更没好事。
蕴尉到的正是时候,正听到一个陌生的男人质问秋寒屿一介白身怎敢嘲笑有功名的人,尤其这人还是学正大人的亲弟弟。蕴尉听到这儿有些摸不着头脑,秋哥平日连话能不说就不说,怎么去嘲笑算不上认识的学正大人的弟弟呢?
“吾言何?”秋寒屿冷冷地看了一眼说话的男人。
“你,你,你说‘同进士,如夫人,都是名字好听,有啥可推崇的?’是也不是?”男人一脸笃定,仿佛亲儿听到一半。
蕴尉在门外听到这话觉得有些耳熟,仔细一回想,这这不是自己说的么?
“在何处?”
“就在你自己的院子里,你不光嘲笑了学正大人的兄弟,你还对你的庶母不敬,你……”秋寒屿波澜不惊的样子让男人几乎跳起脚来,不过他还没说完就被外面的蕴尉打断了。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那个……”蕴尉抬腿进了堂屋里,“我刚刚路过,这位大叔比较激动,说话声音比较大,所以我就不小心听到了一点点。那个,我有个问题,大叔,你是哪位?人家在自己家屋子里说话,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男人哽住,下意识往屋子一角摆着的屏风那边望去。屋子里本就比较暗,那屏风又摆在角落,本不引人注意,男人这么一看,大家都跟着看过去,蕴尉也不例外。
屏风后面究竟有什么看不清,影影绰绰可以看到后面有人在动。
蕴尉大概可以猜到屏风后面的人是谁,冷笑一声。“秋哥,你好歹是个主人家,客人做了这么久,你都不唤人招呼么?”
“来人,上茶!”秋寒屿从善如流。
可府里是二夫人管家,下人们都不敢听从秋寒屿的命令,怕再惹来二夫人的不喜,以后在府里要遭罪。
眼看着秋寒屿的命令无人执行,蕴尉又笑了,“秋哥,你这秋府好家教,堂堂嫡二少爷的命令竟然无人执行。听说府里管家的是你的二姨娘?果然好手段啊!”
刚刚冲着秋寒屿叫嚣的男人见情况不对,立刻开口道:“你是何人?今天是我们秋府的家事,与你何干?”
“既然是你秋府的家事,为何要请学正大人来?难道学正大人也是你秋家人?”蕴尉无辜地反问。
“这……”男人的脸又换了个色,看向坐在首座的学正大人。学正大人面无表情,低着头研究自己袖子上的花纹,好似它多么值得细细研究一般。
蕴尉也看了学正大人一眼,见他没什么表示就继续说了下去:“就算你们不叫学正大人来,你这家事也有我的份儿,因为那句‘同进士,如夫人’的话是我说的。”
“小尉!”秋寒屿没想到蕴尉竟然当着学正的面儿就把这话给认下了。
蕴尉抬手示意秋寒屿无事,“首先要尉跟学正大人告罪,在进来之前,尉并不知道大人的弟弟是同进士出身。那话也不过是尉教导晚辈,哦,就是这秋府的嫡长孙,秋文瑄。这孩子聪明伶俐,与我一同读过一段日子的书,虽然不敢说蟾宫折桂,但是金榜题名也是大有可为,为了鞭策他上进,尉说了那句话。”蕴尉笃定学正不会小心眼到为了这么点儿事儿难为他,君不见前几日他当中不给学正大人面子,学正大人也没给他穿小鞋么。而且,反正都得罪过一次了,再来一次也不妨事吧?
男人一看蕴尉担了这名声,有些急眼,“这……这事儿本不与你相干,你莫要因为与秋三关系好就乱担罪名。”
“大叔,你脑筋不清楚了吧?我可以一个要科举进士的秀才,会在学正大人面前乱担这种罪名?若是惹恼了学正大人,我这一辈子就完了!反而是秋哥若是担了你说的罪名,最大也不过是‘不敬庶母’。可不敬庶母是个什么罪名?秋哥的生母,秋府的正室大夫人还在,一个庶母而已,不要说秋老爷已经西去,就是秋老爷还活着,庶母也不过是个妾,妾是什么?大家都是男人,不用我多说了吧?”
“撕拉~”屏风里响起一阵裂帛之声,打断了蕴尉的话,蕴尉乜斜了屏风一眼,继续说道:“所以,我今天说‘同进士,如夫人’这话是我说的,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今日各位把学正大人也请到府上来,可不是为了让大人给你们评评理这么简单吧?你们是确定我会来?”蕴尉沉吟一下,“如果我没主动来,你们也会派人去引我过来吧?借口也简单就说米宝儿病了,我就会乖乖跟来了。怎么样,我如此爽快地入了套,还承认了那话是我说的,你们满意不?”
蕴尉笑眯眯地看着厅堂中间的男人。男人没想到蕴尉把他们的计划都揭穿了,脸上一阵青,一阵红。
“撕拉~”屏风后面又是一阵裂帛声。
“屏风后面是二夫人吧?”蕴尉往屏风面前走了一步,“这一群男人在议论问题,你一个后宅妇人在这儿待着不合适吧?我们都努力忽略你了,你偏偏还这么努力找存在感,让小生不过来给你见礼都过意不去啊!”
“你既然知道本夫人在此你还敢如此大放厥词!”二夫人怒到不再遮掩,索性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大放厥词?小生愚钝,还请二夫人指正,小生哪句话说错了!”蕴尉半垂眼睑一脸诚恳地问。
蕴尉的话虽然不好听但基本都是说对了的,即使没说对,二夫人也不会再拣着那些骂自己的话再说一遍。
“还有更大胆的揣测,小生都没好意思说,既然二夫人已经认定小生大放厥词了,那小生说个痛快。”蕴尉撇了二夫人和厅中男人一眼,对着上座的学正大人行了个礼,“昨日小生来拜访友人,因怒世侄不争,说了那句话,今天一早这话不仅穿到了外面还请来了学正大人,会这么做、有能力这么做的人是谁?”说到这儿蕴尉看向二夫人。
“这人安的什么心,就不用小生赘言了。关键是愿意配合这个局的人……”蕴尉又看了看那个男人,“究竟是得了什么好处呢?钱?权?还是……色?”
“放肆!”二夫人的脸黑的连她脸上的粉都遮不住了。
蕴尉举起双手做投降状。“二夫人,这段儿小生可没说半关于你的字,下面这段儿才是说你的,本来小生是不想说的,可是你都站出来了,小生稻香问问你,听闻你是死了丈夫的吧?就算妾不用守寡,你这么……”蕴尉抬手比划了一下,“花枝招展?合适么?”
蕴尉一个字儿也没明说,可是在场的人不约而同地联想到,这二夫人与男人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
“我,你……”二夫人抚住胸口,剧烈喘息,显然是气得不轻。
“蕴秀才!”学正大人终于研究透彻了袖子上的花纹,“这毕竟是人家家事,你一个外人,不该多言!”
蕴尉连忙躬身行礼,“尉受教!”
“秋老爷请过府饮茶,只是本官还有其他事务要忙,这杯茶怕是等不到了。”学正起身走向男人。蕴尉这才知道这男人也姓秋,大概是秋家某个分支的亲戚。
第69章
蕴尉的想法一转,学正已经走到了男人面前站定,“秋老爷请我过来这一番情谊,本官也不可辜负,且送你一句话,‘嫡庶有别’,嫡脉嫡支的事儿,分脉分支就不要插手了,免得好事做不好还惹一身腥。”
说完,学正大人甩甩手就要走,走到门口忽然停住脚步,回身冲蕴尉道:“还不走,准备等人管饭么?”
“那个,尉与世侄约好,要接他到家中小住的。”蕴尉有些茫然。
秋寒屿走到他身边低声道:“今儿不走,处理家事,明天我将米宝儿送去。”
蕴尉点点头,学正催促道:“还不快走!”
“是是是。”蕴尉赶忙跟着学正出了秋府。
学正大人是坐轿来的,蕴尉是骑马,二人本应该就此分开,谁知道学正大人挥挥手让轿夫先走,他要自己走回去。如此,蕴尉就不好骑马先走,只得跟在学正身边。
学正不说话,蕴尉也不说,只是暗自揣测学正大人的身份。学正虽然也是官儿,可不过是从八品,比星爷的九品芝麻官只高了半级,然而这学正大人言行举止处处透露这大气。蕴尉没见过县太爷跟学正的相处,可是莫名的,他觉得县太爷见了学正也要低头。
“想什么?怎么不说话?”学正侧脸撇了蕴尉一眼。
“在想大人仙乡何处,那里一定人杰地灵才会出大人这样钟灵毓秀的人物。”蕴尉连磕巴都没打一个瞎话就出来了。
“哼,”学正侧身冲蕴尉笑笑,“原来你也会说好听的话,可是现在才对本官言不嫌晚点么?尤其是在你刚刚伤了本官颜面之后!”
(⊙﹏⊙)蕴尉呆住,这是要秋后算账么?“大人,尉确实不知令弟是同进士,若是知道……”
“知道又如何?就不说了么?”学正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看着蕴尉。
“大人睿智无双,一定可以看穿这是小人的挑拨之计。”蕴尉只得告饶。
“是不是挑拨,若不是你这句话让人拿住了把柄,又怎会有今天这番是非?”学正大人正色道:“我早就告诉过你,要谨言慎行,你却还是嘴上没把门的,什么话都往外说,你这样将来如何在官场上行走?”
“这个……”蕴尉有点傻眼,这是不是扯的有点远,怎么就扯到官场行走了?学正大人你是不是对我太有信心了?
“前学正大人对你很看好,我也觉得你学识不错,可是学识不错的人很多,真能当官当大官的人却少,你知道为什么么?”学正问完,也不等蕴尉回答,转身径自往前走。
蕴尉沉默了一阵子才道:“大人,尉可否问个问题。”
学正偏头瞥了他一眼,意思是:问吧!
“大人为何如此高看尉?”蕴尉心里开始犯嘀咕,这新学正对他也太好了吧?三番两次伤面子还能一点不计较,要不是心胸真的宽广,要不就是有所图。这个学正是哪一点?
“最早是因为前学正大人给我推荐你,后来我看了你的文章觉得你确实是个可造之材,再有……现在还不该你知道的时候。”学正半遮半掩地说了说,越发让蕴尉犯嘀咕。
“今日大人所言,尉已经铭记在心,多谢大人指点。”蕴尉在学正身后做了一个揖礼。学正仿佛身后有眼睛一般,抬手挥了挥。
蕴尉又跟着学正走了一段路,在岔路口的时候,学正抬手放过了蕴尉让他可以骑马回家。
蕴尉一路与骓宝儿聊着天顺顺当当地回到家,被留在秋家的秋寒屿却在同时开启对战模式。
秋二夫人今日被蕴尉一番冷嘲热讽,丢了大面子,学正从头到尾眼角都没扫她一眼,让她更加下不来台。外人一走,她就想要发作,却被人抢先一步。
“她给了你什么好处?”秋寒屿站到男人面前,接近一米九的个头足以傲视当下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男人,被叫做秋老爷的男人也不例外。
“秋老爷”仰起头,第一次感觉到这个一直被忽视的秋府嫡三少爷已经长成一个英伟的青年,一个他不能再欺辱、忽视的青年。“我……”“秋老爷”的嘴唇抖了抖没有说下去。
“带着她给你的好处,离开桃源县,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否则别怪我不顾念亲戚情谊。”秋寒屿面冷如铁,让“秋老爷”拒绝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秋老爷”看看站在不远处的二夫人,这个女人许诺在事成之后给他两间铺子,现在她还会承认么?不,她的性子自己不是早就知道了么?出了名的翻脸如翻书,事情没成她不仅不会兑现自己的诺言,八成还会反咬自己一口,都怪自己被迷花了眼……“我,西边新开了条商路,我,我想去碰碰运气,可是你的婶婶和弟弟……”
“你做这些之前就该想到他们!”秋寒屿说完,绕过男人就要离开。
“站住!”再次被无视的二夫人精致的脸孔都扭曲了。“秋寒屿,你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庶母!”
“庶母?”秋寒屿冷笑一声,“覃思,去请各家族老来!庶母既然想闹大,我们就闹大!”说完也不走了,直接回到厅内的上座坐下。
覃思之前一直在门外候着,听到有人发难急得不行,后来蕴尉出现,他是下人中唯一欢喜的。秋寒屿在屋里喊上茶的时候,覃思本想去的,可是又怕主子吃亏连个帮手的人都没有,没等他犹豫出个结果,里面又不要茶了……
这时候秋寒屿吩咐他去请族老,他没有犹豫立刻就走了。他算是看明白了,学正大人和蕴公子走后,其他人加在一起也不是少爷的对手。
覃思动作再快也没法在同一时间通知所有族老,家里的下人少爷能支使的不过是他跟秋思两人,秋思是姑娘家不好出门,只能他自己跑腿,恰巧出门的时候碰到了那个憨憨的门房下值。憨门房主动提出帮忙,两人分头,用了大概半个时辰的时间通知了所有的族老,等到组老们到齐,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秋寒屿不爱说话,自然不会费口舌说明今天所发生的事儿,“秋老爷”主动开口述说了今天事情的前因后果,着重描述了二夫人窥伺嫡子所居院落没安好心,淡化了自己拿人钱财出头找事儿。
秋寒屿没有开口,默认了“秋老爷”所言。“秋老爷”见秋寒屿没开口否定自己,心底有了计较,又说了二夫人今天如何在学正大人和外人面前丢脸,不仅丢她自己的脸还丢了秋府的脸,而且二夫人虽然是妾,秋老爷毕竟不在了,她还如此浓妆艳抹,着实不像话!
不管“秋老爷”说了什么,秋寒屿始终坐在一旁不发一言。“秋老爷”言毕,二夫人欲争辩,却被年纪最大的族老喝止,“你是什么身份?爷们们说话,你一个娘们在这里站着就不像话了,还敢插言!”
二夫人的脸孔像是吞了个苍蝇。秋寒屿依旧站在一边半垂着眼,不发一语。
这个族老年岁最长,为人也最为古板,当初秋爹提出将二夫人提为平妻,就是因为他不同意所以一直拖到秋爹死,这事儿也没成。族老发过一通脾气之后,转向秋寒屿,“三儿,这些年你受了这么些委屈,你为何不跟叔公们说?”
“家丑不可外扬!”秋寒屿不咸不淡地说。这当然不是真正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什么,这些老家伙没必要知道。
“好孩子,好孩子,委屈你了!”族老点头,“今天这事儿听你的,你说要怎么办吧?”
“分家!”秋寒屿毫不犹豫地说出自己的要求。没曾想二夫人还没提出反对意见,门外先响起了一声“不行!”
众人闻声皆向外望去,“不行,我不同意,他们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分家!”伴着声音而来的是秋母方氏。
“那你说怎么办?”族老一看见方氏进来就没了好脸色,从秋爹去了,族老就没少被方氏烦,开始还会同情她,后来见着就烦。
“不过一个贱人和贱人生的贱种,统统撵出府去就行了!”方氏趾高气昂地回答。
族老忍住没有骂人,脸都憋紫了,“二儿归根结底都是五郎的血脉,你身为嫡母怎么能如此苛待庶子?你的气度呢!”
“我的气度呢?我忍了她们母子二十多年,现在她如此对我的儿孙,您老说我的气度呢?”秋母看向二夫人的眼神恨不得带上钩子,可以从二夫人身上剜下两块肉来。
从秋母进门,秋寒屿便没再开口,听到秋母所言他也没有任何表示,这一切他早就猜到了,半垂的眼睑下闪过一丝嘲讽。
“方氏,苛待三儿叔侄的不是二儿,你们女人之间的争斗是你们的事儿,莫要扯到分家上来。”族老的脸拉的老长。“三儿,你爹不在了,你跟二儿也不是同母所出,硬要生活在一块徒增矛盾,分了家个人奉养个人的娘亲也好,这事儿我同意了,只是你们兄弟一场,你不能错待了你的庶兄。”
第70章
“我不同意,不同意,不同意!”秋大夫人方氏歇斯底里地叫,“秋寒屿,你今天敢同意分家,你就不要再认我做娘了!”
“您意如何?”秋寒屿终于抬起眼,声音冷得几乎掉下冰碴。
方氏被问得一愣,随即道,“让这贱人交出管家权,这个家该由我来管!”方氏想着只要自己执掌中馈,想要磋磨一个妾和一个妾生子还不易如反掌?
方氏这个要求提出来,族老们没提异议,本来就该正室夫人掌家,如果不是秋爹偏心,哪里还有二夫人什么事儿。秋爹所作所为让他身后没留下什么好名声,有头脸的人家都把这当成笑话传呢,如今要掰正,族老们不会也不能不同意。
族老们再次征询秋寒屿的意见。秋寒屿看着眼前他应该称为娘的女人,“这是您所愿?”
方氏仰起头,这二十多年来她从没这样扬眉吐气过,“是!”
“那,如您所愿!”秋寒屿转过身不再看方氏,对族老道,“各位族老都在,请姨娘立刻封闭公中的库房,交出钥匙、账册!”
在族老监督下,二姨娘根本来不及做什么手脚,只是账册和钥匙很快交接完毕,只待接下来方氏对照账册核对库中的财物了。
一切交接完毕,秋寒屿提出要带米宝儿去县城外的别庄暂住。他给出的理由是,米宝儿要考童生试了,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和一个学识丰富的夫子。
“文瑄将来要接掌家业,不需要考取功名!”方氏又提出反对意见。
“您是要文瑄将来入商籍,做一个处处低人一等的商户么?”秋寒屿知道,当初外祖父之所以将所有的家产都当做女儿的陪嫁,一方面是因为他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另一方面是因为秋爹是有秀才功名在身的,身为商户的老爷子想靠着女婿改换门庭。结果门庭是改换了,家里的铺子、田产都改成姓秋了。
“那在家里也能读书做学问!”方氏还有话说。
“读书需要静心。”秋寒屿没有看方氏,只说了这么一句话。这一句话却深得族老们理解。有方氏这么个祖母,说多糟心就多糟心,住的远了眼不见心不烦,好好用功读书挺好。
然后秋寒屿就打包了米宝儿、覃思、秋思,外加一个憨门房当天就去了县城外的别庄,只留秋母一个人在府里作。
今日这事儿看似是嫡支占了上风,事实上占便宜的却是庶支。公中的财物是不少,可都是死物,没法子生钱的。反而秋府的人情往来,主子下人的花用都要从里面出,如果不是因为秋爹以此为借口将铺子都给了庶支的秋二,庶支会接这个烫手的山芋?
如今方氏将主持中馈的权力要了回来,却没提铺子的事儿,她迟早要吃苦头的。
离开秋府的主仆五人出了城就分道而行,覃思、秋思和憨门房去别庄,通知别庄的仆役收拾出主子住的屋子,而秋寒屿叔侄二人直接去了王家村。
蕴尉没料到这对叔侄竟然会在傍晚的时候过来,看到秋寒屿面沉如铁立刻意识到他跟学正离开之后肯定还发生了别的事儿。当下也没多问,借助法宝海螺整了一桌子海鲜给一家人打牙祭。
等到夜幕降临,该入睡的时候,蕴尉才问了出来,“秋哥,今天发生什么事儿了?”
炕的另一边,秋寒屿一直沉默,就在蕴尉以为秋寒屿睡着了的时候,秋寒屿道:“秋府不再与我相干。”
秋寒屿侧身看着炕头的蕴尉,“我总以为自己已经对那个家失望了,不会再抱有期待,可是每次我仍能被伤害,这一次我是真的决定不再管了,我所需要的,所珍视的都在这里了。”
蕴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一般这种时候作为朋友都是劝和不劝分的,“秋哥,那毕竟是你的母亲……”
“是啊,她是我的母亲,可是她却不信任我。今日我所言明明是为所有人好,她却因此而仇视我!”秋寒屿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蕴尉却从中听出浓重的哀伤。
蕴尉爬起来,小心地将三个睡在中间的孩子挪开,自己躺在秋寒屿的身边,“秋哥,人与人之间的相处讲究缘分,即使是母子也是一样。我娘早早地离开了我,我们母子的缘分只有这么多,可是不代表我就无法再享受母爱。我干娘,你也是知道的,亲娘也不过是如此了。所以,不要因为一个人伤了你,你就萎靡放弃。”
秋寒屿侧身将蕴尉拥入怀中,抱紧,在蕴尉耳边轻声说:“小尉,谢谢你在我身边。”说完,将自己的脸孔埋入蕴尉的颈间。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颈间,蕴尉左半边身子不由自主地浮起一层小疙瘩,然后酥麻微痒的感觉传遍了全身。蕴尉僵硬了身子,连呼吸都无意识地放轻。
秋寒屿收了收手臂,让蕴尉更加嵌入他的怀中,嘴唇状似无意地擦过那纤细嫩白的脖颈。蕴尉觉得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秋,秋哥……”
“睡吧,我不做什么,让我抱抱就好。”秋寒屿微微抬起头,呼吸扫过蕴尉敏感的耳朵。
蕴尉欲哭无泪,秋哥你是不会做什么,但是我会啊!下腹已经开始发热了。“秋,秋哥,这样我睡不着……”
蕴尉感觉到秋寒屿温热的柔软的唇碰了碰他的耳朵,然后自己被松开,像个洋娃娃一般被秋寒屿摆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重新搂入怀中。
新的姿势让蕴尉的脸埋在秋寒屿的胸膛。听着耳边咚咚的心跳声,蕴尉感觉很安心,“秋哥,我会一直陪着你。”
搂着蕴尉的手臂紧了紧,“嗯。”
听到自己耳边的心跳有加快的趋势,蕴尉识相地转移话题,“那个,秋哥,你穿着衣服的时候还觉得你挺瘦的,没想到还有胸肌呀!”虽然没亲眼看到,但是隔着薄薄的中衣,脸可以感受的到。
“你喜欢?”秋寒屿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蕴尉在秋寒屿怀里点点头。“想摸摸?”秋寒屿的声音带了一丝丝的暗哑。“咚咚咚”耳边的鼓点变得更加快。
这个话题好像更危险啊!蕴尉的从脸开始,延伸到整个身体都开始发烫,“那个,不,不用了,晚了,我困了,睡吧,睡吧!”蕴尉连忙闭上眼睛装睡。
蕴尉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因为今天入睡的姿势第一次尝试,有点不太适应,事实上,他入睡挺快,睡眠的质量却不太高。
半梦半醒间,蕴尉感觉到唇上一片温润,半梦之中因为自己流了口水,还想着,不能流在秋哥的胸口,多丢人啊!于是伸出舌头舔舔……
嗯?舌头怎么缩不回来了?啊!缩回来了!咦?怎么多了一个……什么?软软的,温热的,嘬嘬还有还会动耶!
不对!自觉去睡觉的神志有了两分醒来的倾向,不会是被秋哥偷亲了吧?蕴尉咂咂嘴,不会的,秋哥怎么会做这种事儿!
蕴尉翻个身,脸蹭了蹭温热光滑的枕头,好舒服,继续睡吧!
看着怀里的人在睡梦中也露出笑容,秋寒屿心软成一摊。他只愿怀中人一生一世都能保持这种单纯无忧的笑容,为此,他可以付出一切,即使是性命也在所不惜。
习惯了早睡早起的蕴尉第二天早早地就醒了过来,他仍枕在秋寒屿的胸口,可是睡前系的好好的中衣不知何时被扒开了,昨天晚上只用脸感受过的胸肌展露在蕴尉的面前。
舞草,这一大早的画面有点香艳,刺激有点大啊!
蕴尉下意识摸摸鼻子下面,还好还好,定力还够,没有流鼻血!
“小尉醒了?”秋寒屿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晨起是常会有的性||感沙哑。
“嗯,啊!”蕴尉无意识地抹抹嘴角才抬起头,“醒了!”看到秋寒屿眼下有淡淡地青影,蕴尉担心秋寒屿还在被昨天的事情困扰,“秋哥昨晚睡得不好么?”
“睡得很好!”秋寒屿昨晚基本没有睡,因为与小尉相拥入眠的滋味太过美好,让他兴奋地有些睡不着。虽然两人并不是第一次同床共枕,但是可以肆意将小尉拥在怀中,还是第一次!让一向以自己的自制力为傲的秋寒屿也忍不住偷偷做了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
“哦,那就好,秋哥,新的一天开始了,所以过去的事儿就让他过去吧!”蕴尉一大早就给秋寒屿灌心灵鸡汤。
“嗯,好!”秋寒屿微微勾起唇角,“只是……小尉,你顶到我了……”
蕴尉呆了两秒,然后迅速将自己的脸埋进被窝里。
“小尉需要帮忙么?”秋寒屿的话中带着罕见的笑意。
“不,不用了!”蕴尉迅速抬头回答。然而只是短短一瞬间,蕴尉并没有看漏秋寒屿眼中的笑意,衬得他整张脸都柔和下来。
秋哥这样真好看!蕴尉有些花痴地想。不对!他怎么这么容易就被迷了过去,“我,我这是晨起的正常反应!每个男人都会有的好不好!不许笑!”
第71章
“嗯,不笑,那么,小尉需要帮忙么?”秋寒屿眼中、话中的笑意更浓,脸上却听话地没有露出一丝笑容。
蕴尉又羞又窘,胡乱抓了一件外衣套上,“不用!”然后气恼地跳下炕,去圈里解决问题去了!
等蕴尉回来的时候,几个小的已经醒来穿戴好,准备洗漱了,可是秋寒屿却没见人影。
蕴尉撩开门帘进屋,屋里的卧具都以归置好,被褥也被叠好放了起来。唯一不整齐的就剩了坐在炕头,只着中衣的秋寒屿。
“秋哥怎么还不穿衣服?”蕴尉努力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淡然地问。
“我的衣服被小尉穿走了!”秋寒屿可能面瘫惯了,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比蕴尉要高明一百倍,可是他说的话却明晃晃地在提醒蕴尉刚刚发生了什么!
“难怪我觉得不舒服!”蕴尉的脸都红透了,却还在装什么也没发生。脱下衣服的动作还算正常,但是给秋寒屿的时候却是将衣服团成一团扔进秋寒屿的怀中,“你就没有别的衣服了么?非要不穿衣服等我回来,你是故意的吧?故意的吧?”
秋寒屿也不生气,反而觉得小尉这样像极了炸毛的小猫咪,可爱的紧。“昨日来的匆忙,并未带换洗的衣服过来,以前留在这里的已经不当季,不能穿了。”
听到秋寒屿的解释,蕴尉觉得自己错怪了秋哥,可是抬眼看到他眼中不容错辨的笑意,蕴尉又觉得秋哥一定是故意逗他的!
“小尉,起来了没?赶紧洗脸,要吃饭了!”王姜氏站在门口喊。她刚刚明明看见儿子从外面进来,难道又进去睡了?不能啊,几个小的都起了,以前几个小的起了小尉再困也不会再睡了。
“好的,娘,就来!”蕴尉别别扭扭地接过秋寒屿递过来的他的衣服穿戴好,撩开门帘出去的时候脸上的热度仍然没退。
王姜氏看着儿子和小秋一前一后从屋里出来,儿子脸上的红晕未退,这要换成是个姑娘,分明是一脸娇羞啊!
王姜氏捂住胸口倒退一步,今早受刺激有点大的人不止一个了!
察觉到儿子跟秋寒屿之间有了点什么,王姜氏不自觉地在面对秋寒屿的时候就带了脸色,太过明显以致于除了几个孩子,大人们都察觉了。
蕴尉居中努力调和,王铁根也一个劲儿给老媳妇使眼色,这顿早餐才平平稳稳地吃完。吃过饭,秋寒屿就提出要去府城办事儿,离开一段日子。
“去吧,去吧,去的日子越久越好,米宝儿和豆宝儿有我们呢,没事儿你就不用回来了!”王姜氏率先开口,她想立刻将儿子跟小秋分开,日子久了感情淡了,俩人就能变得正常,各自婚娶了吧?
蕴尉哭笑不得,“娘,秋哥是要去府城给咱家买硝石,您不让他回来,咱家买卖还做不做了?”
“啊?”王姜氏光想着让两人分开,忘记了秋寒屿此去是帮自家的忙。新买卖和儿子,王姜氏毫不犹豫地选了儿子,“那个,府城离这儿远,小秋别急着赶路,慢慢走没关系,在府城要是有好玩的去处,多玩两天也没关系,晚点回来不要紧的,咱家不急!”
“娘!”蕴尉无奈地叫了一声,示意王姜氏不要再说了,转头对秋寒屿说:“你现在就要出发么?可是你的行李都没带,要怎么走?”
“行李什么的都准备好了,在别庄,待会儿我顺路去取就行。”秋寒屿声音少了三分往日的清冷,多了两分温暖。
“那好吧,你骑着骓宝儿走吧,它脚程快,也聪明。”蕴尉的话好像他才是骓宝儿的主人一般。“你路上要小心,不要急着赶路,吃住都让自己舒服些。对了!”蕴尉又想起什么,跑进屋里,不多时又蹬蹬跑出来,递给秋寒屿几张银票。
“这是我爹娘留下的,你这次出远门,都说穷家富路,多带些钱财在身上没错,你记得不要把钱都放在一出!”蕴尉絮絮叨叨地开始嘱咐,完全忘了这根本不是秋寒屿第一次出远门。
秋寒屿看看手里的银票,原本不想要,忽然想到什么就把银票塞进怀里,“嗯,别担心,照顾好自己和家里。”
秋寒屿和蕴尉两人之间的氛围很温馨,王姜氏和王铁根却看得很糟心,觉得碍眼的很。
“咳咳,时候不早了,要出远门就早些出发吧!”王铁根被老媳妇在桌子底下踢了两脚之后,终于开了口。
“那,我送秋哥出门!”蕴尉起来去马棚浅出骓宝儿,并不忘再嘱咐骓宝儿两句,才送一人一马出门。
临上马,秋寒屿忽然顿住,问蕴尉:“小维只想买点冰饮么?有了你的方子,卖冰才更赚钱。”
蕴尉摇摇头,“我们小门小户,低调赚点小钱花花就行了,赚的太多惹人眼红,会生事端。秋哥这次去府城,若是有合适的买家,悄悄把方子卖了就是。”
“嗯,我知道了,照顾好自己。”秋寒屿忽然伸手抱了一下蕴尉,然后翻身上马,连说“再见”的时间都没有留给蕴尉。
直到一人一马连影子都看不见了,蕴尉才回过神来,然后脸颊爆红。慌忙四处张望一下,没发现有人偷看才慌慌张张地回家。
院子里,王姜氏正在喂鸡,看到蕴尉回来,顺口问了句,“咋去了这么久!”
蕴尉却突然慌张起来,急急忙忙大声解释:“那个,就是,说了几句话,恩,说了几句话。”
“说话就说话呗,一惊一乍地咋呼啥?”王姜氏被唬了一跳,拍拍胸口,继续喂鸡。
王姜氏不以为然的态度提醒了蕴尉,他刚刚的反应太过度了!不就是抱了一下么?好友要远行,送别的时候抱一下就抱一下呗,没啥大不了的。这样安慰自己之后,蕴尉的心情平复了许多。
蕴尉呼出一口浊气准备回屋,走了两步却忽然停下,走到王姜氏身边,从王姜氏手里的瓢中抓了一把玉米碎,学着王姜氏的样子洋洋洒洒地抛在地上,一边抛一边问王姜氏,“娘,秋哥是不是做了啥事儿惹您不高兴啦?”
“嗯?没有啊!”王姜氏很爽快的回答。她绝对不会告诉儿子,她看秋寒屿不顺眼是因为他想把自己的乖儿子叼走!
“娘!”蕴尉无奈,“你能不能对秋哥好一点啊?”
“嗯?我哪里对他不好啦?”王姜氏不乐意,伸手把蕴尉手里的玉米碴拨弄回瓢里,“去去去,别在这里添乱!”
“娘!”蕴尉把瓢夺了过来,“您先别忙着喂鸡,先听我说。”蕴尉将最近秋寒屿家发生的事儿跟王姜氏一一道来。“娘,你看秋哥多可怜啊,他很想有一个娘疼他,可是他娘却那样,您最是心软,您都不心疼秋哥么?”
“哎!”王姜氏叹口气,拿回蕴尉手里的瓢,“我也知道他是个可怜的孩子,可是……,行吧,只要他离你远远的,我就对他好些!”
“娘,您瞎说啥呢!我和秋哥是好朋友,他帮咱家多少忙啊,我哪能离他远远的?再说,米宝儿和豆宝儿还在咱家住着呢!”蕴尉只当王姜氏在调侃他,并没有往心上放。
听到儿子这样说,王姜氏放心的同时又有点可怜秋寒屿,这是被儿子涮了啊!算了,以后就把他当成另一个儿子,多疼一点吧!
蕴尉得了王姜氏的保证,欢欢喜喜地回去读书了。秋寒屿离开几天后,秋思来王家串门。
“现在我们住在不远的别庄,走路一盏茶的功夫也就到了。蕴公子没事儿去别庄看看吧,少爷吩咐我们给几位都准备了卧房呢。”秋思带着针线活过来的,坐在王姜氏身边一边拉呱一边做针线。
“不去,那别庄里都是别人的眼线,住的不自在。”蕴尉想也没想地回答。
“没有的事儿,别庄收拾干净之后,少爷就把原本别庄上的仆役都打发走了,现在别庄上服侍的只有我和覃思还有一个门房。”少爷这一举动,秋思是双手赞成的。聪明如她猜得出少爷是想与秋府划清界线了。如果不是因为两位孙少爷,估摸着少爷连别庄也不会要。
“庄子那么大就你们几个人,光收拾也累死了,你家少爷不会是想让我们去帮他收拾别庄吧?”蕴尉不以为意地问。
“少爷从庄子的佃户家里请的帮佣,日常的洒扫洗刷都有帮佣做,公子放心去住就是。”秋思抿着嘴笑。
“不去,不去!”蕴尉挥挥手,要是秋哥在家,去看看也没什么,秋哥不在,他还不如老实在家背书呢!
秋寒屿一走一个月,蕴尉觉得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儿。王姜氏担忧不已,蕴尉笑笑回答:“娘,别担心,我只是身子弱,有点苦夏而已,过些日子就好了。”
“你可别哄娘,这夏天才刚刚开始,还不太热呢,你怎么就苦夏了!”
第72章
蕴尉只是笑笑,“娘,冷饮车已经做好了,家什儿也备齐了。家里还有些硝石,秋哥回来前估计应该够用了,不如跟爹出去做买卖吧?”不是蕴尉不心疼爹娘,而是这些日子老两口几乎光围着他转了,几个小的都有所忽略,他想找点事儿转移一下老两口的注意力。
王姜氏不乐意,儿子这些日子眼瞅着就瘦了,她哪里放心出去赚钱,“你爹自己去就成,我在家里给你们做饭!”
“娘,爹哪有您手艺好,您甭担心,午饭我会做的,就算我不吃也要给孩子们吃不是?”蕴尉笑着安慰。
王姜氏叹口气,第一次希望秋寒屿快点回来,起码有他看着,儿子会好好吃饭。
秋寒屿走后四十天,晚饭的时候,王姜氏在饭桌上说了一句,“小秋走了也有些日子了,咋还不回来,不知道家里都等着他呀!哎?会不会他走之前我说的话让他生气,所以真不回来了?”
“净瞎说,小秋哪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别胡说,好好吃饭!”王铁根推推王姜氏的碗。
“那你说他咋还不回来?这天越来越热了,路上骑着马都没个躲阳阳的地方,多遭罪啊!”王姜氏拿起碗,却又放下,担心地说。
“你这婆娘净爱瞎操心,小秋出远门也不是一次了……”王铁根一边说一边给老媳妇使眼色:你没看儿子担心的都吃不下饭了,你还说!
王姜氏会意,立刻改口,“也是啊,小秋肯定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的,没准儿明天一早敞开门就看到小秋回来了!”
事实上,没等到明天一早开门,当天晚上关门之前秋寒屿就回来了。
“秋哥!你回来了,怎么去那么久?”蕴尉一脸欢喜,秋寒屿身后跟着的骓宝儿迫不及待地挤开门口说话的两人,哒哒哒地回到马棚去找它的小伙伴——小毛驴,当然更重要的是它好久没吃家里的草料了,外面的草料又干又老,根本没有家里的好吃!
“小秋回来了?”王铁根和王姜氏听到声音立刻从屋里出来,“小秋吃饭了没?没吃我给你下面条!”
“那麻烦婶子了!”秋寒屿没有推辞,为了赶路他今天只在马上吃了点干粮,这时候是真的饿了。
“不麻烦,不麻烦,你先进屋里歇歇。”王姜氏转身往屋里走,“老头子,给小秋打水,让他洗洗,烫烫脚舒服舒服!”
“不用,爹,我来就成!”蕴尉跑进屋里隔了一小会儿喊,“娘,盆里有些虾,你用这个煮面!”
王姜氏进门一看,洗菜用的盆里小半盆大虾,个个身子都有手掌长短。“霍呃,你弄这么多哪里吃得完!还不如弄点虾虎,我先给你们做了你们一边吃一边等。”
蕴尉抱着盆子到角落里捣鼓一阵子,捣鼓了小半盆的虾虎,还有八只大虾,海星海胆若干。
王姜氏没费心思细作,都洗干净了放到锅里蒸,趁着这个功夫揉面切面条。
晚饭几个大人吃的都不多,王姜氏索性多揉了一点面,配着后园里的小菜做了鲜虾面。除了秋寒屿是一大碗两只虾,几个大人一人来了一小碗一个虾。怕仨孩子晚上积食,没给他们吃面,只一人一只大虾喝了点面汤,虾虎也一人吃了一只。
秋寒屿接过热腾腾的面条,顾不得烫,几口就进去了半碗,一碗面没多少功夫就吃完了,“还是婶子的手艺好,吃惯了婶子做的饭,在外面吃什么都不香!”
秋寒屿的话音刚落,大家都停下手上的动作,呆呆地看着秋寒屿。“秋哥,出门一趟,变得会说话了!”蕴尉呆呆地说。
秋寒屿也觉得自己似乎说了平日不会说的话,有些尴尬地想岔开话题,于是就顺手将自己剥的虾虎肉送到蕴尉嘴边,“吃虾虎!”
王铁根跟王姜氏继续石化,倒是蕴尉反应快,“啊呜”一口吞了秋寒屿递来的虾虎肉,“嗯,这虾虎真不错,都是母的呢!”
王姜氏额角跳了跳,顺着蕴尉的话说:“是不错,还挺新鲜的!”好似这虾虎是买来的一样。
“呵呵,秋哥,这趟去府城还顺利么?”蕴尉傻笑两声,赶紧换话题,“硝石买到了?”
“嗯,买到了,明天一早到。”秋寒屿点头,“送到这里惹眼,不如送到别庄?”
蕴尉想也没想就点头,“行,反正也不远,用完了就过去拿就是了,方便还不惹眼。”
几人又聊了几句,吃光了盆子里的虾虎等物,就洗洗散了。
“小尉,方子我卖掉了,但是银子要过几日才能送过来。”躺在炕上,秋寒屿忽然对蕴尉说。
“嗯,我信得过秋哥,这事儿你看着办就行。”蕴尉笑眯眯地闭上眼睛,吃的饱饱的然后什么也不想,舒舒服服地睡一觉,人生不要太美好!
吃饱、睡觉不难,可是什么也不想就太难太难。这不,第二天一早刚吃过早饭,村长就带了两个人上门堵人。“铁根老哥,这个,你们家现在做上新买卖了,可是你们之前说要给村里人找个新营生的……”
蕴尉拍拍脑袋,还真把这事儿给忘了!“村长,这事儿怨我,我之前没说清楚,我说的那个营生要天冷了才能开始。您在海边住的久,应该见过海带吧?”
“海带?就是那个宽的海草?”村长摸不着头脑,那个东西是可以吃,但是味道不怎么样。
“宽的海草?应该差不多,我的说的营生是养那个,加工之后卖给西边的商队。”蕴尉没仔细说,这事儿还要细细计划,现在只能说个大概。
“那东西并不好吃啊,咱们这里的人都吃不惯,西边的人也不傻,哪里会买?”村长觉得自己之前对蕴秀才抱的希望太大了,开始有些退缩。
“不好吃?怎么可能?肯定是你们的做法不对!”蕴尉吃惊,这海带在几乎算是怎么做都好吃的菜了,这里的人究竟怎么做的竟然说不好吃?“不过不好吃也不要紧,西边来的人总有会买的,特别是吃井盐的地方。”
“这个,我读书少,蕴秀才你可别骗我!”村长还是有些怀疑,这毕竟不是一家两家的事儿,若是做了挣不了钱,村里的人还指不定怎么埋怨他这个当村长的!
村长的话让蕴尉呆了一下,随即笑笑,穿越又不是大白菜,随随便便就有一堆,而且如果存在是穿越的怎么可能不知道海带里面含碘,可以预防甲亢。
“村长放心,我有办法将海带卖出去。”蕴尉想想又说,“村长这事儿毕竟是第一次,海带咱们也没养过,这第一年咱们就让村里人自愿吧?一来摸摸路数,二来若是不成亏损也不至于太大。”
村长想了想,点点头,“也中,只是蕴秀才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怎么有把握西边来的人一定会买咱们的海……海带?”
“也不是所有西边来的商队都会买,我从书上看到说西边有些地方吃井盐或者湖盐,那里的人会得一种怪病,就是大脖子病。可是吃海盐的地方就不会。贩盐这不是咱们平头百姓可以做的的事儿,就算咱们豁出去,把海盐贩过去,海盐比当地的盐贵出好多,当地人也不会买的。书上说吃这海带可以预防大脖子病,如果这海带便宜也好吃,村长说他们会不会买?”蕴尉给了村长一个“你懂的”眼神。
村长边听边点头,“果然还是要念书啊,念书的人懂的就是多。蕴秀才,你说吧,咱们要怎么做?都听你的!”
“这个海带我也没养过,只在书上见过说是要在冷水里才会长,咱们还是再等等吧?这会也不是没事儿,咱们村里的婶子、大娘腌咸鱼,晒干鱼的手艺都好的不得了,趁着天好,不如多弄点,到时候西边的商队来了,还能只要点海带?”村长也是个聪明的人,不然也不会当一村的头儿,蕴尉一说也就明白了。
“行,我先去问问哪家愿意养海带。”村长说着就起身要走,却被蕴尉拦下。
“村长,养海带也不那么容易,之前要做许多准备工作,也需要壮劳力的。还有海带苗儿,也要买的。”蕴尉秉着“丑话说在前”的原则,先给村长打好预防针。
果然,村长一听就有些为难,“壮劳力好说,但是买苗儿……咱们村儿里的人家都不富裕,不然也不会想办法找别的营生了。”
“买苗儿的事儿我可以想办法,谁家愿意养,可以等挣了钱再给我,要是赔了,海带苗儿可以算我的,不要钱。只是,我收的钱要比买苗儿的钱高一点点,毕竟那东西要去远处买,本地是没有的。”蕴尉睁着眼说瞎话,有法宝海螺在,弄点海带苗儿不过分分钟的事儿。
这些日子他算是将海螺的用法琢磨出一些了。只要是海里有的,海螺都有办法变出来,其他的暂时还没发现。说起来挺鸡肋的,但是有总比没有强,起码丰富了自家餐桌。现在还可以赚钱,已经非常完美了,蕴尉很知足。
第73章
“这是应该的,不能让你白忙活!”
“不如分成。小尉不仅负责买苗儿还要负责找买家。”一直坐在蕴尉身边秋寒屿难得开口,他与小尉已经如此亲近了,不能眼看着他吃亏。
“这个……”村长一时无法决定。
“这个不急,村长先去问问谁家愿意做,到时候咱们再坐在一起商议这事儿。”蕴尉没有否定秋寒屿的话,也给村长搬了梯子。到时候大家一起商议,分多分少都是大家伙愿意的,出了问题也埋怨不到村长身上。
“行,听蕴秀才的,等我问好了再来跟你说!”村长得了准话,也不多耽搁,告辞离开了。
“小尉,你真的有把握那个海带能卖出去?”王姜氏有些担心,早些年家里穷,也是吃过海带的,那味道不说太难吃,也跟好吃不沾边。
“娘,你放心吧,今晚咱家就吃海带!”蕴尉很有自信。
“小尉你说好吃,那一定是好吃的,可是,那个东西怎么样?”王铁根相信儿子可以从书上看到海带好吃,海带可以治病,但是海带怎么养?书上一定不会有的,谁会写这种书?
王铁根的话无疑是一盆冷水。前世,蕴尉去海边城市游玩的时候,参观过海带养殖基地,也听过介绍,但是真的下手养还是有困难的。
“爹说的是个问题,但是咱们总要试一试,成功了,村里人都可以赚钱,失败了……失败了我再想别的办法就是。”说是这样说,蕴尉还是希望一次成功。“爹,娘,你们别担心,还有些日子,我再仔细琢磨琢磨,肯定有办法的!”
蕴尉的话并没有安慰到老两口,两人依旧忧心忡忡。蕴尉求助地看向秋寒屿。
“叔,婶子,小尉很能干,要相信他!”秋寒屿顿了顿,“还有我,我会帮他!”
其实秋寒屿都不知道海带可以吃,说起来还不如蕴尉呢,可是他这么一保证,老两口却放心了,让蕴尉郁闷不已。
放下心的老两口当下就告别儿子,架着驴车去卖他们的冰饮了。
“小尉,你说的海带真的可以治大脖子病么?”王铁根夫妇离开之后,秋寒屿一脸严肃地问。前世驻守边关,他见过不少将士患大脖子病,然后眼看着一个壮小伙一天天消瘦,然后慢慢死去,能恢复的几乎没有。如果吃点海带就能治这个病,那他可以跟那人再联系一下。
谁知蕴尉却摇了头,“吃海带只是可以预防,如果已经得了大脖子病,海带还是不吃或少吃比较好……”
秋寒屿皱着眉点点头。总比一点办法也没有,眼睁睁看着他们得病要好得多。
“现在说什么都是空话,我还是想想怎么种海带比较实际。”蕴尉耸耸肩,找来纸笔,将曾经听过的还记得的海带养殖的要点默写下来,然后将写好的要点给秋寒屿看。
秋寒屿则将不明白的地方提出来,蕴尉再完善。然而,秋寒屿不过是个公子哥,虽然活了两辈子,见识也不少,可是养海带还真提不出有针对性的问题,更不要说建设性的意见了。
俩人无奈,这事儿恐怕还要靠跟海打了一辈子交道的王铁根了。“算了,等爹回来再说吧,我先准备晚饭要用的东西。”
这个季节吃海带还有点早,不过法宝海螺总能给他们找到正适合吃的。
“要是有排骨就好了,可以用海带炖排骨。”蕴尉一边处理海带一边跟秋寒屿说。海带喜欢大油水,所以排骨,大块肉炖了都好吃。喜欢清淡的也可以用海带炖豆腐,炖黄豆芽。蕴尉今晚准备做肉沫海带丝、凉拌海带,海带豆腐汤。
蕴尉将两条海带,多半切丝泡水,剩下的切成半个手掌宽的片都泡在水里。然后,他出门买了块豆腐,顺便溜娃儿。今天他跟秋哥研究了大半天海带养殖,没带孩子们出门,幸好有米宝儿带着,难得俩小的没闹。
估摸着时间王铁根两口子差不多回来了,蕴尉撸起袖子开始做饭,先将一半的海带丝放进热水里焯一下捞出,放在一旁沥干水。
然后将大蒜切成蓉,放油爆香,加醋,盐,辣椒油,找不到生抽,只能用一点点酱油暂代一下,跟爆香的蒜头一起调成酱汁。将酱汁跟沥干水的海带丝放在小盆里拌匀,“秋哥,你先尝尝。”
“不错。”秋寒屿点点头,蕴尉做的,他不会说不好吃。
“真的?”蕴尉怀疑地尝了尝,“没有生抽,酱油的味道还是不行,也不入味,过会儿可能好一点,先放放吧。”
将凉拌的海带丝放在一边,蕴尉开始做肉沫海带丝。肉沫海带丝与凉拌海带丝异曲同工,一般这两样不会一起吃,不过因为孩子们不能吃辣,单独为他们做一份没啥意思,不如换个做法,大家都可以吃。
蕴尉先将肉末先在锅里炒熟,然后加料酒、酱油、盐炒熟,起锅备用。然后将锅里放油,待油7成熟时,加入海带翻炒,加料酒翻炒,闷一小会儿,估摸着差不多了,加入一点醋,盐和炒好的肉沫,翻炒均匀,然后起锅。
“秋哥!”因为有些来不及了,蕴尉直接把盘子递给蕴尉,“你跟孩子们尝尝去,我再做下一个菜。”
海带豆腐汤比较简单,不过是个功夫菜。蕴尉先将豆腐洗净,切大块,入沸水汆一下捞出晾凉,切成小方丁。然后将葱花、姜末入热油锅内煸香,投入海带、豆腐稍炒,加清水烧沸,改为文火续煮,加盐煮至海带、豆腐入味即可。
蕴尉做好了饭,可是到了平日老两口回来的时间却没见着人影。
“别担心,今天二老出门晚,回来晚点也有可能。”秋寒屿安慰道。
蕴尉想想也对,可是还是坐不住,正准备出门去迎迎老两口,老两口就回来了,只是脸色都不太好看。
“爹,娘,出什么事儿了?”蕴尉凑上前担忧地问。
王铁根低着头沉默,王姜氏拍拍自家老头子的手,“没事儿,没事儿,饭做好了没?我来做饭吧!”
王姜氏这是明显顾忌老伴儿不想说,蕴尉决定待会儿瞅个王铁根不在的空儿问问王姜氏。“饭做好了,做的海带,爹,娘你们尝尝。”
王铁根沉默地吃完饭,只在蕴尉问饭菜味道如何的时候点点头。这让蕴尉忧心不已,一吃完饭立刻跟着王姜氏到了院子里洗刷。
“其实也没啥,十好几年前的事儿了,你爹原先有个弟弟,下海的时候被海蜇蛰了,没救过来。你爹就这么一个兄弟,打小感情就好,今儿在码头看到一个工人被海蜇蛰了,你爹想起当年的事儿来,想他的老兄弟了。”想起当年的小叔子,王姜氏也是一阵唏嘘。
“那我准备点元宝蜡烛,瞅个日子让爹去看看老叔呗。”蕴尉提议。
“净瞎说,这不年不节,怎好去坟地!”王姜氏对儿子的没常识是真的没法子。
“这不是爹想起来了么!咋还非要过年过节,爹去跟老叔说两句话,心里痛快痛快,总比现在这样好。”蕴尉是真无奈了,上坟也要看日子啊!
“没事儿,过两天你爹忘了这茬就好了。不过说起来,也快到你老叔的祭日了,你准备点元宝蜡烛吧。”王姜氏吩咐蕴尉。
“成!”说完话蕴尉起身要走,刚站起来就想起什么又蹲下来,“娘,咱们这儿有吃海蜇的么?”
“海蜇?吃?怎么吃?那个东西不是有毒么?碰着就能死人,谁敢吃啊?”王姜氏吃惊地看着儿子,咋没有儿子不敢吃的呢!王姜氏有点犯愁。
“咋不能吃?老醋蛰头、海蜇里子炖白菜,凉拌海蜇丝,好多吃法呢!”蕴尉急了,多好的美食啊,怎么就不能吃?
“那也不准吃!刚跟你说了你老叔怎么去的!”王姜氏难得对儿子板起脸,事关儿子的性命,王姜氏怎么也要恨下心肠!
蕴尉还想说什么,可是看到王姜氏的脸色,悻悻然地闭上嘴。还是去跟秋哥商议吧。哦,还有养海带的事儿,今天爹是没心情了,过些日子再说吧。
屋子里,秋寒屿少见地在考校米宝儿读书,看到蕴尉回来顺手就把书递给了蕴尉,“米宝儿说你有日子没考校他功课了!”所以他才不得不赶鸭子上架。
蕴尉低头看见米宝儿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一脸期盼,只差在脸上写着“快来考我,快来考我!”蕴尉乐了,“平常人家的孩子都怕长辈考校功课,咱家米宝儿倒是不一样,看来这些日子没少用功,行吧,我来考考你书读的怎么样。”
蕴尉瞅了眼书皮,没再翻开,凭着记忆开始考校米宝儿。二人一问一答,看呆了炕上坐着的俩小娃儿,哥哥(爹爹)好厉害!
考校的结果不用说,米宝儿得了好大一通夸奖,小脸笑得都红了,秋寒屿适时开口:“戒骄戒躁!”米宝儿闻言收敛了一些笑意,但依旧高兴地回答:“是,侄儿记得!”
第74章
考校了功课,蕴尉陪着仨孩子玩了一会儿,哄睡了仨娃儿。秋寒屿坐到蕴尉身边,“刚刚怎么了?”
“嗯?”蕴尉疑惑地看着秋寒屿,不懂他在问什么。
秋寒屿伸出一根手指点点蕴尉红润的嘴唇,“进来的时候,都能挂油瓶了!”
蕴尉瞪大眼睛看着秋寒屿,秋哥最近越来越有人气了,现在竟然还点亮了开玩笑技能!
“怎么?”秋寒屿看着蕴尉突然变得呆呆的,疑惑地问。
“没,没事儿。”蕴尉刚说完,就想起自己本来打算跟秋哥说的话,立刻改口,“就是,我想吃海蜇,娘不让吃。”蕴尉瞅瞅门口,压低声音说:“我娘说,我老叔是被海蜇蛰死的,死活不让我吃。”
秋寒屿低头想了想,他也听过好几次海蜇蛰人至死的传闻,可是他相信小尉,小尉说能吃,肯定是能吃的,只是,“海蜇有毒。”
“被蛰才会中毒,不被蛰不久没事儿了么?毒蛇也有毒呢,不还有好多人专门吃毒蛇蛇羹。”蕴尉挥挥手,不以为意,“只是海蜇加工挺麻烦,也是一道美味呢。没说起来还不想,想起来了就忍不住想吃。”
“去别庄吧!”秋寒屿怂恿蕴尉。只要被王姜氏看到就没事儿,至于海蜇毒,最多不让小尉动手,自己先尝过,没问题再让小尉吃。
蕴尉眼睛一亮,随即又暗淡下来,“海蜇虽然也能吃鲜的,但是也要加工过才能吃,我只知道要用明矾和盐反复浸泡三次,其他的我不会弄啊!”
秋寒屿揉揉蕴尉的脑袋,“你把知道的写下来,剩下的我来弄。”
“你要怎么弄?”蕴尉一脸期待地看着秋寒屿,像是乞食的小狗狗。
秋寒屿没忍住又揉了揉蕴尉的脑袋,“你既然能说出来,那肯定是有人做过的,我找人打听打听便是。”
蕴尉垂下脑袋,这是后世的海蜇加工方法,估计现在的人要吃海蜇还用草木灰处理呢。“你肯定打听不到的!”
“打听不到就只能按你说的法子试验了,总能让你吃上海蜇。”秋寒屿摸摸蕴尉的头,安抚道。
“秋哥……”蕴尉仰起脸,眼睛湿漉漉地看着蕴尉,秋寒屿以为他要说什么感激的话,蕴尉张口却是:“我不是小狗,你怎么摸头还摸上瘾了?”
“咳嗯。”秋寒屿淡然的收回手。
“谢谢秋哥!”蕴尉突然说,然后笑得一脸灿烂地看着秋寒屿。
仿佛被蕴尉感染,秋寒屿也勾起唇角。俩人本就坐在一起,挨得很近,加上秋寒屿有心,俩人的脑袋越靠越近。
“秋,秋哥……”蕴尉有些紧张,秋哥这是要问他么?他该怎么办?
“小尉,你说过要顺其自然的。”秋寒屿一脸认真地看着蕴尉的眼睛。
蕴尉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他是说了顺其自然没错,可是他们现在已经自然到接吻了么?看着秋寒屿认真的眼神,蕴尉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狠狠心闭上眼睛。
等了半天,对面的人却没了动静,在蕴尉想睁开眼看看的时候,对面的人喟叹一声,然后蕴尉的脑门上感觉一阵温热。
只是亲脑门啊!蕴尉说不上是松了口气还是失望,等额头上的温热触感消散,蕴尉睁开了眼。
“小尉,你答应过我,顺其自然,所以,不要抗拒我,好么?”秋寒屿并没有退开太远,两人的唇不过一拳的距离而已。
秋寒屿的眼神太过认真,让蕴尉想打个哈哈唬弄过去都不行,只能从鼻腔发出一个几不可闻的“嗯”。
秋寒屿笑了,蕴尉从未见过秋哥笑得那样明显。秋哥会勾起唇角,会眼带笑意,却从不会笑得灿烂,这的确是蕴尉第一次见到秋寒屿完完整整地笑了。“秋哥,你笑起来真好看……”蕴尉呆呆地说。
“以后我只笑给你看可好?”秋寒屿在蕴尉耳边轻声问。得到蕴尉肯定的答案之后,秋寒屿伸手扶着蕴尉的后脖颈将人揽入怀中。
蕴尉将脸孔埋在秋寒屿怀中,闻着不属于自己的味道,蕴尉觉得有点点燥热。他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因为他根本拒绝不了秋寒屿。那么,他后半辈子就要跟个男人过了?蕴尉又觉得自己接受不能。
蕴尉在心里唾弃自己,一面享受跟秋哥的亲近,一面又不想被掰弯。这算不算当了女表子,还想立牌坊?肯定算的!他抓紧秋寒屿腰侧的衣服,脸孔更加钻进秋寒屿怀中。
“秋哥,能不能别对我好了?”蕴尉的声音很低,都被捂在秋寒屿的胸口,根本听不清他说了什么,“我很坏!”
秋寒屿没有回应,只是抱着蕴尉,有一下没一下的给他顺毛。蕴尉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醒了?叔和婶子去出摊儿了,饭给你留在锅里了。给米宝儿请的夫子今天就到了,你要不要跟我们去别庄看看?”
秋寒屿站在炕边,嘴角带笑地看着蕴尉像小猫一样蹭蹭枕头,揉揉眼,再往被窝里面缩一缩。“不想去,还想睡!”
“嗯,那你睡吧!”秋寒屿没动,就这么站在炕边看着蕴尉睡。
蕴尉本就是睡到自然醒的,说还想睡不过是犯懒而已,被这样直勾勾地看着,哪里还能继续睡下去?翻了两个身之后,闭着眼睛坐起来,“不睡了,起了,起了!”
“嗯!起吧!”秋寒屿完全没脾气地纵容着蕴尉,他想怎样就怎样。
蕴尉闭着眼穿了衣服,洗漱完毕,坐下吃完早饭才完全清醒过来,“米宝儿的夫子来了?那米宝儿岂不是不能在这儿住了?”蕴尉想说的其实,你也不能在这儿住了。总不能让米宝儿一个孩子独自住在别庄,虽然不远,可终究是一个人。
“嗯,不如你也过去?”秋寒屿试着邀请。这话他反复思量了几遍。如果他们还是过去的友人关系,他邀请地会很坦然,然而他对小尉的心思变了,这时候邀请小尉去别庄住,会不会被认为是别有居心?
“你们搬家我还没去烧炕呢,那就今天去吧!顺便给米宝儿的夫子接风,我早去早回,晚上还能赶回来给爹娘做饭。”蕴尉加快手上动作,麻溜地收拾好,“咱们走吧!”
秋寒屿沉默地跟在蕴尉身后,他不知道小尉是不是真的不懂他的意思。
蕴尉真的不懂?当然不是,可是昨晚俩人差一点点亲了,今天就登堂入室住人家家里去,怎么好意思啊?
秋寒屿虽然有点点失望,但还是愿意纵着蕴尉,现在不想去,那就以后再说吧。拖家带口地去了秋家别庄,“秋思,我带了点海货,中午给加个菜!”蕴尉老远就招呼秋思,今天他是来做客的,露一手什么的就算了。
蕴尉拿出早就备下的从海螺里变出来的海鲜,递给憨门房,“帮秋思拿进去吧,让秋思多给你点吃。”
憨门房跟蕴尉是老熟人了,上次见他是跟二少爷一同来的,这次又变成了三少爷,不是说俩少爷不和么,这蕴公子到底跟哪个少爷好呀?
秋寒屿站到蕴尉身边,“自今日起,蕴公子也是这别庄的主人,见蕴公子如见我一般。”秋寒屿也知道这门房憨直,所以难得把话说得这么明白透彻。
“是,是。”门房接过蕴尉手里的东西,连连鞠躬,然后跟在他们后面进了院子。
米宝儿的夫子还没来,秋寒屿便将俩小的交给米宝儿领着玩儿,他自己则带着蕴尉四处转转。
“这地方不错,竟然还有小河流过!”蕴尉惊喜地叫着。他那时候还小,还记得父亲常常说城市里环境不好,说他将来退休了要去找座山,在山脚下盖个院子,养几只鸡,养条狗再开几分地……“要是旁边有条小河流过就更好了,浇地就方便了!”父亲每次说起来都是一脸向往,可惜他终究没有等到退休,没有机会盖属于自己的院子。
“喜欢?”秋寒屿一直关注着蕴尉,自然没有错过他从惊喜到低落。
“秋哥,我有一个秘密,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如果有一天我告诉你了,我们……”我们就怎么样,蕴尉没有说下去,秋寒屿也没问,只是轻轻拦住蕴尉的肩膀。
然后刚刚的伤感就“噗~”一下子渣也不剩了,“秋,秋哥,我们去其他地方看看吧!”说完,就像受惊的小鹿一样蹿了出去。秋寒屿只是云淡风轻地跟在身后,小尉不适合低落的情绪,其他的就都随他吧。
蕴尉为了拉开与秋寒屿的距离,走的很快,没多长时间院子就逛的差不多,蕴尉正考虑要不要提议到庄子的其他地方去看看,覃思就来回禀说米宝儿的夫子来了。
蕴尉松了口气,“快快,咱们快去看看吧,不好让人家等。”
夫子年纪不大,游历到此,想安定一段日子便接了秋家的邀请。蕴尉与夫子聊了几句,冲秋寒屿点点头,学识不错,肚子里有货。秋寒屿见此就让覃思去把米宝儿叫来。
第75章
不多时,米宝儿带着两个小尾巴进来,见过夫子,夫子考校了他几句,满意地点头,随即看到米宝儿身后的豆宝儿,觉得小娃儿很有灵性,便也随口问了几句。
豆宝儿的反应惊呆了除夫子之外的所有人,原本懒得说话,能说一个字绝不说俩字的豆宝儿竟然说得停不下来!
“小公子已经开蒙了?”夫子也很惊喜,“小公子学的不错。”
蕴尉嘴角抽抽,“我们都不知道他啥时候开蒙的!就是我读书的时候,他在一边儿玩儿……”
“哦?小公子果然是个神童!”夫子对小豆宝儿喜爱地不行,“东家,如果东家放心在下,可否让在下给小公子开蒙?”
秋寒屿看向蕴尉,蕴尉原本说过要给豆宝儿开蒙的。“当然好呀,可是先生莫要忽略了我家大公子,大公子马上要去考童生了,可不能耽误!”蕴尉听夫子说豆宝儿是神童,就打消了给小豆宝儿开蒙的念头,怕自己学艺不精,耽误了一棵好苗子。
“那是自然,大公子也是不可多见的聪慧之人,在下定不能辜负了大公子这少见的天分。”夫子很开心收到两个合心意的弟子,勉励了俩孩子几句之后,转而跟蕴尉攀谈起来。
午间,秋思准备了一大桌子海鲜,一直文质彬彬的夫子在众人毫无防备的时候突然暴露了吃货本质,左右开弓,看呆了同桌的蕴尉和秋寒屿。
待酒足饭饱,夫子才想起刚刚的失态,立刻红了脸,腼腆地像个孩子:“这个,在下就是因为爱吃这个海货才留下不想走的,可来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吃的这样满足,所以刚刚实在是失态了。”
蕴尉在后世见多了各种吃货,像夫子这种只是小场面,只是太就没见所以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过他很快回神,“原来先生爱吃这个,那这里可是不可多得的好地方,不远就是码头,海货总是最新鲜的。先生可大饱口福。”
夫子摇摇头,“这些日子,在下也吃过不少海货了,哪怕就在海边的酒楼吃,不论是鱼还是贝类都没有这些鲜美。”
蕴尉看看秋寒屿,海螺里的东西比外面的好吃么?
不知道,秋寒屿和蕴尉就用眼神交流起来。
“那个,可能是秋思的手艺好,呵呵,先生就冲秋思这好手艺也要多几年才行!”蕴尉笑言。
“只要两位小公子还用得着在下,在家绝不离开东家。”夫子立刻站起来表明心迹。
得到满意的承诺,三人又聊了几句,秋寒屿便招覃思过来领着夫子下去休息了。
屋里只剩蕴尉和秋寒屿俩人的时候,蕴尉终于可以放开聊法宝海螺的问题了,“秋哥你说,这海螺里的东西真的比外面的好吃么?”
“你从海螺里面拿出来的东西基本都是这里没有的,无从比较。”秋寒屿也不确定。
两人对头思索了许久也没得出个靠谱的答案,最终只能决定明天几人再仔细尝尝。
“对了,豆宝儿如今要被留下开蒙,岂不是也不能跟我回家了?”蕴尉可没忘了豆宝儿不在,糖宝儿闷声闯祸的事儿。
“不如让米宝儿也住下?让他也跟着听听。”
“这样好么?糖宝儿还这么小,万一捣乱怎么办?也没问问夫子的意思。”
“从前你读书的时候,糖宝儿从没捣过乱。”秋寒屿说这话的时候很坦然,绝对没有扣下小的,引来大的的想法。
蕴尉思虑再三还是决定问问糖宝儿的意思。小糖宝儿陷入人生第一次两难的抉择,他既舍不得大大,也不愿意离开豆宝儿哥哥,只能拽着蕴尉的衣角继续跟豆宝儿玩儿。
蕴尉等了他一阵子,可是糖宝儿丝毫不愿意离开,蕴尉只好自己离开。来的时候两大三小,回家的时候只有单人独骑。蕴尉莫名觉得心酸又委屈,拍拍骓宝儿的脖颈,“还是你有良心,愿意陪着我回家!”
等他回家的时候,王铁根夫妇已经收了摊儿,做了晚饭,见到蕴尉独自回来,王姜氏很不适应,“怎么只有你?孩子们呢?小秋呢?”
“秋哥给米宝儿请的夫子到了,今天大家去了别庄见见新夫子。”蕴尉没精打采地说。
“哦,这个都见见也好,那米宝儿以后就要留在别庄了吧?”王姜氏不舍地问,“米宝儿这孩子真是又乖又懂事,有他在,那俩小的都不用我们管。是不是那俩小的不肯走,所以没跟你回来?”
蕴尉摇摇头,“豆宝儿也被夫子看中了,以后也要留在别庄读书。”
“啊?”王姜氏讪讪地拍拍衣摆的灰,“那俩孩子都不回来了啊?哎,不会来就不回来吧,总不能耽误人家孩子的前程。”这次不是因为儿子跟小秋吵架,她也不好开口让小秋把豆宝儿送回来。豆宝儿在家里住了这么久,猛然听说他不会来了,她也有点难受,难怪儿子没精神。
“秋哥说让糖宝儿也跟着一起听课。”蕴尉的声音更蔫儿。
“啊?你同意了?”原本情绪也不太高的王姜氏立刻跳了起来,“哎呀,你这是怎么当人爹的啊?糖宝儿还这么小,白天看不出来,夜里睡觉肯定要找人的,小秋他们哪里能照看呀?”
“啊?”蕴尉立刻支楞起来了,他似乎也听说了孩子在认人的时候只跟一个人睡,找不到就不肯睡,可是他家糖宝儿好像没这个毛病呀?“这个,秋哥是糖宝儿认识的,还有米宝儿和豆宝儿,应该……没问题吧?”
这个问题王姜氏并不抱乐观看法。蕴尉也有了心事,入夜没敢早早关门,果然,入夜没多久秋寒屿就抱着糖宝儿回来了。“你走的时候糖宝儿还好好的,天一擦黑就开始寻你,找不到就开始哭闹。”
对于糖宝儿的粘人,秋寒屿既喜也悲,喜的是这次被他找到借口过来陪着小尉,悲的是小尉被个小娃儿占了去。
秋寒屿开始思考如何在小尉守孝期满之后将他拐走,那时候最小的糖宝儿也该开蒙了,有了两个兄长和夫子的教导,小尉应该可以放心跟自己离开吧?
秋寒屿暗搓搓的小心思不能宣之于口,只能暗自盘算着将来要带蕴尉去何处。不过说一千道一万,那也是将来时,现在进行时是蕴尉抱着儿子轻声哼唱着催眠曲,哄着儿子入睡。
第二天一早,秋寒屿就被催着赶紧回到别庄了,因为今儿是米宝儿和豆宝儿正式拜夫子的日子。
拜师和拜夫子有点点区别,简单说来就是师父比夫子更亲密。古人有“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说法,但是夫子的地位就没那么高了,一个人可以有很多位夫子,但是师父一般只能有一位,这也是老学正不肯让蕴尉拜师的原因。
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的,有能力的话也可以拜多位师父,但是通常会为人所不齿。
话题扯回来,这拜夫子也有礼节,不如拜师隆重,却也不能轻忽,王铁根和王姜氏特意没有出摊,跟着儿子、孙子一起去围观,不是,是观礼。
礼过之后,夫子领着二宝儿离开。秋寒屿作为主人邀请王铁根参观了别庄,并留下来共进晚餐。
“叔、婶儿,若还喜欢,不如留下来住些日子。”秋寒屿为了可以将小尉拐到自己家里,在ooc的大道上狂奔而去不复返。
不过,王姜氏正防备着他叼走自家的乖儿子,自然不会同意,早早吃过晚饭就要告辞离开,一出门覃思早就准备好的马车已经等着了。
“这个我们坐驴车回去就行,也不远……”王铁根稀罕马儿就像后世的男人喜欢车,虽然家里养着骓宝儿,但是那马儿小性儿,除了喂草料的时候都不让人靠近。此时,看到拉车的马,王铁根已经忍不住上前摸摸了,不过嘴上没忘了客套。
秋寒屿只是点点头,然后把米宝儿、豆宝儿、糖宝儿一个一个抱上马车,转身看着剩下的三个大人。
“那个骓宝儿和小毛驴怎么办?”蕴尉怎么会不明白秋寒屿想干啥,不过已经答应了顺其自然,那就顺着呗。
“骓宝儿会带它回去。”秋寒屿回答。
蕴尉无奈,“爹,娘,咱们上车吧!”
王姜氏怒其不争地瞪了儿子一眼,先一步上了马车。王铁根主动要求赶车,秋寒屿就不能坐进车里,只能坐在外面陪着。这让王姜氏满意地直点头。
从这天起,米宝儿和豆宝儿就开始了走读的生活,不过日日马车接马车送也是后世富家少爷的待遇了。
原本大家都以为日子就要这么一日一日地过了,蕴尉又出了问题。
这日早上天不亮,蕴尉就被痒醒了,腰和手腕脚腕都起了一圈的红疙瘩。
早上给王姜氏看了,“大概是天暖和了,这些日子又没烧炕,有虫子了,没事儿等我待会儿给你烧烧炕,明天就好了。”
第76章
王姜氏烧了炕,状况似乎得到改善,但是没两天蕴尉又被痒醒。王姜氏又给他烧了炕,可是随着天一天比一天热,烧过的炕睡着有点遭罪了。
王姜氏又寻来艾草熏屋子。别说,这个法子可比烧炕管用的多,唯一的问题是一身挥不去的艾灸的味道。蕴尉几次带着这种味道出门,先后被老学正和新学正,还有几个交好的书生关怀了身体状况。
“不是虫子都爱吃肉嫩的么?为什么糖宝儿他们都没事儿,反而我被咬了这么多?”蕴尉欲哭无泪,几个孩子虽然也被咬了,但是只有零星的几个小红点,只有他是一圈儿一圈儿跟手链脚链一样。
王姜氏心疼儿子,却又没有更好的办法。秋寒屿适时地出来说:“不如去别庄住些日子吧?别庄里有木头的床榻,不会有这些恼人的东西。”
蕴尉又些意动,却又想起王姜氏不乐意他跟秋哥走得太近,所以有些犹豫。
王姜氏叹口气,“去吧,去住些日子,也省的折腾我老婆子了。”想想把儿子送进大野狼嘴里,王姜氏又有些不甘心,“米宝儿和豆宝儿休沐的时候要回来住,我给你晒被子,不会让你挨咬。”
有了王姜氏首肯,蕴尉打包了自己和儿子去了别庄,不过也没忘了隔三差五地回王家村住一晚,跟老两口吃吃饭,总算没让王姜氏心中的怨气冲天。
半个夏天就这么悄悄地溜走,转眼就收了麦子,到了该收地租的时候。几个月的时间让所有人都习惯了这样常回家看看的节奏,渐渐地忘记了让蕴尉搬回来住这个问题。
然而王家的人忘记了,村长却记着,“老哥,蕴秀才啥时候回来住呀?咱们当初商议的那事儿,你看是不是该开始了?”
王铁根也拿不定主意,所以等蕴尉再一次回来的时候就跟他说了。蕴尉算算日日差不多,决定开始做准备工作,而秋寒屿则可以“出门”寻海带苗儿了。
“我问过爹了,他说最近都是天气晴朗的好日子,不会有大的风浪,秋哥,你乘船出去走走,十天半个月弄几个箱子盖严实了送回来就行。”蕴尉对古代的交通状况怨念颇深,后世坐飞机几个小时的距离,这里能走几个月!
秋寒屿伸手摸摸蕴尉的脑袋,“别担心我,你照顾好家里。若是在庄子上不方便就搬回来,每日让覃思过来接他们好了。”
蕴尉摇摇头,“他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让他们多睡一会,不然长不了高个儿。”
秋寒屿已经对蕴尉奇奇怪怪的言论免役了,所以听他这么说也只是笑笑。“随你,等我回来!”
明明很平常的一句话,蕴尉却红了耳朵,等他回来什么的,好像是小媳妇做的事儿呀!
“小尉,我想亲亲你!”秋寒屿突然压低声音在蕴尉耳边说。
闻言,蕴尉下意识想躲,却被秋寒屿圈在怀里。秋寒屿空出一直手扶住蕴尉的下巴,以不容拒绝地姿态亲上去。
最初只是唇与唇的触碰,可是秋寒屿心中对蕴尉的渴求渐渐压抑不住,这简单的吻渐渐变成唇舌之间的纠缠。原本接着那偷来的一个吻,他还可以聊以慰藉,可是此次离开不知道要多久,已经习惯日日相伴的人忽然分开,心里的落差可想而知。
对于秋寒屿的吻,蕴尉觉得有些害羞,却没有推拒,并且渐渐沉迷其中,身体开始发热。吻渐渐变了味道,蕴尉抓住秋寒屿衣襟的手不知何时搂紧了他的腰。
而秋寒屿搂住蕴尉的手不由自主地在蕴尉背上游弋,并渐渐往下,试图攀上那圆润的顶峰。
感谢古代书生都要穿长衫,让蕴尉得以在秋寒屿的手钻入衣服里之前清醒过来,“秋哥!”
秋寒屿手上的动作一僵,他深吸一口气之后松开蕴尉,并主动帮蕴尉整理被他弄乱的衣服,“对不起,是我孟浪了!”
小尉还在守孝期间,即使是夫妻也不适合有床笫之事,更何况他们之间尚未有任何盟约,更应该发乎情止乎礼。
蕴尉能说什么呢?说没关系,亲的好,我也喜欢?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只能羞涩地撇开头,不言语。
“小尉,和我在一起,好么?”秋寒屿抱紧蕴尉,声音压得极低。
“秋哥,我……”蕴尉想要回答,却被秋寒屿用手指按住了嘴唇。
“嘘,现在不要给我答案,好好想清楚,趁我不在的时候,等我回来再告诉我答案。”秋寒屿亲亲蕴尉的脸颊,“你只要确定将来不会后悔就好。”
“嗯!”即将分别,蕴尉也不想跟秋寒屿闹得不开心,所以顺从地答应下来。
原本以为只是十天半个月的分别,秋寒屿却整整走了三个月,直到夏天过去,秋天到来。
蕴尉的心情从离别时淡淡地忧伤,到半个月后的坐立不安地期待,再到得知秋寒屿留下话说此行最少三个月时的生气不满,一个月后变成被隐瞒的委屈,再半个月后变成忧虑思念,最后变成思念,思念,思念……
三个月的时间,一个季度,九十天,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蕴尉努力给自己找事情做,让生活变得充实起来。他亲自跟着王铁根和村长寻找可以暂时养殖海带苗儿的暂养海区。
暂养海区要选择风浪小、流水畅、水色清的海区,村里大多是跟海打交道的渔民,村子周围哪里合适大概都知道的差不多,蕴尉提出要求,村长就带着他一处一处地看。
他们不光看了海带苗儿的暂养海区,还大概看了几处比较合适的养殖海区,并做了初步的整理,一切只等秋寒屿回来。然而三个月之后,秋寒屿依旧没有回来。
在蕴尉把思念养成习惯之后,秋寒屿托人送来书信,说他快回来了。又过了半个月,秋寒屿回来了,带回了一艘大船。因为船太大,村子附近的港口进不来,只能将大船上的货物分装在小船上拉上岸。
蕴尉粗略地数了数,大概十几艘船才堪堪将货物拉完,秋寒屿在最后一艘船上。隔着人群,蕴尉险些没有认出那个他心心念念的人。黑了,皮肤粗糙了不少,人却更结实更精神了。
秋寒屿隔着人群看到蕴尉的第一眼就险些压抑不住心中的思念,忍不住上前抱住那个人。他瘦了很多,那长衫穿在身上显得空荡荡的。
“回来了?”二人相见,原本的千言万语,只剩下一句话。
“嗯!”两人的氛围在旁人看来,是陷入尴尬的沉默,而对视的两人却只是专注地细细打量对方,想再多看出对方一丝丝与分别时候的不同。
“见过老爷!”跟在秋寒屿身后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五六个人突然哗啦啦跪了一地,冲蕴尉磕头。
蕴尉下意识退后几步,躲到秋寒屿身侧,“这是怎么回事?”
“我此去幸不辱命,寻到了海带幼苗,这些是会养殖海带的人,我从当地买来的。”秋寒屿侧身与蕴尉更贴近了些,“详细地等家去再跟你细说。”
村长听说秋寒屿回来了,急忙蹿火地赶到码头,“哎呀,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秋寒屿冲村长点点头,“海带苗儿带回来了,只是还不能马上养,需要在这边找个地方暂时养一阵子适应一下……”
“我知道,我知道,蕴秀才都跟我说了,地方都挑好了,现在把苗儿弄过去就行。”村长兴奋地直搓手。
秋寒屿点头,“这些人都是我买回来的,可以暂时借给村长打理海带苗儿。”
村长反复道谢,然后欢欢喜喜地离开。秋寒屿吩咐来接人的覃思将买来的下人带回别庄,他本人则跟蕴尉共乘一骑回到王家村。
蕴尉坐在前面控马,秋寒屿坐在后面拦住他的腰,“瘦了!”秋寒屿在蕴尉耳边低声说,手臂不受控制的越抱越紧,再次将这人拥入怀中的感觉,让秋寒屿满足地无法用言语形容。
蕴尉没有说话,身体却渐渐放软,靠在了秋寒屿的胸膛上。“不是说了只要十天半个月就好么?为什么这么久?”
“原本三个月就能回来,可是要等海带苗儿可以移出来,所以才拖到现在。”秋寒屿解释。
“咱们有海螺,你只要做做样子就好,何必真的带海带苗儿回来?”蕴尉心里有委屈,所以未及细细思索就脱口而出抱怨。
“我知道,可是海螺并非凡物,会引来有心人的觊觎,既然可以真的可以找到,那么我就不想你的海螺暴露,从而引来不必要的麻烦。”秋寒屿耐心安抚。
蕴尉也不是真的不明白,只是想发泄一下心中的委屈而已,“那你走的时候怎么不告诉我要去三个月,还要娘告诉我我才知道,你告诉了所有人,就瞒着我一个!”蕴尉忍不住控诉。
“是我不对,我是临时决定多离开一段日子的。”
“为什么?”
“我想让你考虑清楚。小尉,还记得我离开之前的问题么?你的答案是什么?
第77章
蕴尉有点心虚,这些日子又是生气,又是委屈,还有思念,他把那个问题已经忘到脑后了,现在秋寒屿冷不丁提出来,他没有一点点防备呀!
幸运地是,骓宝儿很给力,已经驮着他们到了家门口。老老小小地堵住了门口,自然不合适再谈这个问题,两人默契地闭上嘴。
秋寒屿的归来得到热烈的欢迎,小糖宝儿还主动地糊了他一脸口水。
“这么小的孩子不是不记事儿么?怎么你走了这么久他还认得你?”蕴尉有些吃味,小糖宝儿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情洋溢地给他用口水洗脸了。
秋寒屿笑笑,将小糖宝儿抱进屋里放下才解开他一直背在身上的鼓鼓囊囊的包袱。
蕴尉原本以为是秋寒屿换洗的衣物,打开才知道,里面有吃的、有玩儿的、有用的,都是秋寒屿给家里人带的东西。
秋寒屿分了一圈儿,最后唯独剩下蕴尉手中空空。“我的呢?”蕴尉气呼呼地瞪圆了眼睛,简直萌化了秋寒屿的心。
然后,一只翠绿色的荷包被塞进了蕴尉手中。蕴尉好奇地打开,里面是一摞银票,全国通兑那种,大概有万把两。“这一趟时间去的有点就,路上没什么事儿,就顺手做了点小买卖,等带回来的货物卖了,大概还有这么多,你不是想买山么?那就多买两个山头吧。”
蕴尉把银票塞进荷包,然后连同荷包塞到秋寒屿怀中,“我又不是猴子,要那么多山头称大王,你自己留着吧!”蕴尉有些不高兴。不是他小心眼,秋寒屿走了这么久,他是日思夜想,好不容易人回来了,给大家伙儿都带了礼物,偏偏给他一打银票,这算什么事儿?
秋寒屿抓住蕴尉的手,将荷包重新放回他手中,并在他耳边小声说:“给你的东西太多,我已经让他们装在箱子里运到别庄了,改日你随我去拿。”
蕴尉狐疑地看着他,真的?
秋寒屿笑着揉揉蕴尉的脑袋,“把这钱收下吧,后面用得着!”
“不用,家里钱还够用,等海带有了收获,应该还有一笔进账。对了,还要跟村长说说分成的事儿。”蕴尉拍拍脑袋,这些日子光瞎忙活了,这牵扯自身利益的大事儿却忘了。
“你不要去提,我来说。”秋寒屿比蕴尉更懂这些人情世故。蕴尉现在虽然对村民有些小恩惠,村里人也念着他的好,但是如果蕴尉获得的好处比他们多太多,他们就会不平衡,甚至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了。
“这样好么?”蕴尉其实并不是真的一点也不懂,不然他也不能独自在父母去世之后生活那么多年。他只是总觉得村里的人应该憨厚淳朴,有情有义,一点点小恩惠就会感激一辈子,比所谓“城里的人”有人情味多了。可事实永远比想象伤人。
“你只要做你想做的,其他的交给我!”秋寒屿的话中不自觉就带上了宠溺的味道。
这话虽然让蕴尉觉得不好意思,但是心底的欢喜是无法忽略的,“嗯,每个成功男人的背后都有一个……贤内助,秋哥继续加油!”蕴尉装模作样地拍拍秋寒屿的肩膀,然后背着手抬头挺胸迈着八字步离开。
离开的蕴尉没有看到,秋寒屿的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柔情,即使是前世相处最久的师尊也没有见过他这一面。
与村里人打交道,教村里人养殖海带的事儿被归来的秋寒屿接了过去,蕴尉就没啥事儿可做了,除了老师布置的策论文章,他拣着喜欢的书也看了几本,然而没几日他就厌烦了这日日憋在屋里的生活,琢磨着寻摸点事儿做。
蕴尉想起小时候常吃的海带丝,小小的一包儿,可以干吃,可以泡水,可以做汤……后来长大了也见过有卖的,可惜再也没有小时候的味道了。当初没留意过卖的都是成品,也没有度娘什么的可以查阅做法,不过却正适合蕴尉现在这种无事可做的无聊状态。
让海螺变出一根海带,蕴尉开始捣鼓。晚上,家里人吃到了凉拌海带丝。第二天继续捣鼓,家里人吃到了肉沫海带丝。第三天还要捣鼓,家里人尝到了炝炒海带丝……
一连十多天,虽然蕴尉变着法的把失败品做成好吃的,大家还是吃够了各种海带丝。不过,幸好蕴尉摸到了做海带丝的门道。“以后除了将海带晒干卖,咱们也可以深加工,多赚点!”蕴尉脸上尽是得意的笑,换来家人的无奈。
海带丝做出来之后,蕴尉觉得比小时候的味道还差点,还想再改良改良,却被家中所有人拦住了。
“这味儿已经正好,你再改没准儿还没这个好吃!”这是王姜氏,换来王铁根的激烈认同。
“我的屎都是绿色的了!”这是苦着脸的豆宝儿,自从跟着夫子念书之后,小家伙越来越爱说话,而且什么也敢说出口,直奔着话唠的方向而去。不过他这话让米宝儿和糖宝儿心有戚戚焉。
蕴尉再有心不能罔顾家里所有人的意见,哦,不,还有一个人是支持蕴尉的。这人肯定是秋寒屿!
“你若是还想做,可以去别庄做。”言下之意是让蕴尉换批*害。
“你还没吃够么?”蕴尉自己其实都有些吃腻了海带。
“天冷了,今年卖冰的分红该去取回来了。”秋寒屿面色如常,说出早就想好的借口。
蕴尉泄了气,“还是算了,咱们养殖的海带还没长好呢,该怎么解释这些海带的出处?”
秋寒屿最看不得蕴尉这个样子,摸摸他头,“放心,他们的卖身契我都给你,谁敢乱说话灌了药发卖了就是。”
蕴尉瞪大眼睛,仿佛不认识说出这句话的人一般,他的秋哥也会如此云淡风轻地说出这种罔顾人权的话来?
他虽然来了这里一年多,但是还没有机会适应这种将下人视为私人物品的社会现状。不管是秋思、覃思还是憨门房,他都看作伙伴多过仆人,就算是秋寒屿后来买回来的那六个人,他也觉得像是雇佣工人。
“你若是心软,继续留用就是!”秋寒屿察觉到蕴尉情绪的波动,立刻安抚道。
蕴尉还是摇摇头,“没有动摇不了的忠心,端看换取的利益的多寡,我还是不要考验他们的忠心了。”蕴尉虽然拒绝了秋寒屿的提议,心里却在心里想着怎么适应这样的社会规则。
如果今天他的身份是一个奴仆,他或许会觉得不公,会反抗这样的社会规则,然而上天眷顾,他现在的身份是可以做主人的,他心里或许会斥责这样的不公,但却不会去推翻。人,不都是这样趋利避害么?或许真的有人能舍弃自身利益只为社会进步,但那样的斗士只是少数,而且大多数都会被视为本阶层的异端而不得善终。看看历史上推动变法改革的,有几个是寿终正寝的?
“秋哥,我就是这样一个说一套做一套的小人!”蕴尉开始深深地反省自己。
“这不是你的错!”秋寒屿将蕴尉拥入怀中,他本意是想让蕴尉开心,却惹得他情绪更低落。秋寒屿拍拍蕴尉的后背,安慰着。“今年卖冰的分红据说有近万两。”秋寒屿试着转移话题。
“嗯?怎么会有那么多?”蕴尉的声音虽然还没什么生气,但是已经不似刚刚那样低落了。
“买制冰之法的人比较有手段,在江南建了了一个制冰场。”秋寒屿轻描淡写地解释。蕴尉却从中听出了巨大的利润。
现今可没有后世的乱七八糟的污染导致气候变化诡异,当下仍旧是该冷的地方冷,该热的时候热。
根据蕴尉从看过的游记上得知,现在的南方冬季是不会降到零度以下,所以没有办法制作和储存冰,但是夏季南方却是比北方湿热的多。虽说南方人比北方人更耐热,但是有了条件,为何要忍着?所以南方冰场制作的冰总是供不应求,以致于蕴尉他们用制冰之法入股所得的分红也有万两之多。
“秋哥,你所寻之人是否可靠?”这样巨大的利润可不是一般人能护得住的。
“安心,他可以信赖。”可不是么,未来的国君,就算现在羽翼未丰,可也是是个皇子,这百八十万两的利润……应该还是能护住的。护不住他也是要护的,毕竟想要巩固扩充自己的势力哪里不需要钱呢?
蕴尉没有细问,既然秋哥说了可以信任,他就不去多事了。“对了,秋哥,买山的事儿说了好多次,咱们现在钱也趁手了,不如开始挑选?”
秋寒屿不知道蕴尉为何对买山的事儿这么执着,可是一座野山也值不了多少银子,他自然不会否定。“嗯,多买几个山头吧。”
狡兔三窟,蕴尉想了想,“看看要多少钱吧?便宜的话多买点也行,放着长蘑菇也是收益不是。”
这山最后还是以秋寒屿的名义买的,一来钱是秋寒屿出门寻海带苗儿的时候“顺手”赚的,二来王家的人突然买座山太惹眼,更何况蕴尉一口气买了五个山头。
第78章
就连最宠蕴尉的王姜氏都忍不住嘟哝儿子败家,“一千多两银子,你就买了五个破山头!合着这不是你的钱,是不?小秋,也就你这么纵着他!”
“娘,这可不是破山头,没准儿将来咱们吃喝拉撒全要靠着这山头呢!”蕴尉捧着地契看了又看,末了恋恋不舍地装进匣子里塞给秋寒屿。
“还是你找个稳妥的地方放着吧!”秋寒屿把匣子又送回来,颇有种将工资卡交给老婆的感觉。
蕴尉想了想,将自己放钱的鲤鱼拿出来,当着秋寒屿的面儿,将秋寒屿交给他的地契银票都卷卷塞了进去。“都在这里面了,你要是有用就自己拿!”
看着蕴尉将钱放在一起,不分彼此,秋寒屿满意地点头。
于是,蕴尉有了新的可以折腾的东西——整山。
天渐冷,又快到了收税的时候,不少人都开始忙着多挣点银钱,以期多留点粮食可以过个宽裕的年,所以蕴尉这整山的活计虽然辛苦,但是也有不少人抢着干。不到半个月,蕴尉就走遍了五个山头,在每个山头都规划了合适的藏身、藏粮的地方,只等明年开春,土地解冻就能开工动土了。
这日蕴尉回家,碰巧看到村长带着衙役挨家挨户收税,那衙役竟然还是熟人。
蕴尉主动行礼,“差役大哥好久不见!”
“这不是蕴秀才么?可有日子没见了!近来可好?”衙役也热情地回礼。
“还好,还好,差役大哥这是公务在身?”
“嗯,今年又到时候收税了!”
“哦?今年可比去年晚些。”蕴尉笑笑,“我现在住在干爹,干娘家,差役大哥待会儿顺脚进去坐坐,喝碗水,喏,就是前头那家!”
“好咧!”衙役也没客气,他们虽然不是正经官身,可是唬弄这些乡下老百姓还是绰绰有余的,他们若是跟哪家亲近,至少在村里这家人说话都有底气。
蕴尉回家没多时,几个差役就结伴到了王铁根家。
王铁根先将今年的税钱递给衙役,衙役看也没看就在王铁根的名字后面做了标记。
蕴尉将人叫来家里喝水自然不会让人就这么走了,于是几人坐下闲聊两句,蕴尉忽然想起当初没有交免役钱而被拉走的大伯。“今年的徭役又要开始了吧?去年的徭役也没见回来……”
“呵呵,蕴秀才有日子没回村儿了吧?”其中一个衙役笑笑。
“嗯,是啊!家里房子没法住,有日子没回去了。”就连清明和父母周年祭日他也是从王家村直接去了坟地,并未回村。
“那难怪蕴秀才不知道,去年服徭役的早就回来了,脚程快的还能回来帮忙春耕呢!”领头的衙役等了笑衙役一眼,接口道。
“那我大伯……”
“这个……”几个衙役互相对视一眼,“这个其实我们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听说你大伯去了之后偷懒耍滑,被人看不惯坑他摔断了腿。好像他人缘也不怎么好,一个村儿出去的都不爱照顾他,后来腿就瘸了,村里人回来的时候他应该也跟着回来了,现在大约在什么地方乞讨吧。”毕竟家里房子已经被蕴荣给卖了。
若是不知情,蕴尉可能还会挺同情蕴大柱。好好的家,老婆被流放,儿媳妇上吊,儿子卖了房子不知所踪。可是作为当事人,蕴尉只想说,该!这就是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衙役们看到蕴尉的脸色不太好,带头衙役试探地问:“蕴秀才要找蕴大柱么?”
“啊?”蕴尉恍然回神,摇摇头,他已经帮蕴荣养孩子了,为此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后笑他傻、好欺负,他不过觉得孩子是无辜的而已。可是蕴大柱不一样,他算是毒死原身的从犯,虽然蕴尉应该感激他给了自己一次重生的机会,但是,杀人犯就是杀人犯,即使现在再凄惨,也只能说罪有应得。
蕴尉是有点心软,但绝对不是圣母白莲花,可以说蕴大柱现在的下场是他最想看到的。“家里孩子多,太吵,大伯过来不利于休养。还是让他在堂哥那里享享清福把。”一句话已经太明白,蕴大柱不是他蕴尉的责任,他有儿子,养老也该是儿子的责任。
见蕴尉这样说,衙役们默契地不再提起关于蕴大柱一家的话题,闲聊几句之后就以“公务在身,不便耽搁”为由离开。
他们离开的时候蕴尉还塞了个荷包给领头的衙役。“上次多谢几位差大哥帮我寻回银子,本该请几位大哥吃酒感谢一下,奈何俗务缠身,对不住几位大哥了。这里有些散钱,几位大哥外出公干辛苦,路途中喝点茶水歇歇脚。”衙役们推辞了几番就收下了。
送走了衙役们,王姜氏从里屋出来,“你也别想太多,不是说已经回来大半年了么?他没找上门来,你就装不知道。想来他也没脸来找你!”
