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风水师》(实体版1-2全本)作者:舞马长枪 - xp1024.com
书名:《大清风水师》
作者:舞马长枪

内容简介:
  《大清风水师1:皇陵墓葬》
  明嘉靖三十八年,大明钦天监监司邵华阳在南京紫金山观星台上夜观天象时,发现辽东一带“王气升腾”,祥云环绕,发现紫微帝星即将临辽东。
  为了遏止改朝换代的现象,邵华阳领命去东北,他受命欲在帝星降落前先一步找到龙潜之地,破掉龙脉风水,阻止帝星下凡,然而天命难违,紫微帝星终究下凡了。
  紫微帝星下凡投胎,为爱新觉罗?努尔哈赤。努尔哈赤为报杀父之仇,率部众三十几人起兵举义,凭着七个本事极高的佐领——“行地七公”,视大明朝风水术士于无物,荡尽了数以千倍的对手,最终建立了大金国。
  邵华阳之子邵士节子承父位,进入了大明钦天监,成立一个秘密机构——国师府。招揽了全天下顶尖的风水相师、奇人异士、绿林高手,欲以风水之术斩断大金龙脉,破掉大金龙气,以保大明江山永固。岂料本身对萨满巫术缺乏一定了解的国师府被努尔哈赤手下的行地七公打了个措手不及,几乎全部阵亡,大伤元气。
  《大清风水师2:帝国龙脉》
  公元一六三零年,袁崇焕蒙冤受死,孙承宗走马上任,下令修筑大小凌河二城,妄图步步为营,收复失地。皇太极绕道蒙古,假奔京师,出奇不意地围困住了凌河城。魏宝山暗布风水阵,羚羊挂角困孤城,致使城内水枯粮尽人吃人,守将祖大寿被迫投降。
  闭门家中座,祸从天上来。莽古济半夜告状皇太极下旨擒贼,魏宝山等人奉命捉拿真凶归案,以证自身清白。疯罗汉了通在九环山金光寺摆下九月九重阳盛会,邀请魏宝山等人赴会,欲置魏宝山等人于死地。群雄大破佛光塔,双方血战金光寺,双方死伤惨重。
  宁完我连环计,三贝勒莽古尔泰吐血身亡,皇太极中巫术发急病,清宁宫门前的“索伦杆”无风自折,其中关系,众说纷纭。魏宝山看出是龙脉受侵,龙气不稳之兆,大萨满杜拉尔果果施术驱邪。
  国师府主力全出,欲破大金龙脉。
  魏宝山四路派将,布下天罗地网,石台上偶得阵图,解开了一个又一个谜团。双龙堡围剿群寇,国师府悉数被伏,大金龙脉安然无恙。
  破龙脉与保龙脉的巅峰对决,风水解读,揭开大清开天辟地的历史玄机!


【第一卷 皇陵墓葬】


第一章 天遣紫微星下界 佛谪金翅鸟降凡
  且说西方极乐世界大雷音寺我佛如来,这一日端坐九品莲台,两旁站列着四大菩萨、八大金刚、五百罗汉、三千偈谛、比丘僧、比丘尼、优婆夷、优婆塞,共诸天护法圣众,齐听讲说妙法真经。
  如来正说得天花乱坠、宝雨缤纷之际,忽然传来一阵如雷般的鼾声。
  众菩萨诸佛眉头轻皱,赶紧循声望去,这才发现,原来是旁听生紫微大帝有些乏累,竟然打起了瞌睡。
  我佛如来是个大慈大悲之主,对此事毫不在意。不料却惹恼了佛顶上头的护法神祗“大鹏金翅明王”。
  金翅大鹏眼射二道金光,怒目而视,见那紫微大帝睡得口水直流,不由得心头火起,展金翅疾飞而下,对着紫微大帝的后脑勺就啄了一下。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人要是倒了霉,喝口凉水都塞牙。该着紫微大帝倒霉,这一下竟然被啄死了。堂堂的上天正神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这下子可捅了马蜂窝了。
  紫微大帝的神魂一闪,一道金光径直冲出雷音寺,直奔东土投胎认母去了。
  书说代言,紫微大帝并非是佛门弟子,而是道教堂堂的正神。在道教中,最高的神为“三清天尊”,即玉清大帝元始天尊、上清大帝灵宝天尊、太清大帝道德天尊。在三清天尊以下有四位辅佐的天神,称为“四御”,其地位仅次于三清天尊,分别是:玉皇大帝、紫微大帝、天皇大帝和后土娘娘。紫微大帝执掌天经地纬、日月星辰及四时节气等自然现象,地位仅次于玉皇大帝。
  再说紫微大帝此次前来听经讲法,陪同的还有座下的七大弟子,号称北斗七君。这七人眼见师傅被金翅大鹏一嘴给叨死了,顿时火冒三丈,不容分说,纷纷拉家伙、拽法宝,就与金翅大鹏斗在了一起。
  金翅大鹏天性凶猛好斗,法力高强,即使大罗金仙也要让其三分。此时以一敌七,仍然丝毫不落下风,和北斗七君斗得是难解难分。
  话说这金翅大鹏鸟也不是无名之辈,若要细论起来,算是我佛如来的亲娘舅,那也是沾了佛亲的。这话说起来,还是混沌初分时,天开于子,地辟于丑,人生于寅,天地再交合,万物皆生。万物有走兽飞禽,走兽以麒麟为王,飞禽以凤凰为长。那凤凰又得天地交合之精气,生下了孔雀和大鹏。
  孔雀出世之时性情极为凶恶,经常害人,据说四五十里之外只要一吸气,就能把人吸到肚子里。
  这一天,释迦牟尼在雪山顶上修成了丈六金身,即将成佛。不料却被孔雀一口就给吸到了肚子里。佛祖当时也有心想从其粪门里爬出来,不过想想实在是有些恶心,又恐污了真身。最后不得已,这才剖开其脊背,从孔雀肚子里爬了出来,一步跨上灵山,终成了正果。
  正因为佛祖曾从孔雀肚子里爬出来过,所以释迦牟尼成佛之后,便把孔雀封为“佛母孔雀大明王菩萨”,而金翅大鹏与孔雀乃是一母所生的亲兄妹,顺理成章也成了正果,被封为护法神祇“大鹏金翅明王”。从孔雀佛母这层关系论,大鹏鸟的确算是佛祖的亲舅舅。
  书接前文,佛祖慧眼一观,知晓原本要有此一段因果孽缘,于是口念真言,施展无上大神通,止住众神殴斗。随后召大鹏鸟到近前,厉声喝道:“你这孽畜!既归我佛,怎不皈依五戒,还敢如此行凶斗狠!我这里用你不着,今将你降落红尘,偿还冤债。直待功成行满,方许你归山,再成正果。”
  金翅大鹏知道自己又闯了祸,只好认罚,遵法旨,一道金光飞出雷音寺,驾起祥云,奔着紫微大旁远去的方向追了过去,也准备投胎转世。
  看着金翅大鹏所去的方向,北斗七君心里一沉。都知道金翅大鹏气量小,凶猛好战,这口气肯定咽不下去,下界后恐怕也不会放过他们的师傅。于是七个人相互看了看,心有灵犀,当即自灭神魂,元神离体,七道彩光划过天际,也直奔下界投胎去了。
  按下天上不表,单说人间。此时正是大明嘉靖三十八年春(1559年),大明钦天监监司邵华阳正在南京紫金山观星台上夜观天象,东方繁星满天紫气飘荡,象征吉祥如意;南方天边水平星明亮高低有序,象征今年收成会好;西天云霞是似锦,象征着边疆安宁。突然发现天之东北,辽东一带“王气升腾”。苍穹之上,新帝星正在孕育,周围紫气充盈,祥云环绕,众星拱卫,若明若暗。邵华阳随即大惊。此天象预示着紫微帝星即将下凡,降临辽东。紫微帝星下凡,人间即将再出真龙天子,谁要占得先机,谁就是未来的“九五之尊”啊!如不遏止,改朝换代不可避免。这还了得?这种天大的事必须上奏朝廷!邵华阳不敢怠慢,急忙走下观象台,向紫禁城奔去。
  此时嘉靖皇帝刚上早朝,总管太监宣道:“各位大臣有事出班早奏!”
  话音刚落,邵华阳赶紧出班跪倒:“吾皇万岁,臣有本奏!臣近日夜观星象,发现东北辽东一带王气升腾,定有混龙现世,请皇上圣裁!”
  嘉靖皇帝闻言大惊:“爱卿,果有此事,你可看得准确?”
  “千真万确!臣以全家性命担 保!”
  此时朝堂之上一片哗然,众大臣义愤填膺,纷纷请旨去东北捉拿“混龙”。最后皇上亲派邵华阳为钦差大臣,带兵数万浩浩荡荡开往东北,欲在帝星降落前先一步找到龙潜之地,破掉龙脉风水,阻止帝星下凡。
  只是辽东一带山连山,岭挨岭,沟深林密,转眼间两个月就过去了,仍然是毫无进展。
  这一日,邵华阳正在山上打坐歇息,突然晴空万里的夜空乌云密布,眨眼间,大雨倾盆,一道闪电接着一道闪电,一个炸雷接着一个炸雷。邵华阳大惊失色,仰望天空,长叹了一声,知道天命难违,紫微帝星终究要下凡了。
  风雨过后,一道特别长的闪电闪着红芒撕破了夜空,将厚厚的乌云劈成了两半,紧接着一道金光从云缝中直射而出,伴随着一声惊雷,一只雄鹰从金光里振翅飞出,直奔山下。
  当夜,建州都指挥使塔克世家,塔克世的福晋睡梦中梦到一只神鹰口衔金星撞入怀中,猛然惊醒。时间不长,便产下一子,此子即为后来奠定大清基业的老汗王——爱新觉罗·努尔哈赤。
  光阴似箭,眨眼间二十四年弹指而过。
  这一年是明万历十一年(1583年),24岁的努尔哈赤为报杀父之仇,一怒之下,揭竿而起,仅凭十三副铠甲,部众三十几人起兵举义。 别看就这三十来人,但是当中却有七个本事极高的佐领,据说可以呼风唤雨、移山填海、驱使百兽、役使阴兵,无所不能,都是以一挡百的狠角色。正因为有他们的辅佐,努尔哈赤一路披荆斩棘,所向无敌,以微薄之力,荡尽了数以千倍的对手,一次次以少胜多,屡破强敌,最终统一了女真,建立了大金国。
  建国后,这七位高人以北斗七星命名,授封为“行地七公”,为大金国开国功勋,位极人臣。宫中可以任意行走,不拘君臣之礼,手握生杀大权,受所有人敬仰膜拜,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七人并非旁人,正是天上的北斗七君下凡。
  再说大明朝,女真在辽东迅速崛起,使大明朝如芒刺背,知道努尔哈赤便是当年的紫微星下凡时,邵华阳已经老得连路都走不稳了,其子邵天寅子承父位,做了大明钦天监的监正。在他的主持下,钦天监专门成立了一个秘密机构——国师府。
  国师府里招揽了全天下顶尖的风水相师、奇人异士、绿林高手,目的就是要斩断大金龙脉,破掉大金龙气,以保大明江山永固。不成想,千算万算,仍然棋差一招,对萨满巫术缺乏一定了解的国师府一夜间被“行地七公”打了个措手不及,几乎死伤怠尽,大伤元气。
  有道是:天上一日,人间千年。
  再说那金翅大鹏,冲出雷音寺后循着紫微大帝的神魂一路追了下去。虽说他们下界投胎的时间相差无几,也就是差了不到半个钟头,但是人间却已经过去了二十五年。金翅大鹏鸟下界后赶紧寻母投胎,恰逢一袁姓人家即将生产,赶紧转世为人。


第二章 十三棺奇格怪葬 觅龙穴倒挂金钟
  万历十二年六月初六,金翅大鹏转世为人,取名袁崇焕,字元素,号自如。
  万历四十七年,袁崇焕经殿试考中三甲,赐“同进士出身”,授福建邵武知县。
  万历四十八年,袁崇焕被朝廷任命为福建邵武知县。
  天启二年,袁崇焕被朝廷命为兵部职方司主事,旋升为山东按察司佥事、山海监军。
  天启六年时,袁崇焕时任宁远道,已经四十岁了。
  宁远是明朝在山海关外的一座重镇,它的存亡直接关系到锦州与山海关的存亡,可以说明朝北方的门户,宁远一旦失守,突入山海关,一路畅行无阻,北京就在咫尺之间了。
  就在这一年,这两个相差近二十五岁的宿敌终于在战场上相遇了。
  当时的努尔哈赤挟胜利之锐气,踌躇满志,率领十余万大军,对宁远城是志在必得。守将袁崇焕稳扎稳打,镇定自若,以不足一万人的兵力固守宁远。 兵力悬殊,本来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但是让努尔哈赤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一个小小的宁远城竟然攻了三天也没有破城,反而被袁崇焕用红夷大炮一阵狂轰乱炸,重创八旗铁骑。
  金翅大鹏鸟转世为人,但其仍然刚愎自用,宁折不弯,我行我素。宁远大捷后,告捷文书报到兵部,但却通篇只字未提九千岁魏忠贤,这还得了,气得魏忠贤直咬牙根,得罪了这位九千岁可不是什么好事,袁崇焕也就此埋下了祸根。
  再说努尔哈赤,四十年来打过无数次大大小小的战役,攻城掠地,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从未像今天这么窝囊过。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败在一个无名的后生手里,这次打击对于努尔哈赤来说实在太大了,几乎一蹶不振。无论如论,努尔哈赤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又不能不承认这个事实,从此抑郁寡欢,仿佛衰老了很多,几个月后,终于病死在了叆鸡堡。
  正所谓:万事皆由天数定,一生都是命安排。
  再说努尔哈赤郁闷了几个月后,终于瞪着眼睛归天了。
  努尔哈赤一死,大金可乱了套了。说起来,有资格继承汗位的共有八个人,分别是四大贝勒:代善、阿敏、莽古尔泰、皇太极;四小贝勒:阿济格、多尔衮、济尔哈郎、多铎。这八个人虽然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不过娘多,事非也多。老头子健在时,相互之间还不怎么着,如今老头子死了,面临的最大的问题就是,谁做新汗王?
  四小贝勒年纪尚轻,这里面的事儿他们哥几个也插不上嘴。四大贝勒把门一关,唧唧喳喳合计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皇太极便脱颖而出,在众人的一致推举下,半推半就,继承了汗位,次年改元“天聪”。
  初登汗王,总得做点样子让大伙看看。皇太极想来想去,就想到了朝鲜。自努尔哈赤崛起辽东之际,朝鲜就和大明朝眉来眼去,暗送秋波。对于朝鲜的态度,努尔哈赤十分反感,曾经不止一次找过朝鲜,但是朝鲜说一套做一套,一直也不怎么领情。
  不久前,朝鲜竟然公开接纳了被大金打败的明将毛文龙,彻底惹恼了皇太极。皇太极把能杀能抢的二贝勒阿敏派去了朝鲜,果然,不到一个月,八旗兵一走一过,就把朝鲜给打服了,捎带着又把毛文龙从朝鲜哄到了孤岛上,大获全胜。
  这下可好,去时空手,回来时大包小裹,赶着骡车,胜利凯旋。
  站在沈阳城头,皇太极长出了一口气。以后可以专心伐明,至少没什么后顾之忧了,遥望宁远城的方向,喃喃自语:“袁蛮子,你等着,本王不久就要你血债血偿!”
  在沈阳东南六十里外,有个小村子,人称“渔樵村”。全村加起来也就百十户人家,因为这里地理偏僻,四面环山,所以,从古至今,村子里也没受过战乱之苦,一直过着朴素而又安宁的日子。
  这天一大早,本来很宁静的小村庄突然间就热闹了起来。十三口一模一样的黑漆大棺从分别从村子的四个路口同时抬了出去,走出没多远,每口棺材又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分散开了。这种怪事别说在农村,就是在京城都是闻所未闻。
  说起来,出殡的这户人家也算得上是村子里数一数二的大户。老太爷何麒馑据说生前在朝中做过大官,二十年前携着妻儿老小到了这里,依山就势,建了一所大宅子,前庭后院,层层叠叠,无论是规模还是气势在这十里八乡都是首屈一指。
  老太爷何麒馑身体一向硬实,快六十的人了,身体却还是十分健康,没事还能在屋里翻俩跟头。可是说来也怪,好日子过得正舒坦呢,没想到三天前,好端端地突然就死了。有道是:家有千口,主事一人。老何家出了这么大事,顶梁柱没了,整个何府上下顿时都乱成了一团。天天这个哭,那个叫,不分早晚,院里就没消停过,忙里忙外操办着老太爷的丧事。
  家里停尸三天,今天到了发丧出殡的日子,突然从院里一下子抬出来十三口棺材,这种稀奇事儿立刻就传遍了全村。张三告诉李四,李四喊上王五,不大一会儿,全村人差不多都出来了。
  看热闹的村民三三两两围在一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谁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有心眼活的,隐隐猜到了其中的玄机,小声地告诉旁边人,没准是何家为了防盗,怕被那些挖坟掘墓的损贼给盯上,这才使出这么一招迷魂阵,让盗墓贼也没办法判断真假。
  在那个乱世年代,法纪松弛,作奸犯科之人比比皆是。杀人放火,拦路打劫,这种人虽说可恨,让人唾骂,但是相比较挖坟掘墓这种损贼,那还算是光明正大的歹人。刨人家祖坟,挖人家先人墓,这是大逆不道之罪,真要是被抓住,就得受千刀万剐之苦。万一要是碰上小刀不快的,只能一条肉一条肉地硬往下锯,那罪就更遭大发了。
  不过就算是这样,自古以来,这种事也是屡见不鲜。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说白了,都是为了棺里那些陪葬的黄白之物。过去的人都深信死后有灵,殉葬器物可供来生享用,所以厚葬成风。厚葬之家,每每不是被盗墓者背地里盗掘,就是被不肖子孙自盗。朝廷甚至颁布法令,禁止厚葬,以使盗者“无起盗心”,但是实际上,朝廷的禁令,在早已行久成俗的厚葬风气之下,也就成了一纸空文。厚葬之风,依然盛行如故。
  先人过逝,不仅要厚葬,同时也要寻找吉穴入葬。认为只有将先人安葬在绝佳的风水福地,才能庇荫子孙后代;反之,如果祖坟风水不好,后人轻则诸事不顺,重则噩运不绝、家破人亡。
  何家子孙本就极守孝道,在这种事上更是不吝钱财,使了不少银子,终于从县城请来了当地颇有名气的风水先生——罗三才。
  罗三才这个人长得又瘦又高,小鼻子小眼,小脑袋小脸儿,两撇狗油胡,七长八短,往那一站,就跟没毛的大猴子差不多,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不过,你别看人长得寒碜,但是老话说得好,“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钱压奴婢手,艺压当行人”。在这穷乡僻壤的乡下,根本就没有几个人懂得风水相地术。谁家办个红事白事,免不了都得用着人家,所以在这附近十里八乡,罗三才也是颇有威望。
  罗三才也的确有两下子,在他的统筹安排下,发丧出殡安排得井井有条,这才有了今天一早“十三棺出行”的一幕。果不其然,石破天惊地这一出,让所有人都蒙了眼,谁也不知道哪口棺材里装得才是何老太爷。而罗三才和何家众家眷则早在天还未亮时就悄悄出了门,到了十里外的莲花山里。
  莲花山在村子西北,山高林密,土质肥沃,空气清新湿润。罗三才在山里的赤水沟附近为何老太爷点了一处龙穴,据罗三才介绍,这里绝对是绝佳的风水宝地,此穴名为“倒挂金钟”。何老太爷如果下葬此穴,准保何家后代飞黄腾达,不出十年必出朝廷重臣。
  眨眼之时,日头偏西,到了下午酉时了。
  罗三才闭着眼睛掐算了半天,扫了一圈众人后,缓声道:“各位尽管放心,在下刚刚又推算了一次。今夜子时,天星换气,真龙抬头汲水,天地阴阳交泰,戌时下葬,正是吉时。”
  围着罗三才的一共有二十几人,都是何老太爷的家眷,闻听此言后,一个个眉展眼舒,都长出了一口气。眼看着太阳都要落山了,都眼巴巴地往山下张望。在众人翘首企盼中,抬棺的队伍终于转上了山梁,走在最前头的便是八个壮汉抬着那口黑漆大棺。
  按旧时的规矩,下葬的时间是有讲究的,必须是太阳落山时灵柩也落土,早了或是晚了都不吉利。
  抬棺的那八个大汉都是有经验的杠工,步伐一致,铿锵有力,落地有声。十三棺出行,就有十三伙杠工,每伙杠工八人,算起来就是一百零四人,这些人都是花钱从县城里的杠子铺雇来的。
  杠子铺是一种特殊的行当,对外也称“杠房”,专门从事丧葬服务,而负责抬棺材的人则称为“杠工”,这些人都是训练有素,经验丰富。 别看只是抬棺材,但是空有一身力气也不行,生手根本就干不了。抬棺材时,抬后面的人根本看不清脚下的路,一不留神,真要是磕了绊了,后果就不堪设想。所以,就这杠工而言,也是门道极多,一伙队伍里都会有个“杠头”,抬棺时,一切都听杠头的命令,没有命令,谁也不能“撂肩”。因为棺材抬起后,中途不能落地,落一次地,相当于下一次葬,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杠头不仅要认路,而且还得会报“路点子”,抬后面的杠工完全听杠头报出的路点子判断路况。如杠头前呼“满天星”,是指脚下石头乱,后面的杠工回喝一句“长眼睛”,证明自己听到了。诸如“龙抬头”代表开始上坡;“路上黑一堆”就是说路上有牛粪,小心打滑。正所谓行行有道,这里面的门道外人很难知晓。
  这伙杠工到了近前后,拽着棕绳小心地把棺材徐徐放下,等到四平八稳之后,这才散去,规规矩矩地站在了一旁。
  罗三才净了净手,然后抽出几支香来,点着后躬身拜了三拜,朗声念道:“天地玄宗,万气本根。体有金光,覆映吾身。沿慧交彻,五气腾腾……”
  正在这时,突然从对面传来一声大大的哈欠声。
  所有人都盯着罗三才,也没什么防备,冷不丁听见动静后都不由自主地循声音望了过去,就见一个破衣烂衫的叫花子从一块大山石后伸着懒腰走了出来。
  老叫花子看着能有六十多岁,头发花白零乱,上面粘了不少草叶。蓬头垢面,似乎一个月没洗脸了,脏得像是灶王爷差不多,看不清长什么模样。就见他脏兮兮的一只大手端着只破饭碗,睡眼朦胧地看了一眼站在正中的罗三才,瞪眼骂道:“放屁!你能不能别在那儿说瞎话了,武武玄玄的,还有完没完啊?赶紧收拾收拾东西,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免得在这儿丢人现眼!”
  罗三才无故被个叫花子给数落了一顿,不由得气撞顶梁门,心说:三鼻孔,你就多出这口气!荒山僻岭,哪儿冒出来个叫花子来?有心想回骂几句,自恃身份,又不想在众人面前失了礼数,只好强压怒火,暗气暗憋。有道是穿新鞋不踩狗屎,和一个叫花子在这儿纠缠不清实在有失身份,反倒让别人看了笑话。强压怒火,罗三才转回身冲何天长道:“少爷,也不知道从哪儿跑来的叫花子,估计是来讹钱的。这种人见得多了,用不着理会,给点钱儿打发得了!时辰差不多了,咱得赶紧开始了!”
  何天长看了一眼叫花子,冲罗三才点了点头,叫过管家何三,低声交代了几句。
  何三从怀里掏出点儿碎银子就奔着叫花子走了过去,没想到那叫花子瞅也没瞅何三,撇着大嘴白了一眼脸都气紫了的罗三才,冷哼了一声:“吃人饭不拉人屎,说人话不办人事。你活着就是浪费粮食!瞅你长得人不人鬼不鬼的,骗吃骗喝也就算了,人家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犯得着这么坑人家吗?”
  大伙听这叫花子骂得新鲜,想笑又不敢笑,在旁边都瘪瘪着嘴,强忍着不敢出声。
  老叫花子别看穿得寒碜,这张嘴可真能说,骂完罗三才后,晃了晃脑袋,左右环视了一圈,继续说道:“虎与狮猊相似,雁与凤凰不殊。有道是差之毫厘,谬之千里。这里是‘倒挂金钟’不假,可惜金钟破口,龙气外泄,钟鸣漏尽,风水早就已经破了。真要是把人葬到这儿,不出三年,老老小小都得死绝,伤天害理啊!”
  罗三才一张老脸早被气成了猪肝色,盯着叫花子,恨不得活吞了他。
  明摆着这个叫花子就是冲着自己来的,此时也顾不上什么斯文了,用手指着叫花子怒喝道:“哼!哪儿来得不知深浅的叫花子,你一个臭要饭的懂得什么风水?在这儿妖言惑众,蛊惑人心。此处穴口,前山平头方正,后山中高旁低,乳凸蔓延,左右峰峦拱卫相护,不出监司也会出郡守……”
  “得得得!瞅你满脑袋高粱花子,一肚子大粪水。就你那两把刷子,还敢大言不惭地说风水?大晴天出门你都得抬头看着点儿天,要不然,说不定啥时候一道大雷就把你给劈糊巴了。”罗三才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叫花子给打断了。
  罗三才气得脸上青筋绷起多高,冲着那些杠工吼道:“你们赶紧把他给我绑起来,给我狠狠地打!打烂他那张臭嘴,让他在这儿胡说八道!真要是误了吉时,谁也担待不起!”
  何天长这才醒过腔来,往前迈了几步,冲老叫花子抱了抱拳,客气道:“老人家,今日家父下葬,如有失礼之处,望您多担待。日头西下,时不等人,劳烦老人家高抬贵手,行个方便!相逢即是有缘,一点儿小意思,就当请老人家吃个酒,实在是不承敬意。”说罢,给管家何三递了个眼色。
  何三瞄了一眼那个老叫花子,撇了撇嘴,又多掏出一锭银子走了过去。
  老叫花子眨巴了几下眼睛,冲何天长道:“这位爷,我虽然是个讨饭的,可咱不要钱。我可并不是在吓唬你,你要是不信,我证明给你看看!”
  罗三才早就有些不耐烦了,冲那几位壮汉摆了摆手,让他们赶紧架走那个叫花子,别坏了大事。
  这些壮汉本来就是花钱扉来的,有钱便是爷,谁给钱就听谁的,既然雇主这方发话了,一个个拧眉瞪眼地盯着那个老叫花子,围了上去。
  老叫花子冲着罗三才晃了晃脑袋:“我说丑鬼,你别在那儿叫唤得欢,你敢不敢和我比比,咱们打个赌?”
  罗三才冷哼了一声:“和你比?你个臭要饭的,你也配?我乃省城第一风水师,师承广东……”
  话还没说完,众人就觉眼前一花,就听“啪”的一声,再看罗三才的半张脸立时就肿了起来。
  风水先生罗三才突然被人扇了一耳光,这一下打得可不轻,罗三才半天都没缓过神来,两眼发直,眼冒金星,半晌愣没说出话来。
  打他的非是旁人,正是那个脏兮兮的老叫花子。
  老叫花子原本站在十米开外,可是一眨眼的工夫,怎么就到了近前的,在场众人谁也没看清楚。就感觉“唰”地一下,一阵风似的,人就到了近前。直到这时,大伙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老叫花子深藏不露,竟然会两下子,武功高低不好判断,但是这身法可确实不一般,也太快了,形如鬼魅。
  罗三才此时真是王八钻灶坑,憋气窝火还不敢伸脖。有心还手,可是又打不过人家,气得牙根咬得嘎巴直响,用手指着老叫花子,嚷道:“臭要饭的,这里明明就是山水环抱之地,阴阳交会之处,龙气沉积之所。 背有靠山,山前有水。明明就是倒挂金钟的上佳格局,怎么会是什么孤露单寒之穴?休要混淆视听!”
  老叫花子指着罗三才的鼻子骂道:“俩老钱买一碗狗血,你横竖不是个东西。就你刚才那套词儿,我不但不信,而且非常不信。你装什么云南大瓣儿蒜!别人不清楚,我还不知道吗?别动不对就拿大话出来唬人。”扭头看着何天长,用手指了指脚下,“像这样的孤露单寒地,必然滋生阴邪之物。你若不信,就到穴坑西南角拔棵草,看看草根是不是都烂了!再到东南一丈远处下一铲,看看有没有阴邪之物。”
  何天长早就看愣了,听老叫花子这么一说,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亲自走到穴坑的西南角,弯腰伸手拔了一棵草。
  “嗯?”何天长盯着这棵草就是一愣,看着草叶青绿,没想到根部果然已经发黑腐烂了,接连又拔了好几棵,结果每棵草都是一样。
  何天长这回可真傻眼了,抓着一把腐草,盯着罗三才问道:“大师,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罗三才一时语塞,“这……这……这……不可能!不……可能!”
  何家人赶紧派人到墓坑东南方一丈远处挖了起来。说来也怪,一锹下去,竟然挖出了多半锹的白蚂蚁,个头均如米粒,身白如雪,密密麻麻地一大窝,看着让人头皮直麻。墓穴之地别说出现蚂蚁,就连挖出块砖头都是大凶,如今这里蚂蚁成窝,草枯根烂,即便不懂风水的人看了也知道这里绝对不会是什么风水宝地。
  有道是:没有三把神砂,也不敢倒反西歧。要说罗三才一点儿本事没有,就只是坑蒙拐骗,那是有点儿冤枉人了,多少也有点儿真本事,眼见自己千挑万选的风水宝地出了这种事,大吃一惊。脸上阴晴不定地盯着叫花子喝道:“你个臭要饭的!这里是不是你捣的鬼?是不是你事先做过手脚?”
  叫花子瞅也没瞅罗三才一眼,随手抄起旁边用于祭奠的活公鸡,直接就扔进了墓坑,然后捧了几把土就把那只公鸡给活埋了。


第三章 叫花子人前显圣 寻奇穴独步丹宵
  罗三才一见,心头火起,怒道:“你个叫花子是不是活腻歪了?我辛辛苦苦找到的风水龙穴,竟然让你用一只公鸡给糟蹋了!何老太爷尸骨未寒,还未下葬,我看你如何交代!”
  何天长也是所料不及,想要拦时已经晚了。不过,何天长自小在大户人家长大,胸襟和气度也不同于他人,眼见老叫花子神闲气定,料定其内必有玄机,也就没有急质问。
  果然,叫花子拍净手上的杂土后,冲着何天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让何天长不用着急,耐心等待一炷香时间,其果自现。
  一炷香后,有人挖出了鸡尸,众人围上一看,只见鸡尸全身发黑,竟然长出一层厚密的黑毛。何家人见鸡尸竟在短短一炷香之内便长出了黑毛,心里无比诧异,更是有些害怕,倘若真要把老太爷葬于此地,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想想都有些不寒而栗。
  一旁的罗三才直到此时才算彻底傻眼了,本来以为这叫花子玩了什么花招,是来故意找事儿讹人的,没想到人家真有两下子,显然水平比自己高了不是一点半点。看着何家众人刀子一样的眼神,罗三心里才莫由地惊慌起来,终于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有多么不妙了。凭何家的财力,自己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想到这儿,赶紧跪地求饶。
  何天长看着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的罗三才,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叫花子看了看罗三才,开口道:“按理说,今天就应该把你埋在这儿,让你好好享用你的风水宝地。但是,老叫花子我有好生之德,权且给你记过一次。就你那两下子,还敢给人家看风水,真是胆儿肥啊!往后再让我听说你到处坑蒙拐骗,我杀你个二罪归一,记住没有?”
  罗三才连连点头应是,夹着尾巴就跑。
  何三手中的棍子一伸,拦住了罗三才,看了看何天长,问:“少爷,这就让他走?”
  何天长看了一眼罗三才,示意何三放下棍子:“得饶人处且饶人,看在老前辈的面子上,就算了吧。”说完又对罗三才说,“还望先生以后好自为之!”
  罗三才羞愧难当,一张老脸恨不得插进裤裆里,深施了一礼,什么也没说,径自匆忙下山去了。
  罗三才下山暂且不表,单说何天长,等到罗三才不见了人影后,赶紧领着何家众人撩衣服跪倒,“砰、砰、砰”,连磕了三个响头,沉声道:“感谢老前辈指点,大恩大德,莫齿难忘!还望先生能再指点一二!”
  叫花子打了个哈欠,看了看何天长:“你是何麒馑的大儿子吧?”
  何天长突然愣住了,盯着叫花子问道:“老前辈认识家父?”
  叫花子呵呵笑了笑,伸手从破衣服里掏出一封信来,递给了何天长。
  何天长一脸茫然地接过手里看了看,轻轻地撕开了信封。
  信纸上寥寥几字:死后诸事,一切悉听骆前辈吩咐。
  看着信纸上熟悉的字迹,何天尘顿时吃了惊。看墨迹,显然是何老太爷不久前写的。何天长脸色变得极为凝重,看了一眼叫花子,撩衣又要跪倒。
  叫花子伸手拦住了何天长,让他不用和自己客套了,这些繁文缛节,他也不在乎。他和何麒馑也算是故交,此次前来,只是来履行十几年前的诺言罢了。
  何家众人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赶紧围拢上来,询问何天长。
  何天长摆了摆手,让大家稍安勿躁,这里并不是讲话之所,日后有机会再说。关于老太爷下葬之事,一切都要听从骆前辈吩咐。
  叫花子咂巴了几下嘴,让何天长也用不着一口一个前辈了,他也不是什么前辈,就是个要饭花子,上不了台面,叫他骆花子,他反而踏实一些。
  其实,骆花子这个人可不简单,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其风水造诣足可排入前五。 别看此人破衣烂衫,是个要饭花子,但是他的另一个身份却是大明钦天监堂堂的五官灵台郎,专门负责为皇室勘测风水,可以说也是声名显赫。说起此人,幼年时家境不好,从小以行乞为生,后来偶遇高人,学习风水相地术,后被邵天寅召入麾下,进了大明钦天监。其风水造诣独到一处,精通“走马阴阳术”,寻龙点穴,本事非凡,根本就不是罗三才这种货色所能比及的。只是此人一生自在惯了,过不了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锦衣玉食的生活,所以仍然以叫花子的身份混迹于江湖。
  闲言少叙,书接前文。骆花子拍了拍身上的土,看了看这里,告诉何开长,龙穴的兴起,短则十数年,长则数百年,和人一样,也有生老病死。一旦气数已尽,真龙便会潜行游移它处,龙穴之内的龙气便会渐渐飞散。这里的确也曾是真龙结穴所在,不过如今,龙气早就枯竭了。祥瑞之气殆尽,阴晦之气渐盛,所以,才会滋生出诸多阴邪之物。他已经为何老太爷觅得一吉穴,就在西面五里外的燕尾岭上。
  一席话说完,何家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何天长冲那几名杠工摆了摆手,让他们杠起棺继续上路。
  没多久,队伍绕过一片石砬子,穿过一道丛林,到了燕尾岭。
  在骆花子的带领下,三转两转,最后下到了一处山凹里。举目四望,古木参天,郁郁葱葱,四周群峰相拱,连绵不绝,果然气势非凡。
  骆花子走到一棵大腿粗细的古树下,用手拍了拍树干,转回头告诉何天长,这里便是真龙结穴之所在,谓之“独步丹霄”。来龙有迹,去脉可循,前有一峰高耸,束气后又有两脚并伸,包裹此处穴口。如果何老太爷下葬此处,后世定出登科状元,英雄辈出,久而不衰。
  何家众人闻听,喜上眉梢,赶紧再三道谢。
  这根古树长在两块巨石之间,足有二十几米高,枝干虬曲苍劲,树团如伞盖,挂满了黑绿色的叶子,像是一个天然的大帐篷,把天空遮得严严实实。
  骆花子围着古树转了一圈,掏出罗盘看了看方位,指着大树西北方一丈远处,命众人开掘。
  七八个人连锹带镐地下了家伙,不大一会,就铲掉了上面的石块。往下又挖了几锹,便露出了一段树根。也不知道是因为地下土质的原因还是真与这里的风水有关,手腕粗细的树根在树下相互缠绕,上面生满了竖形的皲裂,乍一看就像长了鳞片一样。
  骆花子蹲在地上仔细地看了看树根的走向,沉声道:“此为龙之逆鳞,必须得刨断它!”
  一个壮汉抡起镐头,攒足了力气,向下刨去,就听“轰”的一声巨响,镐头就像刨在了钢铁上一般,被震得倒飞回来,正好敲在额头上,当场被震得七窍流血,倒地毙命。
  众人吓得惊呼一声,赶紧后撤,谁也不敢再刨第二镐了。
  几乎就在此时,就见树坑内突然闪出一道金光,沿着树干向上,最后直冲天霆。山谷里仿佛打了一道厉闪,刹那间,谷内亮如白昼。金光御空而行,足足持续了十几秒,最后消失不见了。
  骆花子见此异象,不由得仰天长叹了一声,心里暗道:难道这就是天命?天命不可违吗?
  说起何老太爷何麒馑,原本是嘉靖年间武英殿大学士,官从正五品。要说这官不大不小,倒也活得自在,可惜好日子没过上几年,就惹上了麻烦。奸臣严嵩祸乱朝政,残害忠良,何麒馑一不小心就站错了队,稀里糊涂地被打入了死囚牢。幸亏当时的邵天寅出面斡旋,总算捡回了一条命。
  但邵天寅之所以肯冒险救下何麒馑,并非是因为哥俩手足情深,为朋友两肋插刀,而是因为邵天寅也是另有打算。无意中,邵天寅看到了何麒馑的档案,观其八字,见其命格特殊,颇为震惊,想到日后或有重用,这才把他从死囚牢里搭救了出来。从狱中出来,何麒馑恍若两世为人,自知命中富贵已尽,便准备回老家怡享天年。
  邵天寅并没有让何麒馑回老家安徽怀远,而是劝其改迁辽东。何麒馑以为邵天寅是为自己着想,担心自己返回老家后,严嵩一党的爪牙不放过自己,更加感激邵天寅,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告别邵天寅后,便连夜带着自己的家眷逃出了京城,一路跋山涉水,最后便定居在了邵天寅为其选好的地点——渔樵村,这一住便是二十年。
  何麒馑这二十年如何生活,暂且不表,单说邵天寅,突然有一天得到一个惊人的消息,努尔哈赤竟然去世了。邵天寅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不过很快,就喜上眉梢,自己苦思万等的机会终于等来了!
  紫微星重返天庭则必生异象,这几年来,邵天寅几乎天天都蹲在南京的紫金山上夜观天象,寻找机会。终于在不久前,发现天之东北方白气升腾,群星交替隐晦,紫微星时明时暗,正是帝星回天,真龙潜息之时,这一天终于等到了。
  邵天寅赶紧联系到骆花子,准备开始动手实施计划。


第四章 二十年功亏一篑 大老赶道破玄机
  上回书说到骆花子奉命行事,奔赴辽东。就在三天前,找到了何麒馑,并带去了邵天寅的亲笔书信。在信中,邵天寅坦言相告,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必须要其一死,至于后事,会由骆花子负责安排,定保何家后代昌盛。此事事关重大,一定不可声张,也不能告与旁人。
  虽说邵天寅送来了催命书,要逼死自己,但是何麒馑却并不记恨对方。何麒馑自己心里明白,要是没有邵天寅,二十年前,自己就身首异处了。如今多活了二十年,也够本了,这条命本来就是人家给的,人家既然想要,就拿去得了,死就死吧!当夜,何麒馑便服毒自尽,临死前,将自己的后事托付给了骆花子。
  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看起来,计划尽善尽美,但是不成想,在最后关头还是出了差错。
  打蛇打七寸,杀龙刺逆磷。骆花子隐忍多年,也是有些心急了,这才想一击奏效,斩杀真龙。结果龙惊潜行,斩龙失败,二十年的辛苦等待刹那间便化为了泡影。倘若不这么冒失,而是按正常方法下葬,利用何麒馑的尸骨反噬龙气,估计也就是十年左右,必可伤其大金龙脉,重挫真龙,虽说时间要长一些,但是至少也不会像今天这样,功亏一篑了。
  骆花子眼见一切已成定数,无法挽回了,不禁有些怅然若失。
  看来天意如此。既然一切都已经成为定数,莫不如让何家上下心安一些,也别再牵扯进这个漩涡里来了。有道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对他们而言,住有房,行有车,食有米,穿有衣,只要日子过得去,谁坐江山,还不都是一样!想到这儿,骆花子摆了摆手,让何家人不用害怕,刚才只不过是个意外。稍后,竖着向下挖坑,口阔四尺四,穴深一丈九。把老太爷的棺椁头朝下倒葬在此树之下,可保何家后代衣食无忧,子孙俱荣。言罢,身形一晃,飘然下山而去。
  这些事何家后人可并不知晓,都以为骆花子是老太爷生前故交,纯属是前来帮忙的!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这里面竟然还有这么多的弯弯绕。送走骆花子之后,何天长赶紧组织人继续挖坑。
  正在这时,打山上下来一人,边走还边哼着小曲,五音不全的嗓子唱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大伙一愣,赶紧停下手里活往山上看去。
  山上下来这人,里边穿得是粗蓝布的上衣和裤子,腿上系着腿带,外面罩着一件土黄布大衫。这大衫又大又肥,腰里扎着带子,后背背着一把大号的黑伞,怎么看都像个种地的大老赶,地道的庄稼汉。年岁看着并不大,也就是二十多岁,只是装戴有些土气,显得老气横秋的。
  大老赶也没料到天都快黑了,山里还会有这么多人,仔细看了看,这才知道原来是有人家在办丧事,赶紧识趣地绕开众人,下山去了。
  何家众人一个个心里也都开始犯嘀咕,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这荒山野岭的还真热闹,刚走了个叫花子,又来了个大老赶。看这大老赶的模样,倒不像是踩点探风的窃贼,眼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也没时间细想,赶紧继续忙活。
  墓坑挖好后,杠工们七手八脚把大棺又抬了过来,刚要竖着倒葬下去,突然发现大老赶晃晃悠悠地又回来了。
  何天长看了看大老赶,皱着眉头朝着那些杠工摆了摆手,让他们先停停,然后往前迈了一步,迎上前去抱了抱拳,问:“小兄弟,有事吗?”
  大老赶憨憨笑了笑,冲着何天长抱拳回了个礼,开口道:“这位大哥,我想问一句,渔樵村离这儿还有多远?”
  “哦?你要去渔樵村?”何天长上一眼,下一眼,仔细打量了一阵大老赶。
  大老赶刚要说话,突然皱着眉头,盯着何天长问道:“你……你……你是不是何家大院的人?”
  “哦?你认识我?”
  “魏道田是我爹呀!我是他儿子!”大老赶有些激动,赶紧自报家门。
  “谁?你是谁?魏道田的儿子?”何天长警惕地扫了一眼大老赶。
  何天长在村里也住了二十年了,对村里各家各户自然是了如指掌。魏道田家就在村东头,一家老两口相依为命,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亲戚,更没有子女。现在突然冒出来这么大的一个儿子来,实在是让人有些吃惊。
  何天长冲着大老赶笑了笑:“我说小兄弟,我确实就是渔樵村的人,也姓何。不过,据我所知,魏大叔无子无女,根本就没有儿子啊!”
  “我叫魏宝山,六岁时就离开了村子,你不记得了吗?”大老赶听出何天长对自己有些不信任,赶紧进一步解释。
  何天长“哦”了一声,猛然间想起来了。要说老魏家倒还真有过一个儿子,那孩子自从下生起就大病常有,小病不断,不会吃饭时就吃药。村里人都说那孩子命孬,天生是吃斋念佛的命,正常饭菜养活不长。后来老魏家没办法,就把孩子送走了。日月如梭,光阴荏苒,时间一长,也就没有人再提这回事了,渐渐地都忘记了。难不成,眼前这个大老赶真的就是老魏家送走的那个儿子?
  何天长有些不放心,有意无意又和大老赶聊了几句,套了套话。没想到,大老赶对村子里的一些事情说得都没错,确实不是瞎蒙的。就连村里那口老井的井台有几个台阶都说得清楚,看来真不是在说谎,还真就是老魏家的那个儿子。
  二十多年前,老魏家两口子老来得子,喜欢得不得了。捧在手上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那真是要多喜欢有多喜欢。不成想,孩子生下来体质就弱,三天两头就有玻长到六岁了,还没有人家三岁的孩子高,面黄肌瘦,走道都直打晃儿。为了能让儿子活下来,老两口只好忍痛割爱,按乡间的民俗,把儿子送到了三百里之外的双龙观上寄养。魏宝山和老道长天天吃住一起,就拜了老道长为师,学习些五行八卦,奇门遁甲一类的术数玄学,打发时间过日子。前不久,老道长作古仙逝,魏宝山料理完后事之后,这才离观下山,打算回家看看二老。
  何天长见天色不早了,山里草高林密,魏宝山一个人走夜路,实在危险,便让魏宝山在旁等等,稍后大伙一起下山,也好有个照应。
  魏宝山看了看天,点了点头,下意识地四外环视了一圈,突然盯着穴坑就愣了一下,看了一眼何天长,又看了一眼穴坑,欲言又止,似乎有些为难。
  何天长见魏宝山的样子,似乎是有话要说,便问魏宝山:“大兄弟,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魏宝山这才点了点头,冲何天长道:“何家老哥,我多少懂得些相术的门道,如果我看得不差,此穴名为‘独步丹霄’,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风水奇穴。天下龙脉出昆仑,脉出八方,遍延天下,被称为‘天龙八脉’。除此八脉天龙之外,另有奇龙十八脉,混龙三十六脉,异龙七十二脉。得天龙穴必为天下之主;得奇龙穴必为一国之君;若得混龙穴将为一方之王;得异龙穴,可尽享荣华富贵。这独步丹宵穴正是奇龙穴,命格好的人葬在这儿,是要出皇帝的,就算命格差一些,后代也可位极人臣啊!”
  何天长“啊”了一声,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如果像魏宝山说的这样,这可不是件小事。真要是传出去,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儿,这可是掉脑袋的大罪,不仅自己这一大家子得死,还得被诛九族,吓得何天长脸“唰”地一下就变了色。看魏宝山一脸认真的模样,并不像是在说瞎话,不过,骆花子是老爷子生前所嘱之人,有老爷子的亲笔信作证,也没理由要害自己,这种事到底该信谁呢?
  魏宝山似乎猜出何天长对自己有些不信任,也没多说别的,让人拿过一盏油灯,点着后用手平端着绕着穴坑绕了两圈。
  山里此时无风,灯芯的火苗上下跳跃,烧得很旺。众目睽睽之下,魏宝山把油灯移到了穴坑之上,就听灯芯“啪”地一声炸响,然后整个火头炸开,灯突然灭了。诡异的一幕让所有人看得都是目瞪口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魏宝山皱了皱眉,收起油灯,扫了一眼众人,问何长天:“何家老哥,不知老太爷的生辰八字方不方便说说?”
  “丙戌年戊戌月丙戌日戊戌时。”何天长丝毫没有犹豫,报出了老太爷的生辰八字。
  魏宝山点了点头,道:“怪不得,原来竟然是‘四狗扒月’的命格。”见何天长一脸不解,魏宝山赶紧解释,“天地之气,分为阴阳。阴阳之气相互交融,聚而结穴。阴盛阳,则称为‘阴穴’;阳盛阴,则称为‘阳穴’;阴阳和合,则称为‘正穴’。正所谓‘孤阴不生,独阳不长’,无论是阴穴还是阳穴,只有命格相合之人才可下葬,否则,非但不能尽享龙气庇佑,而会适得其反,后代厄运不断,家破人亡。此穴内阴气充溢,排斥阳气,万物不得生,所以油灯才会突然熄灭。这种奇阴之穴只适合葬命理为纯阴之人,以达到以阴养阴的目的,荫佑子孙后代。”
  何天长听得云里雾里,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问魏宝山:“大兄弟,照你这么说,这个穴是好还是不好呢?”
  魏宝山想了想,叹了口气道:“此穴如果下葬命格纯阴之人,后代必出一国之君。但是老太爷命格并非纯阴,即使入了此穴,后代也不会出皇帝,只会出朝廷重臣。”
  “哦!那就好,那就好!”何天长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看来骆花子也并没有骗自己,说的倒也是真话。
  “不过……”
  “不过什么?”
  魏宝山思虑再三,开口说道:“不过有一事,我不知该不该说。”
  “哎呀,大兄弟,你有什么话就说吧,咱们都是乡里乡亲的,又不是外人!”何天长心说:我这大兄弟说话可真要人命,总这么大喘气,非得给人急出个好歹来不可。
  魏宝山点了点头:“何家老哥,老太爷八字四柱均有戌,命理上有辰戌相冲一说。所谓‘旺者冲衰衰者拔,衰者冲旺旺者发’。现在戌占月令,乃为当旺之神,老太爷葬于此地,的确可以尽享此处龙气。只是,我刚才仔细又看了看,好像这里龙气已破,似乎是点穴时出了什么意外。恐怕六十年后,风水就会倒转,此穴也会由吉慢慢地开始转凶,到时候,恐怕何家就会阴盛阳衰,男丁渐少,最后会断了香火。”
  何天长听到这里已经傻了眼了,怎么只有六十年好运?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骆花子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这是在帮自己,还是在害何家呢?如果骆花子真想害自己,刚才只要不出面,直接用了罗三才所点的那种倒挂金钟穴,不就完了吗?何苦多此一举呢?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魏宝山似乎知道何天长所想,告诉何天长,风水之事,非一成不变。常言道:穷不过百年,富不过三代。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风水轮流转,长则百年,短则数载,这是天道。何老太爷有幸能得此奇穴,也是有此机缘。当然,有所得必有所失,后代尽享荣华富贵的同时,要付出的代价就是男丁渐少,直至最后断了香火。
  能点中此穴的人绝对不是一般的江湖术士。老太爷早年在朝中做官,弄不好那个骆花子十有八九就是朝廷派来的。如果是这样,那就解释得通了,一方面替何老太爷找到此奇龙之穴,成全了何家。同时,也利用老太爷的命格,最大程度耗尽这里的龙气,避免有朝一日,这里龙气复苏,再起波澜。让穴给何老太爷,既成人之美,又解除了后患之忧,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何天长点了点头,赶紧请示魏宝山:“大兄弟,眼下情形,你看如何是好?”
  魏宝山摇了摇头,看着何天长道:“时辰差不多了,既然天意如此,那就下葬吧!五十年后,切记要另择它穴,改穴移坟。”


第五章 皇宫内聊谈国事 大萨满暴毙归天
  沈阳皇宫的内书房里,虽是夜幕时分,房内仍旧灯火通明。
  “什么?你再说一遍!”危襟正坐的皇太极一脸慎重,盯着对面之人。
  “汗王精于汉学,自知术数一学。臣不敢妄言,适才傍晚天生异象,帝星时明时暗,金龙之气冲天,一定是龙脉受侵,有人暗中做了手脚。”侧手边一人垂手答道。
  “文程先生,难道又是国师府那些术士在兴风作乱?他们不是被七公全部剿杀殆尽了吗?”皇太极有些疑惑。
  “汗王,有道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大明朝上百年基业,地大物博,能人倍出,这十几年来,想必是恢复元气了。”
  “哦,依文程先生所见,适才所说的天星异象作何解释呢?”
  “汗王,真龙飞天,另择潜地,怕是天下要大乱了。”
  “乱?如何乱法?”
  “汗王,恕臣直言。现如今,我们既有外忧,又有内患。一方面,明朝廷手握重兵,虎视眈眈;另一方面,三大贝勒均功勋卓著,也切不可轻视。现在真龙受惊潜行,如若有人以此为噱头,甚至暗中做些手脚,恐对汗王,对大金不利。”
  “哦,真有这么严重?”皇太极脸色阴沉,若有所思。
  “《葬经翼》说,‘关中者,天下之脊,中原之龙首也。翼州者,太行之正,中条之干也。洛阳者,天地之中,中原之粹也。燕都者,北陇尽,鸭绿界其后,黄河挽其前,朝迎万派,拥护重复,北方一大人也。之数者自三代以来靡不为帝王之宅,然兴衰迭异者,以其气有去来之不齐也。’若要大金江山永固,唯有入主中原,取北京则取天下江山矣!”
  皇太极点了点头,心中道:好一个范文程,果真有气魄,想他人之不敢想,言他人不敢言,果真是个人才。抬头盯着范文程,皇太极不露声色地问道:“依文程先生之见,当如何处置?”
  范文程从皇太极的话音中,听不出是怒是喜,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自己刚才一番话,汗王并没有发火,索性硬着头皮道:“国只有一主,不容二君。宋太祖说,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臣以为,御座之侧亦不容他人平坐!”
  书中代言,皇太极在即位之时,为了感激代善、阿敏、莽古尔泰三大贝勒的拥立之功,初登宸极,并不以臣礼待之。而是在皇位宝座的台阶上,并排放了四把椅子,确定了以皇太极为主,四大贝勒共同主政的体制,这种怪事,历朝历代从未有过。这么做,皇太极也是迫不得已,为了稳固刚刚得到的汗位,不得不弄了个四大贝勒主政的制度。这些事,皇太极藏在心里从未表露出来过,没想到竟然瞒不过眼前之人。
  看着面前不卑不亢的范文程,皇太极不动声色地挥了挥手:“范先生,今日之事,只是我们主仆闲叙,莫当国事。当下之机,伐明尚为首任。如果正面拼杀,我大金勇士无所畏惧,但是明朝那些江湖术士,尽是些旁门左道,行事诡异莫测,恐怕也只能烦劳先生主持大局了。”
  范文程赶紧起身离座,叩拜道:“尊汗王旨,臣定当尽全力而为,万死不辞!”
  皇太极亲手扶起范文程,长叹了一声:“我大金龙脉乃是真龙降世,岂容他人觊觎!我们定当还以颜色,要让他们明白,就算没有行地七公在,我们仍然不怕他们!”
  要说起范文程这个人,绝对不是一般人,称得上是大金国的第一文臣。此人原本是汉人,祖籍江西,出生于辽东沈阳,是北宋名相范仲淹的第十七世孙。其六世祖范岳为明朝武宪时期的进士,官至兵部尚书,但因得罪权相严蒿而罢职。早在万历四十六年,努尔哈赤攻陷抚顺,范文程“仗剑谒军门”,参加了后金政权,归附于努尔哈赤。努尔哈赤病故后,范文程顺理成章地成为皇太极的左膀右臂,成为了皇太极主要的谋士之一,并且深受倚赖。
  凡是犯明的策略、策反汉族官员、进攻朝鲜、抚定蒙古、国家制度的建设等等,他都参与决策,对大金国来说,绝对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因其精通文史,博学多才,皇太极又对汉学极为喜欢,所以即位后对其更为赏识。范文程也是感恩戴德,自归顺以来,忠心耿耿,但凡国家政事,皆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范文程从皇太极那里出来后,已是深夜,回到住处,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从头到尾地仔细想了想皇太极说过的每一句话,心里开始琢磨了起来。如今的大金,表面上看,兵强马壮,国富民强,实际上确是危机四伏,随时都有动乱的可能。今日傍晚天生异象,肯定瞒不过众贝勒的眼线,知道真龙潜行的消息也是早晚的事情,瞒是瞒不住的。真龙潜行,另择龙穴,免不了有些觊觎汗位的肖小分子暗地里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民间早有传闻,说皇太极这个汗位是夺立,言之凿凿。真要是有人再以真龙潜行,另择龙穴为噱头,借机影射皇太极不是真龙天子,事情就更不妙了。
  当今形势,既要防着大明朝的明刀暗箭,又要防着自己人背后耍阴招,的确有些棘手。以前有行地七公在,大金从来不惧这些旁门左道的术士,就算是国师府那样人才济济的机构,在行地七公面前,也无法兴风作浪。如今,老汗王去世,这七位高人神秘失踪,无疑对于现在千疮百孔的大金来说更是雪上加霜。 被动挨打显然并不是上策,但是说是反击,又无将可用。要说是真刀实枪,八旗铁骑所向披靡,一个可以顶五个,如今对付这些江湖术士,硬刀硬枪根本就解决不了问题。
  范文程躺在床上想来想去,还别说,最后还真就想到一个人,正是大金国的大萨满杜拉尔·尼桑。思前想后,也唯有此人或许才有与国师府相抗衡的能力了。
  一说起萨满,很多人对萨满的认识还仅仅停留在北方农村跳大神的阶段,其实真正的萨满巫术比起跳大神来说,不知道要神通多少倍,根本不是一回事。
  萨满一般都传承在蒙古族、满族、达斡尔族、鄂温克族、纳西族等少数民族中。是一种原始宗教,与佛教或是道教不同,并没有系统的教义、教规、经文,完全靠萨满巫师自身的领悟与运用,所以说,天赋很重要。当然,在历代传承中,也受其它宗教影响,许多民族的萨满巫术都发生了一些秘变化。就像蒙古族的萨满巫术吸收了佛教的元素;塔吉克族的萨满巫术吸收了伊斯兰教的元素;藏族和摩梭族的萨满巫术吸收了藏传佛教的元素;而汉族的萨满巫术则吸收了道教的元素。
  萨满与道教相比,不同的是,萨满从不是师徒传承,而是直至萨满死后,才会在族人中挑选其继承人。而被选中的继承人都会表现出奇怪的病症,无药可医,一旦做了萨满后,所有症状自然而然就痊愈了。如果拒绝成为萨满,身体就会每况愈下,通常都会死于非命。
  这个尼桑萨满,本来是鄂温克族人,年轻是就是当地有名的大萨满。据说他的法力惊人,不仅能驱逐鬼魂,降魔制妖,祭拜鬼神,还能上天入地,推断前世未来、生死轮回,可以说是法力无边。在其少年时就不同于凡人。村子后有一片树林,他小时经常跑到那里去玩儿,腾空到树梢,踩在细细的树枝上自由自在地旋转,玩够了才跳下来。所有看到的人都为其捏了一把汗,看那树枝连落只小鸟都有些发颤,而他却像小鸟一样,在树枝上轻盈自在,树枝竟然连弯也不弯。
  后来,村里的萨满师傅看出他有萨满神力,应该做萨满,就为其举办了出师仪式。萨满出师,按规矩都要连续跳上三天三夜,然后由师傅萨满帮助请舍文附体。只是谁也没想到,尼桑萨满在跳着的过程中,便有舍文接二连三,主动附体认主,为其助威。最后究竟有多少舍文附体到自己身上,连尼桑自己都弄不清了。
  舍文是鄂温克人对神的称谓,是指能够附体而且使萨满更具威慑力的神灵。每一个萨满的舍文都不相同,法力也不一样。最常见的就是熊、虎、豹、野猪、狐狸、蟒蛇等动物的舍文,每种动物的舍文附身,都会有不同的法力。
  如熊神,驱逐鬼魂和动物精灵的威力无穷;狐仙舍文,他的预测能力特别强,有着在梦中探病治病的神奇功能。还有火神舍文,能请到火神舍文的萨满少之又少,请到火神附体后,萨满就能光着脚上刀山,能把脚沾上油,踩着通火的铬铁跳舞台,甚至可以用舌头舔着烧红的炭块。
  萨满自身的具有的舍文越多,能量也越大,本事也就越大。舍文与萨满,更多的是缘分,有的舍文请也请不来,有的舍文却追着你不放。这并不是由萨满去选择舍文,而是由舍文自行选择萨满。萨满继续人必须继承前辈萨满所有的舍文,少了一个都不行。如果新萨满在出师仪式中出现闪失,后果不堪设想。
  尼桑萨满仪式完成后,附在身上的舍文足有十几种之多,占卜预测、驱邪役鬼,无不精通,很快就成为部落里首屈一指的大萨满,法力无边。
  努尔哈赤早年起兵时就听说过尼桑萨满的事情,想把其招至自己麾下。熟读《三国演义》的努尔哈赤学习刘玄德三顾茅庐,几次亲自登门拜访,真意相邀,其诚意最后终于感动了尼桑萨满,出任祭司,后来又将他封为大金国的大祭司,负责主持国中一切祭祀活动。尼桑萨满宅心人厚,不喜杀戮,所以从不在军事行动上动用萨满巫术。而努尔哈赤有行地七公的帮助,也就从没有强求过尼桑萨满。
  范文程现在也是无计可施,实在想不出大金国还有什么人能有这份能力扭转乾坤,思前想后,恐怕真就只有尼桑大萨满了。
  第二天,范文程备好礼物,一大清早就到了尼桑萨满家中。
  尼桑萨满已经七十多岁了,虽然精神头还在,不过身体已经衰老了。两个人平日里也算有些交情,整整从早上聊到了掌灯时分,范文程才出了大门。他们究竟聊了些什么,谁也不知道。
  萨满家族一直以来都是人丁不旺,尼桑萨满也如此。三个女儿、两个儿子都在出生不久后就纷纷夭折了,直到他五十多岁时,妻子又一次怀孕后,尼桑萨满夜观星相,高兴地告诉家人:“这回终于要有女儿了,天坛星开口,我的女儿要出生了!”果不其然,尼桑萨满这个唯一的女儿活了下来,尼桑萨满亲自取名为杜拉尔·果果,转眼间,都已经十八岁了。
  范文程离开后的第三天,尼桑萨满突然心血来潮,拉着自己心爱的女儿果果去外面骑马散心。
  回来的路上,尼桑萨满突然勒住了马,告诉女儿赶紧骑马快跑,无论身后发生了什么事,听到什么声音,都千万不要回头看,也不要返回。七天后,再带领族人来为他收敛尸体,要把他的尸体挂在山上风葬,把他的萨满鼓挂在尸体旁。
  果果听到父亲的话,如五雷轰顶,说什么也不走。可是老人不容她多说,亲自加鞭促马,那匹马也奇怪,一鞭下去,如同飞一般狂奔起来。当果果爬上山顶后,听到背后怪声连连,惨叫声不断,心里知道,自己的父亲恐怕已经不在了。
  回到家后,家里人听到消息,都哭了。
  到了第七天,遵照尼桑萨满的遗嘱,一家人抬着棺材去收敛尸体。
  依照鄂温克人的规矩,在外边死的尸体是不能运进村的,只能在村外安葬。家人只好把尼桑萨满的尸体抬到了最近的树林里准备风葬。不过那里林子稀,不方便找到大树架棺风葬。如果埋桩子,又怕尸体腐烂掉下来,最后只好违背尼桑萨满的遗愿,把棺材放在了地上,又用石头垒起来盖住了棺材,形成了一个敖包,把尼桑萨满的萨满鼓挂在了离他棺材最近的杨树上了。
  尼桑萨满的去世,让族内的所有人有些难以接受,都为失去这样一位法力通天的大萨满而伤心,同时也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法力无边的大萨满会突然死去,一时间,人心惶惶。


第六章 大萨满传承有后 范文程吐露实情
  尼桑大萨满的突然离世,所有人措手不及。在其死后刚满一个星期时,杜拉尔·果果的身体突然变得不好起来,全身奇痛,骨头缝里就像扎满了针一样,动都不敢动,最后实在疼得受不了了,赶紧找来族内擅长占卜的六吉萨满。
  六吉萨满用了一阵法事,占卜完后,很开心地告诉果果及家人,是尼桑大萨满的舍文选中了果果当继承人了。
  听说尼桑萨满选了果果作为继承人,一家人说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高兴的是,法力无边的尼桑萨满虽然去世了,可是很快又会诞生另一位法力无边的果果萨满;难过的是,一旦成为萨满,其生活就根本无法像正常人一样,享受不到正常人的快乐,一生都会与鬼怪妖灵做伴,尤其对于一个女孩儿,实在是有些不公平。
  杜拉尔·果果听说这件事后,想也没想,当即就决定继承父亲的舍文,成为萨满。在继承仪式当天,果果穿着由尼桑萨满的神衣改制而成的萨满服,在师傅六吉萨满的主持下,不眠不休地跳了整整三天三夜,最后终于顺利继承了尼桑萨满的全部舍文。
  成为萨满后的杜拉尔·果果,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与从前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虽说眉眼间仍然有一丝俏皮,但是眼神变得十分空灵,像是一湖秋水,深邃而又透明,仿佛能洞悉人的内心一样,让人不敢直视。
  萨满是氏族与部落的精神领袖,族人见证了果果继承尼桑萨满的全部舍文后,都高兴地跪倒在地,高呼“果果萨满”,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他们知道,护佑他们的大萨满并没有舍弃他们,尼桑萨满虽然死了,可是仍然爱着他的子民们,果果萨满就是他们新一任的守护神。
  继承仪式结束后的第二天,杜拉尔·果果便把族里德高望重的长者和其他萨满招集到了一起,告诉他们,自己因为有些未了之事,要离开村子一阵,这一去不知道要多久。她特意留下了一盏“血灯宝日龛”,如果族中有大事发生,只要点亮此灯,她就会及时赶回来。
  交代完毕后,一身便装的杜拉尔·果果便出了村子。一天后,出现在了范文程的府前。
  范文程见到她后并没有怎么意外,似乎早就知道她会来一样,很客气地亲自出门相迎。
  果果生在游牧民族,不像中原这样讲究礼节,只是冲着范文程简单行了个礼后便开门见山地问范文程:“范先生,我不知道你前些日子找我父亲说过些什么,但是我知道,我父亲的死肯定与你有关。我想,你应该能给我一个解释吧?”
  范文程并没有因为杜拉尔·果果的直截了当有丝毫不悦,反而笑着点了点头,回答道:“你说的没错,尼桑萨满的确可以说是因我而死,我也很难过,这也是我始料不及的。我这里有你父亲生前留下的一封信,我知道你迟早会来,所以一直带在身边。”说罢,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递给了果果。
  果果有些疑惑地接过信来,看着信封上熟悉的笔迹,眼圈不由得有些泛红,颤抖着双手撕开信封,仔细地看了起来。半晌过后,这才收起信纸,闭上了眼睛默念了一阵,手上的信纸突然便毫无预兆地冒出了火苗,片刻间便化为了一团灰烬,纸灰洋洋洒洒地四下飘散开来。
  范文程见怪不怪,也没有多惊讶,直到信纸化为灰烬飘散开后,这才开口道:“先汗初定辽沈,恐不轨汉人作乱,这才令旗汉同屯居祝如今我大金虽说在辽东根深蒂固,大多数汉人也已诚心归顺,但仍有人对大金藏有祸心,终日不得不防。前不久,明廷又派出了一干奇人术士潜入辽东,伺机破坏,如若任其胡来,后果不堪设想。那日我去拜会尼桑萨满也正是为了此事,想求尼桑萨满能伸以援手,以保大金万全。”
  “明廷?奇人术士?这些人是做什么的?”
  “大金国力昌盛,兵强马壮,以明廷目前国力,正面强撼几无胜算。不过这些江湖术士却不同,一个个神通广大,无论风水术或是道术,其内的玄机都是玄之又玄,不能以常理度之。倘若大意,恐怕千里之堤就要毁于蚁穴了。”范文程忧心忡忡地解释道。
  “于是,你就去找我父亲,请我父亲帮助清剿那些奇人异士?”
  “正是。不过尼桑萨满宅心仁厚,向来不参与军事之争,所以,他并没有当时答应我,而是告诉我要考虑几日。范某也没想到竟然会出此变故,我无心伤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件事是范某考虑不周,如果你是来兴师问罪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杜拉尔·果果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突然问道:“范先生,敢问如何才能清剿那些贼人呢?对于中原的术数,我实在是知之甚少,还请先生告知一二!”
  范文程愣了愣,盯着杜拉尔·果果道:“果果萨满,你这话的意思是……”
  杜拉尔·果果笑道:“我就是尼桑萨满,尼桑萨满就是我。父亲一生不染战事,并不是害怕杀戮过重,而是别有它因。如今我继承了父亲的全部舍文,未完之事,我愿代劳,以报先汗知遇之恩!”
  范文程听完后,当时便愣在了当常原本以为杜拉尔·果果是因为父亲的死前来兴师问罪的,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范文程本是心性聪颖过人,略一思忖,便想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如此看来,当天自己讲明大金目前的危机形式时,尼桑萨满便已有死志了。怪不得当时留下信时,神情会那么奇怪。而且还很肯定地告诉自己,不出半月,他便亲自登门拜访,亲自取回此信,当时自己还不明白为什么尼桑萨满的举动如此奇怪,现在才恍然大悟。
  尼桑萨满是以死来报答先汗的知遇之恩,一方面既要遵守当年不入战事的誓言,另一方面又不想大金陷入绝境,这才选择一死,把自己的法力传承给了女儿,由其女儿代他完成这个任务。没想到,尼桑萨满竟然如此深明大义。为报先汗知遇之恩,竟然不惜一死,实在是让人钦佩不已。想到这儿,范文程赶紧起座离身,毕恭毕敬地对着杜拉尔·果果施了一礼。
  杜拉尔·果果赶紧站起身,快速地闪在了一旁,不敢受此大礼。
  范文程盯着杜拉尔·果果道:“尼桑萨满应受此大礼!范某斗胆代表大金子民,感谢尼桑萨满!”
  杜拉尔·果果摇头道:“范先生快起,我们游牧于山林草野之上,对这些繁文缛节并不在乎,我们只知道,饮水思源,有恩报恩。既然父亲让我代为效命,一切但听凭先生吩咐!”
  范文程摇了摇手,示意杜拉尔·果果坐下说话。
  重新落座后,范文程告诉杜拉尔·果果,明朝钦天监的国师府是一个极为特殊的机构,直接听命于大明皇帝,其内组成十分复杂,大多来自于绿林江湖,有精通风水相地术的地师,也有擅长开坛作法的道士,甚至还有一些修炼巫蛊等邪术的巫师,更有一些武艺超群的侠剑客,这些人本领高强,身怀异术,十分难缠,稍不留意,就会有性命之忧。几十年来,大金与其交手不下数十次了,以前有行地七公在,一直是大金占据上风,现在七公隐世了,大金能与之相抗衡的力量可以说几乎没有了。
  说到这儿,范文程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句老实话,非到万不得已,我也不会去打扰尼桑萨满,实在是走投无活,无计可施了。萨满术神通广大,足以与中原道术一战,但是与那些道士相比,更难缠的就是那些风水师。那些人的破坏力是最强的,一旦被他们找到大金龙脉所在,破了大金的龙气,便会直接危及到大金的江山社稷,这个也是我最担心的。”
  “风水师?”杜拉尔·果果摇了摇头,对于风水术,自己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范文程点了点头:“风水相地术,诡异莫测,大到国家气数,小到家居吉凶,都与风水息息相关,不容小觑。千军万马的战场上,我八旗大军勇猛无畏,所向披靡,但是在这种事情上,不是靠勇猛凶狠就能取胜的。果果萨满继承尼桑萨满之法力,本领自是不弱,但是有句俗话说,‘好汉难敌四手,恶虎敌不过群狼’。单枪匹马作战,腹背受敌,并不是上上之策。”
  杜拉尔·果果很聪明,一听就明白,范文程这是为自己着想,担心自己一个人斗不过国师府,恐有不测,心里顿时对范文程产生了好感,印象立时就拔了个高。点了点头,便问范文程,是不是已经找到帮手了。
  范文程笑了笑,让杜拉尔·果果先不要着急,静心等待。正所谓欲速则不达,他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招募足够强的帮手,直到大金具备足够的力量可以与国师府相抗衡时,再迅速出手反击,争取一击制胜!