蕴大柱有脸没脸,蕴尉并不关心,但是蕴家村的人倒是嫌弃蕴大柱在外乞讨丢了脸。族长找了几个壮汉将蕴大柱拖回村里,可是回村之后又成了问题。蕴大柱家在村里已经没了房子也没地,蕴大柱根本无以为生,三不五时给他口吃的都是心善的人家,谁家会白养着这么个人?
蕴家村的村长兼族长犯了难,族长媳妇从旁支招,蕴大柱不是还有个侄子么?能给蕴荣养儿子,就不能给蕴荣养爹?
族长还记得当初蕴尉来村里的景况,当初看似是他们解决掉了一个□□烦,可实际上他们并没有占到多少便宜。而且,族长看得出蕴尉是有心想养那个孩子,他们才得逞,若是这次蕴尉铁了心不养蕴大柱,他们说破天也不能将人塞给他。
族长左思右想,觉得柿子不能照着一个捏,还是安排了人去县城里找蕴荣。几番周折,人的下落是找到了,蕴荣却避不见面,差人送出一张断亲书,让村里人带给蕴大柱。
族长拿着断亲书气的直哆嗦,一宿没睡着觉之后,他只能辗转打听到蕴尉的下落,将蕴大柱送到王家村。
那天是王姜氏开的门,看到牛车上拉的人,“你们找错人了!”,反手又把门关上了。来人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被打发?上前继续拍门,大声叫着蕴尉的名字,说他大伯来看他。
未几,门被打开,来人还没来得及高兴,兜头一盆冷水泼了出来。王姜氏一手拎盆,一手掐腰,对着门外蕴家村的人一阵骂,“看我儿子好欺负是不是,什么杂碎也塞给他!我告诉你们,这里是我家,他跟我家没半文钱关系,你们把他送来时什么意思?丧门人?”
蕴家村来的人被骂的抬不起头,可人又不能这么拉回去,只能厚着脸皮上前要见蕴尉。“他不在这儿!”王铁根站在媳妇身边,虎着脸粗声粗气地回答。
王铁根这可不算撒谎,如今蕴尉在别庄和王家村两边住,不过今天恰好是他从别庄回王家村的日子。
就在两方僵持不下的时候,围观的人群中突然有人喊,“蕴秀才回来了!”众人循声望去,来的可不就是蕴尉常坐的马车。
赶车的覃思远远地就看见王铁根家门口围了一群人,早就跟蕴尉说过了。蕴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但是他知道这事儿八成是冲他来的,他躲不过也不能躲!
果然,蕴尉一下马车,原来跟王铁根夫妇对峙的汉子立刻转头冲着蕴尉过来。
蕴尉笑着迎上去,看到被未在中央的这几个人,蕴尉立刻就明白了他们的来意,但是这不妨碍蕴尉装傻充愣。“这不是十三叔么?怎么有空到这里来?”
“尉娃子,今儿是族长让俺们过来的。”蕴十三脸色发青,也不知道是因为被泼了水冻得还是被气的。
“族长大伯怎么这样客气,有什么事儿随便让村里的娃子来喊我一声,我自当上门去的!”蕴尉依旧笑的客客气气。
“那个,你大伯……”蕴十三说着回头看了一眼躺在牛车上的蕴大柱。
“咦?大伯服徭役回来了?”蕴尉恰当地表达出惊讶,“这是伤着了?怎么天都这么冷了,荣堂哥还让大伯出来?大伯该在家里修养才是!”
蕴十三一句话没说完就被蕴尉阶段,脸色变得更加不好,偏偏蕴尉说得没错,“尉娃子,咱们借一步说话。”
蕴尉挑挑眉,跟着蕴十三走到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他知道蕴十三想说什么,话总要被说出来他才能狠狠打脸,不是么?
“尉娃子,这个,族里也是没有办法了,他毕竟是你大伯……”蕴十三自己说这话觉得害臊。
“然后呢?我大伯,然后怎样?”蕴尉继续装作不懂。
“族里,族里想让你给他养老……”蕴十三艰难地把话说出口,心里暗骂族长老狐狸,这种事儿自己不出面,倒要他来丢人。
“十三叔,您在开玩笑吧?”蕴尉假装惊讶地问。
第79章
“没有,这是族里的决定。”蕴十三低下头不好意思看蕴尉。
“十三叔,虽然说柿子捡软的捏,可也不能照着一个捏起来不算完。当初小糖宝儿没人养,送到我家里,我一个没成亲的汉子如何养娃娃?”蕴尉顿了顿,“族长让我养,为了族里我养了,孩子养大了也能孝敬我不是。现在养了儿子不算,还要养个爹?”
蕴尉嘲讽模式全开,“十三叔,我家跟他家闹成什么样子,你应该清楚,收养了糖宝儿我已经仁至义尽。他们一家害的我家财散尽、连个安身之处都没有,换做是十三叔你,你答应么?”
谁答应谁傻逼!蕴十三在心底狠狠咒骂一句。“尉娃子,我们都知道你是个好的,我们也是没办法了,他毕竟跟你是血亲……”
“十三叔,你别说这个,村子里姓蕴的那个跟我不是血亲?难道要我养活全村人不成?”蕴尉丝毫没给蕴十三留脸,“再说,他跟我是血亲,那他儿子呢?他从小放在手心里如珠如宝养大的儿子可以对他不闻不问。我从小到大没吃过他家一粒米,他还害我无家可归,我倒要给他养老?十三叔,咱们做事到底要讲一个理字。”
蕴十三点头,“是,这事儿本来跟你没关系,可是蕴荣写了断亲书,他要跟大柱哥断绝父子关系。”
蕴尉气笑了,走了几步到马车外,抬手拍拍马车的车壁,“米宝儿,文房四宝拿出来,替蕴叔叔写个断亲书。”
米宝儿从里面掀开马车的车窗,伸出小脑袋看看蕴尉,“蕴叔要跟谁断亲?”
蕴尉指指牛车上躺着的蕴大柱,“呶,就那个,我大伯,就是他媳妇烧了我家房子,险些烧死我跟你叔叔的。”
米宝儿皱起小眉头,“他怎么可以这样坏?蕴叔叔咱们不和坏人当亲戚,你等等,我给你写断亲书。”
蕴尉笑笑,转身走到蕴十三身边,“十三叔稍后,米宝儿虽然年纪小,写点这个还是可以的,待会儿我签个字画个押就行。对了,一份儿够不够?不够我可以让豆宝儿也抄两分!”
蕴尉此举意在说明,红口白牙,说断亲就断亲,哪有那么容易?糖宝儿当初也是因为没有报户籍,后来户籍直接落在蕴尉名下,族谱也是记在蕴尉这一支的。蕴荣作为蕴大柱的儿子,随随便便一封断亲书就想把老子打发了,开玩笑呢?
既然这么容易,他当儿子的可以断亲,蕴尉这个当侄子的怎么就不可以?
米宝儿不愧是要考童生的娃儿了,这种实用文章还真是难不住他,没多少功夫,就把写好的断亲书从马车车窗里递出来。蕴尉大概浏览了一遍,觉得没什么疏漏,跟米宝儿要了笔刷刷签了自己的名字。
“这个劳烦十三叔交给族长吧,家里还有事儿,我就不跑这一趟了。”说完回到马车前,将几个孩子叫出来,一个个抱下马车,“去院子里玩儿吧,别乱跑。爹,娘,家里有鱼不?今天中午吃红烧鱼吧?”
王姜氏跟老伴儿交换了个眼神,“有,我去准备。米宝儿,带着弟弟们跟我到院子里玩儿。”王姜氏将孩子领进家,留下王铁根和蕴尉父子俩应对蕴家村的人。
“尉娃子,你是个读书人,还是个秀才,可不能六亲不认!”跟蕴十三同来的一个年轻人性子比较冲,今天在这里受了不少气,此时已经忍不住。
他这一开口,王家村围观人群中站着的,一个近来靠做虾皮得了不少实惠的婶子也开了口,“哟,瞧这后生说的,秀才怎么了,秀才也是人,也要吃喝拉撒,晚上也要找地方困觉。恁烧了人家屋,现在还来找人家养老,跌脑子了吧?”
年轻人被噎的不轻,却办法反驳。来的时候家里人就叮嘱过让他跟着就行不要说话,可他还是沉不住气了。
婶子白了蕴家村一行人一眼,“铁根兄弟,俺可跟你说,这里可是姓王的的地方,尉娃子是你儿子,糖宝儿是你孙子,他们来投奔你,住你家,俺们谁也不能说什么,但是你可不准什么阿猫阿狗都往家划拉,他们同宗同族都不养,凭啥让咱姓王的养?这就是看咱们好欺负,骑在咱们脖子上拉屎了!”
婶子仗着年纪大,什么话也不忌讳,不过她的话却得到围观众人的应和。“就是,恁姓蕴的凭啥送俺王家村来?”
王铁根向前一步,将蕴尉护在身后,“你们都听见啦?这是我家,让尉娃子过来住因为他是我干儿,我乐意。其他姓蕴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别说是尉娃子的大伯,就是他亲爹,我不乐意,谁也不能往我门儿上送!”
蕴十三在村里也算有点威望,不然这次也不会被族长“委以重任”,他在村里几时被人这样羞辱过,立时就涨红了脸,“尉娃子,这是咱姓蕴的事儿,我只跟你说!”
“十三叔,这事儿你们从头到尾都没有给我说的机会!”蕴尉脸上挂着微笑,却只让人觉得冷淡疏离。
“那你是打定主意不管你大伯了?”蕴十三又问,言语间隐隐带了威胁。
蕴尉冷笑两声,“他的亲儿子都可以不管,我作为一个几乎不上门的侄子要怎么管?我管了他,谁管过我?我至今还在义父母和友人家里借住呢!族里一定要我管也行,只是我总不好拖家带口的出去借住,村里给我把家里的房子翻修好,我带着大伯和糖宝儿回去住就是!”
蕴尉说是翻修房子,其实那房子基本已经烧光了,说翻修还不如重新找个地方重建,起码还能剩下拆除断壁残垣的功夫。火灾之后,蕴尉没回去过,可是他听秋寒屿说,家里只剩下黄泥墙,那黄泥经过火烧和水浇,已经变脆不结实,根本不能再用,不然上了房梁之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压塌了。
蕴十三原本以为蕴尉咬死不养蕴大柱,他就利用读书人的孝悌名声做文章,可是蕴尉没有,他提出了条件,他不是不养,而是没地方养!如果村里能给他盖房子,他可以养!
这个要求完全合理,可是村里哪有钱给他盖房子?退一步讲,村里有钱,但是凭什么要给你蕴尉盖房子?你没房子住是你大伯娘给烧的,跟村里有什么关系?凭啥要拿大家的钱给你一人盖房子?
这就陷入了一个悖论,蕴十三理不出头绪,有心效仿牛家两口子将人扔下就跑,可蕴大柱又不是个奶娃娃哪能说扔就扔,而且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呢!如果他们今天敢把人从车上挪下来,保准没法走出王家村。
最终蕴家村的人也没能将蕴大柱留下,而是被原样拉回蕴家村。蕴十三回到村里将蕴尉的原话跟村长学了一遍,末了还加了一句,“这事儿本就是蕴大柱一家子不厚道,没道理什么死猫烂狗都塞给人家尉娃子。”
族长也憋屈,“我能不知道么?可是他蕴大柱不是姓蕴么?还能不管他?”
“他亲儿子都不管,咱们凭啥管?”蕴十三也是气狠了,“要我说,咱们就把大柱送到衙门去,告蕴荣不孝。我觉得人家尉娃子说的没错,他爹养了他二十年,他说断亲就断亲,族里同意了没有?”
蕴十三的话给村长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嗯,没错,咱们就把大柱子送到衙门去,让青天大老爷评评理。”族长没说完,他想等大老爷判决之后将这父子俩逐出宗族。原本觉得蕴荣是个读书人,族里能跟着沾点光,现在光没沾到反倒惹了一身骚。
蕴大柱去衙门状告蕴荣不孝的事儿,蕴尉是听学正大人说的。“你说你们都是姓蕴的,听说还是一个爷爷,这血脉也没离得太远啊,怎么就能差这么多?”
蕴尉闻言只是微微一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荣堂哥知道错了,以后好好奉养老父也算得上是美谈了。”
“哼,”学正大人冷哼一声,“你也别巴巴往上贴了,我听说大人宣判之后刚走出大堂,你们的族长跟几个族老就堵住了蕴荣,当场就把这两父子逐出宗族,往后你们也就血脉上能攀上亲,名份上可就是不相干的陌生人了!”
蕴尉点头受教,“不管怎么样,大伯还有人奉养,也算是得了善终。”
学正连着冷笑两声,“奉养?嗯,蕴荣倒是真给他爹找了个地方住,这点倒是比原先强得多,可惜把他不良于行的爹扔在家里再也没回去过,险些把老头活活饿死。”
蕴尉张张嘴却无话可说。能说什么呢?说干得漂亮!就该这么干?这话他可以想,但是绝不能说出口。挣扎了半晌,蕴尉总算找到一句话,“荣堂哥此事虽然做的有些差错,但是他学问总是好的。”
“学问?就他那无病□□的陈词滥调也配说个好字?”学正看来对蕴荣的观感已经差到极点,“说实话吧,就凭他的人品,哪怕他真的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只要我还在这里做一天学正,他就不要妄想能考秀才!”
第80章
蕴尉嘴上代替蕴荣告罪几句,心里却松了口气,只要这蕴荣一辈子出不了头,他就放心了。蕴秦槐花和蕴大柱都得到了他们应得的报应,没道理让蕴荣逃过去,对于一心想要一飞冲天的蕴荣来说,一辈子都出不了头,才是真正的惩罚吧!
蕴尉告别学正,出了县衙的大门就看到不远处,秋寒屿牵着马正在等他。
夹着寒意的秋风将他的衣摆吹得上下翻飞,秋寒屿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只等他要等的人出现。
一出门,蕴尉一眼就看到了秋寒屿,他立刻就从得知蕴大柱一家下场的畅快中清醒过来,心底只剩淡淡的暖。那些人跟他有什么关系呢?他该在意的明明该是身边对他好,也许会好一辈子的人。
蕴尉快走几步,来到秋寒屿身边,“怎么站在风口?多冷啊,也不知道找个地方避避风!”
听到蕴尉说冷,秋寒屿先伸手摸摸蕴尉的手臂,感觉到他穿的厚实不会着凉才道:“我不冷,避风的地方你看不到。”
简单的话,却让蕴尉像是喝了糖水一样甜滋滋的。“走吧,咱们回家去。”
这次二人共骑,秋寒屿坐在前面,挺直身体挡住蕴尉,不让他被寒风侵扰。出了县城,走到无人的乡间小路,蕴尉伸手环住秋寒屿的腰,整个人趴在秋寒屿的背上,“秋哥,谢谢你在我身边。”
秋寒屿没有回应,只是微微侧头,看了眼趴在自己背上的毛绒绒的脑袋,空出一只手,握住了在自己腰间交握的双手。他又何尝不感谢蕴尉陪在他的身边。
因为这个人他可以放下怨愤,可以坦然重新开始,“小尉,等你守孝结束,你有什么打算么?”
“守孝结束?我还没有想过啊!你不是说那时候就要开始打仗了么?我大概会找个山洞猫着吧……”蕴尉抬起头回答。
“如果可以……”秋寒屿顿了顿,“你愿意陪我四处走走看看么?”
“当然可以呀!”蕴尉在后世生活了三十年,对于出门旅游这件事看的再平凡不过,根本没有古人那“父母在,不远游”的想法。当然,现在的蕴尉已经没有亲父母了,不过义父母也是父母,一样也要在跟前尽孝的。
所以,蕴尉这毫不犹豫地答应让秋寒屿觉得他在蕴尉心中地位已经超越王铁根夫妇!秋寒屿默默地握紧手中蕴尉的手。
今天的位置真不方便,如果小尉坐在前面,他就可以亲亲小尉了!
两人被粉红色的泡泡围绕着,甜蜜蜜地回到王家村。
接下来的日子……打个比方来说,如果说秋蕴二人刚认识的时候是一杯清雅淡香的绿茶,秋寒屿表白后两人相处是香浓甜腻的巧克力慕斯,现在的日子已经无法用食物来比喻,硬要找个词组来说的话,那就是--闪瞎了钛合金的狗眼!
原来只要呆在身边就会满足,现在不是挨挨蹭蹭就是亲亲抱抱,当然这对狗男男还知道要脸,亲亲抱抱的时候是背着人的。可就这样王铁根两口子已经心塞塞了,好好的儿子被野狼叼走了啊!
自从秋哥接他回家之后,就特别爱跟他亲近,蕴尉起初是听不自在的,可是习惯这事儿养成了就成自然了。
时间在不经意间,就从一家人这么平平淡淡、温馨幸福的日子里溜走,转眼就到了腊月。
民间的顺口溜说了“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这一年的腊八秋寒屿叔侄三人是在王家村过的。浓稠的八宝粥冒着热气,带着谷物的香气,让人闻着就觉得肚子饿。
腊八之后,各家就开始忙活过年的事宜了。蕴尉私下问过秋寒屿过年要在哪儿,秋寒屿沉默,显然不想谈这个话题。
蕴尉叹口气不再问,他还是担心自己吧。去年过年的时候他啥事儿不懂,而且因为房子被烧无家可归,只去给原身的爹娘烧了纸钱、摆了贡品。因为收养糖宝的事儿,族里欠了他一份情儿,所以最后由宗族出面将原身爹娘请到宗祠里过年。
而今年因为蕴大柱的事儿,蕴尉跟族里闹得不是很愉快,族里八成不会再提接原身爹娘到宗祠过年的事儿。
“不如将爹娘接到别庄去。”秋寒屿提议。
蕴尉摇摇头,“不好,将爹娘请回来就要香火不断,放在别庄我如何看顾?”
皱眉思索半天,蕴尉也没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除夕的时候他肯定要跟王铁根夫妇一起的,然而王家供奉着自家的祖先,他总不能把原身的爹娘摆上凑数。可是不在王家供奉,离得远了他又无法看顾。
“早知道当初就不图一时痛快,跟族里撕破脸了。”蕴尉靠在秋寒屿身上后悔地说。
秋寒屿当然是急蕴尉之所急,最终决定私下去找蕴家村的村长谈谈。于是,腊月二十三,小年那天蕴尉去坟上烧纸钱的时候被蕴家村的村长热情地攀谈,并主动表示今年原身爹娘还被请到宗祠里享用香火供奉。
莫名其妙少了一个麻烦,蕴尉自然是开心。其实他心底有数,这事儿他只跟秋寒屿说过,如今这样轻松解决,若说跟秋寒屿没关系他打死也不信的。
这事儿秋寒屿没有说,蕴尉觉得自己突然去跟他说谢谢,见外又疏离根本就不符合他们之间现在的关系。于是蕴尉也没提,只是在跟王姜氏准备年货的时候格外用心准备了一份。
这年货当然不是糖果瓜子之类的,而是农家手工制作的过年吃食。比如枣饽饽、比如冻菜凉粉等等。
看着这些东西,秋寒屿抱紧蕴尉将脸孔埋在蕴尉的颈间。转眼到了除夕,蕴尉去上了坟,然后回家帮王姜氏开始准备年夜饭。王姜氏已经炸好了各种丸子、麻花、豆腐、肉,可是年夜饭要准备不仅仅是这些
年夜饭要有豆芽豆腐,寓意着家里的孩子都能发芽长大,家里的所有人都福。
年夜饭要有鸡,寓意着来年一家人都吉祥如意。
年夜饭要有鱼,寓意着来年家人富贵有余。
年夜饭的讲究多,发挥的空间也大,蕴尉又有海螺做帮手,各种海货食材要多少有多少。
年夜饭的时候,蕴尉做了一道油焖大虾,清蒸鲍鱼,清蒸鲳鱼,还有一道特制香辣蟹,各种海胆海星虾虎等海货也蒸了一大盆。别人家嗑瓜子喝茶水,他家吃海货喝茶水……
天擦黑的时候,娘俩就将一桌子菜张罗的差不多,然后坐在桌边包饺子。
米宝儿和豆宝儿跟着秋寒屿回到秋府,糖宝儿没了玩伴,只能跟在爹爹和奶奶身边捣乱,娘俩一个没看住,小家伙就把包好的饺子每个都抠了个小洞。
蕴尉哭笑不得,“娘,你看这怎么办?饺子都……”
“都好!”王姜氏高声打断蕴尉的话,“今儿过年,不许说不吉利的话,今儿的饺子都好,这叫‘见财(菜)’,咱家来年要赚大钱呢!”
蕴尉撇撇嘴没说啥,心里却想着去年没“见财(菜)”,他们也没少赚,秋哥卖冰就赚了小万两呢!过年呢,不好顶嘴,娘说啥就是啥吧!
包好饺子,王姜氏将需要现炒的菜炒好上桌,一家人刚刚坐好就听见门外有马车的声音。
“今儿这日子咋还来了?”王姜氏奇怪地问蕴尉。不用说,来人肯定是秋家的叔侄,旁人不会架着马车上门。
蕴尉可以猜到是秋府里大概又闹不愉快了,却不好跟王姜氏说,只能摇摇头,下地去迎人。
来人果然是秋寒屿叔侄三人,蕴尉看叔侄三人脸色还好,便也没问别的,只说:“来的正好,菜刚上桌呢,赶紧洗手吃饭!”
这一家人不是第一次一起吃饭,却是第一次一起吃年夜饭,比起往常并没有太多不同,却比往常更多了份喜气和热闹。
吃饱喝足,米宝儿、豆宝儿、糖宝儿在炕上躺了一排,挺着小肚子等大人给他们揉肚子。
“蕴叔叔,你做的年夜饭真好吃,比奶奶家的好吃一百倍!不,一千倍!”豆宝儿被蕴尉揉的舒服地直哼哼,“蕴叔叔,咱们以后一直一起过年好不好?”
“你个小馋猫,只惦记着蕴叔做的好吃的吧?”蕴尉捏捏小家伙的肚皮,“成,以后每年过年,蕴叔都给你做好吃的!”
蕴尉这话本是为了哄孩子,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话落到秋寒屿的耳中就变成了,蕴尉以后每年都会跟他一起过年,这代表了什么?代表了小尉愿意跟他过一辈子!
秋寒屿心里偷着高兴,还没高兴够呢,几个小家伙已经睡过去。蕴尉跳下炕,将冻在外面的北极虾端进来化开,调好瓦沙比然后开始下一场。
“这大冷天的,你咋还吃这个?”王姜氏不赞同地看着蕴尉,“要吃虾,咱们再去蒸一些虾虎!”
“不用了,都这时候了不好再动火,吃这个就行!”蕴尉没说,他现在就想吃这口了!
第81章
秋寒屿心里正高兴,自然会顺着蕴尉,当然,他不高兴的时候也没有违逆过蕴尉就是。
“这虾很冰,你不要动手了,我给你剥,你吃就行!”秋寒屿将盛虾子的盆子放到自己眼前,麻利地开始剥虾。虾子去头去皮,只留下虾尾巴上的一点虾皮,便于蕴尉揪着蘸酱料送进嘴里。
就王姜氏这么偏疼自己儿子的娘都看不下去,“小秋,你再这么惯着他,迟早把他惯得不成样子。”
秋寒屿只是笑笑,没说话。贪吃的小尉也可爱的不得了,而且只要小尉一直在他身边,他乐意将小尉惯得不成样子。
农家冬日最得清闲,渔家也差不多,“过年”作为一个走亲访友、吃喝玩乐最好的借口,被人拖的格外长。,严格说来,过了二月二才算过完年,在二月二之前,亲友故交见面都要先问一句“过年好”的!
蕴尉在这边没什么亲戚可走,可是师长朋友却不少,蕴尉挑着日子先去拜访了老学正和新学正,然后跟朋友们聚会了一次,剩余的时间就是窝在家里等客人上门。
闲散的日子多了就倍感无聊,好不容易挨到二月二,蕴尉却听到“闹正月,耍二月”,也就是说这种无聊到长毛的日子还要再过一个月!
蕴尉实在受不了,秋寒屿便给他裁了纸,“练字可以静心。”
虽然蕴尉不喜欢这种听着都无聊的消遣,但是无事可做的他也只能摸摸鼻子认了,跟秋寒屿一边一个开始练大字。
只用了一个上午,蕴尉就缴械投降了,开始抱着脑袋苦苦思索有啥好玩儿的。
麻将、扑克、象棋、围棋……
麻将、扑克想想办法倒是不难做,但是这两样东西蕴尉玩得也不是很熟练,而且各种玩法规则都不一样,一一普及太费劲。最后一样围棋,原身应该是会的,可惜蕴尉坐不住,不爱下。
排除法的结果就只剩下了象棋。蕴尉真心觉得这个不错,既要开动脑筋厮杀,又不用一坐一天,很适合他的消遣……
说动就动,蕴尉拉着秋寒屿出了门去寻合适的木头。其实做木匠活这事儿王铁根比他们俩加起来更有经验,可是,那啥,谈恋爱么,当然是两个人一起动手比较有意思。
俩人在自家山上转了好几圈,最后俩人灰溜溜地下来了。因为合适的木头不少,可是俩人连件趁手的工具都没带,完全是上山放风的。
二人回家之后被王姜氏数落了半天,在蕴尉打了两个喷嚏之后,这通数落更有了升级的趋势。“娘,煮碗姜水给我喝吧!刚出正月呢,不好看大夫的!”
“呸呸呸,胡说什么,大吉大利,不好的散去!”王姜氏拿儿子没办法,恨恨地去给俩人煮姜水。
喝过姜水,上山染上的寒气被驱散,蕴尉歇了上山弄木头做棋盘的想法。“棋盘可以用纸画,可是棋子还是要用木头做……”
“没事儿,你说做什么样,我来弄。”蕴尉的一切想法秋寒屿都无条件支持。
“那咱们先做一副小的玩玩吧,等天暖和了,咱们去找个木匠做个好的。”蕴尉让秋寒屿做三十二个比乒乓球略小鼓形的木块,他自己则去画棋盘。
俩人在家里一忙活,闲得发慌的王铁根也围上来凑热闹,跟秋寒屿一起削“小鼓”。三个大人忙活了大半天,基本的都差不多,只差棋子上的字。
蕴尉原本想让秋寒屿刻上去的,却又觉得太费劲,毕竟秋哥不是专业木匠出身,刻坏了还要重新做,于是蕴尉干脆找了毛笔在十六个小鼓上一个将、五个卒,剩下的士、象、车、马、炮各二。
写完了一边,另一边该换红色,蕴尉尚未点亮丹青技能,所以家里并没有准备燃料,包括朱砂。好在米宝儿、豆宝儿的夫子爱好绘画,常备各色燃料,所以匀给他一点是可以的。
蕴尉得了朱砂,在另外十六个棋子上写下一个帅、五个兵,剩下的仕、相、车、马、炮各二。
准备好了道具,蕴尉兴奋地拉着秋寒屿对坐到小桌前,“来来来,秋哥,我先大概说说规矩,然后玩两局秋哥就会了。”
“马走日,象走田,过河卒子不能还,车走直线,炮翻山,另外还有别马腿,堵象眼。还有,还有卒在河内只可向前进一步,过河前进平移皆可。士在九宫斜支,将在九宫移步……”蕴尉想了想,“暂时想到这么多,咱们一边玩儿,我一边再跟秋哥说。”
这俩人一玩儿就是小半天,连米宝儿、豆宝儿、糖宝儿被送回来都没出去迎。回来的三个小娃娃安静地坐在旁边围观,直到蕴尉的老将被捉,他不得不认输。
蕴尉欲哭无泪,果然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么?他与秋寒屿刚刚开始的时候蕴尉连胜两局,第三局因骄傲轻敌被秋寒屿赢了去,算是三局两胜,第四局被蕴尉找回了场子,但是已经不像开始两局那样轻松。
前五局结束,蕴尉五局三胜,总的看来还是蕴尉占了上风,然而七局结束,蕴尉依旧是三胜,如今第十局结束,蕴尉还是三胜!
“秋哥,你不是第一次玩儿吧,对吧?对吧?”蕴尉哭丧着脸问。似乎只要秋寒屿回答了“对”,他输得就不算太惨。
“第一次,不过这游戏不错,虚虚实实,可以套用不少兵法谋略呢。”秋寒屿玩儿的很尽兴。这个游戏真心不错,以后可以多玩。
可惜蕴尉输惨了,坚决不肯再跟秋寒屿玩儿,于是柿子拣软的的捏,蕴尉改为教导仨小的。他就不信了,秋哥玩不过,仨小的还玩不过?事实上,蕴尉还真是从仨小的身上找回不少自信,但也仅仅是头几年。
等最小的糖宝儿满了十岁之后,蕴尉就再也没有在象棋方面找到过自信,甚至连棋友都找不多,原因是仨小的都嫌弃他是臭棋篓子,不爱跟他下,而乐意哄着他跟他下棋的秋寒屿,蕴尉又不爱跟他下。
因为明明知道自己赢不过,到头来就算侥幸赢了也会怀疑是不是对方放水,根本就赢得不痛快。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此时的蕴尉还玩得挺欢乐,可惜几个孩子去别庄念书的时候,蕴尉依旧闲的蛋疼。
某日,王铁根家门外来了个小书童,自称是蕴尉至交好友的书童,说他家公子邀请蕴秀才明日去水榭赏雪。
蕴尉乐呵呵地接了帖子,还赏了小书童几个铜板,回身进屋就把帖子扔炕上了。
“这冬天都快到头了才寻思起来赏雪,年前鹅毛大的大雪也没见他们说想赏雪,现在这细毛毛雪能看见个毛线!这是跌脑子了,跌脑子了,还是跌脑子了!”蕴尉吐槽道。
王姜氏可不懂这些,只问,“那你要去不?”
“去!怎么不去?”蕴尉回答地斩钉截铁。再在家闲着他身上就要生虫子了,出门放放风也好。
蕴尉要跟友人出门游览,秋寒屿自然不能跟,为此,秋寒屿还有点不高兴,狠狠吃了顿豆腐才放蕴尉出门。
这个时代没有天气预报,全凭经验丰富的老农看天推断明日天气,可别说,比后世的天气预报也没差多少。
第二天蕴尉出门的时候,天上还真飘下冰沙似的霰雪。蕴尉出门没多久,秋寒屿也套了马去了城里。他先去玉石铺子定制了一套精致的白玉棋盘棋子,然后将早就写好的象棋的玩法和图纸送到驿站,委托驿站将这些东西送到府城的某间铺子,那里会有人将这些东西送给那个人。
不是秋寒屿有好东西就想着旧主,而是这些东西不会是白白送过去的,那人会给他一个合适的价码。为了给小尉弄来所有他想要的,钱总不嫌多。
这厢秋寒屿去赚钱给蕴尉买买买,那边蕴尉已经到了好友约定好的水榭。
这水榭可不是一般的水榭楼台,而是本地有名的歌舞坊。所谓的歌舞坊虽然没有明着的卖肉,但是只要银子够,你情我愿的事儿旁人能多什么嘴呢?
这水榭的主人是谁,坊间并没有流传,可是这水榭的主人会做人是真的,因为他会给有各种需求的客人提供各种有偿援助,例如,提供一个清净雅致的地方给某些人,让他们可以来一场或几场亲密的接触。
当然不论私底下多么的香艳混乱,明面儿上,它还是间ktv而不是恋歌房,这也是为毛有这许多自诩风流的读书人乐意上门的原因。既不会污了自己的清名,又不会缺了红袖添香之乐。
是以,蕴尉一到门口,一个穿着红色薄夹袄的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就从门里迎了出来,脆生生地问,“敢问公子可是来赴谭公子之约的?”
蕴尉记得昨日小书童来的时候说过他家公子似乎是姓谭没错,遂点了点头。小姑娘立刻招呼人来替蕴尉牵马,她自己个儿则引着蕴尉往里走。
第82章
小丫头似乎做惯了这种迎来送往的活计了,路上热络却不过分热切的询问:“公子看着面生,不知该如何称呼?待会儿,小云也好为公子通禀。”
蕴尉对这种后世小学生抛来的媚眼儿没啥兴趣,所以装作没看到小姑娘脸上的娇羞红晕,只淡淡地说,“我姓蕴!”
“原来是蕴公子!”自称小云的小姑娘,侧身朝蕴尉福了福身,微微颔首的样子还真有一点点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小云见过蕴公子。”可惜蕴尉不是那多情的诗人,对尚未发育的小学生实在提不起兴致,只冷淡地点点头,默默地跟在小云身后。
小云试了两次,都没有勾搭上蕴尉,心里有些泄气,埋怨不禁蕴尉的不解风情,有心再试一次,又怕太过明显的倒贴惹来厌烦,所以她暗暗决定等临进门前再试一次。
没等小丫头准备好再试一次,蕴尉先开了口,只因为他看到了一个陌生又有点眼熟的人,“小云,前面那个刚刚走过去的人是谁,你知道么?”
小云虽然心思多半放在如何勾搭蕴尉身上,但毕竟要领路的,前面的人自然看清楚了,“哦,那位呀,是我们这里的常客,说起来,他跟公子还是一个姓呢!”
姓蕴?又能让自己觉得熟悉的,会是谁?蕴尉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没想到这么快又看到他,不过看他步履匆匆似乎没看到自己,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蕴尉默默地装作了没看见,顺道忽略了进门前小云有意无意地勾搭。
雅间里已经做了五六个人,蕴尉与他们或多或少都见过几次,但称不上特别亲密的朋友,就连这个请客的姓谭的公子,蕴尉也想不通他怎么会突然邀请自己,不过在他之后来的两个人与他的交情还不错,看他们与主人家的热络交流,想来是这两位要求谭公子邀请的自己的。
既来之则安之,蕴尉索性放开了跟几个人诗词歌赋,策论文章逐一谈论。只是这么些个大男人干坐在屋里谈学习有何趣味可言?谭公子既然说了是来赏雪的,那连窗都不开肯定不行。
谭公子着身边的下人安排了起来,不仅打开了窗,还招来几个女乐吹拉弹唱,场面比刚刚热闹了许多,可蕴尉却有点受不了屋里被炭盆熏蒸过的粉脂味,借口方便出了房间。
蕴尉本意就不是真的要方便,所以挥退了殷勤上前要求带路的小丫头,自己溜溜达达四处走着。
不论是勾栏女支院,还是舞坊乐坊都是夜晚宾客盈门,白日总是冷清一些。这水榭虽然不同于一般的舞坊,但是白日也并没有太多客人上门,大多数的雅间都是空着的,也不怕蕴尉乱走碰到不该看的,所以蕴尉不让跟的时候,小丫头才乖乖地退下。
蕴尉在水榭里绕了一圈,有些迷路,刚想着碰见个人问问路,就看见前面一片玄色的衣摆一闪而过。蕴尉急忙跟上去,谁知他还是慢了一步,那件玄色衣裳进了一间屋子不见踪影。
蕴尉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上前打听一下,从哪边可以去大门口,到了门口让人给谭公子捎个口信,他自己则从哪儿来回哪儿去,这种地方果然还是不适合他这种身心成熟的大男人。
蕴尉上前,刚要抬手敲门就听见门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间或还有玉石碰撞的叮咚声,然后隐约传出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二公子,今日,今日怎地这般地急?”
“急?当然急,从过年就没开过荤,换你,你急不急?”另一个声音显然也是个男的,“趴好了,别装样儿,你还当自己是个雏儿,等爷哄着你不成?”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显然是第一个出声的男人摆好了姿势,然后一阵嗯嗯啊啊哎哎,蕴尉虽然没经过人事儿,可是他看过影像教学片啊!里面儿是啥事儿,他用脚趾头都猜得到。
得!看那哥们猴急的样儿,他同为男人总不好打扰人家纾解。蕴尉摸摸鼻子准备转身离开,听墙角不好,更何况是听这种事儿呢!
却听,“啪啪”两声脆响,接着是二公子沙哑的声音,“蕴荣,你给爷夹紧了!娘的,最近也没找你,你也没少找乐子呀!”
二公子脱口而出的那个名字定住了蕴尉的脚步。他刚刚看到的人果然是蕴荣,不过事实真相似乎与他想想的不太一样,原本他以为蕴荣是来女票的,没想到竟然是来被女票的么?
“嗷~,没有,没有二公子,荣,荣只有二公子一个人!”蕴荣一边唉唉叫,一边不忘跟二公子表忠心。
“放屁!你这屁||眼松的连爷我都填不满了,你唬弄谁呢?”二公子说着又伴着“啪”一声脆响。
蕴尉抖了抖,听这动静,这一巴掌可不轻!
果然,蕴荣有一阵哀叫,再开口嘴里已经带了哭音儿,“二公子,荣,荣真的只有二公子一个人,只是二公子最近都没有没有找荣,荣,荣忍不住,忍不住自己玩儿了……”
蕴荣这话让门外的蕴尉险些吐血,却让里面的另一个主角来了兴致,“哦?跟爷说说,你是怎么玩儿的?说的好了,爷疼你!”
蕴尉顿时觉得自己的三观岌岌可危,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里面的蕴荣已经哭着说,“用手,还有玉势……”
后面的话蕴尉已经听不下去,慢慢地抬脚准备悄悄离开,里面的蕴荣已经说完了自己玩自己的过程,声音闷闷地问,“二公子,您说过要帮荣考中秀才的……”
“啊?嗯……”被叫做二公子的人敷衍地应了声,“先把爷伺候舒坦了再说,夹紧了!”
趁着屋里“啪啪啪”的声音越来越高,蕴尉快步离开房门前,拐个弯儿离开了这雅间儿所在的小院儿。
蕴尉拐来绕去不知转了多久,也不知道转到了哪里,整个冬日都窝在家里养膘儿,没有运动过的蕴尉实在走不动,索性在水边的一出假山旁避风的地方坐下,想守株待兔,等个人过来领他出去。还好刚刚出门的时候没想着很快回去,把披风也带了出来,不然还真是冷得够呛。
蕴尉离开没有惊动屋子里小黄片的两位主角,他们二人在蕴尉离开之后玩了好一阵子妖精打架的游戏,等纾解了两次,二公子才勉强满意,从蕴荣身上爬起来,捞起一旁屏风上放着的一条布巾擦干净身上沾染的污渍,开始慢悠悠地穿衣服,“我约了人在隔壁翠芝,你收拾收拾,打理好了就过来。”
二公子打理好了自己,在铜镜里左右看看,发现没啥问题了,开门就离开,没有再看床榻上连腿抖合不拢的人一眼。
等脚步声走远,蕴荣恨恨地捶了床榻一阵。发泄过后,蕴荣只能慢慢地从床榻上爬起来打理自己。二公子刚刚是真的急了,下手没了轻重,身上啃咬的痕迹就不说了,腰、大腿部位的指痕也不说了,左腿似乎被拉伤了。
蕴荣试着动了动,还好,不算严重,还能动。二公子说约了人,要他过去,他就不能不去,也不愿意不去,能跟二公子相约的都是什么人,他随便巴上一个以后都受用无穷。
蕴荣姿势别扭却熟练地将自己身上污浊的液体擦干净,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更甚至做这种事情的次数肯定不少,不然也不会在腿拉伤的情况下依旧麻溜地完成了这项工作。
他将自己整理妥当,开门追着二公子而去。却说二公子出了这个院子正要往隔壁的翠芝去,一抬头却看到假山旁那个顾盼四望的身影,顿时觉得腿有点沉。
这人比上次看到的时候更好看了,粉粉嫩嫩的,让人忍不住想将人搂进怀里狎玩。二公子眯起眼睛,想象着将人压在身下恣意亵玩的场景。
恰在此时,与他相约的友人到了。友人与二公子相交多日,对他的脾性有一定的了解,看到他这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友人悄悄站到二公子的身侧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果然是个妙人,不过怎么觉得有些眼熟?”友人突然出声,让二公子险些惊叫出来,幸而友人动作快,捂住他的嘴将他拖到了一个大树之后,才没被蕴尉发现他刚刚被两个登徒子yy了。
二公子没好气儿地白了友人一眼,悄悄从树后探出个脑袋尖儿,继续看美人。
友人何曾见过二公子这个样子,纳闷儿地问:“这人是谁啊?二公子看上是抬举他,招过来伺候就是!”
二公子又白了友人一眼,“你懂个屁,如果能能到手,我何至于找个赝品?玩得都不过瘾,才玩了几次,□□就松的夹不住了!”
“赝品?二公子说的是……”友人及时隐去了那人的名字,“别说,看眉眼还真有两三分相似。”
第83章
“两人是堂兄弟,能不像么?”二公子没好气儿的回答,“可惜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那个!”二公子抬抬下巴,指指水边的蕴尉,“廪生,我哥说了他中举人十拿九稳,一甲进士不敢打包票,但是二甲妥妥的没跑。所以,我哥死活不让我动他,不然我也不至于弄了那么个东西来玩儿。眉眼像有什么用,这周身的气质风度,根本没法比!”
“呵呵,”友人笑笑,“你弄这个也不差了,从小念书,身上还干净。”
二公子撇撇嘴,“他要不干净我能要他?勾栏院多少比他有文采的小倌儿,就他那样也想考秀才,我都替他着急!”
二公子肯定是不知道后世那种诗的,“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他们这边偷窥蕴尉偷窥地乐呵,却不知两人的对话一字不漏地被追着二公子而来的蕴荣听了去。
蕴荣握紧拳头,二公子的话让他愤恨不已,可是他恨的不是那个玩弄他的男人,而是那个被当做原版的蕴尉。凭什么?凭什么他事事比自己强?念书的时间没他长却比他先考中了秀才,样貌比自己干净俊美,爹娘也比自己的爹娘能干,最重要的是死得早,不会拖他的后腿!
对蕴荣来说,蕴尉就是人生的赢家,占尽了便宜。他咽不下,忍不了。一怒之下,蕴荣就这么向着蕴尉冲了过去。
蕴尉听到动静抬起头,刚要高兴终于有人过来,但等他看清来人的时候就高兴不出来了。
“荣堂兄,好巧,竟然在这里遇见了!”蕴尉在蕴荣离他还有几米的时候就开口说。说完就想转身眼不见心不烦,眼角的余光却发现蕴荣没有停下的趋势,直奔他而来。这蕴荣要做什么!
蕴尉防备地往假山上靠了靠,却没办法做更多的防备了,因为蕴荣已经到了跟前并且抬起手就要往他脸上招呼,“打你个贱人狐媚子,让你勾引二公子!”
窝巢!蕴尉在心里怒骂,你他娘的哪只眼看到我勾引你的二公子了?你俩刚刚不还在一块滚床单么,裤子系牢了么就下来捉奸,有病吧!
蕴尉偏头躲避蕴荣打过来的巴掌,并下意识的挪动脚步,没想到脚下踩到河边的冰,没有一点点防备的跌进水里去……
二公子跟友人在看到有人朝蕴尉冲过去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等兄弟二人厮打起来,他们再冲过去已经晚了,蕴尉已经掉到水里了。
二公子拉过蕴荣一巴掌甩了过去,“你有病吧!他是你弟弟!”
“你有病吧!先拉我上去!”蕴尉没有丝毫防备掉进水里,狠狠灌了几大口凉水,现在从里到外都已经凉透了,刚刚还在庆幸带出来的披风已经湿透,直将他往水底坠。
蕴尉本来想将披风解开,奈何手指有些冻僵了不听使唤,披风的系带被水浸湿发涩愈发不好解开,而过来的两个人不说先救人,一个忙着瞎逼逼教训人,一个站一边看!这是有病的都凑一块了么!
二公子这才慌了神,连忙到水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拉住蕴尉的手将人拉上岸。
“你的人将我推下水,你找个地方给我取取暖,再弄套干净衣裳,不过分吧?”蕴尉冻得脸色发青。虽然已经到了二月,但是这几日变天,今日还有了雪,这温度可想而知。
“不过分,不过分!蕴公子随我来!”二公子想搂住蕴尉给他取暖,却见他身上湿漉漉的还一身冰碴,怕把自己的衣服弄湿了,遂打消了那根念头。
蕴尉跟着二公子到了翠芝。因为今日二公子定了这房间,屋子里早就点了炭盆,进门就暖和了很多,蕴尉回身将二公子等人挡在门外,“再送两个炭盆进来,还有干净衣物,赶紧的!”
说完,蕴尉就当着二公子的面将门拍上了,险些毁了二公子那高挺的鼻梁。二公子摸摸鼻子,转身看看友人,“走吧!”
二人去寻了这水榭的管事儿,要了炭盆和衣物。蕴尉是水榭的客人,在水榭的地界被人推入水中,说水榭一点责任没有也说不过去,水榭的管事儿立刻派人去县城请大夫。
蕴尉被大伯娘蕴秦槐花的砒||霜毁了身体的底子,虽然这两年王铁根夫妇好吃好喝地帮他养着,秋寒屿更是寻来各种补身体的方子给他调养,这才有起色,得,一朝回到解放前!
屋子里只剩了蕴尉一个人之后,他哆哆嗦嗦地解开湿衣服,想找个被子啥的取取暖,谁知道这根本不是蕴荣跟二公子滚床单的那种套房,根本就是间普通的茶室,别说被子、床单,窗帘都没一扇。
蕴尉在心底又将二公子骂了一顿,就不知道先送床被子进来么!
连着打了三个喷嚏之后,蕴尉觉得脑袋有些昏沉,此时门外响起了喧哗声。蕴尉寻摸了一圈也没个干净的东西能给他遮挡一下,只能将湿了的外衣重新穿在身上,“进来吧!”
门被打开,鱼贯进来一排小厮一排侍女。小厮手里的是炭盆、手炉、浴桶和热水等物,侍女手里的是衣物、浴巾、姜茶等物。
跟在小厮和侍女身后进来的是二公子、友人和一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人。
“蕴公子,在下是这水榭的管事儿,今日公子在此地落水是我处护卫不利,我家主人……”管事儿还想往下说,被蕴尉挥手打断。
“那些东西都是给我准备的是吧?”得到肯定答案,蕴尉开始撵人,“行了,你们出去吧!”身上还穿着湿衣服,蕴尉已经冷得打摆子了。
“蕴公子……”二公子上前一步想说什么,被蕴尉毫不含糊地喷了回去。
“你有话想说是吧,行,出门跳水里,回来穿着湿衣服,你爱说多久说多久!”蕴尉本来就对二公子没好感,他还在这里嘚啵嘚啵个没完。“出去啊!你们要在这里围观我洗澡还是怎地?”
二公子是真想围观,可是他不能说也不能真这么做,只得带着人出去。
屋里没了人,蕴尉立刻干了一大碗姜茶,然后甩掉身上的湿衣服跳入热水里,然后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终于暖和了!
二公子等人被蕴尉赶了出来却并没走远,只在隔壁又添了几个炭盆,坐下。“你们有没有派人去请大夫?”
“有,已经派人去了!”管事儿站在二公子身侧恭敬地回答。
管事儿所说的请大夫的人此时已经解了大夫往回走。“铁娃儿,可是你们楼里的姑娘又染上那些不干净的病了?我说了几次了,我不看那种病,你……”
被叫做铁娃儿的是驾车的少年,无奈地说:“王大夫,不是你说的那样。”
“那哪样?哦,又是让我去堕胎,夭寿哦,这种损阴德的事儿我说了不干第二次的!要不是当初那个姑娘不赶紧落胎就要搭上性命,我才不管呢!”车里探出一个花白的脑袋,气鼓鼓地看着驾车的铁娃儿。
铁娃儿无奈地说,“是我们水榭的一个客人,不小心落水了,让您老去给看看,别冻出好歹,不是损阴德的事儿,您老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真的?”老头怀疑地看看铁娃儿,“这大冷天的跑到水边儿去,还往水里跳,该看的是脑袋吧!”老大夫对这么冷的天儿还有人去水榭玩乐很是不理解。
“不是自己跳下去的,听说是被人推下去的!”铁娃儿跟老大夫八卦自己听到的消息,浑不知他们二人的对话一字不漏的落到了跟在他们后面的秋寒屿耳中。
不是秋寒屿有意偷听,而是因为路太窄,车在前面把路全部占住,他的马过不去,只能跟在后面慢慢走。
秋寒屿听到他们说水榭便想起蕴尉今日要去赴约的地方似乎就是水榭。今天的事儿已经办完了,秋寒屿决定去水榭接蕴尉回家。依着秋寒屿对蕴尉的了解,他不过是在家呆的烦闷了,找借口出门放放风,不见得是多想跟那群“风流才子”以文会友。
不过既然出来了,就让他多玩儿一会儿吧。秋寒屿放慢马速,不疾不徐地跟在马车后面到了水榭。他原本想在外面等,可是看到进进出出的娇俏小姑娘,秋寒屿突然不高兴了,他不想小尉在这里多待哪怕一盏茶的功夫。
于是他给了门口迎客的小姑娘几个钱,让她去请蕴尉出来。说来也是巧,秋寒屿找的恰巧是领蕴尉进去的小云。小云原本是不想去的,那个呆秀才让她很没有面子,可是看在有钱拿的份儿上,她还是进去了。
不多会儿,小云出来却没给秋寒屿回信儿,而是跟一个小厮嘀嘀咕咕说了半天。小厮摇摇头,小云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小厮还是摇头。小云无奈,走到秋寒屿身边,“在里面伺候的姐妹说蕴公子出来了,可是我刚刚问了负责牵马的小厮,蕴公子并没有离开,所以,蕴公子应该还在水榭,不过我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第84章
秋寒屿突然感到一阵不安,“听说你们这里有个客人落水了,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那个落水的客人姓什么?”说着,秋寒屿又给小云一把铜板。
小云看看铜板,犹豫了一会儿,“行,我给你问问,要是问不出来,这钱我是不会给你的。”
小云这次去的时间久了一些,秋寒屿越等越心急。不知道又等了多久,小云急火火地跑出来,拉着秋寒屿往里跑,一边跑一边对牵马的小厮喊,“王二,给客人照顾好马!”
见小云这样子,秋寒屿心里“咯噔”一下,落水的人果然是小尉!如果不是需要小云带路,秋寒屿此时早就甩了人自己用轻功过去了。
到了翠芝的门外,小云实在跑不动了,指了指道,“就在那儿,落水的是蕴公子,大夫已经进去了……”
小云的话还没说完,眼前已经没有了秋寒屿的影子。秋寒屿突然出现让在外的待命的小厮侍女呆了一瞬间,然后立刻上前驱赶。可他们哪里是秋寒屿的对手?
秋寒屿几个闪身,避开挡过来的小厮,推门入内。
听见有人进来,屋里的人都反射性抬头,二公子更是直接呵斥道:“还有没有规矩了?不是说了让你们都在门外等着么!”
只有蕴尉透过围着他的人的缝隙看到了熟悉的身影,立刻叫出来,“秋哥!秋哥,他们欺负我!”
闻言,秋寒屿散发出来的寒气让屋子里的人齐齐打了个哆嗦。“怎么回事?”
“蕴公子,这是个误会,这个……”管事儿立刻开口,可是他不是回答秋寒屿的话,而是向着蕴尉解释。
“我不听,别跟我说,你要解释就跟我秋哥说吧!”蕴尉傲娇地一偏头,看也不看管事儿一眼。有秋哥在,他才不想搭理这些人说话。
秋寒屿大长腿一抬,就到了几个人身边,抬手一拨就把围观的二公子和友人拨弄到一边,自己站到了蕴尉身边,弯腰摸摸蕴尉的额头、脸颊,好烫!
“怎么会掉到水里?谁推的?”秋寒屿这话说对着蕴尉说的,轻柔地像在哄孩子,可是话后面的意思却是,谁敢动他的小尉,就要有胆子承担后果!
蕴尉一头扎在秋寒屿的肚子上,瓮声瓮气地说:“秋哥,我冷,头晕,不舒服!”
闻言,秋寒屿心疼的不得了,如果不是大夫正在把脉,他早就把人抱走了。不过这样也不妨碍他抱人。他一手揽住蕴尉的背,一手绕过蕴尉的腿弯,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就坐到了蕴尉坐着的椅子上,而蕴尉坐到了他身上。
“秋,秋哥!”蕴尉不自在的挪挪身体。他不该向着秋哥撒娇的,秋哥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抱着他?
“别动,大夫把脉呢!”秋寒屿抱紧蕴尉,“我抱着你就不冷了,头晕的话就靠在我身上睡一会儿。”
蕴尉大概是真的不舒服,也没挣扎太久就靠在秋寒屿的胸口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他这副娇弱柔顺的样子让二公子心里像是长了野草一样,难受的不行,恨不得对秋寒屿怒喊:“放开这个秀才,我来!”
不提二公子是多么的心痒难耐,友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管事儿忐忑不安不知道怎么打发这个煞神。老大夫一只手碾着自己的羊角胡,一手诊脉,诊完了左手换右手,大概一炷香的功夫才慢慢收回手,皱着眉思索什么。
“大夫,怎么样?”秋寒屿问。
大夫斟酌了半天才找到合适的词儿,“受了凉,感染了风寒,本来不是什么大毛病。”
“本来?这么说现在变成大毛病了?”秋寒屿敏锐的抓住了大夫话中的关键词。
大夫点点头,“我不知道这个小哥之前得了什么病,身子损伤的厉害,虽然看得出调养了一段日子了,可是底子毁了,再用心调养也没法子回到从前。如今在冰水里泡泡,换了你,可能连风寒都不会得,可对于这个小哥来说,可能会要了命。”
“什么?!”如果不是怀里抱着蕴尉,秋寒屿一定会跳起来。就连旁边围观的三个人也觉得事情大条了。
“大夫,您一定要治好蕴公子,不管什么药,只要管用,你只管给蕴公子用,所有费用由我水榭承担!”管事儿率先表态,人是在他地界上出事儿的,却绝不能死在他的地界上,不然以后这买卖甭想做了。
二公子也赶忙说,“对对对,大夫,你看看要什么药,要是没有只管跟我说,我来弄!”绝不能让蕴秀才出事儿,如果被他哥知道蕴秀才出事儿是因为他搞了蕴秀才的堂哥,他哥一定会给他好看的!
秋寒屿抬起头,凶狠地瞪着二公子和管事儿,连二公子的友人也没漏看。此时小尉最重要,等小尉好了,他一定慢慢跟这些人算账!
“我尽力吧!”大夫叹口气,“我先给他写张治风寒的方子,先把风寒治好了再想办法调养身子吧,不然就这么烧着也烧坏了。”大夫抬笔刷刷写好方子,递给秋寒屿。
秋寒屿并不通药理,也只能大略看看都是常见的治疗风寒的药物,便点点头。管事儿立刻拿了方子派人去抓药。
“你也别闲着,兑点凉水,给他冷敷一下,降降温。喝了药也不会立刻退热,这么烧着别把脑袋烧坏了。”大夫将带来的东西放进药箱里还不忘嘱咐道。“我住县城南大街东头数第三户,病人要是有什么反复你们再派人去找我,药要是吃完了也找我再看看,我给他换方子。”
“多谢大夫!”秋寒屿冲大夫点点头。
大夫一走,秋寒屿立刻要求管事儿准备马车,他要带蕴尉离开。二公子一听秋寒屿要带蕴尉离开,立刻不干了,“你是什么人,凭什么带蕴秀才离开?”
二公子心里想着蕴尉此时多了一份病娇脆弱的美感,如果是他一定会忍不住把人给办了,即使他现在没法子将人吃到嘴里,也不能便宜了别人。而且,刚刚蕴秀才那么亲密的叫这个男人“秋哥”,他不爽很久了,所以他寸步不让,绝不允许秋寒屿带人离开。
二公子对上秋寒屿,即使秋寒屿怀里抱着昏睡过去的蕴尉,气势也丝毫不落下风,“小尉落水跟你有关!”秋寒屿说的是肯定句,他还肯定这个男人对小尉有龌龊不能见人的想法,“等小尉好了再跟你算账!”谁也不能动小尉,谁让小尉受了委屈,他就要让那人再也不知道舒展二字怎么写。
二人剑拔弩张,安排人抓药回来的管事儿立刻上前试图打圆场,二公子可是他们这里的常客,绝不能在这里受到怠慢,“那个,秋公子,在下已经安排人去抓药了,蕴公子现在这样实在不适合挪动,不如让公子在这里调养些日子再离开?”
秋寒屿如利刃的目光射向管事儿,“就你们这腌臜地方是给人养病的么?”秋寒屿绝对不会将小尉留在这里,一来是这里女人太多,他不放心。二来,小尉还没有出孝,白天跟友人找个清静地方谈诗论道是没什么,如果到了晚上这里开始群魔乱舞,蕴尉再留在这里就大大的不合适了。
管事儿被堵的哑口无言,他们这里是敞开门做生意的地方,还真不适合病人休养。“那个……”
“准备马车!”秋寒屿态度强硬,管事儿没了办法,只好看向二公子。看到管事儿的态度,秋寒屿抱着蕴尉又坐了回去,“小尉与我县学正大人私交颇深,如今他病成这样,合该通知一下大人,你既然不让我们离开,那就去请学正大人来吧!”
二公子一听,阻拦的话就不好说了,他是瞒着哥哥偷跑出来的,如今出了这事儿实在不好交代,只能咬着牙道:“去准备马车,一定要把蕴秀才妥妥当当地送回家!”
得了吩咐管事儿立刻出门执行,安排了水榭最好的马车,塞上三个炭盆才让秋寒屿抱着裹了好几层的蕴尉出门。
蕴尉已经烧得人事不知,秋寒屿不敢将人送回王家村让老两口担心,就吩咐人将蕴尉送到了别庄。
秋思乍见自家主子从一辆华丽的马车上抱下一个包着红绸缎被子的人,心里很不满意的。自家主子什么都好,而且还有了蕴秀才,怎么能再弄这么个玩意儿回来。“少爷,您这是……”
“赶紧去收拾一间暖房,小尉落水了!”秋寒屿一刻也不敢耽搁,快步把人送进了自己的房间,小尉这样不能再见风了。
听说是蕴尉,秋思惊呼一声,“怎么会落水?”
“别问这么多,快去!”秋寒屿心乱了,对身边的人也没了往日的冷漠疏离。
“是是是!”秋思连忙转身去准备,她也是突然听闻这个消息被吓坏了,其实她做事秋寒屿还是很放心的。
秋思手脚麻利,找了附近的几个婶子,没多久就收拾出一间有炕的暖阁。炕烧热,被子褥子都铺好,连忙去回禀。
第85章
秋寒屿将蕴尉重新包好送到暖阁,然后将人剥的光溜溜地送进被窝,“把这些都拿出去烧掉。”如果不是没办法,秋寒屿绝对不会让小尉沾染那个地方的东西。
秋思连忙动手,半个字都不敢多说。蕴公子出了趟门回来就变得人事不知,少爷心中不定窝着多少火呢,她还是出门吩咐一声,让大家的皮儿都绷紧点,别惹了少爷不快。还有,还要请个大夫来给蕴公子瞧瞧才是。
秋思自己下去忙活不提,秋寒屿留在暖阁里照看了蕴尉一阵,感觉手底下的温度越来越高,原本睡得人事不知的蕴尉也皱起眉头,睡得不再安稳。秋寒屿想起老大夫的话,连忙去兑来温水,给蕴尉擦拭。
被子底下是光溜溜地不着寸缕的身子,秋寒屿却生不起一丝丝的遐想,他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小尉此时很难受,他要想法子让小尉舒服些。
就这样一个睡一个擦拭,不知道过了多久,秋思端着药碗进来,“少爷,蕴公子的药熬好了,要把公子叫起来么?”
秋寒屿沉默地接过碗吹吹,觉得温度不烫了就一口干了碗里的药,然后俯下身将药哺入蕴尉嘴里。蕴尉正烧的口干舌燥,恰好有水入口,虽然苦可也忍着咽下去了。
喂了药,秋寒屿又喂了两碗水,冲淡蕴尉嘴中的苦味。做好这一切,才对站在角落里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装木头人的秋思说:“让覃思去王家村送个信儿,别说小尉落水,就说小尉到我这儿住两日散散心,过几天回去。”
秋思连忙领命离开。少爷和蕴公子之间已经这么要好了么?可是怎么能当着别人的面这么亲密呢?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
没了外人在,秋寒屿抓住蕴尉的手,“小尉,你一定要没事儿,等你好了我带你去报仇,你说怎么办,秋哥就怎么办!所以,快点好起来,别让秋哥担心!”
秋寒屿这一守就守了两天两夜,蕴尉落水之后的第三天早上,他才挣扎着醒过来。
一睁眼就看到身边有个胡子拉碴的大叔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蕴尉受惊不小,哑着嗓子问:“你是谁啊?这是哪儿?”
蕴尉的话一出口,那人眼中原本看到他醒过来而闪烁的兴奋的光芒立刻暗淡下去,一脸不信地看着蕴尉,用跟蕴尉差不多沙哑的声音问:“你不知道我是谁?”
“你不知道我是谁?”那人一脸震惊,“怎么会这样!”,他这一喊惊动了在外面候命的覃思。
“公子您醒了?太好了,我去叫大夫!您昏睡这么多日,大夫都没敢让走……”覃思一脸欢喜地要往外走,却被蕴尉叫住。
“覃思,等等……”蕴尉伸出的手被坐在他身边的人抓住。
“你认得覃思,不认得我?”那人说话的声音好了许多,不似刚刚那般沙哑,让脑袋迷糊的蕴尉得以分辨出这人是谁。
“秋哥?”蕴尉惊叫,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秋哥你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公子,您睡了三天了,少爷一直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照顾你,所以……”覃思在一边替自家少爷委屈。
“对不起,秋哥……”蕴尉抬起手臂摸摸秋寒屿的脸。眼下的青黑,凹进去的脸颊,胡子拉碴的下巴……“连累你了!”
秋寒屿抓住在自己脸上游走的手,放在唇边亲吻,“你没事就好!”
两人之间的暧昧,覃思作为小厮看过不少,可是像今天这样闪瞎狗眼又让人鼻子酸酸的还是第一次。覃思悄悄退出去,把房间让给这两人。
没了外人,秋寒屿不再顾忌,俯身含住蕴尉的略显苍白的唇瓣,辗转吮吸,直到蕴尉苍白的脸上染上薄薄的红晕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却依旧眷恋地轻啄。“还好,还好你醒过来了。”
“秋哥,对不起……”除了这个蕴尉不知道该再说什么。
“嘘……”秋寒屿轻点蕴尉的唇瓣,止住他的道歉,“这事儿我知道不怨你,之前你一直昏睡不醒,我没有去讨还这个公道,待你身子养好了,看秋哥怎么惩治那帮坑害你的人。”
“嗯!”蕴尉像是在外受了委屈的孩子,找到了可以撑腰的大人,“那个恶心巴拉的二公子跟蕴荣有一腿,那个蕴荣不知道在哪儿磕着脑袋了,非说我勾引二公子,还把我推进水里!我都不知道那个二公子是谁!”
蕴尉不知道“二公子”是谁,秋寒屿却知道,那日他便觉得二公子对小尉的心思不单纯,再看蕴荣的反应,便觉得空穴来风未必无因。秋寒屿所有的东西都可以不在乎,但只有一样,敢觊觎他的小尉的人绝不放过。
这次小尉出事昏睡不醒,他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挖走了一块,痛的无法忍受。他想,他宁愿再受一次前生粉身碎骨的痛,也不想再看到小尉这样无知无觉地睡着了。
秋寒屿痴痴地看着蕴尉,忍不住准备再次低下头亲吻他的时候,覃思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来,“少爷,大夫来了,要现在给公子看看么?”
秋寒屿悻悻然收回伸出去的脑袋,故作严肃地给蕴尉掖好被角后才对门外说:“把大夫请进来把!”
大夫依旧是在水榭时候的那个老大夫,见到蕴尉裹得严严实实地躺在床上“噗嗤”就乐了,“公子怎么醒了反倒比睡着了老实呢?来来来,手伸出来,老夫给公子把把脉。”
半晌,老大夫捻着胡须道,“人醒了,性命没什么大妨碍了,不过还是那句话,身子底子算是毁了,以后做不得劳累的活计。好好养着,过个三年五载的或许可以去参加秋闱试试。切忌忧思过度,郁结于心,否则恐于寿数有碍!”
三年五载?也不知道那时候仗打完了没有!蕴尉对于考取功名这事儿已经没有那么执着了,能考自然好,不能考……最多他就做个田舍翁,守着自己的二十亩免税田过日子,反正秋哥给他挣的银子够他下半辈子吃喝不愁了。
蕴尉自己个儿觉得无所谓,秋寒屿却心疼地不得了。他想起自己还曾鼓动小尉去考进士,小尉最初还不乐意,后来还是王铁根夫妇坚持,小尉才松了口,现在他却因为身体的原因不能考,不想考和不能考之间的差别何止天与地?
秋寒屿皱着眉思考如何安慰蕴尉,却听蕴尉开口对大夫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功名利禄不过过眼云烟,这些东西倒是不在意,可尉还是想劳烦大夫费费心给尉想个调理身子的法子。尉不在意身外之物,却有割舍不掉的人,尉期盼着长命百岁可以陪伴他们长长久久。”
老大夫闻言,捻胡须的手顿了顿,“老夫一把年纪,病入膏肓的见过不少,却从没见过像小秀才你这样矛盾的,他们要么是什么都舍不下害怕去死,要么就是什么都看开,坦然赴死。”
蕴尉闻言只是“呵呵”,他能说他曾经也是那种“坦然赴死”的么?不过再活一次有了眷恋,死也不坦然了……
秋寒屿将蕴尉放在外面的手塞进被子里,“调养要慢慢来,现在还是先把病养好吧!”
“小哥这话没错,循序渐进,调养身体可记不得,老夫改了方子,回头给小厮,让他照方抓药,你们那个丫头知道怎么熬药的。先吃三帖,吃完了老夫再来给你复诊。”老大夫一边说一边收拾东西准备走,他已经在这庄子上住了好几日有些想家里的老婆子了呢!
“等等,大夫!”蕴尉叫住老大夫,“大夫,我秋哥这些日子一直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照顾我,也不知道有没有伤了身子,劳烦大夫也给他看看呗!”
老大夫看看坐在一边有些颓废气质的秋寒屿,“他?他身子壮的跟牛一样,再守两天也没事儿……”老大夫低头看到蕴尉湿漉漉的像是小狗一样的眼神,妥协了,“好好好,我给他看看!看看,行了吧!”
老大夫握了秋寒屿的手臂给他诊脉。秋寒屿其实跟老大夫的观点差不多,觉得自己根本没事儿,可这代表了小尉对自己的关心,他傻了也不会拒绝,所以他抬起胳膊,任由老大夫诊脉。
虽然口口声声说秋寒屿没事儿,不用诊脉,但真的切了脉,老大夫还是整肃了面容,认认真真地诊了脉。“嗯,身体好的很,这些日子累得很了些,不过也没什么大碍,好好睡一觉,多吃两碗饭,很快就补回来了,没事儿!”
听见老大夫这样说,蕴尉放下心来,让覃思好好送老大夫回家。等覃思把老大夫带走,蕴尉掀起被角,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秋寒屿过来躺下,“秋哥,我累了,你陪我再睡一会儿呗!”
秋寒屿定定地看了蕴尉一会儿,从善如流,脱掉外衣只着中衣钻进被窝里,抱住蕴尉温热的身体。
第86章
蕴尉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做了多么大胆狂放的邀约,“那个,秋哥,秋哥,我们说说,说说话呗……”
秋寒屿的回答是——翻身,压住,亲!
等亲得再亲下去就要擦枪走火,秋寒屿才勉强克制住自己。他还记得小尉的病尚未完全康复,有些事做不得。“睡吧!醒了再说!”秋寒屿的声音沙哑地一比那个啥,却性感地不要不要的,让蕴尉听了觉得耳朵都要怀孕。
相拥的两个人渐渐平复了呼吸。蕴尉刚刚醒来,这一番折腾已经觉得疲累,没怎么费事儿就睡了过去。而秋寒屿看到蕴尉醒来,放下一桩心事加上连日的不眠不休,没过多久呼吸也绵长起来。
两人这一觉就睡到了日头偏西,秋思悄悄过来看过三次,第三次不小心碰到门板才惊醒了秋寒屿。
听到里屋有动静,秋思在外间问:“少爷您醒了么?”
“何事?”
“蕴公子的药熬好了,已经温了许久,再温怕会坏了药性,”秋思顿了顿又说,“公子这几日一直昏睡都没有好好吃过东西,是不是让公子垫垫肚子再继续睡?”
“拿进来吧!”秋寒屿觉得秋思说的有理,便翻身轻声将蕴尉叫起来。
蕴尉本不愿意起,他这几日一直昏睡不假,可是身体不舒服,睡得再多也不解乏,反而睡得浑身无力,这一觉却睡得无比香甜,让他怎么也不想起。
秋寒屿拿出十二分耐性,愣是把蕴尉挖了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等着吃饭。
秋思先将温水、青盐送到炕边,让两位少爷洗漱,然后又急匆匆地跑回厨房拿食盒。
蕴尉靠在秋寒屿的怀里,像个大爷一样被伺候着擦脸、漱口,连手指头都有秋寒屿一根一根帮他擦干净。他只要半眯着眼看秋思像个小蚂蚁一样,一会儿支炕桌,一会儿摆放菜肴饭碗儿……
秋寒屿发现蕴尉靠在自己怀里发呆,便寻了个话儿来说:“小尉睡前想跟我说什么?”
“啊?”蕴尉说那话本是为了缓解尴尬,并没有真的想说什么,这会儿秋寒屿这样问了,他却不能什么都不说,不然就不是缓解尴尬,而是更尴尬了。
“那个,我想是不是再买两个下人。秋思一个人管着别庄里里外外,根本忙不过来,而且秋思年纪也渐渐大了,该许配人家,总不好再让她再在别庄当牛做马。还有家里三个孩子都在读书,覃思跟着你还要给三个娃娃当书童也是□□乏术……”蕴尉原本只是随便一说,然而越说越觉得这还真是个大问题!
秋寒屿早就发现别庄的人手不够用,可是因为养殖海带而买回来几个人似乎让蕴尉不太高兴,他便歇了再买人的心思,横竖多请几个帮佣也不是十分忙不开。
秋寒屿还没想好要怎么对蕴尉解释,已经摆好碗筷的秋思走了过来,“多谢公子体恤,秋思暂时还不想嫁人,还能再为少爷管两年家,别庄里有雇佣的仆佣,暂时也还够用。只是公子和少爷贴身的活计秋思不放心让那些干惯了粗活的婶子大娘干,这才总在公子面前讨嫌。”
“哪里会嫌弃,还要多谢秋思你照顾我才是!”蕴尉想到不久将至的战乱,现在买了下人还要想办法安置,实在麻烦,既然秋思说还能忙过来,那就缓缓等战乱过了再说,不过,“秋思不想嫁人可不行,现在不嫁却可以开始寻摸了,这样才不会在想嫁人的时候措手不及!”
秋思虽然年纪大了些,但也不过是十五六的小姑娘,被蕴尉左一句“嫁人”右一句“嫁人”地说,脸早就红透了,只能转移话题道:“少爷,蕴公子,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再不吃就凉了,婢子先去将蕴公子的药取来!”说完,像小兔子一样一溜烟跑了。
屋里又只剩下秋寒屿和蕴尉二人,秋寒屿没让蕴尉动,而是端了碗,一口粥一口菜地喂给蕴尉。蕴尉本要自己吃却被秋寒屿躲了过去,“睡了三日,都未曾好好进食,手上难免无力,还是我来就好。这粥熬得软糯,正适合你空了好几日的肠胃,你多吃些也无妨。”
想到秋哥为了他多日不曾好好吃饭,让秋哥先去吃秋哥肯定不愿意,要让秋哥先喂自己吃,蕴尉又于心不忍。
蕴尉吃了几口之后躲开秋寒屿再喂过来的勺子,“我未曾进食,秋哥也没好好吃饭吧,这粥你也要多吃一些才好。”
秋寒屿一愣,将送出去的勺子转回送进自己的口中,“你我同食!”
二人同吃一碗粥,你一口我一口,这样虽然有些羞人,但却是最好的法子了,而且两人亲都亲过了,同吃一碗粥而已,不算什么事儿!
秋思送来的碗是巴掌大小的薄瓷碗,很是轻巧精致,想来也是怕蕴尉大病初愈手上没劲儿端不动大碗。这样一小碗儿粥,两个大男人你一口我一口没两下就喝完了。
秋寒屿舀起最后一勺粥,眼神亮晶晶地看着蕴尉,“最后一口了!”
蕴尉眉头一跳,不知怎地就是觉得秋哥的意思是要跟他共食这一口粥,明明秋哥不像是有这么破廉耻想法的人啊!一定是他想太多!“锅里还有很多!”秋思明明是连熬粥的锅一同端过来的,别当他刚刚在发呆就什么都没看到。
秋寒屿看上去有些失望,将粥喂给蕴尉转身又去舀了一碗,继续你一口我一口,吃完了这一小锅粥和几个清淡的小菜。他将吃光了的空碗盘放进食盒里,放在门口等秋思过来收拾,自己则将已经温热的药递给蕴尉。
蕴尉不知道自己昏睡的时候是怎么把这药喝下去的,但是醒着的他实在没有勇气喝,虽然他穿越过来之后没少喝中药。
“喝吧,凉了更苦!”秋寒屿一边劝慰,一边端了一小碟蜜饯放在蕴尉手边,让他喝完药可以马上塞一块进嘴里压压苦味,同时倒了一大杯茶水,可以让蕴尉漱口。
蕴尉哀怨地看了秋寒屿一眼,闭眼仰头一口干了碗里的药,“水!”
秋寒屿连忙将茶水喂给蕴尉,等茶水喝光了,蕴尉才缓过来,“这药实在太苦了,那些害我喝药的人,我要让他们多喝十碗,不,一百碗!”
“嗯,听你的!”秋寒屿原本就纵容蕴尉,当日的事儿蕴尉又是吃了亏的,秋寒屿更加不会拂逆他。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蕴尉虽然醒了,但又在别庄调养了多日才回到王家村。
别庄的上上下下都费尽了心思,努力把蕴尉养的跟出事儿之前一样,可是蕴尉一进家门就被王姜氏抓住了手臂,“怎么回事儿?怎么瘦了这么多?脸色还这样差,小秋苛待你了?那咱以后再也不去他那儿了!”
蕴尉哭笑不得,“娘,你说啥呢,秋哥对我不知道多好!”蕴尉指指身后站着的秋寒屿,示意王姜氏人家正主就咱眼前站着呢,别说人家坏话!
王姜氏一看秋寒屿,“小秋咋也瘦了这么多?出啥事儿了?啊?你们这俩孩子,有啥事儿咋总想着瞒着家里面?哎呀,你们说话呀,是不是想急死我老婆子呀!”
蕴尉看看秋寒屿,说吧,不说老太太该更不高兴,左右他现在也没啥大事儿了。“那个也没啥大事儿,就是我不小心掉水里了,秋哥这些日子一直照顾我,所以累瘦了。”
“什么?啥时候的事儿啊?你这死孩子,咋都不跟娘说呢!”王姜氏一听就要流泪。
“哎,娘,娘,别哭,别哭,我这不就是怕你哭才不敢说,等养好了才回来么,你这一哭,儿子可就,可就,可就要跟着哭啦!”蕴尉想了半天才想起这么个“威胁”。
蕴尉这一“威胁”王姜氏没绷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孩子,都多大了,也不怕糖宝儿看了笑话!”
“笑了就好,娘笑了就行,其他的我才不管呢!”蕴尉故意装出小孩子的傲娇样子又把王姜氏逗得笑起来。
笑闹了一阵,王姜氏冷不丁又提起来,“你这娃儿一贯都是有分寸的,你说自己不小心掉进水里,我是不信的,你老实跟娘说,你到底是怎么掉进水里的?”
蕴尉眼看插科打诨也瞒不过去,只得实话说了。王姜氏听完之后气得直哆嗦,“我就知道,就知道这一家子就没个好的,专门生来克你的!”
“娘,娘,深呼吸,深呼吸,别为了那些人气坏了自己!”蕴尉给秋寒屿使眼色让他帮忙劝劝。
“婶子别生气,他蕴荣既然敢将小尉推进水里,那他必要为此付出代价才是,婶子想怎么罚他,我必为婶子做到!”秋寒屿郑重地承诺。
“我要他们一家子都不得好死,我要他去坐大牢!”王姜氏狠声道。
秋寒屿站在蕴尉身边,垂首道:“是!”蕴尉看着秋寒屿这样子,不知怎地就想起了塞巴斯蒂安,连忙甩甩头,他一定是想太多了!
第87章
俩人好不容易安抚好了王姜氏,一转头又看到外出归来的王铁根,王铁根也看出俩孩子都瘦了,可男人毕竟没有女人细心,也只当是俩人在外面吃的不合口,“这两日在家里哪儿也别去了,都也老大不小了,出门才几日啊就瘦了这么些,老媳妇,这两天多给俩孩子做点补身子的,过年好不容易养上点肉,这下都没了!”
王姜氏白了老伴儿一眼,却没反驳,带上围裙去灶间忙活了。之后一家人没再提蕴尉落水的事儿,不过晚上王姜氏有没有学给王铁根听,蕴尉就不知道了。
第二日,学正大人不知从哪儿听说了蕴尉回家了,就带着礼品和弟弟上门了。
学正好歹是官身,在这小小的农家还是很有威慑力的,王铁根夫妇没说两句话就退了出去,留下秋寒屿跟蕴尉一起招呼学正兄弟。
蕴尉此时也认出了当日的二公子就是学正的弟弟,也是当日调戏过他的那个人!然后,他也知道了那个被他说“同进士,如夫人”的学正弟弟就是他!
蕴尉在心里暗暗恼恨,当日怎么不死命地骂两句!死色鬼,精虫上脑神马的,狠狠骂才对。
学正没有漏看蕴尉眼中的怒气,“咳咳,那个,二弟他惹事连累了君清,我已经动用家法惩罚过他了,今日特带他来给君清赔罪,君清想怎么罚他,我绝无二话!”
挨打了?蕴尉仔细一看,可不,这二公子的坐姿虽然力图端正,可若仔细看,多少还是能看出些不自然。
被心仪的美人这样看着,脸皮厚度堪比城墙二公子也坐不住了,起身对着蕴尉施了一个揖礼,“当日事因为某而起,却连累蕴秀才受苦,某在此向蕴秀才赔罪,还望蕴秀才能不计前嫌,与某……”说到这里,二公子突然停下,抬起头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看着蕴尉,只差在脑门上写下“勾引”二字。
见状,秋寒屿往前一步,侧身挡住二公子看向蕴尉的视线。学正大人此时也想起自家二弟在自己面前夸赞过蕴秀才颜色好,当下咳嗽一声,提醒弟弟注意场合。
被人这样防备,又被哥哥提醒,二公子只能不甘不愿地收回了眼中的小勾子,心中的想往却更深了,“还望蕴秀才能不计前嫌,与某继续相交才好。”
蕴尉在秋寒屿身后扯扯他的后襟,等秋寒屿侧身让开,蕴尉笑眯眯地看着二公子,“好说,好说,听说二公子挨揍了?”
打人不打脸,蕴尉上来就照着二公子的脸“啪”就一巴掌,让二公子一脸荡漾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秋寒屿闻言很不厚道地勾起唇角。学正到底是亲哥哥,为掩饰笑意握拳挡在唇边咳嗽两声。
蕴尉丝毫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打人脸的话,继续道:“揍的重不重啊?现在还疼不疼啊?有没有吃药?”
原来美人是在关心自己啊!二公子的笑容又荡漾起来,原本想豪迈地说“没事儿”,转瞬又想到像是美人这样的小秀才最是心软不过,若是听说自己受了伤一定会心软,自己没准儿就能找到机会亲近美人了!
还好二公子还顾忌自己的男人脸面,只是道:“只是皮外伤,放着不管也没什么,只要蕴秀才知道某的愧疚之心就好。”
“皮外伤?皮外伤也不能轻忽呀!要知道小伤不治也会变成大病,皮外伤忽略也会变成内伤的!”蕴尉惊呼。一看他这样子,秋寒屿就知道他要算计人了,而被算计的是眼前的二公子没跑了!
而作为要被算计的二公子见到蕴尉这样子还满心欢喜。太好了,小秀才果然心软!这时候他该表现出男子汉的一面了!“不妨事,这点小伤小痛某还忍得住!”
“那怎么行!”蕴尉一脸的不赞同,“必须吃药!吃什么药好呢?”
“听你的……”二公子早就沉浸在美人恩之中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那就两斤黄连吧!”蕴尉一拍手,就这么定了下来,“少了我不解气,多了我怕吃死你……”
二公子刚想回答“好”就听见自家兄长一阵猛咳,然后立即反应过来美人刚刚说了什么,然后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一般人不是应该借机原谅他,然后你好我好大家好么?怎么小美人这么与众不同,两斤黄连!这是喝不死他也要苦死他呀!
学正有心帮弟弟说两句好话,但是还没开口就被蕴尉堵了回去,“大人说过绝无二话的……”
学正没有弟弟脸皮厚只能咽下求情的话,转而怒斥弟弟,“还不赶紧去抓药,杵在这里当柱子啊!”
撵走了弟弟,学正再次对蕴尉道了歉,“我这弟弟从前不是这样的,自从母亲过世,他就像变了一个人,而且不再亲近女色……”
“咳咳!”这会儿咳嗽的人换成了蕴尉,这种家族秘闻就不要拿出来说了吧!知道的太多,我怕死太快啊!!!
古人信奉“家丑不可外扬”,学正被蕴尉这一提醒才想起自己说的话多么不合时宜,随即苦笑两声,“我们兄弟二人离家千里来到此地上任,人生地不熟,友人什么的更是半个也无,第一次见到君清的时候我就起了结交的心思,所以……抱歉,是我交浅言深了!”
蕴尉三番两次得罪学正,学正非但没有怪罪他,还在秋府里帮了他们一把,所以蕴尉对学正大人还是很有好感的,“大人言重了!尉对大人多次出手相助只有满心感激,大人愿意与尉为友,是尉高攀了!”
“哎,”学正一脸不赞同,“你我年纪相仿,平辈论交即可,朋友之间只有投不投契,哪有高攀不高攀的说法?”
“大人……”蕴尉想说你学正,我是学子,认真算起来应该师生关系,何来平辈论交的话?还有我今年还不到十八,你少说大了我十岁,什么年纪相仿,要脸不要,占便宜没够是怎地?!
“君清不必拘泥,叫我溥正,我的字即可!”学正大人,林庸林溥正同学热情地回应。
说老实话,蕴尉还挺喜欢这个学正大人的,起码比他弟弟好太多。学正林溥正不愧是进士出身,经史子集无一不精,放开了与蕴尉聊竟然聊得忘了时间,蕴尉对他的称呼也从“大人”变成了“林兄”。后来,还是王姜氏做好了饭,来喊人他们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来。
午饭时,林溥正对王姜氏的手艺大加褒奖,让王姜氏开怀不已。午饭过后,蕴尉与林溥正又聊一小会儿,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林溥正才起身告辞离开。
临别,林溥正拉着蕴尉的手,“君清既然叫我一声林兄,我就拿个大,说你两句,你现在还有孝在身,虽说与友人聚会不挨着什么,但是那些茶楼酒馆、乐坊水榭什么的还是不要去为妙,否则,将来等你进入官场,这些都会成为你的对手攻讦你的把柄。”
“多谢林兄赐教,君清记得了!”蕴尉顿了顿,“二公子那两斤黄连,我只是说笑的,让他喝两口记得苦就行,是药三分毒,别真的让他喝坏了自己。”
林溥正点点头表示记得,然后再次告辞。蕴尉再三相送,直到把人送出了村子才返回家中。
回到家中的蕴尉觉得口渴,倒了杯水喝干,又倒水,送到嘴边却没有急着喝,怎么有点不对劲?像是少了什么东西一样!
蕴尉把碗放下,转身走了一圈,又回来端起碗,还是不对!转身四顾,秋哥呢?秋哥刚刚不是一直在自己身边么,怎么不见了?难怪他觉得不对劲,换做往日,他只要进门秋哥一定会先给他倒上水,他已经很久没有自己倒水喝了!
“秋哥?!秋哥!”蕴尉放下碗,高声喊,他的屋里传来一阵细小的动静,秋寒屿却没有出来。“秋哥?”山不来就我,只有我来就山,蕴尉放下碗回到自己的房间,看到秋寒屿坐在桌前手里拿了一本《中庸》。
“秋哥怎么看这个?”蕴尉奇怪地看着秋寒屿,秋哥爱看游记、爱看兵法,爱看史书,甚至精怪志异、野史小说也能看,却不爱看些与八股文章有关的书籍。“上次我进县城淘了一本兵书,你还没看吧?我给你拿!”
蕴尉从秋寒屿身边走过要给他找书,却被秋寒屿握住手臂,用力扯入怀里,然后不管不顾地低头擒住蕴尉的双唇。直到二人都气喘吁吁,觉得燥热了才放开。
“小尉,小尉……”秋寒屿抱紧蕴尉亲吻他的额头、眼睛、脸颊,耳朵……
蕴尉被亲吻地浑身无力,只能气喘吁吁地问,“秋哥,秋哥你怎么了?”
秋寒屿稍稍放开蕴尉,直直地望着他的眼睛,“小尉,答应秋哥,不要跟别人好……”
“秋,秋哥,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蕴尉呆呆地看着秋寒屿,秋哥这是吃醋了?
第88章
秋寒屿面容一僵,随即低头吻住蕴尉,直到他憋得受不了,用手捶打秋寒屿的后背,秋寒屿才将他放开。
“你要憋死我么!”蕴尉一边用力喘气一边随口抱怨,等他喘匀了气,抬起头看着秋寒屿满眼受伤地看着他。
蕴尉叹口气,“秋哥你这是怎么了?”秋寒屿没有回答,还是一样地看着他。蕴尉无奈,“秋哥,你觉得我傻不傻?”
“小尉能想到各种赚钱的法子,读书也好,最是聪明不过,怎么会傻?”秋寒屿不解其意,但仍老老实实地回答。
“既然我这么聪明,你觉得我会苛待自己么?”蕴尉又问。秋寒屿依旧不明白,但他还是摇摇头,他不希望小尉会薄待自己。
“这就对了,这世间除了爹娘,只有你对我最好,好到你一时不在我身边,我就浑身不对劲,像是少了什么一样,你觉得我这么聪明的人会让自己不舒服么?”蕴尉伸手抱住秋寒屿的腰,“秋哥,你要对自己有自信,你对我这样好,让我除了你之外,已经再也找不到更好的人了。”
秋寒屿闻言抱紧蕴尉,“真的么?”
蕴尉从秋寒屿怀中仰起头,“秋哥,你只是关心则乱,你是最了解我的,你仔细想想,我有骗你么?”
秋寒屿低头沉思了片刻,然后定定地看着蕴尉,“小尉,我心悦你!”
蕴尉这次没有闪躲回避,而是直直地回望,“吾心与君同!”
“小尉!”秋寒屿没料到蕴尉会回应他,在听到蕴尉的话之后,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激动地看着蕴尉,“小尉,小尉,我的小尉!”
“嗯,秋哥!”蕴尉微笑着看着秋寒屿。
秋寒屿珍重地在蕴尉眉心落下一吻,“小尉,等你出孝,咱们成亲吧!”
蕴尉的额头立刻黑了下来,他这刚刚答应交往,秋哥就想要结婚了!两人的步调是不是差的有点大?
蕴尉挣开秋寒屿环在他腰上的手,站起身,整整衣袍,一脸严肃地跟秋寒屿说,“这事儿以后再说!”说完就撤身要走。
秋寒屿哪里能让他就这么走了,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小尉不想么?”
“到时候再说,没听过计划不如变化么?这种事儿计划是不好使的!”蕴尉红了耳朵,却努力保持面无表情。
“嗯,我知道了!”秋寒屿没有漏看蕴尉的红耳朵,“聘礼的事儿我会开始准备,我不会给你反悔的机会!”
蕴尉想斥责秋寒屿“听不懂国语”,一低头却看到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秋哥的眼睛以前也这么亮,这么有神么?似乎没有,那么是因为自己他才变成这样的么?
想说的话被忘到了脑后,蕴尉张张嘴,最后说出的却是:“随便你,你想做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
秋寒屿唇角微微上挑,没有再说话,抓着蕴尉的手也松开了。蕴尉像头小牛犊似的冲出门,但是很快又冲了回来,从书箱里拿出一本书放到秋寒屿面前的桌子上,“不喜欢就不要勉强!不要跟别人比!”说完又转身冲了出去。
他走的太快,没有发现他身后的秋寒屿露出了一个真真正正的笑容。
日子就这么追追追,赶赶赶地过去,蕴尉的风寒早就痊愈,可像大夫说的一样,身体又被毁了一次,只能开始好好调养。
于是,蕴尉被禁了虾蟹和一切寒凉的食物,只能迟一些温补的东西。这个在冬天、春天还好说,可是进了夏天之后,大家都吃冰沙和用冰镇过的水果,只有他连把水果放在井里浸一浸都不可以。
蕴尉觉得委屈,这大热天的,这里又没有空调,冰的不能吃,房间也让放冰,他又不是要坐月子!“热死我算了!”
秋寒屿拿起扇子替蕴尉打扇,“是你不想喝药,要食补的,食补时间长,忌讳也多。要不去熬一碗补药给你?”
“你别哄我了,就是喝药我也不能吃寒凉的东西,我才不喝呢!”蕴尉不上当,气呼呼地看了秋寒屿一眼。
“嗯,不喝!”秋寒屿点点头,继续给蕴尉打扇。没扇几下,王姜氏挑开门帘子进来给蕴尉送水果。
“呶,我用刚打上来的井水洗了两遍呢,不热了,吃吧!”王姜氏也心疼儿子遭罪,可是现今不遭罪,将来老了就要遭大罪。她还记得大夫说过不精心养着将来会于寿数有碍的话。“小秋,让他自己打扇,你出来吃水果。”
家里人怕蕴尉嘴馋,吃冰的东西都不在蕴尉跟前。“不用了婶子,我看小尉这里的水果不少,我跟他一起吃就好。”
王姜氏顿了顿没说什么,这些日子秋寒屿对她家儿子怎么样,她全都看在眼里。原本就把小尉宠的没边没沿儿的,小尉落水之后更是拿着当个瓷娃娃一般。小尉不能吃寒凉的东西,他就跟着一口都不沾。如果他不是个男娃儿,这门亲事王姜氏一定百分百赞成,可是……
王姜氏叹口气,“吃吧,不够外面还有,我再去给你们洗!”小尉并不是她生的,她能干预的也有限,也罢,只要小尉喜欢,就随他去吧。左右儿孙自有儿孙福!
蕴尉拿起一个桃子啃啃啃,递给秋寒屿一个李子。老人家都说“桃养人、杏伤人、李子树下埋死人。”所以这一大盘水果中只有少少的几个杏和李子。
秋寒屿接过却没有吃,而是拿起一个桃子。杏和李子伤人,小尉不能吃,所以他也不会吃。
“没事儿,你吃吧,我不馋,桃子也挺好吃的!”蕴尉继续啃啃啃。才怪,这桃子不甜不脆,跟后世的桃子差远了,一点都不好吃!可是他现在能吃的也只有桃子了。
“嗯。”秋寒屿应了,却还是没吃,看来是打算一陪到底了。有人陪着一起遭罪,蕴尉觉得不是那么难熬了。
然而就是这样仔细,夏天真正来临的时候,蕴尉还是病倒了,也不是太大的病症就是苦夏而已,容易疲倦、四肢无力、气短、不思饮食。
前面几样都好说,让蕴尉在炕上躺着、养着就是,可是“不思饮食”这一点愁坏了所有人。小尉此时正该是多吃养壮身体的时候,却不爱吃饭,整个人眼瞅着就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王姜氏变着法儿的给蕴尉做吃的,听说酸的开胃,就做酸的;听说辣的下饭……就做的带点点辣味;听说……
可就这样,蕴尉每餐也只是意思意思地吃两口就算了。蕴尉心里过意不去,可是他实在没有胃口,吃不下去,就跟王姜氏说,“娘,你别忙了,反正我也吃不下,跟着大家伙吃一样的就行了。”
“那不行,就是能多吃一口,娘也乐意给你单独做。”王姜氏在心里将推蕴尉入水的蕴荣又从头骂道脚,“儿啊,跟娘说,你想吃啥?吃啥,娘都给你做!”
蕴尉想说不用了,可是看到王姜氏期待的目光,他心里酸软的不行,“要不吃凉皮吧,这个不算是寒食,我也能吃的。”
王姜氏有点傻眼,凉皮是啥?
蕴尉笑笑,要起来自己动手,“我来做!”
“你说,我来做!”一直陪在蕴尉身边的秋寒屿将蕴尉压回去。
做凉皮不难,就是费点事儿,而且他还没吃过秋哥做过的好吃的,所以蕴尉点点头,“好呀,我教你!先去和面。面粉里加点盐,不要太多,面可以和的硬一点。”
有王姜氏协助,面很快和好了,蕴尉戳了戳验收通过,“放一边醒一会儿吧。”
约莫过了十来分钟,蕴尉喊秋寒屿开始洗面。“找个大点的盆,倒一点凉水,不要没过面团,在面团一半的位置,好好好,够了够了,开始洗面吧,就是在水里揉面!”
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秋寒屿老老实实开始洗面,等水浑浊了,蕴尉又指挥道,“这个水找个家什儿倒进去,别扔了,待会儿还要用,这面团还要继续洗!”
面在水里洗上四、五遍,蕴尉喊了停。“留下的那个有点发黄的是面筋。面筋可以蒸也可以煮,蒸的有蜂窝,煮的劲道。炒着吃、拌着吃都好吃。洗面的水放在盆里不要随意碰它,要沉淀一阵子。”
眼看午饭吃不上凉皮了,王姜氏将面筋煮了,按照蕴尉说的,放调味料凉拌了给蕴尉送去,蕴尉吃了小半碗。王姜氏脸上终于见了笑容,不禁对凉皮的期望更大了。
吃过午饭,睡了午觉起来,蕴尉约莫差不多,就让秋寒屿沉淀后的洗面水端来给他看。上面的水是清的,面粉都沉淀到盆下了。“把上面的清水倒掉,然后把沉在盆底的面搅匀,跟娘要一块细布,把面水用细布过一遍,筛掉面水里的面疙瘩。”
不用秋寒屿去找王姜氏,听到蕴尉话的王姜氏立刻找出给蕴尉做里衣剩下的细棉布。这细棉布比普通的粗布贵,她平日里都舍不得用,此时二话不说裁下一块洗净了给秋寒屿送过来。
第89章
“用吧,只要我儿爱吃,让我割下块肉都行,何况一块布!”王姜氏气势豪迈。
“娘……”蕴尉眼泪汪汪地看着王姜氏。大家伙都以为他感动的不行的时候,蕴尉来了一句:“我不吃人肉的……”王姜氏被气笑了出来。
秋寒屿默默地筛了面水,留下没有杂质的面水。“然后要怎么做?”
“准备两个平底的盘子,在每个盘子上刷一层薄薄的熟油,好替换着用。”蕴尉想想,“蒸面皮最好还是铁盘子,铁盘子传热快,面皮熟得快。今天来不及了,秋哥,改天进城找铁匠铺子打几个吧!以后也能用!”
这种小小的要求秋寒屿自然不会不答应。如果这凉皮小尉爱吃,以后要常常做,合适的工具当然要备下。
听到要动火,王姜氏已经去烧火,把水烧开了等着了。因为王姜氏和秋寒屿在灶间忙活,躺在炕上的蕴尉看不到,让他心痒不已。
忍了又忍,蕴尉还是没忍住,穿了鞋下炕去看蒸凉皮。“你怎么起来了?”王姜氏一转身看到蕴尉站在一边,吓了一跳。
秋寒屿二话没说,搬了凳子放在门口通风的地方。灶前太热,小尉怕热。
“我忘了跟你们说,面皮蒸好了,就把面皮连盘子一起放到凉水盆里,让面皮冷却一点,然后再揭下来。”蕴尉在秋寒屿搬过来的凳子上坐下,这个位置刚刚好,既能看到他们的动作,又不会离灶台太近。
“知道了。”说话间,秋寒屿已经取出第一个盘子,将第二个盘子放入锅里了。
“在每层蒸好的面皮上涂上熟油,这样再网上摞凉皮的时候就不会粘了。”蕴尉伸着脖子指挥。因为没有合适的盘子,用瓷盘传热不是很好,所以蒸制的时间比较长。
“这凉皮要拌着吃吧?跟拌面筋一样么?”王姜氏问儿子。
“哎,对了,趁这功夫把拌凉皮的配菜准备准备吧,要黄瓜丝儿,面筋切小块,要是有绿豆芽和芫荽也要点。还有酱汁儿,麻汁儿要用水调开,辣椒油,蒜蓉,醋还有香油就差不多了!”蕴尉掰着手指头数,越数越馋,多日不见的胃口回来了!
王姜氏一一记下,然后吩咐割草料回来的王铁根出门去买豆腐的邻家换了一碗绿豆芽。豆芽换回来就被焯了水放在一边晾着。王铁根又去后院摘了最鲜嫩的黄瓜,切成丝跟豆芽菜放在一起。
王铁根去弄配菜的时候,王姜氏也没闲着,蕴尉说的调料也一一准备好了。
此时第一张做好的凉皮儿已经凉透了,蕴尉忍不住自己动手将面皮切成条,加上配菜和酱汁儿拌好,闻着那酸爽的味道,蕴尉就忍不住流出口水。
好歹还记得爹娘和秋寒屿忙活了一顿,应该先尝尝。于是将头一份儿凉皮分成几个小碗儿递给几个人。王姜氏不肯吃,让蕴尉先吃,“你中午就吃了点面筋,这时候该饿了,你先吃。”
“这凉皮还有不少呢,马上就可以吃下一锅了,娘,您尝尝有什么关系。”王姜氏拗不过儿子,只能接了碗吃了。王铁根也吃了自己的一份。剩下秋寒屿……
“咱们吃一碗就行!”秋寒屿倒不是为了秀恩爱,俩人吃一份,他就可以稍稍尝尝味道,剩下的就可以都给小尉吃。
“随便!”蕴尉先给自己捞了一大口,眯着眼吃完了才给秋寒屿捞了一口,“味道不错吧?”说着自己又塞了一大口,然后又是秋寒屿的一口……
王铁根夫妇表示,他们已经不忍直视!
蕴尉顾不得这些,一张凉皮吃完不过瘾,又拌了第二张。直到吃饱了,才抹抹嘴说,“这凉皮也可以炒着吃,还有土豆粉皮做法跟这个差不多,不过要麻烦一些。土豆要磨碎还要加粘米粉。味道也差不多。娘,你们今年要是想做买卖可以做凉皮,这边绝对是独一份的!”
“可不是么,咱们连听都没听过!这面粉以前只知道可以蒸馒头、可以烙饼,可以擀面条,没想到这面还能这么吃!”王姜氏已经蒸好了最后一张面皮,接手了儿子拌凉皮儿的活,给王铁根和秋寒屿各拌了一张,要给儿子拌的时候却被拒绝了。
“我吃饱了,不要了!”王姜氏已经很久没见蕴尉吃这么多,想着吃太多也不好便也没有勉强。“剩下的给仨娃娃留着,等他们回来吃!”
“娘,他们哪里能吃这么多?天儿这么热,放到明天该坏了,你们还是多吃点吧!”蕴尉劝了几句,王姜氏没理。她怕晚上蕴尉饿了没东西吃,想要给儿子留着。
晚饭的时候,王姜氏拌了一大碗凉皮。蕴尉没怎么吃,就从秋寒屿的碗里捞了两根,不过他还吃了点别的,这已经让王姜氏很满意了。
自从吃过凉皮,蕴尉的胃口好了很多,虽然还是不太多,但是比之前小鸟啄食儿的情况好太多了。王姜氏又做了两次凉皮之后,蕴尉就不太爱吃了,王姜氏就自己琢磨着又做了炒面皮,后来还把土豆粉皮做了出来,让家里的餐桌丰富了不少。
整个夏天就在吃吃吃中度过,转眼又到了麦子黄的时候。今年蕴尉和秋寒屿早早就嘱咐了王铁根夫妇,所有的税钱都用钱交,有交好的人家若是想交粮食,最好也用钱买过来,粮食越多越好。
“秋哥,明年真的会乱么?”夜深人静的时候,蕴尉问秋寒屿。
“嗯,不过是先从边城开始的,这里至少到秋收的时候还好。”秋寒屿回忆着前一世的情形。
“早晚的事儿而已,战火一起,倒霉的只有老百姓!”蕴尉叹口气,“秋哥,我原本想着让咱们一家人加上覃思秋思上山。这仗一打起来还不知道要多久呢,粮食啥的咱能备下,可是,人吃五谷杂粮难免要生病的,咱们还好,挨挨就能过去,可是爹娘年纪大了,米宝儿他们还小,病了的话可不能挨着。”
“嗯。”蕴尉不知道这仗要打多久,可是秋寒屿有数,这仗至少要打三年,所以找个大夫是难免的。“你有看中的?”
“嗯,上次我落水的时候给我看病的老大夫人就不错,医术也挺好,他无儿无女,只有一个老伴儿,家里人口也简单!”
秋寒屿思索了一阵子,“再过一阵子吧,现在咱们说要打仗,不会有人信。”
蕴尉想想也是,便不再说话,默默想着还要再准备些什么,虽然明年还有开春后的大半年时间,但是这事儿赶早不赶晚,早预备下了还能多检查几次以防疏漏。
这一晚两人都睡得很晚,第二天是被拍门声吵醒的,是村长过来通知说今天要来各家收税,要家里把税钱或者粮食准备好。
中午的时候村长领着衙役们上门,村长将王铁根拉到一边说了一会儿话,便离开了,这摆明着要把差役们留在家里吃饭了,好在家里现在最不缺吃食,王姜氏麻利地开始生火做饭。
蕴尉和秋寒屿则招呼客人,谁让这次来的还是熟人呢!
几杯茶水下肚,衙役们打开了话匣子。“蕴秀才,也不知道你听说了没有,你大伯家的那个堂兄,前些日子被抓紧大牢里了。”
“抓起来了?”蕴尉落水的时候想过要报仇,可是后来他身体一直不好,这事儿就放下了。这人好端端地怎么把自己折腾进大牢里了?“因为什么事儿?”
挑起话头的衙役有些尴尬,不过这事儿在座的衙役都知道,不知道的蕴尉等人听了也没什么,所以衙役尴尬了一小下下之后,就低声在蕴尉耳边说:“听说是他自甘堕落给人当了外室,被人家正房娘子领着兄弟打上门,推搡间把正房娘子推到了,可怜正房娘子怀胎已经五月有余,流下一个成了型的男胎。这是那家人盼了多少年的,就这么没了,人家能轻饶了他?”
“所以就把弄进大牢了?这事儿那正房娘子也有错吧?大着肚子不好好在家安胎,去闹什么?就是闹,让她兄弟动手就是,她往前凑什么?”不是蕴尉白莲花替蕴荣辩解,而是这事儿透漏这古怪。
衙役看蕴尉的眼神充满敬佩,“听说这男胎不是这家男人的,这正房娘子……”衙役给了个“你明白的”眼神,“原本还能从怀胎产子的日子来推算,可是现在孩子没了,您说这孩子是谁的?”
“是谁的都没证据啊!所以这正房娘子是故意的?这不正说明这孩子不是这家男主人的么?”蕴尉想了想,摇摇头,“不管怎样都没证据,这娘子咬定了孩子是自家相公的,堂兄怕是讨不了好!”
“可不就是么!”衙役一拍桌子,“那家主人也是个怂货,他娘一听自己盼了多年的大孙子没了就要死要活的,逼得那家主人当场就把人送官了。”
“那家人也算是有点权势,估计这事儿不会善了。”旁边坐着的一个衙役插话。
“既然做了就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只是我那大伯怕是没人奉养了……”
第90章
“这个我知道,”一个年轻的衙役举手插话,“昨儿我还去蕴家村收税,听村里的人说,族里将那爷俩逐出宗族之后,蕴荣就将他爹仍在衙门口了,他爹就在街上乞讨,碰到心善的人家就给他口吃的。不过乞讨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县城的乞丐都有地盘,弄不好要挨揍的。”
蕴尉点头,“希望有善心的人可以照顾大伯,我实在是有心无力。”
“我要是蕴秀才你,就是有余力也不搭理他,他家做的那叫人事儿么?听说蕴荣还大冬天的把你推进水里?这样的人活该被关进大牢,就该一辈子都不放出来才好!”小衙役义愤填膺地说。
“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我……哎!”蕴尉无奈苦笑。
衙役们识趣地换了话题,几个人边吃边聊,过午之后村长来请人,他们便告辞离开了。
蕴尉依着去年的例给领头的衙役塞了荷包,将人送走,转身就问秋寒屿,“你没少使劲吧?”
秋寒屿摇摇头,蕴尉以为他要否认,结果却听说:“没费劲儿,举手之劳而已。”
蕴尉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秋哥,你学坏了!”笑完了,他便去将这事儿讲给王姜氏听,他知道王姜氏心心念念的就是让蕴荣遭报应,如今不管是天谴还是人为,总之蕴荣不好过了,王姜氏该高兴了。
王姜氏听说之后果然很高兴,晚上特意多做了俩菜,还给王铁根和秋寒屿打了酒,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庆祝了一番不必提。
第二日,村长揣着半吊钱上门,说是昨日请衙役们吃饭的饭钱。这是惯例。来收税的衙役们要在村子里吃饭,谁家管饭其余人家就要凑份子给钱。
既然是惯例,王铁根也就没有推辞,免得坏了规矩后面的人家不好做。钱收下,村长也没急着走,而是问蕴尉,“咱们的海带是不是该收了?”
蕴尉这才想起来还有海带这茬!今年商人大哥又上门要虾皮,蕴尉借口身体不好直接把这事儿还推到村里了,不过他跟商人透过口风,说这个时候有好东西给他。
“秋哥不是找了养海带的人么?他们觉得差不多就收割吧,趁着天好咱们赶紧加工,天儿冷了再干就要遭罪了。”蕴尉点头应允,心下盘算着赶紧联系商人。
送走了村长,蕴尉跟秋寒屿商议,“秋哥,海带这单买卖,我不插手了,到时候就说是你找的销路,分钱的时候我也不出面,你看行么?”
秋寒屿点点头,“这样最好!”秋寒屿想的是,蕴尉和王铁根夫妇都住在村子里,刚开始大家都赚钱或许没什么,将来大家反应过来自己出了许多力却没有动动嘴皮子的赚的多,矛盾迟早会爆发出来。“这事儿交给我!”
“你办事我放心!”蕴尉笑着拍拍秋寒屿的胸口,一副哥俩好的架势,却被秋寒屿顺势抓住了手放在胸口。感受到掌下心脏的跳动,蕴尉忽然红了脸,用力抽回手,“我去把海带的加工方法写下来,秋哥你找人给看看行不行。”
通常海带的加工方法有素干又称淡干和盐干两种。素干的加工方法,是将收割来的新鲜海带,略加整理顺序平铺在空旷的的场地上暴晒,(岩石、粗沙粒的滩上最好)晴天日光弦烈,一天就可以干燥。利用干燥室内烘干当然也可以,但是这个时代还没有那样高科技的技术条件。
而盐干法往往是在场地小或突击收割中缺乏劳动办时采用。将新解海带加盐酸作暂时的储藏,以防腐烂变质。加工起来也不复杂,一层海带一层盐,履序堆放好,经过一、二个星期后,取出晒干郎成。
一般六、七斤重的群海带,能制成一斤素干海带。采用盐干的方法,四、五斤解海带就可加工成二斤盐干品。从成品率看来,盐干比素干加工更能增加产量,但盐干加工品,没有增加海带本身的重量,而是增加了盐份的缘故。
蕴尉记得看过一篇报告详细分析了两种方法的优劣,具体数据蕴尉记不得了只记得结论是:经过科学分析和鉴定,海带的盐干品,无论在工业价值或营养价值上都次于素干。
蕴尉吹干墨迹,对等在一旁的秋寒屿说:“素干的海带比盐干的要好,营养价值更高。反正咱们时间足够,咱们就用素干法呗。”蕴尉直接忽略了工业价值,工业神马的在这里就是浮云!“不过刚刚干燥的海带,硬脆易碎,须稍待一时让它“回潮”变软后才可打包出售。”
秋寒屿接过蕴尉写好的加工方法浏览一遍后,“待会我就给老吴他们送过去。还有别的事儿么?”
“嗯,帮我联系买虾皮的商人大哥,咱们需要他前线联系西北来的马队。”蕴尉明白商人重利,人家不会白白牵线,可是没办法,他现在暂时找不到能跟西北马队搭上线的办法。
秋寒屿沉吟了一会儿,“小尉,这事儿可以交给我么?我觉得比起马队,将这个卖给西北驻军更划算一些。”
军需品?“能卖出去的话当然好,可是咱们哪有那通天的手段?连西北的马队咱们都要靠别人牵线呢!”受后世的影响,蕴尉的印象里能做军需品的都是业界的航空母舰,他们这小打小闹的差的太远。
“我来想办法!”当日秋寒屿离开王家村,隔了一日才回来。
蕴尉见到人之后第一句话问的不是事儿办成了么,而是问:“你怎么才回来?”
王姜氏在一旁撇撇嘴,“小秋,你不在他连饭都不会吃了!都是你把他惯成这样子的!”
“娘,我又不是糖宝儿,哪能不会吃饭?”蕴尉被揭了底,腆着脸狡辩。
“哼,我看糖宝儿吃饭都比你好!”王姜氏这话略有夸张,但是秋寒屿不在,蕴尉就不好好吃饭是真的。
“待会儿我看着他再吃一些!”秋寒屿冲王姜氏点点头,转身面对蕴尉的时候则说:“要乖,好好吃饭!”
这是明明是蕴尉哄糖宝儿吃饭时候的台词儿!难道现在他才是那个被人哄着才肯吃饭的那个了么?
看着蕴尉无奈地妥协,王姜氏乐得不行,“总有人能治得了你!小秋,你们俩进去说话,我给你们下碗面,一会儿就好!”
秋寒屿跟着蕴尉进了里屋,蕴尉才想起来问:“怎么样?事情谈妥了么?”
秋寒屿点点头,“没问题,不过咱们要先跟村长讲好利益的分成才行。若是有养海带的人家不同意,那么他们可以自己找销路。”
这点不光蕴尉同意,他们跟村长说了之后,村长只考虑了一小会儿就同意了,“要我们自己去卖,还不定能不能赚回本钱呢,秋小哥,这事儿按你说的办吧!”
“嗯,这次是我与村里各位合作,若是有人觉得吃亏,或者眼红我赚的多,尽管来找我理论,与小尉和王叔、王婶无关!”秋寒屿难得多话,想的还是蕴尉一家子。
“怎么会?不会的,不会的,多亏尉娃子给村里想了这么个赚钱的招儿,我们谢他还来不及,咱们赚的钱合该有尉娃子的一份才对!”村长是个明白人,不然也不会让他管理这一个村子。
“钱,我就不要了,等海带卖出去,让秋哥出钱请客,大家伙儿一块吃一顿,到时候别忘了喊我去就行了!”蕴尉坐在秋寒屿身边笑眯眯地说。
“不行不行,大家伙儿一起吃一顿是应该的,但是怎么能让秋小哥掏钱?”村长连连推辞。
“没事儿,这叫吃大户!”蕴尉笑得更灿烂,“可惜这大户不能常常吃!秋哥还要养家糊口,谁让他还有俩大侄子呢!”蕴尉一脸遗憾,可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告诉村长:这事儿一次就行了,别让村里人当成常态了!
几个人商议好了海带加工和出售之后,村长就带着人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蕴尉则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在家里读闲书。
王铁根夫妇原本要去帮忙,却被蕴尉拦住了,“爹娘,你们这去了是算卖海带的,还是算买海带的?咱家两不挨着,还是不要去惹得一身腥了。你们要是真闲得慌,继续出摊儿卖野馄钝吧?”
“这天还热呢,哪有人喝馄钝,我还是去做些凉皮吧!前些日子卖的可好呢!”王姜氏觉得儿子说的有理,没再坚持,拐了自家老头子去做凉皮了。
秋寒屿带回来的几个人果然是专业的,有了他们的指导,海带收割很顺利。加工和打包虽然不熟练,但是村里不乏心灵手巧的大娘婶子,做了两次之后就摸索出正确的方法。
如今,远远望去,海带收割、晾晒、入库、打包俨然变成了一条流水线。蕴尉只是远远地看了看就又转身回家了,既然决定不插手还是不要去凑热闹了。
一个月后,所有的海带已经打包完成。天不亮的时候,一队身着皮甲的兵士,赶着二十余辆大车从村子里离开。等天亮后,村里人敞开门发现出村的土路上有深深浅浅的车辙,而他们打包好的海带已经没有了踪影。
第91章
村里人被唬了一跳,这可是他们忙活了一年的东西啊,还指着它过年的时候给老婆孩子扯件新衣裳呢!汉子们顾不得洗脸,跑到村长家去砸门。
彼时,村长刚刚送走了来取海带的小将,正坐在家里回魂儿呢。那小将看着年纪不大,但是应该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板着脸往哪儿一战端的是吓死个人。
所以村里人来砸门,村长没好气儿地吼了回去,“都吵吵啥?等我算好了帐就通知各家掌柜的来领钱!”
听村长的意思是,海带是被卖了而不是被偷了,各家汉子放心了,转身回家该打孩子的打孩子,该睡老婆的睡老婆。农闲了么,闲着也是闲着!
农家人此时进入了农闲的时候,秋寒屿和蕴尉却开始忙碌起来。原本计划着开春之后就要在山上盖房子的,可是因为蕴尉落水,一家人都围着他转,这事儿就被放下了,眼看着再不开工就来不及了,秋寒屿和蕴尉决定多找些人同时开动,力争在落雪之前把房子盖起来。
“秋哥,咱们搬到山上住为的就是不让人找到咱们,可是咱们这么大张旗鼓地找这么多人,到时候万一有个人出卖咱们……”蕴尉为难地说。要是他够狠心,就应该跟古代帝王修建陵墓似的,陵墓建好了参与修建的人都要殉葬。
可是,一来蕴尉心不够狠,二来,他们是要住活人,殉葬神马的根本不现实。
“安心,等咱们搬上去就在周围布下阵法,若无熟人领着,一般人是找不到的!”秋寒屿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并把前世师尊教过的几个比较实用的阵法都回忆了一边,该布置什么阵法,他心里已经大概有数了。
“是那种必须按照乾坤八卦的方位走,如果走错了一步,即使面对面也看不到的那种阵法么?”蕴尉的眼中写满了崇拜,没想到秋哥还会这么高端的技术!
谁知秋寒屿摇摇头,“你说的那种要配合仙家的法术和法宝才行,我只能布置简单迷阵和困阵。”
蕴尉有一丢丢的失望,不过会布置迷阵和困阵也很厉害了,所以蕴尉还是一脸好奇地追问,“要用到什么特别的东西么?还是用山上的树和石头就行。”蕴尉想到黄药师在自家桃花岛上布置的那种阵法,听着就很赞呀!
这次秋寒屿点了头,“利用山势、树木、石头就可以。只是五座山上都布置时间会久一些。”
这个蕴尉很理解,五座山,只有秋哥自己布置,还要在房舍建好,东西都搬进去之后开始,时间上确实紧张。
“不然咱们今年再多找些人,务必再落雪前把房子建好,明年一开春咱们就开始往山上搬东西。对外就说……就说我苦夏,山上凉快,咱们要上山避暑!山上不如山下方便,多准备些东西也是应该。”蕴尉一边说,一边想这其中有没有什么漏洞。
秋寒屿听了之后,思索了一阵点点头,“村里人都知道叔和婶子疼你入骨,为了你上山避暑也算说的过去。”
敲定了说辞,蕴尉沉吟了一下,“秋哥,我们真的不告诉村里人要打仗了么?”
秋寒屿摸摸蕴尉的头,他的小尉就是这么善良!“说的早了他们不会相信,明年夏天边关就会开始大战,初秋的时候各地就会显现乱象,届时我们就对村长说外面经商的朋友带回来的信儿,要我们早做准备。”
蕴尉点点头。他心软却不是白莲花,没道理为了别人伤害了自家人的性命,战乱到来之前给他们提个醒已经是道义了。
此时的他们还是先顾着自己的好。蕴尉和秋寒屿都忙碌起来。因为蕴尉身体不好,秋寒屿不许他劳动,只让他在家里坐镇指挥兼职算算账什么的。
蕴尉从来没盖过房子,即使有王铁根和王姜氏在一旁看着,面对一开始的各种要钱,蕴尉也是有些头大的。
“这已经算是不错了,石头和树山上都有现成的,已经省事儿不少了!”王姜氏看着儿子焦头烂额不是不心疼,可是这事儿她实在是插不上手。
蕴尉刚刚捋顺了一笔账,听到王姜氏的话突然想到,“娘,咱们去年整山的时候伐的树做房梁能行不?不行的话咱们要赶紧去买,这次房子盖得多,可别到上梁的时候才发现房梁不够!”
“放心吧,去年你爹看着人整的,都挑的好木材,前儿你爹上山看过,都干得很好,能用。你爹说盖四十间大屋也够用。那些年份不那么足的,打家具使着正好!”王姜氏一边做要送上山的被子一边回答蕴尉的话。
“四十间?咱们一共五个山头,一个山头就是八间房子,除去厨房、杂物间、洗澡房,还有五间,你跟爹一间,我跟秋哥一间,孩子们一间,夫子一间,大夫一间,覃思和秋思总不能住一间吧?就算他们能住一间也空不出来了啊?”蕴尉掐指一算,房间不够!
“说啥傻话呢?那些厨房啥的单独搭个棚子就行了,占大屋干啥?”王姜氏哭笑不得地看着儿子。
“哦,也行,也行……”蕴尉一边念念有词,一边手下奋笔疾书,忽然抬头问王姜氏,“娘,山上冬日可冷了,被子做的够厚不?”
“我可看出来了,你呀也是个操心的命!呶,正做着呢,你试试,成不?”王姜氏将手上的被子往蕴尉手里一送。
“哦,好好好,可以可以!”说完低头又是一阵写。“娘,咱们要的被子多,你别都自己做,现在农闲了,村里婶子大娘的都会做,给俩钱,让她们帮着做,别把自己个儿累坏了!”
“成,我知道了!”王姜氏一边答应,一边手上不停。王家村里忙忙碌碌,秋寒屿的别庄上也没消停,秋思得了蕴尉的吩咐将别庄收的粮食、蔬菜能晒干的晒干,能留种的留种,忙得脚不沾地。覃思则负责各种买买买,就连憨门房都被拉了壮丁负责给俩人打下手,搬搬抬抬什么的,总少不了他。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快。山上盖房子虽然麻烦,但是好歹赶在落雪之前都盖了起来。离村子最近的那一处家具也打的差不多了。
因为往山上搬动不方便,所以家具都是请了木匠直接在山上打的,房子盖好之后直接搬了进去。落雪的时候离村子最近的那一处房子已经可以住人。
第一场雪之后,天气并没有很冷。王铁根和秋寒屿趁着天晴,带着覃思和憨门房搬了一部分东西上去。
天黑之后四人回来,王铁根一脸兴奋地跟老媳妇说,“那大屋,可敞亮了,我看着比县城里的富户家里都不差!”
王姜氏在他跟前放了碗热汤面,“那能不好么,你咋不问问儿子,盖这些屋子花了多少钱?”
蕴尉跟着蹭宵夜,闻言抬起头,有些心虚地看看众人。其实要躲避战乱,盖一处房子布置上秋哥的阵法,妥妥够用!是他想着反正都弄了,索性都盖上,用王姜氏的话来说就是“有钱烧的慌!”
如果有个人拦着他,哪怕说一句反对的话,蕴尉说不定都会改变主意,可偏偏每个人都对他言听计从,一点点反对的声音都没有,于是,他就这么放开手脚地作下去了。
“那个,娘,您别心疼钱,等过后,我一定想办法找补回来,只多不少,我保证!”蕴尉想法是在山上弄点西洋景儿,到时候弄成个避暑山庄,专挣有钱人的钱!最后能不能弄成,这就是后边文文要说的了。
且说当下,这次王铁根他们在落雪后上了一次山,但也就这一次,下次再上山就要等开春儿雪化之后了。
不能上山,爷们儿们闲了下来,王姜氏和秋思却没能闲着,山上什么都是新的,要动针线的地方也多,她们便趁着天冷不方便出门的时候埋头做针线。后来还是爷们儿们怕她们把眼睛累坏了,规定了每天做活动数量,并把做不完的针线活找了专门的绣房来做,她们才没有再累死累活地做针线了。
不动针线了,闲不住的两个女人又开始捣鼓吃的。眼看着就要进腊月,马上就要过年,正该是多预备吃的的时候,几个男人都没有再阻拦他们。
日子忙碌又充实,转眼就到了年三十儿。今年秋寒屿带着俩侄子在年三十早上回家,刚过正午就回到了王家村。
“怎么这样早?不用上坟、祭祖么?”蕴尉自己也刚刚从父母坟上回来。
秋寒屿一贯不爱提秋府的事儿,只摇摇头说了句“不妨事!”
蕴尉知道秋母方氏是个能作妖的,对着自己的儿子尤其能作,这有日子没见过儿子了,好不容易见到了不作一作才奇怪。赶上过年,蕴尉不想惹秋寒屿不高兴,就没有继续追问,转而说起一些趣事。秋寒屿虽然没有笑,但是脸色比刚回来的时候好看了不少。
第92章
因为去年冬天的事情,这一年冬天蕴尉哪里都没能去,老老实实地挨到开春雪化。化雪之后没多久就是原身爹娘三周年的忌日。
这一天也是蕴尉出孝的日子,过了这一天蕴尉嫁娶,科举、出游都不再受限制。怎么让大家都知道这件事呢?请大家吃顿饭吧!
这一天算是蕴尉的大日子,虽然蕴尉觉得没必要大张旗鼓地请些不相干的人吃饭,但是王铁根夫妇和秋寒屿一致觉得家里不差那点饭钱,除服礼一定要大办,绝不能坠了蕴尉秀才公的身份。
蕴尉作为不出钱也不出力的人没有反对权,这事儿就被王铁根夫妇和秋寒屿定了下来。
除服礼是在蕴尉被烧毁的家里办的。那房子虽然烧光了,可院墙还好好的,宴席就摆在院子里,流水席面,客人邀请的都是这个村子里的邻居和蕴家村的亲戚。
蕴尉只在开始行礼的时候露了一面,除服的礼节结束之后没多久就以身体不适为由先行离开。蕴尉被蕴荣在冬天的时候推下水的事儿知道的不多,但是秋寒屿很乐意帮蕴荣传扬一下,所以在请掌勺师傅的时候顺带请了俩机灵的小伙计,多给了他们五两银子,要求就是每个来吃饭的人家都有人知道蕴荣将自家堂弟推下水,让蕴尉伤了身子,以后都没有办法考科举了。
“你说咋有人这样呢?自己考不上还嫉妒自家兄弟!你说都是一家人,考上了也能拉拔拉拔他,偏偏见不得别人好,这人都是怎么想的?”伙计甲对伙计乙“悄悄”说着“刚刚”听说来的八卦。
“嘘,还想不想挣银子了?主家的事儿也好打听!”伙计乙虽然斥责了伙计甲,但是那音量可一点都不怕别人听到,反而像是生怕别人听不清。
伙计甲被同伴斥责显得“很不高兴”,反驳道:“我又没说错!听说这家主人十几岁就考中了秀才,要不是要为爹娘守孝没准现在都该叫举人老爷了!偏偏这么个文曲星下凡的人物被自家兄弟害了,以后都不能再进一步,我一个外人都替他憋屈。”伙计甲噼里啪啦地说完,想了想又继续道:“就说来吃饭的这些人,都是主家的亲戚好友,如果主家能考中举人,这些人能跟着沾多少光?”
伙计乙白了同伴一眼,“你知道啥?这里面真能沾到光的是不少,但是有些人自己拎不清,欺负人家没爹没娘,把人得罪狠了的,这时候正在偷着乐呢!这种人就是自己捞不着也不让人家好。”
“我知道,我知道,我听人说了!那谁跟推人的那家伙要好,不仅纵容那家人把秀才公的家底掏光了,还差点把秀才公打死!”伙计甲一脸怕怕的表情,“也不知道今天来吃席了没有!要是来了,那脸皮可是真够厚的!”
俩伙计没有指名道姓,但是两个村子的人隔得不远,互相嫁娶往来不少,所以大多数人都知道说的是谁。偶尔有那个不好打听事儿的不知道,看看身边人的眼神儿就明白了。
蕴老九脸烧的通红,筷子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在蕴二柱还活着的时候,两家往来亲密,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儿,赶上蕴二柱两口子的大日子他不来说不过去,可是来了又被人挤兑。
感觉到自己不停被人指指点点,蕴老九忍不住了,冲俩伙计喊:“让你们来上菜的还是让你们来说书的?瞎逼逼啥?不想要工钱了是吧!”
俩伙计被蕴老九呵斥,脸上闪过一丝怯懦,随即想到主家的吩咐,“你那桌上的菜不是还没吃完么?咋地连说话都不让了!又不是拿你家的钱,你管得着么!”
“咳嗯,小伙计,你说的过了!怎么地他都是主家请来的客人,你就这么替主家干活么!”本村的村长出声说了句公道话。俩伙计麻溜地跟蕴老九告罪,然后继续手上的活计。
村长说完了伙计,转而瞪了蕴老九一眼,“吃饱了没?吃饱了就赶紧走吧,没见老多人没地儿坐么!”村长对是外村人的蕴老九丝毫不客气。他说完了蕴老九又对蕴老九的媳妇说:“你是咱村儿的姑娘,虽然嫁给外村人,但到底还是住在咱村儿的地界上,你要还当自己是咱村的人就看住了你男人,别让他给咱村抹黑!”
蕴老九的媳妇没嫁人之前就是个柔顺听话的,听到村长训斥就连忙给村长告罪,并保证不会有下次。蕴老九实在听不下去,忽地起来,力气大的险些把坐在他身边的老婆掀到地上去。幸好因为地方不够大,两桌之前挨得近,才没让蕴老九的媳妇出糗。
蕴老九看都没看自家媳妇一眼,大步走到蕴家村族长在的那桌,“族长,我到底是姓蕴,是蕴尉的九爷爷,族里就干看着蕴尉不敬长辈也没句话么?”
蕴族长也没漏听俩伙计刚刚说的话。虽然蕴尉身子毁了,但是他到底还有个“廪生”的名头在,而且就冲今天这席面,想来蕴尉家底还是有一些的。族长自认没有将蕴尉得罪狠了,现在想着跟蕴尉修复修复关系,以后可以沾点他的光,不用多,让蕴尉捐两亩祭田就好。
就算什么都没有,一个秀才和一个已经搬出村子的农家汉,傻子也该知道该偏向谁。
有了这样的想法,蕴族长抹了抹嘴上的油,对上蕴老九,“九叔,你这又说的哪儿的话?尉娃子又咋得罪你了?人家身体不好,早早地就走了,我一直在这儿坐着,没见尉娃子说啥、做啥不好的呀!”
“他纵容伙计……”蕴老九话没说完就被族长打断。
“伙计说的话不好听,可是刚刚老哥哥不是已经说他们了么?人家也给你赔罪了,你咋还攀扯尉娃子?尉娃子就是给钱请人干活,嘴长在伙计脸上,尉娃子哪能看得住?”族长做恍然大悟状,“哦,要是尉娃子身子健朗能在这看着,这伙计八成也不敢,可是他不是被你打伤又被你的好侄孙推到水里了么?”
蕴老九本想让族长给他找回脸面,没想到连族长也挤兑他!一辈子好面子的蕴老九无论如何也待不下去了,甩袖子离开,一直出了大门他似乎还听到背后人在议论他的声音。
蕴尉根本不打听这些事,但是秋寒屿去给掌勺和伙计结工钱的时候,俩小伙计跟说相声似的都跟秋寒屿说了。秋寒屿听完满意地又打赏了他们五两银子。
忙完了除服礼的事儿,当下最重要的就变成了搬去山上住着的事儿了。王铁根和王姜氏日常在村里走动的时候已经慢慢泄露口风,大概意思是:小尉身体弱,不禁热,去年苦夏啥都吃不进去,人都瘦成了一把骨头。都说山上凉快,反正家里有山头,索性夏天一家人都搬到山上去消暑,互相也有个照应。
于是大家看到王家的人大包小包往山上搬东西也没觉得太奇怪,只是感叹王家攀上了县城的少爷没少捞好处,那么些东西没有几十两银子下不来。
然而,村里人看到的东西只是极少一部分,事实上蕴尉经手的银子已经是几十两的几十倍了,后来花的蕴尉都开始心疼。
“秋哥,有些东西不用买那么多,咱们要是挪地方跟着搬走就是,反正咱们有骓宝儿也有小毛驴!”蕴尉跟秋寒屿商议。
秋寒屿却不同意,“山上住的都是老弱,如果想挪动地方自己走都麻烦,如何能再拿东西?骓宝儿是好马不假,但是越好的马越不能爬山。只有小毛驴能驮多少东西呢?”
蕴尉被说服了,“那咱们减两处地方吧,五个山头弄俩假的,虚虚实实,兵法里面不也有这一招么?”
秋寒屿考虑过后同意了,主要是他想在入秋前出一趟远门,如果布置五处阵法时间上怕来不及。“也好,这三处阵法我做的精细些也够用了!”
少了两处地方要布置,不止蕴尉和秋寒屿轻松了,大家伙儿都跟着松口气,每天这么买买买、做做做像个被抽狠了的陀螺一样,他们也很辛苦。
立夏的时候天还不是很热,秋寒屿找了一天没有上山,而是与蕴尉一起去了老大夫的家,让老大夫给蕴尉再看看的同时也要请老大夫上山同住。
蕴尉事先已经跟秋寒屿套好词儿,在老大夫诊完脉,开了新的方子之后蕴尉就开了口。“大夫,这天儿越来越热,去年的夏天实在不好过。爹娘心疼我,今年一家人都要搬到山上避暑,家里老老小小的也有十几口子人,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请个大夫忒不方便,所以我就想着能不能请老大夫到家里坐诊,也让令夫人一同到山上避避暑。”
“医者父母心,又能上山避暑,这是个好差事,不过这事儿我还要跟我媳妇商量商量。”老大夫没有一口答应,却意动不已。他媳妇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不仅子嗣艰难,每到夏天也有苦夏的毛病,若是能上山住上一阵子未尝不是好事。
第93章
“这是应当的,等我下次来复诊的时候大夫给我答复就好。”蕴尉没有再劝,只是客套了几句之后就起身告辞。
离开了大夫的家,秋寒屿和蕴尉骑着马往回走。“秋哥,你有心事么?”蕴尉忽然问。这些日子秋寒屿很少说话,虽然以前也说的少,但也没有到问十答一的地步。可是最近这些日子秋寒屿时常坐在角落里发呆,常常要说好几遍他才会回神。
“并无。”秋寒屿不自觉地就说话简略了起来。
“秋哥,你我之间有事儿还要隐瞒么?”蕴尉急了,“你跟我说话已经很久没有一个字两个字往外蹦了!”
秋寒屿沉默了一阵子,“小尉可愿与我共赴巫山?”
蕴尉是想知道秋哥的心事没错,却没想到秋哥的心事竟然是这个!共赴巫山!谁说古人说话含蓄的?含蓄是含蓄了,但是意思却直白的很!
“这个……秋哥,咱们说这个是不是还早点了?你看现在大家都这么忙,你每日上山这么辛苦,晚上就好好休息吧!”不要再做体力活了!蕴尉脸爆红,不自在地找借口。
自从离开秋哥超过一天他就浑身不自在那天开始,蕴尉就知道自己栽了,他并不排斥跟秋寒屿有更亲密的接触,甚至已经有了被压的觉悟,然而这事儿突然被拎出来说,他还是觉得有些快。蕴尉绝不承认自己是害羞了。
“山上的阵法已经布置的差不多了,再加紧赶几日就能完成,再有问题等搬到山上之后慢慢调整就好。”秋寒屿一本正经的解释。
秋哥这是打定主意了么?也是,秋哥对他有心思都两三年了,因为顾忌他没出孝一直忍着。同为男人,蕴尉知道那种无法发泄的滋味。对于秋寒屿的忍耐,蕴尉是既佩服又感激。
现在秋寒屿表达了自己的需求,蕴尉知道他如果还想跟秋哥继续走下去这时候无论如何都不能拒绝的!
“那个,秋哥你都打算好了,那就,就照你的意思来吧!”蕴尉强忍着羞涩,好不容易才说完了整句话。
“小尉不要勉强,如果你不愿意,我自己也可以的!”秋寒屿不想强迫蕴尉。
“没有,我没有勉强,也没有不愿意!”蕴尉连忙表态,秋哥为他忍了三年,忍不住了也不想勉强他,而是想着自撸,有这样的一心为他着想的爱人,他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而且作为爱人,他们早晚要经历这一步,一直逃避是不可取的。
“不过,我是第一次,准备工作要做好才行……”从“第一次”开始,蕴尉越说越小声,但是这话不说又不行,他可不想最值得回忆一辈子的第一次是一场流血事件!
“嗯,我知道,该准备的我都准备的差不多了!”秋寒屿刚说完,蕴尉就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秋哥明显是早有预谋了!
“你第一次出远门可能会不适应,有我在你不用担心!”秋寒屿想了想,“这些日子如果得空可以让婶子给咱们做些干粮带着。”
秋哥想法就是……等等!秋哥刚刚说的啥?“第一次出远门?”蕴尉不自觉就问出声。
“巫山距此地距离不近,入伏的时候咱们或许还在路上,不过到三伏的时候咱们肯定已经入山了,也不会太热。”秋寒屿没忘了蕴尉会苦夏的体质。
所以巫山就是一座山?共赴巫山就是一起去爬巫山?蕴尉恨不得前面马上出现一道大裂谷让他跳下去算了!
不行,要跳也要拉着这个误导他的人一起跳!“秋哥,你听说过‘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和‘巫山*’么?”
“你也听说过巫山盛景?”秋寒屿想起蕴尉博览群书,没准是在书上看到的,也就没有在意,“那两句诗不错,是你写的?虽然没有描写景色,却给人无限遐想。咱们此去应该会有缘见到那种极致的美景。”
蕴尉突然想起来巫山*神话本意指的是国王与神的交||合能使人口繁衍、民族兴旺,而后世引申出来才是那种羞羞脸的意思。所以,现在的人还是很纯洁的,还没有引申义出现吗?
蕴尉觉得自己好污!还是不要解释给秋哥听了!“那我们几时动身?要让爹娘他们先上山么?”
“嗯,都送上山,山上安全些,咱们悄悄动身,速去速回。”赶在入秋前回来还能赶上异常好戏!秋寒屿的眼眸微暗。两辈子的帐是时候算一算了。
因为蕴尉同意了同去巫山,秋寒屿为了在天还不很热的时候赶紧动身所以加紧了山上阵法布置的进程,有时甚至夜半时分才从山上下来。
山上的屋舍都已布置妥当,其实已经可以入住,但是秋寒屿舍不得连续几日看不到蕴尉,哪怕回来只能看看他的睡颜也好。为此,秋寒屿不惜牺牲休息时间,每日天不亮就上山入夜回来。
蕴尉连续几天没有看到秋寒屿,心里像是揣了只小老鼠又抓又挠。这天晚上他强撑着不睡,想要等到秋寒屿回来。
秋寒屿回来的时候习惯性去摸蕴尉的枕头,却摸空了。他心咚的一下就空了,他的小尉呢?秋寒屿忘了连日奔波的辛苦,跳下炕去摸油灯。因为动作太大,他还不小心碰翻了一个凳子,弄出不小的动静。
“秋哥,你回来了?”黑暗中,在蕴尉的书桌旁起来一个黑乎乎地人影。
秋寒屿呼出一口气,放下心来,这才发现这短短的几息已经让他汗透了衣背。“怎么不在炕上睡?”黑暗中,秋寒屿的声音听不出丝毫异样。
“等你!”蕴尉嘟哝道,明显是困得不行。
“你身体不好,怎么可以熬夜?”秋寒屿伸手扶着蕴尉把他送上炕,“赶紧睡吧,我去冲个凉。”
秋寒屿动作很快,回来的时候屋里已经点起了油灯,刚刚秋寒屿走的太急没有拿替换的里衣,所以此时他只穿了亵裤和里裤,上身是光着的。
“怎么还不睡?”秋寒屿没想到蕴尉不仅没睡还点起了油灯,此时自己衣衫不整的样子被看了个彻底。
经过刚才的折腾,蕴尉已经清醒多了,此时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贪看着眼前的美景。“秋哥,没想到你也是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啊!”蕴尉只差嘴角流下两滴口水,本色出演了小色狼这一角色。
对此蕴尉表示,不怪我军沦陷快,实在是敌人太强大。在油灯微弱的光亮下,未干的水珠带着温暖的光泽沿着肌肉的纹路滑下消失在裤腰处……
想想都要咽口水好么!
秋寒屿原本是有些不自在的,可是看到蕴尉的表现,却忽然放开了,闺房之乐不外如是!“小尉喜欢?”
“啊?昂……”蕴尉无意识地回答完才明白自己回答了什么,然后立刻收回色眯眯的视线,一本正经地回答:“食色性也!我也不过看看而已!”
“小尉喜欢就好!”秋寒屿没理蕴尉的别扭,伸手抓着他的手腕往自己怀里带。他已经多日未曾与小尉亲近了,此时难得有机会,他不想放过!
秋寒屿低头轻吻蕴尉的额头,鼻尖,然后是淡色的唇瓣。轻啄唇瓣几次之后,吻变得缠绵而热烈。蕴尉的手掌抵在秋寒屿的手臂上,他只是微微用力就换来秋寒屿更用力的拥抱和更热烈的吻。
一吻结束,蕴尉的唇瓣变得红润,泛着柔和的水光,让秋寒屿看的心动不已,恨不得再次品尝一番。但是,他忍住了。天已经很晚,小尉该睡了,而且再继续下去他怕会控制不住自己,伤了小尉。
秋寒屿从未想过会对自己的自制力产生怀疑,但如果对象是小尉,他就释然了。小尉是最特别的!
“睡吧!”搂着蕴尉腰的手臂一用力,就将蕴尉抱到了炕上。
蕴尉扶着秋寒屿的肩膀,明显感受到了手下皮肤温度在升高。“秋哥……”
“快睡,不然明天又该赖床了!糖宝会笑你!”秋寒屿放开蕴尉,转身去找里衣。
“秋哥,天儿这么热,不用穿里衣了,就这么睡吧?”蕴尉爬进被窝躺好,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秋哥,我有事儿想问你,快!”
秋寒屿犹豫了一下,把已经摸到的干净里衣又塞进了橱子里,回身上炕躺在蕴尉身边,“问吧,问完赶紧睡。”
“秋哥,我们去巫山有啥事儿呀?”蕴尉可不认为秋哥会在战乱的前夕乱跑只为了带他去看巫山的*。
秋寒屿想了想才回答,“去寻襄王墓!”
“襄王墓?哪个襄王?不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的那个襄王吗?”蕴尉噌地翻个身,用胳膊肘撑在炕上,抬起上半身看着秋寒屿。
“嗯。”秋寒屿淡淡地应了一声。
“真的是那个襄王啊?等等,我们去哪儿?他的墓?”蕴尉当然不会认为秋寒屿要带他去襄王墓一日游,“他的墓里有好东西么?”
第94章
“有!”前世他是跟随那位去的襄王墓,为的不过是墓里的金银来充当军费。也是那次他在墓里得到了伴他大半生的本命宝刀。今生他想提前去把宝刀取回。
“是什么呀?不要告诉我是金银之物啊!”蕴尉想想又觉得不可能,秋哥所赚的金银就算他这么作也才花了五分之一,剩下的钱足够他们下半辈子好吃好喝舒舒服服地过了。秋哥应该不会这么短视才对。
“一柄宝刀。”秋寒屿言简意赅。“襄王墓里有很多东西比这刀贵重,届时小尉若是看中了,我为小尉取来就是。”
不要以为这个取来很容易,襄王墓里机关重重,越是珍贵的宝物它的守护机关越是厉害。前世仅仅为了去取得最普通的金银随葬品,那位就填进去近三百人。所以,秋寒屿说的后面那句话不仅仅是对蕴尉的宠溺,也是对自己武力值的自信。
“秋哥也要带我进去么?”蕴尉很担心自己会给秋寒屿拖后腿。
“如果小尉想去!”古墓毕竟不是什么风光秀丽的旅游胜地,很多人都是有忌讳的,所以秋寒屿并不勉强蕴尉与他一同下地。
“当然想去!”蕴尉想都不想地回答。后世的人有几个没看过某叔的那本大作?哪个有志青年没有过一个“小哥”梦?不过蕴尉很有自知之明,凭他的武力值恐怕连某邪也不如。
话说回来,秋哥倒是很符合小哥的形象,若是再来一把黑金古刀……刚刚秋哥好像说要去找一把宝刀?“秋哥,你知道你要找的刀是什么样子么?”是不是小黑金?
后面这句蕴尉当然不会问,就算问了秋寒屿也不知道什么是小黑金。
“黑色,约三尺长,重二十八斤……”秋寒屿闭着眼睛描述前世这把如他身体一部分的宝刀的样子,仿佛那把刀此时正被他拿在手里一般。
“什么材质?”蕴尉突然问。
“材质?”秋寒屿皱起眉头,“非金非银,非铜非铁……”
“你说的是金箍棒么!”蕴尉忍不住吐槽,“不是金银铜铁,还有可能是钾、钙、钠、镁、铝、锰、锌、铬、铁、镍、锡、铅、汞、铂……算了,这些金属硬度都不够能打兵器的地步。不过还有钢!”蕴尉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钢算是一种合成的金属,当然不算是金银铜铁。等蕴尉见到实物之后,他发现自己太天真了。这个世界既然有人修仙,怎么会缺少科学难以解释的事物呢?
这些且按下不表,蕴尉想到了炼钢之法,“秋哥,秋哥,我想到了可以制作更优秀兵器的方法!用这种方法炼出来的钢铁所打造的兵器不管是坚硬程度还是锋利程度都很好,没准儿不比你的小黑金差呢!”
秋寒屿不知道“他的小黑金”是什么,不过,“已经很晚了,你该睡了,此事明日再说!”
蕴尉越想越兴奋,哪里还睡得着?秋寒屿不由分说将他拉入怀中搂紧,威胁道:“闭上眼,若是不想睡,我们就做点别的!”
“睡,我睡还不行么?”秋寒屿虽然这样威胁他,但是蕴尉知道秋哥只是顾忌他的身体,想让他早些睡罢了。
蕴尉做出被威胁了的样子,在秋寒屿的怀里挪挪身子,摆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入睡。
睡着前那一刻,蕴尉想的还是要赶紧把炼钢之法写下来,让秋哥赶紧找人炼制,就算秋哥不用,将来可以武装秋哥的手下。蕴尉还记得秋寒屿说过要去从军的话,在他的心里,凭秋哥的身手就算做不了骠骑大将军,做个大将军是妥妥没问题的,那么他手下的兵当然好好武装一下。
第二日蕴尉果然起晚了,他起来的时候秋寒屿已经上山。蕴尉有些失望,他还想跟秋哥好好说说炼钢之法呢!蕴尉没精打采地洗漱吃饭之后就开始研磨书写,没法当面说给秋哥听,写下来找机会给秋哥看吧!
蕴尉将百炼钢、炒钢等古法炼制钢铁的方法一一写了下来,还把锻造唐刀的方法也写上。是男人就都喜欢舞刀弄枪,蕴尉也不例外,他曾经还想过大学毕业之后找个乡下地方,建个低温的炼钢炉,做一个锻造大师。
可惜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毕业之后的蕴尉不得不找了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每天累得像狗一样,慢慢地就忘却了曾经的梦想。毕竟,梦想不能当饭吃不是?
秋寒屿还记得蕴尉昨晚临睡之前说过什么炼钢之法,他怕蕴尉今天会为了想要说给他听而强撑着晚睡,所以他早早结束今日的进度,为了节约时间,回程的路上甚至还用了轻功。
即使这样,他回家的时候也已经入夜,蕴尉果然没有老老实实睡觉,而是趴在书桌上。不过今日秋寒屿回来的早,蕴尉此时只是趴在桌上养神,并未睡踏实,所以秋寒屿一开门蕴尉就起来了。
“秋哥?今天这么早?”蕴尉声音里带着雀跃。
“嗯,怕你不好好睡觉!”秋寒屿走到书桌前,“在写什么?”
“昨天说的炼钢之法,还有锻造刀的方法。”说着蕴尉将写好的东西递给秋寒屿。
秋寒屿一目十行很快看完,“此法锻刀要耗费的人力不少,而且私人的铁铺并不能锻造兵器。”
“这样啊?”蕴尉有些失望,不过他也明白即使是在后世,唐刀也是管制刀具,哪里能随随便便说造就造呢。
“小尉想要?”秋寒屿不忍心让蕴尉失望开始思索办法。他不能造,但是那个人可以吧?若是成了不仅可以给小尉打一把刀还能换些钱给小尉花。
蕴尉摆摆手,“就我这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劲儿,有了好刀也只能摆在家里看看,还是算了吧。”
蕴尉说算了,秋寒屿却不会算了,“后日你进城复诊,我与你同去。”
“那当然,你不陪我去谁陪?不过山上的阵法布置的如何了?你这样起早贪黑的,要小心身体才是!咱俩有一个弱鸡就够了,”蕴尉末了还不忘自黑一把。
蕴尉觉得自己只是在开玩笑,秋寒屿却觉得他是对自己的厌憎。
秋寒屿将蕴尉抱入怀中,亲亲他的额头,“别担心,等我们遇到师尊就好了,师尊一定有方法治好你。”
“帮我易经伐髓,脱胎换骨么?”蕴尉抬起头冲秋寒屿笑得灿烂,“秋哥,你不要太把这事儿放在心上,我这样挺好的,有你什么事儿都帮我做,保护我,有几个人有这样的福气呢?还是说你嫌弃了我这个拖油瓶,不想再照顾我了?”
“我愿照顾你一生!”秋寒屿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不就结了?大夫说了,我身体的底子虽然差了点,但是好好调养不会妨碍寿数,这不就够了么?十全十美是不存在的,月盈则亏,样样都好我怕自己享不来那样的福,会折寿呢!”蕴尉一直知道秋哥对他落水的事儿耿耿于怀,觉得没保护好他。正好趁此机会他想跟秋哥说清楚。
“吾愿将吾之福气全都给汝!”这个道理秋寒屿不是不明白,可是他还是看不得小尉一点点不好。
“秋哥,你这话就说错了,你我以后要一直在一起,你厄运连连,我纵使福气满满又如何?难保不会不会带衰了我!”蕴尉笑嘻嘻地开解秋寒屿,“秋哥,咱不说这个了,你不是说要带我去襄王墓么?我列了些东西,后日进城顺便制备了吧!”
说着,蕴尉又抽出一张纸递给秋寒屿。等秋寒屿看完已经忘了自己刚刚在耿耿于怀些什么。“红线和桃木剑能辟邪,有这个可以理解。糯米能果腹,也可以有,但是这个黑驴蹄子、黑狗血、公鸡血什么的要来做什么?而且咱们此去路途遥遥,这些东西不会腐臭么?”
“哎呀,我忘了这茬了!”蕴尉拍拍脑袋,“这些咱们等到了地方再准备好了!”
“这些东西要来何用?”秋寒屿不解。
“糯米可以驱邪,黑驴蹄子可以克制粽子,就是僵尸,黑狗血……哎呀,总之,依照我多年来看……话本总结的知识,这些东西都是下地盗墓必备的驱邪避煞的东西。”蕴尉扬扬下巴,一脸得意。
话本里的东西怎么能拿来做依据呢?秋寒屿拍拍蕴尉的后背,“莫怕有我在,定保你平安!”
“好吧,我承认了,我只是想试试话本里说的都是不是真的。”蕴尉低下头,一脸“我错了”的表情。
秋寒屿摸摸他的脑袋,“小尉若是想玩,那便玩儿吧。这些东西我都会给你准备好!”
蕴尉一脸感动,“秋哥,你这么宠我,把我宠坏了可怎么办?”
“小尉怎么样都好!”秋寒屿说这话时的表情温柔的都能滴出水来。
蕴尉忽然觉得自己上上辈子一定拯救了全宇宙,不然怎么会让他遇到这么好的秋哥呢?
之后二人如何缠绵、腻歪不提,只说时间转眼到了后日……
第95章
秋寒屿与蕴尉这次套了马车进城。入城之后二人先去了老大夫的家中。
老大夫一早就在等二人到来,见到他们如约而至很是高兴,像个老顽童一样一手抓住一个往里走,“来来来,快进来!媳妇儿,媳妇儿快来,我跟你说的那俩小伙子来了!”
应声从屋里出来一个满头银发,身材瘦小却精神奕奕的老妇人。“你这老东西,让孩子们自己走,你这拉拉扯扯地像什么样子!”
被老大夫放开的秋、蕴二人恭敬地向老妇人行了个晚辈礼。老妇人因身体原因没有子女,平日看到别人家的孩子都爱亲亲抱抱,乍见两个俊俏精神的小哥向她行礼,心里高兴,脸上的笑容也格外灿烂,想着如果自己有孩子是不是也能这样出众。
心里想着事儿,妇人不由得多看了蕴尉和秋寒屿两眼,忽然眼前出现一张老脸。妇人立刻收敛了笑容,板起脸,“你干啥?”
“你对着我笑就成,那俩小东西加起来年纪都没你大呢,你笑再好看也没用!”老大夫一脸委屈。
“你个没正行的老东西,胡咧咧啥?”老妇人瞪了老大夫一眼,一把推开老大夫的脑袋,“你这张老脸有啥好看的,看了四十多年,我早就看够了!小伙子来来来,进屋坐!”
“多谢大娘!”蕴秋二人对视一眼。老妇人虽然对老大夫一脸嫌弃,可是二人之间亲昵的气氛似乎是连一根针都插不进去呢!
“谢啥,该是大娘我谢谢你们,要不是你们,我这一大把年纪哪能再出去走走。”老妇人笑的一脸和蔼,“那老东西姓王,我娘家姓丁,你们喊我丁大娘就好!”
“大娘的意思是同意跟我们上山了?”蕴尉一脸惊喜,他虽然有把握说服老大夫跟他们一同上山却没想到这事儿这么容易就办成了。
“嗯,那老东西非要上山上住,为了上山好几天没接生意了,来复诊的也都让别人接手。”丁大娘瞥了老大夫一眼,“我哪里不知道他是怕我苦夏!我这年纪一年比一年大,这夏天一年比一年难熬,他啊,是怕我先走了!哎,年纪越大越能胡思乱想!真到了那一日,我要走也要捎带着他的。”
老大夫一直跟在丁大娘身边,闻言一脸得意,“那当然!还是当年的我聪明,早早跟你约好了,我走到哪儿都带着你,你去哪儿也不能落下我!”
“瞅瞅那傻样,没了我他可怎么活哟!”丁大娘撇撇嘴,不再看老大夫,“我看你们今天是驾马车来的,今天就要走了么?家里的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不过还有些东西要归置归置……”
“大娘,好不容易上次山,咱多住些日子,家里能拿的都收拾起来带走。您要是信得过我,今儿我们先带一部分东西送到山上去,明日我们再派家里的小厮过来帮二老搬家!”蕴尉一高兴就说漏了嘴。
“搬家?”丁大娘怔然地看看老大夫,老头子不是这么跟他说的啊!
蕴尉一脸“坏菜了”的表情看着秋寒屿,秋寒屿宠溺地笑笑。转头对着王大夫夫妻二人,“此事原本我二人并不想说出来,以防有心人借机滋事,不过,小尉,王大夫和丁大娘的人品可以信得过,告诉他们也无妨。”
怎么说?说你猜的?蕴尉冲秋寒屿使眼色,秋寒屿看懂了却没法用眼色回复,蕴尉秒懂,“嗯,你说吧!”
“实不相瞒,我在军中有一二友人,不久前传消息于我,言道西北今年大旱,关外的游牧民族的牲畜因找不到可以食用的牧草而大量死亡。牧民为了生活必定会大举入关劫掠,大战在所难免。”秋寒屿一脸严肃,仿佛真有这么个友人,真的给他送过信儿。
“可是西北距此有万里之遥,即使西北大战与我等有何干系,你们为何要我们搬家?”老大夫终于对蕴尉和秋寒屿起了防备之心。
秋寒屿开了头,蕴尉自然知道后面怎么说,所以很自然地接口,“王大夫此言差矣,既然说了是大战,老大夫以为仅靠西北的军队就够了么?一旦战争爆发,为筹集粮草必然要增加赋税,为运送粮草必定要征调民夫,为补充损耗的兵员必定要从各地募兵……”
“身为男儿保家卫国、守卫家园不过是应尽之责,我等虽然年迈,省一口吃的送去前线还是可以的!”王大夫已经没了刚刚不靠谱的样子,此时一脸正直。
蕴尉摇摇头,“王大夫又说错了!刚刚招募来的兵丁,大夫以为可以直接送上西北战场么?”
“难道不是?那兵丁招募起来有何意义?不送到西北战场,那损耗的兵员如何补充?”老大夫一脸吃惊。
“兵丁上战场之前必定要经过操练的,此时招募的兵丁自然是为了以后战争做准备啊!至于西北损耗兵员,自然是从各地守军当中调拨啊!”蕴尉一脸利索当然,“老大夫也是明白人,当下各地亲王都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没了镇守的军队,您觉得会如何?”
老大夫略一深思就惊出了一身冷汗,“小哥,这话不能乱说!”
“大夫,这话原本我们是不想说的,既然说了,出我口,入你们的耳,切不可再传于其他人知道!”蕴尉板起脸,一脸严肃。
“啊,啊,是啊……”老大夫茫然地应答完了,马上又觉得不对,“各地的亲王也不一定就会……”
“还是错了,”蕴尉又摇头,“都是龙子凤孙,凭什么就该低人一等?不说所有人都这样想,只要有一半这样想的或者更少,三成,就足够扰乱整个中原了。”
王大夫还想反驳,但心底其实是认可了蕴尉的说法的。“咱们走了,城里的百姓怎么办呢?”
“大夫留在这里能为百姓做什么呢?赠医施药?那时候兵荒马乱,到处是叛军的刀枪,老大夫如何自保?即便叛军看在您懂医术的份儿上饶您性命,大娘怎么办?即便敌人不杀你们,大娘的身体能跟您颠沛流离吃苦遭罪么?”蕴尉字字诛心,他看得出来老大夫的软肋就是他的爱妻。
老大夫长叹一声,“罢了,我还是太自私了!”
“自私的是我,”丁大娘拍拍老大夫的手,“不是为了我,你肯定会留下来。可是我很高兴,正因为你舍不得我才会跟我躲到山里去,只要你能保全性命,就算让我被万夫所指,我也不在乎!”
“谁人不自私呢?所谓大公无私只是因为并没有碰到他真正在意的东西罢了!”蕴尉不忍心看到老两口之间感伤的气氛跳出来说话,“我与秋哥也是自私,所以才将父母子侄送到深山中,找人妥善照顾了。王大夫若是不嫌弃,咱们做个君子约定如何?”
“君子约定?”
“对,咱们不立字据,也不不签字、画押,咱们就口头上约定,做不做全凭君子之德。”蕴尉很认真地解释。
“作何约定?”
“您帮我照看一家老小,我与秋哥上阵杀敌,平定叛乱!”
这次换老大夫摇头,“你要说秋小哥能上阵杀敌我信,但是你?你别忘了,我可是你的大夫,你的身体啥样,我还能不知道?”
“杀敌不一定要动刀枪,大夫难道没听过兵不血刃么?”蕴尉挑衅地看着老大夫,“如何,大夫可敢?”
“我有何不敢的?那山里肯定已经被你们布置地极为安全,照看老弱本就是大夫的职责!倒是你,你不要命,但是你能做得来秋小哥的主么?”老大夫挑衅回来。
蕴尉看了秋寒屿一眼,然后朝着老大夫抿嘴一笑,“大娘能做得来您的主,我便做得来秋哥的主!”
“真的?”老大夫一脸不信地看着秋寒屿。
“吾二人亦同汝。”秋寒屿冲老大夫点点头。
“你们……”一旁站着的丁大娘惊呼出声。虽然第一次见到这俩孩子,但是丁大娘对他们很是喜欢,如此俊俏的儿郎怎么会沦落到不娶妻而要彼此结伴生活的地步?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们不过恰好是在遇到彼此的时候心动了而已。”蕴尉面带微笑地看着丁大娘。哪怕丁大娘不认同他们之间的感情,蕴尉也有把握她不会在此时表现出来。在他们就要带他们去安全的容身之所的时候。
丁大娘一愣,随即对着蕴尉和蔼地笑出来,“好一个‘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可不正是如此么?”丁大娘侧头看看王大夫,“好孩子,将来你们办喜事的时候可千万不能忘了我们这两把老骨头!”
“大娘愿意来我们求之不得!”之后,蕴尉跟丁大娘商议好了要带上山的东西,大多数都是老大夫积攒多年的药材。又约定了两日后让覃思上门接二人上山,蕴尉和秋寒屿就先拉着一车王大夫他们两口子暂时用不到的东西走了。
“秋哥,没想到丁大娘也是个性情中人呢!”蕴尉和秋寒屿一左一右坐在马车两侧,蕴尉坐没坐样地靠在秋寒屿身上,“秋哥,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第96章
秋寒屿没有回答蕴尉的话,径自驾着车往前走。
蕴尉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应,转身看着秋寒屿,“秋哥,怎么了?怎么不高兴?”
秋寒屿现在的表情越来越多,与人交流也越来越正常,可是面对不熟悉的人的时候依旧会面瘫,每当这种时候,也只有蕴尉能从他脸上看出心情。
“我下山杀敌,你留在山上。”秋寒屿也羡慕老大夫夫妻二人的鹣鲽情深,生死不离,但是他更希望蕴尉在某个地方好好的,哪怕那个地方不在自己身边。
蕴尉坐正身子,正色地看着秋寒屿。秋寒屿一直专注于驾车,没有给他一个多余的眼神。蕴尉怒了,劈手从秋寒屿手中夺过缰绳,将马车赶到路边停下。
“秋哥嫌弃我累赘?”蕴尉问得毫不乖外抹角。
“小尉永远不是累赘!”秋寒屿严肃地回答,“不想让小尉遇险。”
“秋哥对自己没有信心么?觉得你保护不了我?”蕴尉明显不接受这个说法。
“不想冒一丝风险。”秋寒屿低头。如果可以,他也不想跟小尉分开。
“我倒觉得天底下没有比秋哥身边更安全的地方了!”蕴尉见秋寒屿要说话,连忙抬手按住他的嘴,“秋哥,你我遇敌,什么情况下你才会让我受伤?”
“我死!”他怎么会让人伤到小尉?
“那便是了,有你在我身边我不会受伤,你不在了……我便也不在了吧……”第一次发现自己对秋哥的感情已经深刻到生死相随的地步,蕴尉其实也是吓了一跳的。
而听到表白的秋寒屿更是愣在了当场。
“那个,大概是受到王大夫和丁大娘的影响了,呵呵。”蕴尉干笑两声,“秋哥,等我们到了他们的年纪也要如此,好不好?”
“如君所愿!”秋寒屿此时心里是满满的甜,他一直以为自己爱的比较多,原来小尉对他也是情深至此了么?
“啊哦~秋哥,这样你可就赔本了哟,你身体健康,能活一百岁,我身体差,没准儿活到五十就嗝儿屁了!你白白损失了五十年哟。”蕴尉为了调节气氛,开口逗秋寒屿。
“身边无君,百年寿命只是酷刑。”秋寒屿的回答很认真。
情话每个人都爱听,不拘男人还是女人。杀伤力最强的还是这人说情话的时候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是情话。
于是蕴尉就这么被打动了,心里甜滋滋的,把缰绳还给秋寒屿,“走吧,去办正事儿。”
秋寒屿将蕴尉写好的炼钢法和铸刀法通过以往的渠道送给那个人,末了还是那句话:“价钱看着给吧”。
办完这事儿,秋寒屿没有急着往城外赶车,而是在城内的逛了起来,不时下车买点东西。
“秋哥,你买的啥?”蕴尉终于忍不住好奇心,在秋寒屿再次回来的时候接过他手中的布袋。
布袋里有油布等物,“此去巫山那边恰逢多雨之时,撑伞上山不便,需用油布做衣服才便宜。”
“那再多买些粗布吧,我的衣服都是长袍儒衫,还是细棉布的,上山不耐磨,我也让娘给我做两身短打。”蕴尉如是道。
“不必,路上带着不便,到山下买成衣便可。”秋寒屿没说即使做了他也舍不得蕴尉穿。蕴尉皮肤细嫩,穿粗布会磨伤。
蕴尉不知道秋寒屿所想,只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便没有坚持。
这次回家之后,家里的汉子包括憨门房和覃思,就连夫子都在同意上山同住之后被拉了进来,轮流上山送东西,只有蕴尉被一致要求留了下来。王姜氏是这样说的,“就你这小身板?能自己稳稳当当地走上山也不错,还扛东西?你快歇歇吧!”
“就算我爬不动山,驾车把东西送到山底下总可以吧?大家都在忙,就我一个人闲着……”蕴尉有些委屈,他不就是瘦了点么?至于不把他当男人嘛?
蕴尉低着头一脸难过的的样子,王姜氏麻了爪儿,她也没说啥呀!王姜氏连忙给老伴儿打手势让他去把秋寒屿喊来。
秋寒屿一来就明白了蕴尉为啥不开心,可是他也不想小尉受累。沉吟一阵之后,秋寒屿走到蕴尉身边摸摸他的头,“赶车是王叔的活计,你去赶车是要王叔往山上背东西么?”
“当然不是,爹年纪那么大了……”蕴尉更沮丧了,“秋哥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何出此言?”秋寒屿将蕴尉拥入怀中,安慰地拍拍,“小尉是家里最聪明的,你只是做不来力气活儿而已。不如你帮婶子和秋思把归置好的东西抬到门口,这样马车不必进来就能装卸。”
“这个秋思和娘自己就做了,我刚刚要帮忙他们还嫌弃碍事呢!”蕴尉不高兴了。
“那你到山脚下帮王叔卸车吧,完了就留在那儿看着东西。我们来回一趟太久,王叔若是在山下等着太耽误工夫。”秋寒屿终于想出一个蕴尉能做的活儿。
“这活儿米宝儿和豆宝儿就能做……”这是把他当成小孩子看么?
“嗯,可是我想让你去,这样我就能多看看你了。”秋寒屿低头在蕴尉耳边说。
众人听不见秋寒屿说了什么,只看见蕴尉脸突然红了,然后笑了出来,“秋哥,你可以出师了!”谁说秋哥不会说话?这说情话的技能明明已经满点了,好伐!
“走吧,要搬动的东西不少呢。”秋寒屿临走时还不忘帮蕴尉拿着草帽遮阳、拿着书本解闷。
上了车蕴尉才想起来,“秋哥,如果覃思把王大夫和丁大娘接过来了怎么办?”
“已经嘱咐了覃思,先去山脚下卸下东西再回家。”秋寒屿说这话的时候不忘扇动草帽给蕴尉解暑。
如是做了头晌的苦力活儿,过午的时候覃思才将王大夫和丁大娘送到山脚下。
“蕴小哥,对不住,我们来的晚了。”一下车丁大娘就一脸歉意地说。
“不妨事儿,时间刚好。”蕴尉明白古人故土难离的心情,再说搬家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儿,老大夫夫妇能这么快赶过来已经大大出乎蕴尉的意料了。
过午王铁根给几个人捎了饭,几日席地而坐囫囵吞下,歇了一小会儿又开始往山上背。
“爹,我看着再拉两趟就差不多了,最后一趟你把秋思拉过来吧,山上的东西总要收拾了才能住人。”因为老大夫夫妇来了,家里住不开,所以蕴尉考虑让老大夫夫妇上山上住,他和秋寒屿作为主人也住在山上陪着。
“家里住不开可以住在别庄,别庄的东西慢慢搬不用着急,等山上东西都收拾好了,可以住人了再搬动别庄的东西。”秋寒屿及时制止了蕴尉。山上的东西虽然收拾的差不多了,但总要挑个吉日入住才好。秋寒屿知道蕴尉不讲究这个,但是旁人总是有些讲究的。
一旁的老大夫闻言,“不用不用,我们还回家住,这次走到匆忙,家里还有老些东西没拾掇,正好回去再归置归置,那啥,等你们选好日子,我们再过来就成!”
蕴尉知道秋寒屿一般不会反对他的意见,会提出异议那就是他做的不合适了,于是蕴尉从善如流地应了王大夫夫妇。
适合搬迁的日子很快就到了,那时候山上已经被收拾的如同世外田园一般,蕴尉一看就爱上了。
一家人搬到山上之后,秋寒屿就启动了屋舍周围的阵法。因为别庄的东西还要往山上搬动,他用了三天时间让憨门房记住了出入阵法的路径。至于为何不教覃思,蕴尉就像郭靖,越傻的人想法越简单越容易顿悟。总之就是覃思没学会,反而是憨傻的憨门房记住了路径。
秋寒屿估算时间已经不多,甭管谁记住了,总之有人记住能下山就成。就算下不去,留在山上有吃有喝,等他们回来不成问题。
如此,秋寒屿和蕴尉打包了行礼,告别家人踏上了盗||墓寻宝的旅程。
秋寒屿选的是水路。水路便捷,除了无聊要比陆路舒服的多。不过为了防止蕴尉晕船,他也设计了一条相对比较轻松的陆路路线。
不过最后这条路线最后并没用上,因为海边出生长大的蕴尉简直把坐船当坐摇篮,舒服地不得了。
但是坐船无聊也是真的,蕴尉自认是比较能坐得住的人,在五天之后已经把整艘船逛遍了。他甚至无聊到想要去替划桨的船夫干活,不过有秋寒屿在,他怎么可能得逞?
秋寒屿知道他无聊,便寻来钓竿与他一同坐在一起钓鱼。“船行知识也能钓鱼?”蕴尉不信。
“若是能钓上来,今晚给你炖鱼汤喝。”秋寒屿如是回答。
于是蕴尉下定决心要钓一条大鱼上来,钓不上来也要钓,反正他有作弊器宝贝海螺在!秋哥亲手炖的鱼汤,也不知道能不能好喝?
当天晚上蕴尉喝上了期待的鱼汤,至于那鱼是不是他钓上来的?管他那么多呢?他只要喝道秋哥炖的鱼汤就好了!
第97章
这一路上俩人变着法的吃鱼,蕴尉也忍不住技痒地做了水煮鱼,获得了穿上所有人的好评。
一路吃吃吃,二人就这么吃到了离巫山最近港口。下了船,秋寒屿包了马车带他们送到巫山脚下的镇子。
这些年,因为巫山盛景的名声越来越响,来此观光旅游的文人骚客越来越多,带动了当地的经济,因此山脚下虽然只是一个镇子,其繁华程度却比县城也差不了多少。
蕴秋二人在山脚下修整了几日,说是修整,主要是因为蕴尉要的东西太过奇葩,要凑齐费了秋寒屿好几日的功夫。
后来因为东西太多,秋寒屿拿不了,蕴尉还临时找了个绣娘给他缝制了两个桶状的登山包。
原本还觉得绣娘太实在,缝的包包太大,结果装东西的时候蕴尉才发现,还好现在的人实在啊!
巫山不高,但是他们要去的地方要翻越好几个山头。秋寒屿原本想把两个包包都背在身上的,却被蕴尉抢过去一个,“沉的东西你来背,我就背几件衣服还不行么?等我背不动了,你不要我也会给你!”
因为蕴尉坚持,秋寒屿没有坚持,而是在路上时时留意蕴尉的状态,只要他露出一点点疲态,秋寒屿就会立即停下休息。一天半的路程生生被秋寒屿拉长到三天。
三天后,二人到达一出断崖。前方已经无路可走,秋寒屿才停了下来。“秋哥,你没搞错么?你确定襄王墓是在这里?”蕴尉四顾光秃秃的山顶。
他是听说过有人会把坟墓的夯土踏平以防盗墓贼寻到墓室,但是这光秃秃的山是怎么回事?
“不会是在断崖下吧?”蕴尉小心翼翼地靠近断崖边,探出头往下看。
秋寒屿一回头就看到小尉又在做危险的事儿,心跳立刻加快一档,两步上前将人拉回来,“小心些!”
蕴尉不以为意,“我知道,小心着呢!我就想看看襄王墓是不是在断崖下。不过断崖下面似乎是条河?”
除了个别水葬的墓室,很少有墓室会在水底。即使有,估计也是因为河水改道给淹了。
襄王作为一代君主,修建陵墓的时候肯定会考虑这点。而且这河水在两座山之间,河水改道也只能绕山,所以不存在河水改道把墓淹了的情况。
“襄王的棺木不会是崖葬吧?”蕴尉想到最靠谱的答案就是这个了。
“崖葬?是什么?”
“人在崖下可见棺木,所以叫崖葬。就是在崖穴或崖壁上安葬人的遗体的一种葬俗,也是风葬即露天葬的一种,包括悬棺葬和崖洞葬。人们将棺材放在凿出的山崖平台上,或在峭壁上凿孔再打入木楔,木楔上放置棺材,或将棺材放入天然岩洞之中,岩壁上雕刻各种图案,铭文等等。”蕴尉解释道。
秋寒屿听完后道:“并不太一样。从山崖下看不到棺木,山崖壁上只有一道裂缝是墓穴的入口。”
“墓穴怎么会有入口?”蕴尉奇怪地问。
一般来说,即使是合葬墓,当一人过世先行入葬也是要加盖封土挡住墓室门的。有谁会在墓穴上留个门?这又不是活人住的阳宅,还等人来串门子不成?
“不知。”秋寒屿前世对于这个入口也是颇多猜想,只是岁月变迁,能证实猜想的人都已经故去化作一捧黄土了。
“哦……”蕴尉敲敲下颌,“不外乎两种可能,一种是地质变迁,让这个山裂开一条口子,把墓穴露了出来,另一种就是当初修造陵墓的工匠为了逃生,打开了这么一个口子。”
“工匠?逃生?”秋寒屿还真没想到这个猜想,现在回想起来,很多细节似乎都能证明这一点。比如这一路到殉葬的墓室没有任何机关,比如殉葬墓室里只有在角落里有为数不多的牲畜的尸骨,再比如这墓道里有人工雕琢的痕迹……
“也不对,工匠们如果留了这个出口,那自然是为了逃生,有谁会把救命的出口留在悬崖上呢?不对,不对……”蕴尉很快自己否决了自己。
“多思无益,下去一探便知。”秋寒屿从背包里掏出准备好的粗麻绳等物,又去远处寻来干柴生火,“你准备些吃食,我们多吃些,下去之后便不好生火了。”其实秋寒屿更想让蕴尉休息一下的,但是他了解依着蕴尉的个性必然不会同意。
“好的,可是秋哥你要把绳子系在何处?”蕴尉明白秋寒屿必然是想借助绳子荡下去,但是四周光秃秃的,连一棵能系绳子的树都没有。
“凿石!”前世秋寒屿跟那人带队来此,人和牲畜必然不会少,当初是分出一部分人在上面拉住绳子的。可是他们这次来只有两人,就算将蕴尉留在外面,他也没有力气能拉住一个人。所以秋寒屿便想了这个主意。
两人分工合作,一个生活做饭,一个在悬崖边凿石头。通常悬崖边的石头都是比较脆和碎的,不然电视剧里也不会总是有猪脚踩在碎石上掉下悬崖的情节。可是此地的山石异常坚固,秋寒屿必须用上内力才能凿动石头,而蕴尉用尽力气凿了三下,只在石头上留下浅浅的痕迹。
饶是秋寒屿要凿动这石头也很费力气,中间休息了三次,堪堪在天黑之前在悬崖一侧凿了一个可以嵌入粗麻绳的半圆弧,秋寒屿跳下悬崖试了两次觉得没有问题了才上来问:“可敢与我同去?”
“不敢!”蕴尉答得干脆。“第一,这绳子看着结实,但是它能撑得住咱们两个人的重量么?第二,咱俩都下去了这绳子就这么放在这儿,万一上来个人使坏把绳子给咱铰断了,或是来个什么动物给咬断了,咱们怎么回来?”
“此绳子中心编入了铁丝,可吊千斤。此去只要半盏茶,不待有人至便可到达,归时不从此处走。”秋寒屿耐心解释。
“那好吧。”蕴尉走到悬崖边将秋寒屿凿出来的石屑重新埋回去,盖住了麻绳。此时天色已经昏暗,不仔细看不会注意到这里挂了根绳子,等天亮后他们已经进入墓穴,有人看见也无所谓了。
“就当心理安慰了,好了,走吧!”蕴尉冲着秋寒屿张开双臂,示意他抱自己下去。这不是逞强的时候,蕴尉很有自知之明,让他自己下去的话,他百分百会掉河里去。
秋寒屿对此乐意之至,一手揽住秋寒屿的腰,一只手拉住麻绳准备下去。
“等等!”蕴尉忽然大叫,“这样我很没有安全感,咱们换个姿势。”蕴尉踮起脚双臂搂住秋寒屿的脖颈,双腿则在秋寒屿的后腰处交缠,“好了,你双手拉绳子,拉住了啊,摔了我心疼的还是你!”
秋寒屿笑了出来,他的小尉就是这么可爱。
二人下悬崖的过程很顺利,秋寒屿选的位置很准确,绳子正垂在墓穴的入口。
“秋哥,你是不是来过啊,这位置选的,简直跟量过似的。”安全着陆之后,蕴尉终于可以大口喘气,开开玩笑了。
“嗯。”秋寒屿轻轻地应了一声。
“嗯?秋哥,‘嗯’是什么意思,不会是你真的来过吧?哈哈……”两辈子加起来蕴尉第一次进入古墓,说不紧张是假的,只能靠说话来转移注意力。
“来过。”面对一个可以跟他生死相随的人,秋寒屿不觉得自己有必要隐瞒。
“咳咳,你说真的?那你上次来怎么不把你的‘小黑金’带回去?”蕴尉好奇地问,“你上次是啥时候来的啊?跟谁?”
“前世,同三皇子。他带人来此摸金,以充军费。”秋寒屿解释。
蕴尉想说“秋哥,你别闹了!”可是他知道秋寒屿不是会拿这种事开玩笑,不,他就不是会开玩笑的人!“三皇子就是你将制冰、炼钢、铸刀之法卖出去的人么?”
“嗯,还有象棋。”秋寒屿补充。
“呵呵,”蕴尉干笑两声,“秋哥是要告诉我你是重生而来的么?”
“重生?”秋寒屿想了想,“我是。小尉可怕我?”
蕴尉叹了口气,“原本我还想找一个气氛好,环境佳的时候跟你坦白的,没想到你却挑了这么个地方,在我们即将入古墓的时候!简直是……差评!”
“小尉?”
“好吧好吧,咱俩是破锅配烂盖儿,我是穿越过来的。我原本并不是这个世间的人,因为一场意外死了之后就附身在了这个身体上了。那个时候这个身体应该因为蕴秦槐花下毒给毒死了。”蕴尉简单解释了一下。
“借尸还魂?”
“呃……这么说也对,但是我还是比较喜欢‘穿越’这个说法,借尸还魂什么的,有点点吓人。”蕴尉顿了顿,“我不嫌弃你,你会嫌弃我么?”
“只要小尉不会再离开。”秋寒屿无法想象如果蕴尉如来时一般离开,他会如何。
“这事儿……”蕴尉想说“我说的不算”,想象这个时机还是把后面的话换成了,“以后再说,咱们还是先往里走走?咱们不是要在这里过夜吧?”
第98章
此时确实不是彼此坦诚过去的好时机,秋寒屿点点头,“等出去之后再细说,跟紧我。”秋寒屿放弃追问不代表他会在蕴尉离开的时候放手。他暗下决心,如果小尉会离开,那么即使失去生命他也也会追去。
蕴尉伸手拉住秋寒屿的手,“走吧,这样你就不会把我弄丢了。”
“嗯。”秋寒屿牵着蕴尉的手走了两步,又被蕴尉拉住了。
“秋哥,咱们还是点个蜡烛吧?”实在太黑了,蕴尉一想到他们要去的目的地,身上的汗毛就集体站起来跳舞。
秋寒屿从背包里拿出一盏气死风灯点了起来。有了光,蕴尉觉得好多了,拉着秋寒屿的手继续往里走。
这段路并不很长,岩壁光滑,脚下有碎石铺过的痕迹。蕴尉猜测这个洞口原先应该就是存在的,工匠们在修建陵墓的时候发现了这个洞并把它修葺了一番,以便将来逃生之用。可是,问题来了,匠人们是怎么逃生的?
这个山的石头有多硬,蕴尉在山顶已经领教过了。看这山洞的样子也不像是自然形成的,那么是什么人会在这么个地方凿个山洞?
盗墓贼?听秋哥的意思,官方的盗墓贼还没洗劫这里呢,总不会有人比他们更捷足先登。
这个山洞秘密太多,可是秘密越多,蕴尉就越兴奋。
走走看看,蕴尉还没看够他们就到了一个明显是殉葬墓室的地方。
墓室里只在角落里有几具动物的骸骨,蕴尉没有去看。秋寒屿把他拉到离那些骸骨最远的角落,“将就一晚,明日我们再往里走。”
依照秋寒屿前世的经验,这个墓室还是很安全的,所以他才没有选择在山顶露宿,而是在天黑前下到这里。
“好!”蕴尉知道自己就是个拖后腿儿的货,所以尽量听话,不给秋寒屿增加多余的麻烦。
两人吃了些东西之后,秋寒屿就要蕴尉入睡。
“不用守夜么?”蕴尉这些日子跟着秋寒屿爬山露宿,虽然秋寒屿已经尽量照顾他了,但是对于在家中不常运动的蕴尉来说还是不小的负担。
今日到了一个四面有墙头上有顶的地方,即使知道是个墓室,蕴尉也想躺下好好歇歇。
“无妨,有我!”秋寒屿拍拍蕴尉,示意他安心睡。
听秋哥的意思是准备自己守一夜,蕴尉连忙坐了起来,“秋哥,你已经两夜没有好好休息了,今天一定要好好睡一觉,这襄王墓你虽然来过,但是也不可大意,如果明天往里走遇到什么机关,你又精神不济,难道指望我来过关么?”
“打坐亦可养神。”秋寒屿按着蕴尉的肩膀想把他推到。
“不行!”蕴尉不知道打坐是不是真的可以代替睡觉,但是他知道人三天不睡觉是没啥好处的。“你先睡,我来守着,半夜换你,你不睡,我也不睡!”
秋寒屿见他坚持,只能将灯放在蕴尉伸手可及的位置,自己在他身边躺下。
开始的时候,蕴尉借着灯光四处打量。奈何这墓穴只是四四方方一个屋,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唯一特别的就是角落的一堆白骨。
蕴尉的视线总是不自觉地往白骨上瞟,瞟过去心里又发毛。为了停止这种自虐的行为,蕴尉将视线固定在了秋寒屿身上。
还是秋哥的脸好看,看了让人赏心悦目……蕴尉就这么痴||汉一般地看着,看着……然后就睡了过去。
蕴尉呼吸变得绵长之后,秋寒屿立刻坐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将蕴尉放到,并为他摆了个舒服的姿势,他自己则熄了灯,坐在蕴尉身边打坐。
这一觉蕴尉睡得很沉,醒来的时候还舒服地伸了个懒腰,闭着眼摸摸身边的位置,嘴里还嘟哝着,“秋哥,该起了。”
这一摸没有摸到人,却摸了一手灰,剩余瞌睡虫立刻被惊跑,蕴尉彻底清醒过来。“秋哥?”
“我在!”秋寒屿及时的回答,让蕴尉放下心来。他这才想起他们并不在家中,而是在襄王墓的殉葬室里。
“秋哥,我什么时候睡着的?”蕴尉印象里自己似乎并没有守很久的样子。
“半夜。”秋寒屿干脆地回答。
“是么?不会是你半夜醒来,发现我已经睡着了吧?”蕴尉很肯定事实就是这样的。“对不起,秋哥,我原本想帮忙的……”
“无碍。”秋寒屿揉揉蕴尉的脑袋,安慰道。
蕴尉将脑袋上的大手抓下来攥在手里,“幸好没有发生什么事儿……咦,这门怎么开了?”蕴尉忽然惊叫。
“我开的,要从此处进入。”秋寒屿用没被攥住的手拍拍蕴尉的手。
“哈哈,那个,我知道……”蕴尉挠挠脑袋,“好吧,是我太大惊小怪了。那啥,咱们现在就要进去么?”
“再过一会儿,先吃东西。”秋寒屿将干粮递给蕴尉。两人将就着吃了一点东西,就准备出发。
此时,蕴尉不禁佩服起秋寒屿的先见之明,知道早早打开门通风。秋寒屿拉着蕴尉率先往门内走,蕴尉落后一步,进入门内之前,蕴尉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这间他们睡了一夜的墓室。
只见白骨所在的角落白光一闪。墓室是封闭的,即使被人开了个口子,外面的光也透不进来,所以这白光在昏暗中尤为明显。
“等等,秋哥!”蕴尉将秋寒屿拉了回来,不知为何,他对角落的那堆白骨很是在意。
秋寒屿虽然急着寻到宝刀,但是对于蕴尉的要求他仍然放在第一位。两人再次回到墓室中,蕴尉在秋寒屿的陪伴下来到白骨旁,仔细探查。
这头骨不像蕴尉认识的任何一种动物,“秋哥,你说,会有把人殉和牲殉放在一个墓室里么?”
秋寒屿摇摇头,他也不确定有这样的墓葬规矩。蕴尉再次低头看着这堆白骨,难道他们之前的猜测是错的,这里并不是工匠们殉葬的墓室?
突然,头骨的眼窝处白光一闪,这次肯定不是蕴尉的错觉,因为秋寒屿也看到了相同的景象。二人对视一眼,蕴尉伸手准备将头骨捧起来却被秋寒屿拉住,“我来!”
秋寒屿将手中的灯递给蕴尉,然后双手捧起森白的头骨。头骨之下是一颗舍利一般的珠子,泛着莹润的光芒。秋寒屿将头骨放在一旁,捡起珠子仔细检视,末了递给蕴尉,“是妖兽的内丹。”
“妖,妖,妖兽?”虽然蕴尉已经有了一个宝贝海螺,但是妖兽神马的,他觉得还是离自己太远啊!
“嗯,走吧!”秋寒屿接过灯,拉着蕴尉起身。
“这妖兽难道才是真正的殉葬品?那为何会有工匠在此?难道是给妖兽的口粮?也不对呀,都要殉葬了为毛还要准备口粮?说不通啊!”蕴尉一只手被秋寒屿牵着,便放心的研究手中的珠子,一边研究一边嘟哝。
二人一直往前走,蕴尉嘴里一直喋喋不休,忽然他停下了口中的念念有词。不对劲!
秋哥寡言,但是不会在他说了这么就之后一个字都没有回应,至少也会问他累不累,要不要喝水之类。蕴尉的心跳蓦然加快,他力持镇静,装作若无其事地问,“秋哥,我们还要走多久?”
牵着他的人没有回话,只是往前走着。蕴尉忽然停下脚步,然而手被握住的感觉还在,那个提着灯的人脚步丝毫未停,径直往前走去,越走越远,在拐了个弯儿之后不见了踪影。
蕴尉咽咽口水,心里骂了一声,舞草!这才刚进来就中招了么?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舞草,根本平静不下来好伐,谁知道拉着他手的是个神马玩意儿啊!
“蕴尉,蕴尉!镇定,镇定下来!拉着你的一定是秋哥,你们从进来的时候就一直拉着手没放开过,一定是他没错。这些都是幻觉,秋哥撇下你离开是幻觉!”蕴尉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然而这一口气还没吐完,他忽然觉得脖颈被一直大手掐住。我勒个去!现在不玩还来不来得及?
幸而,那只手虽然掐住了他的脖颈,但是并未用力,蕴尉还能顺畅呼吸。
这到底是怎么个情况?蕴尉简直想骂娘。忽而想到自己背包里有秋哥准备的灵犀灯,甭管有用没用,先试试再说吧!
蕴尉努力忽略脖子上的手,解下背包开始翻找。背包里的东西不少,蕴尉费了一点点功夫才找到那盏灯和火折子。
灵犀灯被点亮之后,漆黑不见五指的墓道变得明亮了许多。蕴尉这才看清,牵着他的手和掐着他的脖颈的人都是秋寒屿,“秋哥……”蕴尉委屈抱怨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他的瞳孔骤然一缩。
秋寒屿收回掐在蕴尉脖子上的手,“抱歉,小尉,我……”
蕴尉慢慢举高手里的灯,打断秋寒屿的话,“秋哥,你看着我的眼睛!”
秋寒屿闻言,专注地看着蕴尉的眼睛,瞬间明白了蕴尉如此紧张的原因。“小尉,刚刚风灯被一阵怪风吹熄,我感觉到你停下不动,回头发现牵着的是一个妖物……”秋寒屿的话说的很慢,并且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第99章
蕴尉知道秋寒屿已经发现他身后的异样,微微松了口气,以眼神询问秋寒屿接下来该怎么办。
秋寒屿没有回应,而是用空着的手握住蕴尉举着灵犀灯的手,然后猛然松开一直牵着的手搂住蕴尉的腰,半旋身体。蕴尉手中的灵犀灯在空中滑过。
“噗~”的一声,如同蜡烛被吹灭一般的声音之后,秋寒屿身后那诡异的绿色面孔消散在空气中。
蕴尉这才放下心来,“秋哥,你怎么知道是我?万一我才是幻象,你要怎么办?你刚刚松手,就是把真的蕴尉给放弃了哦!”