第七章 魏宝山寻亲不遇 遇贵人连升三级
  魏宝山帮着老何家下葬完毕后,大伙一起下了山。等到魏宝山回到家中,老两口见着儿子后,抱着儿子失声痛哭。一家三口哭过之后,魏宝山这才把这些年的经历如实告诉了二老,听得二老更是揪心不已,免不了又潸然泪下。
  在家中住了几日,魏宝山便和自己的老爹商量,打算去沈阳城闯荡一番。听他师傅讲,他有个师叔在沈阳城三贤观修行,还是那里的三观主,据说混得相当不错。自己这些年来一直在道观里生活,既不会种地,又不会耕田。 毕竟老大不小了,也不能在家吃白食,不如去投奔师叔,在城里找个活儿干,多少赚几个银子,也能贴补一下家用。
  魏老爹刚刚与儿子团圆,怎么舍得儿子又要远走,但是架不住魏宝山天天在耳边念叨。想想也是,儿大不由爷,好男儿志在四方,在这农村憋着也没啥大出息。沈阳城那么大,说不定真就能闯出些名堂,最后叹了一口气,也就答应了魏宝山。
  魏宝山临行之际,给二老叩了几个响头,承诺一旦稳定后就会捎信回来,最后抹着眼泪,背着包裹,出了村口。
  一路上,晓行夜宿,住不起大店房,就住那不起眼儿的小店,能少花钱就少花钱,能不花钱就不花钱。有时干脆夜宿露天,渴了就在河沟里喝口水,饿了就买个饽饽吃。就这么,边走边打听,走了半个多月,终于到了沈阳城。
  进了城,魏宝山一瞧,哟!可真了不得啊!毕竟是都城,跟别的地方大不相同。大街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两旁金字牌匾的买卖耀眼生辉,看着什么都新鲜,看着什么都高兴,把魏宝山看得是眼花缭乱。
  魏宝山找了一处小店先住了下来,第二天一大早便起来了,洗漱完毕后,就到街上去转悠。这么大的沈阳城,要想找个人就和大海捞针差不多,哪那么好找。好在知道师叔修行在三贤观,一边溜达一边问,这一问,魏宝山更傻眼了,问了一路,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三贤观在哪儿,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
  到了这阵,魏宝山可有点慌了,当初听师傅说,师叔可混得不错啊!据说在沈阳城里,三贤观也是数一数二的道观,大小老道百十人,怎么竟然没有人知道呢?魏宝山仍然有些不死心,又在街上转了半天,结果大失所望,问了一六十三遭,不管是老的还是小的,男的还是女的,所有人都直晃脑袋,都没听说过这地方。
  投亲不遇,魏宝山难免有些失望,但是一看都城这么大,也不想就此回家。心想:这么大的地方,总不会没我一口饭吃吧?就凭自己这把子力气,还不会被饿死,要不找个活先对付干着吧。结果没想到,在这都城里打个短工都不容易,一晃半个多月,也没找到个挣钱的差事。
  看来,人这一辈子,七灾八难,沟沟坎坎,难活呀!
  东北的四月,天儿还挺冷的,尤其一早一晚,温度几近零下。单说这一天,魏宝山拎着包,在大街上来回转悠,出来时带的那几个钱也都花完了。一边走一边琢磨:自己学了差不多二十年的本事,怎么连碗饭都吃不上了,难道还得回去种地去?边走边想,不知不觉就到了城东杏林街这儿了。此时,天已发黑,可魏宝山还没吃着东西。把裤带紧了紧,又转悠了一阵儿,直到定更时分,街上也没什么人了,魏宝山也不敢再瞎转了。
  路静人稀,所有的商店都关门闭户,只有巡城的小队在大街上来回晃悠着。
  这大黑天的,在街上瞎晃,万一被这些巡逻小队撞见,有嘴都说不清,也别给自己找麻烦了。魏宝山赶紧顺着墙根儿往前走,看前边好像有大门楼,甭问,这儿住的准是个大财主。魏宝山心想:我也没钱了,上哪儿住店人家也不会要,干脆,我就在这门楼下蹲上一宿,等明天再想办法吧!
  走近门楼仔细一瞧,门前有一对大石头狮子,朱红色的门楼,悬着一块大匾,上书三个大字“知忧府”。门前八字照壁,非常宽阔。魏宝山看来看去,发现门楼的旁边有两个石头门垛儿。索性靠着门垛儿,两只手抱着肩膀就睡着了。
  常言道:人逢喜事精神爽,闷来愁长盹睡多。天都蒙蒙亮了,魏宝山还睡着呢。
  正这时候,只听得“咣当”的声音,大门打开了,从里边走出一伙人。这些人长袍短褂,出了门口自动往两旁一闪,打后边又走出一个人来。这人迈着方步走到门口,先咳嗽了一声,然后仰面望天,面带着笑容点了点头。
  他们这一出来,魏宝山也被惊醒了。抬头一看,哟,里边出来人了!我赶紧走吧!他这么想着,就准备起身站起来。不成想,在这儿躺了一夜了,腿都没挪过窝,早就麻了,刚站起来,还没等迈步呢,“扑通”一声就摔倒了。
  出来的那伙人一看,当时就吓坏了。其中一个当头儿的大步来到魏宝山面前喝道:“喂,你贼眉鼠眼地要干什么?”
  魏宝山一看自己惹祸了,赶紧就解释:“唉,回这位爷的话,我是好人。因为昨夜晚我没有找着店房,所以就在这儿将就了一夜,刚才我听见里边有人出来了,我怕挡了人家的道,就起身想走。谁知腿脚发麻,一时不慎就摔倒了,惊动了各位大人。”
  那位主人看了看魏宝山,见其穿着,像是个庄稼汉,的确不像是坏人,就问魏宝山家在哪里,在城里做什么活计。
  魏宝山不会说谎,就把自己上山学艺的这段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此人非是别人,正是范文程。
  范文程平日里就有早起的习惯,大多都是到街上随便走走,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听说魏宝山在道观学艺近二十年,懂得玄学术数,有些好奇,就笑着问道:“你真懂得玄学易术?”
  “嗯,我学过一点儿。”
  “你是哪儿的人?”
  “小人是抚顺渔樵村的人。”
  “那你到都城来干什么?”
  “我来找我师叔,想找个活干干。”
  “找着了吗?”
  “没有。因为我到了这里投亲不遇,访友不着,一切希望都落空了。因此才露宿街头,惊动了您老人家!”
  范文程听罢,便唤手下问:“噢,范高,咱们不是缺一个打更的吗?”
  “嗯,老孙头儿请长假到今天也没回来。”
  “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说不准。听说他老伴儿死了,等处理完事,最快也得半年吧。”
  “那就把魏宝山收下吧,你给他补个名字,顶老孙头儿,让他在咱们这儿打更吧。”
  “是!”
  魏宝山一听,可乐坏了。心想:就是手托银子,剜门子、撬窗户,想在这院里求个打更的差事,也不一定能讨来呀!可我这不费吹灰之力就找上了。真是老天爷开恩啊!
  这会儿,范高也乐呵呵地对魏宝山说:“你还不过去给爷磕头!”
  魏宝山一听“爷”,心想这辈儿从哪儿论的?但他再一看这人这长相打扮,白白的脸膛,浓黑的剑眉,大大的眼睛,特别是那鼻子,长得与众不同——大鹰钩鼻子,没留胡子,身穿酱紫色的长袍,外面披着狐狸皮斗篷。呵,显得是雍容华贵、不同凡响。魏宝山就知道这人肯定是个当大官的。想到这儿,赶紧跪下给范文程磕了几个头:“谢爷赏饭!”
  范文程点了点头:“噢,把他带回去吧。”
  单说魏宝山跟着大总管范高进到院子的里边,范高把魏宝山的名字给补上以后,就把他领到打更人住的这屋里来了,指着其中一个铺位道:“宝山,你以后就住在这屋!”
  魏宝山一看,光打更的就有二十多人。大炕上,一排行李叠得整整齐齐。大伙儿一看大总管来了,赶紧全站起来给范高见礼:“总管爷早!”
  “嗯嗯,我说各位,给你们介绍介绍,这是新招来打更的。他姓魏,叫魏宝山,往后大伙儿多关照点儿。”
  大伙儿一看是总管领来的人,谁也不敢小瞧,赶紧在炕头那儿给魏宝山腾出块地方,找了一床被子和一个枕头给魏宝山放好了。
  开早饭的时候,魏宝山跟着大伙儿来到了伙房。魏宝山一看,这伙房里边可真够大的,足能装一百多人。在伙房中间,放着一张长长的桌子,在桌子的两边,放着长凳。这时,跑堂儿的把包子给端上来了。魏宝山一看着包子,顿感饥肠辘辘,直流口水,可真饿坏了。
  “宝山,吃吧,别客气!”几个打更的还直招呼魏宝山。
  魏宝山也顾不得别的了,连筷子都没拿,左手抓个包子,右手抓个包子,往嘴里一扔,连咬都不咬,呼噜就进肚了。魏宝山越吃越香,越吃越快,简直就像流星赶月似的。不一会儿,四盘包子全进肚了。大伙儿一看,都傻眼了。
  到了晚上,魏宝山开始打更了。魏宝山这个人实在,干什么活儿都非常仔细认真,总觉着人家对我也不错,我也不能对不起人家。每天,他起得最早,用大扫帚把院子扫一扫,再把痰桶、夜壶一一都倒了,然后把屋里再擦抹干净。不是他干的活儿,他也干。他每天都比别人值班值得早,也比别人下班下得晚,真是兢兢业业,一丝不苟。
  人要勤快了,谁都喜欢。魏宝山呆了不到十天,就博得大伙儿的欢心,和大伙打成了一片。
  这一天一大早,魏宝山打了一夜的更,刚要回屋睡觉,就见范文程从书房走了出来。
  魏宝山赶紧跪倒请安。
  范文程点了点头,示意魏宝山起来,然后自顾往前走去。
  刚走出没几步,突然听到背后的魏宝山在叫自己,范文程一愣,回头看了看魏宝山:“有事吗?”
  魏宝山端详了一阵后,赶紧低头回话:“爷,请您留步。适才我见您眉梢命门灰黑,霉远当头,灾祸临身,恐有意外之灾……”
  范文程皱了皱眉,“哦”了一声,“你说我有意外之灾?”
  魏宝山赶紧低头回话:“爷,恕小的无礼,的确如此。”
  范文程笑了笑,没有理会,径自又往前走去。
  刚走到大门口,突然门楼上的一块琉璃瓦“咣当”的一声砸在了地上,摔得粉碎,距自己不足五尺远,登时把范文程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好半天才缓过神来,不由得一阵害怕。刚才要不是魏宝山叫住自己,说了几句话,耽误了一点儿时间,恐怕自己就得被结结实实地砸在底下。
  范文程深吸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魏宝山,拍了拍魏宝山的肩膀:“我要早知道你有这本事,何必叫你去打更呢?这么办吧,范高!”
  “在!”
  “给魏宝山补个名字,以后不用打更了,就当本府的幕僚,做个师爷吧!”
  他这一句话,就等于皇王圣旨。魏宝山平地连升三级,从更夫变成了师爷。从此他可以拿大份的银子,吃香的、喝辣的,谁敢得罪?就见范高乐呵呵走过来,给魏宝山一作揖:“魏师爷,给您贺喜了!”
  魏宝山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他连忙跪下来,向范文程谢恩。


第八章 南门口叔侄相认 三贤观大话江湖
  魏宝山自从当了师爷后,也用不着当班,一整天闲着也没事。
  哪位说这叫师爷不会就是干吃闲饭吧?其则不然,有道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没事时,东走西逛,按月拿饷,怎么着都行。有句俗话说得好: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短。一旦有事,用着你了,那就得鞠躬尽瘁,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一晃眼,半个月相安无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这一天刚下过小雨,魏宝山吃过早饭,照例出来闲逛,顺着大街边走边瞧,看啥都新鲜。打把式卖艺的,敲锣耍猴的,遮块小布变戏法的,每到一处都好奇地伸着脖子往里看几眼。一边看,心里一边想:要说还得是城里,这热闹可真多,比农村强多了。
  沈阳城南门口外,自古以来就是一大片水坑,新城兴建时,水坑终于被垫平了,形成了一大片空场,一马平川。久而久之,在城墙外自发地形成了一个集镇,各样生意,应有尽有,无一不全,十分热闹,平时老百姓都愿意来这里消遣。
  这里三教九流云集,五行八作齐聚,有的是热闹可看。魏宝山不知不觉就溜达到了这里,发现靠南头城墙根底下有个卦摊围着挺多人,闲着也没事,就从人群中挤进去凑热闹。
  算卦的老先生高颧骨,缩腮帮,尖下颏,深眼窝子,一对小黄眼珠,是个精瘦的小老头。 别看小眼睛不大但却挺有神,闪闪放光。腰里系着蓝色丝绦,斜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看年纪能有六十多岁不到七十,精神头倒是挺足。
  刚好,一个汉子着急忙慌地挤了过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冲先生点了点头。
  先生打量了他一眼,还没等他说话,却先反问道:“你这卦是给你媳妇算的吧?是问她这病好得了好不了,对不对?”
  那汉子一听就是一愣,随即小鸡啄米似的不停地点头,口中一个劲地说着“对、对、对”。
  先生看了他一眼,告诉他,他的媳妇这病还挺厉害,得向北求医抓药才行。
  那汉子一听,立时喜上眉梢,告诉先生,他就是要去北边抓药。
  先生了点头,冲他摆了摆手,告诉他回去把药吃了,不出五日,病就好了。
  那汉子千恩万谢,留下卦钱,一溜烟跑远了。
  后面等着算卦的那些人一阵交头接耳,指指点点,对先生的神算佩服得更加五体投地。
  先生把卦金收好后,点了点头,示意下一个。
  魏宝山有些惊讶,不见先生起卦,竟然只凭相面就能断出缘由,自己也没有这份本事,赶紧猫腰挤上前问道:“老先生,我想找个人,你能不能帮我算算?”
  “哦,你找什么人啊?”老先生头不抬眼不睁,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
  “三贤观,马伯通马真人。”
  “谁?你找谁?”老先生腾地睁开眼睛,小眼神叽里咕噜乱转,打量了一眼魏宝山,见来人穿着一身粗布衣服,外面罩着件又肥又大的土黄布的大衫,土里土气,怎么看怎么像是种地的大老赶。
  魏宝山又重复了一遍:“三贤观,马伯通马真人!”
  “你找人做什么?老朽算卦,有三不占。一不占婚,二不占官,三不占怨。”老先生捻着几根不长的胡须,一直盯着魏宝山。
  魏宝山赶紧解释,马伯通马真人是他的师叔,他来城里是投亲的,不是寻仇的。
  “哦,你怎么称呼,尊师贵姓啊?”老先生随意地问了一句。
  魏宝山人实在,也不会撒谎,赶紧回答道:“我叫魏宝山,师傅是双龙观的长机子吴伯远。”
  老先生听后,愣眉愣眼地看了看魏宝山,随后站起身来冲着围观的众人抱了抱拳:“各位,对不住了,今天有些急事,不能再占了,各位散了吧,谢谢啊!”
  围观众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嘀嘀咕咕了半天,先后散去了。
  魏宝山不明所以,愣眉愣眼地盯着算卦先生,不知道算卦先生是何用意。
  老先生见众人散了,嘿嘿一笑,冲着魏宝山笑道:“师侄,还不拜见师叔!”
  “啊?”魏宝山当时就傻了,看着面前这老先生,怎么看都不像是自己的师叔。满以为自己的师叔应该是仙风道骨、仪表非凡的得道高人,可是眼前这位,穿着打扮比叫花子也强不了多少,一看就是混江湖饭的。
  老先生撇了撇嘴,从怀里掏出件东西,用手扬了扬,让魏宝山好好看看,认不认得这东西。
  魏宝山瞪眼看了看,见是一只铜铸的小狮子,大小和栗子差不多大,雕工精致,憨态可掬,栩栩如生。下意识地从怀里摸了摸,也掏出一只小狮子来,模样大小几乎一模一样,刚好是一对。唯一不同的是,自己这只狮子脚下踩的是只小狮子,而老先生手上拿出来的那只,脚下踩的是只绣球。
  早先听师傅说过,当年师傅和师叔跟着师爷学艺时,哥俩的感情就不错。后来师叔屡屡犯戒,被祖师爷一怒之下赶下了山。小哥俩恋恋不舍,买了一对铜狮子,每人一只,留了个念想。如今见这老先生拿出这只铜狮子,魏宝山再也不怀疑了,赶紧跪倒在地,叩起了响头。
  爷俩相认,聊起来没完没了。听说师兄吴伯远已经死了,马伯通掉了几滴眼泪,哭了好一阵。最后用手扶起魏宝山道:“罢了,罢了,孩儿啊,跟师叔回家,到家,咱爷俩好好唠唠!”
  马伯通带着魏宝山穿大街,过胡同,东拐西绕,最后到了一座破落的院子前,用手指了指,告诉魏宝山,这就是“三贤观”。
  魏宝山都看傻了眼了,做梦也没想到,堂堂的三贤观竟然会破成这副模样。院墙长草了不说,年久失修,像是喝醉了的老汉,东倒西歪的,站都站不稳了。站在墙根下都不敢大声咳嗽,弄不好,真怕一个喷嚏就把把院墙吹倒了。
  马伯通推开“吱吱嘎嘎”的破木门,领着魏宝山进了院子。
  看着歪歪扭扭的三间正房,魏宝山更是直咧嘴。房子破成这样还能住人,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过。都没有农村的马棚、猪圈看着牢固,但也不敢多嘴,心惊胆战地跟着马伯通进了屋子。
  马伯通似乎看出来魏宝通有些担心,哈哈笑了笑,用手拍了拍屋里的柱子,撇嘴道:“宝山啊,不用担心,没事,结实着呢!”
  魏宝山眼见柱子左右摇晃了半天,从屋顶直往下“扑扑”掉土,赶紧一把拉住了马伯通:“师……师叔,别……别拍了!这三贤观咋弄成这样了?”
  马伯通叹了口气,讪讪笑了笑,告诉魏宝山,想当年,自己犯了错,下山后无处可去,最后这才流落到这里。正好这空屋子也没有人住,只有两个要饭花子在这儿过夜,自己就跟着他们在这儿将就了下来。后来,也怕师傅和师兄笑话自己,就随口蒙了个“三贤观”,还说自己是三观主。其实所谓的三贤,就是他自己再加上那两个要饭花子。前几年,那俩要饭花子嫌这屋子太破,害怕睡觉时被砸死,也不敢住了,主动提出搬走了,把这院子让给他自己了,现在就他一个人住。
  魏宝山闻听,心想:连要饭花子的穷命都害怕这房子倒了,估计这房子肯定要够戗了。
  马伯通冲着魏宝山摆了摆手,让他别管这些事了。人这一辈子,该着井里死的,河里死不了。命中注定的事,神仙也没办法。让魏宝山先找地儿坐一会儿,他出去掂当点儿酒菜,爷俩好好唠唠。
  魏宝山打量了一下这间屋子,能坐的地方除了地上几张破席子,连个凳子都没有。苦笑了一下,只好贴着墙根坐了下来,腰板拔得倍儿直,连墙都不敢靠,看着家徒四壁的这屋子,魏宝山心说:满以为自己投靠师叔,能混口饭吃,看来,师叔过得连自己还不如。不管咋说,自己现在还能吃饱饭,看师叔这状态,穷得叮当乱响,恐怕吃了上顿都没下顿,就连耗子进来,都得淌着眼泪出去,这日子过得实在是太惨了。
  马伯通很快就回来了,买了两壶酒,弄了两个小菜。爷俩也不见外,席地而坐,垒起几块砖头当饭桌子,一边吃、一边聊着。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爷俩也都喝得差不多了,马伯通吧嗒了几下嘴,冲魏宝山道:“宝山啊,你和你师傅这么多年都学点啥啊?”
  “回师叔,师傅平日除了里除了教我打坐念经以外,还教过我一些五行八卦、奇门遁甲、风水相地的本事。不过,我资质愚钝,学得马马虎虎。”魏宝山说到这儿,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反问道:“师叔,你连卦都不用打,就能算得那么准,真让人佩服啊!”
  马伯通瞅了一眼魏宝山,小眼珠转了转,嘿嘿笑道:“宝山啊,咱都是自家人,不瞒你说,师叔那是天上菩提祖师座下的乾坤子下凡,天生就开了天眼的。前知三百年,后知三百载,看一眼就知道前因后果,扫一眼就知事情始末。”
  魏宝山惊讶得张大了嘴:“啊?真的啊?师叔,你可真厉害啊!”
  马伯通一晃脑袋,咧着大嘴盯着魏宝山看了看:“哎呀,我说宝山啊,不是吧?你这人也太诚实了吧?咋说啥信啥呢,师叔和你开玩笑呢!看你打扮得这模样,师叔以为你是艰苦朴素,扮猪吃虎呢!没想到,你这真是一头猪啊!”
  魏宝山愣愣地盯着马伯通,显然不明白马伯通的意思。
  马伯通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你这傻小子,都让师兄给教傻了。我是逗你玩的,我哪是什么神仙下凡啊!”
  “那你咋算得那么准呢?”魏宝山咧着大嘴盯着马伯通。
  马伯通撇了撇嘴:“那个叫相术!相术,懂不懂?”
  见魏宝山不言语,马伯通自己舔了舔嘴唇,冲魏宝山道:“人之善恶吉凶,运之好坏强弱,全都写在脸上。这可是一门高深而又玄妙的学问,非常人所能理解。”
  “哦?这么说,你白天给人看相,说人家妻子有病,用的也是相术?”魏宝山不依不饶。
  “呃,这个……这个嘛?”马伯通挠了挠头,“有时候啊,相术也不能一概而论。就像你掉地下一根针,明明都知道掉哪儿了,再去占卜求验,纯属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嘛!在这儿摆摊算卦的加起来得有十几处,谁有闲工夫打卦解卜啊?十之八九玩的都是‘腥盘’,能赚钱就行了。”
  “腥盘?”魏宝山一头雾水。
  “唉,师叔告诉你,这江湖之事不比书本,你看这在江湖上算卦的,有的是玩‘腥盘’,也有的玩‘尖盘’。这‘腥盘’就是假的,说白了就是糊弄人的把戏;而‘尖盘’则是凭真本事,实打实地按卦相占卜。不过,像这种闲杂的地方,如果摆尖盘,凭真本事真就未必能赚到钱。”见魏宝山有些不解,马伯通一边喝着酒,一边给魏宝山解释:“凡是会用真盘的人,大多都是书香门第,曾经家道富裕,生活无忧,平时研究过《奇门遁甲》、《奇门大全》、《三元总录》等一些玄学术理,这种人都是只知学理,不懂江湖规矩,说话行事更是书生意气,不懂得变通,也就摸不着挣钱的诀窍,所以虽然是玩真的,但是一天下来也挣不了几个钱。”
  说到这儿,马伯通得意地笑了笑,小声告诉魏宝山,其实他也是“腥加尖”,半推半就,谁有工夫费那些劲,局局起真盘。像是上午问卜那人,一打眼,他就把装簧了,猜得个八九不离十。
  世人对于亲族骨肉,情义最厚,而最让人牵肠挂肚的莫过于妻子儿女。刚才那人是冒着小雨来问卦,若是为了别人,是不可能冒雨前来的,肯定是为了家里人。在他帽檐里掖着个药方,一猜就知道是家里有人得了病,而那药方上有红花、附子两味药,如此一衡量,必是他媳妇有病无疑。
  说到这儿,马伯通指了指天,又指了指自己的身上,告诉魏宝山,今天一直刮南风,刚才那人前身雨点少,后背和肩膀全湿了,明显是从南往北来的,所以我才断他是往北方求医抓药。
  魏宝山听罢,愣眉愣眼地盯着唾沫横飞的马伯通,差一点就听直脖子了。
  马伯通拍了拍魏宝山的脑袋,告诉他,所谓行行有道,这一行也是如此,也有秘诀。江湖八小门,无论是“金皮彩挂”,还是“平团调柳”,各有各的绝招。算命所在的“金门”为八门之首,自然手段也是众门之长了,有着“九金、十八皮、七十二套寡头”之说,看家的本事就是察言观色,这可绝不是乱盖的,可以说是上骗皇帝和文武百官,下骗黎民百姓和士农工商,靠的就是能把稻草能说成金条的这张嘴。有道是父来问子必有险,子来问亲亲必殃。老妇再嫁,谅必家贫子不孝;少年守寡,要知衣食丰足。老夫奔波无好子,家有孝子,岂用老翁赶集。
  魏宝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半天终于缓过神来了,皱着眉头问道:“师叔,你说了半天了,我听着好像就是骗呢?”
  马伯通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你这小子也是,脑袋咋就不转轴呢?我都说了不是骗了,这是江湖相术,你揪什么根儿啊?你师叔我闯荡江湖近四十年,能有今天的成就,容易吗?江湖上的事,怎么能说是骗呢?”
  魏宝山闻听,一吐舌头,赶紧假装喝酒,低头咯咯直乐。