“你是幻象么?”秋寒屿不答反问。
“是!”蕴尉瞪了秋寒屿一眼。
秋寒屿搂住蕴尉的手臂一紧,蕴尉就趴到了秋寒屿的胸口,然后双唇被攫取。
“是我的小尉!”一吻完毕,秋寒屿在蕴尉耳边说。
窝巢,这个一定不是他的秋哥,一定是幻象!蕴尉的耳朵根都红了。
虽然这么想着,但是蕴尉心底已经肯定了眼前牵着他继续往前走的就是他的秋哥。
“秋哥,我把妖兽内丹放在包包里了。等我拿出来!”蕴尉想起刚刚把玩的珠子,突然手里空了,有点点不适应。
“放着吧,专心!”秋寒屿这次没有提着风灯,而是举着灵犀灯前行。
“秋哥,我刚刚看到的幻想,你拿着灯往这边拐角走了,没有等我。”蕴尉指着前面的拐角道。
“嗯。”秋寒屿没有多言,心下却诧异,他们确实会走这条路没错。
秋寒屿举着灯一拐弯,灵犀灯的灯光突然暴涨,蕴尉和秋寒屿不得不偏头闭上眼睛以免眼睛受伤。片刻之后,二人觉得眼前的光没那么亮了,才慢慢睁开眼睛,再看前面的路,蕴尉惊叫一声。
“长明灯!”墓廊的两侧每隔十米左右就会有一只铜铸的怪兽,怪兽的兽口大张,口中吐出明亮的光。
“秋哥?”蕴尉握紧秋寒屿的手。
“莫怕,跟进我!”秋寒屿将蕴尉护在身后,率先走进墓廊。
从第一盏兽灯开始,两盏兽灯之间都会有一幅壁画。左边的第一幅是一个男人高举宝剑,一马当先,带领军队冲锋陷阵。右边第一幅也是一个男人,手持鲜花,往山上走,他半仰着头,望着虚空中的某处。
左边第二幅是男人得胜归来,人们跪拜迎接。右边第二幅是男人登上山顶,将鲜花高举,天上却降下一道闪电,花被打散,花瓣零落。
蕴尉和秋寒屿一路走一路看。大概了解到了壁画所要描述的意思,墓主人,也就是画中为主的那个男人,他带领军队征战四方,连连获胜,受到万民跪拜。然而年年的征战,青壮年战死沙场,田地荒芜,人口锐减。这从壁画中跟在男子身边的人越来越少,跪拜的人也都是老弱妇孺可以看出。
男人也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要抓紧时间增加国内的人口。此时有人向男人献策。这个人裹在一间黑色的斗篷里,连脸上也带着黑纱,看不出男女。
此人面对男子,一手指着虚空,虚空中隐约有个美艳女子的影子。男子采纳了黑衣人的建议,带着一队人离开了自己的都城。这些便是左边所有壁画描述的事情。接下来应该就是从右边第一幅开始了。
右边的壁画从前两幅就可以看出,男子上山求爱却被拒绝。后面的壁画也是大同小异,男子反复上山一直被拒绝,直到男子死去。蕴尉猜测这便是后世流传的“襄王有梦,神女无心”的故事原型。
“其实,如果我是神女,我也不会答应襄王的求爱。”蕴尉看完壁画之后对秋寒屿发表感慨。
“为何?”
“神女哎!一个凡间的男子真心求爱也就罢了,也不是不能考虑,但是你看看这个男人,明显是别有用心啊。想娶神女回去摆明了是为了繁衍人口,使国家昌盛。神女又不是傻,怎么会答应呢?”蕴尉摇摇头,“要说这男人,作为一国的主君或许是个很不错的君王,但是作为一个男人,我只能说,他绝对是个渣,要是再有个倾心相爱的人,为了娶神女而不得不抛弃,那就更狗血了!”
蕴尉觉得自己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接下来的发展让他的猜测逐渐与当年的事实重合。
秋寒屿看出蕴尉对画中男人的不齿,“我绝不放手!”为表达自己的决心,他更加握紧了手。
“你要放手你就吃大亏了!看见没有,这个男人,最后什么下场?孤家寡人,独自死在山上!”蕴尉扬扬下巴,意思是你要放手,就跟他一个下场。
秋寒屿抬手刮了一下蕴尉的鼻子,拉着他欲继续往前走。在二人迈出壁画墓廊所在区域的时候,一阵微风吹过,他们身后的兽灯同时熄灭,壁画再次被隐藏入黑暗之中。
蕴尉被秋寒屿拉住的手一紧,秋寒屿安抚道,“莫怕,无妨。”
蕴尉点点头,跟在秋寒屿身后继续前行。黝黑似乎看不到尽头的墓道,灵犀灯只能照亮两人周围的方寸之地。
世界好像变成了一片黑暗,存在的只有身边的人。虽然蕴尉不想承认,但是他的确是害怕了,他亟需做点什么来缓解这种被世界遗弃的恐惧感。
“秋哥,你上次来也走过这里么?”蕴尉一手抓着秋寒屿的手,一手抓紧他腰侧的衣服。
“并未。”秋寒屿的声音有些冷峻,前世他并非第一批下来的人,等他下来的时候之前的路已经被点亮,而且前世下来的所有人都没有看见过壁画。是什么导致了这些变化?
“没有?”蕴尉的声音略略提高。他自己立刻察觉了,像是害怕惊扰什么一般,他四下看看,然而周围只有不变的黑暗。“秋哥,我记得,墓室的前殿、中殿和后殿都在一条直线上,两侧分别为摆放各种随葬品的配殿,理论上我们从刚刚的配殿出来,就应该到前殿、中殿、后殿中的一个……”蕴尉说不下去。他们根本不应该像是走迷宫一样拐来拐去,还连一个门都没有看到!
“秋哥,咱们不会一直在幻境中没有出来吧?”蕴尉觉得自己要哭出来了。他就说么,小说里说的灵犀灯能照见鬼,还真就照见了!不会这都是自己想出来的吧?
秋寒屿沉默一会,突然将手中的灵犀灯吹灭。“秋……唔……”蕴尉刚想张口问秋寒屿这是要干什么,却突然被吻住了双唇。
这个吻并不激烈,却十足缠绵,直到蕴尉喘不动气,晕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蕴尉忽然醒过来,发现他们回到了昨夜待过的墓室,墓室里的东西都与蕴尉早上醒过来的时候一模一样。蕴尉醒过来的同时,坐在一旁打坐的秋寒屿也睁开了眼睛。
秋寒屿睁开眼的第一时间就去看蕴尉,发现他并没有什么异样,才放下心来。
“秋哥,我做了一个梦,你有没有跟我做一样的梦?”蕴尉没头没尾的问。
“嗯,我们进到墓室里,却迷路被送回这里。”秋寒屿点点头,站起来,开始观察。这里的摆设,就连他们昨天随手放的东西的位置都与昨天一模一样……
秋寒屿打开自己的背包,包里应该已经被吃掉的干粮和喝掉的水都还好好地装在包里。蕴尉蹲在秋寒屿身边,围观了这一发现。
“不,不对,昨夜你睡着之后我将风灯吹熄,我打坐结束,在你醒来之前将其重新点燃……”而这次风灯一直是亮着的!
蕴尉若有所思,“秋哥,这里!”他将秋寒屿拉到角落的白骨旁,双手捧起异兽的头骨,这次,头骨下面就是黑漆漆的地面,再也没有什么妖兽内丹。
二人对视一眼,蕴尉连忙翻找“梦里”自己背着的背包,他记得自己在寻找灵犀灯的时候因为不方便就把珠子扔进包包里了。
几乎将所有的东西都翻找了一遍之后,蕴尉终于在包包的最底下找到了这枚珠子。
二人都知道自己中招了,可是他们带来的所有东西,包括他们本身都恢复到了早上,为何只有珠子和风灯没有变?
“还有一样,灵犀灯不见了……”蕴尉抬起头,脸色凝重地说。他们从进到墓室里只碰到了一个幻术,已经耗费他们半天的时间……
“秋哥……”蕴尉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叫了人之后又陷入了沉默。“秋哥,将风灯熄灭!”蕴尉突然出声。
他们所中的幻术没能回到最初的只有两盏灯和这颗珠子。两盏灯的共同点是有火、发光。这珠子入手温润,没有火烧的灼烫感,那么这珠子与灯的共同点就是会发光了。
秋寒屿灭了风灯,墓室里黑暗片刻,蕴尉手中的珠子果然慢慢亮了起来,发出莹润的白光。
蕴尉惊喜了片刻,但马上有沮丧起来。知道了珠子会发光又怎么样,知道发光的物品不受幻术的限制又如何,他们又不能让自己也发光。
“秋哥,你前世下来的时候,怎么破解这个幻阵的?”蕴尉抱住膝盖坐在地上,不抱希望地问。
第100章
秋寒屿沉默了一阵子。将东西都装进包里,背好,然后对蕴尉说,“待会将这珠子收起来,记得不要让光散出来。”
蕴尉不解其意,但这不妨碍他听话。秋寒屿像上一次一样牵着蕴尉的手推开墓室的门。这次因为两人没有用任何照明的设备,眼前一片黑暗。
秋寒屿索性闭上眼睛,拉着蕴尉往前走。眼睛看不见,耳朵听不到任何声音,秋寒屿只能贴着一侧的墙壁一步一步慢慢试探着往前走。
两人移动的很慢,时间仿佛也静止了。所有的感觉大概只有手上感觉到的彼此的体温。
蕴尉不知何时也闭上了眼睛。两人仅靠手中的温暖联系彼此。只要手中的温暖还在,他们就有勇气走下去。
闭着眼睛的两人没有发现他们交握的双手中慢慢散发出淡淡的白光,然后这白光慢慢扩散直到将两个人都笼罩在其中。
两人被白光笼罩之后走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秋寒屿突然感觉的一直贴着的墙壁没有了。
蕴尉感觉到秋寒屿停了下来,“秋哥?”
“珠子。”
蕴尉二话没说就将藏在衣服最里面的珠子掏了出来递给秋寒屿。有了珠子的光,二人终于可以看见一些东西。
蕴尉先眯着眼适应了一会儿光亮之后,才瞪大眼睛四处打量。令人惊奇的是,珠子的光并不强甚至可以算得上微弱,但是它不仅能让二人把身边的事物看的清清楚楚,甚至连几十步外的东西都能看得清轮廓。
“秋哥,我们算是走出来了么?”蕴尉心有余悸地问。
“嗯,此处我来过。”秋寒屿放下背包,拿出水和干粮,让蕴尉坐下歇息。“接下来要过机关,我们先歇息一下。”
好不容易走出幻境,蕴尉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被告知要过机关,简直不能好了。
“就这里?”蕴尉指指身边的大殿,“看起来挺平常的啊,这里有什么机关?”
秋寒屿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将一张包干粮的油纸团成团儿扔了出去。纸团落地的同时,蕴尉听见利刃破空而来的声音。一道寒光闪过,纸团儿被一只利箭钉在地上。
蕴尉还没来得及感叹这箭钉的准,第二声利刃破空的声音又想了起来,这只箭距离第一支大约有半臂之遥。试想一下,如果有人从此处走过,会被第一支箭钉住脚,此人必然会蹲下查看伤势或者弯腰将箭拔出,他绝对不会想到还会有第二支箭会射过来,躲闪不及的结果就是被第二支箭射中要害,运道差一点的,当场毙命也不是不可能。
蕴尉缩了缩脖子,“秋哥,你们前次来的时候,这个地方有没有死人?”
秋寒屿点点头,“十余人。”
“就这儿?十几条人命?”蕴尉不敢置信地问,人命就这么不值钱么?“你们后面的人不会是踩着同伴的尸体过去的吧?”
秋寒屿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当时以他的武功当然不用害怕这区区箭矢,然而那些武艺粗陋的兵士,可不就是要踩着同伴的尸体过去么。
蕴尉已经从秋寒屿的表情中得到了答案。他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干,他张了张嘴之后,选择了沉默地啃干粮。直到手中的干粮被啃光,蕴尉才问:“那我们要怎么过去?”
秋寒屿身体强健,不说用武艺跳过去,就是百米冲刺冲过去,蕴尉相信那箭矢也擦不到他半根汗毛,但是弱鸡如自己该怎么办?
“我背你。”秋寒屿可以猜到蕴尉的顾虑,开口直接回答。
“不方便的。”两人都背着东西,加起来有小一百斤,蕴尉虽然瘦弱,但到底也是一个小二十岁的青年男子,少说也有百十斤。蕴尉相信依着秋寒屿的力气扛两百斤是没有问题的,但问题是,扛着两百斤还要健步如飞,至少要比箭矢飞来的速度快。
蕴尉将吃干粮剩下的油纸团成团,丢到秋寒屿第一次丢的纸团上。等了许久,都没有箭矢再飞过来。
蕴尉抬起头,“秋哥你先冲过去,然后我踩着箭矢跟过去。”这个方法要保险的多。
秋寒屿的回答是将两个人的背包挂在一边肩膀上,然后弯腰扛起坐在地上的蕴尉,迈步进入大殿中。
蕴尉刚刚吃过东西,就被头朝下扛起来,胃还被肩膀顶着,难受的几乎吐出来。可是蕴尉不敢吐,不仅要忍住呕吐的感觉,还要努力将自己对折,让身体更贴合秋哥的身体,生怕因为自己脑袋翘得太高而被飞箭扎个窟窿。
蕴尉觉得过了许久,等他被放下来之后,他猛然吐出一口气,这才知道秋寒屿一口气就扛着两百多斤跑了过来。大殿之中破空之声还没有停下,利箭裹着寒光不断射入地面,没入石质的地面。
想想这山上石头的坚固程度。蕴尉发现自己刚刚错了。如果被这利箭射中,绝对不会多一个窟窿,而是多一对儿!
“秋哥,接下来还有什么,你都跟我说了吧,我有个心里准备。”蕴尉眼泪汪汪地看着秋寒屿。
“有我,莫怕!”秋寒屿将蕴尉拥入怀中,轻柔地揉着蕴尉的肚子。他也发现自己刚刚的动作可能让蕴尉难受了。
秋寒屿此时的压力也颇大。他以为凭借前世自己来过一次的优势,加上自己的武艺,保护小尉是绰绰有余的。然而刚一进到墓室他们就中了招,算是狠狠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他很想做点什么,让蕴尉重新树立起对他的信心,不过似乎他太着急了。
感觉到秋寒屿情绪变得低落,“秋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累赘?从进来,不,从出门之后就一直在给你添麻烦。如果只是你一个人来的话,此时大概已经取了想要的东西往回走了。”
“小尉不是累赘!”秋寒屿的声音有些不高兴。
“嗯,我也觉得,对别人来说我或许是个累赘,但对秋哥来说绝对不是。秋哥是最棒的,即使带着会拖后腿的我也是最棒的!”蕴尉微笑着看着秋寒屿。
秋寒屿伸手摸了摸蕴尉的笑容,也勾起唇角,“后面还会有虫阵,流沙阵等阵,小尉相信我就好。”
“嗯!”蕴尉愉快地点头。
两人又歇息一阵之后,秋寒屿从背包中拿出毛巾围住蕴尉的口鼻耳朵,又掏出一个带着垂纱的斗笠,仔细地将斗笠上垂下的细纱塞进蕴尉的衣领里,末了又掏出两幅手套,给蕴尉带上,直到把蕴尉□□在外的每一寸皮肤都遮起来才罢手。
蕴尉被武装的严实,不光话说不出来,连想给秋寒屿使个眼色都不行。好在秋寒屿可以准确猜到他想说的话。
“这边的走廊里的地板是会翻动的,地板下隐藏一种烟尘,碰触的人的皮肤会致人丧命。接下来,你每一步都要踩着我的脚印走。”秋寒屿一边解释一边草草给自己带上装备。
蕴尉对他的潦草很是不满,拍开他的手,亲自动手帮他武装好,比了可ok的手势,示意秋寒屿可以走了。
秋寒屿深深看了蕴尉一眼,慎重的迈出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他的手始终紧紧握着蕴尉的手。
开始的时候,两人配合的很不错,蕴尉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脚和地板上。太过专注的他没防备身后的背包突然被什么东西推了一把,为了不让自己摔倒,蕴尉下意识的挪动的脚步,踩翻了地板。
秋寒屿在蕴尉被推的时候察觉到一丝异常,然而他并没有时间细究,他只能选择先保护蕴尉。
因为二人双手相牵,蕴尉刚刚为了保持平衡挥舞双手也带动了秋寒屿,致使他的重心也有些不稳,好在秋寒屿习武多年,下盘稳固,才没有像蕴尉样踩翻地板。
未免蕴尉翻转的地板空隙摔下去,秋寒屿当机立断,将蕴尉打横抱起。因为动作太大,秋寒屿脚下的地板也翻动起来。
秋寒屿索性脚下一发力,用轻功飞起。人到了空中想要再找地板的平衡点就更加困难了,更何况秋寒屿怀中还抱着一个蕴尉。秋寒屿没有试图寻找下一块地板的平衡点,而是一字马落在地上,完美地保持了地板的平衡。
可是这样平衡是平衡了,稳固也很稳固,完全没有滑下地板的忧虑,但是他们这样子也没有办法挪动了。
“秋哥,你把我放下,咱们滚过去!”蕴尉觉得自己做不来一字马,但是趴在地上滚过去是完全可以的。
因为对蕴尉的武装太好,虽然蕴尉尽力大声喊出了自己要说的话,秋寒屿仍旧模模糊糊地听了个大概。不过,只要一个大概就足够让秋寒屿明白蕴尉的意思了。
秋寒屿手臂一用力,帮蕴尉在半空中翻个身,然后将他稳稳地放在地板上。确认蕴尉不会翻动地板,趴地很稳固之后秋寒屿才收回手。
最终,蕴尉没能滚到终点,因为背后的背包太过碍事,他只能趴在地上,像螃蟹一样横着挪过去。
第101章
秋寒屿不是没办法重新站起来,让蕴尉跟开始的时候一样走过去。可是秋寒屿没这么做。因为他发现走着的蕴尉太过紧张,反倒不如像螃蟹一样挪过去更安全。
只不过是样子难看点,反正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难看也有自己陪着,他们并不会因此嫌弃对方。
爬了一会之后,蕴尉更觉得这个姿势不错,累了随时可以趴下歇息一会儿,比如现在。
“秋哥,刚刚有人在我后面推了一下,我才摔倒的。”蕴尉趴在地上,侧头看着趴在他身边秋寒屿。可惜他忘了他现在是个被高强度武装的弱鸡,聊天神马的,亲,还是脑海中想想吧!
蕴尉发现这个问题之后,郁闷不已,化悲愤为动力,像一只急于奔向大海的小螃蟹一样爬向胜利的彼岸。
蕴尉埋头苦爬,突然被人扯住手腕,然后发现秋寒屿不知何时已经半跪在他身边,这是已经出来了?蕴尉连忙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就要摘自己的纱帽,却被秋寒屿按住手。
秋寒屿摇摇头,伸手从纱帽上捏下一小撮黑色的渣渣,随手扬在身边一片白色的网上。黑色的渣渣很快引来一只硬币大小的蜘蛛,蜘蛛将
渣渣填进嘴里没多久就不再动弹,“啪”的一声从网上掉了下来。
蕴尉以为这就是结束,没想到秋寒屿示意他继续看。掉在地上的蜘蛛肚皮朝上,过了大约半柱香的功夫,安静的墓道里响起细小的“咔嚓咔嚓”的声音。然后只见蜘蛛圆鼓鼓的肚子憋了下去。不久,肚皮被开
了一条小缝儿,一直淡粉色的肉嘟嘟的小虫子从蜘蛛的肚子里爬了出来。
小虫子爬出来之后绕着蜘蛛开始吐丝。蕴尉诧异地看着秋寒屿,这么凶残的小家伙是蚕宝宝?
秋寒屿摇摇头,示意蕴尉继续看。大约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蚕宝宝的蚕茧变得干硬,一声脆响之后就爬出一只嫩红色的小蛾子。秋寒屿眼疾手快,伸手捏死了红蛾,趁着蛾子血未干,将蛾血抹在蛛网上,将墙上挂着的蜘蛛网摘了下来。
秋寒屿把蛛网像是折方巾一样折起来,利用蛛网上的粘性将蕴尉从头到脚粘了一遍,确保他的身上没有再剩下一点点黑渣渣。
蕴尉很自觉地接手蛛网,为秋寒屿也粘了一遍。两人互相帮忙结束,蕴尉没有急着摘掉装备,而是从包包里掏出一小把糯米,还有一些公鸡血,将二者拌匀,伸手捏了一小撮黑渣渣,像是做化学实验一般洒在红糯米上。
刚刚蚕宝宝的生长要么是在蜘蛛的肚子里,要么是在蚕茧里,蕴尉没有直观的看到蚕宝宝的变化过程,现在在开放的环境下,虽然光线并不充足,但仍然可以看清楚这凶残的蚕宝宝是如何吸干了公鸡血,将红色的糯米包裹起来的全过程。
飞蛾破茧的时候,秋寒屿如临大敌,集中精神没有让一只蛾子飞走。蕴尉用光了糯米和公鸡血,将所有的黑渣渣都变成了扑棱蛾子,又把所有的扑棱蛾子都消灭。
秋寒屿将所有的蚕茧都小心收好,这才将蕴尉身上的装备都拆下来。虽然墓室被封闭了几百上千年,里面的空气都弥漫着一股子发霉*的味道,但是对蕴尉来说,能顺畅呼吸就是好的!
蕴尉喘匀了气儿才问秋寒屿,“秋哥,那凶残的蚕宝宝是啥?怎么会吃肉喝血?”
“那算是一种灵虫,名为血蛾,此虫可寄居在任何有血肉的生命体内,遇到宿主血肉便会成长为幼虫,幼虫以宿主骨皮为养料长成。成虫离开茧子三息就能变成血红色,血红色的成虫不拘雌雄均可产卵,直至死亡。”所以他才会在血蛾破茧的第一时间将虫子都捏死,如果给它们一个机会开始产卵,他和小尉恐怕就很难全身而退了。
“是不是任何东西沾上修真二字都会变得格外凶残啊?”蕴尉心有余悸地问,“这蚕茧有用么?我看你都收起来了。”
“以此蚕茧缫丝缠在棉线里织成布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秋寒屿来此地除了寻找宝刀,另一个目的就是寻找这种血蛾,用血蛾的茧子给蕴尉织成衣服。这样小尉随他上战场的时候他才能更放心一些。
“这么有用?”蕴尉开始考虑要不要再回去捉一些回去养着,让它们多吐些茧子,给秋哥织一件衣服。秋哥收集的这些茧子明显就是给他准备的,为了让秋哥在战场不必分心担忧自己,蕴尉并不打算推辞秋寒屿的好意。想要再得一些茧子就只能再去捉些蚕卵,不过此时鸡血已经用完了,要孵化只能等出了古墓。想到此物太过凶残,若是出去之后不小心放跑一只,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秋哥,这血蛾有没有什么天敌?”
“灵鸟,各种灵鸟均会食用血蛾,所以血蛾虽然繁殖力惊人,但是会存活的数量并不太多。”起码他活了两世,只在襄王墓之中才见过血蛾。
“那我如果想养一些,取蚕茧的话,会不会太凶残?”蕴尉想说的其实是会不会误伤别人。
秋寒屿摇摇头,“我本想取蚕卵以牛羊孵化,不曾想……”它们竟然不挑食到连糯米都吃!这是饿了几百年了么?想想自从襄王墓建成,它们被放进来,似乎至少也要几百年了……
“只要及时杀灭成虫,蚕卵不扩散,并不会有所伤害!”秋寒屿终于说出蕴尉想说的话。
“太好了,那什么咱们再捉一点吧,多织几匹布,多做几件衣服替换着穿。”蕴尉说干就干,拿起刚刚脱下的装备就要往身上穿,却被秋寒屿制止。
“此物取蚕卵最好。”秋寒屿举了举手中的蛛网。这织网的蜘蛛也不是凡物,要不然襄王也不会让一只蜘蛛守大门。这蜘蛛在墓里一住就是几百年,也没有个伴儿可以看雪看月亮,畅谈人生理想,可能闲暇时间比较充裕,便都用来织网了,这网织的又大又密。
秋寒屿将蛛网对折再对折覆上一块地砖,确定四个边儿都被盖严实了才微微侧动地砖,只短短几息的功夫就将地砖恢复原样,将蛛网叠好。
蕴尉没有秋寒屿淡定,任谁知道自己手里有几吨□□炸药,谁也淡定不起来。更何况这玩意儿的危害性可远比□□的危害大得多。“秋哥,你仔细些,别让蚕卵跑出来。”
“这蛛网黏上猎物,若是猎食者不特意去取下来,猎物是挣脱不了的。”换句话说就是,这网子上的蚕茧,只要没人去拿,它就在上面下不来。
蕴尉闻言放心了许多,但还是决定回去之后就打造个保险柜将蛛网放进去,除了秋哥,谁都不能动!“秋哥,咱们该继续走了吧?咱们身后这个应该是中殿了吧?说起来,我还不知咱们一路跑过来的那个大殿里有什么。”
“浮雕,襄王在战场的各种英姿。”还有他如何残忍地虐杀战俘。后面这点不必告诉蕴尉。
“哦!”蕴尉觉得这襄王够自恋的,自己的墓室里不光有壁画,还要雕刻浮雕。完全忘了他们是因为中了幻阵才看到壁画,实际上如果没有误入幻阵,他们也就能看看襄王在战场上的影子,襄王求爱被拒绝的窘相是看不到的。
“那咱们身后的这个大殿里有什么?”第一个相当于享室的前殿都刀光剑影的,这个中殿又该是何等的凶残呢?会不会是个千年大粽子?
答案是,蕴尉答对了!
一般来说,如果墓主人的地位很高,能跟墓主人同在一个墓穴里的人除了墓穴主人的配偶,极少数还有子女同墓穴,其他的人不管地位多高或者跟墓主人的关系多么亲密,只能在墓穴周围另外选址安葬,也就是陪葬陵。
比如乾陵的主墓室里面葬的只有李治和武则天两口子,周围有太子墓二(章怀太子李贤、懿德太子李重润),王墓三(泽王李上金、许王李素节、彬王李守礼),公主墓四(义阳公主、新都公主、安兴公主、永泰公主),大臣墓(王及善、薛元超、杨再思、刘审礼、豆卢钦望、刘仁轨、李谨行、高侃、苏定方、薛仁贵)。
说的通俗些就是,皇帝的地位高,他住在高档小区里位置最好的地方,旁的人跟皇帝关系再好也只能被恩准住同一个小区,住不到皇帝的家里去。当然,事实上来说,这整个小区都是皇帝的。
然而,这个襄王不走寻常路,他的中殿中安放的不是他老婆的棺椁,而是他手下最悍勇的一员武将。此将在襄王离世的时候自愿生殉主君,并且发誓不入棺椁,他身着铠甲就这么孤零零地躺在大殿中央的石台上。
蕴尉站在武将的尸身前,除了觉得这一身铠甲说不出的勇武之外,余下的只有浓浓的悲凉。生前再忠勇风光又如何,如今躺在这里不过是襄王的一件陪葬品,与偏殿的那些人殉的差别只有死的地方不同而已。
第102章
不说这武将甘愿生殉主君这事儿是他真的对主君忠心耿耿到连死都要追随的地步,还是他对自己主君有了什么不合时宜的非分之想,所以甘愿生殉以期达到“生不同寝死同穴”的目的,或者更阴谋论一些,他是被新主君逼着给襄王殉葬的。
以上这些都不论,单说襄王会同意让自己的手下之将跟自己同一个墓穴这事儿,蕴尉觉得襄王八成是跟神女求爱不成恼羞成怒。
蕴尉很想对襄王说一声:兄弟,至于么?不就是女神没有答应你的求爱,你就拿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出气,让人家给你当随葬品,这样合适么?
不过,合适不合适的,蕴尉说得不算,就算他说一万遍“这事儿不合适!”,就算他心中再替这勇武的将军不平,那也是白搭。
蕴尉提着自己的包包又往前走了一步,这一步已经可以让他看清将军头盔护面下青黑色的肌肤和微张的嘴唇。
“你的忠诚和勇武让人钦佩,只是时运不济碰上了一个自私的主君,可惜我晚生了几百年,不然当初我一定会替你仗义执言。现在,我能为你做的就只有送你一件礼物了。”蕴尉话音刚落,就从包包里掏出一块黑乎乎的东西塞进了武将的嘴里,速度快到连秋寒屿都来不及阻止他。
和秋寒屿一样来不及阻止蕴尉的还有被塞了一嘴礼物的武将粽子,他抬起的手臂僵直了一下下,改变要去掐住蕴尉脖颈的动作为掏嘴里的东西。
粽子大人一动,秋寒屿也迅速动了起来。沾了肢体比粽子灵活的光,秋寒屿伸手一拍,将蕴尉塞进武将粽子嘴中的黑驴蹄子戳了进去。
已经半抬起身的武将粽子大人“嘭!”地一声摔了回去,扬起一阵尘土。
蕴尉从秋寒屿身后悄悄探出脑袋,“秋哥,你说这是黑驴蹄子管用了还是因为你戳断了他的喉咙?”
虽然武将粽子已经不会动了,秋寒屿也没有掉以轻心,毕竟这家伙在前世的时候徒手撕碎了二十几个壮汉。秋寒屿护着蕴尉退后到安全的位置才道:“以后莫要妄动,会受伤。”
蕴尉咧嘴笑笑,“黑驴蹄子我准备了四个呢,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粽子,我总要试试才行。”
秋寒屿宠溺地笑笑,忽然发难趁蕴尉不备将其击晕。
蕴尉防备谁也不会防备秋寒屿,于是就这么软了身体倒向地板。在他的身体接触到地板之前被秋寒屿接入怀中。
“你这小调皮,后面太危险,为防止你惹事,安静地睡一会儿,可好?”秋寒屿亲亲蕴尉的额头,背起两人的背包,将蕴尉打横抱起,继续往前走。
蕴尉醒的比秋寒屿预计的要早,不过他正在与墓室中的机关人偶缠斗,并没有注意到蕴尉醒来。
人偶不知道疼痛,不知疲惫,就算秋寒屿武力过人也没有讨到太多便宜,身上也挨了两下。因为制造人偶的木材是灵植金刚木,其硬度堪比金刚钻,普通刀剑都奈何不了它,更何况秋寒屿此时上没有趁手的武器,只能赤手空拳与它对打。
蕴尉一睁眼就看到秋寒屿被人一拳打飞出去,立刻忘了追究自己被打晕的事实,险些跳了起来。幸好被打飞出去的秋寒屿在半空中翻个身,用脚踩在墙壁上,卸掉被攻击的力道的同时借力重新向人偶飞过去。
蕴尉的心被揪起来,这人型的怪物一看就不好相遇,这么直接对上,秋哥会不会吃亏?
秋寒屿并没有让蕴尉担心太久,他在飞向人偶的同时,右手在腰间一摸,然后一根布条甩向了人偶的头部。
秋哥这是连裤腰带都接下来了么?会不会打着打着裤子掉了?蕴尉一秒钟出戏。等到他想起这不是出戏的时候,应该关注后续的时候,秋寒屿已经用裤腰带缠住了人偶的一只手,并顺利的扯了下来。
蕴尉忍不住给秋哥的机智点赞。在掌握了正确的拆人偶的方法之后,秋寒屿改变了略处下风,被动躲闪的地位,开始反攻,并且没用太多时间就将人偶拆了个七零八落。
拆了人偶还不算,秋寒屿从人偶的脑袋里掏出一块形状不规则的石头,又从人偶的身体里掏出一个小瓶。
秋寒屿随手将石头扔进包里,却仔细检查了小瓶,并打开瓶盖嗅了味道,似乎确定了什么之后才拿着小瓶来到蕴尉身边。
蕴尉下意识闭上眼睛,装作还没有醒过来,可是在秋寒屿想要把小瓶里的东西喂给他的时候,他咬紧了牙关死活不开口。
对付这种人,捏着他的脸颊,硬捏开嘴行不行?当然行,可是秋寒屿舍不得……
小瓶里的东西似乎很珍贵,秋寒屿没有硬灌,为难了一小会儿之后他仰头把小瓶里的东西喝到嘴里,然后低下头,打算嘴对嘴给蕴尉哺过去。
乖乖被人嘴对嘴喂药,那还是蕴尉么?以前或许是,但是这次绝对不行。秋哥这准是找到什么好东西,准备偷偷给他!
心中瞬间有了计较,在秋寒屿的唇贴上他的时候他还装作昏迷不醒,等到秋寒屿的舌头挑开他的唇瓣、贝齿,将药液哺过来的时候,蕴尉的舌头忽然动了起来,主动缠住秋寒屿的唇舌,一个法式热吻就这么缠绵热烈地展开。
等到两人分开的时候,秋寒屿嘴里的药液已经没了,但究竟进了谁的肚子,两人表示这个问题只有天知道,他们只顾着亲吻,完全忘了药液的事儿了。
秋寒屿无奈地看着蕴尉。那药液可以让人不惧□□瘴气,百虫避退,最适合蕴尉这种蚊虫偏爱的体质。前世他们得到这药之后被三皇子服用了。
今生看在蕴尉给他想了这么多赚钱的招儿的份儿上,秋寒屿相信三皇子不会介意自己的一点点机缘被蕴尉占去。
蕴尉抹抹嘴,“秋哥,你怎么能趁我昏迷就占我便宜?你说,你是不是为了占便宜所以打晕我?”
这事儿用脚趾头想都不可能,蕴尉这么说只是想将这个问题提出来却又不显得实在质问。他不想这件事成为他跟秋寒屿两个人之间的一根刺。
“你醒着我会分神,无法全力对敌。”秋寒屿绝不承认“占便宜”这一说法。他们已经是准备成亲的爱人了,亲吻怎么能算是占便宜?
“那你也不能招呼也不打一个,突然就把我敲晕!我的脖颈现在还疼呢!”蕴尉鼓起腮帮子,表示宝宝很生气!
“打了招呼会让我敲晕?”秋寒屿的唇角带上笑意,伸手帮蕴尉揉按被敲的脖子。
“当然不会,你当我傻啊!”蕴尉想也不想就反驳,然后就看到秋寒屿笑看他,仿佛在说:我也不傻,明知道你不会同意还提前打招呼,让你防备。
两人都觉得自己占理,继续吵下去也没啥意思,再说这里实在不是吵架的好地方。
蕴尉只好气哼哼地说:“你等着,这账等咱回家再算!”
秋寒屿好脾气地笑笑,应了声“好”。
这事儿暂时揭过去,蕴尉拿过包包从里面掏出干粮来啃了两口,“秋哥,咱们进来多久了?还要多久才能找到你的小黑金?”
进了墓穴就是一片黑暗,两人饿了就吃,累了就休息,还真没办法计算时间,不过还要用多少时间是可以推算的。
“穿过这条墓道,进入后殿就能看到襄王的棺椁,宝刀是襄王随身葬品之一。”秋寒屿算了算,“大概再有一个时辰左右就能到达。”
就这么一段墓道就要走一个时辰,不用说肯定是有机关了。蕴尉觉得自己审美疲劳了,不就是个墓穴么,虽然随葬品值钱点,但你用得着一步一个机关么?“咱们干粮不多了,能在干粮吃完前赶出去么?”
蕴尉这话也就随便说说,他跟秋寒屿都知道自己饿不着,没有干粮又怎样,蕴尉身上不是还有一个作弊器一样的宝贝海螺么,真没干粮了变两条鱼吃就是。别忘了,蕴尉是生鱼片的忠实粉丝。
想起海螺,蕴尉顺手就将它从背包底下解救出来,“嗯,我记得带它一起来了。”蕴尉摸摸海螺,“哎,你要是小一点,我就能把你挂在脖子上了,也不用塞在包里,一个不小心就弄掉了。”
蕴尉的话音刚落,原本巴掌大的海螺变得只有拇指长短,还体贴地在开口的一端自己凹出个圈圈方便蕴尉穿线。
蕴尉恨不得把刚刚说的话吃回去,这地方上哪找根合适的线串项链?就算有合适的线他也不想在脖子上挂东西,总觉得挂个海螺神马的太娘了!
秋寒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将自己的绑腕扯断,一半绑回手臂上,另一半则穿了海螺之后给蕴尉系在手腕上。
蕴尉看了看被系在手腕上的海螺,嫌弃地撇撇嘴,“再小些!”再小些就可以塞到袖子里了。
小海螺听话的又小了些,变得只有一个指节那么大。蕴尉满意了,将小海螺收进袖子里,“秋哥,咱们走吧,早点找到小黑金就能早点回家,我想爹娘和咱家的‘吉祥三宝’了呢。”
第103章
秋寒屿向蕴尉伸出手,想把人从地上拉起来,谁知蕴尉却往后一缩,“不许再打晕我!”
“不会!”秋寒屿保证。虽然小尉昏睡过去更方便他将人圈在怀里保护,但是秋寒屿还是更喜欢他的小尉活力四射的样子。更主要的是,接下来的一段路,秋寒屿没有办法带着昏睡的小尉平安走过。
因为接下来这段墓道里没有地板,有的只有几米深的水道。这段水道里有的不仅仅是水,还有水草和鱼。
这当然不是说襄王注重生态保护,就连墓穴里都有水草还有鱼。常常游水的人都知道,不要去水草茂盛的地方游泳,因为人很容易被水草缠住挣脱不了。
而这里的鱼更不是普通的吃水草的草鱼。“是食人鱼?”蕴尉还记得小时候看过的电影,一群食人鱼只要几分钟就能将一个人啃成白骨。还有纪录片里也有演,生活在食人鱼分布的河流周围的人身上或多或少都会有被食人鱼咬伤的痕迹,少个小手指头什么的都是小意思,整条腿都吃光的也很常见呢。
想起那些血腥的画面,蕴尉哆嗦了一下,“不会真是食人鱼吧?”
秋寒屿摇头,“它们只吃被流水带进来的鱼类,并不食人,但是它们能口发怪声,让水中的人昏厥,进而溺水而亡。”
“你说的不会是海豚吧?不过海豚对人类还是很友善的啊?”蕴尉猜不出来了。“咱们还是下水看看吧,实在不行就让小海螺将它吞进去,等咱们过去再放出来。”
秋、蕴二人来到水道前,蕴尉深吸一口气准备下水,却被秋寒屿拉住,递给他一把锋利的匕首,“下水后远离水草茂盛的地方,若是被水草缠住,莫要挣扎,直接用匕首斩断。”
蕴尉看到秋寒屿手中也有一把一模一样的匕首,便没有推辞,再次深吸一口气,下到水中。
秋寒屿见蕴尉下了水,没敢继续耽搁,深吸一口气之后也跳进水里。
水道里的水与外面的河道相连通,是活水,所以水质还比较好,起码能让人睁开眼睛。秋寒屿下水之后立刻开始寻找先一步下水的蕴尉。
然而因为墓穴里没有光,又是在水下,秋寒屿无法将先前的妖兽内丹拿出来照明,在黑漆漆一片的水中,秋寒屿只能凭感觉去寻找蕴尉。
秋寒屿虽然武艺高强,但到底还没有脱离凡人的范畴,即使闭息的时间比一般人长,也还是要呼吸的。秋寒屿想到蕴尉总要去睡眠换气,索性到水面去等人。
可是他等了一小会之后,蕴尉始终没有上来。秋寒屿估摸着时间,觉得就算是自己在水下这么长时间也是极限了,如果是蕴尉至少应该浮上来两次才对,可他始终没有上来。
秋寒屿慌了,立刻潜下水,往水草中摸去。就在他要一头扎进水草丛中的时候,突然有个黑影从他斜后方冲过来,将他拉了出来。
“秋哥,你不是跟我说要我远离水草茂盛的地方么,你自己怎么还往里面扎?”蕴尉的声音在水里变得有些奇怪,但是秋寒屿确信自己听到了蕴尉在说话。
秋寒屿拉着蕴尉浮上水面,“你一直没有上来换气。”
“嗯,下水之后我才发现我可以在水下呼吸,行动也如在地上一般。”蕴尉开始的时候也不明白,后来想到自己身上唯一不能用科学解释的东西大概就是手腕子上那个小海螺了。
秋寒屿猛然抱住蕴尉。刚刚以为小尉被水草缠住的时候,秋寒屿的脑袋中全是空白的,就连下水往水草丛里冲也是凭借本能。但凡智商还有一丝丝在线,他也不会做出这种自寻死路的事情。
天知道秋寒屿有多后悔,后悔没有在下水前没有在小尉身上拴根绳子,以致于下水之后失去了他的踪影。“此地危险,莫要乱跑!”
“嗯,知道了。”蕴尉也知道刚刚自己不见踪影让秋哥担心了,乖乖认错之后,“秋哥,你说如果咱俩人一起握着小海螺,会不会咱们俩都不用上来换气了?”
想到就要做,蕴尉解下手腕子上的小海螺,一只手与秋寒屿的交握,一只手将小海螺塞进两人交握的手心中,然后潜下水。
“秋哥,怎么样?可以呼吸么?”蕴尉在水下问。
秋寒屿点点头,“可以。”没有说两人其实可以从水面上游到对岸,根本没必要潜到水底。
小尉想玩儿就随他吧,可以让他这样随心所欲的日子并不很多呢。
蕴尉拉着秋寒屿在水里前行了一段儿之后,觉得黑漆漆的一片没有趣味,便让秋寒屿将妖兽的内丹拿出来照亮。
因为有小海螺加持,二人的水下之行悠闲地简直像是在观光,蕴尉终于在体会到了旅游的乐趣。
“秋哥,这边的墙壁上似乎有东西。”蕴尉牵着秋寒屿的手兴致勃勃地“走”到墙壁前。这墙壁并不像是水上的墙面那么平滑,而是凹凸不平,然而经过多年流水侵蚀和水下生物的寄生,蕴尉已经看不出来这墙壁上雕刻的是什么了。
蕴尉对着墙壁惋惜了一阵,继续往前走,没有察觉他们身后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两人继续悠闲地往前走,走了没几步,蕴尉发现眼前似乎有有些东西,蕴尉以为是水草而已,随手一抓却定住了动作。
秋寒屿察觉到蕴尉的不对劲,立刻贴近他的身边,低声问:“怎么了?”
蕴尉慢慢收回抓着东西的手,“秋哥,这些东西似乎,好像,大概……不是水草。”说完,蕴尉在光亮下摊开手,那手里抓的哪里是水草,根本是墨绿色的头发!
“秋哥……”别人都是“帅不过三分钟”,换到他们身上就成了“安逸不过三分钟”了么?蕴尉此时的感觉略微酸爽。
“莫怕,继续往前走。”秋寒屿这样说完,就把手中拿着的妖丹给了蕴尉,他则空出手来握着匕首。
蕴尉听话地跟着秋寒屿往前“走”,不待两人走出二百米,两人的面前出现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影。因为周围的绿色头发太多,遮挡了那个身影的大半部分,只能从露出来的部分猜测像是个人,至少露出来的像是颗人头。
“秋哥,会是人么?还是粽子?要不要我把黑驴蹄子拿出来?”蕴尉觉得有些紧张,他虽然问了,但是他敢以性命作担保,前面的九成九不可能是人。
秋寒屿摇摇头,没有回答他的话,继续向前移动。随着蕴尉和秋寒屿的移动,他们面前的头发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就像是两人的行动将这些头发压得紧实了一般。
虽是如此,但是两人的行动并未受到任何阻碍,依旧可以自由地前行。随着两人离那个影子越来越近,蕴尉越来越紧张,握着秋寒屿的手越来越用力,几乎将两人手中的小海螺嵌入手心里。
秋寒屿感觉到蕴尉的紧张,在他耳边轻声道:“莫怕,有我!”
感觉到秋寒屿的温热气息,蕴尉的感觉好了很多,然而不等他给秋寒屿一点回应,就看到他们面前的头发剧烈的抖动起来。
蕴尉和秋寒屿抖动的并不如看到的头发那样剧烈,但是两个人也有了站不稳的感觉,两人相互扶持着才没有摔倒。等到头发停下来,两人才略略放松紧绷的肌肉。
“是否受伤?”蕴尉听到了秋寒屿的问话,但是并不真切,仿佛自己站在一个大瓮里,隔着瓮跟秋寒屿交谈。到了此时,蕴尉才有了自己被攻击的真实感。
蕴尉对着秋寒屿摇摇头,“无妨,可能是气压变化太大,耳朵适应不过来,听不太清,过一会儿就好了。”
秋寒屿点点头,“莫乱动!”
这话刚说完,蕴尉还没等反应过来秋哥让他做什么,秋寒屿已经松开蕴尉的手,足下发力,像一条剑鱼一般冲刺了出去,他手中的匕首挥舞几下,刚刚像是一堵墙一般的头发,随着水流飘散开来,露出了被遮掩的身影。
舞草!蕴尉恨不得立刻收了手里的妖丹,避免自己再看到那么猎奇的生物,却又怕待会秋寒屿回来寻不到他。
蕴尉一直以为某位警官画的“半人半鱼”够奇葩了,脑洞已经超越了凡人,但是在看到眼前的生物之后,蕴尉明白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眼前的生物,简单来说就是“人鱼”,复杂点的说法就是“一半人,一半鱼”,精致点的描述是:这玩意长了张人脸却有鱼类的身体,没有侧鳍和腹鳍,却有人类的手和脚。
但看那张脸,并不能说丑,非但不丑,甚至可以算得上是精致的美人,可是美人,你人再美,连个脖子都没有,直接连着个鱼身子也太惊人,好伐!
简直是槽多无口!
在蕴尉默默吐槽的时候,秋寒屿的匕首已经逼近“人鱼”的面门,那“人鱼”似乎感觉到锋利匕首的威胁,张开嘴准备大叫……
第104章
蕴尉站得不远,将“人鱼”的打算看的清清楚楚,想要上前帮忙却已然来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秋寒屿撤回匕首,另一只手将一团绿呼呼的东西塞进了“人鱼”的嘴里,将“人鱼”即将脱口而出的呼喊堵了回去。此时,匕首再至,“人鱼”已经没有了保命的手段,立刻转身欲逃。
蕴尉立刻上前拉住秋寒屿的手想要追上去,谁知秋寒屿伸手一捞,就抓住了“人鱼”的头发,然后拽着头发将逃跑的人鱼又逮了回来。
这……蕴尉看的目瞪口呆,他没有想到,秋哥打架也会用揪头发的招数,以及,头发太长什么的打架真是太不方便了!
再说这“人鱼”被活捉之后开始瑟瑟发抖,双手抱拳做出乞求状。
蕴尉却没理会它那么多,看到场面被秋哥重新控制住,立刻上前握住秋寒屿的手。他没有忘了这可是在水下,秋哥离他太久要怎么呼吸!
这么想想,蕴尉觉得自己还挺重要的。
跟秋寒屿手拉手之后,蕴尉又可以跟秋哥自由聊天了,“秋哥,这到底是什么怪物,是人么?”
“不算是。”秋寒屿答道:“我曾听师尊提过此物乃是陵鱼。”
“陵鱼?是指陵墓中的鱼么?这鱼专门生活在墓穴里?它们以什么为食啊?”蕴尉对这种奇奇怪怪的生物还是很有好奇心的。
秋寒屿摇头,“陵鱼是神话中的一种鱼,有说它生活在深海之中也有说它生活在山间清泉之中。”
“照现在的情况来看,似乎是后者比较靠谱。”蕴尉说着就往前凑了凑想要看清楚这“人鱼”,原本蕴尉还觉得这“人鱼”长得不科学,毕竟手脚并不适合游水,近看之后蕴尉推翻了这个想法。这“人鱼”有着发达的尾鳍,完全可以让“人鱼”在水中自由行动,而手可以劳作,脚可以让“人鱼”站立而不觉得劳累。
秋寒屿拉着蕴尉的手缩了缩,示意蕴尉不要靠得太近,“并不,我听师尊说,此鱼应该是生活在深海之中的。”
“真假?”蕴尉瞪大眼睛,这岂不是说这“人鱼”是被人捉到关在这里的?“如果它们生活在生活在深海里,那么眼前这一只怎么解释?”
秋寒屿摇摇头,表示自己也无法解释。
“太可怜了,离家这么远,还离开好几百年,一定想家了吧?”蕴尉想想,突然变出一条深海的大鱼送到“人鱼”面前。
“人鱼”并不是普通的鱼类,具有一定的灵智,突然看到几百年没曾吃过的食物,震惊一闪而过,满脸都是喜悦之情。
手也不作揖了,一手抓住大鱼,一手掏出嘴里的头发就开始啃。水瞬间变得浑浊,蕴尉下意识后退两步,秋寒屿却没动以防“人鱼”趁机发难。
“人鱼”吃完了大鱼,眼神亮晶晶的看着蕴尉。
“你还想吃么?哎呀,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人话。”蕴尉为难地看看秋寒屿,“你想不想回家?就是大海,如果你能听得懂就点点头,我们可以带你一起离开。”
“人鱼”迷茫了瞬间,然后开始疯狂点头。
“一看就是想家想坏了。”蕴尉对将“人鱼”捉来的襄王印象更差了几分,“你不能离开水,我只能让你暂住在我的宝贝小海螺里,里面有食物,饿不着你,但是你不吃的东西你不能给我祸祸了。等我们离开这里回家,就送你回大海,能不能找到你的族群就要看你自己了,同意就……眨眼睛!”
“人鱼”又迷茫了一会之后,眼睛像是抽筋一样眨个不停。
“果然能听得懂我的话!”蕴尉点点头,“那好,我们走吧?”
这次“人鱼”没有点头,而是甩了甩头,示意蕴尉和秋寒屿跟它去。
秋寒屿顿了一下,慢慢松开了抓着“人鱼”头发的手,看到它没有多余的动作才慢慢收回匕首。
“人鱼”自由之后绕着两人游了半圈才拉着蕴尉的手腕往水底游去。
在接近水底的水草丛的时候,蕴尉警惕地停了下来。“人鱼”不明白这两个要带自己回家的人类为什么不走了,疑惑地外头看着蕴尉。
本来应该很萌的“歪头杀”,被一条连脖子都没有的怪鱼做来实在让人不忍直视。蕴尉轻咳一声,“那个,你是有东西要拿么?你自己去拿吧,我们在这里等着你。”
“人鱼”呆呆的站了一小会,点点头,转身游进了水草丛之中。半盏茶之后,它有游了出来,然后递给蕴尉一个木匣子。
“给我的?”蕴尉把匣子拿起来看看,又看看秋寒屿。
秋寒屿点点头,“千年以上的沉香木。”言下之意就算这匣子是空的,单凭这个木匣子也价值连城了。
“这个很好看,我很喜欢,谢谢你!”蕴尉微笑着跟“人鱼”道谢。人鱼似乎很高兴,用头蹭蹭蕴尉。
秋寒屿黑了脸,拉着蕴尉的手退后两步,将一人一鱼隔离开。可是蕴尉完全没接收到他的小心思,反而向着人鱼伸出手,“你准备好了么?准备好了我们就走咯?”
“人鱼”甩甩尾巴,欢脱地拉住蕴尉的手。然后,一眨眼就消失在原地。“好了,秋哥,我们走吧!”
没有了碍眼的存在,秋寒屿又变回了那个对蕴尉事事顺从的秋哥,与蕴尉手牵手走向墓道的另一头。
没有了怪鱼,只有一些碍事的水草,并没有给蕴尉和秋寒屿带来太多的麻烦,两人很快就摸到了水道的尽头。
水道尽头是一些台阶,蕴尉和秋寒屿没有犹豫就爬上了石阶,并拾阶而上。
台阶共九十九阶,可能代表着九九无限的意思。“秋哥,你说这襄王的脑回路是不是跟别人不一样?人都死了,还九九无限,岂不是意味着死亡无止境?难道襄王并不想转世?”
“九九高台是代表襄王的地位无限崇高。”秋寒屿给蕴尉解释。
“哦,我就说么,哪有人不想再活,原来如此。”蕴尉和秋寒屿一边说话一边往上走。蕴尉只是一个文弱书生,而且不常锻炼,能走到这里已经是上天眷顾和秋寒屿照料细心了,所以走了三分之一多蕴尉就开始喘粗气,但是他还咬牙坚持。
不就是九十九阶台阶么,搁在前世他也不是没有爬过。蕴尉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咬牙往上爬。秋寒屿提出要背他上去,却被他拒绝了,到了后面全赖秋寒屿把他拉上去。
走上最后一阶台阶之后,蕴尉看到高台中央摆放着一具棺椁,棺椁前方摆放了一个蒲团。蕴尉累的不行,一屁股坐在了蒲团上。
秋寒屿则掏出火折子,将棺椁周围的长明灯重新点燃。这长明灯跟普通的灯并不一样。与其说是灯,不如说是大鼎里面放了一根灯芯。
“这襄王还挺有钱啊,竟然能用这么多油做长明灯。”那时候可没有什么花生油、豆油、菜籽油,所有的油都是动物的油脂。这大鼎异常高大,大概有三个成年男人合抱那么粗,据蕴尉猜测,这一个鼎里少说也能盛放千斤的油脂,而这样的鼎这里有八个。“这要宰杀多少牲畜才能炼制出来?”
“这些是人油!”秋寒屿淡淡地说。
他说的云淡风轻,却在蕴尉心里扔下一个重磅炸弹,“这要杀多少人!”
秋寒屿指了指大鼎,示意蕴尉自己看。这八个鼎上没有刻铭文而是刻着不同的画面。八个鼎上的意思连起来大概就是:襄王带兵征服了一个又一个不肯臣服的过度,所过之处将青壮男子都投入大鼎之中活生生地烹煮而死,从而得来这些尸油。
“真是个暴君,难怪神女看不上他呢!”蕴尉愤慨地说。
秋寒屿顺着蕴尉的背捋了捋。“襄王此举也是无奈,他并没有足够的兵力看守这些降兵,也没有足够的粮食养活他们,为了稳固自己的统治,继续他的统一大业,他只能这么做。”秋寒屿看过太多兵书,他明白襄王的选择是什么。
蕴尉哑口无言,历史上相似的事件并不少,可以说只要有大规模的战争,杀俘虏的事情就不鲜见。白白养活着自己的敌人,也许这个敌人不久前还杀了你的父母兄弟、姊妹妻儿,谁也不是圣母,怎么会甘心?
这就应了那句,“成王败寇”,如今的结果是襄王赢了,如果是他输了,那么他们今天点燃的很可能就是他的尸身炼制的灯油。
心里虽然明白这个道理,但是还是不舒服。蕴尉冲秋寒屿摆摆手,“你去找你的小黑金吧,我在这里坐着歇一会儿。”
秋寒屿不放心蕴尉,站在他的身边陪了他一会儿之后,发现他确实没事,只是有点累之后才去办正事儿,打算赶紧拿了东西早点离开,小尉说想孩子们了呢。
蕴尉坐着生了一会儿闷气之后,忽然发现自己简直傻得冒泡。这算是替古人担忧么?蕴尉嗤笑了自己一声,放开这件事,抬起头看着秋寒屿打开襄王的棺椁……
第105章
蕴尉坐在蒲团上,看着秋寒屿弯腰忙活,半天不见抬头。不就一把古刀么?难道不是拿出来就行?怎么还要这么久?“秋哥,要我帮忙么?”
“不用,你坐在那里不要动!”秋寒屿没有回头只是沉声回答。
蕴尉又坐了一阵子,坐的腿都麻了也没见秋寒屿动一动。蕴尉别扭地换了个姿势,一只手杵在地上想要支撑身体,却摸到一个凉浸浸的东西。
蕴尉终于舍得将视线从秋寒屿身上挪开,低头发现自己的手正按在一支翠绿的玉箫上面。他的心里“咯噔”一声,他坐下之前虽然没有仔细查看,但也扫过一眼,地上没有任何东西,这支玉箫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暗骂自己大意,这是在古墓里面,他怎么能觉得到了主墓室就安全了,就放松警惕了?蕴尉在心里唾弃了自己百遍,突然——
“秋哥!”蕴尉突然想到秋哥这么就都没有动一下,是不是又中了招,因为不想连累自己所以才不让自己动?
想到这个可能,蕴尉再也坐不住,立刻从蒲团上跳起来,扑向秋寒屿。
蕴尉靠近棺椁的同时,棺椁另一侧出现了一个一身白衣的男子,正伸手按住秋寒屿的手。
“喂,你是谁?干嘛摸我秋哥的手?”蕴尉掐腰站在秋寒屿身边,一脸看小三的表情看着对面的白衣男子。
白衣男闻言抬头,让蕴尉可以看清他的脸。看到他脸的瞬间,蕴尉险些对他的性别判断产生怀疑,不过这种怀疑只是一瞬间的,就类似,“哇靠,这么好看!不是男人吧?”
但是眼前的人男性的特征非常明显,脸部的线条也要比女性更硬朗一些。
“小尉,你说什么?谁抓着我的手?”秋寒屿的声音带了一丝丝紧张,当然他紧张的不是被抓住的自己,而是怕蕴尉看到什么不该看的被吓到。
“一个……”蕴尉想了想,还是如实回答,“一个很好看的男孩,大概十六七的样子,比咱们在幻境中看到的神女还好看。”
“我真的比她好看?”那个男子出声了,虽然腔调和声音有点奇怪,但是好歹是能听懂的。
“一千个人一千个哈姆雷特,我自己说的不算,我只能说我觉得你比她好看。”蕴尉没打算说假话。
白衣男不知道前面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听懂了后面一句话,他微笑地对蕴尉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蕴尉顺口回答,随即想到,“那个,就算你好看,我秋哥也看不到你,你抓着他的手也没用,能不能放开?”
男子摇摇头,“他要拿王上的宝刀。”
蕴尉的嘴角抽了抽,这个小美男不会也是守墓的boss吧?秋寒屿不知道蕴尉一直在跟谁对话,只能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蕴尉,蕴尉不自然的表情自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他说了什么?”
“他说你要拿他王上的宝刀。”蕴尉向秋寒屿转述完之后,开始跟小美男商议,“我们找这宝刀有用,你看,你的王上现在躺在这里也用不到,不如借给我们用用,或者我们用其他东西换也行。”
小美男坚定的摇摇头,“这是王上随葬的宝刀,王上到另一个世界要用的,我要帮他看住,不能让你们拿走!”
小美男的话让蕴尉留下瀑布汗。他对着秋寒屿摇摇头,表示小美男不同意交易。“这事儿咱们稍后再说,你先把我秋哥放开,你这么拉着他的手,一动都不能动,你不累他也累了!”
“啊,对不起!”小美男立刻放开了秋寒屿的手,秋寒屿瞬间觉得身体能够移动了。他没有继续去拿宝刀,而是将手收了回来。因为他刚刚看到了蕴尉给他使得眼色了。
蕴尉看到秋寒屿能够活动立刻拉着他的手查看。能让秋哥动都不能动的力气必然不小,可别再把秋哥的手伤了。
小美男就这么站在棺椁另一边看着两人秀恩爱,“你们感情真好。”
蕴尉抽空抬头冲小美男笑笑,“谢谢!”然后低头继续给秋寒屿揉手腕子。
揉了一阵子之后,蕴尉突然抬头看向小美男,果然,小美男脸上是遮掩不住的羡慕和失落。
放开秋寒屿的手,蕴尉朝着棺椁走了两步,终于看清棺椁里面的全貌。
棺材里面很宽敞,随葬品很多,棺材的正中躺着一个身着乌黑盔甲的男人。
男人的脸上带着白玉面具,蕴尉突然发难一把扯下了白玉的面具,看到了襄王的真面目。
襄王除了面色青黑,跟活人差不多。毕竟死了一千多年,脸上连个尸斑都没有,拆箱这么久,尸体都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不得不为这防腐的宝贝儿点个赞。蕴尉不等小美男发火先开口道:“没想到襄王长得也挺好看呢。”
一句话成功让小美男忘记发脾气,转而自豪地道:“那当然,王上是天底下最英俊的男人。”
小美男的话让蕴尉在心里撇撇嘴,再好看还不是个死男人!而且这个襄王还没有他家秋哥好看呢!
“好看有什么用呢,还不是个渣!”蕴尉最后还是没忍住。
小美男不知道“渣”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听得懂蕴尉的口气,显然不是好话!“王上才不渣!”
“你喜欢你家王上吧?就是想亲亲他,跟他睡一张床的那种喜欢。”蕴尉看到小美男羞涩地低下头就知道他猜对了,“你家王上知道你喜欢他么?”
一听到这个问题,小美男目露哀伤,点点头,“可是王上也喜欢我的,只是,只是他是王上,有责任使国家强大,所以他要娶神女,不能跟我在一起。”
“啧啧,这是他跟你说的?”蕴尉摇摇头,怜悯地看着小美男,“都这样了,你还说他不渣,不知道该说你痴情还是说你傻!”
“我哪里傻?”小美男迷茫,他刚刚说了什么吗?
“你家王上是不是跟你说,国家人口零落,要振兴国家首先要兴旺人口,而只有他跟神女结合,才能使人口兴旺?”蕴尉问。
“你怎么知道的?”小美男呆呆地问,眼前这个人好神奇啊,他的话几乎跟王上当初跟自己说的一字不差。
蕴尉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小美男,“怎么知道?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肯定是嫌弃你没用了,想找老婆生孩子了呗。”
“啊?”小美男似乎没有反应过来蕴尉话中的意思,呆愣愣地看着蕴尉。
“咱们先不说王上娶了神女是不是真的可以兴旺人口,咱们假如哈,王上和神女结合真的能让民间的女子多生育子嗣,可是有用么?这些孩子成长起来至少要十五六七□□年,这么长的时间,男子已经战死,女子都去生孩子了,田地没有人耕种,女子和孩子要吃什么呢?生下来的孩子要怎么存活?”蕴尉的问题确实难住了小美男。
“可是,可是王上如果不跟神女结合,民间没有更多的孩子出生,那么十几年后,王上就没有可战之兵了……”小美男很认真的问。
“这也是你的王上跟你说的吧?”蕴尉不屑地撇了眼躺在棺椁里的男人,“就知道欺骗小孩子!你家王上其实不用跟神女结合也可以有很多子民,可这些子民呢?”蕴尉转身去拍拍盛放人油的大鼎,“这里呢,都被他炼成人油,给他陪葬了!”
小美男瞪大眼睛,“这,这些,不是敌人么?”
“他们都投降了不是么?”蕴尉反问。
“是……但是,但是他们不是我们的国人,如果有机会他们还会造反,带来战乱的……”小美男回忆着襄王跟他说过的话。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你家王上根本没有给他们‘见人心’的机会就把他们扼杀了。”如果刚刚只是不屑,蕴尉现在的眼中就明明白白地写着“鄙夷”二字。
“你的王上带兵破坏了别人的家园,打破了他们平静的生活,这也就罢了,他们臣服了,投降了,愿意成为他的子民,他却灭杀了他们,连他们的尸体都给毁了。”蕴尉顿了顿,“我以为作为一个君主,统御万民,不仅仅是要奴役他们、驱使他们,更要爱护他们、保护他们,只要能让他们丰衣足食,生活安定和乐,谁会愿意把脑袋别在裤腰上去造反?你看看你的王上!”蕴尉又拍拍大鼎,“简直人干事!”
“把人杀光光了,然后掉过头来说,我的土地上没有子民可以繁衍,我必须跟神女结合,这是我作为国君的责任!窝巢,这简直是当了女表子还要立牌坊啊!”蕴尉越说越生气。
“莫气!”秋寒屿将蕴尉拥入怀中,给他顺气。如果原来他还能理解襄王的举动的话,在听了蕴尉的话之后他也觉得襄王……用小尉的话说就是“渣,太渣了”!
“秋哥,我说的对不对?”蕴尉寻求支持,“就算襄王有‘非我族人其心必异’的顾虑,那么命令这些成为奴隶,为他开垦土地种植粮食也好啊,他却把人活生生扔进鼎里炼制人油,连个痛快都不给他们。他不是人,这是魔鬼才会做的事情!”
第106章
蕴尉怒瞪小美男,“这样一个恶魔,你却让他带着刀去另一个世界,他的刀砍杀了多少敌人,又砍杀了多少无辜的生命?会有多少无辜的百姓流离失所,又会有多少青年被炼成人油?你就是帮凶!”
“我不是!”小美男立刻又摇头,又摆手,慌忙否认。
“那你还看着宝刀不让我们拿走!你家王上到另外一个世界杀人,你就是帮凶,刽子手!说不定现在另一个世界已经尸横遍野了……”蕴尉鼓起脸颊吓唬小美男。
“拿走,你们快拿走,不要让王上杀人!我不是帮凶!”小美男快哭出来。
“那好吧,是你让我们拿的啊!”蕴尉对秋寒屿使了个眼色。
蕴尉噼里啪啦一顿说,让秋寒屿都险些忘记了他们来这里的最初目的,好在两人默契十足,一个眼色足够让秋寒屿了解蕴尉的意思。
秋寒屿拿回前世相伴多年的宝刀,忍不住爱惜的摸了摸。
看到秋寒屿珍爱的样子,小美男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你们骗我!你们是想要王上的宝刀!”
“哎哎哎,先别忙着生气,”蕴尉抬起手安抚住头发都要飞起来的小美男,“我们想要宝刀不假,但是我们可没骗你。一开始我就说了,我们要这刀有用,可以拿东西换,你不肯,我们也没有勉强,对不对?”
小美男飘起来的头发又落了回去,好像是这个样子的。
“后来咱们聊天,我帮你分析了襄王不仅是个渣,还是个恶魔的事实,你怕他在另外一个世界再造杀孽,让我们把刀拿走,是不是这样?”蕴尉很和善地帮小美男捋清事情的经过。
小美男疑惑地挠挠头,事情是这样没错,但是总感觉有哪里不对……
“事情已经捋清楚了吧?你觉得不对,完全是错觉!”蕴尉误导小美男还不算,还岔开话题,“你进来这里也有千年了吧?你想不想去看看你家王上曾经统治过的地方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小美男摇头,“我,我要陪着王上。”
“一个渣渣,都不要你了,要去娶老婆生孩子了,你还惦记他干啥?他死的时候是不是都没有告诉你?”如果够得着,蕴尉都想去戳戳小美男的脑袋。
“嗯……”小美男难过地低下头,“我是在他入葬那天才知道的,那时候墓室已经被封闭了,我是破开山壁,才进来的……”
破开山壁?也就是说他们进来的那个入口是眼前的小美男的杰作?“那个我们进来的时候看到殉葬墓室里有一堆尸骨,还有这颗珠子,不知道你认不认识。”蕴尉把照明用的妖兽内丹递给小美男。
小美男虽然只是虚影,但是他可以抓住秋寒屿的手自然也能接住妖丹。“是咕噜的内丹!咕噜,咕噜它也不在了么?”
“它叫咕噜?真是个可爱的名字,它一直等在墓室里呢,大概是在等它的主人出来跟它一起离开吧?可惜他直到饿死也没等回来他的主人,就那么孤零零地趴在墓室的角落里呢!”蕴尉一边瞎编一边用眼神询问秋寒屿“妖兽也是会饿死的吧?”,秋寒屿微微点头,给了肯定的答案,蕴尉就放下心来。
小美男闻言眼泪就留了下来,说是泪,离开小美男的脸颊之后就化成点点的星光消散在空气中。
蕴尉虽然不明其中的缘由,但凭他多年看小说、电视剧的经验来看,这对小美男必然没好处。
“哎哎哎,你别哭,别哭,大老爷们的,哭起来多掉价!”蕴尉慌忙安慰,感情牌打多了,成苦情牌了!“你现在跟我们一起离开也不晚啊,也算是完成了咕噜的愿望了。”
“可是王上……”
“王上个……”蕴尉看到小美男难过的样子把后面的“屁啊”给咽回去,“一个人连死都没想起你,都没给你安排后路,你还指望他是真的爱你?你已经给他守了一千年了,也够还他的情谊了吧?我猜你进来的时候绝对不是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嗯,进来的时候我还活着……”
“这么说你知道你自己死了?你的尸身呢?”这高台就这么大,没道理蕴尉他们在这里这么久,还看不见一具尸体啊。
“我是修道者,尸身也是炼制法器的材料,为了不被人觊觎入道的时候师傅就让我服了药丸,如果我死了,尸身会化为齑粉。没了身体,为防止魂魄消散我就寄身在了玉箫里。”小美男解释。
“那你现在算是鬼修?”蕴尉问,“我能看到你是因为我拿着玉箫么?秋哥要怎么才能看到你?”
蕴尉本想让秋寒屿也握着玉箫试试,看能不能也看到小美男。在秋寒屿的手快要碰到玉箫时候,他突然改了主意,将玉箫藏到了身后。小美男太好看了,绝对绝对不能让秋哥看到!
“这个问题以后再说,还是说说你吧,要不要跟我们走?俗话说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鬼修……”蕴尉看向秋寒屿,鬼修好找么?秋寒屿摇头,他两辈子也没见过一对儿呢。
说过了!蕴尉挠挠头,“两条腿的鬼修也不太好找,不过不好找不代表没有,总比你在一棵死树上吊死要好。你想想咕噜,它还等着跟你离开呢!再想想这个渣渣,光想着娶神女,连要死了都没有想到你,你真的还要傻乎乎地待在这里陪着他么?”
小美男有些动摇,可是千年的执念哪有那么容易消除?“玉箫带走,他必定要跟着走!”秋寒屿难得不耐烦,拉着蕴尉就要走。
蕴尉抓着玉箫跟秋寒屿下了高台。台阶下了一半,小美男就被玉箫扯着到了高台边缘,然后下了第一阶台阶,再然后高台上响起了铠甲摩擦的“喀拉喀拉”的声音。
“这是起尸了?”蕴尉问秋寒屿。
“王上?!”还在高台附近的小美男惊叫。
这下不用秋寒屿回答蕴尉也知道,襄王起尸了!“咱们摸他宝刀的时候他都没起尸,怎么咱们要走了他起来了,难道还想要欢送咱们不成?”蕴尉一边加快脚步往下走,一边不忘吐槽。
“玉箫。”秋寒屿只说了俩字,就让蕴尉明白了。襄王这是不想让小美男走啊!
小美男显然也get到了这一点,“我不走了,我要留下陪着王上!”
蕴尉怎么可能同意,“你他妈别犯傻,你以为他这是爱你的表现吗?他的墓室里刻的、画的到处都是他对神女的追求,可有提到你一片衣角?如果他真的爱你怎么可能看着你死都没反应,到你要走,要过的好起来的时候起尸?”
小美男答不出来,被动的被蕴尉拖着走,伸向王上的尔康手也渐渐落了下来。
转眼蕴尉和秋寒屿已经到最后一道台阶,再往下就是“人鱼”住的水道了。蕴尉忽然停下脚步,对着手里的玉箫说:“要走还是要留?要走就回到玉箫来,要留……我就把你扔回去。”
蕴尉说完默默地数了三声,回头,只有动作笨拙的襄王粽子正在一步一步往台阶下挪。很好,这是想通了要跟着走了。
“秋哥,咱们走了!”蕴尉扯下小海螺让两人像来时一样握在手里。
下到水里之后,秋寒屿没有领着蕴尉往来时的路走,而是顺着水流潜到水底。水底是一片石网,水流可以通过,人却钻不过去,这大概是为了能关住“人鱼”又不至于让“人鱼”因为水质太差而死掉。
可是秋哥将他带到这里来做什么?不等蕴尉将疑问问出来,秋寒屿就将小黑金亮了出来,刀光闪过,什么也没发生。这是演砸了?蕴尉眨眨眼,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秋寒屿拉着蕴尉往前走了两步,抬脚一踹,石网就碎成了小块,被水流冲走,露出黑窟窿似的水道。
“这条路比较近,委屈一下。”说完就接下背包提在手里,然后躺下。蕴尉学着秋寒屿的样子,躺下,然后两人放松身体,就被水流送进了黑窟窿里。
“感觉有点像漂流……”蕴尉想起上辈子在地下大峡谷里漂流的经历,不过那次他是坐在皮筏子上,这次是躺在水里。
总的来说,出去的路程虽然无聊,但是比他们进来的时候轻松多了,蕴尉甚至不小心睡了一觉,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出了墓穴的水道,但是他们仍然在水里飘着。
“秋哥?”蕴尉不解。
“这水道直通山下的河流。”意思是这样漂着比走山路省力呗!有小海螺在,他们感觉不到在水里的寒冷也不怕被水呛到,还真是比走着省力。而且这样漂着,蕴尉不会拖后腿,也不用绕远路,速度要快不少。
秋寒屿这样说了,蕴尉也没有异议,反正这山上没有什么人走动,也不怕吓到人。不过,“秋哥,你怎么知道这水道通向山下的河流?你上次来,也是从这里出来的?”
第107章
蕴尉想想就有点后怕,那水道还在墓穴范围内的时候是完全被水填满的。说白了就是在水道里的人根本无法换气,而那水道的长度,据蕴尉估算少说也要漂两个小时。前世的秋哥可没有小海螺加持,那他是怎么漂出来的?
“不是我,是有同袍从水道被冲到了山下,我们离开的时候看到了他的尸首。”秋寒屿解释。
“原来如此。”蕴尉放心了。在水道变宽之后,与秋哥肩并肩躺着仰望天空的星星,“秋哥,咱们出来了呢。”
“嗯,到山下修整一日,就乘船回家。”秋寒屿捏捏蕴尉的手,这趟出来还是让小尉受苦了。
“两日,我要吃饱了,洗个热水澡,还要好好睡一天,然后还要用一天给爹娘和三宝还有大家买礼物。”蕴尉冲秋寒屿笑笑,悠闲地仰望天空。
“好!”秋寒屿答应的很痛快,既然小尉想买礼物,他就顺便置办些货物带回去吧。还可以包一条船,小尉答应了要送陵鱼回家,自己包船可以让它在海里停留一段时间,方便小尉行事。
方方面面秋寒屿都考虑好了,回家的旅程也很顺利。在蕴尉他们的大船入海之后船家还应东家的要求在海中停留了半个时辰。
而这半个时辰就是留给蕴尉送“人鱼”回家的。“这里已经是大海了,我只能送你到这儿,走吧,以后记得离人远些,不要再被捉到关一千年了。”蕴尉握着小海螺站在海水中跟“人鱼”道别。
“人鱼”似乎很舍不得蕴尉,脑袋在蕴尉身上蹭蹭还不算,还抬起头,想要亲吻蕴尉的嘴唇,还好蕴尉在最后一刻躲开了,这吻只落在脸颊上。
即使是这样也足够秋寒屿黑了脸,小黑金刷就被抽了出来,他将蕴尉挡在身后,冷着脸怒瞪“人鱼”。
“人鱼”缩了缩脖子,退后几步,有抻头看看秋寒屿身后的蕴尉,看到蕴尉跟他挥手,他才挥挥手,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送走了陵鱼,蕴尉和秋寒屿回到穿上,却看到小美男坐在船舷上摇摇欲坠。
即便知道小美男是鬼修,摔不死,但是蕴尉还是有点担心,走到他的身边,“youjumpijump。”
“嗯?回来了?你刚刚说炸什么?”小美男看到蕴尉情绪依旧不高,却会主动跟蕴尉聊天了。
“呃,没什么,我说炸面片。”蕴尉摸摸鼻子,他原本想跟小美男开个玩笑,可惜小美男没看过那个经典的爱情故事,没有get到笑点。而那么经典一句爱语变成炸面片,也不知道杰克会不会来跟他讨论人生。
“炸面片好吃么?”小美男抬起头望着无边无际的大海,“今天我看到好多好吃的,我以前都没有吃过,我们那时候吃的东西只有烤和煮两种做法,要么就是生吃。”
“吃好吃的,你跟我来算是来对了,不过你现在这种状态是不能吃了,你要抓紧时间好好修炼,等你修炼出实体,我给你做好多好吃的。”蕴尉兀自高兴着,没注意到小美男失望了一阵阵才点点头。
“你可有修炼的功法?”秋寒屿突然出声。他虽然听不见小美男说了什么,但是他可以从蕴尉的话中推测出小美男说了什么。
小美男仿佛这才看到秋寒屿一样,“我在墓中死后,因为墓中阴气重,我的魂魄自动就凝实了,附身在玉箫上之后就更稳固了许多……”
“就是说你根本没修行过!那现在怎么办?这里没有阴气了,哎呀,我以为带你出来是为你好,没想到却是害了你!”蕴尉懊恼不已。
小美男冲蕴尉摇摇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没有,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我想出来看看这大好的河山。而且,这些年储存的阴气够我支持一段日子了,等我阴气不够了,我就回到玉箫里,麻烦小尉把玉箫埋到一个好地方了。”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蕴尉的心肠软,最受不了这种生离死别,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秋寒屿挡住了。
“莫急,阴气用光了还可以补充,他不会有事的。”秋寒屿安慰了蕴尉之后,抬头看了一眼。他虽然看不到小美男,但是那一眼却准确地落到了小美男的身上。
这天夜里,秋寒屿等蕴尉睡了之后起床默写了半夜的书。天蒙蒙亮的时候,秋寒屿带着玉箫出门寻了一个无人的角落,“你若在附近便让我知道。”
秋寒屿即使手握玉箫也无法看到小美男,只能通过玉箫上的穗子无风自动判断小美男就在这附近。
“我这里有一部鬼修的功法,可以给你修炼,但是我有一个条件,我想你随身保护小尉,等小尉辞世,你应该已经可以修炼出实体,届时你可以自由离开。”秋寒屿相信他可以保护小尉,但是小尉对他来说太过宝贵了,再怎么保护都不为过,所以他愿意用珍贵的功法来为小尉换一个隐形的保镖。
“如果你同意就把功法拿走,这段日子我会将玉箫放在一个单独的房间,让你可以背过功法,下船的时候我会把这些纸毁掉。”秋寒屿将他默写的纸张拿出,并没过太久他就感觉纸张被扯动,他顺势松手。
秋寒屿带着漂浮在半空的纸张进到一间客房,他将玉箫放在床铺上,“下船前你就在这里修炼吧。我不会让人来打扰你。”
漂浮的纸张也进入了客房,最终落在了床铺上。秋寒屿知道他的提议被对方同意了。
秋寒屿退出客房,招来船家言说自己在这件客房里放了些东西,不希望有人误入给他弄乱了,请船家将客房锁起来。
出钱的人是老大,船家当然没有异议,当即就找来锁将门锁起来,还把钥匙交给了秋寒屿。
做好了这一切,秋寒屿回到他与蕴尉共寝的客房,准备陪蕴尉再睡一会儿。他刚刚躺下,蕴尉就自动自发地搂住了他,嘴里还嘟哝着,“怎么方便这么久……”
秋寒屿微笑着抱紧蕴尉,忍不住在蕴尉的额头落下一个轻吻,然后在他的耳边轻声问:“小尉,等回家我们就成亲,可好?”
蕴尉抓抓耳朵,正忙着跟周公下棋的他根本没听明白秋寒屿说了什么,只是随口答应,“嗯……”
秋寒屿明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厚道,但他仍为自己得到了蕴尉的承诺而欣喜,然后美滋滋地搂着心上人睡了个回笼觉。
船上的日子悠闲、单调、无聊,这一些蕴尉在去的时候已经领教过了,原本以为回程的时候多个小美男可以学学吹箫什么的打发时间,没想到小美男被秋哥关了小黑屋。
“小尉想学吹箫可以找我!”秋寒屿虽然用功法交换小美男贴身保护蕴尉,但是他还是不喜欢看到小尉跟小美男太亲近。
“秋哥会吹箫?我都没见你吹过!”蕴尉忽然从秋寒屿身边跳开,“秋哥我说的是很纯洁的吹箫,不是那个男人的很污的吹箫!”
“很污的吹箫是什么?”秋寒屿已经尽量对蕴尉很奇怪的用词见怪不怪,但是偶尔有一些他实在是理解不了。
知道是自己想太多,蕴尉清清嗓子,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坐回秋寒屿的身边,“没什么,秋哥教我吹箫吧?可是玉箫被你关进小黑屋了呢!”
“那咱们就来讲讲什么是‘很污的吹箫’吧!”秋寒屿虽然两世都洁身自好,没亲近过女色、男色,但是他进过兵营啊。在那里你能听到最下||流的笑话,一个纯白如纸的人进到那里不用一个月就能把男女、男男之间那档子事儿学个七八成,剩下的那两三成还在于花样的不断翻新。总之,秋寒屿真不知道“吹箫”是怎么回事么?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而蕴尉像只傻狍子一样,逃走了又溜溜达达地回来,这样都不被吃简直没天理!
于是这一天,秋寒屿就身体力行地交了蕴尉一天什么是“吹箫”,当然教的是很污的那种。
两人之前也有亲亲抱抱,吻到情难自禁的时候,伸手摸摸也是有过的,蕴尉至今对秋寒屿那身结实紧致的肌肉的手感念念不忘。可是他们还是第一次这样坦诚相见,互相安抚对方的小兄弟。
因为蕴尉实在不愿意,秋寒屿最终只让蕴尉实际感受了一下“吹箫”并没有让他跟着做。对此,蕴尉只想说,“秋哥,你之前没少添冰棒吧?”
这一天虽然过得很污,但也过得很快,吃过晚饭,蕴尉和秋寒屿肩并肩躺在床上,“秋哥,你今天怎么……这么放得开?”蕴尉的印象里,秋寒屿是一个有些古板的古人。蕴尉有时候都会觉得,也许在秋哥看来婚前亲亲已经很过分了,不是他不想做哪些亲密的事儿,而是他觉得周公之礼只能是夫妻才能做,所以两人心意相通之后他才那么急吼吼地想要成亲。
蕴尉不是不能理解秋寒屿的想法,然而正因为理解,他才更不明白,秋哥怎么突然就放开了?
第108章
秋寒屿含住蕴尉的唇瓣,缠绵地吸吮了一阵之后才道:“我们已经有了婚约,亲密一些也无妨。”
“婚约?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对于结婚这事儿,蕴尉只是害羞并不反对,那么婚约神马的根本不是个事儿,他会这么问纯粹是条件反射。
“今早,你亲口答应的,小尉要反悔?”秋寒屿的声音有些低,只差在脸上写着“本宝宝不高兴了”。
“没有,不反悔不反悔!”蕴尉连忙回答,说实话,他还挺怕错过了秋哥,他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伴儿了。“我就随口问问,哪里说要反悔了。”
“嗯。”秋寒屿满意了,又亲亲蕴尉,“回去咱们就准备成亲。”
蕴尉想说:不用急吧?但是算算时间,这事儿不急还真不行。古代交通不便,他们这一路回去,到家就要到夏末了。而秋哥准备去西北,在秋末冬初的大战中一展拳脚,他们最迟过了中秋就要出发。这么一算,留给他们成亲准备的时间还真不多。
剩下的时间,两人都在讨论成亲的细节中度过。等他们想起被关在小黑屋中的小美男,已经到了船要靠岸的时候。
小美男在修炼方面确实有天赋,在出小黑屋的时候他已经能让蕴尉和秋寒屿在不接触寄身玉箫的情况下看到他,虽然还只是虚影而且只有短短半柱香的时间,但是对于一个刚刚接触修炼功法的鬼来说已经是很不错的开头了。
秋寒屿第一次看到小美男的样貌,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蕴尉总是“小美男,小美男”地称呼他,心里也更加不喜欢蕴尉跟他亲近。
隔了几天再看到小美男,蕴尉很高兴,像是一只见到肉骨头的小狗一样凑上去,“你好厉害啊,怎么快就能让我们看到你了。”
听到蕴尉这样夸奖自己,小美男羞涩地低下头,让看了的人忍不住更想欺负他。
蕴尉就是其中之一,他刚想开口在调||戏小美男两句,却忽然发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咱们都认识这么久了,我们还不知道你姓什么,叫什么呢!”
小美男一愣,“我没有姓,王上叫我阿奴,但是他不许旁人叫,说我是他一个人的阿奴。”
“奴?”蕴尉皱起眉,“奴隶的奴?那个渣渣!就算他不让旁人叫又怎么样呢,他还不是觉得你低他一等!地位不对等的爱情,地位高的随时都会抛弃地位低的那个,旁人也不会说什么,总之,吃亏受欺负的都是你!”
小美男知道蕴尉是为了他好,可是听了这话他还是有些难过,爱了千年的人啊,连死都没有离开,哪里是说忘记就能忘记的呢。小美男觉得自己想哭,又不想让蕴尉看到自己难过的样子,遂“噗”一下子消失了。
蕴尉说完之后也觉得自己说的过分了,虽然他觉得自己说的没错,但是他似乎没有顾虑到小美男的心情。“对不起,是我说的太过分了,小美男,你原谅我吧!”
“噗”小美男又变了出来,“你,你是在叫我么?”他似乎没想到自己会被这样的称呼。因为在王上身边侍奉的时候他并不是特别出色的,王上似乎也不是很喜欢他的容貌,不准他随便出去见人。
“是呀,小美男,我们来给你起个名字吧,虽然我不介意叫你小美男,但是每个人都要有个名字才好吧?你有什么喜欢的字么?”蕴尉开始征询小美男的意见。
“箫白。”秋寒屿干巴巴地吐出俩字。
“呃,你寄身的宝贝是玉箫,还总是一身白衣,箫白这个名字倒是挺适合你呢,你喜欢么?”箫白,小白什么的,蕴尉决定还是不要说了,反正这里的人也不懂,自己偷着乐就好了。
小美男眼神亮晶晶的点点头,脸上的笑容大大的,“喜欢,箫白喜欢!”
“你喜欢就好了!”蕴尉似乎被小美男,不,现在该叫箫白了,的笑容感染了,脸上也扬起灿烂的笑容。
看着两人如出一辙的笑容,秋寒屿忽然释怀了,就这样两个人再亲近也就这样了。如果秋寒屿刷过论坛,就会明白受和受之间是没有未来的!
虽然明白小尉不会被箫白勾搭走,但是明明自己就在身边,小尉的注意力还是被别人夺走,秋寒屿还是觉得伐开心!
“小尉,修炼贵在坚持,咱们已经耽误箫白很久了。你不是想看小黑金么?现在?”秋寒屿不知何时也被蕴尉带歪,管自己的宝刀叫“小黑金”。
蕴尉跟箫白聊得还是挺开心的,不是很想马上离开,不过秋哥说了不好打扰小白修炼,而且可以看小黑金,蕴尉立刻跟箫白道别。
既然用小黑金这个肉骨头把名为蕴尉的小狗狗吊回来,秋寒屿就没有再对小黑金藏着掖着的,只是严令禁止蕴尉不准用手再去碰刀刃。他对蕴尉差点切掉自己一根手指头的事儿至今都记忆犹新。
蕴尉对小黑金垂涎已久,可惜从墓里出来之后他就看了一次,还因为手上没轻重差点划伤了自己被秋寒屿禁止再看小黑金。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小黑金,但是每次看到小黑金,他都跟第一次一样的震撼。小黑金触手温润,并没有金属的冷硬感觉,硬要说的话,倒是有些像玉石。宝刀一面略厚一面略薄,并没有明显的刀刃。
小黑金的刀刃不显却锋利无比,如果不是秋寒屿拦的动作快,蕴尉现在就要少一根手指头了。秋寒屿怕蕴尉不信小黑金的锋利程度,将一根头发轻轻放在小黑金略薄的一面。
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那根头发在离刀还有半厘米左右的时候突然就断了,不论蕴尉实验几次,不论他的动作多轻,头发都在还没碰到刀的时候就断了。
蕴尉只尝试了吹毛断发,没有试验削铁如泥,因为他在不小心把小黑金掉在椅子上之后,一把实木做的厚实椅子应声而碎。
这次,秋寒屿在蕴尉蠢蠢欲动,想要伸手拿刀的时候将宝刀收了起来。上次运气好,宝刀掉在椅子上,这要是掉在脚上,他就要有一个少了半只脚的媳妇了。
“秋哥,你怎么把小黑金收起来了?我还没看够呢!”蕴尉不乐意了,秋寒屿掏出一个木匣子递给蕴尉。
蕴尉吸吸鼻子,然后疑问地看着秋寒屿,这是神马?
“这是陵鱼送给你的沉香木匣子,你还没看过呢!”秋寒屿提醒道。
蕴尉吐吐舌头,将陵鱼送回大海之后,他就把这个东西完全忘到脑后了。
木匣子很古朴,没有繁复的花纹,甚至连个锁扣都没有,却扣的很结实,还是秋寒屿提示了蕴尉匣子上有机关,蕴尉才能打开盒子。
盒子里面并排放着两把匕首。一把火红,上面刻着凤凰涅槃的纹路;一把青黑,上面刻着龙翔九天的纹路。
蕴尉想过“人鱼”会送给他一匣子夜明珠或者是鲛绡之类的海中珍宝,还真没想到是两把匕首。
秋寒屿看了盒子一眼,“是好东西,起码有灵器的级别了。你这种不懂武功的人也很适用。”
蕴尉一听立刻精神起来,抓起火凤匕首就塞给秋寒屿,自己则拿起飞龙匕首把玩。等他玩够了,准备试试匕首的锋利程度的时候却突然变了脸色。
任蕴尉想了什么办法,这飞龙匕首他愣是拔不出来。蕴尉将飞龙匕首递给秋寒屿,自己拿过火凤匕首。秋寒屿接过匕首,并没费什么力气就拔出了匕首。
“这不可能!”蕴尉低头拔火凤匕首,也没费什么劲儿就拔了出来。两人交换匕首,然后两人都拔不出匕首。
匕首是用来防身的,拔不出来怎么用呢?所以,最终飞龙匕首归了秋寒屿,火凤匕首归了蕴尉。蕴尉闷闷不乐,“我也喜欢飞龙匕首的!”他觉得火凤匕首通体火红,有些娘。
秋寒屿是用兵器的人,倒是不计较这些,只觉得兵器锋利顺手就行。可是火凤匕首他拔不出来,有心换换让蕴尉高兴高兴也不成。
“意外得来,总是惊喜。”最后,秋寒屿只能这样劝慰蕴尉。
蕴尉也不是觉得火凤匕首不好,听到秋寒屿这样说就感觉自己太注重表象了,这火凤匕首起码也是灵器呢,一般人求都求不来。
想到这些,蕴尉再看火凤匕首,越看越喜欢。匕首只有半个手掌宽,握在手里正合适,凤首恰好匕首的手柄,将展未展的双翼是匕首的镡,华丽的凤尾是匕首鞘的主要组成部分。匕首未出鞘的时候,整个就是一件艺术品,将匕首出鞘,凤首和凤翼组成的柄和镡也不显得突兀。
蕴尉越看越满意,“秋哥,我的火凤比你的飞龙要好看呢!”
秋寒屿本就不在意这些,只要蕴尉高兴就好,所以丝毫不觉得违心地说:“嗯,火凤好看。”
蕴尉有了火凤也不再垂涎秋寒屿的小黑金了,时常将火凤拿在手里把玩,险些忘了他们第二日就要靠岸回家……
第109章
秋寒屿安排了船工将自己置办的货物送下船,又去小黑屋把箫白放出来,最后才去叫蕴尉起床、下船。
船上的日子本就无聊,吃了睡睡了吃,本已没有什么日夜之说,加上这几天找到了心仪的玩意儿,蕴尉玩儿的有些忘情,导致连下船的时间都忘了。
秋寒屿见蕴尉一脸迷糊,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索性将人带到县城找了客栈安顿。
蕴尉这一觉睡到傍晚,醒来的时候发现周围的摆设都很陌生,还以为自己又穿越了。恰好此时秋寒屿推门进来,“醒来了?洗把脸,吃点东西吧。”
乖乖地洗了脸,漱了口,蕴尉坐在桌边等着秋寒屿盛饭,“秋哥,这是哪儿?我们不是要回家么?”
“这是县城的客栈,带回来的货物要卖掉,还有,咱们成亲要准备东西,总是上山下山不方便,索性都置办好了咱们再回去。”秋寒屿将饭递给蕴尉。
蕴尉想想自己的小身板,再想想上山下山的路,觉得如果是自己,每天除了上山下山正经事儿一件也办不了。“嗯,也对,不过秋哥,咱们到时候成亲要在哪里办呢?你娘那边……”
说道秋妇人方氏,秋寒屿的脸就冷了下来,“不必理会她,咱们在山上成亲就好。”
蕴尉知道秋寒屿对方氏的不喜,也就没再多说,他们成亲要请的人差不多都在山上了,最多他这边再加一个学正大人。
秋寒屿和蕴尉不想把事儿闹大,只想低低调调,安安稳稳地成亲,偏偏有人不想如他们的意。
两人吃了饭,叫小二送来热水准备沐浴。船上的淡水和柴、炭都是有限的,痛痛快快洗个热水澡这么奢侈的愿望还是算了吧。
蕴尉在热水里泡了小半个时辰,感觉骨头都酥了才出来。“秋哥,趁着水热赶紧来泡泡,可舒服了,再慢水凉了就没那么爽了。”
“嗯。”秋寒屿先拿布巾帮蕴尉擦了擦头发,才准备到屏风后面去洗澡。他刚解开脖颈下第一颗扣子就听见有人拍门。
拍门的动作很豪放,不像是客栈里的小二。秋寒屿从屏风后面出来,蕴尉冲他摆手,示意他去洗澡,自己来应付,“谁呀,这么晚了,着火了还是怎地,这么拍门,拍烂了你赔呀?”
门外的人没有立刻回答蕴尉的话,沉默了一小会儿才问:“秋寒屿秋三少爷是住在这里么?”
秋寒屿听到来人找他便又从屏风后面出来,蕴尉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你谁啊?”蕴尉将门打开一条缝,让门外的人可以看见自己的脸,却看不到屋里的情况。
“我是秋府的管事儿,奉夫人之命来请三少爷回府。”管事儿微微扬起下巴,一脸倨傲的样子。
蕴尉被气笑了,赏了来人俩字,“有病!”然后啪一声摔上了门。
来人没想到会被这样子对待,他可是大夫人掌家之后新崛起的红人,府里除了大夫人谁不看他的脸色?这人竟敢这样对他!
管事儿不服气,扬手再拍门,一边拍门,一边嘴里还有些不干净。蕴尉火了,“你再拍试试!你一个贱籍的奴才还敢给我一个秀才脸色看!你行,你继续,最好大点声,明天我去衙门告状,这客栈里的所有人都是证人!”
管事儿似乎被蕴尉镇住了,顿了一会儿之后,蕴尉听见了人走远的脚步声。
蕴尉隔着屏风问,“秋哥,你不生气吧?我把他撵走了。”
屏风另一边响起一阵撩水的声音,然后才是秋寒屿略显清冷的声音,“撵的好。”
蕴尉放心了。对待秋府的事儿上,他总是很小心,秋哥再不喜欢秋府都好,但他对待秋府的人、事儿不能太随意,毕竟他姓蕴不姓秋,一笔写不出两个秋,对比秋府,他始终是个外人。
蕴尉一阵出神,等他回神,秋寒屿已经站在他的身边看着他了。“秋,秋哥,你怎么不把身上的水擦干?晚上还是有点凉的,着凉就不好了……”
秋寒屿仿佛没听见蕴尉的话,向前一步,几乎贴在蕴尉身上。“你不是喜欢么?”
喜欢什么?蕴尉的脑袋有点迟钝,后知后觉地想起曾经他看秋哥出浴的样子看呆过。秋哥这样子出来,难道是为了□□他?
蕴尉呆呆地看着秋寒屿,秋寒屿忍不住将人搂进怀里,低头覆上他惦念许久的双唇。
唇舌的交缠越来越火辣,仅仅是唇舌的碰触已经不能满足两人对彼此的渴望,亲吻不歇,手也加入进来,他们迫切的想要更多的碰触对方。
秋寒屿环在蕴尉背上的手忽然发力,将蕴尉抱了起来送到床榻上,然后以己身覆盖,然后是更激烈的亲吻,爱||抚……
感官极致的兴奋之后,蕴尉光||裸着躺在秋寒屿的怀中,他的背依靠着秋寒屿的胸膛。他们并没有跨越最后一步,所以余韵之后蕴尉还有精力跟秋寒屿聊天。
“秋哥,那个管事儿来说的事儿……”蕴尉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秋寒屿亲亲蕴尉的后颈,“小尉,于我,你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人或事,包括我娘,包括秋府,皆可舍弃,唯有你不能。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生气,更何况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所以,不必在秋府的事情上谨小慎微,做你自己就好。”
蕴尉对秋寒屿的回答还算满意,“那我就决定啦,明天我跟你回去秋府看看,他们又整什么幺蛾子,你说,我大伯那一家子刚消停了,你家这边又冒出来了,哼,到时候你不许嫌我说话不好听,整治他们!”
“不会,小尉随意就好。”秋寒屿将脸孔埋在蕴尉的颈窝,“小尉会不会觉得我太凉薄?”
“秋哥为什么这么问?”蕴尉在秋寒屿怀中翻个身,“你对米宝儿和豆宝儿很好,是个好叔叔。对我爹娘也很好,我知道你对他们好不仅仅是因为我,也因为他们对你好,对不对?”
“嗯,叔儿和婶子人很好。”秋寒屿没有否认。
“是吧?对你好的人,你都会尽力对他们好,从这些方面来看你并不是个心性凉薄的人,你只是恩怨分明而已。虽然你没有仔细跟我说过,不过我猜,他们一定做过什么特别伤害你的事情吧?圣人都说了‘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所以,秋哥,不要如此耿耿于怀。”
蕴尉等了一会儿,秋寒屿没有任何表示,蕴尉无奈地说,“好吧,我说实话吧,我也是这样的人,你对我好,我就加倍对你好,你要是对我不好,我就是那种睚眦必报的人。秋哥对自己都如此介意,那会不会也很讨厌我呢?”
秋寒屿抱紧蕴尉,“不,小尉这样很好,我喜欢。”
蕴尉回手抱紧秋寒屿,“秋哥这样也很好,我也喜欢。”
两人温情地相拥相依偎,不过应了那句“温情不过三分钟”的诅咒,俩人抱了一小会,蕴尉忽然坐了起来,“刚才出了一身汗,身上黏糊糊的,我再去冲个澡。”
“那些水凉了,让小二再送些热水。”秋寒屿也只好跟着起来。他知道蕴尉是能凑合就凑合,绝对不会叫小二的。
果然,蕴尉试了试秋寒屿剩下的水,“还温着,不用叫了!”秋寒屿哪里会纵容他,拉着他等小二重新送来热水,重新洗过澡,已经是亥时末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秋寒屿先去处理了货物的事儿,回来之后与刚刚起床的蕴尉吃早餐,两人正吃着,昨天拍门的管事儿又来到客栈,一进门就看到角落里坐着的蕴尉和秋寒屿。
谁让这俩人的样貌都在标准线之上很多,而且,这个时辰在吃饭的人真心不多,让管事儿想装作看不到都难。
管事儿上前,“三少爷,夫人让你立刻回家。”
蕴尉瞟都没瞟管事儿一眼,给秋寒屿加了一个小笼包,“赶紧吃,我听见狗叫了,待会儿别落上狗毛。”
“嗯,你也快吃,多吃点。”秋寒屿给蕴尉夹了一个小包子,还剥了鸡蛋放在他的粥碗里。然后两人埋头开吃,仿佛站在一旁的管事儿不存在一样。
管事儿脸色憋得通红,“三少爷……”
他一开口,蕴尉就拿起一个鸡蛋在桌子上磕磕,把管事儿的话都给磕了回去。
管事儿的脸色更红,等了一会儿见蕴尉把鸡蛋剥完了,放进秋寒屿的碗里,桌上再没有鸡蛋了,他才快速说,“三少爷,夫人让你立刻回家!”
吃饭的俩人依旧当他不存在,蕴尉吃口咸菜,喝口稀饭,“秋哥,你说怎么总是有那么些人看不清自己的身份呀,还真拿自己当盘菜呀!”
秋寒屿夹了一筷子梅菜笋丝均匀地洒在蕴尉的粥碗里,“专心吃饭,这是你爱吃的,多吃点。”
“哦。”蕴尉很听话地乖乖地喝粥,不再说话,乖顺地一比那个啥。秋哥这态度摆明是不想搭理来的这人,他当然要乖乖配合。
第110章
蕴尉吃饱喝足,还让掌柜送来两杯清茶漱口。
“秋哥,接下来咱们做啥?”蕴尉笑眯眯地看着秋寒屿,似乎心情很好。
“小尉想做什么?”秋寒屿知道蕴尉又要使坏,非但不生气,还主动配合。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咱们出去逛逛吧,好些日子没去老师家看看了,咱们去找老师下棋……”蕴尉越说越兴奋,几乎起身要走。
“嗯,好,老先生最爱下棋,你们可以下一整天。”秋寒屿话一出口,蕴尉微微睁大了眼睛,眼含笑意的看着秋寒屿。秋哥你学坏了哟!
蕴尉的老师,老学正过年的时候被在外地做官的儿子接走,一直再没回来,当时秋寒屿和蕴尉一起去送的行。蕴尉因为老师离开还难过了好几天,秋寒屿可没少花心思逗他开心。
一旁站着的管事儿听不下去了,上前挡住秋寒屿的去路,“三少爷,夫人让你赶紧回家!”
秋寒屿全当没听见,从另一边拉了蕴尉离开。他们住在客栈付了不少押金,所以离开的时候掌柜根本没拦他们。管事儿没想到他家三少爷完全当他是透明,一愣神的功夫,蕴尉和秋寒屿已经走到了大门口。
“少爷!”管事儿快步上前拉住秋寒屿的衣袖,“少爷,夫人让你回家,你难道连夫人的话也不听了?为人子女,你不知孝道……”
“哎哎哎,等等等等,”蕴尉突然出声打断管事儿的话,“大叔,你是哪位啊?上来就拉个人说是你家少爷,秋哥,你认识他么?”
“不认识!”虽然事实上确实不认识,但是这种时候真认识秋寒屿也不会说认识。
管事儿一听,立刻大叫,“我是夫人新提拔的外管事儿来福,你不在家所以不知道……”
秋寒屿摇摇头,“母亲并不喜我,从不会主动召见我。”意思就是管事儿在骗人。他的话得来蕴尉一个“干得好”的眼神。
“是真的!”管事儿额头上的汗都出来了,他突然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熟人,“刘掌柜,刘掌柜,你快跟少爷说说,我是不是秋府的外管事儿。”
“三少爷,好久没见了,上次买的笔墨用着可还顺手?我这里有到了一份好货,您要不要过来看看?”被点名的刘掌柜还真是熟人,不过他并没有帮管事儿说话,而是拉起生意来。
“嗯,给我留一份,常用的笔墨纸砚也多备几份。”秋寒屿点点头,家里好几个念书的,笔墨纸砚用的格外快。
“得嘞,我这就去给您预备,您看是给您送到客栈还是送到秋府?您身边那老小子真的是秋府新提拔的管事儿……”刘掌柜很会做人,生意谈成了没忘了帮管事儿说句话。
“哎,我就说我是……”
“等等等等,”蕴尉又出声打断,“就是说,你是秋府的下人?”
管事儿最近春风得意,不爱听人提起他贱籍的身份,但是蕴尉说得又没错,只得黑着脸承认,“……是。”
“他,”蕴尉指指秋寒屿,“是秋府的少爷,你一个下人,当街拉拉扯扯不说还敢指责主人家的不是,你挺牛啊大叔!”
世人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秋府在这小县城里是数得上的人家,所以他这个管事儿也做得风光,以致于他觉得自己只要侍奉好了提拔他的夫人就行了,他却忘了,眼前的是秋府唯一的嫡子,将来,不,或许就在几天后,秋府就要归这个人所有了!
想通这些,管事儿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来福知错,少爷,请少爷责罚!但是少爷,夫人真的急着请您回家,是关于家主的事儿。”
前前家主秋父死了,前家主秋兄也死了,按说接下来的家主该是米宝儿。但是米宝儿年纪小,秋二又把持家里大部分的产业,所以这家主的事儿肯定要乱。
“秋哥,回去看看吧?”蕴尉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秋寒屿点点头,前世也有这么一件事,但是秋母一方和秋二一方都占理,谁也不能推到对方,于是就有人提出,秋三也就是秋寒屿身为嫡子,年纪适当,才是最合适的家主人选。然后,秋寒屿就在秋二的陷害,秋母的默许下被灌了迷药送去从军了。
想到前世的事儿,秋寒屿的脸色有些冷,不过看到身边的蕴尉,他的脸色又好了许多,这辈子有小尉在,事情的发展肯定不一样的。不,就现在来看已经不一样了,前世的秋母对他非常忌惮,巴不得他去死,所以才会有后面的事儿,但是今生的秋母竟然会派人来找他回去?
看到秋寒屿陷入沉思,蕴尉没有打扰他,而是看向管事儿,“带路啊?”
“是是,这边这边。”管事儿带了马车来的,恭恭敬敬地将秋寒屿和蕴尉请上马车,自己则跟车夫挤了。
秋寒屿回家的时间不早,大概上午九点半到十点之间,家里的客厅里已经吵成了一团。管事儿一路将人引过来,远远地听到声音就对秋寒屿说,“这已经是第三日了。”
蕴尉有些了然,估计是两遍相持不下,老太太有些沉不住气了,想把秋寒屿拉回来添一个助力。他以为这次老太太摆不出慈母脸,起码该客客气气的吧?
谁知道秋寒屿一在客厅里出现,当下就有一个茶盏迎面飞来。秋寒屿练过,以前因为愚孝所以都不会躲,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稍稍偏头,茶盏就擦这他脸颊飞了出去。
接下来就是老太太的咆哮声,“你还有脸回来,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你竟然连面儿都不露,我派人去请你,你还敢给他闭门羹吃!你胆子肥了,你怎么不死在外面!说,你把文瑄藏哪里了?别以为你挟持了文瑄,秋家就会有你的份儿,你做梦!”
秋寒屿要说话,却被蕴尉拉住了袖子,“嘿,老夫人,听说你是文瑄的奶奶呀,平日里对文瑄疼的跟眼珠子似的,你不知道文瑄去哪儿了么?怎么反倒要问你连话都不让文瑄多说两句的秋三少爷?”
“你是何人?我们母子说话,你凭什么插嘴?”方氏的下颌仰的高高的,弄得蕴尉极其手痒,想要上去扇一巴掌。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不才,是个秀才,之前跟夫人您也见过,听说贵府要换家主,想着也许缺个立字据的见证人,就毛遂自荐跟着秋哥来了。”蕴尉态度和和气气,方氏毕竟是秋寒屿的生身之人,若非必要,他不想让她太难堪。
“我们秋府小门小院,请不起你这尊大佛,你自便吧!”方氏丝毫不给蕴尉面子。
秋寒屿二话没说,拉着蕴尉就走,用实际行动表示,他俩是一伙儿的,共同进退。
“站住!谁准你走了!孽子!给我拦住他!”方氏又是一阵咆哮。
蕴尉掏掏耳朵,“老夫人,注意气度和形象,你可是这秋府的女主人呢!”
蕴尉这一说,方氏猛然想起这不是自己的小院儿了,客厅里还坐着许多族老。她立刻收敛了怒容,想说什么却被蕴尉抢了先。
“来之前,秋哥已经跟我说了,今儿的事儿他全权委托给我来处理,秋哥,我接下来的话能代表你的意思不?”蕴尉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大声问,就是让大家都听清楚。
“嗯,”秋寒屿点点头,对着众人说,“他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听清楚啦?那我就说啦,秋哥放弃秋府家主的位子,你们爱选谁选谁,别扯上我秋哥。还有,米宝儿,哦,就是文瑄,现在过得很好,有专门的夫子教课,早些时候还过了童生试,考了本县的第一名,老夫人,你这个亲奶奶想必已经宴请过诸位亲朋好友了?”蕴尉说着说着还不忘刺挠方氏两句,然后不等方氏反击他继续说,“你们如果选了文瑄,我们立马将人好好送回来,保证一根头发都不少。好了,就这些,秋哥咱们?”
“走吧。”秋寒屿拉着蕴尉要走。
方氏还是不肯放人,秋寒屿对于家主没了威胁,她便想要利用这个儿子给自己增添些筹码,“站住,你多久没回来了,才回来多久就要走?不准!你老老实实给我待在府里,等着给新家主见礼。”
“哼。”蕴尉冷笑一声,就冲老夫人这句话,这家主之位就落不到米宝儿身上。如果是米宝儿做了家主,秋寒屿还是他的亲叔叔并且是对他不错的亲叔叔,他好意思让自己的亲叔叔给自己见礼?
不过,蕴尉没有点破,就让他们狗咬狗一嘴毛去吧。他跟着秋寒屿回到了原属于秋寒屿的小院儿。
小院儿多日没人住,似乎从叔侄三人离开这小院儿就被荒废了。他们回去的时候,两个粗使的婢女正手忙脚乱地在整理,屋里根本进不去人。
看到屋里的情况,蕴尉就退了出来,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来福管事,来来来,坐坐,我问问你,好端端的府里为何要换家主?”
第111章
要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秋府的前家主都死了好几年了,这不早不晚的时候想起来选家主,感觉就像老人说的“半宿起来狗蹲着”。
“呃……”来福看看屋里两个婢女都忙得脚不沾地,门外也没有人偷听,才压低声音说,“是夫人,自从夫人管家,二房那边的吃穿用度几乎克扣殆尽,可是二房的人丝毫没有窘迫感,二少爷依旧穿着光鲜出门应酬,夫人想到是因为铺子都在二少爷手里,就想把铺子都弄回来,但是二少爷说铺子只能给家主……”
“所以老夫人就开始张罗着要选新家主?”蕴尉简直给方氏的智商跪了,他眼中怀疑她的所有智商都用在点亮宅斗技能上了。
她这样明道明枪的选家主,秋二旁的不用做,只要拖住了她,把值钱的东西都转移走就万事大吉。如果秋二能抢到家主之位,正好,所有的东西名正言顺收入囊中,如果不走运,没当上家主,还给方氏的也不过是几件空空的铺子,他也损失不了多少。
蕴尉问了来福几个问题,又让他去他们住的客栈把客房退了,将他们的东西拿回来。来福离开没多久,婢女将房间收拾好,蕴尉将俩婢女都撵出去。他还记得上次他不过是在小院儿里随口一句话就被这些丫头传出去的事儿。
撵走了婢女,蕴尉也没跟秋寒屿说什么要紧的话,而是东拉西扯,品茗对弈,到了时辰吃饭,直到晚间。
秋寒屿亲手关了小院儿的门,蕴尉到婢女们给自己收拾的客房转了一圈,抖了抖被子,一股子发潮的霉味。
蕴尉转了一圈儿就回到秋寒屿的主卧室。可能下人们也感觉到了秋府要变天,对秋寒屿这个原本透明人一般的三少爷也殷勤了许多,被褥都是新晒过的,很松软还带着熏香的味道。
“还是主人的面子大呀!”蕴尉闻闻被子,笑眯眯地看着秋寒屿,“你说,要是你没锁门,今晚会不会有婢女过来自荐枕席?”
“不会,”秋寒屿搂住蕴尉在床榻上坐下,“你都说了我放弃家主之位。”
“可你身为嫡子,就算不继承家业,分给你的钱也不会少呀。这些婢女身份不够,能做个小富之家的女主人也是个不错的归宿啊。”蕴尉笑眯眯的给秋寒屿挖坑。
秋寒屿自然不会往里迈,“我的家,只有男主人。”一语双关,既表明他的心迹不会娶女子延续后代,也向蕴尉表明,他的家小尉也是男主人。
蕴尉勉强满意,翻身撅着屁||股爬向床榻的里侧,“我睡里面。”
秋寒屿一把拉住蕴尉的脚踝,无奈地说,“我不跟你抢,你先更衣。”
蕴尉坐在床榻中间,豪迈地解开外衣甩给秋寒屿。秋寒屿任劳任怨地将衣服搭在屏风上,转身打湿手巾让蕴尉擦脸,又端来茶水和痰盂让蕴尉漱口。
服侍蕴尉躺下,秋寒屿才打理好自己,挨着蕴尉躺下,“想说什么可以说了。”
蕴尉侧身躺着看着秋寒屿,“你怎么知道我有话要说?”
“除非累狠了,不然你从来不会不洗漱就急着上床榻的。”秋寒屿看看蕴尉,“你现在还很精神。”
蕴尉想想,自己刚刚确实想着赶紧躺下跟秋哥商量事情,竟然忘了洗漱这事儿了!蕴尉眨眨眼,忽然摆手说,“这些不重要,我问你秋哥,秋府的事儿你要管么?”
“小尉认为可该管?”秋寒屿反问。
蕴尉沉吟了一阵子,“要是你自己的话,我大概会说,管他们去死,反正这点东西你也看不到眼里去。但是这秋府的前任家主是米宝儿的爹,我觉得他们兄弟俩也许会想继承父亲留下的东西。而且米宝儿和豆宝儿将来长大了都要娶妻置业,你作为叔叔当然不会吝惜这些东西,但是从他们兄弟俩的角度来说,他们会伸得出手拿么?”
“嗯?”秋寒屿似乎没想到这点,从他将两个侄子接到身边开始,他就把他们当成自己的责任了,那么将来他们娶妻置业自然也要帮他们打散好了。
“我觉得哈,不如就将这秋府的家财弄过来,当做是给米宝儿和豆宝儿攒的老婆本,将来如果米宝儿和豆宝儿不好意思拿,咱们就说是他们的爹留给他们的,也就是了。”蕴尉这么一说,秋寒屿也觉得有道理。
蕴尉见秋寒屿认同了自己的话,继续道,“不过,咱们要跟你娘,好好谈谈,不怕神对手,就怕猪队友。我看你娘把智商都放在宅斗上了,偏偏还斗不过你那个姨娘。”
“母亲不会听我们的。”秋寒屿摇摇头,对母亲偏执的个性他有很深刻的认识。
“哎,我也看出来了。”说起方氏,蕴尉也有些挠头。看来还要想一个靠谱的主意才成。
第二天吃过早饭,就有人来请秋寒屿过去。蕴尉无事可做,也就跟着去做壁草。这一天的争吵似乎没有什么不同,差不多的话被翻来覆去地说,像是车轱辘一样。
从大同小异的争吵中蕴尉听出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不过他依旧坐在一旁不动声色,跟着秋寒屿喝茶吃点心。依旧到了晚间,洗漱完躺在床榻上,“秋哥,我今天听着他们争吵的话,似乎是你家这些铺子都是你娘给你爹的?”
“嗯,”秋寒屿简单地跟蕴尉说了一下上一代的恩怨纠葛,“这些铺子原本都是我外公的,后来都给母亲做了陪嫁,由父亲代为打理,有了兄长之后,父亲以商铺在母亲名下诸多不便为由,劝说母亲将铺子过户到父亲的名下。母亲想着这些东西将来都是兄长的,现下在谁名下都无所谓,就同意了。”
“啧啧,”蕴尉摇摇头,“还真是好骗,我以为你娘的智商都用在了宅斗上,现在看来,她是压根就没智商这玩意儿啊!”蕴尉说完,又觉得当着人家儿子的面儿说人家娘老子的不是似乎不太厚道。
秋寒屿却没做表示,亲亲蕴尉的额头,“睡吧,睡醒了再想办法。”
蕴尉红着脸嘟哝,“睡什么睡啊,今天喝了那么多茶水,我都打算今天晚上都不睡了呢。”
“嗯,好。”蕴尉不睡,秋寒屿自然是陪着的。
“秋哥,你爹既然想把铺子留给秋二,为何不早做打算?”蕴尉趴在沉头上侧头看着秋寒屿。
“父亲是突然过世。”秋寒屿淡淡地说。
“那可以早……”蕴尉突然想到了什么,随即改口道,“不对,不对,你爹自己就是个背叛者,为了防止别人背叛,他自然要把这些东西都攥在自己的手里,藏得严严实实。我猜也是因为这个,你的好二哥才没有办法找到铺子的契约过户到自己的名下,这才不得不跟你娘在这里打太极。”
“也不对啊,”说着,蕴尉又想不通了,“依照你爹的性格,我猜他肯定会想办法把铺子过户到他名下这事儿砸瓷实了,想必一定会找一些德高望重的人当见证人,这契约书也肯定会拿到衙门备案的。”
“嗯。”秋寒屿没想到蕴尉没有见过秋父一面,却如此了解他的性格,“衙门之前遭遇大火,许多文书契约付之一炬。而父亲找的证人,正因为太德高望重了,年纪都不小,多年之前就陆续离世了。”
“也就是现在死无对证了?”蕴尉一下子支楞起来,这事儿越是死无对证,越是大有可为。
秋寒屿想想,虽然这说法有点奇怪,但似乎没错,“嗯,死无对证了。”
“太好了!”蕴尉从被窝里爬出来,盘腿坐着,“秋哥,这些铺子里的掌柜是不是应该都是你家的下人,就是你们有他们的卖身契。”
“嗯,这些掌柜、管事儿基本都是外公家的家生子,后来给了母亲做陪嫁。不过,似乎当时母亲将卖身契连同铺子的契约一起给了父亲了。”秋寒屿的话给蕴尉当头泼了一桶冷水。
“嘶~”蕴尉忍了又忍,还是说了一句,“对于你的母亲,我都不想做任何评价了!”
蕴尉托着下巴,皱眉思索半天,“秋哥,这卖身契不像铺子的契约,需要到衙门里写契约书,变更主人的名字,也不是那么重要,你爹会不会没有藏的那么严实啊?”
“也许。”秋寒屿对父亲的接触不多,前世偶尔一次他被叫到书房训话似乎还碰到父亲将一个贪墨的掌柜的卖身契拿出来警告他。
“也许?那是可能还是不可能啊?”蕴尉一脸的烦躁。秋寒屿便将自己记忆中的事儿告诉了他。
“别睡了,别睡了,秋哥,快起来!”蕴尉听完就一脸兴奋,“咱们一起去看看!”说着就从床榻上爬起来,翻过秋寒屿就要下地穿鞋。
“现在?”秋寒屿不得不也跟着坐起来,又加了一句,“半夜?”
“当然,赶早不赶晚,谁知道秋二会不会也想起来这一茬啊?而且咱们是去偷,难道还在大白天敲锣打鼓地去么?当然是在晚上偷偷地啦。”
第112章
秋寒屿见蕴尉这么有兴致,就没有拂了他的意。不过,他坚决不同意蕴尉也跟着去。“既然要避人耳目,自然是人越少越好,我可以从墙上走,很快回来。”
蕴尉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好吧,他不能从墙上走,去了会给秋哥拖后腿。“那好吧,你快去快回,我等你回来。”
“嗯。”为了不引人注意,他们没有点灯,秋寒屿抹黑穿上衣服开门出去。秋寒屿一走,蕴尉的心就开始紧张,同时也开始后悔,为什么要让秋哥去冒险呢?这大黑天的,万一从墙上掉下来咋办?
蕴尉穿上鞋就开始在屋子里绕圈圈,直将自己绕的头晕,才回床榻上坐下。黑暗中,蕴尉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似乎过了很久,又好像秋哥才走了一小会儿。他坐不住了,打算起身继续绕圈圈,一起身才发现自己的腿坐麻了。他靠在床头准备缓缓,却听见开门声。
舞草,不会是真的有婢女打算自荐枕席吧?蕴尉一个翻身,在床榻上躺下,抬手拉过被子从头蒙到脚。那人进到里屋,在床榻前站了一小会儿,然后窸窸窣窣地开始脱衣服,完了还从蕴尉身上爬过去在蕴尉身边躺下。
蕴尉的脸都皱成了一团,这要是让秋哥知道了他跟女人睡在一块……蕴尉想想都心虚。
就在这时候,蕴尉感觉到那个躺在他身边的人在扯他的被子,他下意识将被子压紧,绝对不能让对方发现秋哥不在!
“还没睡?不要蒙着头,会憋气。”黑暗中响起一个声音,不是女人的声音,而是蕴尉熟悉的秋寒屿的声音。蕴尉一把掀开被子,看到熟悉的人影就扑了上去。因为没法点灯,没法看,蕴尉只能用摸的。
“有没有受伤?”蕴尉一边摸一边问。依着手感来看,秋哥是没有什么外伤的,但谁知道有没有什么内伤,就算是磕了块青也很让人心疼啊。
“没有。”秋寒屿连忙抓住蕴尉的手,不让他继续往下摸。爱人就在身边,还对自己动手动脚,圣人也很难能把持的住啊。
“哦,那就好。”蕴尉放心了,才想起来问:“这么快就回来了,是不是有收获?”
“嗯,这些卖身契父亲并未同铺子的契约藏在一起,比较好找。”秋寒屿指了指放在蕴尉枕头边的木头匣子。
黑咕隆咚的看不见,蕴尉只摸了摸匣子就算了。“秋哥,明天你就留不能再这么置身事外了,你要表态支持米宝儿,最好能逼急了秋二。”
“嗯,我知道了。”秋寒屿没有问为什么。小尉这么说了,自然有他的道理,他照做便是。“早些睡,明日才有精力看戏。”
蕴尉觉得秋寒屿说的很有道理,就顺从地躺在秋寒屿身侧,努力让自己入睡。
第二天,依旧是重复昨日的争吵。秋母方氏的脸上都已经带上了疲倦和烦躁,可见这种无休止的争吵多么耗费人的精力。就在众人都恨不得打一架一决雌雄的时候,一直在一旁喝茶吃点心的秋寒屿突然表态。
“父亲突然过世,兄长依照家规继承了家业,虽然日子短,但也是上了族谱祭告过祖宗的。如今兄长也不幸离世,依照家规该是由兄长的嫡长子文瑄继承秋府,成为这一任的家主的。”秋寒屿很少在这些人面前说这么多话,所以他一开口,众人都沉默下来,静静地听完。
然后,秋母这一派的自然是说秋寒屿说的对,说的没错,说的很有道理。而秋二拉拢的人则极力反对,并以米宝儿年幼,不能承担家业,将秋府的产业发扬光大为由,驳斥秋寒屿的说法。
“米宝儿年幼,但总会长成。”秋寒屿丝毫不为所动,“区区不才,身为父亲的儿子,即便虎父犬子,帮米宝儿守住这片家业也是不难。再不济还有母亲在,总不会让秋府的名头在这一辈弱了下去。”
方氏一派包括方氏在内,对于秋寒屿的表态都很满意,接住这一优势隐隐有了压制秋二一派的势头。
然而秋二在商场摸爬滚打这么些年,深得秋父的器重又怎么会是庸才?短暂的示弱之后,秋二忍不住了,一改之前置身事外的潇洒姿态,突然出声说:“三弟的才能,常在商圈里走的人谁人不知?若是加上秋府的财势,必定如虎添翼,三弟肯做我秋氏一族的族长,我秋二绝无二话,定会全力支持。”
秋二的话一出,方氏立刻紧张起来,攥紧了手里的丝帕。
秋寒屿撩撩眼皮,瞥了秋二一眼,他还记恨着秋二对蕴尉下手的事儿。“既然知道的我的才能,就该知道,我不需要秋府的一分一毫也能过得很好。我既言不做家主,就不会食言而肥。二哥,莫要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秋寒屿的话让方氏松了一口气。秋府绝不能落在别人的手上,就算这个别人是她的亲儿子也是一样。方氏不知道她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了蕴尉的眼中。
然而方氏这口气松的有点早,秋二本也没指望秋寒屿会自打嘴巴,改主意同意做秋府的家主,因此在秋寒屿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他的提议之后,立刻送上第二招。“文瑄是我的侄子,从小是我看着长大的,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将来也一定是个合格的家主,然而他现在年纪实在太小,如今让他继承家主之位对他的压力太大,对他、对秋府而言都不是福气。本来三弟是做家主的最合适人选,可是三弟辞不肯受,因此,我提议……”
在场众人,包括蕴尉都竖起了耳朵,心里不约而同地想着:来了,秋二的狼子野心要暴露了。
然而,秋二在短暂的停顿之后,继续说:“我提议,让三弟做我秋府的代家主,若是三弟同意,我立即交出我手中商铺的管理权,让掌柜们将所有账册奉上。”
还不等秋寒屿表态,方氏先叫了出来,“不行!”本来方氏一心想要拿回商铺,若是母子俩同心,这是拿回商铺最快也是最省力的办法,谁知道第一个不同意的人就是方氏自己。
不过,秋寒屿和蕴尉也不会同意就是了。他们早已经猜到秋二没安好心,他的提议无疑是在给秋寒屿挖坑,所以他们是不会同意的。
“母亲所言甚是,我说了不做家主,那就不论是家主还是代家主都不会做。”秋寒屿说的毫不犹豫。
秋寒屿说完,客厅里一阵沉默,秋寒屿接着说:“我支持文瑄做家主,我要说的就是这些,若无他事我就先失陪了。”说完,拉着蕴尉出了客厅。
出了客厅,两人就去了花园中的小凉亭。“没想到秋二的脑子转的还挺快,他这明显是为了挑拨你娘跟你的关系,想让你们反目。”蕴尉知道秋二不会坐以待毙,但是没想到他的脑袋转的竟然这么快。
“他早年一直跟着父亲在外面谈生意,父亲对他评价很高。”秋父虽然是个人渣,但也是个有才能的人渣,能被他评价很高的也不会太差劲。
蕴尉点点头,随即脸色有些凝重,“你娘明显是上钩了,我看你的表态她未必会相信。”对手智商这么高,偏偏队友智商欠费,真是捉急。
“信不信在她。”话是这样说,但是秋寒屿的声音明显冷了两度。
蕴尉有些心疼,伸手拉住秋寒屿的手,“赶紧把这些事儿了解,咱们好回家成亲,日子你选好了么?要挑个诸事大吉的好日子才行。”
“我明日就找人看日子。还要请媒人提亲,彩礼也要早早置备。”说起成亲,秋寒屿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
秋寒屿的说的高兴,蕴尉一直面带微笑地听着,突然秋寒屿俯下身在蕴尉的唇角落下一个吻。蕴尉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转身查看,却被秋寒屿拉住。
“秋哥,这是在外面!”蕴尉有一丝丝的紧张。
“嗯,迟早要让他们知道的,小尉介意么?”秋寒屿低下头看着蕴尉的眼睛,认真的问。
蕴尉回望秋寒屿,如墨的眼瞳几乎让人沉溺其中。久久,蕴尉才摇摇头,“我希望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这个英俊的男人是我的。”
秋寒屿闻言笑了出来,蕴尉从没见到秋寒屿如此明显的笑容,即使是一个清浅的笑容也让满园的花朵失色,让蕴尉看的呆住。“秋哥,你真好看……”
蕴尉呆呆的一句话,让秋寒屿在客厅里被破坏的心情立刻变得好起来。“小尉喜欢么?”
“喜欢……”蕴尉觉得自己像是中了摄魂术,言行全都不由自主,不过说出来的的确是他的心里话就是。
“以后常常给小尉看,可好?”秋寒屿的脸向着蕴尉靠近几分,语带蛊惑。
“好……”蕴尉呆呆的回答完,马上清醒过来,“只准笑给我一个人看!”
“如你所愿……”最后一个字模糊在相互交缠的唇舌之中……
第113章
一吻结束,趁着蕴尉靠在他怀中平复呼吸的空当,秋寒屿抬头仿佛不经意地扫过角落的花丛,花丛后面的那个人影已经消失不见。
等蕴尉的呼吸恢复了正常,秋寒屿才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与蕴尉回到自己的小院。
却说观看了一场秋寒屿和蕴尉亲热戏的小丫头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在二人沉迷的时候跌跌撞撞地跑走了。离开的小丫头是秋二姨娘的贴身婢女,奉命到花园采花装点房间,空着手回去复命免不了被责问一番。
小丫头委屈不已,就把自己看到的事情都告诉了主子。秋二姨娘本就因为今日儿子吃了亏而生气,现在听到让儿子吃亏的人有了这么一个大把柄,心情顿时爽利了不少,“走,咱们好久没给我的好姐姐请安了,也该去看看她啦。”
想也知道,秋二姨娘不会说什么好听的,无非就是“姐姐你生了个好儿子,连媳妇也娶不上,要跟个男人将就。不过也不错啦,对方是个秀才,模样也清俊。”之类的
方氏被秋二姨娘气得不轻,等秋二姨娘走了,狠狠地砸了一套茶具之后突然笑了出来,急忙命人去打听自家儿子看上了什么样的人。她想着小儿子如果喜欢男人就注定无后,那么他就必须支持文瑄。
想到这个结果,方氏就兴奋地直哆嗦。等听打探的人回来说蕴尉有一个过继的儿子的时候,又狠狠地砸了一个茶盏。“没用的东西!”她开始考虑先借助儿子的力量让大孙子当上家主,再把儿子嫁出去的可能性。
方氏在这里算计这自己的儿子,秋寒屿也在考虑着怎么能将利益最大化。他的最终目的不仅仅是帮米宝儿夺回秋府,而是要秋二得到应有的惩罚。
想着心事的秋寒屿并没有忘记把花园里发生的事儿告诉蕴尉。蕴尉的脸立刻爆红,“也,也就是说,秋府的人基本都知道了?”
“私底下应该是,但是会拿到明面上说的,也就几个主子。”
“错了,他们各自的支持这也差不多都知道了。”蕴尉语气中略带无奈,“既然知道了,咱们也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了。走吧,咱们去跟你的好娘亲谈谈人生。”
方氏对自己的亲儿子都没有好脸色,更不要说儿子的男情人了。所以,蕴尉并没有期待得到什么好的招待,甚至他自己的态度也不怎么好。见到秋氏他开门见山,“你想不想拿回铺子?”
方氏没想到蕴尉丝毫没有过度,愣了一下下之后,“当然,这本就是属于我的。”
“那你知道不知道,秋二打理铺子这么久,该转移的都转移了,你拿回来的铺子也就是个空壳。”蕴尉接着说。
方氏出身商户,虽然平日里的表现像是没脑子,但是要是这些事儿都摊开了说,她也不是不明白,只是,“那又怎样?”
“明天我们会想办法拿回属于你的东西,但是你不要乱说话,一切要听我的。”蕴尉对方氏真的是没有丝毫的好感,只想赶紧说完,赶紧离开。
“你为什么要帮我?你有什么条件?”方氏到底还没有把脑子都搅成浆糊,还有一丝丝的理智。
“这些东西拿回来,是归米宝儿、豆宝儿两兄弟的,秋哥不要一分一毫。你只要同意我俩成亲就行,我俩成亲之后秋哥就跟你再没有关系,你也不能再仗着娘亲的身份苛待我秋哥。”蕴尉没有说他们没有条件,说了方氏也不会相信,不如趁此机会让秋哥跟她彻底划分清楚。
方氏没有犹豫就答应了,蕴尉还好心地问了一句,“你想清楚了?你同意之后可就没有儿子给你养老了!”
“我不需要!”方氏回答地略带得意。
蕴尉恨不得去喷方氏一脸。在这信奉养儿防老的时代,有方氏这么一个奇葩也很难得。
不过,该达成的协议已经达成,蕴尉就没有多留,很快离开。他怕再留一会儿会忍不住替秋哥去扇人。
出了方氏的小院儿,蕴尉握紧了秋寒屿的手,“秋哥……”
秋寒屿回握住蕴尉,“没关系,我们就要有自己的家,她已经伤不了我了。”
话虽这样说,但是蕴尉还是替秋寒屿抱不平,希望能让方氏得到点教训。方氏与蕴大柱一家不同,她对秋寒屿毕竟有生身之恩,让她不得善终不太好。
一直到傍晚,蕴尉都没有想到合适的办法,不过却突然想到一件事,“秋哥,那些店铺的掌柜原本是方氏的家奴,会反水背主,想必秋二给了他们不少的好处,这些人咱们肯定是不会用了,我觉得他们的东西也不能便宜了旁人。你觉得呢?”
蚊子再小也是肉,何况这么多商铺的掌柜、管事儿,都搜搜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只不过他们没有这么多人可以同时行动。若是一家一家地搜,就怕他们得到消息,把财物都藏起来。
“此事交给我。”秋寒屿抄录了所有掌柜、管事的名单,那着出了门,天黑之后才回来。“已经谈妥,明日你放心做便是。”
第二日,还是车轱辘地吵架,昨日秋寒屿的表态似乎被人选择性地遗忘了。
蕴尉开始的时候还像往常一样喝茶吃点心,可能今日的点心不太合口味,他的脸上带了明显烦躁。差不多的话,车轱辘似的滚来滚去,终于让他烦躁了,“啪”一声将茶盏拍在茶几上。
“不久是选个家主么?有没有这么费劲?”蕴尉一脸不耐烦,“少数服从多数,举手表决就是,不好意思举手是吧?咱们不记名投票,来人,备笔墨纸砚!每个人都去把自己推举的人写下来,不准看旁人的啊!写完了找小盒放进去,最后拿出来数一数,得票多的就是家主!行不行,有没有意见?”
几个老头互相交头接耳一番之后,大部分都同意了蕴尉的提议。秋二听到这个提议,脸上不自觉地带上了欣喜的表情,虽然很快就收敛了,但是该看见的都没错漏。
方氏也在该看到的行列,登时有些着急,出声反对,不过反对被蕴尉驳回了,“少数服从多数,大部分人都同意了,夫人再反对不太好吧?”
真心站在方氏一派的自然不干,“你不过是秋三请来做见证的秀才,凭什么插言我秋府的事儿。”
“你秋府的事儿?”蕴尉笑了笑,“昨天之前还能说是你秋府的事儿,不过现在,我跟秋哥的关系,你们不知道么?”
众人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他们果然都知道了。蕴尉丝毫不在意,接着说,“说起来,你们这里有人已经出了五服了吧?‘一表三千里’没听过么,都出五服了还在这里装什么大瓣儿蒜?这门房怎么什么人都往里放?”
有几个人脸上挂不住,觉得蕴尉很无礼,出口讥讽蕴尉。蕴尉无辜地看看秋寒屿。秋寒屿安抚地拍拍蕴尉的手。
“小尉说的没错,自古出了五服就算两家人,我家的事,就不劳几位费心了。”蕴尉的话还有人能开口讥讽,但是秋寒屿作为秋府正经的嫡子,在没有产生新的家主前,说话还是有点分量的。
明面上看,出了五服的亲戚多半都是支持秋二的,方氏自然赞同这个提议,秋二的脸色有些难看,但是也没有反对,于是几个出了五服的客人就被剥夺了投票权。
方氏觉得这几个不能投票之后,己方占了便宜,遂不再反对蕴尉的提议。几个老头子逐一去写了自己选的家主的人选,折好交给捧着盒子婢女。等所有人都写完,蕴尉兴致勃勃地当着所有人的面开始唱票。
最终结果出乎方氏的预料,秋二的得票竟然比文瑄多了三票。这样的结果是方氏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她正待爆发,被蕴尉一个眼色制止了。
方氏想起昨天蕴尉跟她说的话,强压下怒火,准备看看他怎么拿回铺子。
蕴尉制止了方氏之后,转头看向秋寒屿。秋寒屿冲他点点头,他才放松地笑出来,“既然结果已经出来,那么我们就鼓掌恭喜秋二公子成为秋府的下一任家主。”
这样的结果让秋二得意洋洋,还起身对方氏、秋寒屿还有蕴尉道谢。方氏对秋二母子只有仇视,自然不会搭理他。秋寒屿对秋二也是新仇旧恨更不会搭理他,只有蕴尉笑眯眯地给秋二回礼,口道:“恭喜,恭喜。”
等道喜的人说的差不多,准备散了的时候,蕴尉把大家伙都拦住,“等等,这家主的事儿算是了了,还有些事儿需要大家伙继续给做个见证,也不烦劳大家再跑第二趟了,就今天说吧?”
一个方氏一派的老头子对于自己支持的嫡系没有当上家主这事儿耿耿于怀,对于提出投票方法的蕴尉更是恨不得咬两口出气,所以蕴尉一开口,老头就呛了回去,“说什么?说你迫不及待想嫁人,要请我们喝酒不成?”
第114章
“老伯想喝喜酒啊?不用急,到时候会请你的。不过这事儿跟我没关系,秋哥?”蕴尉此时的身份还不够能替方氏出头的分量,只能让秋寒屿出面。
“二哥接任家主,是大家推选,我并无异议。”秋寒屿一脸严肃,“但是家中的商铺是母亲的陪嫁,再由二哥打理不合适,请诸位做个见证,二哥尽快将铺子还给母亲。”
秋二费劲得到家主之位,为的就是名正言顺的得到商铺,怎么可能因为秋寒屿一句话就把铺子交出来?
“当年铺子已经过户到父亲名下,就是家主的资产,已经不算是大娘的陪嫁了!”秋二立刻反击。
“当年的契约书载明,父亲过世后,这些商铺资产必须由长兄继承,其后也必须由兄长的子孙继承,所以,这些资产理当归了文瑄和文瑞所有。”秋寒屿一本正经地说着瞎话。
“胡说,父亲岂会如此糊涂,写下如此契约。”秋二没有见过当年的契约书,不知道真相如何,心里有些着急。“当年立契约书的时候,你并未出生,你怎知契约书上写的什么?”
“我虽未出生,但是母亲在,我知道,自然是母亲告诉我的。”秋寒屿认真的样子,丝毫让人看不出,这些话并不是方氏告诉他的,而是蕴尉编的。
“如今没有契约书,大娘自然说什么都可以。”秋二虽然一直跟方氏不对付,但还是第一次在众人面前说方氏的不是。
“契约书我们都没有,但是有东西可以旁证我说的话。”秋寒屿看向几个老头。
刚刚跟蕴尉呛声的老头一听事情还有转机,立刻顺着秋寒屿树的杆儿往上爬,“三郎有什么旁证,自管拿出来就是。”
“旁证就是铺子的掌柜、管事儿。我已经派人把他们请过来了,他们应该知道自己的主子是谁。”秋寒屿一招手,所有商铺的掌柜、管事都被请了进来。
秋寒屿问了他们同样的问题,“你们可知道你们的主子是谁?”
所有商铺的掌柜、管事无一例外的都说了是秋二。听到这些回答,秋二又变得洋洋得意。
秋寒屿却摇摇头,“当年父亲虽然把铺子过到自己的名下,但是为了让母亲安心,铺子里用的依旧是母亲陪嫁过来的掌柜,而这些人的卖身契在父亲过世之前交到了兄长的手中,后来兄长交给了文瑄,此时这些卖身契正在我的手中。”
秋寒屿顿了顿,所有的掌柜、管事儿愀然变色。同时变了脸色的还有秋二,他已经想明白了,秋寒屿刚刚说的话没有一句是真的,可是有什么用呢?掌柜、管事儿们的卖身契都在他们手里。怪只怪他自己棋差一招,没能提前想到这些。
不过就此认输,秋二也是不甘心的,“这些卖身契说明不了什么……”
“话不是这样说啊!”呛声的老头抖抖胡子说,“你的铺子会用别人家的奴才来管么?肯定是用自己人啊!这么说这旁证也算是有力了。”
秋二心中暗恨,他看见过秋父手中有这些人的卖身契,秋父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东西,摆放都很随意,连带他也并不看重这几张卖身契,觉得只要把人笼络住了就好。他怎么就忘了,秋父不在意是因为卖身契在秋父手中,他以前可以不在意是因为秋父还活着,而现在,他的不在意让他得到了教训。
好在这个教训的代价并不惨烈,他早就有所准备,这个教训他还承受得起。想通了这点,秋二并不再纠缠,:“三爷爷所言甚是,既如此,就让这些掌柜、管事儿把账册、库房的钥匙都给大娘送过来……”
“等等!”秋寒屿突然出声,“商界行走多为男子,母亲寡居,不便与之往来,所以商铺我们并不打算收回,诸位若是有意,可出价竞拍。若是所有商铺可以一起买下,价钱还可以商量。”
秋寒屿话音一落,几个老头眼睛都亮了起来,蠢蠢欲动。“这些铺子可有□□间呢,都买下来,我可没那么多的银子,我就看好了东大街拐角的那间酒楼,那可是客源不断的旺铺,三千两,我拿下来吧。”
“你个老不休,那家铺子至少值四千两,你这么坑人家孩子,要脸不要?三郎,那铺子,我出四千五百两……”几个老头纷纷出价,为了一件铺子险些动起手来。
方氏在一旁看着脸都黑了,“不卖,我的铺子,我不买!”然后指着秋寒屿,“你个孽子,目光短浅的玩意儿……”
“夫人!”蕴尉从第一次出现就是温润如玉的形象,脸上长带着笑容,冷不丁板起脸大声呵斥竟然真的镇住了方氏。“夫人不想卖铺子,难道要自己打理么?您答应了什么,还记得么?”
将方氏堵的哑口无言之后,蕴尉收敛了怒容,对刚刚竞价的老头们说,“几位大叔,你们继续,价高者得啊。”
“八万两,所有的铺子我都要了。”不等他们继续出价,秋二抢先一步开口。
“十万两,都要现银。”秋寒屿冷冷地还价。
“不行,太少了,十年前我家的铺子就不止这个价!”方氏嫌少,大声反对,被蕴尉瞪了一眼,不甘不愿地把话咽了回去。
“成交!”秋二似乎怕秋寒屿反悔,痛快地开口答应。
秋寒屿点点头表示同意,然后看看蕴尉,似乎在询问他可还有话说。
蕴尉看看秋二,又看看方氏,道:“秋哥,有你这个嫡子在,二哥身为庶子做了家主,本来就惹人非议,咱们成了亲,就不好在府里住着了吧?米宝儿,豆宝儿年纪小要外出求学,只剩夫人自己……”蕴尉似乎犹豫了一下,“虽然夫人和二公子是有母子名分,但毕竟不是亲生,总是不太好。”
“祖宅必须由家主继承。”秋寒屿似乎也很为难。
“家主奉养嫡母也是应该的。”没有抢到铺子,老头们酸溜溜地说。
“不如让二公子另外再为夫人置备一座宅院吧?不过,这样会不会让别人说二公子当了家主,就把嫡母撵出家门啊?”蕴尉一脸担忧,似乎已经看到了秋二被人戳脊梁骨的样子。
“不会,只要宅院不比祖宅差就好。”秋寒屿很体贴地拍拍蕴尉的肩膀,安慰道。
蕴尉撇撇嘴,“你说的倒是容易,不说别的,县城里面有几座宅院能比得上秋府?”
“县城外倒是有地方,就是没有现成的宅院,不如二公子折了银子,让夫人按照自己的喜好自己建造。”呛声老头的提议让蕴尉在心里为他点了个赞,果然是神队友。
“也好,咱们找个牙行问问,这座宅子能值多少银子吧?”蕴尉一脸单纯地提议。
秋二黑着脸,“不用了,我出三万两让大娘选址建宅院。”找牙行估价?开什么玩笑?那会让人误会秋府已经衰败,要出卖祖屋了,那他以后的生意还怎么做?
“二公子果然敞亮!”蕴尉拍拍手,然后一脸腼腆地说:“既然夫人也不住在府里了,以后恐怕也不用二公子费心赡养,那这赡养费是不是应该算一算?”
秋二觉得自己从来没吃这么大的亏,事情发展到现在他不吃也不行了,“你说怎么算?”
“这事儿我说不合适,我和秋哥还没成亲呢!”蕴尉摆摆手,躲到了秋寒屿身后。
“分家吧,剩余的铺子归你,公中的财物平分。你、我、文瑄、文瑞,多分一份给母亲算是我们给母亲的养老银子。”秋寒屿平平淡淡地提议。
秋二咬着牙道,“好,诸位族老都在,咱们现在就写分家文书。”
“哎,这个不急,我们还有点私事儿,咱们另寻个良辰吉日再分家,诸位老伯吵了这么多日,终于有了结果,合该请诸位吃个酒,慰劳以下的。”蕴尉从秋寒屿身后探出头。
秋二几乎吐血,分家选什么良辰吉日,又不是要成亲!可是几个老头听了蕴尉的话,纷纷提出告辞。
送走了这一大伙老头,秋二红着眼珠子问,“说吧,你还有什么私事儿?”
“哦,这个私事儿跟秋二公子您没什么关系啦。”蕴尉拿着装着诸位掌柜、管事儿的卖身契的木匣子坐到方氏身边,“夫人,这是那些背主的奴仆的卖身契,您看这些人要怎么处理,是打杀了还是发卖出去?”
方氏拿过匣子,打开之后一张张翻看,“都是跟我出来的老人了,饶他们一命,找牙行来都拉出去发卖了吧,男的卖到苦力场,女的卖到勾栏院。”说道后面,方氏几乎咬碎了自己的一口牙,可见她嘴上说要饶这些人一命,实际上恨不得啖其肉,喝其血。
蕴尉看看门外,刚刚送人回来,他故意走在最后没有关上门,他们在客厅里说的话,等在门外的掌柜、管事儿肯定一字不漏的听进去了。“好嘞。秋哥,咱们派人去请牙行的人过来?”
第115章
秋寒屿还没表态,外面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告饶声,可惜他们遇到的偏执到骨子里的方氏,如何肯饶了他们。
掌柜、管事儿见向着方氏告饶没用,纷纷呼唤秋二,求秋二救命。秋二何等精明,换做别的人他根本不会趟这趟浑水,但是这些人一直跟着他。他手里握着他们的把柄,他们又岂会没有点保命的手段?
如果他笃定不理他们,他们挣个鱼死网破,他也讨不到好。而且,这些人手里都有些生意上的人脉,留着对他来说还有用。于是,秋二理理衣袖,努力做出和颜悦色的样子,“几个不听话的奴才,何必弄出去让外人笑话?大娘若是觉得碍眼,就将他们给我就是。”
屋里的此时除了侍奉的婢女和秋二,就剩了方氏、秋寒屿和蕴尉。三人一模一样的“你开什么玩笑”的表情看着秋二。
“夫人将他们发卖出去是为了让他们吃吃苦,好长记性,给了二公子你让他们继续享福么?”蕴尉只差问秋二“你484傻?”
“这样吧,这些奴才卖出去多少银子,我出双倍补贴大娘,如何?”秋二问。
“十倍。”这是言简意赅的秋哥。
秋二眼皮跳了跳,“三倍。”
“九倍。”
秋二运运气,“取中间,六倍,怎么样?”
“你都要?”蕴尉不确定地问。
“都要。”秋二想着买都买了,也不差那千八百两银子了,他总有办法让这些人把这些银子吐出来。
秋二的形象在蕴尉眼中瞬间高大起来,他对属下还真是没的说啊。就冲这唯一的有点,蕴尉也觉得自己该成全他,立刻豪迈地回答:“成交!”
等秋二出门一看,立刻傻了眼。院子里跪的满满当当的,有百十口子人。原来这些掌柜、管事儿跟着方氏这么多年大多都娶妻生子,儿子又娶妻生子,一个掌柜家里有个五六口子人都是小家口。
秋二刚刚说出的话外面都听见了,他此时也不能再反悔,只能忍痛又掏了万把两银子,把人都领走了。等他把人领走才知道,秋寒屿和蕴尉给他挖的坑并不简单。
所有这些人都是被军士搜过身,然后从家里扔出来的,他们身上别说值钱的东西,连一个铜子儿都没有。
在这个社会,奴仆也算是主人的资产,所以他们是没有权力拥有财物的。方氏既然要把人卖了,自然是光溜溜地卖掉,他们名下的资产收归自己。
秋二不明白?他当然明白,他只是气不过,要知道那些财物大部分都是他赏给这些人的!然而气不过也就这样了,他能做的只有梗着一口气,想办法先安顿这些人,然后筹银子把铺子名正言顺地划到自己名下。
秋寒屿和蕴尉对秋二的思想状态并不感兴趣,他们每天要做的除了吃饭睡觉就是买买买和数银子。期间他们还回了一次山上,将采买的婚礼用品送回山上,顺便给王铁根等人保平安、通报喜讯。
对于二人决定成婚这件事,王姜氏是不太满意的,但又有种终于定下来的感觉。王铁根劝她,“反正小尉有糖宝儿在,找个男人成婚又怎样?”
王姜氏不高兴地白了老伴儿一眼,“我不也没说啥么,我早想明白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给小尉相中个天仙,他自己看不中也没用,甭管男女,他自己看着喜欢就得了。你这个当爹的,赶紧给儿子张罗婚事吧,咱们现在在山上住着,这酒席应该怎么办,要请谁,你可要跟小尉商议好了。”
王姜氏撵走了老伴儿,就去寻丁大娘和秋思张罗一点女人家能做的活计。喜被啥的,因为搬家都是新做的,蕴尉的意思是直接用就行。王姜氏却不同意,说喜被的图样有讲究,要重新做。还有喜服,秋寒屿的意思是直接买现成的,秋思也没同意,觉得她们在山上住着都快闲出毛病了,没必要再花钱。
蕴尉和秋寒屿败给了两个女人,索性全都交给她们去折腾,反正他们买的红布和其他布匹足够多。爷们儿们都去商议喜宴的事儿。王铁根一条条说,丁大夫一条条补充,覃思还不时插两句,然后蕴尉和秋寒屿发现,其实没有他俩什么事儿了,他们只要在婚礼当天出席就行。
将婚礼的事儿交给山上的人去忙活,蕴尉和秋寒屿带着众人列的采买单子又下了山,因为他们终于想到了可以由他们亲自去做的事儿,去庙里合八字。
合八字的老和尚年纪很大了,眼睑上的皮肤松弛地已经将眼睛全部盖住,拿到写着两人生辰八字的红纸之后,开口就是:天作之合,百年难得一见的好姻缘。
蕴尉心想,可不是百年难得一见么,他跨了几百年来到这里,秋哥活了两辈子,两人才凑成对,有人找对象比他们俩更不容易么?
从庙里出来,蕴尉想到后世结婚都要去民政局领结婚证,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什么法律文书。
“成亲之后女方要入男方的族谱,只有在族谱上填上了记了名字,两人才算是正式成为夫妻。村长或族长就要去衙门上报,由衙门的文书记录下来。”说白了也是要婚姻登记,但是没有结婚证。
买齐了采买单子上要买的东西,蕴尉和秋寒屿留在山下实在无事,秋寒屿便提议让蕴尉回山上住几天。一来,他们成亲之后马上就要出发去西北,还不知道要多少日子才能回家,秋寒屿知道蕴尉跟王铁根夫妇亲近,想让他多陪陪二老和孩子们。二来,成亲前两人是不该见面的。这第三,秋寒屿还有些阴私的事情要去做,不想让蕴尉知道。
这第三条秋寒屿自然不会跟蕴尉说,只是前两条已经足够说服蕴尉了。秋寒屿将蕴尉送回山上,然后就回到山下的别院,将别院里和从掌柜、管事儿家里搜出来的值钱的东西分类整理,遇到合适的就给留下来成亲用,还给王姜氏选了两套金玉头面,秋思和丁大娘一人一套银头面,剩下的都拿出去换成白银,然后就坐等秋二将筹集的银两送来。
秋二真心着急,但是十几万两银子不是说有就有的,他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力量,花了大半月的时间才将将凑齐。
这天,秋二又把当日在场的老头们召集齐了,还请了衙门的人作证,将铺子过户的事儿砸实。从此,这些铺子跟方氏不再有半文钱的关系,它们以后都姓秋,是属于族长的资产。
对此,秋寒屿毫无异议,文书很快签好。在众人起身欲离开的时候,秋寒屿叫住了众人,“我秋氏在本地也算是比较有脸面的人家,有一个庶子出身的族长着实让人不齿,我提议将二哥过继到母亲名下,记为嫡子。”
秋寒屿的提议让众人都愣住。最震惊的莫过于秋二,庶子出身让他在外面交际的时候不知道多挨了多少耻笑,他想过许多办法来改变这个出身,然而秋父一死,他所有的希望都成了泡影。
惊喜来的太过突然,但是秋二好歹还有点理智,“你为什么要帮我?”
“自然是有条件的。”秋寒屿脸上没有表情,但是话说的很坦然,“文瑄和文瑞将来科举或者其他有需要族里协助的地方,你不能以任何名义为难他们。”
这个理由很冠冕堂皇,却也有些道理。秋寒屿将失怙的两个侄儿接到身边照料,感情必定不错,而且秋寒屿将于男子成亲,未来必定没有子嗣,或许会过继一个侄儿也未可知,所以此时帮侄儿们打算,似乎也说得过去。
秋二考虑了一会儿。其实,过了这么多年,嫡子的身份对他来说可有可无,有了算是锦上添花,没有也没什么太大的妨碍。然而,执着了多年,现在有人告诉他,只要点点头就能得到嫡子的身份,他如何能不心动?
结果没有意外,秋二同意了秋寒屿的提议。趁着该在的人都在,这事儿也就一起办了。作为当事人的方氏刚准备闹妖,秋寒屿就走到她身边低声问她:“可还想把铺子拿回来?”
铺子是方氏的软肋,听到秋寒屿这样说,将信将疑地看了秋寒屿一会儿,然后冷着脸没再说别的。虽然气氛不太热烈,但是结果没变。
完成了心愿,秋二拿着契书跟着衙门的人回到衙门,他要亲眼看着这些契书被记录在案才会放心。
秋二到衙门走这一遭不仅将事儿都办好还有一个意外的收获。他偶然听到衙门里的两个文书说起最近将要开始征兵。
这次征兵的范围非常大,凡家中有两个以上成丁的儿子的人家都必须有一人去服兵役。原本秋府将公中的资产分了的时候就言明了是要分家,如果真的分了家,秋二和秋寒屿各为一户,也就不再征兵的范围内,偏偏秋寒屿提议将秋二过继到方氏名下,俩人就成了嫡亲兄弟,重新变成了一个户……
第116章
秋二得知了这个消息,第一个想法不是,“坏了,我跟老三有一个人要去当兵。”而是,“太好了,终于有了能够名正言顺除掉秋三儿的办法了。”
秋二立刻回到家,找到他的亲娘商议这件事。其实,想法他已经有了,不过他缺乏实施的资金,他的钱几乎被秋寒屿掏空,这也是他迫切想要除掉秋寒屿的原因之一。他相信没有秋寒屿在,他要拿捏一个老女人和两个小娃娃易如反掌。到时候,拿出去的那些银子还要回到他的口袋。
秋二姨娘已经听说了儿子为了嫡子的身份不要亲娘,转而过继到方氏的名下,因此不仅否决了儿子的提议,还要将儿子撵出去。
“哎呦,我的亲娘啊!”秋二将所有的仆婢都撵出去,“娘啊,你听我跟你说。我现在是秋府的家主了,只要想办法除掉秋三儿,这府里的事儿就是我一言堂,我说娘您是爹明媒正娶的夫人,谁能说不是?说不好听的,娘您将来百年之后,我将您与爹合葬,吃后世子孙的香火供奉的就是您,她方氏就是个孤魂野鬼,算个屁!”
秋二的话显然打动了秋二姨娘,对儿子没有了刚才的疾言厉色,“你说的都是真的?”
“娘哎,那方氏看我处处不顺眼,恨不得吃我的肉,这些年都是娘您护着我,我就是个畜生也分得出亲疏远近,该跟谁亲近啊!”秋二只差对天发誓,不过这些话也足够了。
秋二姨娘还是相信自己儿子的,和缓了脸色,“你刚刚说什么?要怎么除掉秋三儿?”
秋二又把自己的计划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遍,秋二姨娘沉吟了一阵,起身将自己的首饰匣子拿了出来,“我身边的银子之前都拿给你了,还剩下些收拾,都是你爹送给我的……”
“娘,这事儿只要成了,不光首饰我给您拿回来,就是您之前给我的银子我也加倍给您送回来。”秋二保证。
秋二姨娘恋恋不舍地摸摸匣子,狠了狠心将匣子塞进儿子手里,“你可要记着你今日说过的话!”秋二又是一番表白发誓不提。拿到首饰之后,他立刻去兑换成了银票,拿着去了县衙。
等秋二从县衙出来不久,一个下值的衙役懒懒散散,晃晃悠悠地出了衙门往城外走去。如果蕴尉在,他一定会觉得此人面善,因为他正是第一次去蕴家收税的差役的领头人,他也是将被蕴秦槐花摸走的银子送回来的人。
原来秋寒屿早就买通了此人,让他留意秋二是否去过衙门,去了都办的什么事儿。除非必要,一般人没有愿意去衙门的,秋二一直也不曾在衙门出现过,但是今天一天,他就跑了两趟。尤其第二次,秋二去衙门办了什么事儿,衙役竟然打听不到,衙役觉得此事可能就是秋寒屿让他关注的事儿,所以在秋二离开之后,他就告假出了城来别院报信儿。
秋寒屿对衙役道了谢,又给他一个大荷包,才将人送走。送走了衙役,秋寒屿换了身衣服入城,然后去了酒楼点了一壶酒几道小菜消磨了一下午的时间,入夜之后从衙门的后门拜访了县太爷和他的师爷。
“三公子来的正好,本官刚刚正在跟师爷说,要去跟你言语一声。咱们书房里面说话。”县太爷原本在任满前找了关系要调到西北的茂凉县做父母官。因为茂凉县设有互市,许多从波斯、大石过来的商人都会在此贸易,所以历任此地的父母官腰包都是鼓鼓的。
县太爷对这个肥缺很满意,一心等着任满就去茂凉上任,结果秋寒屿告发蕴秦槐花纵火,当年县太爷的考评只得了良好,没走成。原本县太爷心里是应该记恨秋寒屿的,可是秋寒屿给他透露了一些消息,让县太爷将信将疑,如今征兵的命令下来,县太爷作为官场中人只要稍做打听,哪里还能不知道西北的局势。
县太爷暗道好险,心里也不知不觉对救了他一命的秋寒屿有了好感。三人进了书房,县太爷给师爷使了个眼色,师爷便主动开口道:“头晌的时候,不知道你家兄长从哪儿得到消息,带着东西过来询问征兵的事儿。此次征兵的数量很大,家中有两子便要有一子入伍。你家分家后可以当做两个户,可是你家兄长过继到令堂名下就要合户,原本我们都以为你家兄长来送礼是要暂缓合户的事儿,谁知你家兄长却要加紧办理,并且已经同意你家出人服役……”
师爷顿住没有往下说,但凡是有脑子的都猜得到,秋二说的服役的人一定不会是自己。
秋寒屿点点头,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师爷见秋寒屿不说话,看了县太爷一眼,得到许可之后就将两人商议的事儿说了,“三公子,我们老爷虽然收了你兄长的礼物,但是这事儿还有可为,老爷已经吩咐我暂缓这件事,等征兵过去之后再为你们兄弟合户。”
秋寒屿站起身对县太爷和师爷施礼,“多谢大人和师爷的好意,希望大人能按照我家兄长的意思为我们兄弟合户。兄长作为秋府的家主,说出去的诺言就必然要兑现,既然兄长说秋府会出人服兵役,那就一定会出人,大人不必忧心。秋某此次过来叨扰大人,并不是为了这件事。而是因为秋某要成亲了。”
“成亲?”县太爷有些不明白秋寒屿成亲为什么要特意来县衙告诉他。还是师爷脑袋转得快,“恭喜恭喜,三公子可是来送喜帖的?”
“喜帖还在准备中,改日必定为秋某一定亲自为大人和师爷送来。还请大人和师爷届时一定要去喝杯喜酒。”想到即将与蕴尉成亲,秋寒屿的脸色和缓了不少。
但是,这下师爷也不明白了。“三公子,此来是……”
“还未跟大人禀告,秋某的伴侣是本县廪生,蕴尉蕴秀才。原本是打算成亲之后,秋某将户籍迁入蕴家,如今还请大人帮个小忙……”秋寒屿说着从衣襟里面掏出一沓银票。
县太爷和师爷在官场这么多年,早已经变成人精,秋寒屿只稍稍提了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三公子这是做什么,你的意思,本官明白了,此事不过举手之劳,就冲三公子对本官的活命之恩,这事儿本官也会帮你办了。”
“大人言重,活命之恩秋某不敢当,是大人福星高照,得以躲避劫难。秋某这点钱财大人也看不到眼里,只是麻烦衙门的诸位做些额外的事儿,秋某过意不去,烦请大人帮忙打点一番。”秋寒屿的话说的谦卑,但是神态自若,并没有卑躬屈膝,让县太爷对他又高看一眼,深觉此人会办事。
“既然你这样说,那这些东西……,师爷,你就代下面人收下吧,嘱咐他们把事儿办漂亮了。”县太爷抬抬手让师爷接过银票。至于这些钱是不是真的给了下面人,大概只有县太爷和师爷两人知道了。
师爷接过银票,感觉了分量,满意地对秋寒屿露出笑容,“我就代替下面的小子们谢谢三公子的慷慨啦。”
“有劳!”秋寒屿对师爷略施一礼,然后向县太爷告辞离开。
师爷亲自将秋寒屿送出衙门,回到书房对县太爷回禀。
“老钱,你说这秋三提前知不知道秋二要陷害他?”县太爷坐在椅子里皱眉思索。
“大人,我觉得这事儿秋三儿办的高明,而高明之处就在于这个局是活的。”师爷眼珠子转了转,“秋三肯定是听说了秋二来过县衙,他知不知道秋二的用意都无所谓,他直接问大人就是,如果秋二是心存善意,想必秋三也会主动提出作为出嫁方将户籍迁走,只不过是在征兵名册确定之前。可惜,秋二心术不正,身为庶子能当上家主还不是因为兄弟的退让?他非但不知感恩,还要心存害人之心,我若是秋三,我也要整治他。征兵的名册确定,秋府出一人,等拉人的时候秋三儿已经是蕴家的人,秋府能出的不就只剩了他秋二?”
县太爷点点头又摇摇头,“这个局是活的没错,不过,你别忘了,让秋二过继到嫡母名下这事儿是谁提出来的。秋二和秋三兄弟不和的事儿满城尽知。我猜秋三早就知道了要征兵的事儿,所以给秋二设了这个局,如果秋二还有一丝良心,秋三没准儿会放他一马。但是显然秋二的一举一动都在秋三的预料之中。”
师爷边听边点头,觉得县太爷的分析比他有道理多了,不过,“大人,秋三曾经提醒你我此去茂凉任职是祸非福,不知道大人还记不记得,那时候咱们刚刚疏通了关系没多久,去茂凉的事儿尚未十拿九稳,我从未对任何不相干的人提起此事,就连我家婆娘都不知道,大人……”
“我也没对任何人说……”县太爷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第117章
他们谁都没说,秋三是怎么知道的?还有这次,秋三设局明显在县衙接到府衙的文书之前。“你的意思是,秋三背后有人?”
师爷摇摇头,“有没有人不重要,重要的是秋三这人并非池中之物。不怕大人笑话,秋三面无表情瞪着我的时候,我连大气都不会喘了呢。”
县太爷毕竟是正儿八经的官员,秋寒屿一介布衣还不能给他脸色看,所以对于师爷的话他的感受并不太深,不过,这不妨碍他想与秋寒屿交好,“他说的事儿,你盯着下面给办好,至于秋二,既然他一片拳拳爱国之心,那就成全他吧。”
“是。”师爷领命。
再说秋寒屿出了县衙之后,心突然放开了许多,多年未曾有进境的功法瓶颈也松了许多。秋寒屿不敢耽搁,找了一个最近的客栈,包了一间上房开始运转修炼。
一夜安稳,天亮之后,客栈里的众人陆续出门,秋寒屿也收了功法。这次顿悟让他在功法上又精进了一层,此去西北他的把握又大了一些。
心情不错的秋寒屿出了客栈,直奔书社。师爷提醒了他,他们成亲还没准备喜帖呢!
秋寒屿将各种喜帖的样式都要了一份,准备上山让蕴尉选。等他回到山上,发现这事儿蕴尉已经在办了。米宝儿和豆宝儿的夫子被拉了过来帮忙,两人一个写,一个画,已经弄好一大摞。
秋寒屿翻了翻,这喜帖上的画作精致,字儿也写的漂亮,但是,每一份喜帖都不一样。
蕴尉看到秋寒屿在翻看喜帖,“怎么样?不错吧?我要求的。这么多喜帖,难得夫子能画的都不重样。咱们成亲必须来点不一样的!”
秋寒屿点点头,“你喜欢就好。我跟叔已经商议过,成亲的时候两边请客。一边在县城的如意楼,要送请帖客人的就安排在那里。一边设流水席,村里想要沾沾喜气的人可以在这边。”
“嗯,安排的不错,咱们俩多跑跑没关系,要是把两边的人放在一起,怕是都不自在。”蕴尉对秋寒屿的安排很理解。
“还有一件事,喜帖写好了要给县太爷和师爷送一份。”秋寒屿等蕴尉应了才继续说,“顺便把我的户籍迁入蕴家。”
“好……”“吧嗒~”毛笔掉落的声音与蕴尉应答的声音同时响起,“夫子怎么了?”
“没,没事儿,只是有点……受惊吓……”夫子犹豫了一小下下还是说了实话。
“受惊吓?怎么了?看到老鼠了?”蕴尉说着就四下地查看起来,这件屋子是书房,可不能让老鼠把他的书都啃了。
“不是,是你们……。”这些日子相处,夫子也发现了蕴尉有些不通俗务,索性直白地说:“两个男子成婚说来是不讲究嫁娶的,但是,通常会把迁移户籍的那一方当做是出嫁的一方。我没想到你们……”
“夫子!这可是你不对了哟!”蕴尉伸出右手的食指在夫子面前摆一摆,“凡事怎么可以看表面?你应该透过现象看本质!”
夫子辩解道:“秋公子高壮有力,武艺非凡,而蕴秀才你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谁是嫁人的不是一目了然么!”
“你这是人身攻击,还能不能愉快地做朋友了?”蕴尉撸撸袖子还要再战却被秋寒屿拉住。
“夫子说的没错,我不是嫁人的一方,我是倒插门。”秋寒屿的话一出口,蕴尉和夫子都呆住了。
“秋哥,没想到你也会说冷笑话。”蕴尉还干笑两声,示意自己很捧场。
秋寒屿忍不住将人扯了过来,然而不等他做什么,在桌边画画的夫子立刻倒退几步,“那个,你们似乎有事儿,我,我先回去想想图样,明天咱们再继续画。”
夫子说完,也不等蕴尉答应就蹭蹭蹭跑出了书房。蕴尉见夫子出去还不忘帮他们关好门,索性靠在秋寒屿的怀里。“婚礼的事儿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不过我还没跟爹娘说,咱们成亲之后很快要离开的事儿。”
“迟早要说的。”秋寒屿将人抱在怀里,觉得心里很平静。
“我知道,可是看到大家都这么高兴,我就说不出口。要是爹娘知道了肯定会不高兴,咱们的好日子,我不想让爹娘扫兴。而且咱们一成亲就把孩子们撇下,自己出去逍遥快活,怎么听怎么不孝啊。”蕴尉闷闷地说。
秋寒屿的手在蕴尉后背上轻轻摩挲,“要我来说么?”
蕴尉从秋寒屿怀中抬起头,“还是算了,我来说吧,不过我想等咱们成了亲,你觉得呢?”
“你决定就好……”秋寒屿低下头含住蕴尉的唇瓣,舔吻,吮吸。
蕴尉被秋寒屿亲吻的有些腿软。秋哥接吻的技术越来越好了,让他忍不住腿软,腰软……然后理智离蕴尉越来越远,再然后他猛然被推开。
蕴尉被惊醒,才发现自己脖颈下的扣子已经被打开,耳后,侧颈,喉咙一直往下都有潮湿的感觉。蕴尉的脸爆红,如果不是秋哥突然推开他,他们的第一次大概就要在书房里了。
庆幸的同时,蕴尉又有点失望,自己都这么沉溺了,秋哥还有离职推开自己,难道他对秋哥的吸引力还不够?
“别想太多,还有几日咱们就要成亲了。”秋寒屿这话说的不清不楚,听在蕴尉的耳朵里好像是说他太过急||色一般。
“我没想什么!”蕴尉狡辩,接下来就是他列举各种事例说明他并没有想不该想的东西,而秋寒屿只是含笑听着。那样子苏的蕴尉不要不要的。
秋寒屿选的日子本来就近,处理了秋府的事情之后就不剩几天。秋寒屿和蕴尉看最近的局势还算稳定,县城里还没有接到要开战的消息,两人就商议着让大家下山住两天等婚礼的到来。毕竟喜宴是在山下,很多事在山上并不方便做。
因为各种繁琐的事情牵扯精力,蕴尉对要成亲这件事并没有太多感觉,直到秋寒屿被王姜氏撵回别院,“你们还有三日就要成亲了,不论男女成婚还是男男成婚,这三天都不能见面,图个吉利,你赶紧回你的别院去,有啥事儿让覃思跑跑腿。”
没了秋寒屿在身边,蕴尉变得坐卧不安,他这是要成亲了?两辈子加起来还是头一遭啊!也不知道他的父母,不管是前世的父母还是今生的生身父母知不知道,如果知道会不会责怪他找了个男人做伴侣。
“爸妈,爹娘,对不起,我是真的喜欢秋哥,后半辈子只想跟他一起过,希望你们在天之灵能够谅解。”蕴尉睡不着就在院子里看着天上的月亮默默祝祷。
天上没有突然降下来个雷劈死他,也没有一个人入梦告诉他不可以,蕴尉就当四位老人家都同意了,心里好过了不少,不过三天的时间仍然让他难熬。
好容易到了正日子,蕴尉早早就被王姜氏挖了起来,要他沐浴更衣。
蕴尉心里紧张,直到半夜才睡着,此时正困倦地厉害,“娘,这还早吧?洗个澡,换身衣服,梳梳头,撑死半个时辰就足够了,让我再多睡会儿……”
王姜氏心疼儿子,看到他说着话都能睡过去,就放任他又睡了小半个时辰,“儿啊,快起吧,再不起天都要亮了,学正大人已经到了,你赶紧地啊!”
王姜氏急的像是地上窜了火,敲门也变成了拍门。蕴尉也知道今天的日子耽误不得,只好爬了起来,“娘,我起了,这就去洗漱!”
蕴尉起来的时候,沐浴要用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学正大人林溥正站在浴桶旁边看着他笑,“来吧,新郎官,今天你最大,让本官伺候你沐浴更衣。”
通过一段日子的接触,蕴尉和林大人的交情已经匪浅,听到他这样说,蕴尉撇撇嘴,“哪敢劳动大人你,学生自己搓搓就行。”
“你就别矫情了,难道要让我那不成器的弟弟来帮你?”林溥正笑着去拉扯蕴尉的衣服。
因为这是习俗的一环,蕴尉不好推辞,也就半推半就地让林溥正脱了上衣,底下死活不让林溥正动了。“可别说你弟弟,我这可是为了你们兄弟的人身安全着想,要是让秋哥知道你们扒了我的衣服,打断你们胳膊都是轻的,秋哥的功夫你是知道的!”
想想秋寒屿的武力值和他对蕴尉的重视程度,林溥正觉得蕴尉的话并没有太多夸张成分,为了自身安全,他乖乖地背过身去,“行行行,你是大爷,你自己来,好了喊我一声。”
蕴尉并没有喊他,是林大人听到水声之后自己转过来的。他帮蕴尉洗了头发,换了衣服,又掏出一个红色的木匣子。
盒子一拿出来,蕴尉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是什么?”
“粉匣。”林大人笑眯眯地看着蕴尉,回答他的同时把匣子打开。
一股浓重的粉脂味扑面而来,蕴尉看着匣子中那比面粉还要白三分的粉末状事物,一脸严肃地对林大人说:“大人若是喜欢可以自便,我就不需要了!”
第118章
牛不喝水强按头是不行的,林大人着急了,“这可是有讲究的,你怎么能不用呢?”
“你别欺负我念书少,我可没听说过谁家成亲,新郎官抹粉的!有啥讲究你说说看!”蕴尉一腿三步远,始终不让林溥正近身。
王姜氏在外面等急了,“你俩到底还要多久啊?时辰差不多了,该出发了啊!”
得,这下真有讲究也来不及了。林溥正只得帮蕴尉束起头发,整理了衣服,觉得差不多了才敞开门。
蕴尉的样子并没有修饰太多,主要就是换了件大红色的喜服,却让整个人精神,亮眼了不少,让门外等着的人都看呆了片刻。
“哥,我不想当伴郎了,我想抢婚……”林家老二呆呆看着蕴尉,他对蕴小秀才一直有想法,但是从来没有过长长久久的打算,在得知蕴尉和秋寒屿要成婚的时候还暗自嗤笑他们将要在一棵树上吊死,然而看到今日春光满面的蕴尉,他忽然觉得如果是这样一个人,他也愿意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林溥正上前一步,朝着弟弟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不想当伴郎是吧?门外头多少青年才俊抢着想当呢!不想当就算了,想挨揍别拖上我!还抢婚,就你这小身板,你抢个试试,保证就是娘来了,也认不出你!上次的教训还不够是吧?黄连还剩下不少,待会儿就让人熬好了给你送来!”
“哥,哥,你是我亲哥,我不就说说么……”林二怕兄长再数落他,连忙道:“时间到了,蕴小秀才,咱们赶紧吧,让秋三少等着就不好了!”说着就引着蕴尉出门上马。
蕴尉今日骑的是骓宝儿,原本秋寒屿给蕴尉预备的是另一匹汗血马,然而那马儿太过高冷,蕴尉表示自己驾驭不了。其实是马儿不如骓宝儿会认人,秋寒屿成亲的路上出岔子,只好自己骑汗血马,让蕴尉骑骓宝儿。
骓宝儿驮着蕴尉入城已经很多次了,闭着眼睛也能走,不知道是不是它第一次承担迎亲的任务,有些紧张和兴奋,蕴尉觉得这一路上,骓宝儿跑起来都是带小跳的,轻盈地不得了。
入城的路经过别院,蕴尉和秋寒屿早就商议好了,因为他们两人都是男人不存在谁迎娶谁的问题,两人就谁都不迎亲,蕴尉入城时路过别院,秋寒屿带着自己的伴郎和其他人并入蕴尉带的队伍就好。
秋寒屿一早就在别院门口等着,远远地看到蕴尉带着走过来,立刻催马迎了上去,到了蕴尉身边与他并骑前行。
三天没有看到秋寒屿,乍一见装扮一新的爱人,蕴尉忍不住红了脸颊,露出灿烂的笑容招呼,“秋哥!”
“嗯,小尉今天真好看。”秋寒屿侧身在蕴尉的耳边说。
蕴尉的脸更红,对秋寒屿说:“秋哥也很好看。”
“喂喂,你俩今天就成亲了,有必要当着这么多人说悄悄话么?”林二身为蕴尉的伴郎,骑马跟在蕴尉的身后,痴汉似的看着蕴尉的背影,冷不丁眼前多了一个红色的身影,与他的小秀才举止亲昵,他心里酸溜溜的,酸话不经大脑就说了出来。
蕴尉和秋寒屿同时回头瞪了他一眼,蕴尉毫不客气地说:“就你话多!要不是看在你哥的面子上,我才不用你当伴郎,你看看秋哥的伴郎……”
蕴尉说着就去看秋寒屿身后的伴郎,然后忘了他后面要说什么。秋寒屿的伴郎蕴尉并不认识,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一脸络腮胡子,以致于看不清他的五官是什么样子,一身喜庆的红衣也遮掩不了他身上的煞气,再看他身后跟着的一队人,身材虽然比不上他,但也是个个精壮结实,身带煞气。
几乎是立刻,蕴尉就感觉到了这一队人并不是普通人,因为现在骑马走在路上,并不方便讨论,蕴尉只是含蓄地问秋寒屿:“这位大哥可是前些日子帮忙的人。”
前些日子帮忙,只有一件,那就是处理秋府那群背主的掌柜、管事儿。秋寒屿点点头,“是他们,因为日子近,我就留他们喝杯喜酒。”
“应该的!”蕴尉不知道秋寒屿从哪里找来这群人,但是只要秋哥相信他们,他就无条件相信。而且,就他观察所得,这群人行进时候步伐整齐,目不斜视,很有纪律性。应该不是匪类,而是兵士。
想到一群上阵杀敌的兵将来帮他们抓几个小掌柜,小管事儿,蕴尉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回头对汉子笑笑,“前几日多谢大哥和诸位兄弟帮忙,今日一定要多喝两杯。”
骑在马上担任伴郎的汉子没说话,只是冲蕴尉点点头。
汉子面无表情一脸冷酷的样子让蕴尉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两眼惹得某人不太高兴,驱马靠近蕴尉身边,拉住他的一只手,“今天是咱们的好日子,你这样盯着别人看……”
蕴尉红了脸,“你吃什么飞醋,我只是第一次见到大哥,认认人而已。”
“今天过完,他就该叫你哥夫了。”秋寒屿很不高兴蕴尉叫别人“哥”。
“咳咳!你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蕴尉被呛了一下,咳嗽完了才抓住秋寒屿话中的重点,“你的意思是,他年纪比你还小?”
秋寒屿点点头,蕴尉难以置信地看看秋寒屿又看看他身后的汉子,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他长得可够着急的!”
蕴尉以为这话只有他跟秋寒屿听到,实际上跟在后面的汉子因为习武耳力比一般人好很多,蕴尉的话一字不漏地落入他的耳中,顿时黑了脸。
其实,蕴尉还好,起码他还知道压低声音,跟秋寒屿说“悄悄话”,跟在他们后面的林二听闻汉子比秋寒屿年纪还要小些,立刻惊呼,“你入伍的时候谎报年纪了吧?”
汉子黑着脸瞪了林二一眼。蕴尉就没这么客气了,“你个林二货,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了,有你哥在,你不说话也没人能把你当哑巴买了。”
因为水榭的事儿,蕴尉对林二没啥好印象,但是学正大人帮他良多,正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学正大人费尽心思帮两人和解,这次更是豁出脸皮去求蕴尉让林二当伴郎。
蕴尉不好驳学正大人的面子,也想着冤家宜解不宜结,这才答应了学正大人的请求。不过他也跟学正大人说了,要是林二做的不好,他是不会留情面的。
可能从心底就对林二没有好印象,只要林二出现在他眼前,他就觉得碍眼,林二一开口,他就忍不住想刺儿两句。当然这次蕴尉开口实际是想帮他,这汉子看样子就知道不好惹,他还乱说话,到时候被揍了蕴尉不好跟林大人交代。
林二被蕴尉数落,立刻蔫儿了,悻悻地跟在后面,后面的路程没有再出声。当然也是因为他们很快就入了城,到了酒楼。
两人再酒楼稍做休息,等着吉时到来。这颇具现代气息的行程当然是蕴尉想出来的。因为秋府现在的家主是秋二,祖宅是秋二的,而且秋寒屿迁出了户籍算是出嫁子,再在秋府或者别院拜堂不合适。而蕴尉的家早就被蕴秦槐花一把火烧了。
王铁根是不介意蕴尉在王家村拜堂,然而这样一来就代表是王家出钱财给蕴尉娶媳妇。虽然老两口手里的钱基本都是蕴尉孝敬的,但蕴尉不想王铁根夫妇被人笑话,说他们掏心掏肺,费力费钱给别人家娶媳妇。
蕴尉想到后世都是在酒店行礼,索性仿照着来。他这一创举不仅在这小县城,就是在整个王朝怕也是独一份。仅仅几天的时间,县城里几乎人人都知道了有两个男人要在酒楼里拜堂成亲,还没到吉时酒楼所在的街道就被围住了,蕴尉和秋寒屿险些进不去酒楼。
最后还是秋寒屿的伴郎给力,一挥手,他身后跟着的充当送亲人的队伍呼啦就冲了上去,生生给两位新郎挤出一条路,让两人能顺利到达酒楼。后来这队人还三进三出,把王铁根夫妇和几位重要的客人迎了进来,这才没耽误了吉时。
司仪的声音想起来的时候,门外看热闹的人群一阵涌动,然后一个衣衫华丽却略微凌乱的人在两个家丁护送下挤进酒楼,“等等!三弟,你今日大喜,连兄弟都不请,拜高堂也拜不相干的人,这么做不合适吧?”
众人脸上的笑容都僵住,回头看向来人。看到来人,蕴尉实在忍不住,只能低下头,背着人翻了个白眼。今日拜高堂,上座的是王铁根夫妇,另外还设了一个供桌,摆着四块牌位,两块是原身父母的,另两块蒙着红绸,所有人都不知道上面的人是谁,只有秋寒屿和蕴尉知道,这是蕴尉后世父母的牌位。
这么一看,除了一位新郎是秋家的,还真是跟秋家没有半文钱关系了。不过秋府一个庶子当上家主的事儿前一阵子闹得沸沸扬扬,在场多半的人都清楚,没见连拜堂这么重要的事儿都是在酒楼里么。
第119章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此时都瞪起眼,兴致勃勃地准备看兄弟阋墙的戏码,真正关心两个新郎官的人脸上都露出了担忧的表情。
林二跟着学正大人到县城来没多少日子,可他是个玩家,县城里有点脸面的人他几乎都认得,自然也不会漏了秋府二公子,现在的当家人。林二觉得自己虽然好色没下限,但若是论心术不正,做事不择手段,他自认是比不过秋二的。
现下这个场合蕴尉和秋寒屿是不好开口撵人的,而秋寒屿的伴郎根本不认识秋二,此时站在秋寒屿身边一动不动地当柱子。林二悄悄移动到秋寒屿伴郎的身边,“兄弟,这人是来闹场的,借你手下的兄弟用用,把人拖出去吧?”
汉子瞥了林二一眼,道:“今日大喜,来者是客!”转而对身后待命的几个汉子一个眼色,“请客人入席。”
两个汉字一颔首,立刻来到秋二面前,“客人,吉时已到,请入席!”
秋二不负众望,还真是来闹场子的,可是他没想到秋寒屿不仅没跟他说一个字,连个正眼都没给他。如果只是这样,秋二根本不会退缩,正好有理由大闹一场,然而这一切的前提是他左右不要站着两个孔武有力的大汉。
秋二掂量了一下自己的武力值,觉得好汉不吃眼前亏,让他们成婚也好,刚刚经历了人生最大的喜事,转而就生离死别,真是听听就让人觉得爽快。
在一旁暗爽的秋二不知道他不怀好意的样子已经落入有心人的眼里,在主桌坐着的县令大人对身边的师爷说,“前些日子送来的那份公文似乎挺急的,明日,不,今日喝完喜酒就回去吩咐一声,赶紧行动起来吧。”
师爷点头,“大人放心,我已经吩咐过了,明天一早,准保开始动作。”
县令大人满意了,转身开始看中央的两位新郎官拜堂。接下来的拜堂很顺利,拜堂之后是敬酒。
两位新郎邀请的亲友并不多,多在王家村吃流水席,这边请的都是像是县令师爷这类场面上的人和蕴尉的同窗之类的人,他们都是极为矜持并不会豁出面子来闹的,偶尔有人要新郎多喝两杯,伴郎挡酒的作用就显示出来了,秋寒屿的伴郎来者不拒,说喝多少就喝多少。
就这么干脆地敬了一桌又一桌,很快就到了秋二这一桌,新郎官喝了酒,秋二刚要开口,林二抢先一步,“这不是秋二哥么?嫡亲的兄弟成亲,你怎么不去帮忙招呼客人,反而坐在这里当客人了?给礼金了?哎,那谁,把随礼的单子拿过来!”
一个酒楼的小伙计蹬蹬跑过来,将记录礼金的簿子递给林二。林二翻了两页,眼睛一亮,“哟,最大的这笔,数够吉利的,六万六千六百六十六两六钱,六六大顺,秋二哥好大手笔呀,咦?不对啊,这名字怎么不是秋二哥您啊?”
秋二进门就说了一句话就被两个汉子请到酒席上坐下,还一边站一个看着他,他哪里能□□去交礼金?更何况他根本没打算交这钱。“三弟交的朋友都是位高权重,我不过是一个商贾,哪有那么多的钱财。”
“话不是这么说,在本县谁不知道秋府富有,秋二哥是秋府现在的当家人,手底下管理那么多铺子,兄弟成亲怎么也不能太过寒酸不是?”秋二的话深得蕴尉的心。让他的在蕴尉心中的印象值涨了五分。
秋二是不想给钱的,但正如林二说的,这么多人看着,好多还是他正在做生意的人,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跌份,可是在被蕴尉和秋寒屿联手盘剥之后,他是打死也拿不出六万多两银子了,只能咬牙死撑,“我们兄弟之间谈钱就生分了,我已经给三弟预备了礼物,应该就要送到了。”
“多谢二哥,兄弟之间,不必外道,礼物二哥自己收着就好。”说完,秋寒屿拦着蕴尉的腰离开,不管秋二在他们身后怎么咬牙切齿。
敬过酒,宴席差不多就到了后半场,像是县令和师爷这种自持身份的已经提前离场了,关系一般的吃饱喝足也陆陆续续离开。
送走了客人,两位新郎官又马不停蹄地赶回王家村。蕴尉和秋寒屿请人在村里的晒谷场也摆了酒席,作为主人家总要露面表示一下。
等送走客人,蕴尉又请做席面的大师傅加了两桌,请了帮忙的朋友。等两人可以入洞房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原本按照古人的婚礼习俗,拜堂是在晚上的,亲友们吃过酒席还要来闹洞房,然而被蕴尉这么乱七八糟一改,能来闹洞房的只有今日充当伴郎的小伙伴们了。
可惜,秋寒屿的伴郎是个冷酷性子,看着他们喝了合卺酒就带着自己的小伙伴退散了。林二倒是想闹洞房,他恨不得秋寒屿洞房不了,自己以身代之,如果他还能从桌子底下爬出来的话。
没有了闲杂人等,蕴尉就坐在炕沿的姿势直接躺倒,这一整天下来可真是累死他了。
蕴尉昨晚没有睡好,今日又忙碌了一整天,除了骑马的时候基本都没能坐下歇歇,此时已经昏昏欲睡。所以,他在感觉到身边多了个人的时候他也没动。
房间里的人只有秋哥,他们已经一个炕上睡了几年。对于秋寒屿,蕴尉是提不起一丝丝防备的。
等他被秋寒屿以身覆住,含住唇瓣亲吻的时候,蕴尉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他跟秋寒屿成亲了,而现在正是专属于他们俩的小登科——洞房花烛夜。
蕴尉不自觉地绷紧身体,秋寒屿放开蕴尉的唇舌,转而含吮他的耳朵,“小尉,是我,放松……”
蕴尉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秋哥……”
“我在,放松,小尉……”
“秋哥……”蕴尉抬手搂住秋寒屿,抓紧他身后的衣服。
“小尉,给我,给我,好不好?”秋寒屿在蕴尉颈侧动脉的位置来回□□。
蕴尉只觉得一股麻痒的感觉从下腹升腾而起,蔓延到全身,让四肢变得无力。这感觉有点点难受,却有让人忍不住想要再次体验,去寻找那麻痒的源头。
“秋哥……”蕴尉现在已经无法思考了,他只能本能地呼唤着身上给予他这特殊感官体验的人,胸膛不自觉地挺起,以期更靠近那个人。
秋寒屿被蕴尉的动作取悦,一边亲吻着蕴尉的唇瓣,一边悄悄地解开了喜服上的扣子。等了这么久,忍了这么久,这个人就要属于他了呢。
只要一想到这件事,秋寒屿就觉得下腹涨的发疼。迫不及待地将两人的衣服扯开,甩出去,肌肤相亲,两人不约而同地发出满足地喟叹。
“秋哥,别看……”因为屋里点着小儿手臂粗细的龙凤烛,亮堂的很,蕴尉忽然觉得有些害羞,细瘦的胳膊抬起来遮挡住自己的脸。
秋寒屿拉了拉蕴尉的胳膊,蕴尉捂得死紧,秋寒屿舍不得勉强他,伸手扯过被子遮住两人,“没有光了。”
蕴尉果然放开了许多,抬起头主动应和秋寒屿的亲吻。*一刻值千金,接下来就是大半夜的被翻红浪。
后来因为蕴尉体力不支,昏睡过去,秋寒屿才恋恋不舍地退出了他的身体,为他清理身上的痕迹。
做好了善后工作,秋寒屿重新躺在蕴尉身边,直勾勾地看着他的睡颜。不知道多久,秋寒屿忽然抬头。
屋子里点的龙凤拉住中的一支已经快要烧完,最后的火苗扑簌扑簌两下忽然灭了,秋寒屿没有多想,手指隔空一弹,另一只还烧的好好的拉住“噗”一声一起灭了。
这龙凤蜡烛代表着成亲的两个人,哪一支先灭掉就代表谁先离世。秋寒屿还记得蕴尉说过,如果死亡降临,他希望两人仍能在一起,所以刚刚他没有多想,就弹灭了另一支蜡烛。
他的小尉除了能说会道,走路久了都会累,黄泉路据说森冷可怕,他怎么舍得小尉独自走过。
屋子里没有了龙凤蜡烛的光亮,变得阴暗起来,秋寒屿抱紧怀里的人,亲吻他的额头。只要这个人还在他的怀里,就连死亡他都可以微笑迎接,不过是黑暗又如何?