第九章 马伯通巧施水火簧 叔侄俩齐进知忧府
  上回书说到魏宝山在南门口找到了师叔马伯通,爷俩晚上把酒畅谈,聊侃江湖之事。
  书中代言,马伯通还真是魏宝山的亲师叔,当年和魏宝山的师傅吴伯远一起在江西五老峰学艺,拜老道古凤河为师,学些易理八卦、玄学术数等本事。吴伯远忠厚老实,勤奋好学,中规中矩。而马伯通从小就不老实,机灵鬼怪,有些小聪明,别看学什么也不太用心,但是记性好,悟性也高,反而比吴伯远学得要好一些。
  当时都是二十来岁,年轻好玩,马伯通闲着没事就往山下跑,久而久之就好上了赌博,有事没事就往赌场里跑。有那么一句话:十个赌博九个输。马伯通也不例外,开始时有羸有输,后来基本上就没见过回头钱。他把兜里的零花钱输完了,就从道观里往外倒腾东西,东西输掉了,又从观里往外偷香火钱。开始时,也就偷个十个老钱、八个老钱,最多也没超过五十个老钱,观里人也没发现。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这世上有四大没脸,分别是:喝酒的嘴,跳舞的腿,耍钱的爪子,大烟鬼。一旦染上赌博的瘾,想要戒那就难了。马伯通也一样,每次都发誓不赌了,可是过不了几天手就又痒了。后来有一次输急眼了,打算捞捞本儿,就把道观中功德箱里的钱全都偷了出来打算翻本。结果,把钱全都输光后,第二天就被别人发现了,这可把古凤河给气坏了,把马伯通叫到面前臭骂一顿。
  要说平时,古凤河老道还真挺喜欢马伯通,虽说这个徒弟有些顽劣,但是有悟性。术数这些易理,只凭死学是不行的,必须要有悟性,懂得随机应变,在这一点上,马伯通显然比吴伯远要强出一大块。只是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变成了赌钱鬼,才二十多岁就学会偷了,这要是翅膀硬了,还不成了江洋大盗了吗?老道越想越生气,一怒之下就把马伯通逐出了师门。
  马伯通苦求几通后都没什么效果,最后也没办法了,跪在古凤河老道门外,磕了几个响头,只好下山了。
  下山后,也无处可去,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全国各地,基本上跑了个遍,见得多了,眼界也开阔了不少,再加上本身聪颖好学,慢慢地就把这江湖上的道道学了个八九不离十,再加上本身自己就学过不少玄学术理,所以干脆就靠着给人看相算卦为生。
  对于算卦相面,魏宝山虽说不是很精通,但是天下术数出《易经》,这些东西本是同根同源,倒也知晓一二。听马伯通说起来江湖算卦的事情,也来了兴趣,非要让马伯通给说说,江湖算卦有什么特别的。
  马伯通此时红头涨脸,已有三分醉意,抿了一口酒,压低声音告诉魏宝山,江湖上的算卦相面有江湖上的规矩和方法,和那些正统的相师不一样,都要通读《江湖眼》一书,此书有秘诀八百余道,学会后算卦相面则百试不爽。
  这本书与其他相术秘笈不同,不谈相决卦理,只说人情世故。据说写此书之人是个才子,早年做过大官,在他不走运的时候,穷极无聊,摆过卦摊。他以人情世故研究出这部《江湖眼》,凡是算卦的人,能得着了《江湖眼》,不论是什么人来问事,都能当时就说得准,百试百灵。所以,《江湖眼》是江湖金门一行中的无价之宝。
  魏宝山听得新鲜,赶紧给师叔倒满了酒,让马伯通念叨几句听听,他也开开眼。
  马伯通又呷了一口酒,眯着眼睛,晃着脑袋道:“来人问卜,探面色、口风定贵贱,勿看衣裳断高低。到意温和,正是吉祥之兆;来人急骤,定是凶险之因。若问流年行运,必收放而言,有问宜缓答,无语少先声,我要问他须急快,他来问我莫慌忙。忤时假装怒,隆时假陪欢,他喜我偏怒,他怒我偏欢,冷处要生急,急处要生冷。父来问子必有险,子来问亲亲必殃。幼失双亲,难许早年享福;晚来得子,定然半世奔波。老妇再嫁,谅必家贫子不孝;少年守寡,要知衣食丰足。幼酌在宫,多有欺凌之事,老娶娇妇,难逃欺女之端。闹市人家,须防火烛;荒村野店,宜虑强人。逞英才,好风月,家资萧索;爱朋友,结弟兄,手内空虚……”
  马伯通晃着脑袋,默诵起来合辙押韵,听得魏宝山连连点头。这些事细品起来,的确合情入理,自己多少也对相术有所了解,在山上时偶尔也翻阅一些相关典籍,大多都是晦涩难懂,相比起马伯通刚才说的这些,的确没有《江湖眼》易学实用。
  马伯通拍了拍肚子:“宝山,这样吧,打明儿起,你就跟着师叔吧!师叔带你见见世面。”
  “这个……师叔,就……就不麻烦师叔了吧?”
  魏宝山四下环顾,心想:您老人家自己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我要是跟着你,俩人吃饭都成问题。想想自己现在的差事,魏宝山也没敢明说,生怕让师叔下不来台。至于自己的事,以后找个机会再说吧,如果师叔愿意,自己可以向范文程举荐,凭师叔的本事,应该不会被拒之门外。
  马伯通见魏宝山眼神闪烁,以为是魏宝山嫌弃这里,抿嘴笑道:“咋的?你是不是觉得师叔这儿寒碜点儿?担心跟着师叔挨饿啊?”
  魏宝山哪敢吱声,赶紧解释了一番。
  晚上魏宝山也没回去,就在马伯通这儿将就了一宿。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觉醒来,屋子里已经透进了金光。
  两人洗过脸,在街头随便吃了点早饭,马伯通便带着魏宝山又去了城墙根下,接着摆摊,没人算卦时,叔侄俩就闲聊。
  卦摊支好不久,便过来一男子,冲着马伯通点了点头说:“先生你给我相相面。”
  马伯通正襟危坐,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眼来人,慢声问道:“你今年多大年岁,你媳妇多大年岁?”
  “我今年三十二岁,我媳妇今年三十五岁。”
  马伯通点了点头,开口道:“按你的相貌来看,幼年时运气很好,祖上根基不错,能够承受祖上的产业。”
  来人怔了怔,随即连连点头,赶紧追问道:“先生,那你看我最近的气运怎么样?”
  马伯通微微摇了摇头,缓声道:“看你这气色很不好,轻者伤财,重者有性命之忧。”
  几句话说完后,再看来人,脖子也直了,眼神也呆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这才告诉马伯通,他最近确实摊了官司,也不知道会不会打赢。
  马伯通转了转小黄眼珠,不急不慢地说道:“我看你气色发滞,印堂发暗,气色冲犯小人。所谓‘二虎争食,必有一伤’,天机不可轻言,我送你几个字!”说罢,抽出一张纸条,“唰唰唰”,提笔写了六个字:稳胜不能有失。
  来人伸脖子看了看,若有所思,随即面露喜色,扔下一把碎银子,美滋滋地走了。
  魏宝山在旁边一直没有吭声,直到来人走远了,这才冲马伯通挑了挑大拇指:“师叔,您老人家真是好本事,算得也太准了!”
  马伯通见四外无人,低声笑了笑,告诉魏宝山,这个其实很简单,也不是什么相术,就是《江湖眼》中十三道大簧中的“水火簧”。见魏宝山不解,马伯通也有心卖弄一下,便悄声解释:“这个水火簧说白了也很简单,就像刚才那人,我问他多大年岁,他告诉我三十二岁,这就是个水簧,没什么关系。而我问他媳妇多大年岁,他告诉我三十五岁,这个是火簧。我要问的就是这个,从这个就能推测出他的穷富来。”
  “哦?”魏宝山咧了咧嘴,显然有些不相信。
  “哼!宝山,你不知道,大凡有钱人家,十有八九都是财旺人不旺。有了男孩,不等孩子长大成人,到了十三四岁就给儿子娶媳妇,最晚不过十六七岁。可是孩子岁数小,娶个媳妇不能更小,怎么也得比少爷大个三四岁。十三四岁的少爷娶个十七八岁的少奶奶。少爷岁数小不懂事,少奶奶十七八岁,女工针黹,做菜做饭,伺候公婆,样样都得能成,所以,有钱人家的少爷娶媳妇都会大个三两岁。”
  “这江湖上的事儿不是一天两天能学明白的,心明眼亮,多学多记,要不然准栽跟头。就像刚才那人,占问最近运气如何,这种人家业庞大,衣食无忧,来问前程,肯定有事,眼神闪烁,定是遇到麻烦了。我说他‘轻者伤财,重者有危险’,肯定错不了。他说有官司,官司自然有双方,只能一胜一败,所以我断‘二虎争食,必有一伤’。至于那六个字,可以拆成‘稳胜,不能有失’,也可以拆成‘稳胜不能,有失’,无论其官司是输是赢,咱都能说得通,都能应验。”
  魏宝山听后,心里也一阵感叹:罢了,看来师叔说的那本《江湖眼》也不全是蒙人的江湖把戏,里面还真是大有玄机,有机会也得向师叔好好学学。爷俩正闲聊着,范府管家范高突然过来了,跑近后,气喘吁吁道:“魏师爷,您在这儿啊!我们都找您都找了将近一上午了!”
  “哦,范管家,找我有事吗?”
  “咳!这不是嘛,昨儿晚,爷一回来就点名要找你,可是却找不到你。这不,一大早,我们就全都出来找你来了,你赶紧回去看看吧,好像有什么急事儿!”
  魏宝山点了点头,让范高先回去,自己马上就到。
  等到范高走远了,马伯通盯着魏宝山皱了皱眉:“啥?魏师爷?宝山哪,这是咋回事啊?”
  魏宝山见瞒不住了,这才把自己来沈阳后的这些事一股脑地告诉了马伯通,末了,连说带劝,硬把马伯通拉了起来,和自己一起返回了督师府。
  等到魏宝山回到府内,范文程正在厅内坐着喝茶。
  魏宝山刚进门,便赶紧向前迈了一步,躬身行礼道:“爷,让您久等了,您找我有事?”
  范文程见魏宝山回来了,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宝山哪,不用这么客气,不是和你说过吗,在家叫我先生就行了。哎,最近吃得好吗?住得还习惯吧?”
  “谢先生挂念,吃也吃得好,睡也睡得好。范先生,有什么需要效劳的,您尽管吩咐,粗活,累活,我都能干,身体结实。”
  “唉!要说事,确实是有一件要紧事……”正说着,范文程这才注意到魏宝山身后站着一个陌生人,不由得皱了皱眉。
  魏宝山这才想起来,赶紧把师叔介绍给了范文程。
  马伯通路上也听魏宝山说过,知道面前这人是个大人物,在这大金国也是举足轻重,颇有分量,小眼珠转了转,伏身便要行礼叩头。
  范文程赶紧伸手相搀道:“老人家,请起请起!我和宝山在一起都是无拘无束的,现在你又是磕头,又是行礼,反倒叫我不自在。既然是宝山的师叔,也不是外人,都坐下吧。在家,咱们都是朋友,我也就不隐瞒了。”这才把事情对魏宝山和马伯通讲了一番。
  原来,自从先汗努尔哈赤去世后,皇太极一直就在为努尔哈赤寻找风水宝地,准备修建皇陵地宫。昨天急召范文程入宫就是为了此事,负责此次勘验风水的张玄灵道长一共选了四处地点,都是风水极佳之地,请汗王做最后的定夺。
  对于风水这种事,朝中大臣官员多是满人,对此都是一知半解,有的更是一窍不通。而作为汉人文官第一人的范文程无疑成了负责此事的最佳人选,虽说范文程本身就懂易理术数,对风水堪舆一道也有些研究,但是事关重大,自己不敢妄自判断,这才想起了魏宝山,想听听魏宝山的意见。
  魏宝山听闻此事,也知道事关重大,非同小可。寻龙点穴,自己倒是内行,但是这次可不同,努尔啥赤在女真人眼中犹如神一般的存在,如果自己真有个半分差池,不仅人头难保,恐怕连范文程都脱不了干系。一时有些犹豫。
  范文程见魏宝山神色不定,探身询问道:“宝山,是不是有难言之隐?”
  魏宝山赶紧躬身答道:“范先生,不瞒您说,自从下山以来,我还没有机会闯荡,虽说对于风水术有些研究,但是毕竟理论与实际有一定的差距。此事事关重大,实在是不敢托大,恐怕会误了大事。”
  范文程一摆手:“哎!宝山啊,所谓当真人不说假话,就你那两下子,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你就放心去做,出了事,有我顶着。砍头掉脑袋,我与你一起受缚。”
  “不可!万万不可!先生要是这么说,我更不敢放肆了!”魏宝山知道范文程对自己信任有加,可是自己一条贱命,怎么能连累人家呢?范文程越是这么说,魏宝山反而越是没底。
  马伯通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见两个人客气半天了,“嗯”了一声,开口道:“宝山,我看范先生人不错,对你够意思,你也别推辞了。既然范先生有事,咱们自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师叔可以陪你走一趟,虽说师叔擅长的不是风水术,但是多少也有些经验,可以帮你参谋参谋!”
  范文程赶紧冲马伯通抱了抱拳:“感谢老人家仗义相助,文程在此谢过了!”
  “不敢当!不敢当!我们平头老百姓,可受不起范先生之礼。要我看,咱们也别耽误时间了,这种事,越早行动越好,时间充裕,行事也自如一些。”
  范文程点了点头,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张辽东地区的地图来,地图上山脉河流标注的十分详细。范文程用手指点了点其中几处位置,然后告诉魏宝山和马伯通,汗王对此事十分重视,先汗地宫修建也迫在眉睫,所以,我们只有三个月的时间,要在这四处龙穴里选出最佳之穴。
  魏宝山扫了扫地图上的这四种位置,默记于心后,让范文程放心,他马上动身,定当尽全力而为,三个月后,肯定回来复命。
  范文程见魏宝山欣然应允,不禁大喜,赶紧命人摆宴,席间推杯换盏,暂且不表。
  席散后,马伯通跟着魏宝山回到了东头套院。
  大院很宽敞,三间大屋,只有魏宝山一个人住,马伯通进了院后不住地啧啧称叹,虽然嘴上没说,但是一看就知道,也是感慨万千。这院子虽说不是富丽堂皇,但是雕梁画栋,红柱绿窗,相比自己的三贤观来说,强上不知千百倍。
  坐在屋里的大炕上,魏宝山长叹了一口气,显然对这件事仍然没有多少自信。
  马伯通盘腿坐在炕上,把玩着桌上的茶壶,看了一眼魏宝山,冷哼了一声道:“宝山,别怪师叔多嘴,常言说得好,成功细中取,富贵险中求。好钢得使在刀刃上,咱爷们干别的不行,风水相地,那是你擅长所在啊?你管他葬得是谁,平头百姓也好,乡绅富商也罢,就算是老汗王又怎样,还不是相砂相水,寻龙点穴吗?咱爷们要想人前显贵,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魏宝山听马伯通如此一说,觉得也有几分道理,慢慢地点了点头:“师叔,到时候你可得帮我照看一下,别漏看了什么,出了差错。”
  马伯通挠了挠脑袋:“宝山,要说这事儿,恐怕只能你自己来了。不瞒你说,师叔识人相面还能摆弄几下子,要说风水相地,我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啊!”
  “啊?那你在范先生面前大话连篇的,我以为你多大本事,能帮上忙呢,弄了半天,你这不是吹牛吗!”魏宝山顿时有点儿泄气了。
  “唉!你别看范先生那样子不急不缓的,心里指不定多急呢!我要是不吹着点唠,他能放心吗?有时候吹吹牛,即宽慰别人,又痛快自己,何乐而不为呢?”马伯通转着小眼睛,咧嘴直笑。
  魏宝山长叹了一口气后,冲着马伯通道:“师叔,咱爷俩瞎子过河——听天由命吧!”


第十章 张玄灵点破玄机 魏宝山一鸣惊人
  上回书说到魏宝山和马伯通奉命去勘定龙穴,次日二人穿戴整齐,带了足够的盘缠赶紧上路了。
  二人按照地图上的指示,穿山越岭,跋山涉水,差不多走遍了整个辽东,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总算把四个地方都走了一遍,心里也有了数了。魏宝山最后还是有些不放心,临回城前又到自己选定的地方重新看了一遍,心里总算是有了点儿底,眼瞅着时间也差不多了,赶紧和马伯通返回沈阳复命。
  言途无话,书说简短,魏宝山和马伯通回到沈阳城,第一时间就找到了范文程,把事情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范文程点了点头:“宝山,这件事我相信你的能力。你回来得刚好,还有一件事,就在三天前,显佑宫的张玄灵道长派人给汗王捎来书信,也要商谈先汗勘定风水宝地的事情,约汗王及众贝勒七月初五到棋盘山相见。”
  “显佑宫?张玄灵?”魏宝山和马伯通都是一愣,不知道这人究竟是何人也,竟然摆这么大谱,竟然对大金国这些重要人物呼来喝去,这谱也太大了。
  这张玄灵确实不简单,那可是难有的几位奇人之一,之所以敢摆这么大谱,那是人家有这个资格。说起此人,还得从几十年前说起,那还是万历二十九年,有一天,努尔哈赤带着子侄晨练归来,忽然有亲兵来报,说是门外有一个道士求见。努尔哈赤一生敬天畏神,对道士僧人更是十分看重,听说此事后,不敢怠慢,赶紧整衣出门相迎。
  走到门外,果真看到一个道士,鹤发童颜,手执拂尘,一派仙风道骨。 别看努尔哈赤是堂堂的汗王,但是为人和蔼,礼贤下士,尤其对僧道这些方外之人,更是十分尊重,赶紧率先躬身行礼,询问道士何事。
  道士拂须微笑道:“贫道张玄灵,久闻汗王大名,途经宝地,实乃三生有幸。吾观天象,帝星下凡,紫气升腾。想必汗王祖陵必占风水龙穴。不过适才发现汗王府内阴气过重,与风水有些不合,恐有阻汗王大业!”
  努尔哈赤闻听,心内大惊,自己祖上所葬之地乃是绝密之事,外人根本就无从得知。可是听这道人口气,似乎竟然知晓一二。看来,此人果真不是凡人,便求老道能否再给指点一二。
  张玄灵用手遥指东方,告诉努尔哈赤,在此城向东,有一高岗,形如龟背。前有苏克素护河,后有龙岗山为靠,西有凤凰山,东有麒麟岭。龙凤龟鳞,是为四灵,四灵俱在,必生帝王之家。若把都城建在那里,汗王基业将坚如磐石,万年永昌。
  努尔哈赤听后大喜:“老神仙所言甚是,那里正是我祖上故居之地,我也早有回迁之意。只是有一点,那里没有水源,并不适合大军驻扎,实在有些为难。”
  张玄灵摇头道:“非也,据贫道所知,此地为龙潜之地,龙眼之水直通东海,就算是驻扎千军万马也是饮之不尽!”
  努尔哈赤惊讶道:“此话当真?”
  张玄灵点了点头:“贫道不敢戏言。”
  随后一干众人跟随道长上到高岗之上,张玄灵指着一棵水缸粗细的大榆树告诉众人,龙眼就在此树之下。
  大伙围着榆树转了好几圈,还是有些不信,于是便叫来几个人,开始挖掘。掘地不到三尺,就挖到了一块大石板,石板直径大约一丈有余,重逾千斤。十几个兵丁喊着号子抬了半天,石板仍然纹丝未动。
  张玄灵手执拂尘冲努尔哈赤道:“若要得此天水,需前世有缘,还请汗王焚香!”
  努尔哈赤盯着这块大石板,有些迟疑,看了一眼道长,只好走上前去,亲自焚香叩拜。
  说来也怪,等到众人再次抬石,竟然很容易就给搬开了。石头刚一挪开,一股清泉便疾射而出,水柱喷了足有一人多高,好半天后才渐渐落下,最后高出地面盈尺,满而不溢,努尔哈赤一干众人早已惊呆住了。
  张玄灵点头笑道:“此泉之水何供千军万马饮,即使大旱十年,水亦如常,还望汗王早日迁都于此,早铸帝王之基!”
  努尔哈赤大喜,欲厚赠张玄灵,不过,老道说什么也不要,坦言相告,金银之物,只是些身外之物,多了亦是累赘,不知此城建好后,可否在城外为他建一遮风挡雨的修行之处。
  努尔哈赤听说道长要修行于此,更是求之不得。两年后,大清王朝第一都赫图阿拉城修建完毕。同时,也为道长在城东山冈处建了一座观,即是“显佑宫”。自从张玄灵道长进入此宫后,努尔哈赤时常来这里与道长交谈,几番过后,二人成为密友,私交颇厚。而这张玄灵道长也的确有些本事,知天文,晓易理,明阴阳,懂八卦,对于奇门遁甲、风水相地更是颇有建树。后来,努尔哈赤每遇战事或重大活动之前,都要率贝勒大臣等人进宫上香,祈求神明保佑,由张玄灵问卜吉凶,十占十验。显佑宫的地位也变得特殊起来,而张玄灵则隐隐有些成了大金国的幕后军师之意。满朝上下,就连努尔哈赤见到张玄灵也要起身行礼,尊声“老神仙”。
  闲言少叙,书接前文。三天后,一支大队人马,沿着浑河边的土道向棋盘山行进。走在前边的正是皇太极,紧随其后的是范文程等文官和代善、莽古尔泰等一群武将。一行队伍二十余人,全是大金国位高权重的人物,除了重大征战以外,大金国这些要人一起出动,这还是第一次。
  眼下已是七月,春风送暖,阳光明媚,距沈阳城四十余里的棋盘山,满山翠绿,郁郁葱葱。
  大队人马到了山下,全都下马,命人在山下等候,皇太极率众贝勒、众大臣徒步上山。
  众人行至半山腰处,山上下来两个小道士前来迎接,在小道士的引领下,众人到了山腰一处平坦的空地上,张玄灵正在松下打坐,见众人上山了,这才徐徐睁开双目。
  众人上次见到张玄灵,还是两年多前,先汗去世前。两年多了,张玄灵一点儿也不显老,依然鹤发童颜,面色似乎更加红润,颇有几分返老还童的样子。谁也没用吩咐,赶紧一齐跪倒。皇太极也要准备参拜,张玄灵慌忙站起:“贫道参见汗王。众贝勒也快快请起,贫道怎敢受众星宿之拜,莫要折杀贫道。”
  皇太极笑问候道:“老神仙应当受礼,多年未见,老神仙的身体越发硬朗了,真令我们红尘中人羡慕。”
  张玄灵笑道:“汗王受命于天,重整乾坤,拯救黎民,国事繁忙,还应为国珍重。”
  “先汗驾崩,众兄弟将这副重担压给了本王,恐怕从此难以安生了。”
  众人聚在道长身旁问这问那,好一阵寒暄后,张玄灵将话转入了正题:“贫道今天请汗王及众贝勒上山,是要谈及为先汗地宫选址之事。受汗王所托,三年来,贫道遍访了白山黑水,共寻到四处风水宝地,这才请汗王做最后定夺。既然汗王已经选好了穴址,贫道这才敢吐露隐情。实不相瞒,这四处穴址虽然都是风水上佳之地,但有一处与众不同,乃是罕见的‘隐龙穴’,称为‘双龙出海’。此穴之所以特殊,是因为必须要经过两个人的点穴扎位,而且要点在同一处,误差不出一尺方能奏效。贫道当初便在龙穴处留下了信物,如果有缘,贫道也希望汗王所选之穴就是此穴,此穴一旦点中,福泽无穷,大金之势,将会绵绵悠长。”
  三贝勒莽古尔泰在旁边笑道:“老神仙,如此说来,你偷偷再指定一人不就行了吗?”
  张玄灵摇了摇头:“天机不能泄露,骗得了人骗不了天。天下之福,缘者得之,不能强求。”
  皇太极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范文程,随即转过头道:“感谢老神仙,吾爱新觉罗一族将世世代代供奉显佑宫及道长。”
  张玄灵微微笑道:“贫道自从京城流落到建州,蒙先汗赐观,方有遮风避雨修炼之所,恩养之德,理应回报,此即为报答先汗的一份厚礼吧。贫道今天了却了一个重大心愿,从此将与汗王及众贝勒别矣。”
  “道长何出此言?道长在沈阳宫中所居三官庙,朕一直命人洒扫,香火从未间断,还盼道长能来此高卧,也好为朕与众贝勒指点迷津。”
  “贫道寄身红尘近二百余年,驾鹤西去之日不远,若汗王能在国事之余,多眷顾些显佑宫,三清界上,贫道将感之不尽矣。”说罢,拂尘一甩,白影飘飘,几个纵跃便到了山顶,转瞬就不见了。
  范文程回头悄悄地问魏宝山道:“宝山,适才你也听到了,老神仙说的隐龙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魏宝山往前凑了凑,告诉范文程,所谓天有五星,地有五行。天分星宿,地列山川。气行于地,形丽于天。气自天生,理自地成;气自地生,理自天成。天下龙脉除天龙八脉以外,尚有奇龙十八脉,混龙三十六脉,异龙七十二脉。天下龙脉百十余条,龙穴更是数以百计,然而这些龙穴中,又可细分为五大正穴、十大偏穴和八大隐穴。隐龙穴就是隐穴,此穴游离不定,每隔二十年便会自行游走,很难点中。不过,要是只能点中此穴,张道长所言句句属实,入主中原,指日可待。
  范文程闻听,倒吸了一口气,一方面是惊讶于风水之玄,另一方面,范文程也不禁有些担心起来。官场上的事情,他再了解不过了。都说伴君如伴虎,这话一点儿不假。如果四个穴址都是差不太多,只要魏宝山选好后能说出个子午卯酉来,谁也说不出别的来。但是,如今事情可就有些麻烦了,万一魏宝山没有点中隐龙穴,到时候该如何解释呢?就算汗王度量大,不计较,那些满人重臣呢?那些贝勒贝子呢?恐怕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真要是一不留神,很容易惹火烧身了,想到这儿,范文程不禁有些担忧起来。
  皇太极见张玄灵走远了,回头冲着范文程和颜悦色道:“文程先生,我们走吧!”
  范文程赶紧点了点头,示意魏宝山前面带路。
  一行人在魏宝山的带领下,骑马赶到距沈阳城二十里外的石嘴山下,弃马步行上山,一口气走到一处山凹里方才停了下来。
  魏宝山指着这里道:“此山源自长白龙岗,背倚大台山,前临浑河水,中有兴隆岭。承先汗祖陵之龙气,与尼雅玛山一脉相承,两山夹一岗,辈辈出皇上,正是难得的帝王风水山势。”
  皇太极闻听,点了点头,让魏宝山继续说下去。
  魏宝山虽说有些紧张,但是也知道这种场合,非同儿戏。马伯通不止一次告诫他,说话千万不能犹豫,不能拖泥带水,就算是说错了,也得理直气壮,都说伴君如伴虎,千万不能让其有一丝疑心。
  想到这儿,赶紧继续说道:“日月星宿,刚气上腾。山川草木,柔气下凝。地有四势,气从八方。外气行形,内气止生。乘风则散,界水则止。这里左右二山,与龙岗一脉相承,如两条巨龙,延伸十余里后才缓缓低垂,一直收至石嘴山左右,形成玉带揽腰之收势。前方兴隆岭,秀丽多姿;后面的大台山,主峰垂头向下,恰如龟首,意为福寿绵长。山内有泉百眼,山前是浑河水,置座四平八稳,人眠山上龙方住,水注堂心穴自安。纵观其势,群山拱卫,众水环绕,实乃为真龙结穴之地。此处紫气如盖,浮云蔼蔼,四时弥留,流泉甘洌,土香而腻,夜晚有毫光直冲牛斗,先汗若葬于此地,大金国必将定鼎中原,君临天下。”
  在场数十人,鸦雀无声,直到魏宝山说完后半晌,这才回过神来,都是暗暗点头称赞。虽说大多不通风水之术,但是魏宝山边说边指,大家看得真切,对此更是深信不疑了。
  皇太极拂掌笑道:“你叫魏宝山?”
  “正是!”
  “哦,好,不知龙穴其位究竟在哪里呢?”皇太极左右环顾,有些好奇。
  魏宝山不慌不忙从怀里掏出一包香灰,用手抓过一把,缓步向前走了十余步,左右看了看后,平伸右手,张开手掌,但见香灰无风自飘,打着旋地扶摇直上,像是刮起了一阵黑旋风,足有水桶粗细。在场众人无不惊愣,两只眼睛都瞪直了。
  足足持续了一刻钟,香花终于飞散了。
  魏宝山指着脚下的地面道:“此地藏风聚气,正是龙穴之所在。”
  皇太极招了招手,过来两个随从,用铲子试着往下挖了几锹。
  过去墓穴选址,从风水上讲,所选之穴是不能挖出石块砖头或是鼠蚁一类的东西的,一旦挖出这些东西,那就说明,点穴有误,破了风水。要是寻常人家还好说,大不了再找个地方,但是这可是给皇家办事儿,稍有差池,脑袋就得搬家,根本没有再来的可能。
  马伯通和范文程的心都揪得紧紧的,死死地盯着挖土的那几个人,生怕挖出些不吉利的东西来。提心吊胆地盯了没多大一会儿,脸上就见汗了。
  突然,有个兵士喊了声:“禀汗王,有东西!”
  “啊?”范文程差一点就摔地上了,幸好马伯通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轻声道:“先生莫慌,您再仔细看看!”
  范文程睁眼仔细观瞧,竟然挖出了一串“梅花钱”。不仅范文程,所有人都惊讶得目瞪口呆。不过,瞬间,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了,这一定就是张玄灵道长留下的信物,这里就是隐龙穴!再看站在一旁,穿得土里土气,像是种地的大老赶,谁都不敢轻视了,真没想到,这个庄稼汉竟然身怀绝技,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在场众人齐齐跪倒高呼,大金蒙天浩恩,福泽无穷,他日必定入主中原,重整乾坤。
  皇太极也是欣喜异常,对着魏宝山深施一礼,朗声道:“魏宝山,真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竟有身怀绝学,实乃我大金之幸!”
  魏宝山刚要说话,就见皇太极一摆手,止住了魏宝山,面向众人说道:“魏宝山对我大金有恩,身怀异术,本王特赐封号‘摩哥苏巴克什’,是大金国的第一风水师!”
  书中代言,巴克什在满语中是对有知识、有学问的人的尊称,和“老师”的意思差不多。摩哥苏是满语,翻译过来是“智慧”的意思。“巴克什”作为一种赐号,在天命年间,努尔哈赤对漠南蒙古实行绥抚政策,女真中一些兼通满、蒙、汉语之臣,频频出使,传宣汗谕,招纳降服,被赐号“巴克什”。文臣赐号“巴克什”,武臣赐号“巴图鲁”都是属于荣誉称号。
  皇太极金口一开,在场众人欢声雷动,高呼“巴克什”,响彻云霄。
  魏宝山愣在原地,彻底呆住了,旁边的范文程悄声提醒,魏宝山这才想起,赶紧跪地谢恩。
  魏宝山可谓是平步青云,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一个普通老百姓竟然有朝一日变成了大金第一风水师,露尽了脸,出尽了风头。
  皇太极看着魏宝山笑道:“宝山哪,本王有心要你在朝中为官,不知你意下如何?”
  范文程一听,偷偷地捅了魏宝山一下:“宝山,还不磕头谢恩?汗王要加封你官职,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魏宝山呢,低头头,竟然没言语。
  他这一沉默不要紧,底下的文武大臣都吃了一惊。


第十一章 袁崇焕二次出山 汗王府密谋大计
  话说皇太极这么一高兴,要加封魏宝山官职。但是出乎意料的魏宝山没言语,这可把所有人都吓坏了,偷眼看皇太极的气色,虽然没生气,但是脸上也没有高兴的意思,正瞪眼瞅着魏宝山。
  范文程以为魏宝山没听见,赶紧走过去捅了他一下:“宝山,汗王要加封你官职,你怎么不谢恩?”
  魏宝山动了一下,磕了一个头:“草民不敢。”这一吱声,刚才的紧张气氛这才缓和了一下。
  皇太极就问:“怎么加封你官职你还不敢呢?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汗王,草民没念过什么书。再者一说,就会些风水相地的本事,也不算什么。要让我当官,我还真做不过来,还是把这官封给一个有用的人吧,封给我这不是误事吗?”
  “哦?原来是这样。”皇太极这才明白魏宝山的用意,随即转忧为喜:“难得!难得!宝山,你不愿意居官,那想干什么呢?”
  “草民自幼是贫苦出身,蒙恩师赐意学会点本事,没想到在沈阳城遇上范文程范先生。范先生对我天高地厚之恩,我铭刻五脏,终身难忘!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帮着范先生干点啥活,还有银子赚,这就够花了,我就挺满足的了,不打算干别的。当然,如果汗王有用得着草民的地方,草民自当效命,万死不辞!”
  “好!难道你有这份心意,既然如此,这样吧,本王赐你一面金牌!虽说你无官无职,但是本王准你行走宫中,各地官府均以先生相称,行师生之礼。”说罢,取过纸笔,写了几个大字“大金第一风水师”,然后交给了范文程,让其回去后,令宝都监马上铸造。
  皇太极又传旨:等金牌打造好之后,让魏宝山在沈阳城骑花插花,扬名三日。在这三天之中,不管走到哪座府门外,哪个官员都必须敬酒迎接。汗王亲赐亲牌,又有亲笔题字,骑马游城,在场众人都羡慕得不得了。
  等到魏宝山回到家中后已是掌灯时分了。
  刚一进门,范文程便把帽子摘了,袍服宽掉,拉着魏宝山笑道:“宝山,我真为你高兴,别看你现在不是官,可比官都要吃香。汗王今天给你特殊的恩赐,对你是格外的看重啊!你来我府里已经好几个月了,我也派人调查过你的情况。听说你的父母都在乡下住着呢。我想是不是把他们都接到城里,这样你也能省一份心,还可以在你父母的身边尽点孝道。”
  魏宝山听范文程主动提出此事,真是喜出望外:“范先生,这事我也想过,只是……”
  “什么?”
  “没有房子啊!”
  “哎,不就是个房子吗?告诉范高和范春,让他俩就把你住的那个东跨院全收拾出来,你们一家就在那个院里祝只要你乐意,明天咱就派两辆套车去,把你爹娘和家里的东西全搬来。”
  “求之不得啊!谢先生的大恩!”
  “唉,宝山,你这就客气了,父母堂前尽孝,天经地义,以后有什么难处就和范高说,他要是办不了的事儿,你就找我。”
  魏宝山赶紧连声道谢。心说:这范先生可真是个大好人,自己落难到此,要不是人家可怜我,现在我指不定在哪儿呢?现在有吃有穿有住,又能把父母接来享福,这一切全仰仗着人家,以后可得好好地给人家干活出力,这份恩情,以后一定得找个机会报答。
  这事过了没几天,范高、范春派了三辆大车前去渔樵村接魏宝山的父母。
  这事震动可不小,整个渔樵村的人纷纷出来观看。大伙儿一看魏宝山出去不到半年,就在都城做了阔事,听说在大金国里当了什么官,一个月就挣一百多两银子。
  有人就说:“你们不知道,他在汗王面前都说一不二,连汗王也得给他几分面子啊!”
  “哎哟,魏老爹这些年可没白遭罪啊!”
  “那可不,当初那么小就把儿子送到山上,都是自己生的孩子,能不想吗?你看现在,一阵轻风似地跟儿子刮到都城里享福去了!”
  “可不是,唉,知道送哪家庙上吗?你说我把我家儿子也送进去待几年,出来不也能当个官啊?”
  乡亲们说长道短,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咱不必多说。单说魏老爹老两口高高兴兴来到沈阳城,进新家一看,嗬!一座三进院子,灰墙绿瓦,好不气派。屋里摆的用的应有尽有,床椅板凳,铺的盖的全是新的,把魏老爹老两口乐得胡须直抖。
  魏宝山让二老上座,给爹娘问了安,磕了头。二老摸着魏宝山的脑袋,高兴得很。
  三天后,金牌终于造好了。纯金的金牌,正面刻着七个大字:大金第一风水师;背面刻着“忠义可嘉”四个正楷大字,上面还卡着皇太极的汗王大印,金光灿灿,气派得不得了。
  魏宝山奉旨,帽插宫花,十字披红,胸前悬着金牌,骑着御赐的战马,神气无比。马伯通胸前也带着一朵大红花跟在后面,乐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一班人马在后头跟着,铜锣开道,掌着号,打着旗,在沈阳城开始扬名游城。
  这可不是夸官,因为魏宝山不是官。在这三天之中,沈阳城是万人空巷。市农工商、三教九流、回汉两族、僧门两道、大人孩子、老的少的、男的女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全来看这个热闹。魏宝山这个队伍,每过之处,那是人山人海。有不少的人凑热闹,在门前挑起鞭炮,劈里啪啦,叮当咣啷,燃放起来!所过衙门,不管你多大的官,都得列队迎接,给魏宝山敬酒,口称“先生”,行师生之礼。
  多数人对魏宝山挑大指称赞:“你看人家,汗王亲自加封的大金‘第一’,这脸都露到天顶上去。”有的人说:“何止露到天上去了,把天都捅破了!嘿哟,咱们何时能有这么一天呢?看来人家老魏家祖上积了德了。”人们说短论长,什么都有。
  自打这以后,马伯通也不用去街上摆摊了,沾了魏宝山的光,也成了范文程府中的幕僚,按月拿银子,老头美得无可无不可的,天天小脸喝得红扑扑的,没事就去大街上转悠,看个鱼,逗个鸟,美得都快找不到方向了。
  按下这边怎么乐呵不表,单说北京紫禁城里最近可出了不少大事。
  说起来大明朝尽是些咄咄怪事,天启皇帝朱由校酷爱木工,整天刀斧锛凿的做一些极其精细的房屋船只等木制模型,且十分痴迷,是一个典型不理朝政的昏君。小木匠皇帝潜心于制作木器房屋,把公务一概交给魏忠贤,当起了甩手掌柜。魏忠贤借机排斥异己,扩充势力,祸害忠良,朱由校却耳无所闻、目无所见,整日只顾玩乐。
  说起玩乐,这个人玩得那是相当前卫。盛夏季节,他喜欢穿上冬装,模仿明太祖雪夜戎装巡游;有时心血来潮,扮成宋太祖上台演戏。整天就想着游山玩水,干些木匠活,因为嬉乐过度,身体就累坏了。前不久,病情突然加重,奄奄一息,这可把魏忠贤给急坏了。
  你想啊?魏忠贤好不容易控制住了这个木匠皇帝,哪舍得让皇上就这么轻易死了。所以魏忠贤可真是着急了,他明白,皇帝要是死了,自己以后就难办了。拜自己所赐,皇帝的几个儿子都被自己暗中给除掉了,万一皇帝死了,就连搞个垂帘听政、欺负小孩儿的机会都没有了。皇位的唯一继承者,就是皇帝的弟弟,时年十七岁的朱由检。
  对于朱由检,魏忠贤并不了解,不过他也不傻,知道很难再有朱由校这样的极品皇帝出现了,要想控制朱由检,谈何容易。自古良将难寻,而废才其实更难得,所以当务之急,就是要想尽一切办法保住天启皇帝朱由校的小命,千万不能让他死了。
  魏忠贤赶紧公告天下,为皇帝寻找名医偏方治玻说来也巧,公告贴出去不久,果真有人送来一个仙方,名为“仙方灵露饮”。要说此药的炮制过程极为繁杂,需要把小米放进木筒蒸煮,木筒底部镂空,下面放个银瓶,把煮出来的水接在银瓶里,直到水满为止,这煮出来的水就是“仙露”。
  做过饭的人都知道,这玩意儿说白了就是米汤,您说这玩意儿要是能治病,那还不出了鬼了?果然,在天启七年第八月十一日,朱由校喝了两碗米汤后便驾崩升天了。其同胞的弟弟、十七岁的信王朱由检即位,当上了皇帝,改元崇祯。 别看朱由检年纪不大,但是做事却是雷厉风行,上位也就是两个多月时间,便彻底肃清了魏忠贤一党。以历代帝王从未有过的气魄,大规模地平反冤案,所有被阉党迫害的人一律得以昭雪。为祸七年之久的阉党之乱终于落下了帷幕。
  魏忠贤被小皇帝朱由检赶出了宫。这九千岁脑袋也不知道想些什么,皇帝不杀你,你就赶紧跑了得了呗!不!他非但不跑,还用了三天时间开始打包自己的零碎,几百个仆人没日没夜地干着,清理出四十大车家底,然后光荣地上路了,前呼后拥,随行的还有隶属自己的一千名骑兵护卫。
  就算是傻子也知道,大难当头,赶紧夹尾巴快跑,但是这个魏忠贤却不这么认为。用他的话说:皇上如果要杀我,早就杀了,还用等到今天吗?我无权无势,也不争了,弄点家底回去养老还不行吗?
  这件事惹恼了崇祯,心说:让你走你就走,走了还这么嚣张,不杀你杀谁?
  就在魏忠贤出发后的第三天,崇祯皇帝传令兵部,发出了逮捕令。
  魏忠贤刚走到河间府阜城县,听说皇帝派人追自己了,吓得当时就昏了过去。
  当天晚上,魏忠贤躺在客店里,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了。皇上的兵一到,自己恐怕就命不保了,可是现在有什么办法?跑?往哪儿跑啊?唉……
  半夜时,魏忠贤突然听到窗前有人唱歌,凝神细听。
  歌声凄婉。
  听初更,鼓正敲,心儿懊恼。
  想当初,开夜宴,何等奢豪。
  进羊羔,斟美酒,笙歌聒噪。
  如今寂寥荒店里,只好醉村醪。
  又怕酒淡愁浓也,怎把愁肠扫?
  二更时,辗转愁,梦儿难就。
  想当初,睡牙床,锦绣衾稠。
  如今芦为帷,土为炕,寒风入牖。
  壁穿寒月冷,檐浅夜蛩愁。
  可怜满枕凄凉也,重起绕房走。
  夜将中,鼓咚咚,更锣三下。
  梦才成,又惊觉,无限嗟呀。
  想当初,势倾朝,谁人不敬?
  九卿称晚辈,宰相为私衙。
  如今势去时衰也,零落如飘草。
  城楼上,敲四鼓,星移斗转。
  思量起,当日里,蟒玉朝天。
  如今别龙楼,辞凤阁,凄凄孤馆。
  鸡声茅店里,月影草桥烟。
  真个目断长途也,一望一回远。
  闹囔囔,人催起,五更天气。
  正寒冬,风凛冽,霜拂征衣。
  更何人,效殷勤,寒温彼此。
  随行的是寒月影,吆喝的是马声嘶。
  似这般荒凉也,真个不如死!
  魏忠贤听着歌声,回想起自己这一辈子,折腾来折腾去,还真个不如死!
  真个不如死,那就死了吧!
  魏忠贤找了根绳子,往房梁上一搭,脖子往里一钻,去找木匠皇帝诉衷肠去了!
  他这一死,一天的云彩都散了。京城的酒卖光了,鞭炮放光了,老百姓欢声一片,普天之下,齐声赞颂。
  阉党是灭了,可是朝廷纷争不断,朝政无人理会,边疆烽火连天,百姓民不聊生。
  年轻的崇祯皇帝第一个便想到了赋闲在家的袁崇焕。就在魏忠贤刚死十三天时,远在老家的袁崇焕便接到起复任职通知书。让他吃惊的不是起复,而是职务。
  当时的身份乃是一届布衣,按惯例,起复提拔也得有个级别,不成想,崇祯给他的第一个职务就是都察院右都御史、兵部左侍郎。这个官可不小,那可是二品大员。结果,袁崇焕在家还没缓过劲,第二道任职令又传了过来,这回的官更大了,变成了兵部尚书,督师蓟辽。
  明朝的督师是除了皇帝以外,管辖地方权力最大的官员,手底下管着五六个巡抚,可以说是只手遮天,权倾朝野了。很明显,崇祯是铁了心要重用袁崇焕。
  袁崇焕热血澎湃,满腔斗志,赶赴京城,面见崇祯帝。二人平台如对,慷慨陈词,一时说得兴起,发下了狠话:“计五年,全辽可复”。这句话的意思很直白,给我五年时间,我能恢复辽东,扫平大金,实话实说,这句话的确有点吹大发了。
  朱由检当皇帝那一年正是天聪元年,当时皇太极刚做汗王还不到一年,也是忙得脚打后脑勺,没时间顾及。对于先前的那个木匠皇帝,皇太极一直也没放在眼里,眼看着魏忠贤把大明朝搅得鸡犬不宁,暗无天日,也乐得坐收渔翁之利。后来听说又换了个娃娃皇帝,也一直没当回事。
  直到前不久,派出去的谍工传回了袁崇焕二次复出的消息,皇太极终于有些坐不住了,赶紧连夜召来范文程共商大计。
  范文程自从皇太极即位以来,事务繁忙,汗王几乎事事都与其商议,几乎到了离不开他的地步了,每事必问。越是这样,他越小心。范文程这个人一生行事谨慎,对三大贝勒和女真重臣都十分尊重,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因此,在朝中,可谓是左右逢源,游刃有余。每当汗王和其他三大贝勒之间出现一点儿小摩擦,只要他一出面,就可以很快化解,已是大金国汉臣中的领袖,汗王及众贝勒的股肱。
  范文程连夜赶至汗王内宫,请安过后,皇太极这才取出把谍工送回的情报递给了范文程。
  范文程阅毕,冷笑道:“好厉害!五年复辽,御赐尚方宝剑,又可便宜行事,看来明廷这回是下了大决心了。”
  皇太极点了点头:“文程先生,朕正要与先生商议,不知先生以为我们应如何对待?”
  范文程眉头紧锁,许久过后,抬头道:“臣以为,袁崇焕此次出山,委以兵部尚书兼右都御使重任,兵部尚书出外督军,不大多见。自古权倾朝野者,最容易引起主子的怀疑,所谓物极必反,若要破袁,有两计可施。明里我们设法使其君臣相疑,一旦君臣相疑,我们就会有可乘之机。只有杀了袁崇焕,我们才可以入主中原。”
  皇太极点了点头:“不知先生,那第二计又是何计?”
  范文程笑道:“明里用离间计,暗里则出奇兵,以点破面,趁火打劫!”
  “哦?愿闻其详。”
  “无论是女真萨满还是中原异术,都有鬼神莫测之神通。行地七公虽然不知所踪,但是我大金之下仍有能人,可以悄悄潜入宁远城,伺机作法,扰其心智。”
  “哦?除了行地七公,还有谁有这种本事?如若行地七公在,朕早就亲率大军,与那袁蛮子决一死战了,也不会在此蛰伏不动,暗自伤神了。”
  “臣听说,尼桑萨满虽已逝世,但其女继承萨满,法力仍然通天。还有一人,就是点奇穴、定乾坤的魏宝山。这两人如果一旦进入宁远城,其威力不容小觑。风水一道,玄之又玄,不能以常理度之,配合萨满巫术,普通人根本防不胜防。”范文程思考再三,这才道出自己的想法。
  皇太极微微地点了点头:“文程先生实乃朕之智囊。此二计分头行之,互不干扰。我记得宋朝有个岳飞,我们就要让袁崇焕成为第二个岳飞!”
  君臣二人会意一笑,范文程道:“臣以为我们首先应开和谈,尽量拖住他,以争取战机。在与袁崇焕的接触中要不遗余力大肆吹捧他,最好将他捧上天,要造出一种舆论,天下人只知有袁帅,而不知有崇祯。一个十八岁的小皇帝,焉能不疑?”
  皇太极哈哈大笑,兴奋道:“先汗驾崩,朕曾发过誓,一定要手刃袁蛮子,替父报仇。袁蛮子回老家后,朕以为这一誓言落空了,没想到他又回来了,真是天意!只要除掉袁蛮子,南朝中便再无帅才可用,凭他山海雄关,长城万里,能耐我何?”
  范文程也长出了一口气,顿了一下,继而说道:“还有一人不得不防,就是毛文龙,虽无大害,但却扰人不得安宁。最近在朝鲜的皮岛上又死灰复燃。我们打,他就跑,我们不打,他就来扰。不如趁此机会,来个借刀杀人,让袁崇焕先斩了毛文龙,解除后患!”