两人相拥而眠,身体无比契合,不留一丝缝隙。
第二天,蕴尉起得很晚。他醒来的时候,就看到秋寒屿眼含笑意地看着他,不知道已经醒了多久。
“秋哥早……”蕴尉原本想翻个身继续睡,却被自己沙哑的声音吓得清醒过来,然后想到了昨晚两人在被子里的疯狂,脸立刻红的好像他们盖得被面儿。
“小尉早。”秋寒屿笑笑,探过头来在蕴尉的唇瓣上落下一个亲吻。
蕴尉害羞地缩缩脖子,脸几乎缩进了被子里。秋寒屿脸上的笑意更大了,大手一撩,掀开被子下炕倒了一杯水过来。
第120章
“大家昨日睡得都晚,估计现在还没起,没有热水,你先喝点润润喉咙,待会儿再给你泡茶。”秋寒屿没让蕴尉动手,直接把茶碗送到了蕴尉的唇边。
蕴尉目不斜视,紧紧盯着秋寒屿手中的茶碗,喝的务必专心。直到一杯茶见了底,他才松嘴。
秋寒屿用空着的手抹掉蕴尉唇瓣上的水渍,“这么渴么?”
“嗯?还好。”蕴尉垂下眼睑,盯着背面上的绣花。他才不会说他是不好意思看到秋哥的果体呢。
秋寒屿转身把茶杯放回桌上,蕴尉忍不住抬头眼神追着秋寒屿而去。
秋寒屿的背并不是平滑的,而是肌肉隆起,线条分明,标准的宽肩窄腰翘臀。
“咕嘟”蕴尉咽了咽口水,好想伸手摸摸啊!随即又有些沮丧,秋哥的身材这么好,而他一副白斩鸡的身材,还没肉,也不知道秋哥嫌不嫌弃。
秋寒屿因为内功又精进了一层,五感比过去更敏锐,他一转过身就感到背后有一道灼热的视线,想到视线的主人他心底抑制不住地升起一股得意,所以他故意放慢动作,可谁知这视线很快消失了。秋寒屿觉得不对劲,回头一看,发现蕴尉把被子拉到下巴,一脸沮丧。
“小尉怎么了?”秋寒屿放下杯子,两步迈回炕前,掀开被子要躺回去。
蕴尉却抓紧了被子不动。秋寒屿哭笑不得,这才新婚第二天他就被爱人撵出被窝了么?
秋寒屿又伸手拉拉被子,蕴尉想起现在已经是夏末,早晨已经有些凉了,秋哥还光着身体呢。他这才松手让秋寒屿回来。
秋寒屿一进被窝就把蕴尉捞进怀里,“一大早就嘟着嘴,是我惹你不高兴了?”
“没有!”蕴尉下意识回答,说完了有不甘心地说,“秋哥,你身材真好。”
“小尉喜欢?”秋寒屿凑近蕴尉的耳边,呼吸打在蕴尉的脸上,有点点热。
蕴尉点点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这“美”还是他的秋哥呢,他爱的更加理所当然。
“我也喜欢……”蕴尉惊讶地看着秋寒屿。这么自恋的话不像是他秋哥会说的啊!
“我也喜欢小尉……”秋寒屿亲亲蕴尉的唇瓣,“小尉的腰很细,也很软,昨晚我还怕会不小心会把它折断……”
窝巢,窝巢,窝巢!他的秋哥什么时候学会说黄段子了!快把他单纯保守的秋哥还回来!!!
“小尉,可愿与我共赴巫山?”秋寒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翻身将蕴尉压在了身下,声音低哑地在蕴尉的耳边问。
听到秋寒屿的话,蕴尉几乎立刻就想起了自己曾经的误解,“又要领我去爬山么?”
秋寒屿的回答是挺了挺腰。蕴尉觉得自己的肚子被戳了戳,下意识吸气缩起肚子来之后才想到,秋哥这是顿悟了?
“秋哥,你是……”蕴尉有点问不下去,问“怎么想通的”还是问“怎么想明白的”?
“我问过学正大人了。”秋寒屿根本不必蕴尉说完就懂了他的意思。
蕴尉又想捂脸,“你怎么能去问学正大人呢?学正大人怎么说的?”
“学正大人说不愧是本县的廪生,学识渊博,连这种不足为外人道的私密事儿都能说得漂亮。”秋寒屿不觉得拿这事儿问学正大人有什么不好,学正大人也是想了一会儿才明白呢。
蕴尉抬起一只胳膊盖住自己的眼睛,没脸见人了!
秋寒屿趁机低头含住露在外面的嫣红唇瓣,唇舌纠缠,将兀自懊恼的蕴尉拖入了情||欲之中……
蕴尉再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的时候,门外传来孩子们玩闹的声音。他一动身边的人立刻靠了过来,“醒了?嗓子疼不疼?先喝点水……”
就着秋寒屿的手,蕴尉喝完一盏温热的茶水才清醒过来。看到秋寒屿已经穿好了衣服倚靠在炕柜上,只等自己醒来,“我睡了很久?怎么不叫醒我?”
“看你睡得好,不想吵你。左右无事,多睡一会儿也无妨。”秋寒屿起身去将帕子打湿,伺候蕴尉擦了脸,才将人扶起来帮他穿衣服。
“我自己来就行,我就是腰有点酸,胳膊又没断。”蕴尉小小地呛了秋寒屿一下。看这温热的茶水和洗脸水,秋哥肯定是出去露过脸了,都怪秋哥没叫他起来,这下大家都知道自己昨晚没做好事,导致今天起不来了。
“只有爹娘起来给孩子们做了早饭,客人们都还没醒,小尉没起晚。”秋寒屿好脾气地给蕴尉穿好衣服。
听到秋寒屿的解释,蕴尉放心了不少,丝毫没有怀疑。所以他始终不知道在他醒来之前,秋寒屿出门将醒来晨练的伴郎团们重新撵回去睡觉的事儿。
蕴尉起来不久,伴郎团的小伙子们陆陆续续从房间里出来。蕴尉热情地同他们打招呼,“早,昨晚睡得好不好?昨天辛苦你们了,若是没睡够,多睡会儿没关系。”
小伙子们看看站在蕴尉身边的秋寒屿,识相地回答:“睡得很好!”
蕴尉不疑有他,此时差不多到了午膳的时间,秋寒屿已经吩咐了酒楼给伴郎团送来饭菜,并不需要王姜氏和蕴尉操心,小伙子们借口去吃饭纷纷退散。
只有一个面生的小伙子朝两人走过来,对着秋寒屿行礼,看看蕴尉,欲言又止。
“有话但说无妨。”秋寒屿对小伙子说。
“西北传来消息,北边有异动,殿下着我询问三少有何打算。”小伙子声音有些耳熟,但是蕴尉觉得自己应该没有见过这个人才对。
“我与小尉近日就会启程奔赴西北,殿下只要在京中坐镇,确保粮草供给不被旁人掌握就好。”秋寒屿脸色有些凝重。他之前确实有去信给那人建议他劝说驻守西北的虎贲将军加强对西北动向的监控,可是没想到这么早就有了消息传来。他跟小尉不能再耽搁了。
“蕴公子也去?”小伙子有些诧异。
小伙子的话让蕴尉觉得自己被看不起了,“我去怎么了?打仗又不是只要有力气就行,想你们这样的也就是在前线拼杀的命,像我,才是那种坐镇帐中,运筹帷幄,指挥你们的人!”
秋寒屿笑着赞同蕴尉的话,看到小伙子一脸的不信,他还多加了一句,“你去问你家殿下就知道,小尉去西北,你家殿下绝对只有赚到。”
小伙子想到秋寒屿没必要骗他。而且,新婚夫夫难舍难分可以理解,但这是去西北打仗,又不是郊游,一个不小心就会没命,依照秋三少对于蕴公子的重视程度,应该不会拿他的命来开玩笑。
“那末将即刻启程回京向殿下禀报。”小伙子一抱拳就要走。
“派个人先行一步,你不是还有别的任务么?盘桓两日再走不迟。”秋寒屿对外人多说几句话都是给面子,没想到对小伙子却主动挽留起来。
蕴尉心底存了疑惑,等小伙子离开,才装作不经意地问秋寒屿:“这兄弟眼生,昨日没来喝喜酒么?”
秋寒屿惊诧地看看蕴尉,随即像是想到什么,“他是高英毅,昨日一直跟在我们身边,今日将胡子刮了而已。”
“是他?”蕴尉惊叫,刮不刮胡子至少差了十岁,“一寸光阴一寸金,他这一把胡子可够贵的……”
“高英毅是虎贲将军高猛的子嗣,将门虎子。”秋寒屿的本意是提醒蕴尉莫要与高英毅交恶,蕴尉却只听出了他对别的男人的推崇,这才新婚第二天呢!
蕴尉撇撇嘴,“他都看不起我了,我还要去讨好他么?”蕴尉哼了一声,转身往屋里走,口里还大声唱着:“时间都去哪儿了,还没好好感受年轻就老了……”
秋寒屿宠溺地摇摇头,小尉唱的这曲调陌生,歌词却直白易懂,明显是在笑话高英毅少年老成嘛。
蕴尉进了屋就开始懊悔,刚刚只顾着解气了,忘了问秋哥他们明天有什么事儿。他又拉不下脸来回去问,恰在此时,秋寒屿也跟了进来。
“小尉莫气,高英毅第一次见你不知道你的好处,小尉大人有大量不要同他计较。”秋寒屿低声哄劝着蕴尉。
蕴尉也只是傲娇一小下下,有了秋寒屿的哄劝,他有了台阶就顺着下来了。
“那你告诉我,他的任务是什么?”蕴尉其实是有一点点强迫症的,听到他们有秘密,不打听到秘密是什么,他今晚甭想睡好了。
“西北开战在即,国库空虚,粮草恐难支应,殿下正在想法子筹集军费。”秋寒屿想了想,决定还是告诉蕴尉,“之前做生意赚了些钱财,加上从哪些掌柜家里搜出来的,大概有十万两银子左右,我打算交给殿下……”
第121章
刚开始秋寒屿报家底的时候,蕴尉还安静的听着,到后面听说秋哥要把自家的钱都捐了,蕴尉一口水差点喷到秋寒屿脸上,“秋哥,我知道你跟边军的感情深,但是,你现在是成亲的人了,你有没有想过咱们家?我跟你吃点苦,遭点罪无所谓,但是咱们家的三宝呢?他们还这么小,你怎么舍得他们吃苦?还有爹娘,他们年纪渐渐大了,见天享福还能享多少日子呢?”
秋寒屿握住蕴尉的手,“对不起,我将事情想的简单了。”
“秋哥,边军需要军费,咱们可以给钱,但是不能白给,毕竟这不是你家的军队。”蕴尉摸摸下巴,“我写点东西,你让那个啥虎想办法尽快送到那个殿下的手里去。”
蕴尉坐在桌边奋笔疾书,写下了简略的商业税的征收办法,然后又写了捐赠军费减免商业税的办法,举例道:捐赠一万两白银可免商业税一年或者借给朝廷十万两白银可免商业税一年,以此类推。
“一万两银子才免一年是不是太少了?”蕴尉一边写,秋寒屿一边看。
蕴尉抽回秋寒屿手里的手稿,跟其他的放在一起,“这秋哥你就不懂了,随随便便就能捐赠一万两的人家一年要赚多少钱?而且我的目的不是要这些捐赠,而是那些借款。”
蕴尉看看门口,没看到其他人才压低声音说,“你不是说西北大战之后中原会有混战么,你的殿下带兵平定叛乱,那些叛贼的府宅有多少值钱的东西?这些东西够不够偿还那些借款?借款还清之后,我们有一两年的过渡期,之后就可以征收商业税了。这是秋哥你想象不到的一笔巨款啊。不消几年,你的殿下就有足够的资本,想打哪儿就打哪儿了。”
秋寒屿微微蹙眉,自古对商人征税都被视为与民争利,是为人君主的大忌,不知道殿下会不会采纳。
“秋哥,别想那么多,办法我想了,用不用,怎么用就是殿下的事儿了。这事儿办不成也没事儿,最差也就是眼下这种情况了。咱们可以拿出二十万两白银来,但不是白给的,等打完仗要换,还要收利息,利息给多少就让殿下看着办吧!”蕴尉将写好的手稿重新浏览一遍,确定没有问题了才按顺序一张张捋顺好,递给秋寒屿。
“二十万两?”秋寒屿接过手稿,问。
“米宝儿和豆宝儿的老婆本儿,你当初不是都要的现银么,这么一大笔钱藏都不好藏,不如借给殿下,还能收利息。当然这事儿你要跟米宝儿和豆宝儿说啊!”蕴尉伸了一个懒腰,昨晚和今早一通折腾,又坐着写了这么久的字儿,他的腰在抗议了。
“嗯,”秋寒屿伸手帮蕴尉揉了揉腰,“你休息一会儿吧,剩下的我来做。”
蕴尉点点头,迷迷糊糊地爬上炕,准备补觉。他迷迷糊糊地刚要入睡,房门猛然被拍开,巨大的声响立刻将他身上的瞌睡虫吓跑了。
“娘,你怎么了?”蕴尉看到是王姜氏进来,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了呢。
然而他这一口气松的太早,王姜氏第一次对他虎着脸,“你跟小秋要去北边打仗?”
蕴尉咽下打了一半的哈欠,揉揉鼻子,点点头,“嗯,我跟秋哥早就商量好的。”
“你知不知道那是在打仗?动刀子的,会要人命的,那里的死人就跟麦茬似的,遍地都是,你知不知道!”王姜氏红了眼眶,极为激动地咆哮。
“娘!”蕴尉从炕上爬起来,将王姜氏拉到炕沿坐下。“娘,古人言,乱世出英雄。秋哥武艺超群,这仗打的越激烈,就越有秋哥发挥的余地,所以他非去不可。”
“那你呢?你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你去干啥?”王姜氏抹抹眼角。不是她不心疼秋寒屿,而是正如蕴尉说的秋寒屿武艺高强,那些蛮子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你说你,逃跑都比别人慢,你去干啥?”
“娘,是不是亲生的啊,还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蕴尉一脸郁闷地看着王姜氏。
王姜氏干脆利落地回了蕴尉俩字,“不是!”“你是我干儿子,肯定不是亲生的。”
从来都是把别人噎地没话说的蕴尉,第一次尝到了被别人噎住的滋味。蕴尉清清嗓子,坐在王姜氏身边思考措辞。“娘,我跟秋哥昨日才成婚,你就让我眼睁睁看着他去边关,还不知道几年才回来,娘,您不觉得这太残忍了么?”
“残忍什么?是在一块重要,还是命重要?”王姜氏气哼哼地教训蕴尉。
“当然是在一块重要……”蕴尉看到王姜氏的脸色不愉遂越说越小声。随即他又想到,只要他们想走,就必须说服王姜氏,只得重整旗鼓,坐在王姜氏身边。
“娘,我们是要去边关,但是上阵杀敌的只有秋哥,我呢就在后边最安全的地方,帮他们出出主意。没准儿大将军都要听我的话呢。”蕴尉笑嘻嘻地看着王姜氏,仿佛他说的已经发生,“然后,我教他们打了胜仗,消息传到京城,皇帝老儿就知道了我。说不定他还会召见我!如果他要奖赏我,我就告诉他,‘我这么厉害是因为我娘给我做了许多好吃哒,如果你要奖励,就奖励我娘吧,给我娘封个诰命,让我娘当老封君。’我猜,皇帝老儿一定会答应的。”
王姜氏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伸出手在蕴尉的额头上点了点,“你就惯会哄我开心,皇帝老儿是那么好见的?”
蕴尉状似很认真地想了想,“如果见不到老皇帝,我就想办法见小皇帝吧。”
王姜氏又笑了出来,“你哦!”既然已经笑出来,王姜氏也不好再板着脸反对蕴尉去边关,她伸出手摸摸蕴尉的脸颊,“儿啊,听娘一句话,边关真不是个能去的地方,旁人躲都来不及,咱们不往前凑,不成么?”
蕴尉像小狗一样用脸颊蹭蹭王姜氏的手心,一脸的讨好与乞求,“娘,我舍不得您和爹,我也舍不得秋哥。我明知道此行凶险,如何能放心让他自己去闯?”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儿啊?”王姜氏又有点急,“小秋最听你的话,你说不想他去,他还能偷着跑了?”
蕴尉摇摇头,“娘,秋哥就像天上飞的大鹏鸟,我喜欢的紧,可是我不能因为喜欢就折断他的翅膀,用绳子拴在自己身边。秋哥疼我,不舍得埋怨我,但是他心里会憋屈,日子久了就会生病。然后我会心疼。娘,我宁愿身上挨两刀,也不愿意看着秋哥难受。”
“痴儿,痴儿啊!”王姜氏摸着蕴尉的脸哭了出来。
“娘,我会保护小尉,我保证会带着头发都不少一根的小尉回来见您。”秋寒屿突然站在门口,出声保证。看他的样子是把母子俩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听进去了。
“哎哟,娘,娘,快来帮我数头发,等我回来少一根,您就让他赔!”蕴尉垂着脑袋往王姜氏眼前凑。
王姜氏不轻不重地在蕴尉头上拍了一下,“都啥时候了还在这里耍宝!”说完,王姜氏叹口气,“你俩都是有主见的孩子,我知道自己没法让你们改主意了。你俩出门在外要互相关心,互相扶持,多想想家里的老老小小,玩儿够了就赶紧回来。我跟你爹这两把老骨头还能帮你们守两年,日子再多,我怕是就等不到你们回来了。”
蕴尉眼睛也有些微微的红,“娘,您瞎说啥,你跟爹都身体健朗,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王姜氏笑笑没接茬,转而说,“你们成亲准备了不少东西,干粮还剩不少,你们可以带着路上吃。还有肉……不行,肉不好放,我要赶紧叫丁大娘帮我做些腊肉你们带着。”
蕴尉看着王姜氏风风火火地来,又匆匆忙忙地走,等王姜氏出了门口,蕴尉身子软了下来,靠在炕前的秋寒屿身上,“秋哥,我们大家都会好好的,是吧?”
秋寒屿摸摸蕴尉的头发,“嗯,爹娘他们都是好人,好人有好报。”
蕴尉转过脸,将脸埋进秋寒屿的怀中,半晌,“秋哥,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事情都办好了?”
“嗯,高英毅派了两个好手,我回来前他们已经出发了,快马加鞭的话,大概七八日就能到达京城。”秋寒屿回答。
“七八日?还‘就’?”蕴尉抬起头,“这里难道没有什么信鸽传书什么的通讯方式么?”
“是有,但是信鸽随快,但是并不安全,若是路让被人截住将信件掉包就得不偿失了。”秋寒屿很认真地解释。
“话是这么说,可是……”
第122章
蕴尉想了想,现在的飞鸽只能用来传讯,若是想保密还要有密码才行,也不知道现在的情报机构发展到哪一步了,估计发展前景很广大。“算了,当我没说吧。”
两人相对沉默了一会儿,蕴尉想起昨夜和今早两人的亲密接触,突然觉得有点害羞,赶紧想想还有什么话题可以聊聊。“咱们的婚礼已经结束了,没必要再住在山下,还是早日将爹娘他们送回山上吧。”
“山上生活虽然安逸,但人毕竟少些,爹娘习惯了山下热闹的日子,在山上难免寂寞,这几日趁着咱们还在,就让他们在山下热闹热闹吧。”秋寒屿很自然地接话。
蕴尉斜睨了秋寒屿一眼,这么的细心体贴跟秋哥酷帅的外表似乎不太搭。他没有发现秋寒屿对他的始终心细如发,或者发现了也在不经意间给忽略了。
原本普通的一眼却让秋寒屿心痒痒地,上前一步贴近蕴尉,一手揽腰,一手扶颈,低下头准备亲吻……
蕴尉合上双眼,微微仰头,正准备与秋哥来一个缠绵的热吻,却听见院子里的大门“砰!”的一声被推开,憨门房大喇叭般的声音响了起来,“少爷,少爷,不好啦,县城里张榜要开始征兵啦。”
秋寒屿和蕴尉的动作同时定住,两人之间已经没了接吻的气氛,这嘴儿是亲不下去了。蕴尉不甘心,踮起脚迅速在秋寒屿唇瓣上啃了一下,然后退后一步,“去吧,该收拾收拾,不用给我面子!”
秋寒屿脸上的寒霜瞬间消融,哭笑不得地看着蕴尉,小尉怎么把他说的像是个暴虐的主人一样,而且憨门房应该算是他的“陪嫁”他要收拾还真不用给小尉面子啊。
秋寒屿揉揉蕴尉的头顶,然后出了房门。憨门房今日被派去跟着覃思给一些没去参加婚礼的友人送喜饼。原本憨门房笨嘴拙舌,脑袋还不会转弯,送喜饼这活儿是落不到他身上的,然而要送的喜饼实在太多,覃思不得不拖着憨门房帮他驾车,这样还能省一些时间。
憨门房一看到秋寒屿立刻像竹筒倒豆子一般,“嘚啵嘚啵”把自己听说的全说了。“少爷,听说名册上有咱们秋府的名字,二少爷现在成了家主,要从军的话只能是少爷您啊!”憨门房一脸大汗,“少爷,少爷,要不,要不,二憨替您去吧?”二憨就是憨门房的名字。
秋寒屿揉揉眉心,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怎么就你自己回来了?覃思呢?”
二憨张了张嘴,“覃思去城西李老爷家送喜饼,我在门口等着,然后我就听说了征兵……”二憨还要继续打开话匣子,被秋寒屿冷冷地瞥了一眼,立刻蔫儿了,“我也不知道覃思现在在哪儿……”
“覃思比你机灵的多,不见你肯定会回来找的。喜饼都送完了么?”秋寒屿觉得自己似乎变得婆妈了。
“送完了!”二憨立刻高兴起来,“李老爷是最后一家……”
二憨的话音刚落,院子里响起覃思嘶哑的咆哮,“你个二憨,不是让你在门口等我的嘛,我还没出门就赶着车跑了,我追了你一路,喊了一路,你,你竟然连停都没停,你出来,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秋寒屿听到声音与二憨一起到了院子里,看到满头大汗,衣服都湿透了,像狗一样呼哧呼哧喘粗气的覃思。
“覃思回去休息吧,二憨进城去盯着秋府,要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赶紧回来给我报信儿。”这活儿秋寒屿不想交给二憨,但是没法子,覃思眼看着累的要趴下了。
“少爷,什么样是不对劲啊?”二憨挠挠脑袋。
“就是跟你当门房时候不一样的事儿。”秋寒屿冷声解释。
“哦。”二憨似乎明白了,转身就往外走。一直躲在里屋偷听的蕴尉被二憨逗得笑得直不起腰。等没再听到下文的时候,突然有了点不好的预感,等他敞开门追出去,二憨早已经跑远了。
“秋哥,我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太靠谱啊!”秋寒屿何尝不知道啊,如果不是不能调动高英毅的人,他何至于派二憨去呢。
二憨很快以他的实际行动证实了自己的不靠谱,他去县城没多久又跑了回来,跟秋寒屿汇报说原来跟他一起看门的老头换了双新鞋!
彼时,蕴尉正在喝水,一口水“噗呲”一声全喂了大地。“算了,秋哥,他来回两趟了,也不容易,不如让他回别院歇着去吧。”
王铁根家的房子在去年盖山上房子的时候一块跟着翻修了,多加了几间厢房,不过此时正被高英毅带人占着,二憨要想好好歇歇还真只能回别院了。
秋寒屿摆摆手,蕴尉替他说道:“去吧,好好看着别院的门,要回山上的时候,我们让覃思去喊你。”
“哦。”二憨听话地走了。蕴尉觉得少了开心果,还有点舍不得,然而,不到太阳下山,蕴尉就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走了不到半天的二憨又回来了,还带着一个衣着打扮很精细的老妇人,蕴尉一看到此人就感觉有点头沉。
跟着蕴尉一块出来的王姜氏看到贵气逼人的方氏也有点瑟缩,但是想到自己是主人家,两家又是姻亲,自己不好不招呼,只好上前,“亲家母……”
王姜氏不打招呼还好,一打招呼方氏立刻炸了,“你叫谁呢,谁跟你是亲家,你一个泥腿子,要高攀也先把自己捯饬捯饬吧!”
方氏说的话很难听,蕴尉立马不干了,将王姜氏护到身后,怒瞪方氏,“你说什么呢!”
“我说什么了?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么,别以为进了我秋家的门儿就完事大吉了,我告诉你……”方氏高高地仰起下巴,似乎在用下巴颏看人一样。
“还是我告诉你吧!”蕴尉愣愣地打断方氏的话,“你现在站的是王家的地方!至于进你秋家的门?”蕴尉冷笑两声,“你以为谁稀罕啊!”
与高英毅等人对打的秋寒屿听到声音,立刻从后院出来,看到方氏脸色一沉,“母亲!”
“你还知道我是你的母亲?”方氏的声音又抬高了八度,“你还有没有点礼数,娶个男媳妇也就罢了,反正也没有好人家的姑娘看得上你,竟然连成亲第二日给公婆敬茶都不知道么?这就是你看上的人?”
“知道。”秋寒屿冷冷地回答。“已经敬茶,小尉爹娘灵位前都奉了茶,义父母也敬了茶。”
方氏愣了愣,似乎没明白儿子的意思,奉了茶?还是给两个死人?难道不应该是那个小秀才来给自己奉茶,然后被自己攥在手心里磋磨么?
“夫人,听明白了么?听明白了就赶紧从我家离开!”高英毅带来不少人,听到前院的争吵声,此时都从后院过来。蕴尉不想秋寒屿被人看不起,所以就想赶紧将方氏打发走。
方氏哪里肯?今早征兵的榜文一出,秋二也不再装孝子了,立刻将方氏打发了出去。因为当初说好了祖宅归秋二所有。至于当初约定的奉养嫡母的宅子,不是正在盖么。
方氏已经无处可去了,突然想起住在别院的小儿子和俩孙子,气势不弱地跟秋二呛了两声,转身去了别院。
从夏初,别院就没了主子居住,方氏自然扑了空。别院的仆人接到家主命令不让方氏在此逗留,方氏傻了眼,恰巧此时二憨被蕴尉打发回了别院。
二憨心思直,他觉得三少爷是他的主子,那么三少爷的母亲也是他的主子,主子的话一定要听。主子命令他领路去找三少爷,他就带着人去了王家村。
说白了,方氏此时已经走投无路了,此时只能赖着自家小儿子。
“我已经入了蕴家的族谱,便是蕴家的人。母亲当初并未出一文钱的聘礼、嫁妆,此时不该再来要求我养老。”蕴尉顾惜秋寒屿的脸面,不想把话说得太直白,秋寒屿却不在乎。
“什么?”方氏尖叫一声,“你还要不要脸了,你秋府三少爷竟然去给别人当媳妇,你就这么欠||操么!”
“住口!”蕴尉突然爆喝一声,然后像个小牛犊一般冲向方氏,拖着她的胳膊将她拖出王家的大门。“我告诉你,这是我家,要摆你富家太太的谱就去你秋家摆,再让我听见一句你侮辱我家的人,就不是撵出来这么简单了!”
方氏是个泼妇,但她跟一般泼妇有一点不一样,她生来就在富贵人家,她要脸面。若是一般泼妇被自己女婿撵出门怎么也要坐在女婿家门口哭天抢地一番才行。
方氏也想哭来着,手帕都准备好了,刚准备抹,就看到围了一圈穿着粗布的乡下人,一边看热闹还一边议论不停。方氏的脸立刻青了,她这是被当成猴戏了!
第123章
方氏掉头想走,却没地儿去,踟蹰了两步只能转身回去砸王家的大门。
秋寒屿和蕴尉都不爱搭理他,但是还有米宝儿和豆宝儿在,让他们看到叔叔把奶奶关在大门外实在是对孩子们的三观不利。而且,一直让她这么拍门实在是有点吵。
夫子很喜欢自己的两个学生也很喜欢蕴尉一家人,不忍心看他们受了气还坏了名声,于是就走过去打开门,对着门外看热闹的众人做了个揖,“小生有秀才功名,粗通本朝律法。本朝《户婚律》里有明确载明,两男子成婚的,户籍迁出本家的一方可以不赡养父母……”
“听见没有!”蕴尉不等夫子说完就站了出来,“秋哥的户籍已经迁入我蕴家,入了我蕴家的族谱了,跟你秋家已经没有半文钱的关系,找人养老你找你的二儿子去!”
方氏原本就拿捏不住秋二才被迫来找小儿子的,夫子说的话给他提了醒,她现在不仅是秋二的嫡母也是亲母,在她没有别的儿子的情况下,她完全可以赖着秋二让他养老,这是律法给她的权力。
想通了这一点方氏转身拨开人群离开,她已经想好了,若是秋二敢说半个不字她就去衙门里告他不孝!
“哎,我还没说完呢……”夫子在后面叫了一声,可惜方氏急着回去拿捏秋二,根本没理会夫子。
蕴尉双手扶着夫子的肩,转个身,伸出一只胳膊勾着夫子的肩往里走,“还说什么啊,说这些就够了!”
“不是啊,律法上说两男子成婚户籍迁出本家的一方可以不赡养父母,但是只有一子的情况除外。”夫子终于能把后半句话说完,心里轻松了不少。
蕴尉抿抿嘴,很严肃地对夫子说,“我觉得,你说的前半句话对那位夫人来说已经足够了,后面的她不需要知道,你不必再告诉她了!”
“哦。”夫子无所谓地说,能让他把一句话说完,不管是对谁说的都行,其他的……蕴尉说那位夫人不需要知道,那就不用特意去跟她说了。
夫子突然觉得有点冷,一抬头看到秋寒屿正在向他放冷气。夫子开始还纳闷自己没得罪过东家啊?他还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着,以为是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冲撞了东家,然后他就看到了自己肩膀上一只白嫩嫩的手。
夫子哆嗦了一下,肩膀一抖甩开蕴尉的手,慌忙道:“我还想起有点急事儿,你们慢慢聊。”
蕴尉还想就《户婚律》的问题跟夫子讨论一下,刚想伸手拉住夫子就被秋寒屿截胡,抓住了手。“秋哥,别让他跑了,我还想问他几件事儿……”
秋寒屿却没应蕴尉的话,而是用袖子狠狠擦着蕴尉的手。蕴尉缩了缩手说:“秋哥,我的手很干……”
“净”字还没出口,立刻改成了,“秋哥,我错了,我再也不去摸别的男人了!”
秋寒屿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你等着,这账今晚进了被窝咱们再算!”
蕴尉哆嗦了一下,“秋哥,我真的错了,我就是想问问夫子,户婚律里面有没有写如果两个儿子一个出嫁子,一个去当了兵,出嫁子用不用养老。”
“出嫁?”秋寒屿压低声音,很鬼畜地问。
蕴尉快哭出来,他怎么以前没发现秋哥这鬼畜腹黑的一面啊,“是入赘,入赘可以了吧!”
“可以。”秋寒屿勾起一个浅淡的微笑,让蕴尉差点看呆,然后就忘了刚刚自己要问夫子的问题。
成功让蕴尉忘记了方氏的事儿,秋寒屿心里却并不轻松。他没有权利要求蕴尉跟他一起奉养方氏,如果他可以选择,他宁愿方氏没有生下他,也不想奉养方氏后半辈子。
然而,没有如果。秋二被带走是板上钉钉的事儿,方氏迟早要由他来赡养。而他要和小尉去边城,依着方氏的性格绝对不能跟着王家的人上山,就算小尉同意,他也不会同意。所以他的设想是找个偏僻的院落卖几个人照顾方氏的后半辈子。
晚间的时候,蕴尉还想跟秋寒屿讨论方氏养老的问题,却被秋寒屿清算了随便跟别的男人勾肩搭背的帐,哭着昏睡过去。
早晚两次的疯狂让蕴尉第二天没能起床,在炕上休养了一天,秋寒屿要出门置办两人远行的东西,所以没有陪在他的身边。
成亲的第三天是三朝回门的日子。秋寒屿原本是不想去的,但是蕴尉说,“回门是礼节,过了才算是礼成,再说,他们做不做是他们的事儿,咱们把咱们该做的做好,也省的有人瞎叽歪。”
秋寒屿被蕴尉说服,然而蕴尉表面说的很有道理,事实上,他不过是想去秋府看看方氏赖上秋二了没有。
他们去的很是时候,正好赶上方氏再次上秋府去闹,被秋府的家丁赶了出来。家丁很凶恶地冲方氏啐了一口,“我们老爷说了,秋府的当家老夫人正在府里被好好供养着,你不过是个眼红秋府财势的疯婆子,我告诉你,大爷我心好,不愿意难为你一个疯婆子,你要是再敢来闹,别怪大爷我拳头不长眼。”
蕴尉走到方氏身边,弯腰将摔在地上的方氏扶了起来,“吃亏了吧?你该闹的不是秋府,而是那些族老的家里。”
说完,蕴尉走回秋寒屿身边,对着家丁说:“拳头没长眼,脸上长了没有,你家三少爷回来了,还不让开?”
家丁轻蔑一笑,“我家老爷还没成亲,哪里来的三少爷?”
秋寒屿一个字没说,走上前,一脚将家丁揣进大门里,然后回身向着蕴尉伸出手,两人一同进了秋府。
大门口的动静很快引来了十几个孔武有力的护院。护院将蕴秋二人围了起来,两方气氛有些剑拔弩张,眼看就要打起来。
“哟,三少爷,您好大的排场,回家竟然还有这么多人迎接。”蕴尉和秋寒屿听到声音回头一看,只见县太爷脸带笑意地站在大门口。他的身后站了两排身着皂衣,手持水火棍的衙役。
“见过县令大人。”蕴尉和秋寒屿双双回身向县太爷行礼。
“免了,免了,本官今日过来还有公务在身,改日再跟你们两口子叙旧。”说完县令大人转身对着围在秋府门口看热闹的人说:“月前,上面发下公文,要求各县征兵,榜文公布的头一天,秋府的当家就找到本官,说秋府会积极响应,为表彰秋府当家的大仁大义,今日本官特亲自前来请秋当家起行。”
县令说完就带着两排衙役冲进进了秋府,那样子不像是来请人,倒像是来拿人。原本堵在大门口的家丁都识相地散开,秋寒屿扶着蕴尉也快步退到一边。
蕴尉靠在秋寒屿的怀里,感叹,“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啊。”
没多久,县令就带头从里面出来,后面跟着俩衙役架着成为家主没多久的秋二。秋二姨娘跟在后面撒泼,“凭什么抓我儿子!”
县令好歹是官身,哪里会搭理一个妾的质问,不要说县令了,就连衙役都不屑于搭理她。走在最后的衙役被她撕扯的没办法,一把甩开她,怒道:“你儿子自己主动要求当兵的,我们老爷给足了面子,别给脸不要脸!”
秋二姨娘哭的脸都花了,看到门口的蕴秋二人,立刻冲上来指着秋寒屿说,“要当兵的人是他,是他,我儿子是家主,不能去当兵!”
“啪!”蕴尉狠狠拍开秋二姨娘的手,“瞎指什么?这个人是我家的,你们秋府主动要求出人去当兵,关我家人什么事儿!”
县令点点头,“没错,三少爷的户籍已经迁入蕴秀才的家里,已经不能算是秋府的成丁了。”县令说完,一挥手,就带人风风火火地走了。
秋二姨娘眼见儿子被拖走,扑到在地哭得肝肠寸断,也不知道她是心疼儿子还是因为一切的谋划都落空了。
蕴尉看了一阵子热闹,觉得秋二姨娘出了哭没有别的花样了,有些乏味,便拉拉秋寒屿的衣袖,“咱们走吧!”
两人这么一动,秋二姨娘立刻爬了起来,抓住秋寒屿的衣服,哭喊,“都是你,都是你,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
“住手!”大门外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越来越没规矩了,这是在大门口,你一个妾竟然对嫡子拉拉扯扯,还要不要脸面了!”
秋二姨娘看到方氏找来了族里的老人,立刻冲了出去,噗通一声跪在族老面前,那膝盖撞在地上的闷响,让蕴尉听得都替她疼。而秋二姨娘却像全然没感觉到,只是大声哭喊:“几位叔伯要为我做主,秋三,秋三他害了我儿啊!”
“哎哎哎,这位大娘,说话过过脑子,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蕴尉拉着秋寒屿从府里走出来,“你说谁害谁啊?”
第124章
秋二姨娘哭的一脸花,恶狠狠地瞪着蕴秋二人,“是他,是他害了我儿,我儿是家主,家主怎么会被抓去当兵,一定是他,当兵的明明该是他!”
“让你想好了再说!”蕴尉掏掏耳朵,“谁是你儿?二哥已经过继到母亲名下,记为嫡子,你一个妾也敢一口一个‘我儿’,还有没有尊卑了?”
捅刀小能手蕴尉同学成功在秋二姨娘胸口扎了一刀之后,对几位族老说:“我秋哥早就知道朝廷要征兵,凡有二子的都要征走一个,便主动将户籍迁入我家,如此秋府就不必出人去当兵了,谁知二哥觉悟高,主动要求秋府出人当兵呢。”
“胡说!”站在族老团中间靠后一点点的一个老头开口呵斥。蕴尉见过他两次,此人明显是秋二派的。“你们定然没安好心,不然为何把户籍迁走没有告诉家主和族里。”
“我秋哥堂堂七尺男儿,样貌风流,武艺高强,若不是为了兄弟情义何至于如此委屈自己?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难道要敲锣打鼓地昭告天下么?”蕴尉白了那老头一眼。
老头被蕴尉堵回去,低下头不再说话。蕴尉心里略过一阵失望,太没有挑战性了,这样就退缩了。“秋哥,咱们走吧?”
秋寒屿对蕴尉那是要星星不给月亮,这么简单的要求自然不会反对,跟在蕴尉身后就要离开。打头的老头上前拦住了两个人。
“三郎,你上面两个兄长一个早逝,一个去服了兵役。你爹就剩你一个儿子了,这秋府原当也该是你来继承……”老头的话没说完,一直拽着老头衣服的秋二姨娘尖叫出来。
“我儿子才是家主,这是你们都同意的,我儿子,我儿子才是家主!”秋二姨娘歇斯底里地喊。
老头毫不留情面地甩开秋二姨娘,“什么你儿子,他已经过继出去了,那就是方氏的儿子!三郎……”
“我与小尉成亲的时候,户籍已经迁入蕴家了。”秋寒屿不等老头说完就开口拒绝。
“户籍迁走了,再迁回来就是,家主之位非你莫属。”老头以为秋寒屿这样说是有些动摇了。
“早半个月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这么说?那时候你们大多数人可都是投的秋二的票啊!现在秋二被拉去服兵役了,你们想起秋三来啦?不要意思啊,完了,这个人已经是我家的了!”蕴尉说着就牵着秋寒屿的手就要走。
老头还不舍弃,“你不稀罕秋府,难道连你娘都不要了么?”
“大叔,你这话说错了,这话应该是‘连秋府都不稀罕,更何况你娘’。”蕴尉扫了这群老头一眼,秋府里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们,他不信他们不知道这娘俩关系不睦。
“不孝子,你竟然敢不养我?”一直没吱声的方氏突然怒喝。
“我已经是蕴家的人,我听当家的。”秋寒屿这样说不是为了让蕴尉当坏人,而是表明立场,自己已经与秋家没有了关系。他明白方氏生气并不是因为他不养她,而是因为他先提出来这件事。方氏不稀罕秋寒屿,却不允许他有任何之举。
“听见没有?他是蕴家人!他连家主的位子都不要了,你为他做了什么?现在敢厚颜无耻地要他舍弃自己的家给你养老?”蕴尉原本可以说的更不留情面,但是考虑到秋寒屿的颜面,他只发挥了三成功力。
“我生了他!”方氏怒瞪蕴尉。
“生而不养,你还不如当初别生!你这不是对他有恩,而是欠了他!”蕴尉淡淡地说。
方氏却更生气,蕴尉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夫人是秋府的当家夫人,秋府如今没有家主,这个位子有能者居之,谁继承了秋府,自该奉养夫人。言尽于此。秋哥,咱们走!”
蕴尉移动,方氏突然扑了上去,“狐媚子,让你挑拨我们母子的关系!”
蕴尉下意识后仰躲避,却因重心不稳眼看就要摔倒。在他侧后方的秋寒屿身形一动,扶住了摔倒的蕴尉,一抬手抓住方氏挠过来的手,冷冷地问:“你我的关系还需要别人来挑拨么?”
被秋寒屿扶着站稳,蕴尉拍拍胸口,挑衅地看向方氏,“挠啊,你挠!现在给不给你养老是我说的算,你挠,惹恼了我,我们就真不给你养老!”
站在角落的一个老头立刻问,“你们这是要给夫人养老了?那是不是继承家主之位的人就不用奉养夫人了?”
蕴尉白了老头一眼,“有这样的好事儿你也叫着我!”
老头吧嗒了一下嘴,“我就是随便问问。”
蕴尉又白了他一眼,“秋哥不当家主,夫人也不用你们养,但是这家主的位子不能是旁人的,必须是我大侄子,秋文瑄!”
几个老头交头接耳一番,蕴尉等他们声音小了才问:“有意见没有?没意见散了吧,剩下的就是我们的家务事,不用你们搀和了。”
蕴尉和秋寒屿一左一右扶着方氏就要往府里走,打头的老头喊住他们,“等等,二丫头好歹为秋家开枝散叶,你们不能苛待了他?”
“开枝散叶?枝叶在哪儿?”蕴尉反问。不过问是这么问了,他却没阻止秋二姨娘跟着进秋府,因为这事儿要解决也该是方氏来解决,他何必当坏人呢。
果然,方氏看到秋二姨娘进来,立刻就展开了撕||逼大战。先前秋寒屿大哥去世,秋寒屿有家不回,秋二姨娘没少仗着自己有儿子就挤兑方氏,如今风水轮流转,方氏自然要找回场子。
蕴尉和秋寒屿坐在一旁看戏。不一会儿就有人送来了茶水点心,蕴尉一抬头,嘿,还是熟人!“来福管事儿啊,好久不见!”
“蕴公子好久不见!”来福对蕴尉笑得很谄媚。可不是么,蕴尉的身份今时不同往日,可是秋府唯一少爷的伴侣呢。
“呵呵,麻烦你个事儿呗?”
“蕴公子有事儿自管吩咐,麻烦二字来福可担待不起。”来福很殷勤。
“那个,请你去城外王家村,我爹娘家里,把米宝儿……就是你家新家主,和他兄弟豆宝儿给接回来。”
“是两位孙少爷吧?这就去!”
“等等!”蕴尉喊住已经抬腿要往外走的来福,“家里住了一个叫高英毅的汉子,请他一块儿过来。”
“好嘞!”来福腿脚轻快地出去接人。剩下的蕴尉和秋寒屿坐着继续喝茶、吃点心、看戏。
结果,刚演到秋二姨娘抱着方氏的腿大哭,嘴里喊着:“姐姐,我错了~~”来福就把人接回来了。
蕴尉顾不得看戏了,把米宝儿和豆宝儿叫到跟前,“米宝儿,豆宝儿,现在有件事儿关系到你俩,我想问问你们的意见。”
米宝儿今年快十岁,已经有了小少年的样子,豆宝儿还是个娃娃,听到蕴尉这样跟他们说话,立刻严肃地点点头。
“米宝儿,你二叔之前继承了家主之位,可是他现在被拉去服役,家主之位空了下来,你叔叔跟族里商议,让你继承家主之位。”蕴尉顿了顿让米宝儿好消化一下这个信息。
“嗯,”米宝儿点点头,“我知道了,蕴叔叔要跟我们商议什么?”
“之前你二叔在的时候就说好了,府里的铺子归家主所有,也就是说,现在这些铺子都归了你。可是你弟弟还小,我希望你能照应一些他。”说到这里,蕴尉又停了停。
“我会的,铺子我会分给豆宝儿一半。”米宝儿赶紧表态。
蕴尉摆摆手,“给多少,这些将来你们兄弟自己商议,我不参与意见。我要说的是,不久之后这里会打仗,到时候铺子肯定做不了买卖,不走运的话,说不定还会被一把火烧了。所以我就想着趁着局势还比较稳定,咱们把铺子买个好价钱。等将来打完仗,你们想把铺子赎回来也行,不想赎回来,拿着这些钱去做别的营生也行,你们觉得呢?”
米宝儿考虑了一会儿,“蕴叔叔设想周到,我同意卖掉铺子,可是卖铺子的银子我们要放到哪里?山上么?”
“嗯,问得好,看见你身后的那个汉子么?”蕴尉指指高英毅,“如果他家殿下同意我的提议,那么咱们就把钱借给他当军费,等将来加利息还回来。如果他家殿下不同意,那就让你叔叔他们辛苦一下,把银子背上山吧。”
米宝儿一脸黑线,别当他不知道,当初蕴叔叔把这些铺子卖给二叔的时候,卖了十万两银子。十万两!他叔叔要背到什么时候?
“当然卖铺子的时候,你兄弟俩都在场,将来这买卖赔了,算我跟你叔叔的,卖铺子得了多少钱我跟你叔叔就补给你们多少钱。要是赚了,都是你兄弟俩的老婆本。”蕴尉打算的很长远。
“那糖宝儿呢?”豆宝儿终于得空插了句话。
第125章
“糖宝儿的老婆本有我给他攒,你们不必担心。”蕴尉忍不住摸了摸豆宝儿的脑袋。
豆宝儿看看哥哥,点点头。米宝儿就抬头跟蕴尉说:“蕴叔叔,要是有合适的买家就把铺子卖了吧,都听你的。”
蕴尉笑笑,看看高英毅,“听见没?你家殿下能多多少军费,就看你啦,高……”蕴尉看看秋寒屿。
“侍卫。”秋寒屿很自然地接下去。侍卫队长也是侍卫,所以这么叫也没错。
高英毅家往上数几代都是武将,哪里跟商户有关系?蕴尉把这事儿交给他,他就只能出去卖他老爹的脸面了。
“老将军远在边关,就甭打扰他老人家了,那啥,你找人出去走走,说秋府的铺子三日后公开拍卖,价高者得。如果能请到衙门的文书现场给办过户契约就更好了。”蕴尉笑眯眯地看着高英毅。
高英毅觉得脖子后面有冷风一直在吹,武人的直觉让他觉得危险。明明蕴公子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秀才,为何会让他一个一品带刀护卫觉得危险?高英毅收起之前的轻视,慎重地点点头,出门去办事儿。
打发走了高英毅,蕴尉一回头,发现正在撕||逼的两个女人不知道何时已经停了下来。
“不哭了?不闹了?”蕴尉笑眯眯地问两个女人。蕴尉见两人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他,也不说话,便上前将秋二姨娘扶了起来。
“二夫人,徐娘半老,风韵犹存,若是有个可心人疼爱,再生个儿子想必也不是不可能,何必非要在秋府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蕴尉安慰了秋二姨娘转头又去看方氏,“夫人,您是正房何必跟个妾死掐?这多有*份?二夫人好歹为秋老爷生了个儿子,后来还过继到您的名下,他如今上了战场生死未卜,您作为嫡母,好好安置了二夫人,一方面全了你们的母子名分,另一方面也让外人看到秋府当家大夫人的敞亮大度,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方氏不愧是用生命在宅斗的人,眼珠子一转就明白了蕴尉的潜台词。她理了理鬓角的头发,“老爷还在的时候,妹妹就跟娘家亲近,有一个表哥走动更是频繁,想来两人感情是不错的。而且表哥表妹,听着就是一段佳话,若是此人能来求娶,那是再好不过。”
方氏想到的是,此人是个烂赌鬼,之前靠表妹巴着秋老爷和秋二所以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如今秋老爷和秋二都不在了,秋二姨娘嫁过去日子不定怎么“舒坦”呢。
秋二姨娘想的则是,表哥自幼就对她有情谊,后来她为了过好日子就给秋老爷做了妾,不过她没错待了表哥,靠着她的拉拔,表哥家的日子现在过得可是真不错。这么一想,秋二姨娘虽然怀疑方氏没安好心,但是觉得表哥是自家的表哥还能向着外人?于是就同意了。
当下方氏就派人去秋二姨娘的表哥家传讯。秋二姨娘的表哥早年已经娶妻,但是容貌比不得当年跟花儿一样的表妹,所以听说方氏愿意把表妹嫁给他做妾,颠颠儿地就带着东西来了。
因为秋二姨娘身份不论以前还是以后都是个妾,所以也没有正规的三媒六聘,表哥带着财物过来,方氏让人从箱底翻出两匹朽坏的绢权做嫁妆,写下文书就让人把秋二姨娘领走了。
自那以后他们再也没见过秋二姨娘,后来听说秋二姨娘刚到表哥家的时候过了一段好日子,不过男人对女人玩过了、腻了也就不上心了,后来听说因为没了秋府的接济,表哥家日子过不下去,秋二姨娘被逼着做了暗女昌,后来染了脏病就去了。
不过这些都是旁枝末节,再说当下方氏打发了秋二姨娘,秋府里只有她最大了,顿时心情前所未有地畅快。
蕴尉和秋寒屿也不打扰她,等她乐的差不多了,蕴尉才开口:“刚刚我跟米宝儿说的话,夫人应该也听到了,不知道夫人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打算?什么打算?我秋府高门大户,还怕他们几个流寇不成?”方氏此时已经被打败了秋二姨娘的喜悦冲昏了头脑,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蕴尉也不爱跟她废话,“我跟秋哥在山上建了房子,叛军应该找不到,比县城里安全的多。夫人随时可以去住,但是府里的财物是带不上去的,夫人如果愿意,就参照铺子,将东西卖了,等战乱平息再赎买回来。夫人别说我吓唬你,如果叛军真的攻进城来,别说府里的财物,就是夫人你本人恐怕都是他们觊觎的对象。夫人怕是没听过一句话吧?‘当兵三个月,母猪赛貂蝉’,夫人养尊处优,在那些匪兵眼里可比天仙还好看呢。”
方氏脸白了起来,可是想到自己终于可以在府里作威作福,又舍不得离开,“我,我想想吧!”
蕴尉点点头,“我跟秋哥五日就要离开,夫人明日务必给我答复。吃住,我跟秋哥已经打点好了,保证不会让夫人冷着、饿着,但是衣物来不及准备了,夫人若是有现成的可以带着,没有的话可以买布匹上山上再做。还有,丑话咱们说在前头。我不会让你跟我的爹娘住在一起,你也别在我的家人面前摆你夫人的款儿,否则别怪我狠心不给你养老。你可以带两个丫头上山伺候你,人你自己挑,但是劝你挑那种能干活的,不然遭罪的还是你。”
蕴尉看看秋寒屿,用眼神询问可还有什么遗漏?秋寒屿摇摇头,蕴尉才道,“那好吧,要说的就是这么多,夫人自己斟酌。”说完,蕴尉就站起来,一手牵着一个娃儿,准备回家。趁着还没离开,他想多陪陪家人。
次日,方氏派了来福到王家村传话,说愿意上山。蕴尉同意了,让她打包行李,上山的时候会去接她。
蕴尉和秋寒屿在家安生待了两日,就到了拍卖铺子的日子。县令大人派了师爷亲自到场督导办理契约的事儿,所以拍卖很顺利,所有的铺子卖了十五万两银子,又将方氏送过来的大件儿的值钱的东西拍卖,最后总共卖得二十多万不到二十一万两银子。
秋寒屿现场点出二十万连同之前攒的二十万两银子一起让高英毅拉走,余下的银钱点出五千两给了师爷。还剩下的银子就是零碎的银子,不过也有千八百两。
蕴尉将大半银子留给了王姜氏,剩下的当做他跟秋哥去边关的盘缠。王姜氏没要蕴尉给的钱。“都说穷家富路,你跟小秋这一走怕是要走个把月,身上多带些银子,你身子弱,路上吃好的喝好的,别苛待了自己。甭担心我们,山上粮食啥的都买下了。你爹跟丁大夫开了两分地,种点菜也够我们吃,我跟你丁大娘还养了鸡和猪崽,也不缺肉。你们放心去就成。”
王姜氏说这话是想让蕴尉安心,却勾的蕴尉险些流下眼泪来。“娘,对不起。”
“你这憨娃儿,哪有当儿子的跟娘说对不起的?你要真觉得对不住娘,就早些日子,全须全尾地回来,知道不?”王姜氏摸摸蕴尉的脸,说着说着也红了眼眶。娘俩说了大半夜的话,快天亮的时候才去睡觉。
第二日,大家伙就要回山上,村民们都出来相送。方氏也来了,坐在马车里没露面。马车外坐着来福和一个面貌普通的丫头。
方氏这么听劝还真是出乎蕴尉的意料,不过对她的戒心蕴尉始终不曾放下。上山的时候一行人特意绕路,先将方氏送到她的住处。
“屋后有泉水,用水不必担心,粮食和菜每隔五日我会让二憨给你们送过来,你们如果愿意,自己可也以在屋前面种一点。如果愿意养鸡,我就让我娘给你们送些鸡仔儿过来。就这些,没别的事儿,你们就收拾收拾,我们先走了。”蕴尉简单介绍过就要离开,忽然想到,“没事儿不要乱走,这山上林子密,没人领着会迷路,进了林子出不来可没人会去找你们。”
该说的都说了,俗话说“良言劝不了该死的鬼”,如果方氏跟前面一样听劝自然没问题,若是不停,他们也仁至义尽了。
从方氏的住处离开,蕴尉又把自家的人送回山上,住了一晚。次日天还不亮,蕴秋二人就起来,准备悄悄下山,一开门却看到王铁根两口子已经在等着了,王铁根搓搓手,“刚要去喊你们呢,饺子下好了,你们吃了再走。”
蕴尉喉头动了动,没有戳穿王铁根的谎言。他相信,哪怕睡到日上三竿,他的爹娘也是舍不得去叫醒他们的。“谢谢爹,谢谢娘。”
蕴尉和秋寒屿吃了饺子,抱了抱两个老人就要离开。走出院子,蕴尉忍不住回头,看到两个老人身前站着三个娃娃,丁大夫夫妇、夫子、覃思、秋思、二憨都出来了。
第126章
蕴尉吸吸鼻子,“我们还想悄悄走呢,没想到你们都起来了,你们要好好照顾自己,米宝儿你是哥哥,照顾好爷爷奶奶和弟弟们,豆宝儿、糖宝儿你们要听爷爷奶奶和哥哥的话,知道么?”几个小家伙狠狠点点头,泪珠在眼眶子里打转儿。
眼看再不走大家伙儿都要哭出来了,秋寒屿拍拍蕴尉的肩膀,“都回去吧,我们走了。”蕴尉狠狠心,一扭头先一步往山下去了。一路上都没敢回头,他怕一回头就忍不住跑回去了。
到了山下,蕴尉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被秋寒屿从身后蒙住了眼睛,“不要看,我在你身边。”
蕴尉闭上眼,转身将头抵在秋寒屿的胸前,半晌才抬起头,“好了,咱们走吧。”两人先去王家的老屋里接了骓宝儿和另一匹马,因为马匹上山不方便,所以昨日上山并没带它们。
两人骑马走了两日,旅途的痛苦让蕴尉暂时忘记了离愁别绪。两日骑马,他的大腿内侧已经被磨去了一层皮,秋寒屿给他垫了细棉布才好些,不过整日骑在马上,下地的时候蕴尉感觉腿都并不拢了,想想都觉得很污。
蕴尉被秋寒屿扶着走了两圈才感觉好些,“怪不得那些有名的大将军都是罗圈儿腿呢,我才骑了两天马就觉得要变成罗圈儿腿了。”
蕴尉在后世也不是没出过远门,做的都是飞机,就连火车都被嫌弃太慢坐太久不舒服而被列为第二选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也跟着秋寒屿去了一趟巫山,不过走的是水路,除了慢点,无聊了点倒也还好。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为什么古人安土重迁,轻易不会出远门。
原来不是不想出,而是出门实在太痛苦了啊!像他们骑马出行已经很豪的行为了,大多数人出门只能靠两条腿量,这样还有人乐意出远门,那绝对是脑袋有坑。
行了十日,蕴尉腿上磨破皮的地方已经好了,他也渐渐适应了这样的旅程,不过为了防止到边关后变成了罗圈腿,他要求秋寒屿骑马一个时辰必须下地走走。
这日,又到了下马放风的时候,蕴尉不知怎地就注意到了秋寒屿骑的马。它是当初成亲时候,秋寒屿为蕴尉寻来,最后却被他自己骑着的那匹小母马。
“这匹马样子俊,跑起来也不必骓宝儿慢多少呢。”蕴尉抬手摸摸马脸。
“这也是一匹千里良驹,年纪还小,不能狠跑,过一两年长成了并不差骓宝儿太多。”秋寒屿对这匹马也很喜欢,在他看来这马唯一不如骓宝儿的就是它没骓宝儿那么聪明,还能跟人聊天。
不过正因为骓宝儿太聪明了,秋寒屿才老想着给蕴尉换匹马,小尉最喜欢的有他就够了,不必再多一匹马。在蕴尉不知道的时候,秋寒屿已经干了一晚醋。
“这么说来,跟咱家骓宝儿倒是很配呢,不如让它当咱们家骓宝儿的媳妇吧?我给它起个名字。”蕴尉沉吟一阵,“骐骥是千里马的意思,就叫小骐吧?听着也像姑娘的名字。”
蕴尉摸摸马脸,问:“小骐?你喜欢么?”马儿眨眨眼,扭过马头蹭了蹭蕴尉,让蕴尉笑着大叫,“这是喜欢吧?真聪明,咱们家的马儿都聪明!”秋寒屿却黑了脸,怎么一匹两匹都跟成了精似的?
不知道是被骓宝儿带坏了还是因为蕴尉给它取了名字,从那天起高冷女神小骐对蕴尉亲近了不少,只要蕴尉出现,它必定会上前挨挨蹭蹭,后来蕴尉舍弃了骓宝儿改为骑小骐。
这让骓宝儿很吃醋,只要蕴尉出现它一定也要上前蹭蹭才行。每次看到这样的场景,秋寒屿都会默默地干掉一碗醋。甚至有一次,他还牵着骓宝儿到角落私聊了一下下,“你好歹也是匹马王,搞不定媳妇也不能去蹭我媳妇,知道么?”
骓宝儿的回答是无辜地眨了眨眼,乃在说神马,偶听不懂耶~
秋寒屿恨得牙根痒痒,不过他也有别的办法,“不要在让骓宝儿和小骐往你身上蹭了,再往西北走风沙会越来越大,马儿的毛里藏灰,会蹭到你身上,咱们出门在外,沐浴更衣都有所不便,你也不想身上脏乎乎的吧?”
不说不觉得,秋寒屿一说出来,蕴尉还真觉得身上痒的厉害,从此对骓宝儿和小骐最亲近也就是摸摸了。秋寒屿高兴了,这天上马的时候小声在骓宝儿耳边说,“跟我抢人?”
一路走走停停,秋寒屿早就考虑到蕴尉身体不好,不能快马加鞭地赶路,所以路上并不催促他,反而时常劝蕴尉停下来歇歇。中秋那天,秋寒屿特意休息一天,让蕴尉多睡一会儿。
蕴尉醒来的时候已经快要中午,一睁眼发现已经日正当中,而身边没有了秋哥的踪迹,蕴尉蓦地感到一阵恐慌,他连忙掀开被子,却听到开门的声音。
“醒了?”秋寒屿敞开门,让身后跟着的小二把饭菜送进房里,“洗漱一下就能吃午饭了。”
“秋哥?”蕴尉送口气,抹抹额头的冷汗,从床榻上起来。
秋寒屿发现了蕴尉的异样,挥退了小二,自己迎上去抱住蕴尉,亲了亲他的额头,“没发热,是哪里不舒服么?”
蕴尉摇摇头,“没事儿,就是醒来没看见你,以为你把我扔了。”蕴尉似真似假地说完又加了句,“今天怎么没叫醒我呢?都中午了。”
“今天中秋,咱们歇息一天过节,出了这座城,再走就没有这么像样的客栈了。”秋寒屿拉着蕴尉到桌前坐下,他拿了绞干的帕子给蕴尉擦了脸和手,又递给他茶盏漱口。
蕴尉呆愣愣地看着桌上的饭菜,后知后觉地说:“已经中秋了啊。”
伺候好了蕴尉洗漱,秋寒屿坐到蕴尉身边,为他布菜,“多吃些,以后很久吃不到这样精致的饭菜了。”
“哦。”一个口令一个动作,蕴尉端起碗,夹了一筷子菜送到嘴边,动作突然顿住,“秋哥,你说爹娘他们在吃什么?也不知道你那位殿下会不会赖账,咱们就这么巴巴地把银子给他送过去了,还没见到他的欠条呢。”
秋寒屿哭笑不得,“殿下不是我的,属于我的只有你。”
蕴尉忽然红了脸,急忙低下头把脸埋在碗里扒了两口菜,然后含糊不清地说:“你也是我的。”
秋寒屿满意地笑了,抹抹蕴尉唇角沾上的油渍,“嗯,我也是你的。所以你慢点吃,我不会抢你的。”
蕴尉脸又红了,不过放慢了吃饭的速度,这才发现桌上的才都是他爱吃的。感受到了秋寒屿对他的用心,蕴尉心里甜滋滋的,也往秋寒屿碗里夹了一筷子菜,“你也吃,你是我的,可不能饿坏了。”
两人甜甜蜜蜜地吃了午饭。因为不用赶路,过午就无视可做,两人靠在一起说话,蕴尉又提起殿下欠条的事儿。
“你放心吧,殿下不会亏了你的银子的,欠条这会儿八成已经送到驿站,等着二憨去拿了。”秋寒屿点点蕴尉的鼻子,笑道。
蕴尉差点被秋寒屿脸上的笑容晃瞎了眼,半晌才回神,“我这不是担心么!这可是咱们家吉祥三宝的老婆本,还有爹娘的养老本,如果咱们回不去,他们可就指着这个过活了。”想起家里的老老小小,蕴尉的情绪有点低落。
秋寒屿忽然抱紧蕴尉,在他耳边轻声说,“对不起,如果不是为我,你就不用冒险了。”
“秋哥,你说什么呢?”蕴尉挣开秋寒屿的怀抱,“‘每逢佳节倍思亲’听过没?我只是有些想家了。算了,咱们还是赶路吧,这样的日子安静下来,纯粹是给自己找不痛快,还不如多赶点路。”
秋寒屿拗不过蕴尉,只能退了房,继续往下一个城镇进发。
一路上,蕴尉一直没在跟秋寒屿说话。秋寒屿虽然对蕴尉了解甚多,此时也没了主意,小尉到底是为了什么生气了?
这也难怪,因为就是蕴尉本人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火气这么大。这一路上蕴尉都在认真反思。
天黑的时候,他们路过一个村子,没有客栈,他们只能在农户家中借住,条件远不如城里的客栈。蕴尉这才发觉,这一路走来,秋寒屿挑的不论吃还是住都是最好的,生怕他受一点点委屈。
来到农户家中,秋寒屿更是忙前忙后地照顾他,蕴尉心里很不是滋味。晚上,借口赶路很累,早早地就去休息了。蕴尉离开,秋寒屿自然要陪着,没了外人的视线,秋寒屿急忙上前摸摸蕴尉的额头,松了口气。
“我没有不舒服,秋哥,我有事儿想跟你说……”
第127章
蕴尉拉着秋寒屿在炕上坐下。“秋哥,我会跟你到边关,是因为我觉得我可以帮上忙,我不会是你的累赘。可是一路上,你像照顾一个瓷娃娃一样照顾我,甚至为了能让我住上好的客栈不惜放慢行程。秋哥,我知道你怕我受委屈,但是,你这样会让我觉得自己拖累了你。”
秋寒屿默默地抱紧蕴尉,“在我眼里你比瓷娃娃更脆弱,我恨不得你能变小,可以让我塞进怀里藏起来。”
蕴尉回抱住秋寒屿,“秋哥,我理解你的心意。但是,秋哥,等我们到了边关,那里的条件再好也有限,那时候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我要怎么办呢?秋哥,让我从现在开始慢慢适应才是真的爱护我,不然到了边关我会坚持不下去的。”
秋寒屿沉默了一会儿,亲亲蕴尉的额头,“我知道了。”
从那天起,秋寒屿还是尽可能对蕴尉好,可是他已经不再特意为了寻找好的客栈而放慢行程,若是错过了宿头,他们还会在荒郊野岭点火露宿一晚。
短短几日,蕴尉就瘦了一大圈,原本合身的衣服穿在身上也显得空荡荡的。秋寒屿心疼的不行,却咬牙忍住了。就像小尉说的,更苦的还在后面,如果他不能从现在开始慢慢适应,那么到了边关之后他真的坚持不下去。
因为不再特意放慢行程,他们赶路的速度快了许多,一个月之后,他们终于在漫漫黄沙之中,看到了一座尽显沧桑的城池。
走近了,蕴尉才看清城门上刻着的大字——临潼关。“秋哥,我们到了么?”
秋寒屿点点头,从行李里掏出一块牌子递给守城的兵士,“劳烦通禀。”
兵士一见牌子,立即就去敞开门,回身对蕴尉和秋寒屿道:“我们将军等您很久了,快随我来吧。”
兵士口中的将军就是高英毅的父亲,虎贲将军高猛。秋寒屿跟高猛今生还没见过,但是因为秋寒屿此前的报讯让高猛提前掌握了敌人的动向,所以高猛对这个年轻人很有好感,听闻秋寒屿武艺高强的时候,对他的到来就更加期盼。
此时,高猛刚刚结束了练兵,从校场回来,听闻秋寒屿来了,一脸欣喜地迎了出来。高猛年纪不小,但是眼神儿还不错,远远就看到两个年轻人走来。
蕴尉和秋寒屿的身材差异颇大,有眼睛的人就不会认错,高猛先是拉着秋寒屿表达了一番感谢和欢迎之情,然后委婉地问了蕴尉是谁。
“这是我的夫郎,蕴尉,表子君清,不过他爱别人喊他名字。”秋寒屿为高猛介绍蕴尉,短短一句话,就把他对蕴尉的宠溺之情表露无遗。
“哦,没想到秋兄弟年纪轻轻就已经成家了啊?这边关是苦寒之地,若是打起仗来,也是随时可能送命的地方,令夫……郎怕是难以适应吧?”高猛对瘦弱的蕴尉很不看好,不过说话倒是委婉,没说什么难听的。
“老伯,前些日子,你儿子高英毅到我家,跟我家秋哥也是称兄道弟呢。如今你也对他称兄道弟,这辈分有点乱呢。”蕴尉笑眯眯地看着高猛,“至于我能不能适应这里……来之前我也打听过,说实话,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苦,可那又怎么样呢?秋哥要在这里,那我也会在这里。我相信只要秋哥在,城里的我就不会有危险,若是真有一日我遇险了,那必然是秋哥不在了,那么我殉城也没什么不可以。”
蕴尉说的是“殉城”,可高猛却清楚明白,他要殉葬的并不是这座城,而是为守这座城而死去的人。久在边关,男多女少,见多了男男成婚的家庭,这样真挚的感情依然让高猛触动颇深。不等高猛发表什么感慨,蕴尉又接着说。
“不过有我在,我不会让秋哥有那么一天的!”迎着夕阳,蕴尉笑得灿烂而自信。
高猛也笑了出来,忍不住刺儿道:“年纪轻轻,口气可不小。你可知敌方有多少军队,带兵的是谁,挂帅的是谁?”
蕴尉一点也不生气,笑眯眯地回答,“我不知道啊,我又不用上阵打仗,知道这个干嘛?你们知道就行了。”
高猛气笑了,“你啥都不知道,打什么仗啊?”
“谁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知道陷马坑,绊马索、拒马枪啊!”蕴尉脸上还是笑眯眯的。
“陷马坑?绊马索?拒马枪?”高猛觉得自己打了几十年的仗,都白打了,这些词儿竟然都没有听过。
蕴尉脸上的笑容不变,“多谢将军亲自来迎,今日时候不早,我跟秋哥还没找到投宿的地方呢,再晚怕是要露宿街头了……”
高猛脸上一僵,“两位小哥来到临潼关怎么还要找投宿的地方呢?直接住我的府里便是。”
“这……怕是不妥吧?我跟秋哥两个外男,若是惊扰了府中的女眷就不好了。”蕴尉一脸不赞同。
“哎,我的家眷都在京城呢,府里没甚女眷,就几个缝补洒扫的丫头婆子,方便的很。两位小哥尽管放心住下。”高猛武人心肠,鲁直的很,说着就要去拉蕴尉的手,将人拉回家住下,好跟他说说什么是陷马坑、绊马索、拒马枪。
然而他的手还没挨上蕴尉,就被秋寒屿挡住了,“有劳将军了!”
高猛这才想起人家夫郎还在一边站着呢,这样拉拉扯扯实在不太好,他立刻收回粗厚的大手,摸摸脑袋,笑道,“来来来,这边走,这边走。”
蕴尉笑眯眯地牵着秋寒屿的手跟在后面,骓宝儿和小骐已经有长眼色的兵士拉下去喂草料了。
临潼关算是一个军事城镇,这里住的多是兵士和他们的家属,或是解甲归田之后无处可去的兵士,所以这里并不繁华,反而处处透露着沧桑,所有的房子都是黄土建的,风沙一起,这城就像是要消散在天地间一般。
高将军的府邸并不很远,既然走走看看也就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所谓的将军府也只是比旁的房子高大一点点,并没有特别的优越感。起码蕴尉觉得还不如那些刚建的小屋看着像样,起码人家墙上黄泥砖之间的缝隙没这么大!
高猛热情地邀请蕴尉和秋寒屿入内,一进门就高声吩咐府里管家晚膳多做点好料的,有客人到。
管家听说有客人到,殷勤地泡了茶送出来。一路走来,蕴尉觉得自己已经适应了这带着土腥味的水,没曾想这水加上捂霉的茶,这味道简直见血封喉。
蕴尉抿了一小口就把茶盏放下了。高猛还在热情招呼,“快,快,尝尝,这是前年,还是大前年皇上御赐的贡茶,可就这么多了,喝完就没了,我一个大老粗也喝不出哪里好,你们读书人尝尝。”
管家在一旁赔笑,小声在高猛耳边纠正,“老爷,是大大大大前年了,”
要不是喝的少,蕴尉差点吐出来。大大大大前年,不就是七年前?这又不是普洱,越放越值钱,就这些茶叶,给他煮茶叶蛋,他害怕坏了鸡蛋的味儿呢!
还是秋寒屿面不改色地说:“多谢将军,将军不必客气。”
高猛一辈子跟直来直去的将士们打交道,这样的寒暄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场面的了,所以没两句话之后他就开始追着蕴尉问,陷马坑、绊马索、拒马枪是怎么回事儿。
蕴尉多精啊,跟高猛东拉西扯,就是不说正题儿。
就在高猛急的要拍桌子的时候,管家端着饭菜上来了。一个黑红色的泥盆,里面是一整只鸡。一个广口的大海碗,是带尖儿的一碗肉,起初蕴尉还不知道是什么肉,近了之后一股子腥膻的味道铺面而来,让他确定了这是一碗羊肉。还有一大碗酱黑色的,似乎是咸菜。
之后再上来的就是掺了粗面的馍馍。每个馍馍都有蕴尉脸那么大,蕴尉觉得看着就饱了。
“来来来,吃吃吃!”高猛率先拿起一个馍馍咬了一口。秋寒屿道谢之后也拿起一个馍馍,撕下一小块递给蕴尉。
“这里面掺了豆茬,你肠胃不好,吃多会胀气,少吃点干粮,多吃点肉吧。”秋寒屿小声在蕴尉耳边说。
蕴尉看看那飘着厚厚一层油花的水煮鸡,再闻闻那满是腥膻味儿的羊肉,他默默地夹起一块儿咸菜。
这咸菜刚送进嘴里时有一股很冲的味道,不只是臭味。如果硬要形容就像是屎长毛了的味道。尽管蕴尉没尝过屎长毛是啥味儿,但是他直觉两者味道应该差不多。
高猛看着蕴尉没有吃肉而是先吃了咸菜,以为他是不好意思,当下就放下手中的馍馍和筷子,一手按着鸡的身子,一手将鸡腿撕了下来,递给蕴尉,“来来来,吃鸡腿,这鸡就要趁热吃才香。”
蕴尉艰难地笑笑,他很想问,老兄你进门之后洗手了么?
第128章
其实,不止高将军,蕴尉和秋寒屿进门之后都没洗过手。蕴尉觉得,自己和秋哥一路过来就是扯了扯缰绳,并没有做什么,在别人家里洗手不方便,不洗也就忍了。可是高将军不一样,几个人见面还不到一个时辰,谁知道高将军是不是上完厕所就没洗手啊!
蕴尉求助地看向秋寒屿。秋寒屿看看蕴尉,“给我吃吧?”蕴尉想想高将军上完厕所没洗的手,他也不想让秋哥吃啊!
“哎哎,秋小哥,你可不能跟蕴小哥抢,你看蕴小哥这么瘦,合该多吃点肉。你要是想吃,这不还有一根鸡腿么,这个给你!”高将军很是豪爽好客。
蕴尉还没吃就觉得饱了,连忙道:“不用了,我吃不完的,我跟秋哥吃一根鸡腿就够了,倒是高将军,操练一日辛苦了,应该多吃点的。”
高猛不赞同地说:“不是我说啊,蕴小哥,你就是吃肉太少才会这么瘦弱的,你多多吃肉,很快就能壮实起来的。”
蕴尉僵硬地笑笑。秋寒屿接过鸡腿,“小尉之前被歹人陷害,伤了身子,大夫禁止他吃太多油腻,这鸡腿我分他一些就够了。”
“啊?还有这么一说啊?”高猛挠挠头,“那行吧,蕴小哥,你多吃点,别客气哈。”
蕴尉连忙点头,“是,多谢高将军!”高将军你把鸡腿上的油全都抹到头发上啦!!!
高猛并没有感应到蕴尉的内心潜台词,抓起吃了一半的馍馍继续啃。
秋寒屿揭开鸡腿儿上的皮,给蕴尉撕了两块,蕴尉就着秋寒屿的手吃了。这鸡煮的火候不错,就是没啥滋味。秋寒屿又给蕴尉撕了一小条羊肉,蕴尉只吃了一口就再也不吃,膻味太重。就着咸菜将馍馍吃完,别说,吃习惯了,这咸菜跟豆茬馍馍的味儿还意外地有些搭。
高猛见蕴尉吃这么少,以为他嫌弃自己招待不周。蕴尉连忙解释,“是一路奔波,太累了,所以没什么胃口。高将军不必介怀。”
高猛连忙吩咐管家去收拾客房,然后加快吃饭的速度,一个脸大的馍馍,几口就进去一多半儿。蕴尉看着都觉得噎的慌,“高将军,慢些吃无妨,不差这点功夫。”
高猛摆摆手,一边吃一边说,“我们平日就这么吃的,谁知道敌人啥时候出来啊,都是这么吃,刚刚怕吓着你们,我特意慢慢吃的。”
“哦,这样啊……”蕴尉尴尬地笑笑,“那你吃吧,吃吧。”心里想着,当个将军也不容易啊。
没多久,管家回来复命,说客房已经收拾好了。此时,高猛也塞地差不多了,就赶忙散了席,让蕴尉和秋寒屿休息。
蕴尉和秋寒屿再次道谢,然后告退离开,由管家领着去了客房。没多久,管家回来复命,同时从衣襟里掏出一封信,“老爷,少爷从京城里来信了。”
“嗯?不年不节的来什么信啊?拿来我看看!”高将军将手在身上擦擦才结果管家递过来的信。
“阿父,启信安!每次开头都是这一句!”高将军哼哼了两声往下看去,之后再也没动静,直到看完最后一个字儿,才怒道:“这个小兔崽子,这么重要的事儿现在才告诉我,有什么用,什么用!!”
怒完了,高将军将刚刚不小心捏皱的信纸抚平,重新放回信封里,还给管家,“那啥,蕴先生晚上没吃啥东西,让灶上待会儿煮碗面条送过去。蕴先生肠胃不好,让灶上不要放豆面了。”
晚上管家将高将军吩咐的面条给蕴尉送去的时候,蕴尉很是意外。“有劳管家,烦请代我谢过高将军。”蕴尉想了想又说,“劳烦管家帮我给将军带句话,就说我说的那些东西,嘴里说说哪有亲眼看看更直观?有机会的话,让秋哥带人给你演示一下吧。”
秋寒屿表现的机会来的很快就来了。临潼关附近植被破坏严重,放眼望去除了漫漫黄沙就是一望无垠的黄土。这样的地形想要使用绊马索,十分不利于隐蔽,达不到预期的效果,但如果是晚上……
蕴尉跟秋寒屿详细说了绊马索的用法。当夜,秋寒屿点兵两百,偷袭敌军先锋三千人。敌人似乎早就防备我军派人偷袭,着重加强了粮草等物资的守卫。秋寒屿带兵一百五十人,去烧毁敌军粮草,眼见敌军防御严密,佯装不敌,带兵败退。
那一夜恰逢朔月,唯见天空中星子闪烁。不知道是秋寒屿勾搭的太有技巧,还是敌军先锋将军太想立功,完全没想到这会是一个圈套,领兵就追。
结果可想而知,先锋将带领的数百人高速追击途中,中间靠前位置的兵士骑的马突然向前栽倒,跟着后面的人闪避不及连带向前栽倒,整个追击队伍一片混乱。此时原本已经跑远的秋寒屿带人杀了一个回马枪。骑兵们骑在马上像是割麦子一样收割敌人的首级。
数百人敌军只用了小半个时辰便被杀灭殆尽。秋寒屿命令全体人员马口衔铁、马蹄裹布,再次来到敌营附近埋伏,等待时机再次偷袭。
秋寒屿等待的是先锋将许久未归,副将带兵出寻的机会。当然,这机会可遇不可求,赌的是副将跟他们将军一样没脑子。因为夜晚有利于偷袭,数百人许久未归那多半是遇到埋伏,凶多吉少,只要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要寻人也要等待天明。
依着秋寒屿前世的记忆,这次充当先锋的将军勇猛有余、智谋不足,他所信任、亲近的也都是类似的武人,所以他才敢来赌这样一个机会。然而,敌营大半夜都在严密防守,没有丝毫要出营寻人的迹象。天将黎明的时候,秋寒屿准备下令撤退,因为如果没有了夜色的掩护,他这两百人的小队还不够给敌人送菜的。
恰在此时,敌营突然喧哗起来,不久一队约莫有千人的队伍冲出大营,呼啸而去。秋寒屿等待许久的时机到了,他有耐心等了一炷香的时间,等到感觉不到大地的震颤了,才一挥手,带着兵士们悄悄摸入敌营。
他们第一次冲入敌营,并不是只有做戏勾搭敌人一个目的,他们四处冲杀,大概摸清了敌营粮草的位置,他们一边躲避巡营的敌兵,一边在营帐周围扔掷一个个的小布包。兵士们并不知道他们的领队为什么给他们下达这样的命令。他们在离开临潼关之前,他们的大将军只吩咐他们完全听懂领队的调遣。在扔光了小布包,并将多数小布包扔到粮草堆里之后,秋寒屿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地带人撤退了。
借助黎明前黑暗的掩护,两百人的队伍全部回到临潼关。两百人无一死亡、无一重伤,只有部分轻伤。
高猛派人清点带回来计战功用的耳朵,里面还有地方先锋将军的人头。高猛大喜,立时命人挂上城头。
蕴尉听闻秋寒屿回来,立刻前来迎接。见到人的第一时间,蕴尉就扑了上去,绕着转了三圈,确定除了衣服上蹭了些灰并没有其他外伤。
“怎么样?有没有受内伤?”如果不是有太多人看着,蕴尉当场就会扒了秋寒屿的衣服验伤。现在,就只能问问,验伤的事儿留到晚上了。
秋寒屿按住蕴尉抓在他领口的手,“凭他们还不足以伤到我,更何况是内伤?”这话说的有些狂妄,但谁让秋寒屿真的有狂妄的势力呢。
蕴尉放心了,“那行了,没别的事儿,大叔,我们回去睡觉了,我秋哥一宿没睡呢!”
“等等等,你先给我说说,你特意嘱咐他们扔的小布包里面包着的是啥?”高猛好奇的不行,蕴尉都不让人碰,少数可以拿的人都要轻拿轻放。
“等到……大概中午吧,那时候应该就能看到效果了。”蕴尉打了个哈欠,“没事儿都散了吧,散了吧,中午再看戏。”说完就拖着秋寒屿回去补觉,昨晚他也一直没睡呢。
回到他们的卧房,蕴尉先扒了秋寒屿的衣服,确定他身上的肌肤还是一样的光滑白皙,才在“噗通”一声趴在炕上,准备睡觉。说真的,一晚上担惊受怕,可比单纯熬夜累多了。
秋寒屿哪能容他点火不灭火呢?他半侧身趴在蕴尉身上,将大部分的重量放在炕上。
蕴尉感受到身上的重量,抖了抖,“好困,快睡~”
“等等,脱了衣服再睡,不然不解乏。”秋寒屿伸手扯开蕴尉的腰带,蕴尉根本没想旁的,还侧了侧身方便秋寒屿动作。
秋寒屿想,从出门之后只有在中秋那天两人稍微亲近了一下,果然太久了,久的让小尉都没有一点点危机意识了。
秋寒屿帮蕴尉脱了外衣,又脱了中衣,然后是亵衣。此间,蕴尉除了动了动方便秋寒屿脱衣服,根本没有醒来的迹象。甚至连秋寒屿亲吻他的时候他也能本能地配合,直到……
第129章
对于蕴尉的配合,秋寒屿毫不客气地长驱直入了。而我们只顾着睡觉的蕴尉,直到被人杵了才发现自己的境况堪忧。
然而此时已经容不得他说不了。其实,说心底话,如果不是此时太困,蕴尉其实挺愿意跟秋寒屿酣畅淋漓地来一场。
知道蕴尉昨夜没有休息好,秋寒屿并没有折腾他太久。两人都只发||泄了一次精力就鸣金收兵了。蕴尉这次睡得更瓷实了,连秋寒屿帮他清理都没有哼哼一声。
秋寒屿帮蕴尉清理干净,自己略微清理了一下,就躺在爱人身边一起补眠。中午的时候,两人还在酣睡,就听到拍门声,大的让人想忽略都不成。
秋寒屿拍拍闭着眼皱眉的蕴尉,“你接着睡,我去看看。”蕴尉被安抚了,哼哼两声睡沉了。
秋寒屿披了件衣服,出门就看到管家一脸焦急。“公子,您可出来了,我家老爷请您和蕴公子过去呢,说是敌营突然大火,此时一片混乱,正是进攻的好时机。”
“嗯。”秋寒屿整整衣服,“我去看看。小尉还在睡,不要吵他了。”
“啊?”管家张张嘴,最后呆愣愣地回答,“哦。”其实他也不知道老爷叫蕴公子去干嘛。要说秋公子一看身体结实可以上阵打仗,可是蕴公子怕是连府里洒扫的丫头都打不过吧?虽然少爷也说要对蕴公子客气些,但是管家他年纪大了,实在不明白,不过他只要听主人家的话就好啦。
秋寒屿不知道管家想了这么多,快步赶去大营。高猛正等在营帐里,见秋寒屿来了,“快快快,敌营大火,我已经派了一队人去偷袭,你再带两千人去支援。”
“是。”秋寒屿二话没说就出门骑着骓宝儿,带着已经集结的两千人出了关。秋寒屿赶到的时候,敌人已经有了能管事儿的人出来,一边指挥灭火,一边对抗偷袭。
若是再晚一盏茶,这大火带来的优势就没了。秋寒屿一马当先,如一柄利刃将敌人好不容易组织起来的防御撕裂。几个来回,就将敌兵分割成小块,他带来的援兵,连同之前派来的一队人相互配合,很快就将小块的敌人消灭。
敌军的指挥是一名上了些年纪的男人,身体已经有些虚胖。秋寒屿不知道敌营里为什么会出现这样一个男人,而且他看起来地位不低。秋寒屿并没有想很多,小黑金一甩,向着男人冲了过去。
那个人身边围了不少护卫,伸手都不错,至少比那些兵士高了不是一星半点。秋寒屿以一对多,丝毫不落下风,每一次挥动小黑金都能让一个护卫倒地不起。
那个男人最初看到秋寒屿的时候,眼中除了不屑还有憎恨,然而当秋寒屿杀到眼前,他眼中的多了恐惧。秋寒屿没有手软,小黑金干脆利落地挥向他,男人手中也有武器,他抬起了手,试图抵抗。然而他毕竟年纪大了,平日也疏于操练,身手远不如他身边的护卫,所以不等他真的回击,秋寒屿已经了解了他的性命。
战斗很快结束。秋寒屿派人会去报信,剩下的人清理战场。日将西斜,这些工作才算结束。秋寒屿早就等得不耐烦,他的小尉该醒了。
秋寒屿回城的时候,看到蕴尉站在城头上看着他。两人就这样一个在城上,一个在城下对望。等后面的队伍追了上来,秋寒屿才回神,淡淡地说了两个字,“进城。”
他们这次仅用很少的死伤就全歼了敌人的先锋,所有出战的人都很高兴,正了正身子,跟在秋寒屿的身后进了城。
城里没有夹道欢迎的百姓,效果略差,但是提提马上挂的一串耳朵,大家伙心情还是很飞扬的。
跟大家伙心情一样飞扬的还有高猛,他刚刚已经听了先来报信的人说了秋寒屿是怎样勇猛,怎样用剑如神,怎样杀敌如砍瓜切菜……
等他听说派出去的队伍回来了,出来迎接的时候却没见到秋寒屿,一打听才知道,人家已经跟夫郎回家吃饭去了。
高猛要火,被身边的人劝住了,“将军啊,人家义务来帮忙,您不谢谢人家,还要将人军法处置,不太好吧?”
高猛这才想起,秋寒屿和蕴尉还是“编外人士”呢!他清清嗓子,问此次出战的众人,“你们可愿今日带兵之人日后带领你们上阵杀敌?”
众人有点懵,不过军队是个简单的地方,谁厉害就听谁的。秋寒屿的武艺之强,凡是参战的人都看到了,自然没有二话。
“那行,就先让秋小哥带着你们,我这就上折子给他请个封号,以后也算名正言顺。”高猛背着手往回走,写折子这事儿他好久没做过了,还真有些困难。听说蕴小哥是秀才,如果不是守孝耽搁,应该已经考中状元了,那让他帮自己写份折子应该不难吧?
高猛回到府里的时候,管家立刻上前问:“老爷,是不是开饭呀?”
高猛想到秋寒屿还在补眠的时候就被他拉去支援了,从昨晚到现在应该还没吃饭,立刻道:“吃饭,赶紧的。”
饭菜跟昨日差不了多少,只是少了只水煮鸡。羊肉似乎也不是煮的?咸菜这是被炒过?干粮……还是跟昨日一样的干粮。
高猛咬了一口干粮,然后迫不及待地夹了一块肉塞入口中。刚刚他就闻到香味了,比他在京城吃的水晶蹄髈的香味都香。
肉被切成刚好入口的大小,如果是以前,高猛一定会嫌弃肉切的太小,娘们唧唧的,不够爽快,然而这次的肉却是不一样,一口进去,满满都是肉香和调料的香气。
高猛连着吃了七八块,眼看一盘子肉进去了一半儿,他才抽空给了管家一个眼神。干得不错!知道他今天有求于人,知道弄点好料的。
管家显然不够了解自家主人,看到主人看他,立刻上前解释,“今日的菜是蕴公子做的,用的调料也是蕴公子带过来的。”
高猛惊讶地张大嘴,半晌才找回声音,“蕴小哥会做饭?”
蕴尉奇怪地看了高猛一眼,“会做饭有什么奇怪,秋哥也会啊。”
高猛看看蕴尉,又看看秋寒屿,摇摇头,“你们真是奇怪的两口子。”因为吃人的嘴短,高猛没能张开嘴让蕴尉帮他写奏章。他就想着反正这事儿也不是三天两日就能办成的,也不差这几天,改天再说。
这一拖就拖了四天,没等他找到合适的机会找蕴尉写奏折,却等来了朝廷的圣旨,敕封秋寒屿为四品建威将军,统领两万人。要知道高猛这样的老将军手下统领的也不过是五万人。
这起点可是够高的。高猛心想,秋小哥武功是不错,但是领兵打仗跟上阵杀敌可不一样,光是武艺高强可不行啊。高猛没吱声,心里盘算着以后怎么提点一下秋寒屿。
随着圣旨过来的有六个黑衣人,四男两女。六人先对高猛行了个礼,然后又对着秋寒屿行礼,最后走到蕴尉面前齐刷刷地跪下,齐声道:“属下见过主人。”
蕴尉有点蒙圈,看看秋寒屿。秋寒屿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是不确定,就对蕴尉摇了摇头。蕴尉便直接问了,“先别忙着叫主人,你们还是先告诉我你们是谁派来的,派来干啥的吧?”
六人之中年纪最长的男人开口回答蕴尉的问题,“是三殿下派属下们前来保护主子的。”
“三殿下?”蕴尉疑惑,他跟三殿下并不熟,跟三殿下熟悉的人是秋寒屿,他现在不过是一个随军家属,没道理三殿下不派人保护秋寒屿,反而派人保护他啊!难道是想通过控制他,来控制秋哥?
摸不准三殿下的用意,蕴尉索性拒绝了三殿下的“好意”。“不必了,你们回去代替我谢谢殿下的好意,但是我有秋哥就够了,不需要护卫。”
六个人齐刷刷地以头磕地,还是那个男子开口,“既然公子不肯要我们,我们存在就没有用了,多谢公子赐死!”
“等等等……”幸亏蕴尉喊得及时,再略微慢那么一点点点,这几个人就会咬破嘴里藏得□□,当场毙命。
“我只是让你们回去找三殿下,没说让你们死啊!”蕴尉瞪眼。
一个小姑娘,确实是小姑娘,看着比秋思要小好几岁,沉不住气,开口答道:“我们是三殿下训练的死士,三殿下给我们最后的命令是认公子为主,听从公子差遣,要是……”小姑娘没说完就被先头的男子瞪了一眼,咽下了后面的话。
“要是完不成就要死?”蕴尉摸摸下巴,“可是三殿下为什么要你们来保护我?我们不熟呀。你们再说说,三殿下当初是怎么跟你们说的?”
第130章
“三殿下当时说的是‘蕴先生大才,你等须得全力护卫,不得有贰心。哪怕粉身碎骨,也不能让先生伤一根头发。’仅此而已。”领头的男子恭敬地回答。
蕴尉摸摸下巴,问秋寒屿:“那个殿下是不是被我坑的太多,坑坏了?”
“殿下既然是好意,你领受了便是。”秋寒屿思虑再三,还是决定让蕴尉收下这六个人。
蕴尉想了想,“我身边用不着人,这四个小哥秋哥可以带在身边,可是这俩姑娘怎么办?军营里她们不好去的。”
“我身边不用人,让他们跟着你,有什么杂事你可以吩咐他们做。”三殿下既然送过来那必然不会是庸才,有他们在小尉身边,他在战场上也放心许多。
“杂事?他们可是皇室培养的死士啊,你让他们做杂事?”蕴尉虽然是这么说,但他也没想好要让这些人做什么。“那什么,秋哥说让你们留下,就留下吧。一个个自我介绍一下吧。”
“属下陆一。”“属下陆二。”……“属下……陆陆。”最后一个小姑娘有些难为情的回报。陆陆,露露,听起来就不像是良家女子。
“这是代号,不是名字啊,你们都姓什么?当死士之前叫什么?”蕴尉又问。
一直有问必答的六个人此时同时沉默了。“不想说还是不能说?”蕴尉疑惑。
“皇家死士都是自幼培养,恐怕他们是不记得了。”高猛在一旁替他们回答。
“这样啊……”
“请主人赐名!”六人齐声请求。
蕴尉为难地想了许久,“我最近在看医书,就以药草为你们取名吧?俩姑娘,那个是姐姐?姐姐叫白薇,妹妹叫白芷”
俩女孩,叩首,先后道:“白薇谢主人赐名。”“白芷谢主人赐名。”
“你们四个,也依着年纪,分别叫,白茅,白蒿,白芥,白蔹。”
四个人,先后报名“白茅”,“白蒿”,“白芥”,“白蔹”,然后齐声道:“谢主人赐名。”
“行了行了,名字也有了,咱们该立立规矩了。”蕴尉背着手,踱了两步,“第一,先把嘴里的那个□□给我抠出来。到我这儿就没有死士了,若是我真的遇到事儿,你们能救就救,实在救不了,也不必跟着我一块死。”
“主人……”六人都是一脸震惊地看着蕴尉。
蕴尉抬手止住他们的话,“这第二条,就是不准再叫我‘主人’,叫公子,叫先生,你们随便。”
“第三……这第三嘛,就是我跟秋哥是一体的,你们如何对我,就要如何对秋哥。”说完,蕴尉又皱眉思索了好一阵子,“我暂时没想到第四条,先这三条吧。你们能做到就留下来,做不到就想去哪儿去哪儿,死也不关我的事,别死我眼前就行。”
“属下遵命!”六人齐声回答。
六人之中白茅、白蒿身材壮硕,应该是练硬功夫的;白芥、白蔹身材相对纤细一些,应该是善于隐匿、暗器;剩下的俩姑娘白薇、白芷,蕴尉实在是看不出来。后来他悄悄问秋寒屿,秋寒屿告诉他,这俩姑娘体态轻盈,应该是练过轻身功夫,而且身形灵活,大概是平日伪装成婢女,关键时刻挡刀或捅刀的角色。
不管怎样,蕴尉身边有了六个可以调遣的人,比原先他的所有事儿都要秋寒屿亲力亲为轻松了不少。
“你的事儿,我不想假他人之手。”被夺了活计之后,秋寒屿将蕴尉搂在怀里这样说。
找蕴尉抱怨的不止秋寒屿一个,就连箫白也趁着没人的时候现身,哀怨地问:“小尉,你不是已经有我了么,怎么还要招来那么多人。”
对于他们的抱怨,蕴尉的回答是,“他们是皇子送给我的,我能说不要就不要么?而且,他们留着我还有用。你的地位,没有人能动摇。”
秋寒屿和箫白都满意了。蕴尉则开始绞尽脑汁想要给他们安排些什么活计。白薇白芷俩姑娘很自觉地做起了蕴尉的婢女,不过不是贴身的那种,平日也就做些浆洗、缝补、铺床、叠被的活计。
剩下的四个人,蕴尉着实费了一番思量。忽然想起当初不能飞鸽传书的幽怨,决定开始教四个人,简单的密码。虽说是简单的密码,在这个时代应该也是够用的,如果没有第二个穿越者的话。
反正也是要教了,蕴尉索性连白薇、白芷一块教了。“我不会留你们在我身边一辈子,为我挡刀。能在我身边一辈子的人只有我秋哥!你们的作用也不仅仅是挡刀,现在我要教给你们的,是你们以后得到重用、安稳生活的重要技能。你们必须认真学习。”
不用打仗和操练的时候,秋寒屿会跟着一起学习。不过随着冬天的到来,敌人越疯狂,已经到了只要有粮草,用命来换也可以的地步。所以关外的村庄时常被敌人光顾。
这些村庄依附于临潼关,与关内的守军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守军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这些村庄被劫掠。在这样的情况下,秋寒屿带兵出战的次数也越来越多,基本上没法跟着白茅等人一起学习。
不过蕴尉看到秋寒屿对这个感兴趣,便乐得给爱人补课,所以最后,反而是没上过几节课的秋寒屿学的最好。高猛也来旁听了几节课,听没听懂不知道,反正他之后逢人都会夸赞蕴尉高才,大概是不明觉厉吧。
因为有了秋寒屿事先的预知,还有蕴尉的“不走寻常路”边关的战事并不吃紧。只是边关苦寒,他们到了没几日就下了第一场雪。以后的日子越来越冷,边关的兵将早已适应了这样的气候,后来的到的只有蕴尉秋寒屿和白茅等人。
除了蕴尉,其余七人都有武艺傍身,身体好的像牛一样,开始的时候有些不适应,但是没几日就适应了过来。只有蕴尉恨不得裹成粽子,好在蕴尉不太用出门,只要在烧着碳炉子的屋里教书育人就好。
只是,日日带在屋子里,难免烦躁。每逢这样的时候,秋寒屿就会很心疼。后来他想起狼皮保暖,便带着白茅等四个汉子横扫了关外的一个狼窝,猎来的皮子都制成狼皮袄子给蕴尉保暖。
蕴尉领了秋寒屿的好意,但是做袄子剩下的料子蕴尉都让白薇制成护膝,护肘。“边关寒气重,关节容易受寒,现在不觉得,等老了就能感觉出来了。”蕴尉这样说了,尽管秋寒屿觉得行动有些不便,也没拒绝。
跟了二人一段日子,白茅等人已经适应了他们二人随时随地的虐汪模式。
有了这些狼皮袄子,蕴尉终于可以在太阳不错的时候出门走走,看看。这让蕴尉的心情好了不少。在白茅等人基本掌握密码的使用方法之后,蕴尉就更乐意跟着秋寒屿出门,看他练兵。
这日与前几日稍有不同的是,秋寒屿刚刚命人摆开阵势就被人叫走了,他手下的一个校尉代替他练兵。蕴尉主动要求留下来看练兵,秋寒屿只好自己去。
秋寒屿此去时间比较久,等到常规的练兵结束,秋寒屿都没有回来。校尉将队伍集合,他点了几个人出列继续训练,剩下的人去吃饭。出列的人无疑是没有饭吃的。
蕴尉观察了一下,这些人都是比较瘦弱的,都是在刚刚挥戈或者射箭的时候因为力量不够拖了后腿的。
吃饭的队伍带走了之后,蕴尉来到几个还在操练的兵士面前。站的近了,蕴尉才看出来,这几个兵士年纪都不大,应该正是长个抽条的时候。
“你们在这里训练,没有饭吃,不会饿么?”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些孩子正是能吃饭的时候,就让他们这么饿着,果然是很严重的惩罚啊。
这几个兵士看到蕴尉都有些惶恐,他们看见过蕴尉跟他们的建威将军一起说话。“没,不,不饿……”
“说谎,你们训练出这么多力,还没饭吃,怎么会不饿?”蕴尉毫不留情地戳穿他们的谎言。
几个小兵士低下头,“是我们不好,如果我们做的动作达到标准了,校尉不会不让我们吃饭的。您,您不要跟我们将军说。校尉也是为了我们好,只有动作标准了,上了战场才能保命……”
蕴尉点点头,“你们明白校尉的苦心就好。如果有个地方,能让你们吃饱,而且不仅教你们保命的技巧,还教你们杀敌的方法,只是比这里更辛苦十倍,你们可愿意去?”
几个小兵想不到蕴尉说的是什么地方,但如果真有这么个地方他们是愿意去的。蕴尉没再说旁的话,溜溜达达地走了。
回将军府的路上碰到来寻他的秋寒屿,他笑了笑,“秋哥,我有个新的想法……”
第131章
蕴尉的想法说简单其实很简单,说复杂,也没那么复杂,只是没有人会去想而已。
“我的想法是,建立一支特殊部队。这个队伍可以是一两百人的特攻队,也可以是一两千人的强攻队。”蕴尉眼神亮晶晶地看着秋寒屿。建立一支古代的特种部队,想想就不现实,不过强化某些技能,达到强化攻击的目的就足够了。
“说来听听。”秋寒屿的身后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蕴尉一偏头看到一个衣着华贵的男子,男子的存在感不弱,然而观众是蕴尉就另当别论,他的眼中就只有秋寒屿。
蕴尉看了男子一眼,凑近秋寒屿问:“秋哥,那人是不是家在东北?”那一身的皮草,简直是东北娘们的标配啊!
秋寒屿听不懂蕴尉话中的意思,但是不妨碍他明白蕴尉这话不是好话。“别闹,这位是三殿下。”
“三殿下?要下跪么?”蕴尉歪着头一脸“蠢”真的问。
“不必讲究虚礼。”三殿下笑着说。
“嗯,”蕴尉点点头,“本来我也没打算跪,这么厚的雪,冻坏了膝盖怎么办。”
三殿下的笑容一僵,礼贤下士是一回事,被人当面下面子又是另一回事了。
“别变脸!”蕴尉大叫一声,“走吧,听听我的想法,够不够免了这一跪。”
蕴尉拉着秋寒屿率先往回走。这样的行为对一个皇子来说是很无礼的。三皇子身边的人都看不下去了,“殿下,他……”
三殿下一抬手止住他的话,“自古以来,凡是有真本事的人,都难免有些恃才傲物。蕴先生的才能我们都见识过了,有些脾性也是正常的。”说完,三殿下就举步跟在两人身后。
进到屋内,蕴尉考暖了手才开始说话,“我现在只是有一个粗略的想法。今日我在校场看到现今的兵士出操所有的标准都是一样的,然而人有不同,有些人做来轻而易举的动作、难度,有些人是怎么也做不来的。”
三殿下皱眉思索,“这些训练是为了让他们能在战场上保住性命,如果他们做不到,失去的就是性命。”谁都知道,被派到了这里,不上战场是不可能的。
“没错,然而我们需要的不仅仅是能保住性命的兵士,而是要在保住性命同时最大限度杀伤敌人的兵士。我的想法是力量强的兵士,编入重甲队,偏重集体作战,主攻防御。而身形灵活的这些,是我打算着重训练的。”
蕴尉顿了顿,“我们的敌人是游牧民族,马上作战是他们的强项,无论我们的兵士再怎么刻苦训练也比不上他们不会走就会骑马的马术。要赢他们说难很难,说简单也很简单。突破口就是马。因为马并不像人会防御。”
“想法不错,但是我们要怎么攻击他们的马?总不能让人冲进敌营里吧?”三殿下身边一个谋士打扮的人开口问。
“为什么不能?”蕴尉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行军打仗最忌孤军深入,同理,你让我们的兵士冲入地方阵地,这就是让他们去送死,你这是草菅人命!”那人一脸气愤。
蕴尉迷茫地看看他又看看三殿下,还让不让人说话了?
三殿下睨了身边人一眼,那人立刻退后一步低下头。“先生不必理会他,继续往下说便是。”
蕴尉眼睛一翻,“我的想法就是让他们尽量轻身上阵,钻入敌营专门攻击马腿,敌人落了马,敌我双方实力就相差不大,此时我们的兵士就可以一拥而上,只要先头这些人能坚持到此时,有了战友的增援,他们就不难活命。”
三殿下点点头,“可是他们要怎么在敌阵中坚持到此时呢?”
“这就是我们要训练的内容了。”蕴尉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实话,“我不精马术,也不通武艺……”
蕴尉说到这儿,就听三殿下身后传来一声嗤笑。没等蕴尉发作,三殿下先板起脸,“放肆!杖三十,自己出去领罚!”
一个人默默退出屋里,蕴尉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继续道:“我不精马术,也不通武艺,具体要怎么训练还是要靠秋哥,不过我从书上看到过,这种方法须得尽量在马腹下移动,这样不容易被马匹踩到,还有武器……待会儿我画个图样给你们,要用我之前送给你的锻钢的方法打造。”
蕴尉想到的是弯刀的形状,两面开刃,应该是最合适的武器了。蕴尉只负责提想法,剩下的事儿完全交给了秋寒屿。不过他怕累坏了自家秋哥,把白芥和白蔹借给了秋寒屿。
说完了这事儿,三殿下有想起了密码的事儿,刚要开口问,就被蕴尉打断了。“殿下,您要问什么,我知道,恕我直言,现在不是时候。”
“不是时候?不是说……”三殿下有点着急。
蕴尉抬手止住三殿下的话,“那只是初级版本,升级版的还在研究当中,现在这个版本只适用于一般情况,若是有突发状况是没法快速完成任务的。”
三殿下了然,“如此,烦劳先生继续费心了。”
“我费不费心倒是其次,只是我想请问殿下,已经准备好分享了吗?”蕴尉淡然地问。
三殿下愣住。他们都明白,对外族的战斗拼的是实力,密码的作用并不很大。不是说没用,而是密码更主要地应用是在接下来的内战和夺嫡之中。
在乱象还没显现的现在,如果三殿下得到了密码的使用方法,皇帝甚至其他的皇子都可以要求他共享,届时,密码就不再具有强大的优势了。
想通了这一点,三殿下对着蕴尉深深一揖,“多谢先生指点。”
“殿下不必客气。”蕴尉想了想,后面的话还是没有说。他相信凭着三殿下的聪明才智,他都说道这份儿上了,三殿下应该会想到。
果然,三殿下回京城没多久,又派了十个人过来。明面儿上是说,边关条件艰苦,送十个人伺候蕴尉的饮食起居。然而他们的真实目的除了这十个人只有三殿下自己清楚。领头的人告诉蕴尉,殿下让他们过来学习。
学什么没说,不过大家心照不宣了。蕴尉收下了这十个人,交给了白薇、白芷去教导。蕴尉自己则带着白茅白蒿去校场看秋哥实验新的练兵方法。
校场上大批队伍正在操练。秋寒屿等人只占据了一个小小的角落。骓宝儿和小骐也被带了过来。蕴尉到的时候,秋寒屿正在用骓宝儿测验被选中的兵士的灵活性。骓宝儿一见蕴尉来了,兴奋地就要跑过来。
它突然变换动作,正在接受测验的兵士猝不及防摔倒在地,眼看就要被马蹄踩中,蕴尉大喝一声:“骓宝儿!”
骓宝儿好歹是马王,蕴尉这一嗓子刚喊完,就看到骓宝儿轻轻一跃,躲过了地上的人,颠着小碎步跑到了蕴尉身边。
蕴尉伸手摸摸马脸,“又调皮!”骓宝儿歪着马脸看着蕴尉装听不懂。“再装!再装就剃了你毛,让你当最丑的马,找不到媳妇的那种!”骓宝儿打了个响鼻表示抗议。
这一人一马的互动看呆了在场除了秋寒屿之外的所有人。蕴尉看向众人,像一边站着的小骐招招手,“过来!”小骐闻言溜溜达达走到蕴尉身边站好等抚摸。蕴尉很善解马意地摸了摸小骐的脖颈。“你们看到了,骓宝儿和小骐都很有灵性,它们不会伤了你们。所以,你们不能害怕它们,一旦你们害怕了,从气势上你们就输了。等你们适应了骓宝儿和小骐,再换别的马就好多了。慢慢来吧!”
蕴尉说完就要走,连人都还没挑出来,也没啥好看的。临走的时候,蕴尉突然想到,“骓宝儿和小骐是我家的宝贝,也算是你们的教官,协助你们训练,你们下手的时候都给我有点分寸,不准真的给我伤了它们。”嘱咐完了,蕴尉就抄着手往回走了。这天真是太tm冷了,耳朵都要冻掉了。不行,要赶紧回去找白薇去做两幅护耳给秋哥。
日子就在秋寒屿练兵、蕴尉瞎捣鼓的过程中悄悄流逝,转眼冬去春来,又是一年。
河水解冻,草木发芽,之前不断南下骚扰的游牧民族,开始准备新一年放牧,前来骚扰攻击的频率明显下降。然而就在众人都以为危险过去,可以好好过日子的时候,积攒了一个冬天力量的各地藩王终于沉不住气,先后举起了反旗。
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蕴尉就把三殿下后来派过来的十个人遣了回去。“秋哥,我们要一起过去么?”
秋寒屿难得沉默了许久,然后摇摇头,“我们不去,我已经跟殿下商议好了,两年后如果需要我,我会去助他一臂之力。”
“为何还要再等两年?”
第132章
“师尊两年后会路过此地,我想先拜见师尊。”秋寒屿会这么做也是无奈。他的师尊是来无影去无踪的修仙者,他根本就无处去寻,只好采用守株待兔的笨办法,等前世他们见面的时机再次重逢了。
蕴尉对这个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师尊”也很是期待,所以对秋寒屿的做法没有任何异议。
蕴尉对“师尊”有很多设想,或者仙风道骨,或者俊美无双,然而真的见到本尊的时候,蕴尉还是有一点点意外的。因为师尊选了小说里面最常见的低调高手的形象,也就是邋遢道人的样子。
看着蕴尉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秋寒屿解释道:“这是师尊在凡人国度行走的样貌。”
“本尊不是这个样子?”蕴尉拍拍胸口,“那我就放心了。”为什么放心,蕴尉也说不上来……
秋寒屿快蕴尉一步走到邋遢道人面前跪下,“徒儿拜见师尊。”
邋遢道人被吓了一跳,倒退三大步之后,又小心翼翼地迈前两步,弯下腰眯着眼看秋寒屿。
“你……是我徒弟?”邋遢道人挠挠杂草一样的头发,“你是我第几个徒弟啊?”邋遢道人没有一口否定,实在是因为他和徒弟们时常闭关修炼,百八十年不见面都是正常的,他不记得自己有没有个徒弟是长成这个样子了。
“不对啊,你竟然还没有引气入体?”邋遢道人又挠挠头,他记得他上次闭关前他最小的徒弟就已经筑基中期的修为了啊。
“师尊,我是您座下第六弟子,秋寒屿。”秋寒屿认真的说。
“胡说!我一共就收了五个徒弟,哪里来的第六弟子!”关于这点,道人还是有信心不会记错的。
蕴尉跟在秋寒屿身后跪下,此时戳戳秋寒屿的后背道:“秋哥,师尊现在还没收你呢。”这句话本意提醒秋寒屿,邋遢道人收他做徒弟是上辈子的事儿,今生重来还没到收徒弟这一幕呢。
邋遢道人闻言,以为他们是有什么依仗。修仙有一般好处就是,一般的事儿不用问出口,掐指一算就行了。邋遢道人虽然不善占卜,但是这点小事儿还是难不倒他。
“咦?”邋遢道人原本还把手放在背后默默掐算,然而掐算的结果让他大吃一惊,他惊讶地将手拿到身前重新掐算,一只手不够还要两只手一起,然而结果没变……
“你我确实应该有一场师徒的缘分。”邋遢道人又算了两遍,确认结果没错之后才开口。
蕴秋二人闻言一脸高兴,“师……”秋寒屿刚要拜师却被邋遢道人制止了。“但是你我的师徒缘分已尽,奇怪,我明明没有收过你做徒弟,怎么就师徒缘分尽了呢?”
“对呀,是不是您算错了?”蕴尉插嘴问。但问是这样问了,但是他跟秋寒屿都知道,这是因为秋寒屿前世已经拜过师了。
因为蕴尉这句话,道人多看了蕴尉两眼,然后突然一脸戒备地看着蕴尉,“夺舍?你也是修真之人?”
“咳咳咳……”蕴尉没想到邋遢道人真的这么厉害,只看了两眼就看出了自己的老底,“胡说,你能看出我不是本人,难道看不出我一点修为都没有吗?”
邋遢道人又仔细端详了一下蕴尉的面容,“你不是这个小世界的人?”
“你看出来啦?我在原本的世界死了,不知怎地就来到这个世界了,你知道不?”蕴尉一脸天真的问。
邋遢道人一脸怀疑地开始掐算,“咦~?”今天已经是第二次了,这掐算的结果明显不合理。邋遢道人下定决心,这事儿完了以后他一定要回洞府闭关,重新磨练一下他的占卜技能。
掐算了三遍,结果都一样,这个人的魂魄会从另一个小世界被牵引过来跟他有关系。邋遢道人无奈了,自己啥时候做过这样的事儿啊?要知道这可是不小的因果,欠下了就很难偿还的!
“说吧,你们在这里等我是有什么事儿?”在邋遢道人看来,他们会这样苦等,必然是有求于他,若是答应了他们的要求,想必就可以还上这份因果了。
“没事儿,我秋哥说要等他的师尊,我们就在这儿等啦。”蕴尉拉着秋寒屿站起来,他们跪的是师尊,既然邋遢道人不承认他是他们的师尊,那就没必要跪啦。
“我们真的师徒缘分已尽,你们还有别的要求没有?”邋遢道人又问。
蕴尉很认真地想了想,“你不能收秋哥为徒,那我呢?”
邋遢道人被噎住,半晌从袖子之中掏出一块石头递给蕴尉。蕴尉接过石头,原本散发着白色光华的石头立刻就变成了一块普通的石头。
蕴尉好歹也看过几篇修真文,猜测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试灵石。他不死心,让秋寒屿也握了石头,然而石头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不甘不愿地将石头还给道人,“拜师也不一定要修真啊,我就是想跟你学点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办法而已。”
道人眯起眼睛,“你想长生?”
“还有办法比修真更能获得长生么?”蕴尉幽怨地看了道人一眼,“我就是想跟我秋哥同生同死而已。”
“这有何难?我听闻凡间有个地方叫苗疆,那里有一种同生蛊就可以做到……”邋遢道人已经百年没在世俗行走,不知道这种蛊虫还在不在。
“你这不是废话么!若是简单的同生同死还不容易么,都不用什么蛊虫,我死了,我秋哥肯定自刎跟着我走!”蕴尉气呼呼地瞪了邋遢道人一眼,“我秋哥武艺高强,他修炼的武功心法可以延年益寿,少说也能活到一百五十岁,可是我身体不好,最多也就能到五十,我怎么能让秋哥为了我折损百年的寿命!”
邋遢道人一脸黑线,从袖子里又掏出一个瓷瓶,“这个丹药虽然不对症,但是对于修复你身体的损伤有所帮助,你先吃了,剩下的我再去想办法。”
蕴尉接住瓷瓶,一脸兴奋,“谢谢,师尊!”
邋遢道人瞪圆了眼睛,“还没拜师,你叫什么师尊!”
蕴尉多会来事儿啊,一听邋遢道人这样说,立刻跪在地上,“师尊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还没等邋遢道人点头,蕴尉扯扯秋寒屿的裤脚,让他一起跪下。秋寒屿原本就不是个蠢人,跟蕴尉待久了,也会了一些小心机,此时蕴尉一给暗示,他立刻明白了,“师尊在上,请受寒屿一拜。”
“我同意收你做徒弟,你让他跪什么跪?他跪了我也不会再收他的!”邋遢道人吹胡子瞪眼睛。
“哎,师尊,我们又没说让你也收他做徒弟,不过,他是你徒弟媳妇,跪拜您一下也是应该的。”蕴尉装憨,冲着邋遢道人傻笑。
邋遢道人张张嘴,“好像也有点道理……”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哪里不对,邋遢道人只能让两人起来。
邋遢道人没继续纠结刚刚的事儿,转而开始数落起自己的小徒弟,“你说你,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还带着个鬼修到处跑,怕身边的阴气不够,死的不够快,是吧?”
“师尊看出来了?”蕴尉没想过要瞒着,但是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看穿了。
“废话,他那么大一只从刚才就杵在你身边,我又不瞎,怎么可能看不见。”邋遢道人觉得自己在小徒弟面前就没法好好说话。
“小白是我的朋友。”蕴尉拣着重要的把箫白的来历跟邋遢道人说了说。
“哼,算你们运气好,这孩子心性不错。这个地方是战场,每次打仗死多少人?这里阴气重是没错,可是戾气和死气也重,这些最容易让鬼修迷失本性,变得暴戾嗜杀,他现在这样子还真是不错了。”邋遢道人提点道。到底是跟在自己小徒弟身边的,若是走了岔路对自己小徒弟也没好处。
蕴尉闻言一阵后怕,连忙询问小美男。箫白也害怕,没敢隐瞒,照实说了,“刚来的时候,功法进境很快,不过练久了就会烦躁,看到打仗就也想冲上去。”箫白见蕴尉一脸担忧,连忙又说,“小尉别担心,我到玉箫里待一阵子就好了,真的,每次我烦躁的时候到玉箫待几天出来就不烦了。”
听到小美男这样说蕴尉并没有放心,而是看向自己的新师尊,“师尊……”
“什么玉箫?拿来我看看。”蕴尉并没有怀疑师尊,从腰间摘下玉箫就递了过去。
邋遢道人拿着玉箫端详了一阵,就还给了蕴尉,“这玉箫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蕴尉看看小美男,这玉箫严格说来并不能算是他的。“这是王上送给我的。”提起王上,小美男还是有些耿耿于怀。
“他说的王上是襄王,死了一千年了。”蕴尉在一旁帮小美男注解。
第133章
邋遢道人闻言点头,“如果是他能得到仙器就不奇怪了,这玉箫是好物,你随身带着,轻易不要离身。它能帮你隔绝他身上的鬼气,对你的身体也有好处。”
蕴尉连忙点头,窝巢,仙器啊,听着就很高端。
“这玉箫上被施加了阵法,掩盖了仙气,不仔细端详是看不出来的,但你也不要故意拿出来显摆,要知道,识货的人还是不少的。”邋遢道人叮咛道。
蕴尉连连应是。
“还有,虽然玉箫可以帮助他化解战场的戾气和死气,但是战场对鬼修来说并不是什么好的修炼场所,能离开就尽快离开此地吧。”邋遢道人对蕴尉可以算得上是掏心掏肺了。
蕴尉点点头,“嗯,这边已经差不多都上了正轨,已经没有我跟秋哥什么事儿了,如果不是为了等师尊您,我们早就走了。”
“行了,我去打听打听哪里有能延年益寿的天材地宝,去给你寻来。实在不行,就给你寻套功法,你虽然没有灵根不能储存灵气,但是如果能引气入体,对你的身体也有好处,延长寿命也不难。”说着,邋遢道人就要掐手决用缩地术离开。
蕴尉眼疾身快,扑了上去,“师尊,师尊,你走了我们以后去哪儿找你呀?”
邋遢道人被蕴尉这么一扑,险些趴在地上,回身拍了蕴尉脑袋一下,没好气的说:“有法子了我自然回去找你们。真是的,徒弟都是师父的债!”
蕴尉傻笑两声,放开手退后两步,“谢谢师尊,师尊慢走!”说着还挥挥小手,差点没把邋遢道人气个倒仰。
送走了师尊,蕴尉和秋寒屿没多做停留,立刻就去找高猛辞行。原本作为边关的守将,秋寒屿是不能随便离开的,但是在内乱之初,三殿下就想法子把秋寒屿的“组织关系”转到他手下的赤羽军了。
所以,秋寒屿此时留在边关,只能算是挂职,最多就是借调,只要秋寒屿想走,跟高猛打声招呼就行。三殿下早就知会过了,这俩人是他的,他们想走,谁都不能强留。
高英毅跟在三殿下身边做事,高猛就成了三皇子一派,自然要听三皇子的吩咐。因此,蕴尉和秋寒屿去辞行的时候并未遭到刁难,只是高猛要求他们多留两日,将手上的事儿做个交接。
这是合理的要求,蕴尉和秋寒屿都不能拒绝。两日后,蕴尉和秋寒屿离开,许多人前来送行。包括在蕴尉建议下,秋寒屿一手组建的特攻营的全体将士。
特攻营最初只有二十人,经过两年的战斗已经增加到两千人,最初的二十人除了战死的,还有十三人都已经升任百夫长。“先生,您说过,将来等我们解甲之后,如果无处可去,可以找你,这话还算数么?”
“当然算数,不光你们,只要是咱们边关的将士,将来不论有没有去处,想去找我,自管去找便是,找不到我就去找三皇子,他肯定知道我们的下落。”离别总是伤感,看多了死别,遇到生离的境况,这些流血不流泪的汉子都有些手足无措。
眼看着蕴尉要哭出来,秋寒屿将人搂进怀里拍拍,“都回去吧,会再见的。”
来的时候只有两人两骑,离开的时候多了六个人六匹马,八人八骑一路飞驰,直奔京城而去。
京城里,三殿下早就接到信儿了,一直在等他们。简单的接风宴之后,三殿下就开始拉着他们商议局势。
蕴尉和秋寒屿没让三殿下白白惦记这么久,几句话就分析出了当前形势的利弊,制订了大概的应对方向。
接下来,秋寒屿将带一只队伍去平叛。按照蕴尉的设想,那就是秋寒屿去哪儿,他就跟着去哪儿。
没想到他的想法遭到了秋寒屿和三殿下的双重反对。三殿下也就罢了,蕴尉想不通为什么秋哥也会反对。
“你忘记师尊的话了?”秋寒屿瞄了瞄蕴尉的腰间,那里挂着一直玉箫。
“我最近身体已经好多了,最多,最多我们不带……去。”蕴尉虽然着急,但是没失了理智,还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不行!”秋寒屿拒绝的干脆利落。
眼见两人要吵起来,三殿下连忙上前打圆场。“那个,蕴先生,不让你去,一方面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一方面,我还有些私心想请你帮忙……”
蕴尉不耐烦地看了三殿下一眼,“说!”
“那个,最近京城都在传……,传……”自己说出关于自己的流言,尤其这流言还不是什么好话,三殿下还真是有点难以启齿。
“不说就算了……”蕴尉拉着秋寒屿要走,准备回去在被窝里再磨一磨秋哥。
“别别别,等等,我说,流言说我有断袖之癖,而且已经有了恋慕的人。最近父皇龙体欠安,京中几个皇子都蠢蠢欲动,我想,不如就将计就计,先把自己摘出来,断袖意味着无后,皇兄和皇弟们都不会再针对我,我就可以借机积蓄实力……”三殿下被蕴尉盯得说不下去。
“这流言是你自己找人散播出去的吧?”蕴尉一语中的,“你有没有想过,万一皇帝也信了这个留言,你这辈子就跟那个位置无缘了!”
“想过,但是如果我不这么做,将会遭到几位兄弟的围攻,届时连命都不一定能保住。”三殿下说的无奈。
想想也确实是这么个理儿,蕴尉点点头,“那你需要我做什么?”
“我需要一个恋慕的人……”三殿下的话还没说完,蕴尉就双臂抱胸后退三大步,“我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
秋寒屿闻言也是一脸戒备地看着三殿下。被这两口子这么看着,三殿下哭笑不得,“只是做戏……”
“做戏也不行!我的魅力这么强大,谁知道你会不会假戏真做!”蕴尉抱着胸呛声。
“你们误会了,我不是要找蕴先生跟我演戏。我只是觉得你们比较有经验,可以帮我出谋划策,让我们在外人面前不会穿帮。”三殿下终于把话说清楚了。
“这样啊,你早说呀。”蕴尉放下手臂,秋寒屿眼中的戒备也慢慢放下。
“好吧,先说说看,你的另一半是谁?”蕴尉抖抖衣摆,走回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三殿下沉默了许久,试探地说:“高英毅?”
蕴尉摸摸下巴。三殿下和高英毅年纪相仿,身材嘛,三殿下到底养尊处优惯了,没有高英毅那么结实挺拔,不过也差不了多少。“年纪,外形,也算般配,强强也不是什么雷点,不过你确定远在边关的高老将军听说了你把他的长子掰弯了不会起兵反了你?”
这话还真是说到了点子上,三殿下还真不能确定,一旦他搞了高英毅,高猛那个暴脾气不会做出这种犯上作乱的事儿来。“那怎么办呢?除了英毅,我身边还真没有个能完全放心的人。”
这个放心不单单是放心此人不会泄密,更是要放心将来真相大白的之日,此人不会死缠着不放。
“不然我帮你问问白芥和白蔹,看他们谁愿意帮你一把?这俩人从你身边出来的,都靠得住。”蕴尉托着下巴帮忙出主意。而秋寒屿则事不关己地坐在一边喝茶,只要不是惦记他的小尉,是谁都无所谓。
三殿下找不出合适的人,便同意了蕴尉的提议。“我是说帮你问问啊,他俩要是不同意,你就再想别的办法,不许难为他们!他们现在可是我的人了!”蕴尉很是护犊子地说。
“行行行,我绝不为难他们!”三殿下保证。然而结果让三殿下非常想把刚刚的话吞回去。白芥和白蔹竟然都不同意帮三殿下演戏。
蕴尉鄙视地看了三殿下一眼,“你看看,你平时怎么为人的?关键时刻人缘的好坏就看出来了吧?”
没有另一个主角,演戏这事儿就只能搁下,三人又闲聊一阵。三人聊得正好,门房来报,说是有位林庸林公子求见高统领。所谓高统领就是皇子府的护卫统领高英毅。
“有人要见英毅?跟他说,英毅今天不当值,不在。”三殿下两句话就要将人打发了。
蕴尉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连忙拦住门房,“等等,拜帖有么?拿来我看看。”
门房见三殿下没有反对,就把拜帖递给了蕴尉。蕴尉一打开拜帖就笑了,“哈哈,果然是熟人!”
“是先生认识的人?那快请进来!”三殿下还真是不错,至少在蕴尉和秋寒屿面前没有丝毫皇子的架子,听闻是蕴尉的友人,立刻就让把人请进来。
三殿下给面子,蕴尉不能不识趣,“殿下,我这友人学识丰富,样貌清俊,若是他肯答应帮殿下演戏,那真是再般配也没有了!”
蕴尉这样一说,把三殿下的心完全勾了起来,满是期待地等人进来……
第134章
林庸被侍从引进书房,第一眼就看到蕴尉坐在椅子上笑的灿烂,还好心情地冲他挥挥手。
林庸动作一僵,好在他还记得自己身处皇子府,很快回神,目不斜视地低头向三殿下跪拜行礼。
“你抬起头来……”三殿下有点心急,这人头这么低,哪里能看到他跟自己配不配啊。
“噗~”蕴尉很庆幸自己这时候没有喝水,不然肯定要喷的。因为这话听起来好像电视剧里面好色昏君看见美人时候的台词啊!
三殿下也意识到了自己说了什么话,轻咳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林庸也没想到三殿下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愣了一下之后,顺从地稍稍抬起头,但是视线还是定在那皂色的靴子上。
看着这一出逼良为女昌的戏码,蕴尉突然后悔了,“那啥,三殿下,溥正是我的好友我们几年未见了,想先下去叙叙旧,您看?”
“哦,行,但是刚刚你说的事儿……”三殿下似乎对林庸很满意,气质干净,有文人的风骨,身形略显单薄,但是让人很有保护欲。蕴先生没说错,此人跟自己确实般配。
“那事儿啊,我再帮殿下想办法,之前说过的话殿下就当我没说过吧。”大概也只有蕴尉能在面对皇族的时候把反悔的话说的这么坦然。
“啊?为什么?”三皇子在不经意间露出天然呆的气质。
因为他这不像皇子的气质,让蕴尉愿意与三皇子相交,作为一个从公平民主的国度穿越而来现代人,他实在是受不了低人一等,动不动就跪拜摘脑袋的相处方式。
“人不合适,他可是进士出身,将来还要入朝为官呢,如果答应了这事儿,他这辈子、下辈子,永生永世都摘不掉佞幸的帽子了。不行不行,我可不能干这种缺德的事儿,咱们再想别的办法。”蕴尉说得理直气壮。
三皇子一脸失望,“我觉得他挺合适的……”不过他也明白不能毁了别人。
蕴尉挥挥手,“我再想办法,溥正,走,咱们先去聊聊……”
谁知林庸跪在地上没动,而是冲三皇子磕了个头,“林庸斗胆,猜测殿下可是有用得着林庸的地方?林庸愿为殿下分忧。”
“溥正!”蕴尉惊叫,“我们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这可不仅仅是一辈子的事儿,你若应了,永生永世都要背负骂名了!”
“我听到了。”林庸垂着眼睑飞,“林庸愿为殿下赴汤蹈火。”
林庸的话音落下,屋里一阵沉默。半晌,蕴尉才叹口气,“是不是林二那厮又闯祸了?”
林庸身形一僵,随即苦笑道:“还是君清了解我们兄弟。”
“我就说!我就说!”蕴尉从凳子上跳起来,在屋里赚了两圈,然后上前将林庸扶起来,“说吧,他又闯什么祸,得罪了谁?”
林庸先瞄了三殿下一眼,见他没有什么表示才顺着蕴尉的力道起来,回答说:“景襄侯世子。”
“是他?”三殿下皱眉。蕴尉和秋寒屿回到京城没多久,各方势力情况都不了解,对这个景襄侯世子也没听说过。还是三殿下帮他们解惑“他是京城中有名的纨绔,在父皇面前都挂了号的混不吝,他的父亲景襄侯是大皇兄一派。我这里说不上话……”
林庸闻言苍白了脸色。他所认识的人之中除了老师就只有高英毅的权位最高。而老师不过一个无实权的翰林院学士,根本帮不上忙。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厚着脸皮过来拜托高英毅。想的也是能通过高英毅跟三皇子搭上话。他以为这事儿在三皇子手里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没想到,托了蕴尉的福他亲眼见到了三皇子,可是三皇子却说他说不上话。
三皇子此时也很懊恼,如果能办妥这事儿,这俊俏的公子就能答应他的要求了,偏偏他做不到。
“你先别急,把事情从头说说。听着那个景襄侯世子也不是个好的,没准咱们能想到办法倒打一耙。”蕴尉安慰林庸道。
其实,事儿很简单,林二好色的老毛病犯了,看中了一家的小哥,偏偏这景襄侯世子也看好了这个小哥。二男争一男,结果竟然是林二把景襄侯世子给打了,然后可想而知,景襄侯世子哪里肯咽下这口气,自然要找帮手,于是,林二就被关到了京兆尹的大牢里了。
“我就说你这么惯着他,早晚有你兜不住的时候!”蕴尉恨恨地看了林庸一眼,“你说你,我都早警告过你了,在小县城待得好好,偏偏要到这贵人云集的京城来。这个地方,一块砖头掉下来都能砸到仨三品大员。这是林二那惹是生非的性子能来的地方么?”
林庸没说话,只有苦笑。如果有别的地方可去,他哪里会到京城里来。此时,他们生活的小县城已经战火纷飞了,别的地方也好不到哪儿去,只有京城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事儿都已经发生了,蕴先生再数落他们也没用了,不如想想办法吧。”三皇子充当和事老。
“三殿下跟你大哥翻脸了么?”蕴尉问。
三皇子摇摇头,“我跟大哥都是皇储的竞争者,虽然没正式撕破脸,但是相处的也并不融洽。”
“行了,”蕴尉白嫩的小手一挥,“赶明儿你就去找大皇子,说你看上个人,前些日子跟景襄侯世子玩闹太过伤了人。你跟景襄侯说不上话,让大皇子看在兄弟情面上帮你说说情。”
“我……他?”三皇子不知道怎么好好的,他的“心上人”就变成了别人。
“三皇子要是不愿意去,就让秋哥去。只要让大皇子觉得秋哥对您不满,有意另择良主就行。”蕴尉说的好像是今天的天气一样云淡风轻。
“三殿下的事儿,林庸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求殿下救救小弟。”林庸这话算是把林二摘出来,把自己搭进去了。
“你不辞个……”蕴尉好歹还记的屋里有个皇子,没有把那个粗鲁的字说出口。“知道的说你们兄弟情深,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样了个儿子呢,当老子的都没你这么费心!我话就撂在这儿了,这事儿的后果必须让林二自己担着,你再什么都替他背,他能把天捅个窟窿,到时候不光你,谁也兜不住,看他怎么办!”
“那个,你们先叙叙旧,我去找大皇兄把这事儿办了吧。”三皇子行动力很强,心也很细。去寻他大皇兄之前,先拐脚去了牢房,起码要先看看未来“心上人”是啥样子啊。一看之后,他立刻后悔了,这满脸跟调色盘似的,脑袋肿的跟猪头一样,天仙他可也喜欢不上啊。
然后,在去找大皇兄联络感情的时候,林二就成了他心上人不懂事的弟弟,此时心上人求到了他面前,他自然要回护一二。
大皇子跟三皇子挣储君之位不是三天两日了,此时哪里能随便松口,便东拉西扯,期间也问到了三皇子的心上人。
三殿下一脸怀春少男的样子回答:“溥正,哦,我心上人姓林,字溥正,样貌俊俏,人品出众……”后面省略赞美词无数。
大皇子自然不会听他废话,只要抓住三皇子喜欢的是个男人这一点就足够了!以为自己拿住了三皇子的大把柄,大皇子没再继续难为三皇子,笑呵呵地派人去让景襄侯世子撤诉,把人放了。
林二从牢里出来,然而林大板上钉钉,成了三皇子的恋人。不能找三皇子晦气,蕴尉只能把林二按在地上又狠踹了一顿。
踹够了,蕴尉坐在桌边喝着秋寒屿递过来的香茶,一边想办法。秋寒屿不忍心看他生气,遂提议道:“不如就找人在外面传林大人不过是个挡箭牌,三殿下喜欢的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谁?”蕴尉气哼哼地问,话音刚落,他突然把茶盏往桌上一拍,“不对,这个人是谁不重要,关键是要有这么一个人!这个人既然是三皇子找挡箭牌掩护的,自然是疼到心眼儿里,那么不让人看也说得过去。对对对!”
蕴尉将想法跟三皇子说了,“剩下的就很简单了,找个生面孔找个地方住着,好吃好喝,好生伺候着就行!”
三皇子看看蕴尉,又看看秋寒屿,“我绝无任何非分之想,所以,这个人能让蕴先生来当么?”
三皇子算过,这个人如果是蕴尉的话,是一举多得。首先,他心上人的问题解决了;其次,蕴尉大才,留在他身边可以帮他出谋划策;第三,秋寒屿带兵出征,有蕴尉在手就不怕他有贰心。虽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但是多个把柄在手也没什么不好的。
三皇子的想法不难猜,但是秋寒屿考虑了一阵子之后,还是点头同意了。
“为什么?”
第135章
秋寒屿想的自然是蕴尉的安全。虽然蕴尉跟着他连更危险的边关都去过了,但是此一时彼一时。当初他们无知无畏,带着箫白就去了边关。
如今,师尊已经告诫了他们,战场的戾气和死气会让箫白变得暴戾、有攻击性。如果箫白真的变成那样,第一个遭殃的恐怕就是离他最近的蕴尉。所以秋寒屿是绝对不会让箫白跟着他们上战场的。
然而,师尊也说了小尉不能离玉箫太远,那么两相权衡之下,他做出让蕴尉留下的决定就不奇怪了。
“喂喂,别一副我在棒打鸳鸯的样子好么!煦乾是我的心腹大将,就算是要打仗,我也不会让离京城太远的,指不定什么时候我就需要他来护卫我呢。”三皇子打哈哈道。
“听话。”秋寒屿将蕴尉拥入怀中,摸摸他的头,轻声说。
蕴尉将脸埋在秋寒屿怀中,半晌才说:“不许离京城太远,我想去找你的时候,随时能可以去!”
“方便的话,我会回来看你。”秋寒屿不想让蕴尉冒险。
“你答不答应吧?”蕴尉开始撒赖,大有你不答应我就不同意留下的架势。
“好吧。”秋寒屿答应了,但是他心里却想着以后打仗要速战速决,要在小尉想他之前就赶回来。
虽然秋寒屿答应了蕴尉的要求,但是蕴尉心里还是觉得不舒服,好像自己吃了大亏一般。他转头看着“罪魁祸首”:“绕了一大圈,你的‘心上人’还是我,你说,你是不是早就觊觎我俊美的外表了!”
三皇子哭笑不得。这蕴先生是真有大才,但是抽起风来也真要人命啊!偏偏他说什么都有人信。此时,秋寒屿眼中许久未见的戒备有升了起来。
“我对天发誓,我对蕴先生绝无半分非分之想,否则就让我天打雷劈,以后都与至尊之位无缘!”三皇子是真的无奈了。
他说完了,看向抱在一起的两口子,用眼神询问,这样可以了吧?蕴尉看看他,继续趴在秋寒屿怀中,“秋哥,你说怎么会有这么憨的人,说说而已,他竟然当真了,还发毒誓!”
秋寒屿装模作样地拍拍蕴尉的屁||股,“莫要对三殿下不敬!”
蕴尉从善如流地向三皇子告罪,三皇子自然不会也不能怪罪他。就在这样轻松的氛围中,秋寒屿离京的事儿就这么敲定了。
然而,战争虽然体现了统治阶级的意志,但也不完全是某个人能说的算的,随着战线的推移,秋寒屿离京城越来越远,他驻扎或是攻打的地方距离京城已经不是不是三天两日的路程。
作为主帅,秋寒屿自然不能随时撂挑子去会小情人,所以两人相见的日子越隔越长,从开始的三天五日,到后来的十天半个月,再到后来的一两个月,这次秋寒屿已经走了三个月,只随着军报传回来几次报平安的书信。
寥寥几句的书信哪里能慰藉蕴尉的相思之苦?三皇子怕蕴尉想不开跑到前线去,给蕴尉住的小院加派了三倍的人手,用以保护他的安全。而林庸更是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其实,这俩人都想多了。蕴尉想秋寒屿没错,但是他还真没打算现在去前线寻夫。因为,三皇子最近看林庸的眼神就像是狼见了生肉一样发绿光,根本不是一个直男该有的眼神儿。
眼看这俩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都有勾搭成女干的趋势,蕴尉哪里敢离开给两人发展的空间。这俩人将来一个肯定是要登上主位的,另一个大概也能做到三品往上的大官,这样两个人若是有什么首尾,蕴尉用脚趾头都能猜到日后史书会怎么评价两人。
鉴于两人目前还在朦胧暧昧的阶段,蕴尉只采取了严防死守的政策,他下定决心绝不做那个给两人捅破窗户纸的人。
林庸是个聪明人,看到蕴尉的举止做派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日常生活作息有意识地开始回避三皇子,与他保持了适当的距离。
三皇子也不知道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明白,反而往两人住的小院跑得更勤快了。
蕴尉的精力基本都放在跟三皇子斗智斗勇上了。直到有一日,皇子府的管事来报,说是有人求见。
要知道,蕴尉和林庸现在的身份是三皇子的真爱,各方想要巴结走关系的不计其数,统统都被三皇子安排人拦下了,回报到蕴尉和林庸面前的这还是头一次。
“来人可有拜帖?拿来我看看!”蕴尉看看林庸,对方回他一个“一无所知”的迷惘眼神。也是,人家求见的是他蕴尉一个人。
“回公子,来人大概有十几个,并无拜帖,他们说是您和秋帅在边关的同袍,您答应过他们若是他们无处安身可以过来寻您。在下已经核实过他们的路引,确实是从边关过来的没错。”管事儿条理分明地向蕴尉一一禀明。
“边关?”蕴尉一下子想起来了,从凳子跳了起来,“人呢?快,快带我去找他们!”蕴尉火急火燎地催着管事儿领他去见人。
“在下已经将他们安置在偏厅,并派人好生伺候着了,公子莫急。”蕴尉刚刚还在心里夸赞管事儿做事沉稳,现在却觉得这厮就是个慢郎中嘛!
耐着性子,跟着管事儿到了偏厅,看到昔日或健朗或结实的儿郎如今的样子,蕴尉的眼泪险些掉了下来。
“这是怎么了啊?你们这一个个的……”蕴尉的声音已经哽咽。这十几个人没有一个是囫囵的,都是缺胳膊少腿,连瞎眼少耳朵的都没有。
“见过蕴公子!”这些人见了蕴尉也是激动,一见面就要跪下行礼。
“行什么礼,都坐着不准动!”蕴尉有些气恼,看着他们的样子更多是心疼。“跟我说说,这都是怎么了?边关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推了一个人出来跟蕴尉说话。“没事儿,边关战事很顺利,好……好着……呢……”
最后一句话,那人说的犹犹豫豫,蕴尉一听就知道事情不对,“你们既然来找我就是想我帮你们想办法,难道还要瞒着我么?或者是我蕴尉不值得你们信任?”
“不不不!”众人都连忙否认,最后还是那人叹了口气答了蕴尉的话:“边关的战事真的很顺利,公子您帮我们建立的特攻营也是屡立战功,我们前来投靠公子,也是真的没办法了,我们不想拖累兄弟们。”
“发生了何事?”蕴尉严肃起来。高猛一向宽待下属,当初他跟秋寒屿到边关去就发现了。在高猛的麾下,就连受伤致残的将士都被安排了职位,可以有个安身糊口的地方。
来人都沉默了半晌才半遮半掩地开口,“都是仗打的太久了,真的,不是高将军苛待我们,也不是兄弟们不仗义……是……是粮草真的不够了……”
蕴尉心里“咯噔”一声。他离家已经是第四个年头了,除了第一年离开的时候各地还算安稳,收了粮食之外,之后连着三年都在打仗,许多地方的田地已经荒芜,老百姓为了躲避战乱背井离乡。
在这样的情况下,朝廷哪里还能征来粮草。不止边关,恐怕各地的百姓都已经开始饿肚子了。
看到蕴尉不说话,脸色变得难看,几个人有些慌,“蕴公子,我们不是怕死,也不是嫌弃将军分给我们的口粮变少,而是,而是,真的害怕拖累兄弟们,真的啊,但凡是还能抡起刀,还能杀得了敌人的都留下了,只剩我们几个,不能再上战场,我们不能再贪吃兄弟们活命的粮食啊!”
“糊涂!”蕴尉一拍桌子,“就你们十几个人,就是不吃不喝能省多少粮食?没有吃的了怎么不给我来信,让我想办法?”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几个汉子低头抹了抹眼泪,“蕴公子,这是几万人的肚子啊,哪能都靠你一个人?原本我们也是不想来给你添麻烦的,可是,可是,我们真的是无处可去了。我们几个,家里不是没人了,就是在打仗,回不去啦,回不去啦!”
蕴尉闻言红了眼眶,他身后站着的林庸悄悄抹了一下眼角。偏厅里伺候的婢女们眼泪已经打湿了衣袖了。
“我一个人能力有限,但是还有三皇子啊,你们信不过我,还信不过三皇子么?你们这次回来的不止你们几个吧?还有谁?你们可有联络他们的法子?若是有就想办法让他们都过来,其他的我来想办法,你们不要管了。”蕴尉大包大揽地应承下来。
听到蕴尉不止要安置他们还要安置其他人,在场的都惊呆了,愣了一会之后,所有人都从凳子上爬起来跪在地上要给蕴尉磕头。“我们代替其他兄弟们谢谢公子收留大恩。”
“起来,都起来,收留你们的不是我,是三皇子,你们记住了,我是三皇子的……”谋士两字在蕴尉的舌尖滚了滚又被咽下去换成了一个引人遐思的“人”字。
第136章
三皇子的人,这样的说辞有误导之嫌,只因为蕴尉现在还顶着一重三皇子真爱的皮儿。不是他不信任这些从边关九死一生回来的汉子们,而是这事儿真不好解释,蕴尉索性模糊处理了。
嘱咐了管事儿安置好这几个汉子,蕴尉从偏厅里出来就问外面伺候的人,“三殿下可回来了?”
那人只是普通服侍的奴婢,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只是一脸“贵圈好乱”的表情,蕴尉相信这人脑中已经在上演十八禁的小电影。“三殿下若是回来立刻派人来向我禀报。”
说完,蕴尉不再理会这些满脑子小黄片的奴婢们,径自回了自己的小院。他要好好想想如何度过这个难关。也许他可以给秋哥写封信,问问他前世他们是如何度过这个坎儿的。他绝不承认他这是要找借口给小情人写信呢,他跟秋哥是合法夫夫,写信不用找借口!
蕴尉列了许多解决办法,但是改变不了一个现实:中原的战争直接导致了农业生产停滞,他就是有一万个法子捞钱也买不到根本没有了的粮食。
想了许久还是一片空白的蕴尉恼火地将笔丢到一边,独自站到窗边凭栏遥望。
三皇子登上蕴尉的小二层看到的就是这幅《美人远眺图》,当然这个美人换成另一个无主的美人就更好了。三皇子遗憾地想想,抬手掩唇咳嗽一声,提醒神游天际的美人回魂。
“三殿下来了?蕴尉拜~见~三~殿……”蕴尉几乎一字一顿的往下说,身体也做出要跪拜的样子。
“行了每次都来这一套,免礼,免礼!都说了你不用管那些俗礼,偏偏每次都还爱做样子。”三皇子摆摆手,“说正事儿吧,找我啥事儿?”
“殿下,我也说了很多次了,你将来是要登上万乘之尊的位置的,平日里不能这么不拘小节!”蕴尉无奈地走回桌边说。
“这不是在你这儿么!”三皇子还觉得听委屈,“你换一个谋士来试试!”他也只有对这两口子才不会摆三皇子的款儿好不好!虽然他在外面的名声都是谦和温润,翩翩公子之类的,但只要遗传他那父皇一点点也够他不怒自威,显示威仪了。
“哎,算了,今儿找你是有正事儿。”蕴尉说完才想起来,是该自己去见三皇子的,没曾想三皇子自己送上门来了。
“我听下面人说了,所以才来找你,是那几个残兵的事儿?我这边安置几个残兵是小事儿,就是白养着他们也没什么。”说起正事儿,三皇子收起了刚刚不靠谱的样子,变得沉稳可靠起来。
“是,也不全是。”蕴尉想了想才继续说:“我想让殿下收留这些残兵,不仅仅是因为我与他们有私交。”
“我相信先生,只是,还请先生明示。”三皇子心里其实有些想法,毕竟谋士只是拐棍儿,并不能代替他走路,只是这种时候说不懂表明自己的谦虚和对谋士的尊重。
蕴尉在心里白了三殿下一眼,还说他跟其他谋士不一样,有哪里不一样?还不是一样要对他耍心眼。不过这是帝王权术,要当皇帝的人会不自觉地运用是好事……
收拢心神,蕴尉装作什么都不明白,开始认真给三皇子解释他这么做的用意。“如今中原大乱,各地藩王拥兵自重,战争不断,那么伤兵、残兵必然不少。殿下可以收留边关的残兵,自然也能收留别处的残兵。殿下收留的并只是残兵还是军心。殿下,皇上认为自己正当壮年,为防止弑父作乱,他必定不会将军权分散给中皇子。大家起跑线一样,可是殿下多掌握了一样军心,那么如果有一天山陵崩,殿下觉得赢家会是谁?”
三皇子垂下眼,默默地点了点头,“我此时正应该是韬光养晦,低调行事的时候,此时收留残兵是不是太打眼了?”
“所以殿下要做的更坦荡。现在京城所有人都知道你是短袖,无缘大宝,那么你也要坦蛋蛋地表现出你收留他们只因为看他们可怜,跟收拢军心没有半文钱关系。”蕴尉一脸正直地说。
三皇子受教的点头,“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了,只是……坦蛋蛋?”
“你听错了,我说的是坦荡荡!”蕴尉面不改色地改口。
对于蕴尉的表现,三皇子表示他已经很习惯了,现在只有他们二人在场,当初一屋子七八个人在场的时候蕴尉也可以面不改色地说:“重点是领悟精神,咬文嚼字有用么?”
有鉴于此,三皇子也不跟他争辩,“既然要表现我很坦荡那就不能对他们太过优待,也不能太过薄待,不如就让他们去我名下的庄子上住一阵子?”
这些人基本都是斗大的字不识一筐的主儿,想要安排其他的位置也不现实。对于三皇子的安排蕴尉并没有异议。
“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我先去让人安排一下,赶明儿就让管事将他们送到庄子上去。”三皇子心里盘算着在这些人离开前见见他们。虽然他要表现的坦蛋蛋,不是,是坦荡荡,但实际上还是有私心的。
“嗯,”蕴尉并没有什么其他意见了,只是在送三殿下离开的时候蕴尉还是忍不住问了,“殿下可知道此时全国都在缺粮,不仅仅是军粮……”
没等蕴尉说完,三皇子就面容冷峻地开口:“我知道。”可是他知道有什么用呢?这件事不光他,满朝上下,包括他那高高在上的父皇都知道这事儿,但还不是一样没用?!各地都在打仗,他们总不能强迫老百姓回来种地吧?就算他们可以强迫老百姓种地,这接出来的粮食最终便宜了谁还不知道呢。
“殿下……可有对策?”其实蕴尉这是多此一问,看三皇子的表情就知道他也无能为力。
三殿下艰难地摇摇头,“不过先生放心,我名下有些庄子,还有些出产,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让煦乾和他的兵饿着肚子打仗的。”
蕴尉摇摇头,他担心的不是这个,或者说不仅仅是这个。“殿下慢走……”说完,也不等三皇子离开就回了他的书房,铺下宣纸,研磨写下“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八个大字。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蕴尉冷不丁被人从沉思中惊醒,一抬头看到站在他书桌前的林庸。
意识到自己打扰了别人,林庸轻咳一声没话找话说:“三皇子走了?”
蕴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不就是听说某人走了才过来的么?”蕴尉是有意识地隔绝这俩人,对此林庸本人是异常地配合,都会很主动地回避三皇子会出现的场合。
林庸摸摸鼻子,继续换话题,“你刚刚是在想秋寒屿么?”
蕴尉收拢了嘴角的一丝丝笑意,低头将已经干了的字卷了起来,“不是,我在想爹娘和我家的吉祥三宝。”
“想家了?”林庸低下头,“你都离开家四年多了,也该想家了。”
蕴尉摇头,“不想那个地方,只是想人。想他们在山上是不是过的好,粮食还够不够吃……”当初粮食买的够多,但是思念吃下来,新粮也变成老陈粮了。
“你如果担心他们,不如请三殿下派人将他们接过来,这边的条件都比山上好得多。”林庸劝解。他的家人除了那个闯祸精弟弟,其他的他都不放在心上,否则他早就想办法将人接来京城了。毕竟是天子脚下,即使别地儿已经饿殍遍地了,这里也只是物价高一些而已。
蕴尉却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我和秋哥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三皇子党了,如果事败,我们必定没有什么好下场,他们必定会受我们连累。如果事成,敌人反扑必定将他们视作软柿子,到时候他们依旧会被牵累。所以,不如让他们在山上平平静静地等一切尘埃落定。”
当人家儿子的既然这么说了,林庸作为一个外人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再换话题,“你刚刚跟三殿下在聊什么?或许我能帮的上忙?”
蕴尉将手中的字递给林庸,“在说,全国人民都没饭吃的事儿。”
闻言,林庸立刻庆幸他刚刚说话的时候用的是疑问句。若是肯定句那这会儿丢脸就丢大了,因为这事儿他连绵薄之力都尽不上。
在蕴尉烦恼了多日人民群众吃饭问题之后,当然来皇子府求见他的那些残兵再次到皇子府求见。这次他们是来辞行的。
蕴尉大吃一惊,“为何要离开,可是有人苛待你们了?”
汉子们低下头,“皇子府上上下下,包括庄子上的人家对我们都是客客气气的,可是……”领头的汉子抹了把脸,“我们不能断了人家生路啊!那些庄子上的佃户拖家带口的种口饭吃不容易,我们,我们怎么能去抢人家用来活命的土地啊!”
蕴尉松了口气,不是受了气不想住就行。“那个,让你们住在庄子上只是暂时的,殿下对你们另有安排,只是现在还不方便告诉你们,你们且安心在庄子上住一段日子就是。”
话是这么说了,可是究竟怎么安置这些残兵,还有将来会越来越多的残兵,蕴尉并没有好主意。
137.第 137 章
在院子里憋了多日也没憋出个屁,蕴尉烦了,叫了林庸出门逛逛。
战争持续多年,即使是京城依旧安稳,但是其繁华的程度却远不是战前可比的。街上的人比以前更多了,人们脸上或麻木或是醉生梦死,无处不在透露着衰败,诉说着这座百年的古城已经走过了它辉煌的过去。
蕴尉和林庸带着护卫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看着这样的景象,蕴尉心里并不舒服,此时的他分外思念秋哥,如果秋哥在他的身边,无论怎样的风景他都能微笑以对。
心里想着秋哥,蕴尉漫不经心走过一个个摊位,忽然他在原地站住,顿了顿之后飞快转身冲向一个胡商的摊位。胡商是对本国意外的商人的统称,就蕴尉看来这个人应该是早期的欧洲人。
“你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蕴尉努力压下心里的兴奋。瞌睡就有人送枕头,真是太完美了!
胡商似乎在中原行走已久,看到蕴尉的打扮和身后跟着的护卫,立刻知道这人不是自己能得罪的,于是连忙冲着蕴尉行礼,然后跟蕴尉解释,“这些都是在下家乡的土特产……”
蕴尉从一个袋子里捞起一个土豆看了看,土豆有些蔫儿,看着像是有些日子了,但是土豆耐放,蔫儿一些也没什么。
不动声色地将土豆扔回袋子里,拍拍手上的泥土,蕴尉一脸嫌弃地说:“是够土的,还很丑!这么丑的东西能做什么?”
商人没有离开回答,眼珠子转了转才道:“大人莫要嫌弃它们丑,它们不过是种子,开出的花朵最美不过。”
蕴尉像是被人掐住脖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知道土豆被引入的时候是被当做观赏植物的,但是眼前这个商人明显是知道这些东西真正的用途的,会把这些东西当做观赏植物卖给他,明显是当他冤大头啊!
“开花很美?”蕴尉眯着眼看着商人,商人被他看的很不自在,在他诡异的眼光中艰难地点点头。蕴尉突然笑了,“爷就喜欢好看又新奇的东西,既然你说这是你家乡的土特产,那本地定然是没有的。那好,这些东西爷都要了。你还有多少,爷也要了。如果你能给爷弄两个专门侍弄这些花草的奴才,爷给你双倍的价钱!”
“有的,有的!”听到蕴尉这样说,胡商眼睛都亮了,“我们还有满满一船的这样的种子!会种地,不不不,是种花的人也有,不过……船停在离这里很远的港口。”
“没关系!”蕴尉笑得很是和蔼,“爷有钱,也有耐心!来来来,先把这些东西的钱结了,让爷回去先玩两天。”蕴尉一挥手,立刻有人上来帮他结账,连商人摆放货物的架子都没放过,全部搬着走了。
“哎哎,大人,在下的架子……”胡商拉住蕴尉的衣袖。哪有坐车牵车夫的马,吃饭拿厨子锅的?
“哦!”蕴尉看了搬着架子的护卫一眼,“我给的钱不够买你的架子?”
“够……”胡商讷讷地说完,还想挣扎一下,“够是够,但是……”
“有什么可但是的?你的货我都包圆儿了,你不赶紧去给我把种子弄回来,还在跟我纠结个破架子干什么?”蕴尉又眯起眼,“莫非你还有藏私,还要继续摆摊?”
“不不不!”胡商连忙摆手,他看出这人不好惹,听到这人最后这句话他脖颈凉飕飕的,便立刻改口道:“在下就是想问问东西弄来给大人送到哪里?”
蕴尉想了想,报了林庸在京城的院子的地址。“你什么时候出发?出发前到这儿送个信儿,爷派人跟你一起。”京城不靠海,也没有可以行驶大船的大河,那么胡商所说的港口很可能就距离京城最近的海港,也就是蕴尉的家乡。
蕴尉想趁此机会回家看看,离家四年多,不知道家里都怎么样,粮食可还够吃,爹娘身体是不是还好,他家的三宝儿是不是长大了……
胡商连忙答应了,告辞去做远行的准备。
蕴尉让身后搬东西的护卫将东西送回皇子府,又派了一个人去跟着胡商。他和林庸带着剩下的一个护卫继续遛弯儿。
林庸皱着眉与蕴尉并肩而行,“君清,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想跟着那个胡商一起去?”
蕴尉看看林庸,“溥正,我想家里的人了,不是说假的。”
“君清,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林庸急了,声音不自觉地提高,引来许多人侧目。林庸压了压火气,将蕴尉拖进一条小巷子里。
“君清,你不是任性的人,你好好想想,现在是你回家的好时机么?不说别的,现在那里是辽东王的地盘,凭你的身份,不管是真的身份还是假的身份,你怎么能安然无恙的回来?”林庸说的身份是秋寒屿夫郎的身份和三皇子真爱的身份。
蕴尉不知道为何就是听不进林庸的劝告,“胡商怎么去,我就可以怎么去,我可以化装成赶车的……”
“就你?”林庸急了,“你看看你,细皮嫩肉的,手上连个茧子都没有,你当那些叛军都瞎啊!”
两人吵得正欢,突然几个黑影从墙头跳了下来,举着刀就往林庸和蕴尉身上砍。护卫刚刚都被蕴尉支走了,如今只剩一个,他的武艺不低,一个人就拖住了三个刺客,然而敌人打定主意采用人海战术,三个人拖住护卫之后,剩下的人继续冲向林庸和蕴尉。
护卫越是急于摆脱敌人到林庸和蕴尉身边护卫,敌人越是拖着他往远处走。林庸护着蕴尉急速后退,他还粗通一些拳脚功夫,尚能自保,蕴尉多走两步都喘,更遑论习武健身了。
看到如此情势,蕴尉瞅准敌人进攻的空隙,奋力一推,将林庸推出战圈儿,“去搬救兵!快去!”
林庸不放心蕴尉,凭他的武功留下来也是跟人送菜的,但是留蕴尉自己的话那就是必死无疑了,“你……”他第二个字还没说出口,就看见蕴尉背后劈向他的一把刀飞了出去。
“我自有法子保命,你快去!”蕴尉说完,低头撞向一个黑衣人,撞开一个缺口之后奋力向前跑去。
林庸不敢再耽搁,连忙跑去寻人,出了巷子没多久就看到来寻找主人的白薇、白芷姐妹俩。姐妹二人听说主人遇险,头也不回地就冲了过去。
等她们寻到蕴尉的时候,只看见主人跟刺客躺了一地。姐妹俩眼泪当场就出来了,后来发现主人只是晕过去了,并无任何伤口之后才松了口气。
然后,白薇、白芷就把刚刚受到惊吓的愤怒统统发泄到了黑衣人身上。她们也是死士出身,对于他们身上自尽的招数了如指掌,一个个的卸了下巴,踩断踝骨、腕骨,等大队护卫来了,像是拖死狗一样将这些黑衣人拖出了巷子。
姐妹俩一左一右小心地扶着蕴尉,“公子,您若是蹭破点皮儿让我们怎跟秋少爷交代呢?”
“交代?你们要交代什么?”蕴尉疑惑地问。
姐妹俩对视一眼,“那个,公子,您知道的,三殿下最近正在试着用密码传讯,这个还在试验……”白薇说的吞吞吐吐。白芷听不下去,接口道:“传讯的对象就是秋少爷,内容就是公子你每日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吃了什么等等吧!”
也就是说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没躲过秋哥的眼睛?白薇和白芷以为主人会生气她们的小动作,结果蕴尉非但没有生气,还笑了出来。“今天你们的信儿传了没有?”
“尚未。”
“那你们在今天的信儿里面加上一句,就说我想回家看看了。”蕴尉语调轻快地说。
姐妹俩疑惑地对视一眼,不敢违逆主人的意愿,只能恭敬地齐声回答:“是。”
将烦心的事儿交给秋哥,蕴尉脚步轻快地去看望搬救兵的林庸。听说他因为跑太快摔了一跤,也不知道严不严重。
林庸确实摔了一下,但是并不严重,他原本想跟皇子府的护卫一起去救人,但是又怕自己拖后腿,只能悻悻然听从三皇子的命令留在皇子府里等消息。
蕴尉确认了林庸没事儿就要去鼓捣他买回来的“花种”。三皇子作为背后的金主自然要跟着。蕴尉想着这事儿以后推广还要靠三皇子所以并未排斥他跟着。
这些种子总共几大袋子,主要是土豆和玉米,还有一袋子红薯,但是不多。这些东西看着不少,但是蕴尉存了将它们当做种子的想法。那胡商虽然说过他们还有一大船,但是这船还在别人地盘儿上,能不能弄来还两说,若是弄不来,那这些种子可就意义重大了。
蕴尉挑挑拣拣,拣了一个眼儿最少的大土豆,一个个头最小的红薯,还有一个粒儿不饱满的玉米,到小院儿的小厨房里,主动提出要下厨。
厨子诚惶诚恐,连忙跪下告罪。蕴尉挥挥手,“没你们什么事儿,我刚得了点新鲜玩意儿,想要亲手做给三殿下吃,就这一次,不会砸你们饭碗。你们该做什么还做什么,找个人给我打个下手就行!”
138.第 138 章
蕴尉没做什么复杂的菜式,就是简单地炒了一个酸辣土豆丝;红薯一切两半,一半放在笼屉里蒸熟,另一半切片用油炸成香脆的红薯片;已经晒干的玉米粒儿被搓了下来,蕴尉让打下手的小帮工将其磨成玉米面儿。
等土豆丝出锅,香脆的红薯片也被控干油,笼屉里也传出了红薯特有的香甜味道,蕴尉将用冷水搅开的玉米面儿汤倒入沸水之中。没多久,热腾腾的玉米面儿糊糊就好了。
“行了,端上去给殿下尝尝吧。”蕴尉洗净了手,留下一片狼藉不带走一片菜叶地离开了。
三殿下贵为皇子,山珍海味也吃了不少,这些东西他还是第一次品尝,每样都尝了一些。蒸红薯的甜糯,酸辣土豆丝的脆辣,炸红薯片的香脆,玉米糊糊的醇香都是三皇子没有品尝过的。
“怎么样?”蕴尉进来的时候,三皇子已经尝的差不多了。“那个玉米咱们这里已经有种的了,但是土豆和红薯我还没见过有人种。”
“味道还不错,不过这些有什么特别么?”三皇子吃任何东西都很节制,所以只是约略尝过就放下了筷子。
“当然特别,这些东西不仅仅产量高,而且耐旱,对土地的要求不高……殿下想到了什么?”蕴尉点到为止。
“西北边关?”三皇子试探的回答。那里常年缺水,虽然玉米已经有人种了,但是能吃的东西那里嫌多呢?
“没错,这几样东西都是又能当菜又能当饭的食物,比如土豆,可以像这样炒着吃,也可以蒸熟当干粮吃,很有饱腹感。再比如这个红薯,晒成红薯干可以放很久,红薯叶,红薯蔓,也可以当菜吃,最是经济实惠不过。”蕴尉解说了一遍。
三皇子边听边点头,“对于农事我并不了解,这些东西要怎么种呢?”
“殿下吃的既是植物的种子也是植物的根。”
“这么大的种子?那要多少才能种完一亩地呀?”这样的问题,三皇子是问不出来的,只能是相对接地气的林庸问的。
蕴尉笑了,“看到这上面的芽眼儿了么?将果实切块儿,切面用草木灰抹过防止腐烂,然后每个芽眼儿都可以当做一块种子。”蕴尉想了想,“红薯也可以用压蔓儿的办法种植,产量也不错的。”
三皇子闻言,喜上眉梢,“先生大才,不仅知识渊博,而且还懂农事!”
蕴尉被夸的很不好意思,“我也只是纸上谈兵,真要种植殿下还要找专业人士才好。”
“是,我会派人先试验一番的。”三皇子语调轻快地回答。
“嗯,应该的,只是这土豆温度高了就不长个了,殿下派人试验的时候要嘱咐一声,土豆不是越暖越好的。”蕴尉嘱咐了该嘱咐的,就捏起一片红薯片嘎嘣嘎嘣的吃起来。
“嗯,我会记得嘱咐他们。”三皇子学着蕴尉的样子捏了一片红薯片嚼。“尝也尝了,正事儿也说得差不多,先生是不是该跟我们说说今日是如何脱险的?我与林先生都很担心呢。”
“嗯?脱险?”蕴尉还以为三皇子不会问,没想到是不会急着问啊。他当然不能暴露小美男箫白,但是没个合理的解释也说不过去。蕴尉并没犹豫太久,张口就开始编,“我有个师傅给我一张护身符,不过我推开溥正的时候已经用了,当时我就想着快跑快跑,结果没留心脚下,踩到一块石头滑到在地。当时我就想,完了,我怕是要交代在这儿了。眼看着刺客追了上来,空中突然爆出一个光球,然后那些刺客都倒在了地上,我也感觉一阵眩晕,没多久就昏了过去。昏过去前,我模糊地看到一个美人……”
“美人?有多美?”三皇子一边嘎嘣嘎嘣地吃红薯片,一边兴致勃勃地问。
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看了坐在一边的林庸一眼。
三皇子顺着蕴尉的目光也看到了面无表情的林庸,急忙道,“我就随便问问,先生看林先生干什么?”
“我就随便看看,殿下这么着急干什么?”蕴尉淡淡地说,“那个美人是个比什么仙女、神女更美,更好看的男子,一袭白衣,仙气飘飘。”
三皇子一脸想往,就连听到美人是个男人也没特别的反应,不过很快想到林先生就坐在一边,他很快收敛了神色。
看到三皇子这个样子,蕴尉又看了看林庸,他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端坐着。蕴尉想到什么,开口问三皇子:“殿下,如果你是一国之主,如今国内民生凋敝,人口锐减,有人告诉你,如果你跟神女结合就能改变这种状况,可是你已经有了一个非常爱你的爱人,你会怎么选?”
三皇子并未多做思考,“既然是一国之主,那我就要我的子民负责,如果我与神女结合会让子民生活变好,那么我别无选择,我相信如果我的爱人真的爱我,他一定会理解我的。”
“嗯,殿下会是一个好的国主。”但是并不会是一个好的爱人。蕴尉低下头看到林庸放在腿上的手握紧了衣摆。
三皇子也看向林庸,欲言又止。话题进行到这里,有些冷场。蕴尉并不像林庸难堪,所以继续开口转换话题,“对了,殿下,我已经让人给秋哥传讯,说我想回家看看。”
“回家?”三皇子重复了一边才明白蕴尉的意思,“不行,你今天刚刚才遇刺,你怎么还敢到处乱跑?而且那里属于辽东王,辽东王虽然并没有明确地举起反旗,但也不过是早晚的问题,他不过是在等鹬蚌相争,他想做那个得利的渔夫而已。”
“所以,我跟秋哥说了啊。”蕴尉不以为然地回答,“秋哥一定会想办法将辽东王拖下混战的泥潭,然后趁机灭了他。那时候我就可以回家啦。”
“说的轻巧,那刺客呢?”林庸很不给面子地拆台。
“说道刺客……”蕴尉皱起眉头,“今天那些刺客明显是冲着我来的,溥正逃跑去搬救兵都没有人追,这不是很奇怪么?他们的任务似乎就只有杀了我这一项,为了杀我,他们可以什么都不在乎。”
“他们……为什么要杀你?”林庸想不通。
“如果不是因为我本身,那就是因为我背后的人,要么是殿下,要么是秋哥。杀了我不是为了跟殿下宣战就是为了扰乱秋哥心神,让他无法打胜仗。”蕴尉分析。
“不会是因为殿下。殿下如今在朝堂上不揽事儿,一派闲王的做派,低调的很。这种时候不管是谁都是拉拢他为主,即便是不拉拢也没有为自己树个敌人的道理。”林庸也皱着眉分析。经过蕴尉刚刚的一番试探,他已经明白了,跟着三皇子做一个贤臣远比做一个爱人要幸福的多。所以从今往后他会斩断不该有的绮思,安安分分地做个一个忠臣、贤臣。
蕴尉点点头,这么说来那就是他跟秋哥是已婚夫夫的身份暴露了。想想也没什么不可能,他跟秋哥从成亲到出行边关,一路上都没有任何遮掩,知道或者听说的人必定不会少,那么有人想从他身上做文章打击秋哥也算是正常了。
“既然我的身份暴露了,那么我再留在京城装作三皇子的真爱已经没有意义。我会尽快启程去跟秋哥汇合。”看林庸的样子已经对三皇子斩断情丝,蕴尉已经没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还是不行,如果路上再有刺客怎么办?”三皇子斩钉截铁的否决蕴尉的决定。
蕴尉还要争辩,就有人前来回报说是跟踪胡商的侍卫回来了。侍卫前来回来将胡商做了什么一一禀报,末了说了句胡商的行为并无异常。
“再去探。”蕴尉不是不信任侍卫,而是不相信胡商,“他能从辽东王的港口一路平安无事地来到京城,还带着货物,说道去港口去取剩下的货物他也没露出为难的神色,他肯定不会像是表面上这么简单。”
三皇子一听立即吩咐,“多派几个人,轮番去监视,就是蹲茅坑也要有个人在外面守着。”
“蹲坑的茅坑也要找人进去看看,以防他在里面留什么讯息。”林庸补了一句。
蕴尉看到侍卫的脸有些绿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大概是想到受难的不止他一个人。
“殿下,不管这胡商有没有问题,与胡商接触的事儿皇子府就不要出面了,当初留给胡商的地址是溥正在京城的住所的,不若就让林二出面接触。”蕴尉的提议得到了三皇子的赞同,他才继续往下说,“胡商告诉我,这些是花种,殿下不妨就继续当花种买。花种买的多了可以讲价,但是在粮食如此紧俏的现在,食物是绝不可能降价的。”
蕴尉的话让三皇子和林庸深以为然。“如果这个胡商可靠,可以通过他继续从海外购进土豆和红薯。毕竟粮食不嫌多,咱们种粮食也需要时间。但是!”蕴尉提高声音引起三皇子的重视……
139.第 139 章
“但是,跟胡商交易绝对不可以用真金白银,咱们可以用瓷器、丝绸、茶叶去换,绝对不可以用真金白银去交易。殿下,切记!切记!”蕴尉一脸严肃的嘱咐。
蕴尉给三皇子出主意的时候不少,可是这么严肃郑重地嘱咐的还是第一次,三皇子不敢大意,连忙应声,“是,我记住了。”
“这几日对胡商的盯梢不能放松,我会时常出门转转,然后时机合适的时候我就会离开。”三皇子和林庸还要阻拦,被蕴尉抬手阻止了,“你们莫要再劝了,你们见过离开水的鱼儿吧?离开秋哥这么久,已经是我的极限,我一天、一个时辰、一刻钟都不想再等。”
蕴尉停了一会儿,“溥正,我该称呼你为兄长的,可是这么久了一次也没叫过,分别将近,我称呼你一声兄长,你沉稳持重,殿下遇事急躁了你多劝解一些,殿下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听得进劝。”
对林庸嘱咐完,蕴尉又对三皇子说:“殿下,您一直称呼我为先生,我就再拿一次大。您做事很有想法,但是遇事要三思而后行,溥正留下只为辅佐殿下成就千秋功业,殿下当尊之重之。殿下不必事事都听从溥正之言,但是他的话殿下还是认真考虑之后再做决定。”
“先生的话我记住了。”三殿下皱皱眉,“先生此去凶险,不若我将煦乾召回来让你们见面,省的先生冒险跑这一趟。”
蕴尉笑了,“殿下还真有烽火戏诸侯的潜质啊!”这个世界没有“烽火戏诸侯”的典故,蕴尉暗讽三皇子为了博美人一笑啥也敢做。“殿下当知此时前线是个什么状况,阵前换帅是多么大的忌讳。当初殿下费了多少心力才能压下反对的声音让秋哥坐上主帅的位置,现在如此轻言换帅,殿下觉得我会同意么?就算我同意,秋哥会同意么?”
三皇子还想辩解,被蕴尉止住了,“我知殿下一片好意,只是殿下,既然你已经有了目标,任何时候都不要再为私情而费公了。”蕴尉想了想,以前没有,不见得以后也没有,尤其这个三皇子对美色很是想往。为了防止本朝出现“烽火戏诸侯”的典故,蕴尉的嘱咐又加了一句,“殿下须得管好自己的二两君,莫要因美色误事。”
三皇子没想到蕴尉会嘱咐他这个,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先生若是不放心我,留下来看着我就是。”
蕴尉撇撇嘴,“你有我秋哥好看么?秋哥我还没看够呢,我会看着你?”
蕴尉会离开已经成了定局,三皇子很快就接受了,开始跟蕴尉插科打诨,然而林庸却一直眉头紧锁,怎么逗都不开心。
“溥正莫要如此,”蕴尉叹口气,“待战事平息,殿下大业已成,我和秋哥一定会回来的啊,到时候还能见面的。到时候你一定是殿下身边的第一谋士,殿下最倚重的大臣,你一定要劝说殿下给我封个爵位,我不要实权,只要种地做买卖都不用交税就行。”
林庸终于绷不住,笑了,他还记得蕴尉当初考科举的目的就是为了给自家的免税、免徭役。“这哪里用爵位,你考个状元不就行了?”
“不行不行,谁知道到时候有没有人比我更能胡诌,万一考不中多丢人,而且,咱们不是有关系么?还要费劲去考多浪费啊!学子们都不容易,能不占人家的名额,就不要占了吧!”经历过高考,能不参加考试,蕴尉还不想考了。
“喂喂,先生,你想要什么爵位直接跟我说便是,哪里用走林先生的关系。”三皇子插嘴凑热闹。
“殿下,我这不是怕你难做么!等你登上大位,你身边的真爱美人多到数不清,都跟你要爵位你该怎么办啊?”蕴尉一脸忧愁的说。
“他们如何能跟先生比?到时候我封先生为帝师,看他们谁敢跟你争!”三皇子双臂抱胸一脸气愤地说。
蕴尉想起秋哥说起的前世的结局,觉得应该提点一下这个偶尔有些脱线的皇子,“殿下,我为殿下谋划良多,若是殿下得偿所愿,这天下殿下可愿与我共享?”
一般人若是当着主君的面儿提出这么大逆不道的问题,哪怕不被当场赐一杯毒酒,过后被寻个借口砍了也是应该的。对于这两种结局蕴尉都不怕。会辅佐三皇子,那是秋哥选的,如果三皇子容不下他们,最多他跟秋哥带着一家老小去投奔师尊!
三皇子也没想到蕴尉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半晌才为难的回答:“若有朝一日我得登大宝,首功当记煦乾,我愿与煦乾共享这天下。虽然先生与煦乾夫夫情深,给谁都一样,但我若在朝堂上说要与先生共享天下,煦乾一定会提刀杀进皇宫里的。”
三皇子的话让蕴尉笑了,“嗯,秋哥会的。易地而处,我也会的!所以你的天下你好好的管着,甭想着分别人一半儿,到时候你把秋哥荣养起来,让我们可以四处游山玩水,这就是谢谢我们了!”
虽然不相信蕴尉可以提刀杀入皇宫,但是三皇子觉得蕴先生鬼主意多,如果他说了不该说的话,他没准真能要了自己的命,所以早早打消了跟这两口子共享天下的主意。
接下来的几天,蕴尉出门明显多了,虽然并不张扬,但也没低调遮掩。他先去了三皇子的农庄,安抚了边关来的残兵,告诉他们自己要去给他们找新的可以在苦寒之地结出许多粮食的种子,还会找人回来教他们怎么种,并让他们好好学习,边关的兄弟能不能吃饱就靠他们了。
听了蕴尉的话,残兵们立刻有了希望,不再嚷嚷着离开,安分下来。
安抚住了残兵们,蕴尉开始逛街,久未见秋哥,他甚是思念,看到什么都想给秋哥买买买。
如此过了十余日,胡商到了林庸府上说准备三日后出发。早就在府里等着的林二当即同意了胡商的行程,说是三日后请他带一位贵客同行。胡商没有二话就答应了。
得了信儿的蕴尉当天就开始打包行李,第二日一早让三皇子送给他的护卫赶着一辆豪华大车出发了。当日傍晚,蕴尉带着白茅、白蒿、白芥、白蔹、白薇、白芷赶了一辆低调的小马车出城,三皇子变换了装束去送行。
城门口,蕴尉探出头嘱咐三皇子,“殿下用人不能只看能力,更要看品德,有些人能利用,不能重用,殿下可要记得!”他这是又想起了前世害死秋哥的那个鼠肚鸡肠的炼气修士。
三皇子忍不住犯了个白眼,这几日蕴先生逮着他就会嘱咐各种事儿,“先生不若别走了,跟我回去好好住着吧?”
“那怎么可能!”蕴尉怪叫一声,连忙把头缩回马车里,吩咐:“出发!”
马车一颠一颠地走远,渐渐融入夜色之中。待马车看不见了,三皇子这才调转马头回府。
白茅等人离开没多少日子就到了林二跟胡商越好的日子。胡商按照约定到林府接人。一个披着厚重斗篷的人跟着林二出来跟胡商见礼。斗篷的帽檐很低,遮住了主人的所有样貌,让人只能从外面看出斗篷里的人略显瘦弱。
那人在林二的搀扶下走向马车,经过胡商的时候,斗篷人的脚步停下,用手略略抬了抬帽檐,然后胡商就听到了一个耳熟的声音,“路上好好伺候着,伺候好了,爷有赏。”
胡商接触过不少人,纨绔子弟愿意自称爷的也见过不少,但是斗篷人的这句话一入耳,他立刻认定这人就是前些日子买了他马铃薯的那个青年。
胡商的动作僵了一下,但是很快恢复,笑着跟斗篷人说:“一定,一定。”
斗篷人没再说话,被林二扶上了马车做好。林二又嘱咐了胡商几句之后就让他们趁着天色还早出发了。
胡商出发的这天,正好赶上市集,在嘈杂的牲口市上,一个其貌不扬的小秀才挑了一头小毛驴,骑着出了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皇子府里,三皇子和林庸坐在凉亭里对饮,“林先生,你说先生现在走到哪儿了?他的布置能瞒过隐藏在暗处的敌人么?”
林庸饮尽杯中酒,“殿下放心,白茅等人是煦乾亲自训练的,定会保护君清平安无恙。”
三日后,侍卫传来消息,第一辆出发的马车遇袭,两名护卫重伤,敌人发现马车是空的之后很快撤退。
隔了一日,白茅传回讯息,他们遇到刺客,原本一直在车上的蕴先生不见了!
听闻蕴尉不见,三皇子和林庸都慌了手脚,还是林庸强自镇定,“殿下还记得君清在京城遇到刺客的那次么?君清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当务之急是赶紧派人沿途寻找。”
“对对对!”三皇子急忙招来能调动的所有人手,他如今韬光养晦,推辞了好多实权的差事,能调动的人实在不多,不过这些人沿着官道找个人已经是足够了。
这些人出发不久,跟着胡商的探子来禀报,胡商一行人失去了踪迹……
140.第 140 章
“哼,果然如先生所料!”三皇子的面孔变得冷峻,“在失去胡商踪迹的地方仔细寻找,白芨应该会留下线索的。”
“是!”来回禀的探子领命离开。剩下三皇子跟林庸面色清冷,相顾无言。
“别担心了。”三皇子拍拍林庸的肩膀,“你也说了先生吉人自有天相,而且先生那么聪明,说不定他这时候已经快到了呢。”
蕴尉此时虽然没有快到了,但是他搭上了一队商队,除了要跟着商队的作息不太自由之外,其他的并没有太多不适应。哦,还有一点,就是这次买的小毛驴太蠢,都不能跟他聊天!蕴尉很想念跟着白茅等人的小骐。
三皇子这边找翻天的时候,远在前线的秋寒屿也得到了蕴尉失踪的消息。跟在秋寒屿身边的将官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集体哑了火,连着几天都不敢在秋寒屿面前高声说话,生怕惹的元帅不高兴,撂挑子不干去找自家夫郎去。
秋寒屿在听到蕴尉失踪的消息的时候,大脑空白了一阵子,但是他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只是每日往兵营门口跑的次数增多了。
他不敢吩咐守卫的兵士留意来找他的人。敌暗我明,他怕敌人知道蕴尉逃脱了再给蕴尉带来不必要的危险。没错,在秋寒屿听说蕴尉布置了三个疑阵,但是人还是不见了的时候,他就知道蕴尉肯定用别的方式离开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秋寒屿等在军营外的日子越来越久,照他的推算,小尉这几天应该就要到了。如此又过了五六日,军营里出了一些问题,需要秋寒屿拿主意,在他被叫走不久,一个样貌普通的书生骑着小毛驴到了军营外。
这个书生便是蕴尉,他先抻着脖子往营地里望了望,引起守卫兵士的警觉之后他才下了小毛驴,笑着上前跟兵士套近乎。
“小哥,请问你们元帅在不?”蕴尉谄笑着,如果这时候有香烟的话,估计已经递烟点火了。
守卫小哥年纪不大,大概十□□的样子,从刚刚就在瞪蕴尉,听到蕴尉的话立刻握紧了手中的长矛。“你是谁?打听我们元帅干什么?”
蕴尉连忙退后两步,连连摆手,“别别别,我是受人之托,给元帅带样东西的,没有恶意,没有恶意。”
“什么东西?”守卫小哥并没有因为蕴尉的话放松警惕。
“这个!”蕴尉将玉箫掏了出来,没办法,他身上带的,能拿得出手的,能当信物的,就只有玉箫了。
守卫小哥狐疑地看着蕴尉,蕴尉立刻解释,“这是你家元帅夫郎的东西,我……”蕴尉的话没说完守卫小哥一挥手,从营地跑出十几个手握各种武器的少年郎,将蕴尉团团围住,守卫小哥趁蕴尉被这阵势惊住的功夫,劈手夺走了蕴尉受伤的玉箫。
“把这个人给我看好了,我去跟元帅禀报,元帅的夫郎能不能找回来就靠他了!”守卫小哥不等话音落下就往营地内跑去。
让蕴尉多说一句的机会都没给他。守卫小哥离开之后,围在一起的少年郎不再安静。其中一个说:“马哥,你就让那个小贱皮抢了去跟前露脸的机会么?”
一个面貌清俊的少年回答,“如果那个玉箫真是元帅夫郎的信物,你觉得元帅的眼里还能看到那个小贱皮么?”
先头说话的少年郎沉默了,不一会儿他又说,“马哥,你说,如果这个人不在了,元帅找不回他的夫郎,那么……”
蕴尉心里大叫,卧槽,卧槽,卧槽,我千辛万苦,没死在刺客、叛军的手里,竟然在自家大营的门口要被自己人了解了么?
那个被叫做马哥的少年郎闻言瞪了说话的少年郎一眼,然后瞪向蕴尉,眼带杀意,似乎对于刚刚的提议动了心。
蕴尉悄悄咽了口唾沫,然后笑了,“你们要杀我?然后让你们元帅找不回夫郎,你们就有机会取而代之?”
少年们并没有因为心事被戳破而羞恼,在这里的人都是喜欢元帅的,元帅那么英俊,武功又高,谁会不喜欢呢?
蕴尉眯了眯眼,竟然敢背着他沾花惹草,还一惹就这么一堆!“ 你们知道你们元帅的夫郎是什么人么?”
“哼,不过是一个贪生怕死,贪图富贵的小人!”被叫做马哥的少年郎往地上啐了一口道。
“你们元帅告诉你们的?”蕴尉相信秋哥绝对不会这么说他,他有点好奇秋哥会怎么跟众人讲述他。
“哼哼,元帅根本没有提过那个人半个字,要不是……大家根本不知道元帅有夫郎。”这些少年郎还算有点脑子,没有什么都秃噜出来,蕴尉猜测是掌管信鸽的兵士泄露的信息,不对,白薇白芷给秋哥传递信息都会用密码写,一般兵士根本看不懂,那么会泄露信息的人……
“我猜,元帅根本就不喜欢他的夫郎,要不然为什么从来不说?估计是那人死缠着元帅,你看他不敢来前线,却天天……给元帅写信,就该知道那个小妖精是多么缠人!”
“在缠人有什么用,真有种就到前线来啊!”
蕴尉闻言立刻点头赞同,然后听着这些小兵士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了他的坏话。听到言语精辟的,他还会出言应和。
“都住口!”马哥高声喝止众人的话,凶狠地瞪着蕴尉,“你是谁?到这里来有什么目的?”
蕴尉笑眯眯地看着他,“我是来帮人送东西的啊!你不是看到了么,那支玉箫,被刚刚的守卫小哥拿走了。”
“你是探子?”马哥似乎不信蕴尉的话。
“探子?你想给我按上探子的名头然后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杀了我?”蕴尉依旧笑着,心里却开始戒备。
“你是探子!”蕴尉猜中了马哥的打算,但是马哥不想变更这个打算。
“不,我不是!”蕴尉微笑地看着这个少年。“你可以杀了我,然后你就可以知道你们元帅究竟爱不爱他的夫郎了。要试试么?来吧!”蕴尉转过身去背对着少年,一副淡定从容的样子,心里却快把秋寒屿的名字喊烂了。
马哥只犹豫了一小下,就举高了手里的刀,“这个人借着夫人的名义,探听我军的机密,不怀好意,为防止机密泄露,所以我要除掉他,都听到了吗?”
听到马哥的话,少年郎们之中只有稀稀拉拉几个声音回答“听到了”,多数人没有吱声。
蕴尉笑出声来,“当了女表子还想立牌坊?很快你就知道这牌坊你立不立得起来了。”
马哥没再多说话,锃亮的刀闪了一下就照着蕴尉的后背劈过去。然后只听“噔~”一声。蕴尉松了一口气。
蕴尉没有回身,只听见少年们纷纷跪地,口里说着:“见过元帅。”然后被抱紧一个温暖坚硬的胸膛。
侧头蹭蹬肩膀上不属于自己的大脑袋,“你知道我是谁么?就这么抱过来,也不怕抱错了?”
“如果抱错了,我就不配再做你的秋哥。”秋寒屿又紧了紧手臂,“不是不让你来么?竟然还敢就这么跑过来了!”
蕴尉挣了挣秋寒屿的怀抱,没挣开,侧头似笑非笑地看着秋寒屿,“不来怎么知道你这里的日子这么滋润,还招惹了这么一大群的小嫩草啊!”
闻言,秋寒屿皱起眉头,放松了手臂,将怀里的人转了半个圈,面对面地看着,“你再说什么?什么小嫩草?”
蕴尉半眯着眼,用下巴指指地上跪的一地少年郎,“再装,你再晚来半步我就身首分家了,你再装不知道?这事儿赶紧处理了,咱俩的帐,今晚进了被窝咱们再算!”
这话提醒了秋寒屿他刚刚看到的那惊人的一幕。他黑了脸走到举刀的马哥面前,“我让人教你们刀法,是让你们对付无辜的百姓的?”
“他不是无辜的人,他一直在探听我军的消息!”马哥声音有一点点抖,但是并没有改变既定的说辞。
“嗯,这点,我承认!”蕴尉走到秋寒屿身边,语调轻快的说:“我探听到,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你有个贪生怕死的夫郎。”
“将这些人,还有特务营的所有人全都绑了,军法处置!”秋寒屿声音冷硬地吩咐跟着他出来的将官们,说完就拉着蕴尉的手往营地里走。
将官们立刻跟上给这几个少年郎求情。秋寒屿停下脚步,脸色阴沉地看过每一个求情的将官,“本帅可有给你们任何一个人说过本帅有夫郎?特务营直归本帅管,你们却一个个地都知道了本帅有夫郎和本帅夫郎失踪的消息,你们要告诉本帅这只是偶然么?”
将官们哑口无言,他们得到消息的渠道不尽相同,但是源头都是特务营没错。最后只有直管这群少年郎的一个小将出声,“特务营泄露机密是不该,但是这些个兵士,并未犯下大错……”
“什么是大错?等他们杀民冒功的时候才叫大错么?”秋寒屿冷冷地瞪过去,“别跟本帅说什么他们不会,他们敢为了私欲就对无辜的人举刀,将来难保不会为了功名利禄铸下大错!”
小将无话可说,马哥却从地上爬了起来,“我不服!元帅你这是以权谋私!”
141.第 141 章
蕴尉撇撇嘴笑了出来,心说这小少年还真是行啊,都到了这个份儿上了还能坚持不认错!秋寒屿捏了捏蕴尉的手。
“你们都觉得我以权谋私?”秋寒屿扫了众人一圈儿。被他视线扫过的人纷纷低下头,没人说话,但是似乎大家都觉得这话有道理。“好,我给你个机会,如果你真的能列出我以权谋私的事实,我就饶你不死!”
马哥没想到元帅会说出这样的话,定了定神才说:“特务营是不该泄露收到的信息,但是元帅公器私用,用特务营为你传递闺房情话就应该嘛,这难道不是以权谋私?”
秋寒屿又扫了将官们一眼,“你们也是这么觉得?”
有几个将官低下头,有几个坦然地看着秋寒屿,其中一个欲言又止,他身边的一个汉子瞪了他一眼,“你不说我说,我不觉得元帅这是公器私用,特务营的那群小崽子,加入特务营之前别说什么密码,是个字儿就跟密码一样,就这样怎么能传递消息,还不是要锻炼,拿什么锻炼,真的拿机密军情给他们练手啊?不说泄露消息,就是写错个字儿都有咱们哭的。所以,我觉得,这事儿不算!咱们还要谢谢元帅夫人愿意写信呢!”