第十二章 宁远城设立英雄擂 猛夜叉怒打震西天
  范文程回到住处后,天一亮便召来了魏宝山,把计划和盘托出,详细地说了一遍。
  魏宝山听后,不禁有些呆愣。自己拜师学艺二十载,学得这些本事本以为都是为人除忧,解人于难。如今,竟然把这些风水术用于害人上,心里一时有些矛盾,半晌没有说话。
  范文程观人识心,见魏宝山犹犹豫豫,转瞬就猜到了魏宝山的想法。想了想,这才开口道:“宝山,凡事凡物都有正反两性。刀可以用来切菜,也可以用来杀人,并不是说杀人就是错的,杀恶人即为做善事。如果你杀的是一个强盗,可以救下几个人;如果你杀得是一个贪官,可以救活几百人;如果你杀了昏君,可以救活天下之人。明朝现在腐败不堪,众所周知。人要善‘变’,此‘变’是相机而变。春变夏,夏变秋,秋变冬,少变老,沧海 变桑田,万千世界,无时无刻不在变化之中。天地变而四时生,顺乎天应乎人。大金国定都沈阳,以丁计田,人人有田种,旗汉分屯,开仓赈济,种种举措,深得人心,必将入主中原,重主天下!”
  魏宝山虽说文化不高,但是也听得懂道理,范文程一席话,立时茅塞顿开。
  范文程看着魏宝山笑了笑,道:“宝山,不是先生要你去杀人。纵观历史朝代更替,此是天地之规律,犹如五行相生,周尔复始,没有始,没有终。商周秦汉,魏晋南北朝,隋唐宋元明,无数朝代轮替,国之衰,必有贤者取而代之,顺乎天应乎人,此是天道!”
  魏宝山道:“先生,大道理我不会说,不过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不知道需要我做什么呢?”
  范文程笑道:“此去宁远,你一个势单力孤,实在凶险。我另推荐两人助你,其中一人精通萨满术,名字叫杜拉尔·果果,另一个人武艺高强,是大贝勒的儿子,叫夜叉,有他们俩配合你一起行事,应该会安全许多,事半功倍。”
  魏宝山点了点头,问范文程,这件事,能不能允许其师叔一同前往?
  范文程大喜:“有老爷子相助,自是天大的好事,一切以安全为重,切不可莽撞。明日,我再为你引见另外两人,你们到时再自行安排行程。”
  次日,范文程府,大厅内正位坐着范文程,左右两侧座位各坐两人,正是魏宝山和马伯通,杜拉尔·果果和夜叉。由范文程给相互介绍完毕后,就算是认识了。
  范文程先给大伙说了说宁远城的形势,大伙听完后神情都有些紧张起来。
  据谍工讲,袁崇焕到任后,对宁远城所有的百姓都做了登记,发现形迹可疑、面貌陌生者,当即拘捕。然后交由交专门的机构审查,那些人十分厉害,问上几句话,就能判定你的身份是真是假。大金派去的谍工,十之八九都被他们抓了起来。相比较进城而言,出城的盘查更是严密,数道关卡把关,想要返回大金,更是势比登天。
  大家坐在一起讨论如何对付袁崇焕,商议了整整一小天,最后总算才敲定了大致的方案。
  数日之后,四人重新集合在一起,准备开始行动,夜叉和杜拉尔·果果也都换上了汉人的装束。
  杜拉尔·果果个头不高不矮,瓜子脸,面如玉脂桃花,柳眉弯弯,杏眼闪闪,长得水灵灵的。虽然换上普通汉人女子的装束,但是往那儿一站,恰如一支迎风妖娆的碧桃,十分娇艳。夜叉身高九尺,身材匀称,五官精致,犹如银娃娃一般,并肩和杜拉尔·果果站在一起,就像是年画里的金童玉女一般,当真是郎才女貌,相比之下,魏宝山这身装束实在是土得掉渣,乍一看,和种地的没什么两样,相形见拙。
  魏宝山和马伯通爷俩看着面前这俩人,再低头看看自己这身打扮,不住地直晃脑袋。
  马伯通吧嗒了几下嘴,说:“我说杜什么果果,还有那个夜叉啊,要我看,咱们还是分开进城吧!就咱们四个一起进去,十有八九得被扣住,我们爷俩和你们一看就不是一条道上的,咱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吧!混进城里再说吧!”
  杜拉尔·果果扫了一眼魏宝山和马伯通,点了点头:“老爷子,那咱们就城里见了!”
  说罢,和夜叉两人肩并肩地朝着城门处走了过去。
  花开两朵,单表一支。
  且说魏宝山和马伯通两人,大摇大样地直接走进了宁远城。就他们俩就样貌,这打扮,根本就没有人注意他们。
  马伯通还冲着魏宝山直白话:“咋样?宝山,就咱爷们这气质,这派头,谁敢拦咱们?你没看守城门那些崽子,连正眼都不敢看咱们,这就叫大将之风!”
  魏宝山心里好笑,也懒得和他掰扯,顺着大街就往前走。不过走着走着就发现了一件怪事,怎么街上冷冷清清,道路两旁关门闭户,甚至街上连个小孩儿都没有呢?走上老半天,才偶尔能看见一两个人。
  魏宝山心想: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要打仗了,老百姓都逃难去了?不能啊,要打仗,自己怎么没听说呢?要是不打仗,大白天的,怎么家家都把门关上了呢?
  爷俩心里疑惑,往前走着,看见街旁有个小饭馆,爷俩打定主意,干脆先进去吃点饭,顺便打听打听是怎么回事。
  饭馆内有两三个伙计,正忙着收拾东西。地都已经打扫干净了,板凳全都摞在桌子上,一个伙计刚好拿着竹竿出来挑幌子,迎门撞见马伯通和魏宝山,愣了愣:“二位客官,你们有事?”
  “哦,这不是饭馆吗?我们爷俩打算吃点东西。”马伯通赶紧回话。
  “哟,二位客官,实在是对不住了!您没看到我们要关门了吗?”
  “我说伙计,天色还早,你们关什么门呢?”
  “嗨!今天有事,东家放假一天,实在对不起您啊!”
  马伯通眨了眨眼睛,赶紧道:“伙计,你看我们爷俩走了一路了,早就饿了,你看这么办行不?你们收拾你们的,有现成的给我们弄上点儿吃的,吃完之后我们加倍给钱。”
  “客官,小的已经说明白了,现在不营业了。等你吃完得什么时候?就请您高升一步吧,这钱我们不赚。”
  马伯通听着心里有点儿不痛快,刚要发火。正在这时,东家从后屋出来了,一边系腰带一边往外走,打量了一眼马伯通和魏宝山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冲小伙子喝道:“二子,你怎么这么说话?还差吃顿饭的时间吗?咱有现成的包子、面条,端上点来让客官吃呗!”
  “哎!哎!”伙计一看东家吩咐了这才紧忙答应,没多久,就端上来一盘包子,拿了两双筷子,放在了桌子上。
  马伯通冲着东家回了个礼:“掌柜的,多谢了!”
  “不用不用,您吃您的。”东家说完转身要干别的去。
  马伯通赶紧把他给叫住了:“唉,我说东家,我跟您打听点事儿。我说你们这儿是什么规矩,怎么这么早就要关门?你们要到什么地方去?街上怎么冷冷清清的呢?”
  东家笑了笑,说:“二位客官,你们是外地人吧?您不知道,今天我们这儿有件热闹事,你看全城老少都去看热闹。”
  “什么热闹事?”
  “咱们袁大人在城东立了一座擂台,擂台的名字叫英雄擂。据说,前来比试的高人多了去了,城里多少年没有这么热闹的事儿了,这不,我们大伙宁可少做点买卖,也要去开开眼界。”
  马伯通一听,心里暗道:这英雄擂是怎么回事呢?莫非他口中的袁大人就是袁崇焕?好端端的摆什么擂台呢?想到这儿,马伯通赶紧催着魏宝山快吃,吃完后付了钱,问了问方向后,拉着魏宝山起身赶奔英雄擂。
  时间不长,爷俩就到了城东,再看这里,人山人海,声震遐迩。
  此地刚好是一片开阔地,擂台就坐落在这片空地中间。因为这个擂台搭在斜坡上,所以显得非常高大,擂台的柱子,两个人都抱不过来。上面新刷的红漆,看着和戏台差不了多少。不同的就是比普通戏台子要宽了不少,尤其是脚下踩的板子,都是用一尺见方的方木一根根铺成的,长有五丈,宽有四丈七八。转圈围着一尺半高的小栏杆,上面涂着各种颜色。擂台的左右,挂着一副对联,字迹苍劲有力,上联写:拳打南山山崩地裂;下联配:脚踢北海海倒江翻,横批三个醒目的大字:英雄擂。
  在擂台的前面三丈远处拦着一条黄绳,这是摆台的界线,不准老百姓靠近,以免发生危险。里面有人系着带子,戴着红花,手拎鞭子在维持秩序。
  擂台的左边有一座看台,样式和擂台差不多,只是比擂台稍微大了点,看台的一侧搭有小梯子,可以供人上下出入。看台上摆着一溜桌子,上面铺着白台布,放着茶壶茶碗,现在台上空无一人。看热闹的老百姓来得差不多了,里三层,外三层,都站好了位置。
  过了一会儿,就见东边尘土大起,人喊马叫,来了有十几匹战马。前面的十几个人一个个扬眉吐气,挺胸叠肚,手挥马鞭驱赶堵路的观众,后面紧接着又上来一支马队,马背上男女老少,佩刀的、悬剑的、背鞭的,足有一百多人。眨眼间,就到了看台前。
  落座之后,最引人注目的是正中间端坐之人。高身材,穿着米色长衫儿,挽着白袖头,面似银盆,留着燕尾胡须,目若朗星,鹤立鸡群,那么多人,一眼就看出这人与众不同。
  此人正是二次出山的袁崇焕。此时的袁崇焕已经没有了刚刚复出的那份豪气,上任几个多月了,崇祯帝不止一次问过其复辽计划,袁崇焕也有些沉不住气了。在崇祯帝眼中,小小的奴酋,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有那么难剿吗?自己解决魏忠贤一党,也不过才两个月嘛!怎么这袁大人当面和自己说得天花乱坠,上任之后,什么动静都没有了呢?
  皇帝这一着急,袁崇焕心里更急。十八岁的崇祯帝毕竟年轻,哪里知道奴酋的厉害。如果真是一帮乌合之众,也就不会有今天之势了。如今,这群鞑子们兵力已逾十五万,兵强马壮,装备精良。自己若是据险而守,或有胜算的可能。当时脑袋一热,许下的五年复辽的豪言,现在一看,确实有些孟浪了。思量再三,这才摆下这座英雄擂,一则振奋军心,提升士气;二则也想借机招揽一批高人异士,留为己用,壮大自身力量。
  看台上众人都坐定之后,从看台上站起一人,缓步下了东看台,又登上了擂台。
  他绕着擂台转了两圈,然后冲左右一抱拳,扯着嗓子就喊:“父老乡亲们!凡是打一拳、踢一脚的老师和弟子们!各位朋友!今儿个咱们立下一座擂台,叫英雄擂。为什么要立擂呢?有的人知道内情,也有不知道的,不管怎么说,我还要向诸位交代一下。蒙圣上之恩,袁大人奉旨剿匪,定于五年内收复辽东,杀光鞑子!我们今天在这儿立擂,通过这个擂台选英雄,择良将,天下的老百姓都可以登台献艺,连胜三场,赏银十两,连胜十场,入大人帐下所用!我再声明一点,这座擂台可是官准立案的,经过本地文武衙门的照准。有道是拳脚无眼,您真要是啥也不会,可别贪财上台,万一不留神,伤了个胳膊,断了个腿的,概不负责!”
  这个人嗓门也大,也能白话,说了一通后,下面的老百姓“哗”地一下鼓了一阵掌。有道是看热闹的不怕事儿大,管你是招兵买马还是比武献艺,不花钱有热闹看就挺好。当然,人群中也不乏有些能比划两下子的,一听有银子可拿,一个个拧眉瞪眼,在旁边摩拳擦掌,脖子都梗梗着,瞅那意思,都是奔那十两银子使劲了!
  台上那人清了清嗓子,见下面的热情被调动起来了,也很高兴:“诸位,下面就要开擂比武!无论是谁,都可以登台比武。不过我也得讲清楚,擂台就是战场,万一有个伤着的或死了的,那怨他活该倒霉!如果谁想讹擂台,那咱也不允许!请诸位在上台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别找不痛快。现在就开擂了!有道是头三出没好戏,在下姓刘名龙,我的老师是逍遥剑客万道良,我本人学艺不精,武功平平,蒙江湖上朋友抬爱,也有个小小的绰号,叫‘震西天’。开擂之前我先给垫垫场,望大家多多包涵!”
  说完,刘龙把上身的衣服闪掉,紧带子,蹬靴子,往下一塌腰,就练了一趟三十六路螳螂拳。
  魏宝山武艺稀松平常,但是会看,盯着刘龙的一招一式,心中也暗竖大指:这小子伸手发招、抬腿都有独到之处,确实有些能耐。
  刘龙刚一收招,掌声四起,赞声不绝。他一高兴,冲众人抱拳道:“各位,献丑了!我练得不好,请各位包涵!既然大家如此捧场,我再练趟兵刃!”说着话,伸手操起一杆长枪,平平气,定定神,往下一撤身,口中道喊了声“走”字,就把这杆大枪舞开了。
  一开始,一招一式,看得清清楚楚,到了后来,越练越快。一杆长枪如出水蛟龙,人随枪走,枪随人转,整个台上一片白光,根本分不清哪里是人,哪里是枪,引得台下掌声不绝。
  刘龙把八八六十四路压命枪练完了,把枪往台上一戳,气不长出,面不更色。
  他这边刚练完,就从台底下蹦上去一个老头,老头须发皆白,瞅着一大把年纪了,还没等底下人看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听“啪”的一声,被刘龙一脚给踢了下来。底下人哄堂大笑,心说,这老糟头子,走一步掉一块了,找个没苍蝇的地方呆着得了呗,何苦啊,跑到擂台上拔横儿?这可好,这一脚估计连年都过不去了。
  听着底下如雷的掌声,刘龙这小子也有点飘了,大嘴一撇:“各位,我这两下子说实话不怎么着,不过您上来前也自己衡量衡量,别上来找挨踹来了。台下有没有兄弟有闲着的,上来和我比划比划,宁远城这么大,找个懂武艺的人不难吧?话说回来,就我这点儿能耐,干别的不行,杀鞑子可不含糊,别看那些鞑子人高马大,那是没碰上我,真要是碰上我,我这一枪一个,管杀不管埋!”
  话说到这份上就有点儿鸡粪味了,你说你练就练呗,说这些闲话干什么呢?
  果然,话音未落,一道白影从台下疾射而出,空中一个跟头,刚好蹬在看台的护栏上。脚尖一点护栏,借力腾空而起,空中翻了个跟头,然后稳稳地落在了看台之上。
  台底下的大伙全给惊呆了,乱成一团,都在嚷嚷:“这是谁呀?飞人啊?这人估计有两下子,有热闹看了。”
  再说上台之人,站在擂台中央,气不长出,面不改色。
  震西天刘龙一看,这小伙长得可不错,像个银娃娃似的,水灵灵的,看年纪也就是二十岁出头。点了点头,身子往后撤了一步,用手点指道:“唉,小伙子,你要干什么?”
  来人乐了:“你这个人可真怪,上来还能干什么,当然是打擂了!”
  “哦!既然打擂,报上姓名!”
  “我看不必了,你要是能打得赢我,我报不报名也没必要,你要是打不赢我,知道我名也没啥用!”
  “哟!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子,好好好,那就来吧!”
  这个人刚一登台,可吓坏了魏宝山和马伯通,你道这人是谁?正是夜叉!
  原来夜叉和杜拉尔·果果进入城后,见大街上空无一人,到处又都是巡逻的士兵,他们两人又生眼,不敢停留。后来听说城东要开擂了,估计魏宝山他们也能找到这儿来,就先一步到了擂台前。刚才刘龙这小子一口一个鞑子,骂了半天,可把夜叉给气坏了。年轻人火气壮,也没和杜拉尔·果果商量,腰眼一拔,这就飞身上台了。
  再说台上,刘龙这小子腰眼一拧,身子往前一纵,左手晃了一下夜叉的面门,右手使了一招推窗望月,朝着夜叉的花盖穴就是一掌。
  夜叉闪身让步,伸手就扣刘龙的手腕子。刘龙把手往回一撤,又使了一招凤凰单展翅,奔着夜叉的耳根又是一掌。夜叉一看来势甚猛,不敢怠慢,赶紧使了个缩颈藏头,往下一哈腰,刘龙一掌走空,俩人插招过式就战在了一处。
  别看夜叉年纪轻轻,但是久经沙场,受过高人的指点,马上步下,功夫了得,在大金国,也是数一数二。和刘龙斗了也就是二十个回合,刘龙就有点儿敌不住了,额头鬓角也都见了汗了。
  夜叉看着差不多了,心说:让你臭白话,就你这两下子,还吹什么牛啊!干脆我给你来一下子吧!想到这儿,加紧攻击速度,一掌快似一掌,把刘龙忙活得手忙脚乱,身形滴溜乱转。
  夜叉瞅准机会,抬右脚,对着刘龙的腰眼就踢了下去,就听“啪”的一声,再看刘龙,一脚就被夜叉给蹬下了擂台,仰面朝天地摔倒在了地上。


第十三章 连胜十局夜叉夺魁 将计就计袁府当差
  上回书说到猛夜叉怒打震西天,一脚把刘龙蹬下了摆台。
  其实夜叉本不想登台,怪就怪刘龙这小子口无遮拦,说话实在是难听,这才一怒之下登上了擂台。等到把刘龙一脚蹬下后,夜叉转身刚要下台,突然就听台下一阵大乱,一道黑影从擂台底下一个旱地拔葱就跳上了擂台,伸手拦住了夜叉。
  此人看着也就是三十挂零的年纪,身高九尺开外,宽宽的肩膀,细细的腰梁,光着脑袋,面似镔铁,黑中透亮,好像黑锅底差不多,两道粗眉飞插双鬓,一对大眼黑白分明,稍稍有点连鬓胡子茬儿,一看就是练过硬功夫。
  黑大个先作了个罗圈揖,然后冲着夜叉喊道:“哟!小英雄请留步!在下姓吴,叫吴空达,闲着没事时,我也爱练两下子,蒙江湖上兄弟们的抬爱,赐我一个诨号叫‘混金龙’。今天听说有银子拿,我就是来拿银子的。这样吧,你要是下去就下去,不如先认个输,就算我先胜了一局,我再接着打别人,你看咋样?”
  夜叉眼眉一立,虽说自己不想惹事,不过这黑大个说话实在不中听,小伙子也是年青气胜,心想:怎么着?别看你块头大,我还真怕了你不成?凭什么我没打就先认输了?冲着黑大个冷笑了一声:“吴师傅,本来我还有点儿事要去忙活,不过,我刚才一看时间,应该还有点儿工夫。这样吧,咱俩赶紧伸手,我把你打趴下了,再走也不迟!”
  吴空达一听,当时就火了,怒目圆睁道:“好小子,甭说别的了,看掌吧!”说罢,抡起大巴掌奔着夜叉就是一下子。
  两人插招换势,一伸上手,工夫不大,大伙儿就都看明白了。 别看吴空达身高力大,但是显然不如夜叉灵巧,抡胳膊打了半天,连人家衣角都没沾上边儿。俩人在台上斗了十几个回合,夜叉使了一个白云献日,下边抬腿就蹬吴空达的胸口。吴空达一看情况不好,赶紧吐气吸胸,屁股往后一撅,勉勉强强地躲过了夜叉这一脚。
  夜叉往前一跟步,另一条腿奔着吴空达的裆内踢去。吴空达见此脚来势甚猛,急忙把双腿一并,身子一拧,夜叉这一脚虽说没踢到裆上,可也踢到了他的大腿根儿上。吴空达双腿站立不稳,一个跟头就从台上栽了下去,“啪”的一声,摔在地上直哼哼,好悬没摔死。
  底下的老百姓一阵大乱,随即“哗”地一声,使劲儿地鼓掌。看热闹嘛,也不管事大,看得就是这个劲儿。夜叉连胜两场,再想下台,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边吴空达刚被踢下台,就从台底下又蹿上来一个。
  书说简短,夜叉三下五除二,又把这人给打趴下了。台底下一个接一个地往上蹦,夜叉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干净利索地连胜了九常这时候,台底下的老百姓可看高兴了,兴奋地跟着大喊了起来,冲着台上的夜叉直挑大拇指。
  台底下也没有人再敢往上蹦了,眼见夜叉举手投足间就放倒了九个,谁也不傻,这节骨眼往上冲,纯粹是找打去了。就在这时,从东看台上射出一道人影,空中连续几个翻身,踩着台下老百姓的肩膀就径直飞上了擂台。
  有道是: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夜叉一见来人的身法,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此人就凭这身法,明显就与先前那些人不是一个档次的,看来这个人绝非等闲之辈,不能大意。
  来人飞到台上后,单腿着地,另一条腿一盘,拉了个架势,这叫“金鸡独立”,纹丝不动,脚登台板,声息皆无。就这一下,满嘲“哗”的一阵掌声,震耳欲聋。
  来人是个老头,红扑扑一张脸,粗眉大眼,看着倒挺慈祥,冲着夜叉笑了笑:“不愧是英雄出少年,小伙子,你连胜九场,果然功夫了得,老夫就陪你走几趟吧。”
  夜叉此时也知道,现在想退场已经不可能了。既来之,则安之。说别的也没用了,那就打吧!
  两个人插招换势,斗在了一起。
  夜叉一伸手,就知道老头的功夫只在自己之上,不在自己之下,更是丝毫不敢大意,差不多把压箱底的本事都施展出来了,这才勉勉强强打了个平手。三十几个照面后,老头往前一纵,“啪”的一掌,拍向夜叉的面门。夜叉赶紧闪身上步往旁边一闪,同时伸出右手,反抄老者的手腕。老者抽右掌现左掌,使了个海底藏花,奔着夜叉的裆部打来。夜叉赶紧来了个张飞骗马,“啪”的一个跟头,闪了过去。老头一掌掏空,紧跟着往前一跟步,这一招儿叫鸡登步,“啪”,一掌直奔夜叉的后心。夜叉头也没回,脚尖登台板往空中一纵,拔起了有一丈多高,又躲了过去。
  老头暗挑大拇指,心说:罢了,真是后生可畏,我可要多加谨慎埃因此,老者使足了精力,对付夜叉,不敢有半点大意。老头这一认真,夜叉可就有点招架不住了,被老头逼得只能上下跳跃躲闪,毫无还手之力。一边打着,老头心里一边琢磨:这小伙子真是好本事,真不好对付。要不是先前打过九阵了,体力有些跟不上了,恐怕自己还真就不太容易打赢。也打了半天了,看来,我用点绝招吧!想罢,老头顺势向空中一纵,蹦起一丈七八尺高,身子往下一落,头下脚上,双掌一挥,登时两只巴掌大了一圈,一看就是练过铁砂掌一类的掌上功夫,双掌一前一后,奔着夜叉就拍了下来。
  夜叉叫了一声“不好”,赶紧往前一抢,躲过了前掌,但是后背可就露了出来。再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只好双眼一闭,全身一绷,心说:不好,看来,我这条命要够戗了!
  老头也没有下杀手,手上用了四成力,一巴掌就拍向了夜叉的后背。
  就听到“啪”的一声,老头的巴掌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夜叉的后背上。老头心想:我这可是铁砂掌,打石头都能打开了,打树都能打折了,这一下估计准能把这小伙子给揍趴下!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所有人都以为,夜叉非得吃亏不可,可是老头这一掌下去,没见夜叉怎么样,就先听老头大吼了一声,一只胳膊竟然垂了下来,胳膊竟然折了。
  台底下的群众“哗”的一声又嚷开了。
  “怎么回事?怎么打人的胳膊还打折了?”
  “谁知道呢?不会是铁布衫、金钟罩吧?”
  台底下说什么的都有。
  夜叉就感觉后背一阵发热,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点儿事没有,而那个老头的胳膊竟然折了。
  老头强忍着疼痛,冲着夜叉点了点头:“不错!英雄出少年,老夫佩服!改日有机会再来讨教!”说罢,飞身跳下擂台医治去了。
  夜叉连胜十场,技压群雄,成为了今天的擂主。
  袁崇焕一直在看台上看着,不住地点头。
  书中代言,刚才登台的这老头可不是别人,正是袁崇焕手下的四大铁卫之一——铁爪神鹰于化飞。
  袁崇焕身边有四个贴身护卫,个个本领高强,号称四大铁卫。分别是:奇剑飞仙安渡元、飞天蜈蚣李洞林、铁爪神鹰于化飞、疯僧伍德。这四人本是出身于绿林,在江湖上也颇有威名,算得上是侠客一级的。都是仰慕袁崇焕的威名,这才纷纷投奔而来,跟着袁崇焕东打西杀,都好几年了。
  书接前文,夜叉连胜十场后,从东看台上又过来一人,来到擂台上后冲着台下众人一抱拳:“台下父老乡亲们,今天的英雄擂宣告结束,明天继续开擂,谢谢众位捧场!今天到此为止,大家先散了吧!”台下一阵喧哗,慢慢地散去了。
  下来这人斜眼看了看夜叉,抱拳道:“小英雄,大人有请!”
  夜叉扭头朝着东看台看了一眼,有些犹豫,不过眼下形势所迫,也不得不去。倘若自己不去,反倒更惹人怀疑,莫不如就趁此机会先会一会这个袁崇焕。想到这儿,夜叉点了点头,大踏步奔着东看台走了过去。
  台下的人走得差不多了,魏宝山和马伯通也不敢在台下傻站着了,随着人群缓缓移动,眼睛盯着夜叉,心里都为夜叉捏了一把汗。袁崇焕目光如炬,可不是一般人,万一要是认出夜叉的身份来,夜叉恐怕性命就难保了。
  说是英雄擂,万一是陷阱怎么办?
  再说夜叉来到看台上,见正中的袁崇焕平顶身高约有六尺左右,面似银盆,两道八字利剑眉,掩口的胡须齐着门面。威风凛凛,相貌堂堂,果真一副大将的气度。走到近前,行了个揖礼。
  袁崇焕笑了笑:“小英雄不知如何称呼啊?”
  夜叉想了想,答道:“回大人话,小人姓金,名夜叉。”
  “哦!金夜叉,多大了?家里有什么人啊?做什么营生?”
  “二十岁,自小离家,居无定所,四海为家。”
  “哦,这样,我有意请你到我府中做事,不知小英雄意下如何?”
  “呃……”夜叉略一沉吟,脑中快速转了转,一想此次前来便是为了袁崇焕而来,既然能进入他的府中,或许对此行之事有所帮助,大不了,我再一走了之。想到这儿,赶紧伏身行礼谢恩。
  夜叉跟着袁崇焕一行人回府暂且不表,单说台下的魏宝山,眼见夜叉跟着袁崇焕走了,不免有些担心,毕竟那是在人家的眼皮底下,一个不留神,脑袋就不保了,心里不由得着急起来。
  马伯通眼珠转了转,拉着魏宝山到了僻静处,让魏宝山不用着急,这事儿是件好事儿。起码有内应了,咱们行起事来,也就方便多了。 别看夜叉孤身一人,但是那小伙子心思缜密,武功又好,不会有什么事的,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是被识破了,也足以保自己周全。
  两个人正说着话,杜拉尔·果果突然从后面走了过来。魏宝山见杜拉尔·果果面色潮红,额头上汗珠细密,似乎像是生病了,赶紧迎上几步,“呃,杜什么果果,你没事吧?是不是生病了?”
  杜拉尔·果果皱了皱眉:“我的名字就那么难记吗?我叫杜拉尔·果果,记不住的话,就叫我果果好了。”
  魏宝山涨红了脸,搓着手,有些尴尬。
  马伯通在旁边转了转眼珠:“我说杜姑娘,刚才我见夜叉已经落败了,竟然败中取胜,那老头胳膊折得离奇,莫非是……”
  杜拉尔·果果点了点头:“没错,刚才是我暗中帮忙,这才扭转战局。因为距离太远,施术后有些疲 惫,歇一会儿就好了。”
  魏宝山看了看杜拉尔·果果,又往擂台方向看了看,实在想不出来,隔了这么远,杜拉尔·果果会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助夜叉反败为胜。
  三个人就近找了处饭馆。刚刚散了场,饭馆门刚打开就有客人来,伙计很热情,像敬大神似的给他们找了一个独桌。马伯通把临街的窗户推开,说:“伙计,给我们随便配几个菜,酒不要多,一斤就行,吃完我们还有事呢。”点完了饭菜,没多久就给端上来了,众人一边吃着一边聊着。
  原计划被这一突发变数打乱了,眼下只能等夜叉的消息后再重新商议了。
  几人在督师府对面不远处的客栈要了两间房,推开窗户,就可以看到督师府的大门,每天除了睡觉以外,轮流在屋里蹲守,盯着府里出入之人。
  半个月后,夜叉终于出了大门。
  马伯通小心地把夜叉引回客栈后,大家围坐在一起,赶紧询问夜叉这几天的情况。
  原来,十五天的英雄擂,凡是和夜叉一样,连胜十场的人都被袁崇焕招至麾下,编成铁衣卫,一共有十二人,相当于袁崇焕的贴身卫队,直接受袁崇焕本人的调遣。平时倒也没有什么事,也没有接受什么任务,但是从袁崇焕的话里可以听出来,这支铁衣卫似乎另有重用,至于最后究竟要做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这几天,夜叉也把袁府的地形记得七七八八,除了一些高度保密的场所进不去以外,别的地方几乎走了个遍。取出纸来,提笔在手,夜叉很快就绘出一张督师府的平面草图,一边指着地图,一边给众人讲解。
  魏宝山盯着这张草图看了看,越看越入神,看了好半天后,禁不住地点了点头。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袁崇焕的督师府,前低后高,东下西上,前有风水树,后有风水池,一看就是经过高人的指点。共有大小院落二十四间,而袁崇焕的居所就位在西北角乾位处。院中的古树、水井和水塘从方位到形式都颇有讲究,暗合易理,四周院墙前阔后收,生气回旋入堂,正是风水中“万气朝宗”之局。
  夜叉又告诉众人,府中护卫巡逻很严,要进入到袁崇焕住处,只有一条路。而这条路需要经过八所院落,每所院落都有护卫十几人。想要在这些人眼皮底下混进去,除非他们全变成瞎子了,要不然,根本就混不进去。说完,夜叉用笔在纸上画了一条路线,那是从大门口到袁崇焕的住处的路线。
  大家看着曲曲折折的道路都不吭声了。早就听说过袁崇焕这个人善于布防,没想到不仅守城如此,就连自己的督师府都弄得如此复杂。马伯通盯着图纸看了半天,最后抬头道:“要我看,想要偷偷摸摸地混进去,实在是太困难了。我们几个除了夜叉以外,都没什么武功,那么高的院墙想要爬上去都费劲。不如来个浑水摸鱼,咱们晚上偷偷放上一把火,趁乱摸进去。”
  这个想法刚说出来,夜叉就晃了晃脑袋,告诉马伯通,这些院落每个院落里都有储水的铁缸,院子里都有水井,一旦起火,火势很快就会被控制祝不仅不能奏效,反而会打草惊蛇。袁崇焕旁边的院子就是他手下的那四个铁卫的住处,那四个人可不好惹,随便拎出一个,自己恐怕都不是对手。
  大伙这次前来,本来以为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但是到了现在才知道,自己这方的情报实在是太少了。要不是夜叉无意间混进府内,自己这伙人胡打乱撞,估计没等找到地方,就得让人家抓住给点了天灯。
  杜拉尔·果果一直没有吭声,见大伙都垂头丧气不言语了,突然开口道:“我倒是想到一个办法,可以让府中乱作一团,只是能坚持多长时间我也不好说。怕就怕,一旦时间不够用,反而会害了大家。”
  马伯通摆了摆手:“姑娘,都到这时候了,也别藏着掖着的了,有枣没枣打一竿子,你说说吧,到底有啥招?”
  杜拉尔·果果点了点头,这才把自己的办法和盘托出,等她说完之后,在场之人无不惊愣。


第十四章 萨满术千鼠过巷 风水术逆转阴阳
  当夜,月黑风高,万籁俱寂。隐约几声狼叫,几多鬼哭。在督师府西北方的一片小树林里,杜拉尔·果果换下了便装,穿上了萨满神衣。有道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杜拉尔·果果换上这身行头,气质从里到外,俨然变了个人一样,举手投足,不怒自威,周身上下透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寒意。
  头上戴着一顶半圆型的鹿皮帽,帽顶缝有一对鹿角的装饰,各分四杈。在双角之间,是一只铜制的苍鹰,鹰脖子上挂着一个小铃铛。帽子下沿垂着十二串齐眉珠链,帽围是由十二个箭头组成的绣花装饰,正中间的箭头上镶嵌有一块圆镜子。
  身上穿着一件圆形凹领的对襟窄袖长袍,猩红色粗布面,前胸及后背是两块儿结实柔软的狍皮,前胸挂着十六面护胸铜镜,身上缀满了十字拼贴的贝壳,两袖镶贴一条白底绣花黑边的袖箍。长长的神裙罩住了曼妙的身姿,直垂脚面。通体由黑白红三色拼缀而成,肃穆庄严,这一套法衣穿在杜拉尔·果果身上,丝毫不感到妖异,而是透着一股冷艳的妩媚。
  书中代言,在萨满中,神帽上鹿角的分杈代表着萨满法力的高低。最开始时都是两杈,然后是三杈,随着萨满法术增强,角杈可以增加到四杈或是五杈。三叉的萨满就很少见了,足有上天循地、移山填海之能。而继承了尼桑萨满全部舍文的杜拉尔·果果,虽然对于萨满神力的应用尚不熟练,但是仍然分有四个角杈。说起当年的尼桑萨满,角杈足有六杈,也是几百年来唯一有资格佩戴六杈神帽的大萨满,足见其法力超群。
  十二个箭头围成的帽围在鄂温克语中也叫“德勒波黑也”。正中箭头上的那面小圆镜,意为照妖镜。据说,萨满施法时,舍文便可以通过这面镜子看透任何妖魔。而德勒波黑也并不是所有的萨满都会佩戴,初当萨满或是经验不多的萨满也只是用块红布缠在帽下,只有成熟的萨满才会戴这种正式的萨满神帽。
  在魏宝山和马伯通的注视中,杜拉尔·果果抽出一把刻有神秘图腾的牛角状匕首,找了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削平向阳面一尺多长的树皮后,用匕首快速地雕刻出一个有眼、眉、鼻子、胡子的老人头像。然后掏出块干香松点燃了,放在了头像下的树根上,打开随身带来的酒壶,用手指蘸了蘸,向头像弹了三下。
  看着杜拉尔·果果一阵忙活,爷俩大气也不敢出,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萨满施法,总感觉气氛有些诡异。爷俩都瞪着眼珠子死死地盯着杜拉尔·果果。
  书中代言,大树上刻下的那个老人头像,其实这是山神白纳查的神位。萨满认为,方圆几百里或是几千里的地方,都有一个掌管一方水土的山神,管辖范围内的山、水、草、木及各种飞禽走兽。山神,只有山里才会有他的位置,所以家里都不设山神牌位,平日不供山神。法力高强的萨满只要处于田野山林之中,就可以随时刻下山神白纳查的神位,借山神大地之力,调动山里的一切力量,化为己有,这种巫术在萨满中被称为“地灵之力”,是一种中级的巫术。
  杜拉尔·果果做完这些后,迎风而立,面向督师府,高高扬起手中的鼓槌,然后对着萨满鼓用力地敲了一下。
  “咚……”
  鼓声如雷,响彻云霄。
  萨满鼓是萨满最重要的法器,必须用阴历五月的桦木或是樟子松作为材料。过了五月,什么树都不能圆成圆圈了,极易断裂。而皮子只能用生狍子皮、生羊皮或是生小鹿皮,也用不着怎么加工,只要捂上两天,让它自然脱皮就行了,趁湿剪片,制成鼓皮。做鼓也是一门手艺,皮包得太松了不行,太松了不响;太紧了也不行,紧了,皮子干燥时容易开裂。有道是:看花容易绣花难。外行人看着容易,做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萨满鼓对于萨满来说是一件不可缺少的法器,无论是招神还是驱鬼,都要用鼓声做引。招神的鼓声洪亮清澈;驱鬼的鼓声则猛烈急促。
  杜拉尔·果果敲起这面萨满鼓,时急时缓,随着鼓声,整个人也如风中落叶般快速旋转起来。缠在腰上的铜铃随之摇摆,喇喇作声,与鼓声相应。刚开始,一举手,一投足都还能看清楚,渐渐地,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就像一只陀螺差不多,风声阵阵,铃声叮当,根本看不清人在哪里了。就这样,足足转了有多半个时辰,突然一声重鼓后,杜拉尔·果果终于停了下来。双手拢在胸前,跪在山神像前,嘴唇翕动,口中念着:“德日得勒,德波尼勒,德库日,呼日顿波衣顿,乌阿吉吐德库日……”
  随着这句古里古怪的咒语,平地里突然起了一股旋风,把树叶枯草卷入空中足有三丈多高,这股旋风围着大树转了几圈后,又凭空化成数十股小旋风,朝着四面八方刮了过去。 本来很晴朗的夜空,突然间变得阴沉起来。头顶上乌云滚滚,山谷里狂风阵阵,碗口粗细的大树都开始摇晃了起来,树枝哗啦啦作响,像是要下雨了。
  从四周同时传来一连串窸窸窣窣的声音,起初时还不太不明显,不过很快,声音由远及近,动静也越来越大了,犹如万马奔腾一般,就连脚下的地面仿佛都跟着颤抖起来。
  魏宝山突然张着大嘴,拉了拉马伯通的衣襟,用手指着山顶的方向,彻底地呆住了。
  从山上像是涌过来一股黑色的潮水,铺天盖地,所过之处,像是被墨汁浇过一样,立时变得漆黑一片。万头攒动,吱吱啾啾的叫声不绝于耳,竟然是成千上万只老鼠。也不知道这些老鼠发了什么疯,竟然倾巢出动,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地聚集而来,都奔着督师府围了过去。
  果果并没有惊讶,看着眼前的铺天盖地的老鼠,抬起右手,指着督师府的方向,嘴里大声呼喝道:“哈日也乌得尼,哈勒达吉伊日德库烟,其可日伊都尼,德库烟!”
  那些老鼠似乎能听懂话一样,稍一停顿后马上四散分开,不消片刻,就里三层、外三层地团团围住了督师府,场面极其诡异。
  魏宝山吓得冒出一身冷汗,头皮都发麻。早先听人说起先汗努尔哈赤东征西伐之时,行地七公以一挡百的故事,但是那些故事听起来,总有些让人不敢相信。一直也想不明白,以一个人的力量如何能挡住千百大军的疯狂冲击,今天看到杜拉尔·果果施展萨满术,役使千鼠下山,这才知道,萨满的力量有多么可怕。
  杜拉尔·果果转回头冲魏宝山和马伯通点了点头,告诉他们赶紧下山,准备一会儿趁乱混入大师府。
  魏宝山和马伯通这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赶紧一溜小跑下了山。
  一刻钟后,督师府内,到处都是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成千上万只老鼠几乎塞满了督师府里的每一个院落。深更半夜的,本来寂若死灰的府院内突然间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到处都是惊呼声、尖叫声。很多人从睡梦中惊醒,看着地上、床上、窗台上到处都是的老鼠,吓得哭爹喊娘,大呼小叫,连衣服都顾不上穿,什么模样的都有,纷纷夺门而出,冲到了院子里。
  魏宝山和马伯通趁着人喊马嘶的混乱之机,轻松翻墙混进了督师府,凭着记忆,奔着袁崇焕的住处摸了过去。
  府内惊叫连连,鬼哭狼嚎,女人的尖叫声,小孩儿的哭闹声,男人的呵斥声,交织混杂在一起,乱成了一锅粥。魏宝山和马伯通故意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混在人群中,随着人群奔跑,几个转折后,终于混进了袁崇焕所在的院落。
  魏宝山刚要迈步进院,马伯通一把就把他给拉住了。几乎就在同时,屋门突然被推开了,出来一人,略一迟疑后,赶紧大喊卫士,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后,又匆忙奔着钟楼的方向走了过去。趁着这工夫,魏宝山赶紧摸进院里。伸手从背后把那把一直背着的把大黑伞取了下来,撑开后,高举过头,借着院内的灯光看了看。
  马伯通盯着这把大黑伞当时就愣住了,半晌后突然瞪大了眼睛,指着这把伞小声问道:“宝山,这是八卦金刚伞?”
  魏宝山点了点头。
  这把大黑伞可不是普通的雨伞,整体骨架均为精钢打造,重达十八斤。撑开后,直径三尺三,骨架支条刚好为十二根,把伞等分二十四份,伞面内一圈圈的都是字,写得密密麻麻的,与罗盘上的文字一样,伞头内镶有指南针,俨然,这把大黑伞撑开后便是一只特大号的罗盘。
  这把伞名为“八卦金刚杀”,算得上是双龙观的镇观之宝。据说是在两百多年前老观主“天机先生”生前所用,后来传给其徒弟,作为观主的信物,一代代传了下来的。这把伞不仅仅可以替代罗盘勘验吉凶,用于奇门遁甲的局式推演,而且关键时刻,也可以作为防身的武器,看着不起眼,实则大有玄机。老道吴伯远临终之际,这才把这八卦金刚伞交给了魏宝山。
  马伯通盯着这把金刚伞不停地吧嗒嘴。想当年,他和师兄吴伯远一同学艺时,就听师傅说起过这件东西,一直就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子,可是直到自己被撵下山,也没机会见识。现在这把伞既然到了魏宝山手上,看来,师兄临死前肯定是把双龙观一同交给了魏宝山。
  魏宝山看好方位后,直奔正西的那两棵古树而去。这两棵古树居院子西南申位,正是袁崇焕的出生星之位,也是此院的风水树。两棵大树足有三十丈高,枝繁叶藏,长得郁郁葱葱。魏宝山看了一眼,伸手从包里取出一把钢铲,在树下挖起坑来。
  几铲子下去,挖了大约能有一尺多深,魏宝山这才停住手,冲着马伯通点了点头。
  马伯通赶紧把早就准备好的东西一股脑地倒进了坑里,然后小心地用土把坑重新填平,踩实后,上面又撒些浮土,枯叶,伪装好后,二人绕过大树,又直奔宅后。
  书中暗表,倒进去的东西全都是朱砂和水银,这两样东西,一个五行属火,一个五行属金,同时倒入树下,金火相克,戾力顺树脉而上,不出一周,树木便会开始枯黄,生气皆无。此树作为本院的风水眼,本是宅中换气之眼,阴阳二气在此吸入吐出,就像人的鼻子一样。如今把鼻子堵上了,呼不出浊气,吸不进生气,等到体内生气耗尽,人也就玩完了。只不过风水眼与鼻子还有些不同,不会致命,只是会使宅运衰退,居住之人生气全无,脾气秉性会发生变化,判断力低下,容易暴躁,易冲动,对人的影响极大。
  再说魏宝山和马伯通这爷俩,二人绕到宅后,果然看见一方池塘,塘形四方,水面清澈,一群红鲤在水中受到惊吓,游来游去。
  魏宝山围着池塘走了一圈,频频点头,罢了,看来,布局此宅之人的确是位高人。水塘四方,主兴旺祯祥。池塘四周,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处又各有一铜铸青蛙,蛙头吐水,直注塘内,息息循环,生气不断。在池塘正中建有一处高台,栽着一棵古树,树冠如伞,盖住了大半个池塘,便是此塘的风水树,与宅前的那两棵古树遥相呼应,果然不简单。
  眼见时间不多了,魏宝山从怀里赶紧掏出四块红布,把红布揉成团后小心地塞进了铜蛙的口内,直到从外面看不出任何破绽后,马伯通这才悄悄地离开了这里。
  两个人刚出了院门,突然听到一阵铿锵有力的钟鸣之声。
  “铛……铛……铛……”钟声清脆洪亮,传出多远。
  钟声铿锵有力,金属之音嗡鸣,整座宅院都立时静了下来。院子里本来骚乱的那些老鼠听到钟声后,一个个鼓着腮帮子,瞪着小圆眼睛,直愣愣地伸着脖子。
  马伯通暗叫一声不好,赶紧拉着魏宝山玩了命似的奔院墙跑去。二人手刨脚蹬刚刚翻过墙头,宅院内的那些老鼠就如潮水般地退了下去,不到一刻钟,刚才还喧嚣吵闹的督师府瞬时安静了下来。


第十五章 皇太极巧施连环计 袁崇焕怒生杀人心
  魏宝山和马伯通从府里跑出来后,赶紧叫上杜拉尔·果果,三个人一溜小跑便回到了客栈。
  回到屋后,三个人面对着面直喘粗气,歇了好一阵,总算是好多了。
  杜拉尔·果果用手拂着胸口,赶紧问魏宝山,有没有得手。
  魏宝山点了点头,告诉她,因为时间有限,他只是破了袁崇焕住处的风水眼和聚气池,不出意外,一个月左右,宅内气场就会由强转弱,由阳转阴,吉气渐渐消散,戾气越来越重。袁崇焕必受风水气场影响,脾气秉性会发生变化,脾气暴躁,冲动嗜杀,虽说不能致命,但是对大金来说,也是个绝佳的机会。
  马伯通喝了口水,瞅了瞅杜拉尔·果果:“姑娘,以前我们还真是孤陋寡闻,对萨满术不怎么了解,今日一见,的确可大开眼界了!你要是有这能耐,都用不着我们爷俩了,你能驱使耗子,就能驱使虎豹豺狼,弄个千八百只畜生冲进督师府,不就完事了吗?用得着费这么大劲吗?”
  杜拉尔·果果笑了笑:“老爷子,你有所不知。萨满术之神通,主要是用于庇佑族人的,不是用于征战沙场的,这也是我的父亲一生不参战事的主要原因。发动舍文的力量,事后要以生畜活祭,安慰舍文。一旦杀生,横尸遍野,你让我到哪里去找那么多生畜再给舍文献祭?而且,舍文修成神灵实属不易,残害生灵本身就是萨满的大忌,不仅舍文的功德受损,就算是我,最终也难逃一死。这就和你们所说的天谴差不多一样。而且,汗王也明确告诉我们了,不能杀了袁崇焕。”
  马伯通点了点头,吧嗒了一下嘴:“唉,看来,都一样。这损阴德的事儿,都不能轻易为之。不过也好,你虽然不能杀生,但这阵势也足够吓人的,估计现在大院里还人心惶惶呢!也不知道汗王怎么想的,为啥还不让我们直接杀了袁崇焕呢?要不然,让夜叉找个机会,咔嚓一刀不就完了吗,费这个牛劲!”
  杜拉尔·果果摇了摇头:“这谁知道呢,也许,汗王想亲自手刃敌人,给先汗报仇吧!”
  魏宝山突然皱了皱眉,摆了摆手,说:“听我说一句,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刚才好端端的突然有人敲钟,然后那些耗子就闪了,那些耗子怎么还怕敲钟啊?”
  杜拉尔·果果摇了摇头:“我也正要说这件事,我也想不透,为什么明明还能支撑一刻钟,怎么突然神力提前就消失了。虽说钟声至阳至刚,可是按理说,也不会这么容易就破了舍文的神力,一定是舍文感觉到了危险,这才会退了出来。”
  马伯通挑了挑眉梢,看了看魏宝山和杜拉尔果果:“会不会是袁崇焕手底下有高人呢?难不成识破了我们的计划?”
  魏宝山摇了摇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按下这三人在此讨论暂且不表,单说督师府。
  深更半夜的,突然闯进来成千上万只老鼠,这种怪事弄得人心惶惶。虽说老鼠退去了,可是背地里,难免有人议论。都说这不是什么好预兆,恐怕宁远城要有什么灾祸了。
  大厅之内,袁崇焕危襟正坐,两侧站着数位主副偏将,每个人都是神情庄重,一脸严肃。
  袁崇焕当即下令各部,以后夜间要加强巡防,府内彻夜明灯。发现形迹可疑者,一律逮捕,如有反抗,格杀勿论。今夜之事明日谁也不许再提,违者,军法处置。
  眨眼间过去了一个月,皇太极派来的和谈使者这一天到了宁远城,并送来了皇太极的一封亲笔书信。
  袁崇焕召见了使都,接过书信后看了看,气得“啪”的一声,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吓得手下一干人等噤若寒蝉,一声不敢吭。谁也不知道,平时温文尔雅的袁都堂最近火气怎么这么大,说翻脸就翻脸,估计是被皇帝给逼的,下面这些人谁也不想顶烟上,自讨没趣,脑袋一耷拉,谁也不吱声。
  袁崇焕破口大骂:“奴酋!不斩尔头,难消我心头之恨!分明是尔等犯上作乱,却要把自己说成一副顺天应时的模样,实在是贻笑大方!”扫了一眼站在下方的使者,见其一个个得意洋洋的模样,不由得心头火起,冲着下面厉声喝道:“来人哪!给我拖出去,斩了!”
  底下众官一听,这个使不得,有人赶紧跪倒:“大人!且慢!自古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请大由三思!”
  “请大人三思!”底下众官齐声奏请。
  袁崇焕晃了晃头,感觉清醒了许多,自己也有些纳闷,怎么最近自己如此冲动,而且杀念渐深,难道说我真的怕了鞑子了?不可能!绝不可能!
  袁崇焕深吸了一口气,紧接着说道:“早就听闻旗人勇猛,视死如归,今日一见,果不虚传。二位将军一路辛苦,请先到驿站休息,晚上本帅要为二位接风,一切事情明天再议!”
  书中暗表,这封信是范文程以皇太极的名义写给袁崇焕的,信中写道:欣闻将军荣升兵部尚书,右都御使,本王特表祝贺。将军神威圣武,威镇宁远,称得上是天朝之栋梁。自我大金起兵至今,从未遇到过正面可以匹敌者,唯独将军横刀立马,令我八旗大军无可奈何。大金将士对将军无不钦佩,把将军比作诸葛孔明也。不过,将军所说五年复辽之言,本王却不敢苟同。试问将军,第一年,将军准备收复何地?第二年又能收复哪里?辽阳?沈阳?五年之说,乃孟浪之言。昔日诸葛孔明以光复汉室为己任,六出祁山,却出师未捷身先死,天下归了曹魏。诸葛孔明之才千古一人,却不能扭转时局,为何?时与势使之,纵使将军之才,可比孔明,又奈我何?
  与天朝结兵,实为迫不得已,如果天朝当初待建州以公,定不会有今日生灵之涂炭。立国当以爱民为本,若双方能休干戈,息边锋,划大凌河为界,彼此相安,辽东民众世世代代感谢将军之恩德!
  ……
  看过此信,袁崇焕各种滋味涌上心头,回到住处,便陷入了深思。奴酋的意思很明显,是要和我和谈,可是,皇上能答应吗?这次重新挂帅,圣上对自己可不薄啊,可以说权倾朝野。自己当时也是一时冲动,才许下五年复辽之言,话出了口,自己也后悔了,本来想多提一些圣上不可能答应的条件,把时间往后缓缓,不成想,皇上倒是慷慨,所有条件全部应允,自己现在真是骑虎难下了。
  如今的奴酋可不是几年前了,兵强马壮,要钱有钱,要粮有粮,现在硬打,胜算渺茫。既然圣上许我可以便宜行事,我不防假意先和那些奴酋和谈,尽量拖拖时间,用和谈先麻痹对方,从而寻机破敌。只是,自己这么做,可实在是招险棋,怕就怕京城有人说三道四,到头来,火烧自身啊!想到这儿,袁崇焕用力把手中的茶碗摔在了地上,一下子摔得粉碎。
  看着地上粉碎的茶碗,袁崇焕看了看自己的手,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这茶碗是自己摔出去的。
  这一晚上,袁崇焕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些事情。好不容易挨到天亮,洗漱后,吃了点儿东西,就把使者召了进来,例行寒暄过后,袁崇焕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告诉使者,回去后告诉皇太极,知道他有爱民之心,本帅很高兴,但愿这也是他的心里话。女真各部一直以来都是大明的守边之臣,双方当初只是因为觉昌安、塔克世被误杀才产生了矛盾,一争就是十多年。如今,化干戈为玉帛,本帅自然很高兴,要是必须要答应三个条件,否则免谈。
  其一,皇太极必须去掉大金国号,去掉天聪名号,以臣子之礼事我天朝;
  其二,辽阳与沈阳为我辽东重镇,无故被侵占,必须无条件交还两城;
  其三,划分疆界之事,还需详细商议。
  使者记清后,中午饱饱地吃了一顿,快马离开了宁远,返回了沈阳城。
  这些事情早在皇太极的意料之中,听完使者的回复后,笑了笑,什么也没说,让使者回去好好歇息,另给了些赏赐,又把范文程叫了过来,两个人把门一关,又开始合计上了。
  又是多半个月过去了,袁崇焕的性情变得越发急燥起来,动不动就发脾气,弄得全军上下,人人栗栗危惧,都不敢轻易说话。
  这一日,袁崇焕起来后,走到天井院中,突然发现一地的落叶。抬头看了看,这才发现院子里的那几棵大树,竟然树叶都变黄了。眼下正是八月,本应是枝繁叶茂的季节,竟然遍地枯叶,实在有些蹊跷。仔细再一打量,这才发现,不仅是大树叶黄,就连墙头的小草,地面上的野花竟然都已经枯败了,一副萧索凄凉的气氛,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书中代言,其实这是魏宝山改动风水出现的异常 变化,但是袁崇焕做梦也想不到会是这个原因。他一边踱着步,一边心里寻思着,难不成是老天爷给我的警示?大明江山气数真的要尽了?要不然,为什么好好的,草枯叶黄了呢?
  正想着事,有人报告,皇太极再次派来使者,捎来书信,使者正在候着。
  说起来,这段时间,双方虚虚实实的和谈已经好几轮了,不过,一点儿实质性的进展也没有。这事也不用奇怪,和谈的双方都是各怀鬼胎,谁也没拿出半点儿诚意来,能谈出个结果才怪。
  等到袁崇焕到了大殿,大金的使者已经坐了一阵了。见袁崇焕来了,赶紧起身把书信呈了上去。
  这些往来的书信均是出自范文程等一众谋士之手,措词遣句,可谓是字字斟酌。袁崇焕也不指望信里能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不过等他看完这封信后,难得地点了点头。
  信中写道:本王何尝不想为天朝守边?但天朝边将动辄生乱,杀我子民。佟养正,是我建州第一恩人,竟然为毛文龙所杀,建州上下,无不对毛文龙恨之入骨。我女真以狩猎为主,然辽沈一带多为平原,水土不服,且射猎之勇日渐衰退。 本王有心让出辽沈之地,但毛文龙在,本王不敢轻易退还,也无法向族人交代。如将军诛杀毛文龙,本王去掉大金年号,重归天朝之下,让出辽沈之地,一切皆可和谈。 本王也愿接受将军所提之条件。
  袁崇焕把信看了好几遍,心里明白,皇太极这是在借刀杀人。如果我杀了毛文龙,他们就能还我辽阳和沈阳吗?虽说此事不好说,但是毛文龙这个人早就应该除掉他,倒还不如趁这个机会把他宰了,送皇太极一个空头人情,看他还怎么说?若是他真能信守诺言,还我辽沈之地,也算对圣上有个交代。
  毛文龙是谁呢?书中代言,毛文龙字镇南,浙江仁和人。年轻时穷困潦倒,学麻衣相术,替人测字看相谋生,后浪迹江湖,来到山海关外边塞,度过二十多年行伍生涯。后来武科及第,靠军功升至都司一职。辽东失守后,毛文龙便流亡到镇江,对大金频频发动偷袭,典型的游击策略,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弄得大金疲 惫不堪。
  毛文龙是明朝任命的东江总兵,天启三年加封左都督,赐尚方宝剑。作为封疆大吏,手握重兵又孤悬海外,所以毛文龙肆无忌惮,飞扬跋扈,索要军饷以百万计,如果得不到满足则动辄威胁朝廷,甚至公开向朝廷叫嚣“牧马登州取南京如反掌”。熹宗、思宗两朝都对毛文龙无法辖制,只得不断给他加官晋爵,加以笼络。
  要说毛文龙,打仗倒也真打,每年都去,就是次数少点——每年六次。说白了也就是去摸个岗哨,打个闷棍之类的。虽说打仗不积极,但是其兵力雄厚,在大金后方牵制皇太极还是起到一定的作用的。鉴于以上原因,此人虽说没有什么大功,可是也有其特殊的作用,所以历任总督、巡抚都是睁只眼、闭只眼,放他过去了。
  大金出征朝鲜,顺道进攻镇江,把毛文龙赶到了海上,从此他便流亡海上,设军镇于海中皮岛之上,重建抗金势力,与宁远和锦州的明军形成掎角之势。
  这个皮岛绵亘八十余里,不生草木,远南岸,近北岸,北岸海面八十里即是大金国界,而东北海则靠近朝鲜。无疑,毛文龙蹲守在这里,对大金来说,如鲠在喉,八旗军不擅水战,也对他无可奈何。不过毛文龙这小子也不是什么好饼,虚报战功,冒领军饷、不肯受节制,从不接受检查,不听招呼,八年多来,账目不清,这位毛总兵在皮岛已经俨然是独立为王,种种劣迹到了令人无法容忍的地步,让袁崇焕一直耿耿于怀。
  袁崇焕眼里一向不揉沙子,毛文龙的所作所为,根本逃不过袁崇焕的法眼。几年前,自己还是四品宁前道时就敢不经请示,杀副总兵,现在的袁督师手握兵权,小小的皮岛总兵更是不放在眼里。这种只认钱不听指挥的人对袁崇焕而言,可用可不用。皇太极的这封信,无疑成了催化剂,又勾起了袁崇焕的杀心。