“听见了?”秋寒屿撇了马哥一眼。
马哥脸色白了一层,“那元帅带他入营地怎么算?非军队的成员不得入营,这是元帅你定的规矩,难道因为这是你定的规矩你就有特权违反么?”
秋寒屿还没等解释,蕴尉先开了口,“这规矩从你们元帅在边关的时候就有了,我既然能大摇大摆地走进来,肯定是有原因的,不过你没机会知道了,安心去做个糊涂鬼吧!”
马哥愣住,他没想到看起来瘦瘦弱弱没什么攻击力的人说起话能这么……噎人。
将官们也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一脸不赞同地看着秋寒屿。蕴尉不干了,绕到秋寒屿身前,“看什么看?看眼里拔不出来怎么办?这个人是我家的!还看!怎么着,要让我在这么多人面前说不是?”
蕴尉这么一说,大家才想起他们还在营地的大门口站着,操练结束的兵士围了一大圈,就这么说事儿还真不合适。
最后,还是秋寒屿将人都领到帅帐。蕴尉毫不避嫌地坐到了秋寒屿主坐的旁边,拍拍身上的土,道:“有什么想问的快问,我一路骑着小毛驴走过来身上都快散架了。秋哥,我跟你说,我这次被那个商人坑了,他说这小毛驴可聪明了,还会认路!结果,它笨死了,还没咱家原来的小毛驴聪明,靠它带路让我多绕了两天才找到地方。”
秋寒屿闻言眉头跳了跳,“你让一头毛驴领你从京城到这里来?”
蕴尉吃惊地看着秋寒屿,“怎么可能?秋哥,你是不是傻了?这么远,它又不会看地图,哪里能找得到?”
听着夫夫二人对话的中将官松了口气,幸好他们元帅夫人还没蠢到这个份儿上!谁知道蕴尉后面一句话险些让他们呛死,“它连历城到这里的路都不认得!”要知道历城到他们驻扎的地方快马也要走五天!
蕴尉一脸“没见识”的样子扫了他们一眼。“到底有没有要问的!”
还是那个小将心里想着自己的手下,连忙问,“大营不准外人进入的,你刚刚说你能进来肯定是有原因的,原因是什么?”
“外人?”蕴尉看看秋寒屿,“你们元帅明明是我的内人!”
“就算你是元帅夫人也不能进入我们军营!”小将梗着脖子说。
蕴尉撇撇嘴,什么元帅夫人,明明是你们元帅是我夫人!不过蕴尉不想影响秋寒屿在军中的威望,并没有将这件事儿说出来。夫人就夫人吧,他不在乎名声!
“那三皇子身边的谋士呢?”蕴尉天真的问完,赶忙又摇头,“应该不行,特务营的特聘顾问?”
“别闹!”秋寒屿让人搂到身边圈住,“他是我的军师,从我到边关参军他就一直在我身边,你们如果有人认识边关的高猛老将军可以去打听,边关将士现在用的许多防御工事都是小尉设计的,包括特攻营也是他组建的。你们身上挂的刀,也是他想到的锻造的方法……”
秋寒屿还要再说,被蕴尉打断,“行了行了,今天要给我开表彰大会么,把我做的事儿列得那么仔细干什么?差不多行了!你们还有事儿不?没事儿赶紧散了,没听过小别胜新婚么?我还想跟你们元帅说两句悄悄话呢!”
几个汉子脸都有些臊红了。这书生不是应该张口闭口之乎者也么?这样的荤话不是应该他们这些粗人来说么?怎么这瘦弱的小书生说起来一点都不害臊?
他们哪里知道,蕴尉四年大学生会学会的远比他们所有人知道的都多,更快他还在边关待了三年,军营里流传的荤话,有几句是他没听过的?
汉子们大多数识趣的要走,可是有两个人却没动。“元帅,下面人不懂事冲撞了夫人……”
“叫谁呢?没听你们元帅说么?我是军师!军师!”蕴尉不高兴地打断他们的话。
“是,军师大人,您大人有大量……”俩人连忙改口。
蕴尉摆摆手,“这事儿虽然我是受害者,但是我不参与意见。我一点也不介意我的身份被泄露,反正不过是光天化日被人刺杀几次。如果我死了,你们元帅肯定要跟我走,至于你们是打胜仗还是打败仗,死几千人还是几万人,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两个将官脸色很难看,不是因为蕴尉说话不好听,而是因为他说的很可能会发生。主帅阵前自刎,这对军心是多么大的打击?到时候会有多少原本可以活命的兵士死在敌人的刀下?
那个一直替马哥等人求情的小将立刻跪下,“元帅,他们只是猪油蒙了心才会对军师大人动手,回去属下立刻处罚他们,求元帅和军师大人网开一面,饶他们一条狗命!”
秋寒屿面无表情地看着小将,直把他盯得心里有些发毛才开口说话,“不,他们不是狗,他们是狼,而且养不熟的白眼狼!”秋寒屿对自己的事儿不说了如指掌,但是有这么个冒尖的人他哪里会注意不到?“这几个最近做了什么,你不知道,可以跟其他人打听打听。我的营地里不要土霸王。”
“军师大人……”小将不舍弃,转而哀求蕴尉。
“哎哎哎,军师就军师,加上个大人我担当不起。”蕴尉连忙摆手,“刚刚我就说了,这事儿我不参与意见。我不是说赌气的话。这事儿我是受害者,你们找我给他们求情,你们闹呢?圣人也说了,‘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不要说我不是圣人了,就算我是圣人也咽不下这口气啊,刀都架到我脖子上了!换你们试试!而且听着你们元帅的意思,这伙人犯的事儿不止这一件?”
小将脸上有些发灰,“元帅,小马这几个孩子脾性是有些顽劣,但是他们打仗都很勇猛,咱们现在又是用人的时候,不如,不如就让他们戴罪立功?”
秋寒屿看看蕴尉。蕴尉在大家看不到的地方捏了捏秋寒屿的手。这小将说的没错,现在正是要用人的时候。而且,马哥几个犯错累累,但是大多数并没犯过什么大错,就因为意图谋害元帅夫人的罪名将他们都杀了,恐怕会寒了众将士的心,也给小尉拉仇恨。
“罢了,挑头的几个军法处置,余下的每人打十军棍,养伤期间不得耽误操练!”秋寒屿冷冷的下了最后的决定。
小将还想再说,被一边站着的一个将官捂了嘴拖走了。“差不多行了啊,咱们元帅从来说一不二的,今天要不是夫……军师在,你觉得元帅会改决定么?得了好还不收,我早就说了那几个就是养不熟的狼崽子,你还不信!到处给他们收拾乱摊子,现在好了吧?”
那小将想说什么,不过被捂着嘴说不出来。跟他一起留下的另一个汉子连忙跪下,“元帅,特务营是我一直在管,会有消息流出来都是我管教不严,十几个孩子都不懂事,求元帅和军师大人大量,饶他们一命,咱们培养这么几个人不容易……”
蕴尉笑了出来,“特务营是我一手创立,从第一个人跟着我学习开始,我交给他们的第一条就是:他们必须记得,他们经手的消息,除了他们的直属上峰,对任何人都不能透露半个字!今天他们敢把我的消息透露出去,明天他们就敢泄露军机!咱们培养这么几个人不容易,那外面拼死拼活的将士们就该死?你有没有想过他们的爹娘将他们养这么大容易不容易?”
第142章 文学
这一席话听得在场众人心情都有些沉重。蕴尉又不轻不重的补了一刀,“你是不是觉得,他们只是在军营里八卦一下,并没有外传,犯不上什么大罪过?你们知道军营里一定没有敌人派来的细作么?你们元帅和三皇子把我藏得那么深,在皇子府期间我从未在外人面前露过脸,你们觉得我是怎么暴露的?”
众人觉得背后有些凉。求情的将官,艰难地说:“那也不一定就是从这里泄露的消息……”
“没错,不一定是他们,但是这股风不能不杀。”蕴尉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哀戚。都是好孩子呢,如果可以他哪里忍心说杀就杀了。可是他不敢赌,因为一旦赌输了,他输掉的不是自己而是营帐外成千上万年轻的生命。
那个将官也知道不可为,却还是忍不住抱着一丝期望问,“我们把密码本换了行不行?换了他们就不知道了……”
蕴尉没有回答他的话。其实他们都明白,重要的不是密码本,而是这项技术,如果这项技术被敌人学了去,他们就必须更换新的密码方式,届时现在已经在工作的这些“特务”就全都没有用了。换句话说,三皇子手下的情报网至少瘫痪一半,剩下一半因为信息传递慢,估计也没什么大用了。
即使他们可以通过更换密码本来维持现有情报网的运作,但是敌人学了这技术又怎么可能不用?那时候他们通过密码技术抢得的时间优势就不复存在了。
当然蕴尉也没想过这种技术能保密千秋万代,毕竟这只是最简单的信件加密方氏,即使没有人反叛,时间久了敌人也会受到启发研究出来,毕竟聪明人哪里没有呢?
他的想法是至少在三皇子登基前,这项技术能够保密就行,但是为了这么几年的光景,杀掉十几个人……别看蕴尉嘴上说的坚定,但是自认妇人之仁的蕴尉心底还是不落忍的。
蕴尉有心求情,但是刚刚狠话已经放出去了,这时候再求情就显得两面不是人了。
恰在此时,秋寒屿的亲兵进帐子来回禀说,特务营全体三十人跪在帐外请罪。蕴尉看向秋寒屿,只是动了动眼珠子,秋寒屿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秋寒屿率众人出了营帐,面若寒霜,“汝等可知罪?”
三十个人整整齐齐地跪了三排,听到秋寒屿的问话众兵士齐声回答,“吾等知罪!”
众人答完之后,跪在第一排最头上的一个兵士开口道:“元帅,吾等知罪,甘愿受罚。然在此战乱之际,吾等但求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吾等甘愿服下哑药,此生再不与任何人说话。”
“汝等是在跟本帅谈条件么?”秋寒屿淡淡地问。
“卑职不敢!”三十个大头兵齐齐扣头。
秋寒屿不说话,众人也不敢吭声,半晌才缓缓地说:“你们的条件本帅应了,明日出操前,你们就在全体将士的见证下把药喝了吧!”
秋寒屿应了他们的请求,众人松了一口气,但是也有人开始抹眼泪。好好的一个大小伙子,以后就要当哑巴了,心理难免会不舒服。
刚刚开口跟秋寒屿请罪的兵士侧头低喝:“哭什么哭,当初管住嘴何至于有此灾劫!还不赶紧谢元帅法外施恩!”兵士们听他这么一说,稀稀拉拉的磕头谢秋寒屿施恩。
秋寒屿挥挥手让亲兵们将特务营的兵士押了下去,虽然已经决定放他们一条生路,但他们仍是戴罪之身,明天的处罚之前他们还要当一夜的阶下囚了。
处理了特务营的事儿,众人回到营帐里,秋寒屿冷冷地看着下面站的一众将官,只有蕴尉悠然自得地坐在秋寒屿身边。众人你看看我,终于发现自己此时所处的位置不太好,纷纷告退离开。
等人都走光了,蕴尉笑了出来,“你手下这几个人还挺有眼力劲儿啊!”
秋寒屿伸手将蕴尉拖入怀中,低头吻住蕴尉的唇瓣,像是饿了许久般狠狠吸吮,□□。蕴尉被吻得腿软,抓住了秋寒屿后襟才勉强没有软到地上去。
一吻结束,蕴尉狠狠喘了半天气才说:“你这是想亲死我么?至不至于啊?”
秋寒屿将蕴尉抱紧,“我恨不得将你嵌进我的身体里,这样你就不会从我身边离开,也就不会有危险了。”
蕴尉也是想秋寒屿的,不然不必大老远跑来前线,感觉到爱人的思念,他也用力回抱了秋寒屿,嘴上却嫌弃:“说的好听,还不是把我一个人撇在京城了。”
蕴尉的话让秋寒屿把人抱得更紧了,蕴尉几乎听到了自己骨头咯吱咯吱的声音。“要是能把你吞下去就好了,这样我去哪里都能带着你,也不怕你有危险……”
“哎哎哎,差不多行了啊!”蕴尉拍拍秋寒屿的后背,“打仗久了是不是会变态啊,我告诉你,不准有这样变态的想法,我是个男人,是要与你并肩而立的!”
秋寒屿放松了一下手臂的力量,低头用额头抵住蕴尉的额头,“我知道,我的身边只有你的位置……”
类似告白的话让蕴尉的脸有些羞红,他不自在地转移话题,“你是想告诉我,想站在你身边的人很多,是么?哼哼,我看到了啊,还没进门呢,就有……”蕴尉回想了一下,“十好几个了吧?说起来,明天那个‘小马哥’行刑要你亲自监刑吧?死在自己最爱的人的手上,想想还挺虐的!”
秋寒屿黑了脸,“明天有行刑官,我只是监刑,不是行刑!”
“那也很虐啊,只能在生命地最后凝望你什么的……”蕴尉凉凉地说。
秋寒屿觉得自己的脸不能再黑了,索性将蕴尉抗在肩上绕过帐子内的屏风,向床榻走去。
蕴尉没想到只是一言不合,他的秋哥就要用身体交流,秋哥原来不是这样的人啊!“秋,秋哥……”
“这么久没有见面,你却还满心都是别的男人,我想我该让你好好回忆回忆谁才是你男人!”秋寒屿一边说一边解自己的衣裳。
“秋哥,秋哥,你冷静一点!”蕴尉顾不上感叹许久未见,秋哥的腹黑属性见长,只能对其晓之以理:“秋哥,天还没黑呢,而且,而且,万一敌人来袭……”
“他们不敢!”已经光了膀子的秋寒屿伸手将蹭到床榻一边的蕴尉捞了回来,用身体压住。
许久未见的两人,进行了一场异常激烈的身体交流,完事儿之后蕴尉已经一个指头都不想动了。
发||泄过后的秋寒屿恢复了好男人的本性,亲自去打来热水给蕴尉清理身体。许久未有身体交缠,刚刚小尉的身体容纳他时候有些吃力呢。“疼么?我去弄些药膏来吧?”
“不许……咳咳咳,去……”蕴尉这一声都喊破了音儿,咳嗽不止还不忘阻止秋寒屿出门。秋哥这一去,岂不是所有人都要知道他刚进军营就被办了?!那他以后还怎么见人!
蕴尉不知道的是,营帐只有薄薄的一层,隔音的效果哪能跟砖泥的墙壁比。有心听的话,帐子里的声音是很清晰的,所以主帅的营帐要远离兵士们的营帐,任何人无事不得靠近。换句话说,他们刚刚做的事儿已经被外面的亲兵们统统听了去了,而且身为主帅的秋寒屿亲自出门打水,这代表了什么?满脑子黄段子的兵士们会不明白?
虽然秋寒屿明白蕴尉这么做只是掩耳盗铃罢了,但是他没有说穿,只是温柔地给蕴尉盖好被子,“休息一会儿吧,待会儿醒了就能吃晚饭了。”
蕴尉是真的累了。他嘴上说的淡然,但是在这乱世孤身一人,在明知道有多方势力想要他的命的时候,这一路行来蕴尉心理的压力并不小,如今终于到了秋寒屿身边,蕴尉放下心来,一路积攒的疲倦也涌了上来。
打了个小哈欠,蕴尉从被子里伸出手攥住秋寒屿的小手指头,“等我睡着了你再走……”这句话还没说完,蕴尉就闭上了眼睛,不多时就开始打起小呼噜。
秋寒屿看了他一会儿,估摸着他睡得沉了,才小心翼翼地将手指从蕴尉手里挣脱出来。小尉怕丢人不想让他去找药膏,但是秋寒屿不想他明天不舒服,所以这药膏一定要去找的。还有明天给特务营兵士的哑药,也要去军医哪里嘱咐一声才行。
蕴尉这一觉睡得很沉,不但不知道秋寒屿离开又回来,就连秋寒屿给他上药也没将他吵醒。晚饭的时候秋寒屿叫过他两次,他都没有醒过来,如果不是他的小呼噜一直没断,秋寒屿都要以为他是昏迷了。
这一觉蕴尉睡得异常香甜,他觉得应该是有秋哥在身边的缘故。第二天一早他是被饿醒的。因为昨晚蕴尉没有吃东西,秋寒屿吩咐亲兵早些将早餐送过来,亲兵天还没亮就将早饭送进了帐子里。蕴尉的眼睛还没睁开就耸着鼻子闻饭菜的香味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终于,春叶子的电脑终于回来了,虽然这章是在机箱盖都没盖上的情况下码出来的,好歹能码字了不是?好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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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文学
秋寒屿好笑地捏捏蕴尉的鼻头,“起来吃点东西吧,快要出操了,待会儿还要行刑……兵士们都知道你来了,你要正式跟他们见见面,说两句么?”
蕴尉还没有睡够,但是又不想给大家留下个主帅夫郎懒惰不勤的印象,挣扎了许久,才睁开一只眼对秋寒屿说:“要说,杀鸡儆猴呢,怎么能不敲打敲打这群猴崽子。”
“那就赶紧起来吧。”秋寒屿将蕴尉扶了起来,用帕子擦了脸,蕴尉才算把眼睛都睁开。
睁开眼的蕴尉没忙着穿衣服,先漱了口、跟秋寒屿要了一碗粥喝了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满足地起来穿衣服。“待会儿回来我还要喝一碗粥,还要再睡个回笼觉!”
“恩,随你!”秋寒屿帮蕴尉缠上腰带,并不在意地回答。
于是蕴尉心情很好地跟着秋寒屿出了营帐。不过因为是要去看杀人,走到法场的时候蕴尉飞扬的心情慢慢落了回来。
“小马哥”被砍头,罪名不只是“意图伤害无辜”一条,还有目无军纪等等。说是数罪并罚才砍了他的脑袋,但是大家都明白,他动了元帅夫人才是他被砍头的最直接的原因。
砍完了头,很快有兵士上前将他的尸首拖了下去,染了血的地面也被撒了土,很快就一点痕迹都没有了。
然后特务营三十个人被带了上来,跪了三排,立刻就有小兵端着黑褐色的药汁分发给他们。三十个人在全体将士的见证下服下药汁。
秋寒屿没有就这两件事多说一个字,只是把蕴尉介绍给将士们,说话这种事儿,还是交给小尉吧。
蕴尉没有辜负他的期待,“你们可以叫我蕴先生,也可以叫我军师,但是不要叫我元帅夫人,私底下也不行,被我知道了,我会给你们元帅吹枕头风,让他给你们穿小鞋!”
蕴尉的话让刚刚沉重的气氛消散了一些些,“我昨天入营,今天就砍了一个人,毒哑了三十个,这两件事跟我都有直接或间接的关系,我要说的是,不管是我还是你们的元帅,在这两件事的处理上并没有任何的徇私,完全是按照军纪法度来办理的。”
蕴尉顿了顿,“在军营大门口公然行凶就不必我多说什么了,我要说的是特务营的这三十个人,他们固然违反了纪律,透露了不该透露的信息,但是他们喝下的那碗药里面也应该有在场诸位的一半。你们偷听特务营谈话,并散播听来的信息……法不责众,因为秋……元帅不能打你们每个人板子,所以你们躲过去了!你们该庆幸的!庆幸特务营替你们背了黑锅!但是从今天起,我亲自坐镇特务营,你们就不要再心存侥幸了!从今天起,特务营单独扎帐,军医、伙夫单独配备,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靠近特务营帐篷,违者以细作论处。听明白了么?听明白了就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兵士们看向秋寒屿,秋寒屿迈步站在蕴尉身边,“军师所言亦为本帅之意。”秋寒屿用行动和语言表达了他对蕴尉的支持。
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也都做了,秋寒屿吩咐下面的小将带领兵士们出操,剩下的将官都跟着秋寒屿夫夫二人到了主帅的营帐。蕴尉正式与众将官一一见礼,原先说好的再喝一碗粥、睡个回笼觉神马的都成了浮云,就连午饭都是跟大家伙儿一块吃的。
蕴尉的出场很高调,到的第一天就关了三十来口子,打了十来个;第二天就毒哑了三十个,杀了一个,让营地上上下下都知道了有这样一个人,宁可得罪元帅也不能得罪他。
然而高调的亮相之后,蕴尉就变得低调起来,整日地待在特务营专属的营地里,外人根本不知道他在做什么。身为军师却从不过问排兵布阵的问题,他知道的基本兵书早就默写给了秋寒屿,再多他觉得自己力有不逮,只是偶尔在战事胶着的时候出点馊主意,打破僵局。
当然,这个“馊主意”蕴尉是不承认的,他不过是因为成长环境不同,没有秋寒屿等人的思维定式而已。甭管怎么样,将官们跟蕴尉接触多了之后还是挺服气他的。不服不行,因为这个瘦瘦小小的小书生是个黑芝麻馅儿的,不服气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挨整了。
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这么大威慑力的蕴尉关在特务营地里跟这些兵士们研究——哑语。
蕴尉是这样说的,“有些事儿你们自己心里明白就行了,但是该有的遮羞布是不能少的……”蕴尉停住,目光从所有的兵士脸上一一扫过确保每一个人都将他的话听进去了,他才继续往下说:“你们日常也不能不交流,我决定咱们特务营独创一套手语。一来解决你们日常交流的问题,二来……特务营将来不能只是收信发信这么简单……”
最后这句话有些高深,特务营的小伙子们此时并不能领悟蕴尉的意思,等到几年之后,特务营独立出来变成一个集情报搜集、消息传递、暗杀等任务为一体的暗军的时候,小伙子们总算懂了蕴尉的意思,而由他带头创立的手语也成了每一个加入暗军兵士必须要学的课程之一。
而此时,手语还在艰难的创立阶段。也许是因为他们都有一个惊人的大秘密,也许因为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目标,蕴尉跟特务营的所有人相处的都不错,虽然还不到“不知有主帅”的地步,但是蕴尉的话在他们心中的分量显然要比主帅秋寒屿的话要更有分量一些。
蕴尉到营地一个月,他到来的轰动已经慢慢平息,日子回到正轨,秋寒屿有条不紊地实施着,他还记得蕴尉说过想回家看看了。
战前辽东地区就比较富庶,辽东王作为这个地区的土皇帝,自然也是富得流油,这点体现在战争上就是辽东王的军队粮草充足,装备好了不止一个档次,战事再次胶着。
秋寒屿同手下的将官们讨论了许久也没有想出个好主意,一个年轻的将领犹豫地说:“不如请军师来想想办法?”
小将的一句话提醒了秋寒屿,他已经两天没看到小尉了!同在一个营地,相距不过百米,他竟然连自家的夫郎都看不到!秋寒屿黑着脸吩咐亲兵:“拿着我的令牌,去特务营,把军师请回来!你们先休息一阵子,等军师来了我们再议。”
亲兵得了命令,拿着元帅的令牌,跑到特务营外,隔着老远就喊:“军师,军师,元帅请您去帅帐议事!”
蕴尉听了,第一反应是他又不会打仗,找他去管个鸟用啊?不过想想自己还担着“军师”的名头,他还是跟着亲兵去了帅帐。
秋寒屿看到他进来,不在关注桌子上的沙盘,眯着眼睛问:“学会夜不归宿了?”
“哎?这个帽子有点大,你这是帅帐,你们彻夜议事,我这不是主动避嫌么!”蕴尉发现了,当主帅的秋哥比原先的秋哥脾气大多了,生起气来气场很足。
“避嫌?你是军师,议事你本来就应该参加,你避什么嫌?”秋寒屿绝对不承认他这是想夫郎想的脾气大,君不见,他跟夫郎分隔两地那么久都没事儿么!
“我错了,以后不再犯!”蕴尉视线飘了飘,示意秋寒屿这里还有老多人呢,家事私下再说。
秋寒屿也不爱让外人听他们的私房话,所以瞪了蕴尉一眼之后就召集将官们继续开会。
蕴尉果然不负他“黑芝麻馅儿”的美名,皱皱眉就给众人出了主意,接下来这一仗,秋寒屿带兵夺下一座城,辽东王损失不小。
眼看天越来越凉,蕴尉有点着急。土豆的种植时间大概在阴历八月中,他们至少要在八月前全面占领辽东王的地盘,才能去找胡商说的运了土豆的商船。接下来要快马加鞭将土豆运回去,才将将能赶上今年的种植。
蕴尉的顾虑并没有隐瞒秋寒屿和他的将官们。将官们都不是糊涂人,这连年的征战,粮草绝对是个大问题,为了明年自己和手下的兵士不用饿肚子,他们也是拼了,还真让他们在七月份的尾巴攻克了辽东王府,俘虏了辽东王的八个儿子、十三个女儿、六个女婿还有十几个小妾。
然而翻遍王府上下都没有找到辽东王和王妃、世子,甚至王妃生的的小儿子也不见踪影。
听到兵士来回报,蕴尉挑挑眉,“这个辽东王对他的王妃还真是真爱啊!逃命都不忘记带着。那个王妃就生了俩儿子,没生女儿么?”
兵士立刻回答:“生了,生了三个,夭折了俩,还有一个大的已经成亲,这次一块被捉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从十几章的存稿党变成裸更党,蠢叶子还真不适应,麻溜地滚去码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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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文学
“哦,一家老小都跑了,就撇下她,想来她心里应该很不平吧?来来来,把她带来,我们开导开导她,否则她想不开,自我了断了多不好,一条人命呢!” 蕴尉这话纯属胡说八道,犯上作乱就是送到京城去也是诛九族的大罪,辽东王的这些小妾儿女下场最好也就是个削籍为奴,还不如死了呢。
不过军师发话了,小兵士溜溜地跑去传令。
辽东王这个女儿模样一般,被带过来的时候可能挣扎过,一身的狼狈。蕴尉没说话,先绕着这个女人转了三圈。
秋寒屿黑着脸将人提溜回来,“你要看什么?”
“看看郡主,我还没见过郡主呢!”蕴尉一脸无辜地说。
“你看错了,她不是郡主。”秋寒屿只看了女人的衣服一眼就知道她是什么品级了,他知道蕴尉对这些东西好奇,并不是有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脸色好看了许多,“她不过是个县主。”
“县主?怎么可能?”蕴尉惊讶的看向那个女人,只见她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她爹不是王爷么?她娘不是王妃?他们就这么一个女儿竟然才封了个县主?是她爹不得宠还是她不得宠?”
“哎哎哎,这个我知道!”一直在边上站着的一个将官举手道:“肯定是这个丫头不得宠啊,没见她爹将她娘,她哥,她弟弟都带走了,就撇下她么!”
“你胡说!”县主气红了眼,尖声反驳。“我爹是自己逃走的,我娘和小弟是哥哥带走的,哥哥也要带我走的,但是,邓郎,邓郎他病了,要静养,逃命哪里能静养,是我不走的,不是哥哥不带我走!”
蕴尉和秋寒屿对视一眼,蕴尉开口道:“你有一个好兄长,却没有一个好爹啊!他闯下弥天大祸,却独自逃命,留下你们拿命为他赎罪,啧啧……”
蕴尉这番话仿佛触动了县主心底的伤痛,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下来,可这丫头却倔强地咬住嘴唇不肯哭出声。
“若是有人举报首恶有功,本帅可以向皇上求情,留他性命。”秋寒屿淡淡地开口。
“真的?如果说出我爹的下落就能放我一条生路吗?”县主的眼睛亮了起来。
“本帅说道做到。”秋寒屿声音还是毫无起伏。
“好,我说……”县主并未多做犹豫就答应了秋寒屿的交易。从秋寒屿开口之后蕴尉就没再开口,他觉得有一丝违和,却说不上来在哪里,只能皱眉盯着县主的一言一行。
秋寒屿得了辽东王的下落,立刻点兵要去斩草除根。临出发前,蕴尉忽然拉住秋寒屿:“我始终觉得那个县主不对劲,你此去务必小心,我担心这是辽东王设计的圈套。”
“恩,我知道了,你自己也小心。辽东王还没有伏法,城里现在还不安全,你不要乱走,若是想出去等我回来陪你一起。”此时出发在即,两人周围来来回回的满是兵士,秋寒屿不好做什么亲密的动作,只能抬手捏捏蕴尉的后颈,“等我回来就陪你回家!”
“恩,你快去快回,我等着你。”蕴尉勉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微笑着送秋寒屿离开。
等到秋寒屿他们走的看不见了,蕴尉才皱着眉回了自己的房间。为了方便,秋寒屿已经临时征用辽东王府作为元帅府,蕴尉就被安置在府里。
蕴尉心理一直想着事儿,回到府里无意识地倒了一杯茶水就送到嘴里。没多久,他就感觉到一阵阵的犯困。陷入黑暗之前,蕴尉忽然想明白了这个县主有哪里不对,也想明白了,辽东王确实设计了陷阱,但是目标不是秋寒屿而是他蕴尉。
再醒过来的时候,不出蕴尉所料,他所处的地方已经不是秋寒屿为他安排的卧房而是一间漆黑的房间。因为太黑,蕴尉看不清房间里的情况,只能靠手摸索。
可能怕他逃走,他的手脚都被绑住,这样蕴尉摸索的动作变得吃力,只能勉强知道他身下的地面和靠着的墙壁都是石头的。
蕴尉还想探知更多的时候,他对面的墙壁一阵响动,一个人影走了进来,“你醒了?”
听到声音,蕴尉就知道来人是他见过的那个“县主”。
没听到蕴尉吱声,“县主”也不恼,继续说道:“你不说话我也知道你醒了,那药的效力最多也就三个时辰。”
也就是说他消失了至少三个时辰了?不知道秋哥是不是已经发现了这是个圈套。“你是谁?”蕴尉的声音有点哑,不知道与那迷药有没有关系。
“先生还是贵人多忘事,咱们不久前才见过。”女人娇笑了两声。
“见过不代表我知道你是谁。反正你不是县主。”后面这句话蕴尉说的是肯定句。
“没错,我不是县主。”女人承认了自己不是县主,却没说自己究竟是谁。“先生怎么知道的?”
“我不知道,是你自己说的。我只是怀疑而已。”蕴尉挪了挪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跟女人说话。
“哦?”女人笑了,笑完了才问:“是我哪里演的露出破绽了么?”
这次换成蕴尉笑了,“恩,破绽还不少呢。不过最大的破绽是你在秋哥说能饶你一命的时候表现的太热切了。”
“是这里?”女人疑惑,“我以为自己演的最好的就是这里。”
“如果是一般人,那就没错了,偏偏你演的是县主。”蕴尉叹息一声:“县主是什么人呢?是你告诉我们的啊,她的情郎病了,所以她放弃了跟兄长逃命的机会。试问这样一个情人为重的姑娘怎么会在秋哥说饶命的时候提都不提你的情郎,只顾着自己活命呢?”
“原来如此!”女人恍然大悟,“不过你知道了也没用了,你还是落入了主人设置下的圈套,被捉了来。”
蕴尉低低地笑了两声,“我能想到的事儿,你以为我秋哥想不到么?螳螂扑蝉,黄雀在后。你能给我下套,焉知这不是秋哥给你们下的套?”
“不可能!”女人断然回答,“外面都说你是我朝第一贤士,那个秋寒屿怎么可能比你聪明?”
“谢谢姑娘的抬爱了。”蕴尉语带笑意地说:“那咱们就拭目以待,看看我秋哥究竟是不是个聪明人吧!”
两人就这样相对沉默。那女人只是来看住蕴尉无所谓说不说话,而蕴尉则是在考虑有没有办法可以脱身。
仅凭一个女人是不可能将他一个大男人弄出王府的。要么就是王府里有这女人的内应,要么就是他根本就没有出王府。或者两者都有?
“姑娘应该跟县主长得很像吧?不然也不会没有人发现。县主……死了?”蕴尉猜测。
女人冷笑两声,“他跟着世子走了。当初要死要活非要嫁给邓郎,结果……哼哼。”
邓郎?这个女人喜欢县主的老公?“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县主这么做也只是人的本性罢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既然不够爱,当初干嘛非要嫁呢?”
“你知道什么?”女人不悦地看了蕴尉一眼,“邓郎先见到的人是我,如果她不是县主,邓郎哪里会娶她!”
“既然有心攀龙附凤,那就要做好被抛弃的准备。不过姑娘你的身份也不差吧?长得跟县主这么像,想来定时有什么亲缘关系的……”蕴尉试探地说。
房间里太黑,蕴尉看不到女人脸色变得很难看,“没有,我娘是花魁娘子,我爹……我不知道他是谁。”
“花魁娘子?是咱们辽东的人么?我听说花魁娘子都是天仙下凡,必定是位高权重或者富得流油的人才有幸见一面啊。这么算来,姑娘的父亲想必也是门庭显赫啊。咦,有没有可能是辽东王的兄弟?堂姐妹相像是很可能的啊。”蕴尉意有所指地说。
“哼,你想说的不是堂姐妹吧?要说相像,堂姐妹哪有亲姐妹相像。”女人不笨很快就领悟了蕴尉的意思,蕴尉讪笑两声,连连夸赞女人聪明。
“你不用费心挑拨我跟主人的关系了,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谁么?我现在告诉你,我姓马。”女人语带恨意地说。
蕴尉的眼皮一跳,他认识姓马的人不多,最近认识的就一个“小马哥”,然而这个人因为自己被砍了……
想到这个女人很可能小马哥的姐姐或者妹妹,此时捉了他大概是想报仇,蕴尉就一哆嗦。
“你刚刚说我是本朝第一贤士,所以你的主人是想我为他所用吧?所以你千万要克制自己的情绪,以大局为重,千万不要动粗!”蕴尉现在万分后悔自己刚刚挑拨此人与辽东王的关系了。他哪里想得到自己会跟她有仇啊!
秋哥,我的小命儿就靠你搭救了!蕴尉心里默念两声。而此时的秋寒屿已经带着人靠近了辽东王设下的埋伏圈……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8月22日,里约奥运闭幕的日子,我大中华军团成绩不如往届,但是,蠢叶子觉得能活着从自由之城回来,那咱们就是赢了啊!为咱们的奥运健儿喝彩,你们是最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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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文学
因为蕴尉出门前的嘱咐,秋寒屿一路上都保持着警惕。正所谓“一力降百会”。在局里埋伏圈还有半里地的时候秋寒屿就察觉出一样,派了两个小分队从两侧绕道,形成一个包围圈,砍瓜切菜似的将埋伏圈里敌人切了个七七八八。
最后剩了没几个活口,秋寒屿连忙喊停,他还要问话呢。秋寒屿急着了解辽东王,回去陪他的小尉,所以也没想什么弯弯绕绕的审讯法子,直接了当地问:“辽东王在哪里?谁说了谁活命。”
剩下的这几个活口有英勇不屈的,也有胆小怕事的,看到秋寒屿带的兵没有出现在他们的埋伏圈里,反而如神兵一般出现在他们身后,早就吓破了胆,听到有机会活命,争先恐后地回答秋寒屿的问题。
这些人回答的乱七八糟,但是汇总起来其实就很简单的一句话:辽东王带着一队人马不知去向。
秋寒屿会带着人往这个方向追击,是因为辽东王的县主女儿出卖了他。然而蕴尉说这个县主有问题,结果也证实了蕴尉说的没错,那么县主的话就不可靠了,辽东王究竟去了哪里?
“糟了!”秋寒屿神色一变,立刻调转马头,“留一队人处理战场,其余人跟我立刻往回赶!”话音还没落,一人一马已经到了几丈开外。
众人不敢怠慢,立刻上马跟着主帅绝尘而去。“骓宝儿,他平日最疼你,你且快些,万不能让他出事!”秋寒屿伏地身子,紧紧靠着马脖颈,减少阻力以便骓宝儿可以跑得更快一些。
骓宝儿不愧是千里良驹,没多久就将一干人马甩得不见踪影。身为主帅,孤身而行是兵家的大忌,然而秋寒屿顾不了,小尉少了一根头发,他都会心疼,所以他一定要亲眼确认小尉没事才可以。
等他马不停蹄地赶回辽东王府,发现蕴尉一根头发都没少,而是整个人都少了的时候,秋寒屿几乎掀了整个辽东王府。
还是有几个跟了他比较久的将官壮着胆子上前架住了他,“元帅,冷静一点,军师还等咱们去救他呢!元帅,你要是乱了,敌人的目的就达到了,军师,军师他还能指望谁啊?”
秋寒屿忽然停下动作,喘着粗气凶狠地瞪着说话的人。那人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惴惴不安地看着秋寒屿:“元,元帅……”
秋寒屿抬起手臂挣脱架住他的人。他一动,刚刚说话的那人下意识抱头躲避,没想到秋寒屿只是拍怕他的肩膀,“你说的没错,小尉还在等着我呢,来人,将王府都给我围起来。你们去给我查咱们离开之后王府里少了那些人,没少的人逐一报告从咱们走到军师失踪这段时间都在做什么,证人是谁。说不出来的,没有证人的统统由我亲自问话。”
不多时,兵士来报,县主失踪了。几个将官一听,县主是重要线索,现在县主失踪,线索没了……将官们心惊胆战地看向秋寒屿。
“失踪了?”秋寒屿面如铁铸,“将看守的人都带过来。”
看守分了三班,今天第二班看守发现并上报了县主失踪的消息。
“你们换班的时候,犯人可还在?”秋寒屿声音听不出喜怒,但是看守们纷纷跪地求饶。
“回答我的话!”秋寒屿不耐烦地用手指敲敲桌案。
“回,回元帅的话,这犯人通常都是早上交的第一班看守检查,第二班看守接岗的时候就不在查,查了……”第二班岗的班头哆哆嗦嗦地回答。
“你是要告诉我,第一班岗的时候还有的人,到你这里没了?”秋寒屿敲桌子的力气加大了两分。
“元帅,元帅明鉴,这人一定是在第一班岗的时候丢的,我们,我们几个都很认真地看守犯人,绝对不敢有丝毫松懈啊!”班头几乎哭出来。
“你干活很认真?好,那我问你,军师失踪的那个时间,是谁的岗?”秋寒屿微微伏地身子,很有压迫感地问。
“元,元帅,我,我不知道军师是什么时候失踪的啊?”班头看起来很老实。
“前日下午,本帅带兵离开之后,到用晚膳前这段时间。”秋寒屿稍稍抬头,班头顿时感觉到身上的压迫感小了不少。
班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是,是我们这一班……”
“那时候你手下的守卫可是都在岗?”一旁的将官眼见自家元帅都把个汉子吓哭了,连忙帮忙问话,生怕元帅再一发威将人吓死。
“都,都在的,牛二和刘三去过两趟茅房,但是都很快回来了,旁的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没挪过窝的。”班头一边抹眼泪一边回话。
秋寒屿一愣,他以为县主的同伙必然是守卫,只有这个身份才能放走县主,也可以帮她将小尉藏起来。毕竟小尉再瘦弱也是个男人,凭着县主一个女人根本不成事儿。现在看来,是他想错了。
县主的内应恐怕不止一个,有人能放了她,也有人能去将蕴尉藏起来。“去将王府的守卫叫来,我要问话。”心里想的全是蕴尉的安危,秋寒屿已经忘了自己的自称了。
守卫很快被调了过来,负责守卫的是秋寒屿手下一个比较能干的将官,当初会将他留下守卫王府,也是觉得他的能力足以胜任。
将官进门先向秋寒屿请罪,然后回报说:“自元帅离开,属下不敢有丝毫懈怠,军师在府中失踪,属下罪不可恕,但是属下保证,绝对没有任何一个可疑的人从大门离开王府,包括侧门和后门。”
“你是要告诉本帅,小尉还在王府里么?”秋寒屿还是比较信任这个将官的,对于他的话秋寒屿信了八成。
“如果军师确实被带离了王府,那么只能说王府里有密道。”将官这话提醒了秋寒屿。
小尉曾经告诉他“狡兔三窟”,这个辽东王绝对比兔子狡诈百倍,既然他已经决定谋反,怎么可能不给自己留点保命的后招呢?所以,在府里挖一条密道,建个密室就再正常不过了……“给本帅搜,搜不出来就给本帅把王府拆了!”
“是!”众将官领命分头下去搜查密道。众人刚刚攻占王府的时候已经搜查过一次,但是一无所获,这一次众人更加细致,就连蚂蚁洞、树顶上的鸟窝这种地方都没放过。还别说,真让兵士们在鸟窝里发现了一样东西。
兵士们连着鸟窝一起送到了秋寒屿面前。秋寒屿从雏鸟的身子底下摸出一把热乎乎的铜钥匙。
秋寒屿端详了半天,问身边的人,“你们搜了半天,可有发现类似的钥匙孔?”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有了线索,却找不到头儿,秋寒屿坐不住了,他要亲自去查探。秋寒屿先到了蕴尉失踪的房间,将房间每一处都搜过,甚至连床板都跳上去敲了敲,却一无所获。
废了半天劲儿,连小尉的头发都没找到一根,秋寒屿坐在茶几前越想越气恼,一抬手将茶几上的茶具连同桌布一起扫到了地上。发泄了怒火,秋寒屿起身决定去辽东王的书房看看,那里应该是他长待的地方,在书房里建个密室,商议谋反大事也不奇怪。
秋寒屿抬腿离开的时候不经意间扫过茶几,一个淡淡的痕迹吸引了他的视线。那个痕迹粗看毫无章法,细看又像是有什么规律,显然不是自然形成的!
秋寒屿做到痕迹旁的凳子上,抬手比量了一下,立刻吩咐身边的亲兵,“拿着我的令牌,去特务营调一个来,要精通哑语和盲文的。”没错,蕴尉在创立哑语之后,闲极无聊又弄了个盲文。当然这个盲文完全可以当成密码来用了,普通人是看不懂的,至少听蕴尉讲过一次的秋寒屿没记住。
听闻他们的军师男神被捉走了,特务营异常配合,不多时一个年轻的汉子就跟着亲兵来到蕴尉失踪的房间。如果秋寒屿稍加留意就会发现他就是当初跪在帅帐外,代表全体特务营兵士请命的那个汉子,不过他此时眼里容不下任何人,看见人来了,立刻就将痕迹指给来人看,“这个符号是什么意思?”
来人一眼认出来这是军师造出来的盲文字,他掏出随身带着的纸和小碳条,这些都是军师为他们准备的,端端正正地写了个“茶”字。
“你说这是茶字?”秋寒屿再次确认,汉子很肯定地用力点点头。
“茶?小尉留下一个茶字……”秋寒屿陷入沉思。小尉绝对不可能乖乖跟他们离开,那些人想让小尉就范又不惊动太多人,那必然是要小尉无意识才行,“那些人在茶里下了药?来人,将这几日负责府里茶水的人押过来!”
此时的秋寒屿已经想不到,这个房间没有上锁,除了负责送茶水的人,旁人也能进到房间里在茶水里下药。
所幸的是,那个在茶水里做手脚的还真是负责煮茶送茶水的人,他听闻元帅要招他问话,立刻慌了神,露出了马脚,被人当场扭住送到了秋寒屿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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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文学
看到人,秋寒屿二话不说,上前一脚将人踹翻在地。煮茶人当场就吐了血。
“我没时间跟你废话,想死得痛快点就麻溜地告诉我你把小尉藏到哪里去了?”秋寒屿的声音冷的能掉下冰碴。
煮茶人咳了两声,突出一口血水,突然吐出舌头想要咬舌自尽。秋寒屿眼疾手快,一伸手就将他的下巴卸了下来。“不想说还想死个痛快?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来人,把他给我拖下去,从手指头开始,把骨头一寸一寸的给他敲碎,注意别把人弄死了!”
秋寒屿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煮茶人,“什么时候想说了点点头,我给你个痛快!拖下去!”
兵士们将煮茶人拖下去,秋寒屿又吩咐,“去查查这个人都跟什么人交好,特别是有没有跟哪个看守俘虏的守卫交好。”
伴着煮茶人的惨叫,秋寒屿吩咐的人立刻退了下去,大概半柱香的时间,兵士来报说煮茶人愿意回话了。
秋寒屿抬抬手让人把他拖了进来,“说吧!”他抬脚一踢将煮茶人的下巴接了回去。
煮茶人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我是辽东王多年前埋入军中的,作为暗桩隐藏下来,大前天一个兵士突然拿着信物找到我,让我将迷药下入茶水中让军师喝下,等军师被迷晕,就将他塞入床底藏起来,他会想别的办法将人运走,我,我知道的都说了,求元帅开恩,让我速速死了吧!”这骨头寸断的痛苦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那个兵士是谁?”秋寒屿高高在上地问。
煮茶人摇摇头,“我不认识,当年为了防止有人反水,我们埋入军中的暗桩彼此都不认识,也不知道有几个,只有带着指定的信物才能调动我们……”
秋寒屿不说话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跪在地上哭的毫无形象的人影,半晌,“如果再让你见到那个联络你的人,你可认得?”
“认,认得!”煮茶人点头如捣蒜,现在他只求能赶紧了断,真的疼的受不了了!
秋寒屿正打算让人将看守俘虏的守卫都叫来让煮茶人认人,刚刚被派去调查的那人就回来了,“禀告元帅,这人并未与任何一个守卫认识,但是刚刚有个守卫服毒自尽了。”
“服毒?”一般人自尽会投水、悬梁,有气性一些的会抹脖子,但是服毒?普通老百姓是不会干的,因为□□多贵啊?最便宜的砒||霜也是要花钱买的,所以服毒自尽的多数是有一定地位的,再有就是:“死士?”
秋寒屿话语中的温度又低了两度。因为刚刚找到的线索又断了,所有人都怕元帅发疯。谁知秋寒屿瞥了一眼地上的煮茶人道:“他已经没用了。”
连忙有兵士上前将煮茶人拖下去。秋寒屿平静地说:“剩下的人把这里给我拆了。”
一座王府,往少了说占地也要几十亩,尤其辽东王有钱又家口众多,一座王府,往少了说也要上百亩,就是拆迁也是个大工程啊。不过元帅发话了,众人撸了撸袖子就准备开始干。
好在军中也不全是莽汉,他们人多,强拆也没什么,但是耽误时间啊,万一这期间军师有个好歹,他们还要不要做人了?有人就去拷问了近身服侍辽东王的奴才们,得知了辽东王在王府里常去的地方,先从这里开始挖。
先是书房,除了搜出一本账册还有点用处之外,旁的还真没什么卵用。然后是他常去的小妾的房间,除了一匣子的玉势、角先生等等很污的玩具,众人也没什么收获。
看看匣子里的东西,想想那几个如花似玉的王府小妾,众多单身大龄男青年狠狠啐了一口,“老不休,没种了就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不过兵士们也就随便发泄一下,该拆的还要拆,在拆到花园假山的时候,被众人拆出一件密室,搜出了许多崭新的兵器,还有成箱成箱的金银财宝。
秋寒屿看都没看兵士们送来的东西,只是声音低沉地说了句“继续”。
不多时,又有兵士在世子院子里挖出一件密室,里面有人待过的痕迹。秋寒屿不等兵士说完就冲了出去。然而搜遍了密室的每一个角落,他们都没有发现蕴尉留下的一点点提示讯息。
“有密道!”只听外面有人喊,“这里有密道~!元帅,找到了,这里,这里有密道!”
秋寒屿耳力好,听到动静推开身边碍事的人冲了出去。原来,辽东王府到底是个有爵位的人家,规矩也多,女眷是单独住在后院的,男主人带着自己的儿子们住在前院。虽然辽东王夜夜笙歌,基本不住自己的院子,那也要有不是!
这座院子紧挨着世子的院子,两个院子并没有用墙壁隔断,而是建了个回廊,这密道就在回廊的底下。什么你说为什么拆房子会拆到回廊?
这不是有人拆顺手了么!本来领头的拆迁队长让他们在回廊歇歇,听后通知再看下一步拆哪儿,闲着没事儿的汉子们顺手就把回廊的地砖掀了。有人看到地砖被掀了,以为这是上头新的命令——拆回廊!在手心“呸,呸”吐了两口唾沫就开始挖,结果就挖出一条密道。
用轻功飞过来的秋寒屿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跳进了密道里。等跟着他来的众人赶到,只看到围了一圈的呆愣愣的汉子。
“元帅呢?”
“好像跳下去了吧?”
“好像?”
“太快了,没看清……”
后到的这些人没有多余功夫吐槽了,自家元帅就孤身一人就这么冲了过去,万一是个圈套怎么办?
为了节约时间,几个将官几乎都没商议,直接留了两个最粗壮的将领在这等着,其余几个都带着人下饺子似的跳了下去。
“大哥,我也想跟着元帅去救军师……”
被叫大哥的汉子,无奈地拍拍对面汉子的肩膀,“元帅和军师会理解咱们的……”太过粗壮,进到密道钻不过去什么的,必须理解!
却说,紧窄逼仄的密道并没有影响秋寒屿的速度,等将官们带着兵士跳下来的时候,他几乎走到了密道的尽头。
密道的尽头并没有什么特别,只是头顶有圆圆的一个洞,粗细大概能容得下一个人通过。
秋寒屿没多做考虑,腿上一用力,半空的时候再踢一下泥壁借力,轻轻松松就跳了出来。
出来之后,他才发现这里是一个清幽雅致的小院,他出来的地方是院子里的一口枯井。
一想到他的小尉很可能被人绑到了这里,秋寒屿心底就迸发出一股压抑不住的怒火。他手中的小黑金感受到主人心中的愤怒,嗡嗡地发出蜂鸣声,似乎在表明它随时准备饮进敌人的鲜血。
一人一刀此时似乎合二为一,秋寒屿斜持着小黑金,将院子里的所有房门一件一件地踢开,却发现人去屋空,屋子里根本没有人住过的痕迹。
小黑金的蜂鸣声越来越响,代表着秋寒屿心中的怒火越来越炽,不过幸好他还没有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敏锐地发现两间房子之间墙壁的位置不对。没有费心去找机关,秋寒屿手腕一抖,“唰唰唰”几声,一面墙壁被砍出一个大洞。
因为秋寒屿是直接从外面破开的墙壁,阳光直接照进了这间没有任何窗户的密室里,所以密室里的情况被秋寒屿一览无余。
密室很简陋,地面都是泥土地,只在一侧有一个泥土垒起来的台子,台子的一侧胡乱团着一团麻绳,台子下面有几片瓷器的碎片,看起来原先应该是一个精致的小瓷瓶。
恍惚间,秋寒屿似乎看到了他的小尉在这里被人硬塞了□□,然后被解了脚上的绳索,粗暴地拖走。
秋寒屿一步一步迈过废墟进到密室里,看到了密室地上凌乱的脚印。地上的脚印大致分为两种:一个稍小,脚印轻浅应该是个女子,而且会点功夫。这种脚印比较多,而且比较凌乱。另一种脚印比较少,只有三四个,脚步沉重,所以很清晰地从台子走向另一侧的墙壁。
小黑金一挥,脚印消失方向的墙壁就塌了一半。秋寒屿迈过塌了的墙壁,走进一间像是书房的房间。说像是因为,这个屋子里空荡荡地没有任何摆设,当然也没有一本书,只有孤零零摆在房间一侧的书桌和椅子表明这里曾经是个书房的事实。
房间很简单,一眼就能看过来。秋寒屿却没有丝毫放松,他觉得如果小尉被带离的时候还是清醒地,一定会在这里给他留下线索。
果然,他在书桌下的一个地砖上发现了半个血染的手指印。这个指印已经干了,但是血迹还是红色,表明留下这个血指印的人离开没多久。

第147章 文学
秋寒屿抬脚踹翻桌子,小黑金猛地向地砖上一戳,好好的一块石质地砖就这么碎成四五块掉了下去,露出黑黢黢的洞口。秋寒屿想都没想又一次跳了下去。
等将官们带着兵士们从枯井里爬出来,看到的完全不是秋寒屿眼中的雅致小院,而是一座破败的院子。
几个将官不约而同地感叹,不愧是咱们拆迁队的总头目,这拆迁效率,杠杠的!等他们在书房里再次找到一个密道之后,又再次感叹,这辽东王是属耗子的吧?怎么就喜欢打洞呢?!
至于他们见了洞就钻的元帅大人,众人表示,这个说法怎么这么污?明明是跟他们军师大人有关的洞,元帅大人才会钻!不过这个说法好像更污了!
反正,就一个意思,他们的元帅肯定进了密道去找军师了!众人紧紧裤腰带,深吸一口气,咱们也去吧!
这次的密道,要比之前的密道长的多,即使秋寒屿运转功法,步履如飞也走了将近两个时辰才似乎看到了密道的尽头。
这次密道的出口并没有前一个那么深,秋寒屿都不需要接力,脚下发力,一下子就跳了出来。
这个出口已经出了城,出口在官道旁的一个小丘陵上。树不多,草却异常茂盛,如果不走进来,根本看不到这里作为出口的大洞,而且作为辽东王逃命的通道之前想必被好好伪装过了,只是这次用这个通道逃命的人没来得及将它回复原样。
这个官道一头是入城,站在官道中央已经可以隐约看见城门了。秋寒屿运起轻功就沿着官道往另一头飞掠而去。
沿途只有一个岔路口,其中一条路中央有一只鞋子。秋寒屿捡起鞋子,没有停顿就继续去追人。都不用仔细辨认,秋寒屿就能确定这是他的小尉留给他的提示。
一路追追追,终于在码头上看到了已经被绑上船的蕴尉。秋寒屿因为练武,实力不错,远远地就能看到船上的蕴尉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看到秋寒屿的瞬间,蕴尉的脸上绽出灿烂的笑容,大声喊:“秋哥,你来啦!”
听到蕴尉的喊话,原本站在他对面的一个中年男人立刻扒到船舷上,当他看清来的人真的是将他打的溃不成军的秋寒屿时,男人气的直哆嗦,半晌才咬着牙吩咐:“开船,快点!将蕴先生带进船舱休息……”
男人说着转身也欲往船舱里走,变故就发生在他转身的这一瞬间。原本一直恭敬沉默地站在蕴尉一侧的女人突然发难,一把匕首直直地刺进男人的心窝。
男人似乎没想到这个一直恭顺听话的女人会对他行凶,发出“嗬,嗬……”两声之后死不瞑目地倒在了甲板上。
甲板上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所有人都呆怔了片刻才乱了起来。这些人一乱,仿佛将女人唤醒了,她双眼通红地瞪着蕴尉,“你也该死,你去死吧!”说完,用力一推,将蕴尉掀下了船。
秋寒屿看见蕴尉落水,紧跟着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向着蕴尉落水的地方游过去。如果他刚刚没看错,小尉一直被绑着手呢,这样的他根本没有办法从水里浮上来。
即使有小海螺在,蕴尉不会有生命之忧,但是就这么一直沉到水底,他要怎么下去捞人?
秋寒屿并没有太多时间烦恼这个问题,一个黑影比他更快地游向一直往水底沉的蕴尉,在他沉到底之前将他托了起来。秋寒屿赶到的时候将将赶上跟黑影一起把蕴尉托出水面。
“秋哥,你可算来了!”蕴尉象征性地跟秋寒屿打了个招呼,立刻扭头去看来救他的另一个黑影,“小人鱼?怎么是你?你找到你的族人了么?”
所谓的小人鱼正是蕴尉从襄王墓中带出来的怪人鱼。小人鱼挥挥手,海面上顿时露出来几十个鱼头。虽然看不到身子是什么样,但是蕴尉猜测这些大概都是小人鱼的族人。
“小人鱼找到组织了呀?恭喜你!”蕴尉脸上的笑容很真诚。“能不能拜托你和你的朋友帮我个忙呢?就是,你也看到了刚刚那些人把我从船上扔下来,他们都是坏人,你和你的朋友们能不能把他们的船凿沉,让坏人得到惩罚?”
小人鱼似乎没弄懂蕴尉的意思,歪着头瞪着死……咳咳,鱼眼看着蕴尉。蕴尉感情丰富地说了这么一大堆,听话的人没听懂!如果眼前有张桌子,蕴尉毫不犹豫地就会掀了。
本来对于自家爱人劫后重生热情对待的人不是自己,秋寒屿时非常非常的不满的,但是自家小尉的愿望怎么能靠着别人来完成呢?!
在蕴尉还在纠结思考怎么让小人鱼明白自己的意思的时候,秋寒屿将人搂进自己的怀里,“不用了,我来!”
然后,在蕴尉还没弄懂秋哥要来什么的时候,秋寒屿已经一扬手将小黑金掷了出去。
蕴尉瞪大了眼睛,然后忽然挣扎起来,一脸焦急地说:“秋哥,你,你怎么把小黑金给扔了!” 秋哥有多么喜欢小黑金,蕴尉再清楚不过。不说他们说话这会儿功夫,那些大船划出了多远,秋哥这随随便便一掷能不能就算小黑金真的能扎穿了船身,那小黑金也回不来了,只能跟着大船沉入海底。
“秋哥,秋哥,你快给我解开,我们赶紧游过去,没准还能把小黑金捞回来。”蕴尉对小海螺还是很有信心的。
“别动!”秋寒屿搂住蕴尉的手臂又加了两层力气,制住了蕴尉挣扎的动作,但是他的目光一直冷峻地瞪着大船离开的方向。
他这副认真的样子让蕴尉不敢乱动,跟着他望向远方。今天的天气很好,即使蕴尉没有武功,在平静的海面上也能看到很远。他似乎看到了一个小小的飞鸟绕着几艘大船飞了几圈,然后直直地向着他们飞过来。
等那小鸟飞近了,蕴尉惊讶地合不拢嘴。这,这哪里是什么鸟,这根本就是小黑金!“秋哥,你,你,小黑金,你们,好厉害!”蕴尉语无伦次地说。“秋哥,你的武艺又精进了?”
秋寒屿淡然地抬手接住小黑金,“跟你的朋友道别,我们该走了!”
还沉浸在秋寒屿刚刚露的一手的震撼中,蕴尉立刻听话地跟小人鱼道别,丝毫没注意到小人鱼眼中的失落。当然,就算他注意了也看不出什么,顶多看到一副死鱼眼。咳嗯,那个,我们的秋元帅不费吹灰之力,就KO了一个情敌。
等蕴尉跟小人鱼说了再见,秋寒屿一掌拍向水面,借力抱着蕴尉跃出水面,几个起落就抱着蕴尉回到岸边。
踏上实地,秋寒屿先是扯断了蕴尉手上的绳子,仔细地打量了蕴尉好几圈,确定除了手上被绳子磨伤的痕迹,还有掌心被蕴尉自己划开的口子,再也没有别的伤口了才放下一半的心。“有没有受别的伤?那个女人有没有给你吃奇怪的东西?”
秋寒屿的话让蕴尉脸色一僵,随即他笑起来,“那女人不过是个小喽啰,哪里能找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给我吃?不光没有奇怪的东西吃,最近一天她都没给我东西吃,秋哥,我们快回去吧,我都快饿死了!”
秋寒屿觉得蕴尉的表现有些奇怪,但是小尉说他饿了,还是先给他填饱肚子吧。不过秋寒屿说要走,蕴尉却拉住他,让他等等,他自己个儿踮起脚使劲儿眺望海面。“秋哥,那些小黑点是辽东王的大船么?怎么没有沉啊?”蕴尉的印象里,只要秋哥出手,就没有不成的事儿,刚刚光注意看小黑金了,却忘记看看那些大船是怎么沉的。
秋寒屿冷笑两声,“现在沉了?是要给那些反贼机会游回来么?”言下之意,自然要让他们离岸边再远点再说了。秋寒屿没说,小黑金绕着船飞舞的那几圈,已经在船舷上留下了印记,若是一直这么风和日丽也就罢了,一旦遇上风浪,那绝对逃不过粉身碎骨的命运。
被秋寒屿话中的寒意冷到,蕴尉哆嗦了一下,“确定他们会喂鱼就好了,哎只可惜了他们带走的那些好东西,便宜后面那些打捞沉船的了。不管了,不管了,秋哥咱们快回去吧!”
秋寒屿宠溺地看了蕴尉一眼,没说刚刚是谁非要留下看沉船的,只是牵着蕴尉往回走。两人往回走了没多远,就看到有一队人马正往这边行进,秋寒屿眼神儿好,看到打头的正式骓宝儿。蕴尉看到骓宝儿,一脸开心,“骓宝儿来接咱们了!” 说着就抱着骓宝儿用力亲亲又蹭蹭。
惹得秋寒屿脸黑如锅底,强硬地将他抱上马背才算消停。回到辽东王府,留守的兵士看到他回来都开心不已,伙头兵还特意给他开了小灶,做了一大桌子好吃的,不过做惯了大锅饭的伙头兵,再用心手艺也有限,好在蕴尉不嫌弃,吃了个肚儿圆。
蕴尉失踪了将近四天,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只是心疼他,在他吃饱了之后都劝他好好洗个澡睡一觉,他到家了,安全了。蕴尉却固执地拒绝了大家的好意,匆匆冲了个澡之后就征用了秋寒屿的亲兵,命令他们奔赴临近的几个码头,搜查胡商的船队,一旦找到土豆,立刻将船队扣押。名目自然就是:协助反贼谋逆!他的小白芨被掳走到现在还没讯息呢。
蕴尉刚想到白芨,就有人来禀报说外面有个自称白芨的人来求见。“来来来,快让他进来!”蕴尉立刻让人把白芨带进来。
看到白芨的第一眼,蕴尉就感叹,“你不应该叫白芨啊,该改名叫曹操的。”
白芨不过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被蕴尉收到门下,对蕴尉教导地听话地不得了,不过听到蕴尉这样说,还是下意识地问了:“为何?”
“说曹操曹操到嘛!”蕴尉理所当然地说,当然因为历史不同,白芨等人都明白“说曹操曹操到”是个什么鬼,只要是蕴尉亲近的人都习惯了他时不时冒出一两句旁人听不懂的话,白芨也不例外。
“先生,我被那个胡商当做先生的替身掳走之后,被他们带到了一个港口,胡商确实有两船的马铃薯,查明他们藏身的位置之后,我就出来报讯了。”白芨简单说了一下这些日子的经历。
白芨说的简单,蕴尉听得却不简单,“嗯?他没有难为你么?”
白芨摇摇头,“起初他以为我是先生,虽然限制了我的行动,但是对我还是颇为恭敬的。后来……”说到这里,白芨的脸色有些古怪,哼哼哈哈的两声之后,直接说:“反正,他没难为我就是了。”
蕴尉沉默了一会儿,“待会儿我会派人去扣押那个胡商的船队,并且抓捕胡商,你去唱个白脸,说你有办法保住全队人的性命,然后带他来见我。”
“先生……”白芨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咬咬牙问:“先生不会难为他吧?”
蕴尉挑挑眉,笑着说:“为了我的小白芨我也不会难为他呀!放心吧,我最多就是吓唬吓唬他,让他帮我们从海外贩马铃薯过来罢了。”
白芨得了准话,放心地走了。房间里没有了别人,秋寒屿上前抱住蕴尉,“别逼自己太紧,休息一会儿。”
蕴尉背对着秋寒屿,秋寒屿看不到蕴尉此时的表情,只是他的小尉忽然扭头吻住了他。几日紧绷的心弦在此时终于放松下来,他的小尉,他可以恣意亲吻拥抱的人回来了!
然而蕴尉似乎并不满足于单纯的亲吻,挺翘的臀||部时轻时重地磨蹭着秋寒屿。爱人在怀,还如此主动地点火,再忍下去不是柳下惠,而是性无能!秋寒屿自认战斗力顽强,当然不会就此罢手,而是手臂用力,抱着蕴尉就进了内室。
内室的风光是怎样旖旎,外面是看不到的。白芨只知道他听了先生的话把人带了过来,却被晾在外头小半天。
酣畅淋漓地一战之后,蕴尉累的连手指都不想动,在听说白芨将人带回来之后,便挣扎着起身去见人。
蕴尉别样的坚持让秋寒屿感觉到奇怪,他将蕴尉抱在怀中,“小尉,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啊?我怎么会有事儿瞒着你?”蕴尉演戏的天分真是满分,前提是忽略了他猛然一紧又放松下来的身体的话。
“那你为何这么着急见那个胡商,你身体不舒服,先休息一晚,明日再见也不迟。”秋寒屿说着话,就要把蕴尉往被窝里塞。
“别,别,秋哥,不行,不行!”蕴尉努力挣扎,秋寒屿却完全不听他的,逼得蕴尉忍不住喊出来:“来不及,没时间了!”
秋寒屿停住动作,危险地看着蕴尉:“说清楚,什么叫‘来不及,没时间了’!”
蕴尉叹口气,“那个,秋哥,我不是说过我想家,想爹娘,想咱们的吉祥三宝了么?这边的战事已经差不多,我想明天就启程回家,我一刻也不想多等了,所以我才想赶紧把该处理的都处理完了。”
秋寒屿狐疑地看着蕴尉,半晌似乎接受了他的说辞,“就算再想家,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你想想自己的身体如果一路赶回家会不会出问题?四五年没见面了,你想一见面就晕给爹娘看么?”
这番话说的合情合理,蕴尉不好再坚持,只好听从了秋寒屿的话去休息,胡商那里由秋寒屿出面解决。
“你安心睡吧,不就是吓唬吓唬那个胡商,让他老老实实地同意贩卖马铃薯给我们么?你觉得我做不到?”秋寒屿亲亲蕴尉的额头。
“秋哥那里会做不到,只会做的比我更好。”蕴尉是真的累了,打了个小哈欠之后,强忍着睡意说:“秋哥,只管吓唬他,剩下贸易的事儿我已经嘱咐过三皇子了,你再派个人跟着他们一起进京,给三皇子带句话。让三皇子狠狠压价,但是也不要让着胡商一点好处都捞不到……”
蕴尉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困意睡了过去。睡过去的蕴尉不知道,秋寒屿对着他的睡颜一脸沉重。等他觉得蕴尉睡熟了,他才出门打发白芨和胡商,末了派了一堆心腹人马将人押送进京城,美其名曰‘护送’。
不提胡商是怎样的敢怒不敢言,秋寒屿没有在他们身上浪费哪怕多一眼。说完了该说的,秋寒屿就派人去吧刚刚赶过来的白茅等人找来。吩咐白薇白芷寸步不离地守着蕴尉,剩下的人,包括秋寒屿本人都去城里找大夫。
一晚上的时间,众人找来十几个大夫,一个个地给蕴尉诊脉。这些大夫有的医术不错,有的只是治不死人,但是他们得出的诊断却都是大同小异:此人身体此前被损坏严重,近几年有精心调养,若是好好调养下去不说长命百岁,到耳顺之年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即使大夫这么说了,秋寒屿心中的不安却没有丝毫减少,反而越来越多。到了后来,秋寒屿忍不住从蕴尉身上翻出了被伪装成平安符的师尊大人的传讯符纸。
将符纸握在手里,秋寒屿一方面觉得小题大做,另一方面又焦虑难安。最终,秋寒屿刺破了蕴尉的手指,挤了一滴血在符纸上。
刚刚被十几个大夫来来回回地折腾,蕴尉虽然没有醒过来,却也被折腾地睡不沉了,此时被秋寒屿在手指上扎了一下,立刻就醒了,模糊地叫:“秋哥?”
“恩?我在?”秋寒屿靠在蕴尉身边亲亲他的额头,“刚刚不小心扎到你了,弄疼你了?”
“哼~”蕴尉睡得迷迷糊糊哪里还能听得懂秋寒屿说了什么,只是哼唧两声表示自己不高兴了。
秋寒屿又亲亲他,“没事了,睡吧,有我在!”
这句蕴尉似乎听懂了,“嗯”了一声,将脸孔埋在秋寒屿身侧继续睡了过去。
这次秋寒屿一直陪在蕴尉身边,痴痴地看着他。秋寒屿心底有种说不出来的恐慌,似乎不这么好好看他的小尉以后就再也看不到了,他似乎就要失去小尉。
“我徒弟怎么了?”师尊声音在屋子里想起来的时候,秋寒屿才猛然回神,他下意识地抹了抹眼角才回过神看向师尊。
“师尊!”秋寒屿先是恭敬地执晚辈礼,然后才跟师尊说明原委:“小尉此前被人掳走,似乎被强喂了什么东西,他不肯说,我请的人间的大夫也瞧不出什么,所以我想请师尊给小尉看看。”
“就这点事儿?”师尊如果不是估计自己仙风道骨的形象,几乎要跳脚。不过在握上蕴尉的脉之后,表情逐渐从气氛变成凝重。
“师尊,如何?”秋寒屿急切地问。
师尊摆摆手,“先别问,等我推算一下。”
其实推算不难,师尊只要掐掐手指就好,但是这次,师尊迟迟没有给秋寒屿答复。直到蕴尉醒了过来。
蕴尉一睁眼就看到自家没见过几次的师尊,呆愣了两秒才惊叫,“师尊你怎么来了?”
接下来,师徒二人有志一同地将秋寒屿撵出房间,师徒二人要说悄悄话,为了防止武功高强的秋寒屿偷听,师尊还特意布置了结界。
师徒二人说了什么,秋寒屿不知道。在师尊从屋里出来之后,没等他问,师尊就把所有的都告诉了他:“你是不是要问我小尉怎么了?我也不瞒你了,他中毒了,这个毒无解,就是我炼制的洗髓丹也解不了,因为这本就是仙家的□□。所以,你找的那些个凡间的大夫也看不出什么。”
“那,师尊……”
师尊抬手止住秋寒屿的话,“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这个毒我解不了,但我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我徒弟去死,有个办法可以为我徒弟续命,但是要看你同不同意了。”
“我同意!”
“你都不问问我是什么办法,你就同意?”
“即使用我的命来换小尉的命,我也同意。”
师尊叹息了一声“痴儿”,才道:“还真就是用你的命换他的命。我会为你们种下同生契,从此你俩将平分生命,他咽气,你也活不了。因为他没几日好活了,所以基本上就是把你的寿命分给他一半。不过,你虽然没有真正入了修仙的门儿,但是活个一百五六十岁时没有问题,所以,即使分给我徒弟一半儿,你俩也能活到古稀之年之上,在人间看来也是高寿了。”
听了师尊的话,秋寒屿一脸惊喜,“我愿意,求师尊立刻为我俩施术。”
师尊又连着叹了两句“痴儿”,才将秋寒屿领进屋。
秋寒屿跟着师尊进了内室,看到不久之前还活蹦乱跳嚷嚷着要看沉船的小尉静静的躺在床榻上。辽东王府的寝具都是喜庆亮丽的色彩,衬的小尉的脸色愈发苍白,犹如脆嫩的草梗,轻轻一掐就断了。
秋寒屿坐到蕴尉的身边,轻轻握住爱人的手,没有了旁的动作。
“秋哥……”蕴尉只是闭目养神,刚刚师尊和秋寒屿进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了,此时被爱人握住手,他忍不住轻轻叹息了一声,“你答应了。”
“嗯。”秋寒屿只是轻轻应了一声,仿佛声音大了就会吓到躺着的人。
“秋哥,我希望你不要答应的。”蕴尉回握秋寒屿的手,“秋哥,我很努力的想活着,我想陪你长长久久的。我不想你把自己的寿数给我,哪怕我陪你的时间只有十年或者更少。可是当我知道自己只能活三天的时候……”蕴尉猛然用力抓住秋寒屿的手,“秋哥,秋哥,我害怕了,我怕了,我怕离开你,我怕再也回不了家……秋哥,秋哥,我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我说的再动听也改变不了我胆小怕死的事实!秋哥,你不该答应的,不该管我的……”
秋寒屿闻言,猛地用力,将蕴尉拖入怀中,紧紧地抱着,像是要将这个人塞进自己的身体里,他的声音却是与之不相符的轻柔,“我说过如果没有你,再多的寿数也只是酷刑。小尉,我不怕缩短一半寿数,我只怕你不同意我将寿数分给你!师尊,求师尊为我二人施术!”
蕴尉缩在秋寒屿的怀中痛哭不止,却没有否决他的话。
师尊又叹了声“痴儿”,才从怀里掏出法器,念动咒语。一阵白光闪过,空中出现一块玉佩,玉佩一边白一边黑组成一个太极图图案。“你们俩分别取一滴指尖血滴入阴眼和阳眼。”秋寒屿毫不思索地依言而行,蕴尉则在他的帮助下也滴了指尖血。
一阵红色的光芒之后,玉佩从半空中掉落,掉落的瞬间分成了两半。师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好了,这枚玉佩你俩一人一半,莫要离身。”
将玉佩握入手中之后,蕴尉的脸色好看不少。秋寒屿放下心来,眼底凝聚的风暴也渐渐消散,脸上露出笑意,轻轻亲了亲蕴尉淡色的唇瓣,“没事了。”
看到秋哥开心,蕴尉的心情也好了起来,脸上也露出笑意。
“还有,这个!”师尊从袖子里掏掏,掏出一个手环,打破了两人之间甜蜜的气氛,“这个你也带着不要离身。”
“师尊啊,你怎么给我个镯子?我一个大男人,带着个镯子多娘气啊!”蕴尉靠在秋寒屿怀中,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调侃着自家师尊,努力驱散刚刚屋子里的悲伤。
师尊跳起来给了蕴尉个爆栗,“你懂什么?这是锁魂镯,你现在虽然还活着但是在鬼书上你已经死人了,鬼吏会循着你身上的鬼气来拘你的魂,这个是掩盖你身上的鬼气,锁住你的三魂七魄用的,每见识的东西!你要不是我徒弟,我才舍不得给你呢,你不要是吧,不要我就……”师尊的话还没完,手上的锁魂镯已经没了。
“虽然丑点,但是你性命为重,所幸穿着衣服可以挡着……”那边,秋寒屿夺了镯子,正哄着蕴尉带上。
“我听秋哥的。”蕴尉伸出手让秋寒屿给他套上。原本粗陋笨重的锁魂镯在套上蕴尉的手腕后立刻缩小卡主蕴尉的手腕,原本笨重的粗糙的样子也变得秀气了许多。“这手环我带着好看了不少呢!”蕴尉抬手将镯子给秋哥看看,秋寒屿毫无原则地点点头。
师尊被这没良心的小夫夫起的跳脚,扔下一句:“以后你们有事别找我!”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不过,师尊到底是心疼小徒弟,嘴上说了不管,离开的时候还是神不知鬼不觉地留下一张蕴尉能用的传音符。
蕴尉依靠在秋寒屿的怀中,“秋哥,我把师尊气走了……”
秋寒屿一手搂住蕴尉一手轻柔地给他顺毛,“没事儿,师尊不会跟你计较的。”
“恩,秋哥……”
“我在。”秋寒屿亲亲蕴尉的额头,“睡一会儿吧,睡醒了,我还在。”
“恩,秋哥……”蕴尉靠在秋寒屿怀中闭上眼睛,手悄悄攥紧了秋寒屿的衣摆。
蕴尉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等他再醒过来就跟被人掳走前没什么不同了。
在干了一碗稀饭之后,蕴尉一抹嘴,“秋哥,这里没什么事儿了,我想回去看看爹娘。”
蕴尉好早之前就说了想家,秋寒屿早就放在了心上。“慢慢吃,吃完了咱们就出发。”
“我吃饱了!”蕴尉眼神亮晶晶地看着秋寒屿。
秋寒屿默默估算了一下蕴尉吃的东西,觉得差不多了就起身道:“走吧!”
辽东王府是设立在府城的,而蕴尉和秋寒屿的家乡不过是其下辖的一个小县城,不算太远,快马四五日也就到了。
这一路上,秋寒屿顾及蕴尉的身体,并没有走的太快,四五日的路程被拖成了七八日。秋寒屿和蕴尉带着随行的十几个人甫一入城就看到城东烟火冲天,原本该来迎接他们的县令大人也没有踪影。
秋寒屿吩咐了身边一个亲兵去看看缘由,不多久,亲兵带了一个人回来。待来人走进了,秋寒屿一看,倒还是熟人,是县令大人身边的师爷!
“见过元帅大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上次秋寒屿和师爷见面的时候,秋寒屿还要躬身跟师爷行礼,而今,师爷却要给秋寒屿下跪了。
“师爷不必多礼。”秋寒屿免了师爷的礼,“咱们也不是生人,那些虚礼就免了。城东烟火冲天,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秋寒屿这句话让师爷的汗冒了出来,师爷哆哆嗦嗦地抹了额头的汗,但是很快又有豆大的汗珠冒出来,“不瞒元帅,城中失火……”
“失火?”秋寒屿皱起眉头,似乎在考虑是去火场看看,还是先陪小尉回家。如今王铁根夫妇和孩子们还住在山上,出城晚了就来不及赶回山上了。“这里有十几个人,多少能帮把手,让他们随你去看看……”
师爷连连摆手,“不敢,不敢,只是,还请元帅屈尊移步过去看看吧……那个,那个,失火的是秋府……”
蕴尉眯起眼,“前面带路!”秋寒屿虽然不喜欢秋府,但好歹生活了二十年,总不至于连回家的路都不认得,只是他们不好抛下师爷先走而已。
一行人到秋府前的时候,火势虽然还没有被扑灭,但是已经得到了控制,幸运地是秋府面积挺大,火势没有蔓延到左邻右舍。不过从门外看来里面毁的差不多了。
正在指挥灭火的县令看到秋寒屿,连忙过来见礼。秋寒屿照例免了,“缘何起火?”
县令看看四周,师爷很有眼力劲儿地将附近的人都找理由支开,让县令大人可以和秋元帅可以放心说话。
“不瞒元帅,这个起火……”县令的话说了一半,突然一个满身烟火燎烧痕迹的汉子冲了出来,老远就大喊:“少爷,少爷您可回来了!”
汉子冲到秋寒屿面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少爷,少爷,您可回来了,老夫人她把……”
“二憨?”蕴尉突然从秋寒屿身后钻了出来,笑眯眯地看着二憨,“还认得我不?”蕴尉自然是故意挑这个时候跟二憨认亲的,要不然凭他那个大嗓门,县令大人好心隐瞒的事儿估计天下皆知了。
二憨五大三粗的一个汉子看到蕴尉的笑容下意识抖了抖,“蕴,蕴先生……”
蕴尉笑得灿烂,“乖,快起来吧,这还没过年呢,你磕头我跟你家少爷也不会给你红包的。”
二憨憋了嘴,从地上爬起来,“蕴先生,你又欺负二憨!”
这边蕴尉逗弄二憨的功夫,县令已经三言两语把事情跟秋寒屿说清楚了。县令还要指挥救火,说了几句之后就告退先离开了。蕴尉没漏看秋寒屿阴沉的脸色,转身跟二憨说:“你自己个儿下来的么?给你个差事,赶紧回山上给我爹娘报个信儿,说我回来了,等我跟秋哥处理了秋府的事儿,明儿一早就上山去看他们。快去!”
二憨依依不舍地看了自家少爷一眼,才应了声,飞快地跑了。打发走了二憨,蕴尉才走到秋寒屿身边,“怎么了?”
秋寒屿没有瞒他,“点火的是我娘,泼了油,火势蹿的太快,人没跑出来。”
蕴尉握住了秋寒屿的手无声地给予安慰。秋寒屿回以微微一笑,“我没事。”
“知道为什么么?”
“县令也不知道,不过朝廷派兵打回来的事儿全县人都知道,领头的元帅姓秋也不少人听说了。估计她以为是我二哥当上元帅了,不想把祖屋让给秋二。”秋寒屿跟方氏不亲近,对她的想法却能猜个□□不离十。
“她明知道你也去从军了,为什么不猜是你打回来了?”蕴尉表示不理解。就算方氏是个极品,但是做娘的对自己儿子能一点不知道么?
“估计她早就忘了我也去从军的事儿。就算记得也觉得我不可能超过秋二当上元帅,或者她知道我是元帅,不过在她的眼中,我跟秋二并没有什么不同,或许我还不如秋二。”秋寒屿说的淡淡的,但是蕴尉听得出来,方氏的一举一动都会给秋寒屿造成伤害。
蕴尉没有劝秋寒屿放下,而是说:“这房子估计你也不稀罕,要是你稀罕这地方,咱们正好推到重盖,要是连地方都不喜欢,咱们还有城外的别院,还有爹娘的小院,还有咱们在山上盖的院子,不愁没地方住。至于你刚刚说的……到底是你娘,还是给她留点颜面吧,放火能把自己烧死的也不多见呢。然后……你爹娘生离死别也有些日子了,就给他们合葬了吧?”
这个时代的人还将就事死如事生,方氏和秋父早在秋寒屿出生的时候就撕破了脸,后面几十年过得还不如仇人,如今将这么两个人合葬,估计坟头都能给打翻了。
对此,秋寒屿表示没事儿,他会给爹娘用青石重新垒坟,保证不让任何一个跑出来!
两人又等了一会儿,火势就被扑灭了,县令带人在正厅里找到了一具疑似方氏的骸骨。不是县令不想确认,而是尸体连骨头都被烧得焦黑,实在辨认不出来。之所以会猜这具骸骨是方氏还是因为这句骸骨的头上、颈间和手指上有融化了的金饰,自从烽烟四起,这座做院子里住过或者说待过的能带如此多金饰品的女人只有方氏。
确认了方氏的骸骨,秋寒屿着人去买来一副棺材,将骸骨放了进去,停尸一夜,第二天一早入坟。
秋寒屿此次衣锦还乡,很多以前自以为跟他亲近的人多嘴劝过他的,说什么死者为尊之类的,让秋寒屿给方氏办一个风光体面的葬礼。秋寒屿冷冷地看着说话人问:“她是我娘还是你娘?”
这句话说得戳人肺管子,但是这也是秋寒屿的心理话。正因为方氏是他母亲,他可以不计较方氏对他的错待,但是他绝不原谅。
蕴尉理解也同意秋寒屿的做法,不过他对外的说法就委婉和冠冕堂皇多了,“秋寒屿作为一军统帅,在全国的很多地方还处在战乱中的时候,他哪里有时间停留太多日为母亲举办一个风光体面却旷日持久的葬礼呢?自古忠孝难两全,秋元帅选择了为国尽忠委屈了自己的母亲,不过,我想秋寒屿的母亲方氏一定是个温婉知礼的大家女子,不会计较儿子这点点错处的。而且,此时我县战乱刚刚平息,大家尚未得到喘息的机会,秋元帅此时选择大办丧事,加重的是谁的负担?”
一番话说得既有情又有礼,让一干蠢蠢欲动想要借机讨好,攀上秋寒屿这个高枝儿的投机分子歇了心思。
第二日天黑没亮,秋寒屿和蕴尉就带人埋了方氏的骸骨,象征性地烧了些纸钱,二人就带人离开了。
蕴尉让二憨传了话,今日会山上,天不亮的时候一大家子人都起来了站在当初送二人离开的地方翘首盼望着两人归来。
两人回到山上的时候已经过了半头晌。蕴尉看到大家都在等着率先嗔怪,“早知道就不让二憨带话了,弄得大家都没能休息好!爹,娘,你们怎么不劝着点大家伙?还有啊,你们身体怎么样啊?怎么能在这里站这么久?瞧瞧,身上都还潮乎乎的呢……巴拉巴拉……”
蕴尉的嘴太快,大家伙都插不上话,只有王姜氏还能拉着蕴尉的手得空插一句“回来就好”。
啰嗦了大半天,蕴尉一抬头,看到王铁根身边站着的三个半大小子。不用说也知道是:“米宝儿,豆宝儿,糖宝儿,想我了没?”
蕴尉跟秋寒屿离开的时候,米宝儿和豆宝儿都入了学,肯定是记事儿的,此时两个半大少年规规矩矩地给蕴尉行了礼才一左一右站在蕴尉身边亲近这个许久未见的蕴叔叔。
吉祥三宝之中只有糖宝儿在二人离开的时候还不太记事儿,而且蕴尉离开的时间已经远远超过了他陪在糖宝儿身边的日子,在蕴尉看来这个娃儿肯定早已不记得自己这个便宜爹爹了。
果然,糖宝儿先是狐疑地看了蕴尉一阵子,然后“哇”一声扑进蕴尉的怀里开始哭:“爹啊,爹啊,你好坏,你撇下糖宝儿,你不要糖宝儿了……”糖宝儿这一哭,勾的在场的几个女性都开始抹眼泪。
蕴尉唾沫都说干了才劝的众人止了哭,各自诉说分别之后遇到的事儿。王铁根夫妇等人一直住在山上,因为蕴尉提前准备的充足,没怎么感受到战争的残酷。秋寒屿和蕴尉则是报喜不报忧,拣着打仗之中有趣的几件事儿说了说。
这叙旧叙旧,一叙起来就叙了三四天。秋寒屿时一军主帅,按理不该离开大营这么久,但是好在他们刚刚啃下了一块硬骨头,全军都在修整,营中没什么大事儿,秋寒屿才敢溜号。说了溜号,自然不能被人发现,所以秋寒屿并不能再停留更久。
蕴尉挥挥手,表示你去打仗,我在家陪陪老人和孩子。反正这场战事也差不多了,等结束了你再回来跟我们团聚。
秋寒屿想到蕴尉刚刚中了毒,身体还很虚弱,并不适合跟着大军四处征讨,所以就将蕴尉留在山上,让他好好休养些日子。
然而这样安逸的日子蕴尉并没有过太久,不过一个多月,京城就排了人过来接蕴尉,来人说皇上眼瞅着要不行了,三皇子请蕴尉回去帮他出谋划策。
蕴尉想了想,并没有拒绝。对于蕴尉的决定大家都是反对的,可是蕴尉几时被劝服过?他只是安慰众人,“我一个月,最多俩月就回来了,如果我不回来,就接你们大家伙进京城住!”
众人阻拦不住只能放任蕴尉带着白茅等人跟着来人似乎很着急,带着蕴尉一路狂赶路,蕴尉没有提出异议,然而第三日蕴尉就病了,病到起不了身。来接人的人没办法只能停下形成让蕴尉养病,之后也不敢赶路赶得太狠,怕蕴尉再出个好歹。
等蕴尉赶到京城的时候,基本已经尘埃落定,只等皇帝咽气,三皇子登基。这一天没等太久,不过三天,京城里就响起丧钟,皇帝驾崩。老皇帝丧礼一过,新皇登基。
都说新年新气象,大概换个皇帝也有新气象,持续了几年的内乱在新皇登基的第三个月得以全部平定。
到了这种时候,作为最大赢家的前三皇子、现在的皇帝到了论功行赏的时候。皇帝着心腹大臣林庸草拟了封赏的名单,旁的都没什么,只在蕴尉这里的时候,大臣们提出了异议,说蕴尉一个男妻封为一品逍遥侯加封帝师、太子太师封赏太过,让他们的骠骑大将军秋寒屿夫纲不振。
新皇帝很好说话,你们不同意,那就改了吧,遂在下招数封赏的时候把封给蕴尉的逍遥侯爵位封给了秋寒屿。这下蕴尉不干了,在大臣们谢恩之后,他就当堂说出了:“媳妇儿爵位比我高,我夫纲不振!”的话。
除了知道内情的林庸和新皇帝,蕴尉这句话惊掉了满朝文武的下巴颏。皇帝派人到二人老家一打听,还真是骠骑大将军入的帝师大人家的户籍。
事实真相如此,皇帝不能厚此薄彼,不能因为怕秋寒屿夫纲不振封了个爵位,而蕴尉夫纲不振的时候装不知道,索性封了个一品安逸侯的爵位给了蕴尉。
一门双侯,还是两口子,这可真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大臣们炸了锅,强烈要求皇帝收回成命。皇帝不乐意了,“你们当朕的招数是大白菜么?想给人就给人,不想给就要回来?就是棵白菜也没有给了人再要回来的道理!不就是两个爵位么,又没有实权,只有封邑,给了就给了。”
大臣们几乎哭出来,他们两口子一个帝师,一个骠骑大将军,一个有地位、威望,一个有声名、军权,他们那里在乎一个爵位是不是有实权?!
不能说大臣们的担忧毫无道理,然而第二日,秋寒屿夫夫双双递交辞呈,表示他们要回家种地养孩子,朝堂上的事儿他们不管了。
“皇帝再三挽留,二人坚辞不就,遂,归。”
蕴尉和秋寒屿离开的并不是表面上的那么潇洒,皇帝也是跟他们讨价还价半天,最后蕴尉答应了帮皇帝训练暗军,新皇帝才放人。
蕴尉和秋寒屿回到了家乡,就住在秋寒屿早先住过的那个别院里。京城和府城的“双侯府”都空着养草,当然既然侯爷已经是个爵位,那么这打理家宅的费用皇帝会帮他们出一部分,不会让双侯府真的养草。但是因为主人不重视,所谓双侯府也就是大门外能看而已。
言归正传,蕴尉和秋寒屿回到家乡,将王铁根夫妇等人接下山,将山上屋子改成了暗军训练基地,开始了长达八年的教头生涯。直到,从小就对密码、偷听等项目表现出过人天赋的糖宝儿十五岁,正式从他爹手里接过暗军掌舵人大印。
夫夫二人上表请求将爵位让给儿子、侄子,得到皇帝应允后,当天就包袱款款游山玩水去也。
“这些年你的性子变得越来越急了。”秋寒屿骑马走在蕴尉身边。
“当然,我想赶紧摆脱这些乱七八糟的糟心事儿,然后跟你过二人世界。就我们俩,一起游遍名山大川,看遍天下美景。”蕴尉用脑袋顶顶身边的爱人。
秋寒屿对这个答案很满意,“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即使路边一颗野草也是天下美景。”
对于秋寒屿突然的表白,蕴尉笑眯眯地手下了,却岔开话题,“对了,你怎么把爵位给了豆宝儿,我以为你会让米宝儿袭爵。”
“是米宝儿自己拒绝的。他说他是秋家的家主,他更愿意壮大秋家的家业,做个商人。”秋寒屿没逼着蕴尉回应自己,跟着蕴尉换了话题。
蕴尉点点头,“有两个侯爷弟弟,想来他也不会受欺负,就这样吧!爹娘也有他们仨照应,恩,我们可以放心地玩了!”
本着儿孙自有儿孙福的想法,这对夫夫抛下了对家庭的牵挂,纵情山水,许多地方都留下了他们夫夫的脚印。然而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只过了两年。
夫夫二人像往日一样结束一日的游玩,回到客栈,蕴尉突然喷出一口黑血,然后昏死过去,人事不知。
秋寒屿慌了神,许久才想起师尊留下的传音符。这次师尊来的很快,看到躺在床上的蕴尉,叹息了一声:“这一日还是来了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师尊并没有再隐瞒下去,而是将事情的真相说了出来。当年蕴尉身中剧毒,根本不是无解,但即使解了蕴尉也活不久,因为,“你知道的,他的灵魂并不属于这个时空,他被时空排斥了。即使你愿意借寿命给他也没用。小尉求我不要让你知道这件事,同时我俩假造了借寿,一方面是为了安你的心,另一方面是小尉考虑到他若是漏出什么马脚的时候可以有个借口。小尉这些年对你是不是特别好,千依百顺?”
是的,小尉对他特别好,每当他问起来,小尉的答案都是:秋哥,你对我的好都到了可以分我一半寿数的地步了,我对你这点好算什么呢?
秋寒屿呆呆地守着蕴尉整整三天,三天里他没有留一滴眼泪,三天后他寻来一副水晶棺材,将蕴尉放进去,自己躺在他的身侧,盖上盖子。
等众人发现的时候,水晶棺已经打不开了。师尊最后感叹了一声“痴儿”,将水晶棺带回了自己修炼的一处福地,留下了玉箫和小黑金为他二人陪葬……
千年之后。
蕴尉觉得自己只是睡了一觉,再醒来的时候怎么自己的床榻上就多了个盖子?而自己的爱人怎么脸色青灰地睡在自己身边?
在蕴尉还未理清头绪的时候,他身边的人竟然醒了!水晶棺再好也是棺材,不是个叙述离情别绪的好地方,秋寒屿打开水晶棺,两人刚从棺材里爬出来,就听见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尖叫,“啊~~,小尉你们醒了?师尊终于说对了一回啊!”
这个熟悉的声音不是别人,而是寄宿在他玉箫中的箫白。箫白的身后跟着一个一身黑衣的冷酷汉子,经过箫白的介绍,蕴尉和秋寒屿才知道这个劲酷的汉子竟然是小黑金的器灵化身!
而两人目前正是交往关系!
“还真是个不错的消息呢,还有别的好消息吗?”蕴尉笑眯眯地问。
箫白还当真掰着手指头开始数:“师尊两百年前飞升了,他飞升前窥得天机,说你们会在这个时间重生,还说这是你待过的世界,所以你不会再受到时空的排斥,至于秋元帅,因为他的灵魂是用了千年慢慢转移到这个时空的,灵魂得到的锤炼,轻易也不会受到排斥。师尊说让你们在这个时空好好过日子。”
听到箫白转述师尊的话,蕴尉既开心又有点伤感。师尊人这么好,他却没能再见师尊最后一面。
“对了对了,师尊留给你一样东西,说是须弥芥子空间,里面有师尊为你炼制的调养身体的丹药,还有些别的,师尊说让你慢慢玩吧。”箫白急吼吼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造型粗狂、拙朴的手环。
蕴尉揉揉额头,“师尊的审美还是自始至终地奇葩啊。”
虽然吐槽了师尊留下的手环,蕴尉还是痛痛快快地手下了。有了这个空间,不论外面的世界怎么困难他都能带着大家伙活下去了,更何况是他熟悉的自己的世界呢。
蕴尉信心满满地带着爱人秋寒屿,连同箫白,小黑金一同下山谋生。
“没有文凭,要找工作还真是有点难办呢!”蕴尉话音落地没多久,他就看到了一则广告,一则有丰厚奖金的书法大赛。
蕴尉笑了,不说箫白和小黑金,就是秋哥,那是地地道道的古人,书法必须妥妥地,更何况自己这个当朝第一贤士的帝师呢!
你问结果?这还用说么?那是状元之才呢╭(╯^╰)╮,蕴尉和秋寒屿一战成名,自此两人完全放弃了找工作的想法,偶尔卖副字就够众人花用了。
秋寒屿在现代适应良好,不仅学会了手机、开车,竟然还无师自通地在学会了在网上看小黄文!他最近的爱好就是跟蕴尉研究小黄文里的动作究竟有没有可行性……
偶尔,他们也会回师尊留给他们的福地住些日子。但是不论在哪里,都是那句话——
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即使路边一颗野草也是天下美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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