第十六章 九星阵催眠入睡 梦兆术暗示屠龙
  上回书说到,皇太极派来使者与袁崇焕和谈,信中商量好了,一旦袁崇焕除掉毛文龙,大金国就可以接受和谈。这件事袁崇焕天天都在琢磨着,不知道究竟该如何是好。虽说毛文龙其罪当诛,但是人家毕竟也是一品大员,又有尚方宝剑在手,万一皮岛上的那些兵丁造反了,再投降大金,自己真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这一天,袁崇焕在屋里憋得实在闹心,于是换上一身便衣出了门,打算散散心。
  行至街口刚一转弯,就见墙角边摆了个卦摊,也不见有人算卦,算卦先生抱着臂膀正靠着墙打盹。
  袁崇焕不以为意,越过卦摊刚走出两三步,突然听到算卦先生叫他,袁崇焕回头看了看算卦先生:“先生是在叫我?”
  算卦先生头不抬眼不睁地喃喃道:“形以养血,血以养气,气以养神。气不安则神暴而不安,神不安则气血两败。大人身上枯气凝实,似有内忧外患。同时眉下泛青白之色,日内定有虚惊!左耳泛红,右耳青白,谓之青龙压白虎,受小人摆布,抑郁不得志啊!时运不济,还望大人早日脱困啊!”
  袁崇焕愣了愣,问道:“你知道我是何人?”
  算卦先生笑了笑:“大人山根不断,准头齐员,口如四字,地阁朝归,兰台平满,日月高悬,定是做官的,而且官还不小,连这点我都看不出来,也就不用再摆摊算命了!”
  袁崇焕点了点头:“敢问先生,如果宅内突然出现大批老鼠,树木枯黄,那是什么预兆呢?”
  算卦先生闭目想了想,半天后睁开眼睛道:“老鼠地支为子,子闹阳宅,小人常在。大人一定要提防生肖属鼠之人,此人会影响大人之前程大计,不是什么好兆头。树木枯黄为地气不足之象,天地如人体,有阴有阳,阴阳失衡,则生异象。草木枯黄为蓄而待发之象,大人最近宜隐忍待发,寻找时机,时机一旦成熟,自会鱼跳龙门,重转金身,小人尽除,则草木逢春,繁荣重现。”
  袁崇焕对于街头算命这种事向来不信,不过听这算卦先生说完后,似乎颇有感悟,没再言语,扔下一锭银子,径直走开了。
  直到袁崇焕走远了,算卦先生这才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衫,把粘在唇上的胡子揭下来,嘿嘿笑了笑,掂了掂手上的银子,赶紧收拾东西离开了。
  虽说袁崇焕嘴上没说什么,可是一边走也一边琢磨着刚才马伯通所说的话。青龙压白虎?毛文龙?难道这只龙会是毛文龙?属鼠之人?如果记得不错,毛文龙就是万历四年生人,正是属鼠,难道真是天意?
  想起毛文龙,袁崇焕的眼眉不知不觉中就立了起来。这个人自以为打了两场胜仗,便口出狂言,孤悬海外,差不多成了海外天子了。前些年扬言若得饷百万,便可平奴,结果一百万饷银到手,平奴之事却提也不提了。这些年,他欺上瞒下,屡次夸大战功,最让人忍无可忍的是,偷袭金州岗哨只杀了六人,结果却狂言杀敌六万。真要是像他这种杀法,鞑子们早就被他杀光了。这个人仗着自己手中有尚方宝剑,又是官居一品,对自己的命令置若罔闻,不屑一顾,这种人留在世上,实属多余,不能因为他这一颗老鼠屎,糟蹋了整锅汤!
  而袁崇焕并不知道的是,算卦先生并非是旁人,正是化了妆的马伯通。皇太极与袁崇焕的这场拉锯式和谈,魏宝山等人早就得到了消息。知道此次使者前来,就是为了除掉毛文龙,以解后顾之忧。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天天蹲在楼上盯着督师府,就等着袁崇焕出来。好不容易等到袁崇焕自己出门,马伯通这才假扮算命先生,顺势再来个火上浇油。
  且说马伯通回到客栈,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魏宝山和杜拉尔·果果听后,也是忍俊不禁。不过侧面也了解到一些事情,从袁崇焕的话语中来看,风水被破已经应验了,而且应该还没有被人识破。
  大家一起相处两个多月了,自然也熟悉了许多,彼此间经常开些玩笑,早就混熟了。魏宝山合计了一下日子,然后点头看了看杜拉尔·果果:“果果,看来咱们得再辛苦一趟了。今晚子时,我在北山上摆座九星阵,可以借天星之气催动风水阵法,使宅内阴阳二气骤变,逆转阴阳,宅内因为阳气缺失,袁崇焕必会陷入昏睡。到了那时候,一切就得看你的了。只是时间不会太长,一旦过了子时,阵法就会失效,我们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
  杜拉尔·果果笑着哼了一声:“别只顾着吹牛了,如果你能保证他睡着,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马伯通在旁边喝着茶水,吧嗒了吧嗒嘴:“宝山,你那阵法有几成把握啊?”
  魏宝山低头想了想,抬头道:“从现在的情形来看,有八成把握。”
  “好!那咱们就再助范先生一臂之力,再浇一桶油,我就不信了,袁崇焕会不中招!”马伯通咧着大嘴哈哈大笑,继而又看了看杜拉尔·果果,“丫头,你说你鼓捣的那玩意儿行不行啊?我咋觉得有点儿玄乎呢?”
  杜拉尔·果果调皮地眨了眨眼睛,盯着马伯通道:“老爷子,你这么一说,我也有点拿不准了。要不,我先用你做做试验?看看灵不灵吧?”说完,闭上眼睛,嘴里面念叨了起来。
  马伯通一听,吓得赶紧直晃脑袋,道:“别,别,你这丫头也是,我都这么大岁数了,你可别拿我老头子开心了,你那玩意儿我可受不了,我还想多活两年呢!”
  看着马伯通紧张的样子,逗得魏宝山和杜拉尔·果果也是一阵大笑。
  几个人吃过饭后,抓紧时间补了一觉,醒来时,外面已经天黑了。赶紧收拾了一下东西,悄悄地出了客栈,直奔督师府北面的荒山而去。在夜色的掩护下,三人爬上山顶,找了一处相对平坦开阔之处,着手准备了起来。
  魏宝山撑开八卦金刚伞,找准北斗七星的位置,转动伞盖,起天盘,定地盘,对照七斗七星中的玉衡星,在阵眼中心放置了一盏油灯。然后以此灯为圆心,按八卦方位,把其余八盏油灯分别摆在相应的卦位上,最终摆出一个直径一丈七的九星阵。
  北斗七星从斗身上端开始,到斗柄的末尾,按顺序依次命名为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术数中也把北斗七星称为七元解厄星君,居北斗七宫,即:天枢宫贪狼星君、天璇宫巨门星君、天玑宫禄存星君、天权宫文曲星君、玉衡宫廉贞星君、开阳宫武曲星君、摇光宫破军星君。
  风水术认为,所有人的生命运数皆由此七星君所掌管。贪狼太星君,子生人属之;巨门元星君,丑亥生人属之;禄存真星君,寅戌生人属之;文曲纽星君,卯酉生人属之;廉贞纲星君,辰申生人属之;武曲纪星君,己未生人属之,破军关星君,午生人属之。各人根据自己的属相,即可找到自己的主命星。
  袁崇焕生于万历十二年,生肖为申,命宫归属玉衡宫廉贞星君。魏宝山所布之阵本是借天星脉气,为改运转运之用,但是任何事都有两面性,用之正则正,用之反则反。先前混入督师府,魏宝山和马伯通在袁崇焕的住处大做手脚,堵住了宅中风水眼,又用红布塞入蛙嘴,火色属火,所谓火克金,破了青蛙汲水之势。水塘一旦成为死水,生气则不再聚集。此时的督师府,早已是一片死灰之气,正因为这样,魏宝山这才敢夸下海口,有八成把握可以成功。
  待到子时刚过,魏宝山赶紧点亮九盏油灯,从包里抽出一把香来,点燃后,在每盏油灯的左边各插了三支。抬头看了看天,缓步走到西北乾卦所在的油灯旁,在火苗上方一尺左右,扬手洒出一把米糠来,说来也怪,米糠竟然悬而不散,直直地飘在油灯上空三尺左右的空中,不动不散,看得马伯通和杜拉尔·果果都是啧啧称奇。
  魏宝山如法炮制,很快,外围的八盏油灯上空都飘起了一层米糠,远远望去,就像是起了一层雾一样,映着火光,时明时暗。魏宝山站在中间处,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天,双手摆了一个奇怪的手势,猛地跺了一下脚,就见外围的八盏油灯同时抖了一下,火苗瞬间变亮了。
  魏宝山撑开八卦金刚伞,护住中心的那盏本命灯,然后从包里取出一面八卦阴阳镜来,平置在中心的油灯之上,直到手中的铜镜有些烫手了,突然把伞收起,一瞬间,外围的八盏油灯火苗“蹭”地往上一窜,浮在空中的那些米糠全都点着了,瞬间形成八个火团,将山顶照得亮如白昼。魏宝山看准时机,将手中的这面八卦阴阳镜调整了一下角度,对准了山下的督师府。
  八卦镜反射的火光像是一道实质化的红线,笔直射向山下,也就在同时,那八盏油灯同时熄灭了,只有中心的那盏本命灯发出微弱的亮光,山顶上突然又暗了下来。
  魏宝山冲着杜拉尔·果果点了点头,示意自己这边成功了,同时告诉她,一旦那盏本命灯熄灭,阵法就代表失效了,至于还能支持多长时间,就得听天由命了。
  杜拉尔·果果点了点头,盘腿坐在地上,从包里取出一只彩绘的嘎巴拉碗,打开酒壶,往碗里倒了半碗酒,取出一张黄表纸来,刺破手指,滴了一滴血在酒中,然后点着黄表纸,等到纸烧尽后,将纸灰撒入了碗内,用手指搅拌了几下。脖一扬,一口吞下,然后闭目默诵了起来,很快地,呼吸渐沉,竟然睡着了。
  杜拉尔·果果所用的这种巫术乃是萨满术中最高明的法术——“梦兆”。梦兆是一种很特殊的巫术,一般用于占卜,萨满在入睡前向自己的舍文进行祷告,祈求舍文神灵为某某人探病,并托梦给他。当然,所托之梦,也会是一种朦胧的、暗示性的方式。能够用托梦方式给病人占卜的萨满,都是法力高强、有一定能力的萨满。
  行此术的重要法器便是嘎巴拉碗。嘎巴拉本是西藏人骨制品的俗称。其用材,一般由已获圆满报身有修为的喇嘛在圆寂之后,将其头盖骨,腿骨,指骨捐出已制作成特殊的法器。而在萨满中,嘎巴拉碗是用七岁幼童的头盖骨制成,骨身上绘有神秘的图腾纹饰。萨满认为,用头骨制成的法器,可以直通生死,沟通阴阳,法力无边。
  就在杜拉尔·果果睡去不久,马伯通突然指着杜拉尔·果果的脸差一点叫出声来,张着大嘴,愣了半天,才战战兢兢地让魏宝山赶紧看看。
  魏宝山扭头借着烛光看了看,也是大吃一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就见从杜拉尔·果果的鼻孔中,竟然爬出一条胖乎乎的虫子,虫子长有一寸,雪白雪白的身体,爬出来后,在嘴边绕了一圈后,竟然一头钻进了杜拉尔·果果微张的小口中,这情景要多诡异有多诡异,看得魏宝山和马伯通胃里一阵翻腾,又恶心又害怕,也不敢吱声,一个个瞪着眼睛,像是泥雕木塑般动也不会动了。
  再说督师府里,袁崇焕上床休息已是亥时,白天的事情搅得焦头烂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满脑子想的都是毛文龙到底该不该杀的事情。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一股困意袭来,立时困得连眼皮都睁不开了,很快便陷入了昏睡之中。
  等其睁开眼睛再看时,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到了一处荒野之中,四外怪石嶙峋,茅丰草长,一片荒凉,一个人影也看不到。心里自暗自疑惑之时,突然听到不远处有一阵异响,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叫唤,赶紧循着声音走了过去。
  等他走近后,把身子隐在荒草之中,透过草丛缝隙,就见前方的空地上,一只猴子和一只硕大的老鼠斗得正凶。猴子遍体金毛,呲牙咧嘴正在撕咬着那只红毛老鼠,而那只红毛老鼠也不示弱,扭着身子拼命缠斗。斗了一阵,眼看红毛老鼠有些不敌了,就见红毛老鼠立起身子,原地一转,化成一条赤血蛟龙,死死地缠住了金毛猴子。
  金毛猴子仰天长吼了一声,顿时一道金光射出,化成一只体型硕大的金翅大鹏,振动双翅,居高临下俯冲了下来,对着蛟龙的脖子狠狠地啄了一口。蛟龙受痛难忍,在地上翻滚了几下,又变回了老鼠,夺路而逃,刚跑出没多远,就被那只金翅大鹏一嘴给叨死了。
  袁崇焕在旁边看得真真切切,心下骇然,刚要说话,突然眼下情景变得飘忽了起来,身子一激灵,立时就从床上坐了起来,一摸脑袋,出了一头的冷汗,好半天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刚才竟然是在做梦。回忆起梦中的情景,袁崇焕不由得惊出一身的冷汗。自己生肖属猴,而毛文龙生肖为鼠,梦中的那一猴一鼠相斗难道就是自己和毛文龙?再一细想,老鼠化身后的赤血蛟龙,蛟即为龙,可不正是毛文龙嘛!那自己就是那只金翅大鹏鸟了?看来,自己与毛文龙之间注定要有一战,此乃天意,屠龙势在必行!


第十七章 本命灯突然熄灭 神秘人暗中传言
  且说山上的魏宝山,全神贯注地盯着阵法中心的本命灯,突然间火苗猛地一窜,随后快速地忽闪了几下后,不受控制地突然熄灭了。就在油灯熄灭的同时,旁边一直沉睡的杜拉尔·果果突然打了一个冷战,立时惊醒了过来。
  魏宝山看着熄灭的油灯咧了咧嘴,心说:本来我还以为最少能支撑一炷香的时间,真没想到连半炷香都没有挺到,看来袁崇焕的命格的确异于常人。晃了晃脑袋,扭头看了一眼杜拉尔·果果,想到刚才虫子爬进爬出的情景,仍然心有余悸,不过也没敢多嘴,只是小心问道:“果果,你怎么样?”
  杜拉尔·果果活动了一下筋骨,略有些疲 惫,冲着魏宝山和马伯通点了点头,“还行吧!虽然比预想中要差了许多,不过梦境也已完成大半,应该勉强还说得过去!”
  正在这时,突然听到山下有人高声喊喝:“贼寇,我看你往哪儿跑!你还不给我站住!”
  大伙一愣,赶紧回身观瞧。透过树林的空隙,看得挺清楚,从山下往山下跑来一个人,身高六尺挂零,肩宽背厚,身子骨挺硬实,身上穿的是夜行衣,十排骨头纽儿,腰扎皮带,身后背着空刀鞘,手里拎着一把明晃晃鬼头刀,稍微有点短胡子茬,一张黑脸,看年纪在三十岁左右。
  再往这人的身后一看,离着几十步远,追着一个老头,一看他那身穿着打扮,就知道是官府的官人儿,岁数可不小了,能有六十多了。小个不大,但挺精神,大鼓脑门,深眼窝子,一对黄眼珠叽里咕噜转,鹰钩鼻子,菱角口,手里提着一杆花枪。在这老头的后边儿挺远的地方,好像还跟着几个人,手中都拿着家伙,穿衣打扮也像是官人。
  这树林里头正是山顶的一片开阔地,黑面大汉跑到山顶后回头看了看追他的那个老头,合鬼头刀一转身,把那老头就给拦住了:“呀……老头,你这么大岁数了何必呢?你要是再紧追不舍,休怪某家无情!”
  再瞅那老头,眼睛都立起来了,把大枪颤了三颤,摇了三摇:“好小子,你大晚上的窥探督师府,图谋不轨,罪在不赦,竟然大言不惭,你还不束手就擒!”说罢,“嘭”,抖手就是一枪。
  黑面大汉一刀把枪给崩了出去,裹脑藏头就是一刀。老头往下一低头,刀走空了。
  老头连打边说:“小子,看来你是活够了!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我这把大枪的厉害!”滴溜一转身一抖枪,来了个金鸡乱点头,后把一压,前把一翻,往前一纵一抖手分心就刺,枪尖直奔黑脸大汉的心窝。黑脸大汉赶紧跨步斜身使了个“怀中抱琵琶”,鬼头刀往外崩,一下就把老头的花枪崩了出去。
  就见老头手腕一翻,枪尖往下一滑,又刺向了黑脸大汉的软肋,黑脸大汉跨步闪身一转个儿,大枪走空。再看老头扳把枪往回一拨,把枪尾顺手就推了出去。这枪后头有个疙瘩,那是钢的,论分量有一斤多沉,这东西抡起来揍脑袋上也受不了!大枪顺着是枪,横着可以当棒使唤。所以老头把枪当棒奔着黑脸大汉的太阳穴就抽了过去;黑脸大汉赶紧缩颈藏头,一枪抽空,一老一少就战在一处。
  马伯通几个人站在旁边,看得心惊胆战,别看老头年纪有些大了,但是手上可利索,这条枪上下翻飞,乌龙摆尾,怪蟒翻身,呼呼挂风,和那个黑面大汉打得旗鼓相当,一时不分胜负。眼前刀光闪闪,马伯通看了看自己这伙人,就在旁边躲着观战也不是那么回事。万一一会儿上来人,不小心被发现了,有嘴也说不清了。想到这儿,缩回身子,朝后摆了摆手,示意魏宝山和杜拉尔果果赶紧偷偷下山,别在这儿看热闹了,万一被撞见,刀枪无眼,别稀里糊涂就被砍死在这儿,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几个人小心翼翼地朝山下走去,结果走到半山腰才发现,山底下灯火通明,已经被官兵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了。还真应了那句话了,人走时气马走骠,兔子倒霉遇老雕。看来今天不太顺,布阵施法莫名打断不说,深更半夜还碰上官府围山抓人,眼瞅着山下的官兵开始往山上压过来了,越来越近,可把三个人给急坏了,出了一脑袋汗。
  就在这时,突然从树林里冷不丁地窜出一只大黑猫来。黑猫足有二尺来长,毛皮油黑发亮,弓着腰,瞪着绿幽幽的眼珠盯着几个人看了看,然后冲着几个人呲了呲牙,“喵喵”地叫了两声,转头就朝着正东方跑了下去,一边跑还一边时不时地回头张望。
  马伯通看了看那只黑猫,冲魏宝山和杜拉尔·果果道:“我咋觉得这只黑猫是在叫咱们呢?这年头,猫还成精了?”
  魏宝山也觉得有些奇怪,见这只黑猫毛皮锃亮,明显不是野猫,肯定有人养护着,要不然毛皮不能这么干净。深山老林,深更半夜,这只猫打哪儿来的呢?
  那只大黑猫跑出去没多远见没有人跟上来就停了下来,坐在地上回头看着他们,好像真的是在等着他们一样。等了有一阵,发现魏宝山他们仍然没动地方,冲他们又“喵喵”叫唤了两声。
  杜拉尔·果果眉头紧锁,盯着这只黑猫看了看,伸手从包里取出一面碗口大小的单面鼓,用食指和中指“咚、咚”地敲了两下。说来也怪,随着鼓声,那只黑猫竟然直立了起来,仰着脑袋冲天长叫了两声,鼓声一停,又趴在了地上。
  杜拉尔·果果略一迟疑,挥手叫上魏宝山和马伯通,示意跟着这只黑猫走。然后小声地告诉魏宝山他们,前面那只黑猫并不是普通的猫,而是萨满中的舍文神灵真身,在萨满中称为灵軷。荒郊野外的绝不会是偶然撞上,其主人肯定就在附近,不如跟上它,看看背后到底是什么人。
  黑猫在前面带路,走走停停,引着几个人转过山梁,穿过一个山洞,来到了一处山凹里。黑猫“喵喵”地仰头叫了两声,然后“嗖”地一下爬上旁边的一棵大树,三跳两跃,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正前方刚好是一片开阔地,四周是高大的树木,前方五丈多远处站着一人,一袭白衣迎风而立,衣袂摆摆,宛若天仙。
  魏宝山这几个人盯着前边的这个人看了半天,都晃了晃脑袋,谁也不认识。是敌是友眼下无法分辨,所以大伙也没敢贸然上前,远远地站在脚,和那个人遥遥对视。
  马伯通转了转小黄眼珠,轻轻咳嗽了一声:“我说前面这位,不知您尊姓大名,仙乡何处?把我们找来有什么事吗?”
  话音刚落,人影终于动了,移步向前走了几步,离着还有一丈多远时冲着魏宝山几个人点了点头,轻启朱唇道:“我是谁并不重要,我把你们找来只是想告诉你们一件事,明廷国师府的那些人早在两年前就潜入了辽东,一直在寻找大金龙脉,欲对大金不轨。”说到这儿,看了看魏宝山,点了点头,“你就是魏宝山吧?点奇穴技惊四座,插红花骑马游城,如今又是大金国第一风水师,没想到这么年轻,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听声音,竟然是个女子。
  魏宝山一惊,看了看面前的女子,因为人家背光而站,所以也看不太清楚,打量了几眼后,魏宝山小心问道:“你认识我?”
  女子笑了笑,也没应答,盯着魏宝山看了看,继续说道:“你们尽快返回辽东吧!见到皇太极后,你就告诉他,定国龙珠出事了,他自然就知道是什么事了。”
  马伯通眨了眨眼睛,嘿嘿笑了笑,“这个……你说什么呢?我们怎么听不懂呢?”
  女子看了一眼马伯通,冷哼了一声:“如果我想要你们的命,你们就不会站在这里了。至于我说的是真是假,你们回去问问皇太极,到时候自然就明白了。”
  “你是萨满?”杜拉尔·果果皱着眉头小心问道。
  “小姑娘,你是尼桑的女儿吧?看来,尼桑已经把舍文全都传承给了你。你一定要记住,非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杀生,如果血腥太重,舍文嗜血成性后便会反噬于你,到时候,你不仅要承受难以忍受的痛苦,稍有疏忽,恐怕还会因此丢了性命!”
  “你认识我父亲?你也是汗王的人?你既然知道这么多事,能力又比我们要强,为什么还要告诉我们?”杜拉尔·果果试探性地问道。
  “我们不是敌人,可也不是朋友。我不会帮皇太极,但是我也不会任由他人做有损大金国的事情。”说到这儿,女子冲着杜拉尔·果果笑了笑,伸手从手上摘下一枚戒指,递向了杜拉尔·果果,“这枚戒指就送给你吧,危急关头,或许可以保你性命。但是如果你杀戮过重,就算是神仙也救不了你!”说罢,身形一晃,众人就觉得眼前一花,再睁开眼时,女子已经不见了。
  三个人愣在原地呆了半天,魏宝山这才晃了晃脑袋,冷笑了一声:“这女的是谁啊?来无影,去无踪,神神秘秘的,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杜拉尔·果果捏着手上的这枚戒指,摇了摇头,显然不知道此人到底是什么来路,不过既然此人认识自己的父亲,看来应该与大金国有些关系。听她的口气,明显不帮着皇太极做事,又操心着大金国龙脉,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虽说没见她出手,但是从她的言谈中可以判断出,这个女人对萨满术显然十分了解,再加上那只黑猫灵軷,此人在萨满术的造诣上肯定在自己之上。
  几个人左右看了看,发现此处竟然十分僻静,四周都是悬壁,唯一进来的路就是进来时的那个洞口。知道山底下有人守着,大伙也没敢乱动,找了处避风的地方,席地而坐,并没有急着下山。反正天都快亮了,干脆就在这里等着吧,免得深更半夜的再让人瞧见,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三个人围在一起,你一言,你一语,闲说着话,打发时间。
  这一晃儿就在宁远城呆了快两个多月了,该做的也都做了,至于袁崇焕最后杀不杀毛文龙,只能听天由命了。眼下形势,如果此时召回夜叉,肯定会让袁崇焕生疑,而夜叉好不容易混进督师府,还是先让他继续留下来做内应吧。打定主意,三人决定天一亮就返回沈阳城,不管那个神秘人说得是真是假,此事关系重大,不能不防,总得回去看看。要是假话也就算了,万一是真的,这事就大了,丝毫耽搁不起。
  书说简短,沿途无话。三日后,三人顺利返回了沈阳。
  范文程听说几个人回来了非常高兴,赶紧安排了一桌丰盛的酒席给众人接风。在酒宴前,魏宝山就把自己这伙人在宁远城里所作所为一一回禀给范文程,并且着实说了说山上遇到的那个神秘女人,把那个女人所说的话一字不漏地如实复述了一遍。
  范文程眉头紧锁,认真听完后,扭头看了看杜拉尔·果果道:“果果萨满,可否借戒指一观?”
  “先生客气了!”杜拉尔·果果从手上取下戒指,递给了范文程。
  范文程拿在手上仔细地看了看,脸色渐渐凝重了起来,又问了问那个神秘人的音容笑貌,最后点了点头,说:“各位,此事事关重大,还请各位千万要保密。这件事仅限于我们几人知道,千万不可对他人说起,否则可能会招惹上大麻烦!”
  魏宝山点了点头:“范先生,您放心,我们只对您说过。先生,您是不是认识此人?”
  范文程笑了笑:“这枚戒指,再加上那只黑猫,如果不出意料,此人一定就是行地七公中排行第二的天璇星君,也是七公中唯一的一个女人——衺玄仙子。此人擅长役使生灵,冷面无情,嗜杀成性。当年随先汗征战,一刻钟内屠尽城内五万人,尸横遍野,堆积如山,血流成河,实在是惨不忍睹。”
  “啊?”大伙闻听,这才知道那个女人竟然就是被传得神乎其神的行地七公,真没看出来那个女人竟然有这么厉害,一刻钟杀人五万,想想都有些害怕。
  魏宝山想起定国龙珠的事情,就问范文程,衺玄仙子所说的定国龙珠是怎么回事?
  范文程有些为难地摇了摇头,看了看魏宝山三人,摆了摆手道:“宝山啊,这件事暂是还不能和你们说。事关重大,我得马上去见汗王,请汗王做主,一有消息,我会及时通知你们。你们连日劳顿,也没休息好,赶紧回去好好歇息吧!”
  送走魏宝山三人,范文程当即便连夜入宫,面呈皇太极去了。


第十八章 寻奇脉并葬龙珠 抱不平果果失踪
  且说范文程,深夜入宫,向皇太极禀明了此事。
  皇太极听后也是大吃一惊,本想召来众贝勒共商此事,但是被范文程给拦住了。 毕竟这种事关系重大,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以免另生波澜。眼下之计,只能是派人暗中去查看宝珠是不是真的出事了,如果出了事,得赶紧想想办法,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补救。
  书中代言,这定国龙珠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要说起这件事,话可就长了。
  据说在长白山东北部有座布库里山,山下有一个清澈透明的水池,此湖叫布尔瑚里湖。湖水碧蓝清凉。盛夏,起伏叠嶂的群山环抱着碧水清潭,蓝天白云倒映在水中,湖边野花烂漫,彩蝶飞舞,鸾凤合鸣,百鸟交唱。
  某年暮春,天空万里无云,布尔瑚里湖风平浪静,湖水清澈碧透。忽然从天空飘来了三朵彩云,三个仙女翩翩下凡来了。三仙女中的大姐叫恩古伦,二姐叫正古伦,三妹叫佛库伦。她们来到湖边,被碧蓝的湖水迷住了,纷纷跳入湖中,尽情嬉水玩耍。
  这时,一只神鹰飞来,嘴里衔着一颗鲜红鲜红的果子放在三妹佛库伦的衣裙上,腾空而飞。佛库伦拾起色彩鲜艳的红果爱不释手,便把红果含到口中,不料,果子竟顺势滑进她的腹内,佛库伦又是咳,又是吐,她感觉到下身无比沉重,犹如千斤坠体,不论怎样念动咒语,她都不能起飞。
  大姐和二姐看了看,最后告诉三妹,也别折腾了,估计是怀孕了,这也是天意。把孩子生下后,再回天庭吧。言罢,大姐和二姐告别了三妹,飘然升天而去。
  果然,不久后佛库伦便生下一个男孩,男孩出生时,手捧一枚核桃大小的珍珠,精光四射。这孩子从小就聪明,佛库伦教他看书识字,传授他兵法知识,这孩子都是过目不忘,一点就通,学什么会什么,聪明得不得了。终于某一天,佛库伦把那颗珍珠交给了他,并告诉他:“你生在布库里山,因而名字叫做布库里雍顺,姓爱新觉罗氏。你是奉天汗之命,来到人间平息暴乱、安抚百姓的。这颗宝珠便是定国龙珠,可助你成就伟业。”
  布库里雍顺遵循嘱咐,带上弓箭刀枪,遂就闯荡天下去了,几番沉浮,最后终于建立了满洲国,而他本人也被尊为满族人的祖先,那颗定国龙珠便一直传承在爱新觉罗氏的后人手中。也不知道过了多少代,这颗珠子最后便传到了努尔哈赤的爷爷觉昌安的手上。
  爱新觉罗·觉昌安曾是女真建州左卫的领袖,万历十一年(1583年)二月,明兵血洗古勒寨,努尔哈赤的爷爷觉昌安和父亲塔克世双双遇难。事后,明廷颁布诏书,承认了觉昌安和塔克世是被误杀,并把尸体交还给了努尔哈赤,同时赐马三十匹,以为死了一个小小指挥使有什么大不了的,根本也没当回事。
  努尔哈赤知道父祖之死的消息后,在一队叶赫骑兵的护卫下很快就返回了建州。亲人在有功无过的情况下竟然被误杀,这种解释根本让人无法接受。努尔哈赤气得咬牙切齿,自己死了两个亲人,大明朝就赔了三十匹马,有这么容易吗?那不是做梦吗!努尔哈赤在其岳父的资助下,凭借十三副铠甲起兵,三十几人凑在一起,开始造反了。
  别看人少,可是这里面可有七个不能忽略的人物——行地七公。在他们这七个人的辅佐下,努尔哈赤所向披靡,战无不胜。行地七公夜观天象,望星寻龙,费劲几番周折,遍察山川大河,最后终于在辽东境内觅到一条奇龙脉。努尔哈赤听取行地七公的建议,将祖父觉昌安葬在了奇龙脉的龙眼上,把父亲塔克世葬在了奇龙脉的龙胆处。
  若得奇龙穴必为一国之君,觉昌安和塔克世是努尔哈赤的爷爷和父亲,双穴同葬,风水速发,努尔哈赤短短时间就统一了女真,建立了大金政权。为了保证大金政权稳固,行地七公便主张将爱新觉罗氏手中的定国龙珠埋在龙口之内,用龙珠定住神龙,以保大金国享尽龙气,福寿延绵,成就霸业。
  如今听闻定国龙珠出事了,皇太极也坐不住了。当时他听先汗提起过,龙珠在,真龙在,龙珠毁,真龙就会换位,龙行百年才会潜行一年,真要是真龙飞走,大金国的国运也差不多走到头了。只是干着急也没用,这事说起来还有隐情。当年这件事是绝密之中的绝密,除了主持下葬的行地七公和努尔哈赤以外,他们这些贝勒贝子谁也不知道。从寻龙点穴,到下葬入土,都只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但是具体位置在哪儿,谁也说不清楚。
  皇太极当了汗王后,也只是从昔日的内廷绝密档案中找到些关于定国龙珠的只言片语,只知道他的太爷爷觉昌安葬在赫图阿拉老城一带的深山老林里,而爷爷塔克世下葬在叶赫古城一带。最关键的那几页纸,也就是记载着关于入葬的确切位置和详细信息的那几页纸竟然被人给撕掉了,这一点也让皇太极大惑不解。因为有权力看这些档案的只有汗王一个人,皇太极也弄不明白,为什么努尔哈赤要把这些记载给撕掉。
  有用的信息只有这么多,说来说去也没说出个花来。君臣二人商议到天都快亮了,范文程这才离开皇宫。
  等范文程回到家后,刚打了个盹,天就亮了。
  范文程差人找来魏宝山等人,赶紧把昨夜入宫的事情说了一遍。魏宝山他们这些人这才知道这定国龙珠竟然有这么大的来头。不过听完后也都直皱眉,那么大的一片山,沟深林密,找一座墓穴谈何容易,无异于大海捞针差不多,但是眼下也别无他法,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三人也不敢耽搁,即日启程。临行前简单化了化妆,马伯通戴上一顶小帽,穿绸裹缎,扮作了做生意的掌柜,杜拉尔·果果扮成了马伯通的闺女,而魏宝山基本上不用化妆,本色出演,地道的一个小伙计。
  晓行夜宿,路上无话,这一天终于到了赫图阿拉城。
  赫图阿拉城是努尔哈赤称汗即位的地方,也是大金的前国都,那城自然小不了,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马伯通抬头看看天也不早了,就和魏宝山商量,既然进了城里了,也不差一天了,还是先找家客店住下来,歇歇脚再说,明天再上山吧。
  这一路上,舟车劳顿,大家都乏了。如今总算到了地方,接下来还得钻山宿林,日子肯定更不好过,听马伯通这么一说,魏宝山和杜拉尔·果果也点了点头,决定今晚好好睡一宿觉,明天一早就上山寻墓。
  进了城门后向东一拐,是一条很宽阔的大街,远远地就看见路上围着很多人。走到近前,从人群后头往里一看,原来是个耍把势卖艺的。魏宝山和马伯通根本没心思看这玩意儿,不过杜拉尔·果果则不然,从小到大也没有出过几回远门,一路上瞅什么都好奇,不停地问东问西。好在马伯通是老江湖了,对什么都能说上几句,有时弄不清楚时,随便忽悠几句也就过去了。
  杜拉尔·果果看见有练把势卖艺的,就不想走了,眼巴巴地看着魏宝山道:“要不咱们看一会儿吧?”
  魏宝山看了看马伯通,又瞥了一眼杜拉尔·果果,眼看着也到了城里,不用急于赶路了,也就点了点头。
  场子里冷清清,就一个人,地下放着一把朴刀,旁边有一个长条包袱。那人穿衣打扮很朴素,面腮蜡黄,大约有三十岁左右,大褂在地下放着,看样子还没开场。
  等了片刻,就见练把势的抱拳冲四周一转道:“各位,辛苦辛苦!我是外地人,初来贵宝地,因访友落空,欠下店饭钱,恳请各位,您看完了要觉得不错,就赏我一文两文,我是感恩匪浅!如您身上没带钱,那也没关系,就看个热闹。我这个人拙嘴笨舌,说不圆全,若有不对之处,请各位多多见谅;练得不好,望请各位担待一二!”说着话,就见这人一哈腰,憋足了气,练了一趟八卦掌。
  这人练完了掌法,将头上的汗擦了擦,捡起了朴刀道:“各位,我粗拳笨脚,刚才练得不好,现在我再练一趟刀。”说着话,他啪啪一晃朴刀,又练了一趟。他一收招,冲着大伙儿抱了抱:“各位,我向大家讨个饭钱,就请各位赏赏吧!”
  奇怪的是,看热闹的几十人,可就是一个给钱的都没有。杜拉尔·果果看了看四周的观众,心里说:这地方的人真够吝啬的,怎么没有一个掏钱的呢?就这会儿,只见练把势的那位一晃双拳,又练了一趟小红拳。这一趟拳练得可真不错。据说,这小红拳是明太祖朱元璋留下来的,一共二十四式。这位练完了小红拳,气喘吁吁地对围观的人说:“各位见笑了,天也快黑了,我求哪位帮个三文五文,在下感激不尽!”他苦苦哀求了半天,围观的人们仍然无动于衷,一文钱也没有求到。
  杜拉尔·果果哼了一声,冲那练把势地喊了一嗓子:“喂!练把势的!”
  “哎!”这人见是个姑娘在叫他,也有些意外,赶紧问道,“这位姑娘,您有什么事?”
  “我看你练得不错!别人不给你钱,我给!爹,咱就赏他五两银子吧!”
  马伯通心里暗自叫苦,心说:丫头啊,你知道什么啊?在这外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个大姑娘抛头露面跟着瞎诈唬什么啊?不过当着这么多人,也不便直说,晃了晃脑袋,冲魏宝山道:“我说伙计,给他拿五两银子!”
  魏宝山取出五两银子,往地上一放:“这位大哥,拿去吧。路费、店饭账够不够?”
  “哎哟!我在这儿谢谢几位了!”练把势的趴在地下就磕头,千恩万谢,哈腰就要捡那银子。
  正这时候,就见从人群中走出一个人,他一伸脚,就把那银子给踩住了,又一使劲,把银子踩进了地里头。练把势的一愣,抬头一看,是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五尺多高的身材,细腰宽膀,白净的面皮,宽脑门儿,穿绸裹缎,挽着白袖面,拔着脖子,撇着嘴,真是盛气凌人!
  练把势的愣了愣,客气问道:“这位兄弟,您这是什么意思?”
  小伙子“哼”了一声:“什么意思?我说你是从哪儿来的?懂不懂撂地的规矩?你连个名姓也不报,就敢跑到这儿来要钱花,嗯?我告诉你,不是人们不给你钱,也不是我们这地方的人不懂人情。我们这儿的人最懂礼,就因为你练得不地道,大伙儿才不给你钱。就你那两下子,我不是说大话,从这街上随便拉出一个就比你强得多!”
  杜拉尔·果果一听,这人不是故意找茬吗?心里有些痛快了,杏眼圆睁,冲着那个小伙子哼了一声:“哼!你这个人真不讲理!银子是我给他的,干你什么事?我们爱给就给,你管得着吗?”
  小伙子看了看杜拉尔·果果,笑了笑:“姑娘,你谁呀?别人都不给,你为什么给?”
  杜拉尔·果果连正眼瞧都不瞧他一眼,把弄着自己的辫梢道:“钱是我的,又不是偷的抢的,我乐意给谁就给谁,这可是有砖有瓦有王法的地方,用得着你管吗?”
  马伯通一见,赶紧把杜拉尔·果果拦在身后,冲着那小伙子抱了抱拳:“小兄弟,我家丫头不懂事,你别见怪。钱是我们赏的,我们远道而来,也不知道这里的规矩。不过,你看人家练把式的也不容易,就让他走了算了!”
  “走?往哪儿走?”小伙子脖子梗梗着,一脸不屑。
  “小兄弟,常言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做人不能太过分。”
  “哎,你们是打哪儿来的?我看你们就是三鼻孔,多出这口气。再不滚,连你们一起揍!这银子,我不让给,就不能给!”
  马伯通一看,知道是遇上地头蛇了,本来不想惹事,但是现在被逼到这份儿上了,实在是骑虎难下。
  小伙子可不管这套,见马伯通站在对面一声不吭,有些来气了,抡拳头朝着马伯通就是一拳。
  马伯通一愣神的功夫,见拳头过来了,赶紧闪身,勉勉强强地躲开了这一拳。一看这小伙子玩阴招,说动手就动手,老爷子也压不住火了,撸胳膊挽袖子就冲了过去。
  要说马伯通的确不含糊,上去不到三个照面,就听“啪”的一声,让人家给揍趴下了。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是太快了,魏宝山和杜拉尔·果果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马伯通就被打倒了。
  练把势的一见,人家因为自己反倒是挨打了,也是急眼了,拉架子就冲了上去。
  要说这练把势的还真有两下子,插招换势,几个照面就转到了那个小伙子的身后,抬腿就是一脚,那小伙子躲闪不及,“扑通”一声就趴在了地上,胳膊都摔出了血。
  杜拉尔·果果挤到前面,看了看地上的小伙子,笑了笑,用手指蘸了蘸小伙子流出来的血,用手捻了捻:“唉,你这人啊,血都臭了!一点儿人味儿都没有!”围观的人们在旁边哈哈大笑。
  这小伙子从地上爬起来,面红耳赤道:“好,你们等着!”说罢,分开人群就跑了。
  练把势的一看,赶紧从地里头把那银子抠出来,来到马伯通面前,双手奉还道:“几位,我十分感谢您们!为了赏我银子,惹您们生气,我实在于心不忍。这银子我不能收,您拿回去吧!”
  马伯通揉着屁股,咧嘴道:“甭说别的,这跟你没关系。出门在外,本来就得相互照应。银子出手就不能再收回来了,你带去吧。”
  旁边有好心的老百姓赶紧提醒魏宝山他们,趁早快走吧,等一会儿,人家搬回兵了,想走就不好走了。
  练把势的这位把朴刀捡起来,披上大褂,往前走了两步,又回来了:“请问几位尊姓大名?有朝一日我得了地,一定加倍补报!”魏宝山一指马伯通道:“这是马掌柜,我是他的伙计,我姓魏,来这里是做些小买卖的。”
  “噢,好,我铭记在心,永世不忘!”练把势的转身走了。魏宝山也没问他的姓名,但那人的长相魏宝山记住了。这个人到了后文书中,帮了魏宝山等人的大忙,此是后话,暂且不表。
  单说魏宝山等人,从街南走到街北,问了十几家客店,所有的客栈都满员。这下可把魏宝山给急死了,心里说:怎么,莫非要露宿街头?要光我和师叔倒没关系,可还有果果呢?总不能让一个大姑娘也跟着蹲街口吧?说什么也得找个地方。干脆就一条街一条街地问,最后总算找到了一家客店住下了。虽说条件差点儿,但是好歹能遮风挡雨,几个人要了两间客房,吃过晚饭后,也就洗洗睡了。
  工夫不大,马伯通打着呼噜就睡着了。魏宝山心里有事,睡不着觉,瞪着眼珠子盯着房顶,寻思着如何护住龙气风水的事情。正在似睡非睡的时候,忽然听到房上“嗖”地响了一声,这声音似有似无,一般人的耳朵根本听不见。
  魏宝山在道观跟着师傅没少练习吐息之法,耳聪目明,听到动静后,心里就是一动,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房顶上有人?想到这儿,魏宝山赶紧悄悄地下床,走到门口,侧耳听了听,然后小心地拉开房门,到了院子里。
  闪目观瞧,院门紧闭,四处冷冷清清,没有一丝杂音。魏宝山听了听动静,然后走到了隔壁,把耳朵贴着窗户上,凝神细听。屋里什么动静都没有,魏宝山轻轻地用手叩了叩窗棂,半天后仍无动静,心里暗叫一声不好,赶紧推了推门,果然,门没有闩,一推就开了。
  魏宝山进了屋子往床上再看,杜拉尔·果果不见了!


第十九章 奇针八法风水有异 相面观气窥探内情
  书接前文,魏宝山发现杜拉尔·果果大半夜的竟然失踪了,当时大吃一惊,暗叫一声不好,赶紧回自己屋里叫醒了马伯通。
  马伯通睡眼朦胧,打着哈欠问魏宝山什么事,深更半夜不睡觉,哪儿那么多精神头。
  魏宝山咽了口唾沫,拍了拍马伯通:“师叔,你醒醒吧!神婆子不见了!”
  “谁?”
  “果果!屋里人没了!”魏宝山赶紧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马伯通激灵灵打了个冷颤,一下子就精神了,皱着眉头想了想,抬头道:“八成是碰上采花大盗了!”
  “啊?不会吧?那怎么办?”魏宝山一听,顿时急了。
  马伯通拉着魏宝山回到了杜拉尔·果果的房间,提鼻子闻了闻,然后仔细打量了一阵屋里的摆设,用手翻了翻床上的东西,摇了摇头,咧着嘴冲魏宝山道:“宝山啊,瞅着不像啊!这屋里没有迷魂烟的香味儿。你再瞅瞅,连衣服和鞋都不见了,不像是被掳走的,真要是碰上采花贼,大被一卷就给抱走了,咋还能让她穿上衣服和鞋呢?”
  “哦?”魏宝山看了看床下,点了点头:“师叔,说的倒是啊,你的意思是说,她是自己出去的?”
  马伯通点了点头,突然眼珠子一瞪,拍了拍脑袋:“宝山啊,别费劲了,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见魏宝山不解,马伯通用手指了指床上的包裹,让魏宝山好好看看,是不是少了什么东西。
  魏宝山闻言,用手摸了摸,果然杜拉尔果果的包裹小了一大圈,打开后看了看,那身萨满神衣竟然不见了。
  马伯通捻着胡子笑了笑:“这丫头估计是找白天那小子报仇去了!”
  “啥?报仇?她怎么报仇?”
  “哼!你记不记得当时,那小子被打趴下后,她还特意用手指蘸了蘸血,笑话了人家一顿?”
  魏宝山点了点头,有些恍然大悟了:“师叔,你是说,神婆是故意要沾上那小子的血?”
  马伯通耸了耸肩,让魏宝山别急,就在这屋里坐等。话说回来,那丫头哪那么容易被掳,神一阵,鬼一阵的,她不惹人就是好的了,谁敢没事招惹她,纯是活得不耐烦了。
  爷俩关了灯,坐在屋里小声说着话,就是个死等。
  半个时辰后,果然院子里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嗯?”魏宝山和马伯通登时就把身子坐直了,谁也没吱声,黑暗中死死地盯着门口。
  “吱嘎!”
  房门被推开了,一道人影闪身飘了进来,随即用身子把门倚住了。黑暗中,就听到很重的呼吸声,看样子是累得够戗。喘了好一阵粗气后,突然屋子里就静了下来,就听到对方有些惊慌地问道:“谁?谁在屋里?”
  魏宝山打亮火折子,把桌子上的油灯点亮了。
  进来这人果然是杜拉尔·果果,她也没想到屋子里会有人,吓了一大跳,等看清是魏宝山和马伯通后,顿时大吃一惊,瞪着眼睛看了看魏宝山和马伯通:“你们?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你去哪儿了?”魏宝山直接问道。
  “呃?我……我……”杜拉尔·果果结巴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话来。
  马伯通站起身来,看着一衣萨满衣的杜拉尔·果果道:“丫头,你是不是去找那小子去了?”
  杜拉尔·果果见瞒不住了,把头一扬:“是啊,我是找他去了!谁让他说话不客气来着,不收拾收拾他,我气不过!”
  马伯通看了一眼魏宝山,摊了摊手,意思很明显,就是这么一回事。
  不过没等魏宝山说话,杜拉尔·果果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赶紧说道:“先别说这事儿,我刚才发现一件事,有些奇怪!”
  “什么事?”
  “我本来只是想耍耍那个臭小子,不过等我用摄魂术寻找他时,发现这个人的命魂竟然十分微弱,根本没办法摄到。”
  “那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这个人要么是将死之人,要么就是个死人。可是好端端的一个人,不可能是死人,可也不像要死的样子啊?”杜拉尔·果果有些疑惑。
  “要死之人?不可能!虽说那人驿马位赤红,边地削陷,是个短命鬼,可也不至于死得这么快!”马伯通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一样,一百个不相信。
  魏宝山抬头看了看杜拉尔·果果:“神婆子,你知不知道那小伙子在哪儿住?”
  杜拉尔·果果突然瞪圆了眼睛,冲着魏宝山扬了扬拳头,魏宝山这才意识到说走嘴了,赶紧改口,杜拉尔·果果这才罢休。告诉魏宝山,那个人就住在前街西头的一处临街大院里,前脸儿好像是间店铺,后院挺大的,天太黑也没怎么看清楚。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清早,魏宝山几个人退了客房,特意到前街转了一圈。
  杜拉尔·果果指着路边的一所大宅,告诉魏宝山和马伯通,从昨天发出的气息来看,人就在这所宅院里。
  这间大宅,前脸儿是间不大的店铺,后面三进院落,一看就是有钱的人家。
  魏宝山眯着眼睛仔细地看了看这所大宅,突然神情变得凝重了起来。看左右没人,伸手抽出背后的八卦金刚伞,撑开后看了看伞顶的磁针,就见磁针一直在剧烈地晃动,无论如何也不归子午线,心里就是一沉。
  要说罗盘这东西,的确是有着鬼神莫测的神通,不管是看房宅还是选墓穴,这东西是必不可少的工具。如果气场正常,磁针是静止归位于南北子午线,不动不遥假如磁针发生偏斜或是震动,那就说明此地的气场有异。古人总结出磁针异常反应的八种变化,称为“奇针八法”,分别为:搪、兑、欺、探、沉、逆、侧、正。
  搪,惧也,指针浮而不定,不归中线。断为此地有古板古器等杂物,或是有怪石深潭,居之有祸,居之出酒色女子,巫师、孤寡贫困之人。
  兑,突也,针横水面,不归子午,又称浮针,说明有阴气介入。
  欺,诈也,针见石而闪去,转而不稳,此是潭溪井池之地。
  探,投也,落针而半沉半浮,上不浮面,下不沉底,或一头沉一头浮,地下则有坟冢伏尸。也称为尸针沉水。
  沉,没也,指针沉于底。说明有阴气介入,此阴并非恶阴,但多是冤死或非正常死亡者,会使常人感到不适。
  逆,不顺也,指针浮而乱动,下有古器,也称针飞不定,出不才之人。
  侧,不正也,指针偏东或偏西,不归中线,此地必是神堂古刹,住家不可用也。
  正,正也,针收藏中线,大吉,出官贵之人。
  眼前情况,磁针转而不停,不归子午,显然此地气场不异。离着宅院尚有几丈距离,就有如此强烈的阴气气场,看来这个宅子里果真有些门道。魏宝山收起金刚伞,低声告诉马伯通和杜拉尔·果果,从磁针的状况来判断,宅内肯定藏有极阴之物,具有如此强烈的阴气气场,十有八九是刚刚才从墓里掏弄出来的。
  马伯通眨了眨眼睛:“宝山,照你这么说,没准这就是个贼窝啊!要不然咱们进去打探打探虚实,真要是挖坟盗墓的,说不定还能打听出来点儿有用的线索。”
  魏宝山点了点头。
  抬头看了看,铺面门脸儿之上的黑匾上写着三个描金大字:故衣行。
  杜拉尔·果果皱着眉头念叨了两遍,也不知道这是做什么生意的,就问马伯通,这是什么生意。
  马伯通笑了笑,告诉杜拉尔·果果:“丫头,你不知道也不怪你,这一行如今确实也不多见,属于江湖偏门九行里的下三行,称为‘故衣行’。说白了就是卖旧衣服、二手货的。里面的破袄或是大衣大多是从典当行里趸来的,也有暗地里从大户人家收上来的,甚至也有死人以前穿戴用的,正因为本钱低,所以卖点儿货就有利润。平常的老百姓买不起新的,就到这儿来淘弄几件,有时花不了几个老钱,就能置办一套像样的行头。待一会儿进去后,你俩少说话,多观察,由我套词。”
  推门进了屋,屋子里窗户也没打开,黑糊糊的,冷不丁的眼睛一时还没法适应,什么也看不清楚。
  所谓行行有道,干这行买卖也有其特定的规矩。之所以把店面开在阴面,屋里弄得黑糊糊的,自然有其中道理。因为这种衣服都是旧的,无论是皮棉单夹纱,难免衣上会有损坏的地方,什么袖子破个洞啦,大襟烧个窟窿啦,后背让虫子咬破啦等等。如果屋子亮,买主在屋里仔细瞧看,根本卖不出去,屋子一黑,稍微大意,也就看不见了,讲好了价钱就直接拿走,回到家,出了毛病,也不能退,故衣行就是旧衣服,也没什么三包承诺,一手钱一手货,相中了就买。
  小伙计拿着把鸡毛掸子正打扫灰尘,见有人进来了,赶紧放下鸡毛掸子,唱了个喏:“哟!几位爷,小心着慢回身,来看看要点什么。我们的衣服保准不冤人,不像别的地儿,旧大衣翻个儿,碎呢子拼缝,咱这店里的东西都是正经儿的东西,您就放心得了。”
  马伯通撇着嘴,四下看了看,随便指着其中一件绸子大褂,问小伙计怎么卖。
  小伙计用眼睛扫了扫这伙人,明显有些眼生,看穿着举止也不像是本地人,眼珠转了转,客气地点了点头,告诉马伯通,三十文钱。
  马伯通撇了撇嘴,瞟了小伙计一眼:“我不跟你嚼舌头了,砸砸浆行吗?”
  这句话是江湖的切口,调侃儿,也是这故衣行的隐语。“砸浆”的意思是再落落价钱,给便宜点。能懂得这句切口的,肯定也是江湖“老合”,这种人对这故衣行里的道道知之甚详,知道货物都有暗码,也明白大下一、小下一、三三码的折扣,所以一般卖东西的碰到江湖老合,多少都能给个到家价。
  小伙计瞥了一眼这伙人,知道这是江湖“老合”,欠了欠身,客客气气地答道:“这位爷您要砸浆可不成,咱们走大账不走小账,本小利薄,小的实在做不了主。”
  正在这时,里屋出来一个人,长着一脸和善相,冲着小伙计道:“林三,碴了棚儿啦,要摆金吧。”
  马伯通一听,哟!还真是个贼窝,还说起黑话来了。“碴了棚儿”就是说天要阴了,“要摆金”就是要下雨了。这些瞒不过马伯通,但是马伯通并没表露,冲着来人抱了抱拳:“冷子攥亮,砸砸浆吧!”
  出来那人打量了几眼屋里这伙人,双手一抱拳:“在下是这儿的掌柜,您要砸浆儿,只能砸摇个零其,多了不成。”
  马伯通手手掸了掸衣服上的灰,晃了晃脑袋,冲着掌柜笑了笑:“分金剁银水里飘,天梁地杠上枝梢。”
  掌柜的身子突然一怔,仔细地打量了几眼马伯通等人,然后冲那个小伙计摆了摆手,把小伙计给撵出去了。
  等到小伙计带上门,出了屋后,掌柜的起身把门给闩上了,冲着马伯通抱了抱拳,行了个江湖礼道:“不知这位爷怎么称呼?”
  马伯通双手抱拳,回了个礼:“头顶七拄香,宝烛分两旁。今天沾雨露,大道行中央。”
  掌柜的右手握拳横在胸前,左手成掌盖在右手之上,笑道:“二炉香烟供正中,三义堂前聚英雄,五湖四海皆兄弟,传下安清侠义风。”
  两人相视大笑,把魏宝山和杜拉尔·果果笑得莫名其妙,也不知道刚才两个人说的是哪国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常走江湖的人,都有一透江湖切口,也可以说是暗语,称为“江湖唇典”,其实就和后来的土匪黑话差不多。外人听得是云山雾罩,但是内行人都明白这其中的意思。江湖人相互抱姓,很少直来直去,都打隐语,如:孤舟顺水走,说得就是姓“刘”;老虎甩头,即指姓“王”,而“大道行中央”则是姓“马”。
  掌柜的冲着马伯通做了个“请”的架势,客气地说道:“马爷请坐。不知到我这小庙是路过上香还是圆行打坐来了?”
  马伯通也不客气,大大咧咧往旁边一座,答道:“掌柜的,我是江湖看相的,偶然经过宝地,实属误打误撞。”
  掌柜的笑了笑:“原来是金点的高人,幸会幸会!”
  马伯通摆了摆手,盯着掌柜的看了看,笑道:“哪里,哪里,掌柜的气色似乎不太好啊!”
  “哦?怎么说?”
  “面上黑气泛起,额头杂纹林立,眼白泛红,内虚体热,似乎身体有些不妥。”
  “马爷好眼力,让在下佩服。最近的确有些操劳,身体乏累。”掌柜的随口应道。
  马伯通挑了挑眉梢,不动声色道:“恕我直言,从气色看,掌柜之病乃是阴气侵体,倘若不及时医治,恐怕撑不过入冬了!”
  掌柜的眉梢动了几动,目光如刀,盯着马伯通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马伯通哈哈大笑,用手敲了敲椅子的扶手,然后起身冲魏宝山和杜拉尔·果果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走吧!咱爷们管不了这些闲事!”
  几人刚走到门口,正要推门,背后的掌柜果然开口了:“几位请留步!”
  马伯通转回身看了看掌柜的,就见掌柜的一脸堆笑:“几位,恕在下眼拙,有眼不识金镶玉,真佛到家都打了眼了,刚才实在有些怠慢了,还望恕罪。山高路远,四海一家,既然都进门了,就到里屋喝口茶再走吧?”说完,伸出一只手,摆了个“请”的姿势。


第二十章 丁老鬼交出玉魍像 马游击欲盗金祖陵
  掌柜二次相请,马伯通倒也没客气,掀开门帘,迈步进了后院。
  重新落座之后,掌柜的盯着马伯通几人看了看,最后点了点头:“马爷,刚才的话只说到一半,在下愿闻其详。”
  马伯通喝了口水,瞥了一眼掌柜的:“还没请教,掌柜的贵姓?”
  “免贵姓丁,江湖上的朋友都叫我丁老鬼。”
  “哦!”马伯通点了点头,抬头看了一眼丁老鬼,晃着脑袋道:“咱们水贼过河,就甭使狗刨了。我见丁爷气色有异,显然是阴气入体,是不是最近去了一些特殊的地方或是接触到了一些特殊的玩意儿呢?”
  丁老鬼直愣愣地盯着马伯通,看了半天,一声没吭。
  马伯通偷偷地冲魏宝山打了个眼色,魏宝山心里明白,师叔这是要我再给煽煽风,略一思忖,清了清嗓子,对丁老鬼说道:“丁爷,恕我直言。贵宅如今内气不清,外气不明。生气渺渺无无,死气凝实盘踞,如若不及时调整,恐怕宅内会不得安宁。”
  “哦?小兄弟这话是什么意思?”丁老鬼明显有些怒意。
  魏宝山盯着丁老鬼道:“刚才我进院中,见西北角死气沉沉,黑气冲天,如烟如絮,若我说得不错,想必那里有点儿特殊的东西。西北为乾,五行属金,金气本为白色氤氲之泽,如今却被染成墨色,可见金气被泄,气场失衡。五行之中,金生水,水泄金气,想必此物必是从水中所得。乾卦作为一家之主的本命位,此位受制,我想丁爷的身体恐怕很不舒服吧?是不是最近胸口经常发闷,喘气又有些发堵,感觉上不来气,尤其是夜半亥时至子时之间,阴阳交替之时,发作得最为厉害呢?”
  这几句话一撂地,丁老鬼的脸瞬时就变了颜色,张着大嘴,目瞪口呆:“啊?你怎么知道?你们到底是谁?”
  “丁爷,我们不是说了嘛,我们就是过路的。但是江湖本为一家,一笔写不出两个绿林来,既然撞上了,总不能见死不救,袖手旁观,这才提醒一二。对也好,错也罢,既然说完了,我们就走了!”马伯通那是江湖老油子,要是能长尾巴,恐怕连尾巴尖儿都白了,深谐欲擒故纵的道理。果然,他这么一说,丁老鬼坐不住了,赶紧起身拦住众人,一个劲儿地点头说好话,就差给跪下磕几个头了:“各位请留步!恕我眼拙,大人不计小人过,各位千万别和我一般见识!”说到这儿,扭头冲着魏宝山抱了抱拳:“不知小兄弟贵姓啊?”
  “客气了,免贵姓魏。”
  “哦,那我就托个大,叫你一声魏老弟吧!刚才老弟所言一句不假,最近家里的确是怪事连连,我这身体也是每况愈下。听老弟刚才一席话,我就知道几位是当世少有的奇人,遇高人不能交臂失之,还恳望几位能指点一二。”
  马伯通笑着点了点头,瞥了瞥丁老鬼,道:“丁爷说得哪里话,江湖人管江湖事,既然都撞上了,哪有不管之理?事不宜迟,还是带我们先看看到底是什么异物,我们也好想想对策。”
  丁老鬼连连点头,赶紧前边引路,穿弄堂,过院门,转到了西北角的库房前,取出钥匙,打开大门后,带着几人进了屋里。
  日上正中,阳光正烈,刚一进门,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一个冷战。
  屋子里就像是冰窖一般,冷得出奇,刚一开门,平地就刮起一股旋风,围着屋子转了几圈,顺着打开的房门冲了出去。
  丁老鬼指着仓库一角的一只大号木箱子咧了咧嘴,告诉众人,东西就在那里面。
  掀开木箱子,里面是尊三尺多长,一尺多粗的玉石雕像。雕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怪物,方头大耳,头生双角,圆目怒睁,看着极为凶恶。石雕的表面似乎还挂着一层水气,看起来潮乎乎的。
  这玩意儿看着像狗不是狗,像狮子不是狮子,谁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别人不认识,魏宝山却认得,这东西正是异兽“魍象”。据说,魍象是一种远古凶兽,专喜食死人肝脑,暴戾凶残,一般都生长在墓穴之中,古人为了防止此怪作乱,一般下葬时,都会在墓中同时埋下镇墓兽“方相”,以克制此物,保死者平安。像这种阴邪之物避之唯恐不及,谁会闲着无聊弄这个东西呢?
  魏宝山看了一阵,扭回头问丁老鬼:“我说丁爷,这东西您是打哪儿弄回来的?”
  丁老鬼看了看面前几人,稍稍犹豫了一下,随即开口道:“实不相瞒,这是我一个朋友送给我的,据说是在山里弄出来的。我也不认识这是什么东西,也没当回事就放在了这儿。小兄弟,你是说这东西不吉利?”
  魏宝山点了点头,告诉丁老鬼,不仅是不吉利,而且是相当晦气。这东西本来就是阴邪之物,又长期浸在水中,阴邪至极,浑身阴气缭绕,莫说是放在住家,就算是扔在坟地上,都会扰得先人死后不得安宁。弄这东西的,肯定没抱什么好心思,没准就是一些心术不正之人弄下的,专门破坏风水,坑人家用的勾当。
  丁老鬼皱了皱眉,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赶紧问魏宝山怎么办,要不然就把东西干脆扔了得了,一了百了。
  魏宝山摇了摇头:“丁爷,要是有那么简单就好了。此物放在这里最少也有七天了,这种东西你还别不信,别看是石头一块,但是可邪门得很,不是我诓你,现在就试验给你看看。”说罢,让马伯通和丁老鬼搭了一把手,把东西从木箱子里提了出来,然后放在了屋地上,扭回身让丁老鬼去捉一只活公鸡回来。
  丁老鬼也没多问,快步退出了库房。
  屋里只剩下魏宝山他们三个人了,马伯通赶紧小声问魏宝山:“我说宝山,你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到底是真是假啊?可别玩大了,把咱爷们自己玩进去啊!”
  魏宝山笑了笑,让马伯通不用担心,他心里有数。
  杜拉尔·果果有些好奇地问马伯通:“老爷子,你咋知道这丁老鬼不是做正当生意的呢?看你说得一套一套的,你以前不会是绿林大盗吧?”
  马伯通一瞪眼睛:“你这丫头,这话说的,咱爷们咋能是那种人啊!咱这叫相术!相术懂不?就是观人面,知人心;察其言,晓其行。你以为老头子是顺口胡诌啊?这里面的学问深了去了,说了你也不懂!”
  杜拉尔·果果头一扬,一副打死也不信的表情。
  马伯通小眼珠转了转,嘿嘿笑了笑,低声告诉杜拉尔·果果,其实这事儿说出来就没意思了。刚才他发现丁老鬼的手指短粗,皮肤又黑又糙,根本不是做掌柜的料儿。看那一双手,就是干活的人,哪有掌柜的干粗活的?肯定是暗地里还有别的勾当,这故衣行只不过是遮人耳目的东西,摆摆样子罢了。
  正说着话,就听到院中传来脚步声,大伙赶紧闭口缄舌,不再言语了。
  “吱嘎”一声,门被推开了,丁老鬼挥手让小伙计把公鸡放下,就让小伙计先出去了。
  丁老鬼一脸苦笑,冲着魏宝山点了点头,就站到了一旁。
  魏宝山拎起地上的这只大公鸡看了看,点了点头,让马伯通帮忙把这只鸡弄死,但是不能见血。
  马伯通转了转眼珠,点了点头,走到近前,单手拧住两只翅膀,另一只手把鸡脖子用力往后一拧,这只公鸡当时就咽了气了。这一手干净利索,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手绝活马伯通是打哪儿学的呢?这话说起来还是和当初三贤观的那两位叫花子观主学到的本事,虽说这么多年很少使用,但是这一出手,仍然干净利落,一看就是在这上面下过功夫。
  魏宝山把这只死公鸡放到了那尊刚才雕像旁边,冲众人摆了摆手,让大伙都先出去一阵,半个时辰后再回来。
  众人退出库房,丁老鬼差人搬来几把椅子,在门口坐着喝茶,等时间。
  半个时辰后,众人再次进入库房。屋子里还是先前离开时的样子,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
  魏宝山缓步走上前去,看了一眼那只死鸡,顺手捡起一根棍子,轻轻地拨了拨鸡尸。也没见他用多大的力气,可是那只死鸡竟然像是煮烂了一样,用棍子轻轻一碰就散了花,让人吃惊的是,竟然一滴血也没有,反而滚出一团团黑糊糊的东西来。
  众人大惊失色,仔细看了看,顿时目瞪口呆。这一团团黑糊糊的东西非是旁物,而是一团团的蛆虫!
  公鸡刚死半个时辰,体内竟然生满了蛆虫,这事儿实在是太邪门了!
  丁老鬼吓得脑门子上的汗都滴成串了。半个时辰就让一只鸡体内生蛆,这玩意儿摆在自己家差不多七天了,自己这肚子里该不会是长蛆了吧?想到这儿,吓得丁老鬼差点就要给魏宝山跪下了,也不叫“小兄弟”了,一口一个“高人”的叫着,让魏宝山想想办法,救救他们全家。
  魏宝山让丁老鬼先把这只死鸡处理掉,找个地方,把鸡烧成灰后,再深埋地下,千万别直接埋,要不然,祸害无穷。
  丁老鬼二话没说,赶紧差人去办了。
  重新回到堂屋坐下来,丁老鬼的两条腿都打哆嗦了。
  马伯通在旁边看得清楚,眼珠一转,冲着丁老鬼道:“我说丁爷,到了现在,你也知道我们不是诓你了吧?”
  “那是,那是,各位的大恩大德,来世就是做牛做马也报答不完!”
  “咳,别说下辈子了,这辈子的事儿你得说明白,要不然,神仙也救不了你!”
  丁老鬼连连点头,也不隐瞒,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根底全盘端了出来。等他说完后,在座的几个人嘴上不说,心里没有一个不骂他的,像他这种缺德带冒烟的人,死了也活该!
  说起这个丁老鬼,确实也不是什么好鸟。
  丁老鬼原名叫丁癸山,祖籍山西,本就是个盗墓贼,出身于盗墓世家,从小就跟着叔叔、大伯打洞盗墓,说白了,就是长在贼窝里。盗墓这一行干的就是没本儿的买卖,命就是本钱。在他十六岁那年,他三叔、大伯还有自己的亲爹在一次翻窑时,墓穴坍塌,都被活埋了。自幼他就不知道娘是谁,老头子一死,他也就成了孤儿了。
  书中代言,在四川巴蜀这一带都把盗墓称为“翻窑”。又把墓中有暗器机关或是毒烟、流沙一类埋伏的墓穴称为“火窑”;如果墓里已被洗劫一空,让人捷足先登,只是座空墓的则称为“水窑”;皇帝或是皇后的墓叫“黄窑”;王官大臣或是封疆大吏的墓叫“红窑”;墓里穷得叮当直响,没啥值钱东西的叫做“白窑”。
  丁老鬼独走江湖的这十几年间,交了两个狐朋狗友,一个叫铜金刚,一个叫铁罗汉。这三个人臭味相投,挺对心思,一拍即合。
  山西大同府一带有一个很有名的盗墓贼,人称马游击。马游击姓甚名谁,无人知晓,只知道以前从过军,打过仗,死人堆里打过滚,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就逃了回来,干起了盗墓的勾当。因为这人胆子大,重江湖义气,为人十分仗义,所以江湖上口碑还不错,在这盗墓一行里也颇有些威望。
  一个月前,马游击亲自“支锅”,广发英雄帖,打算捞票大的。丁老鬼这哥仨正闲着没事,听到信儿后赶紧就奔去了。事后听马游击说才知道,这次支锅挑的可是个“黄窑”,是大金国的皇陵,绝对正儿八经的肥肉一块。
  之所以选择对此墓下手,是因为金代墓葬大多为中圆形或方形单室砖墓,一挖到底,不像别的朝代那么繁琐。而且金代多厚葬,随葬物中明器众多,不仅有堆成山的金银器或是玉器,也有精美名窑瓷器,名副其实的皮薄大馅。最主要的一个原因,马游击也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出来的,据说在这座墓里,不仅金银珠宝无数,还有一件极特殊的宝贝,名叫“火綄氅”。
  说起这火綄氅,据说是用火綄布剪裁而成。话说这火綄布只产于西域,与普通布匹不同,此种布乃是用西域特有一种称为火綄鸟的羽毛编织而成的。此布轻若鸿毛,入水不湿,火烧不破,极为御寒,是名副其实的无价之宝。
  据史料记载,在汉代时,西域曾进贡给朝廷一次,后来就再也没有再出现过。到了三国曹魏初年,魏文帝认为火的性质暴烈,不可能包含生物生长的气息,并在他的著作《典论》里明确记述:火綄布是不可能存在的。等到魏明帝即位后,把《典论》发扬光大,刊刻在了石碑上,竖在了太庙大门和太学里,同石经并存,奉为经典。
  要说事儿就是这样,放屁吹灭灯,就是巧了!这边刚刚立碑,西域派人竟然再次送来了火綄布制成的袈裟。魏明帝大窘,赶紧派人把碑刻中关于火綄布的论述全都铲除了,当时引为笑谈。
  据马游击说,女真人完颜阿骨打当初在攻打大辽时,曾经缴获过一匹火綄布,后来便赏赐给手下的大将军阿切可脱脱。阿切可脱脱获赏此布后,便命人制成了一件斗篷,称为“火綄氅”。据说就算是三九天,哪怕是大雪纷飞,滴水成冰,赤着身子披上它都不会觉得寒冷。这件东西后来就传到了此人手上,死后便随其一同下葬了。
  这种事本来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但是马游击却深信不疑,认准了墓里有宝贝,这才要挖坟掘墓,盗宝火綄氅。


第二十一章 水井铁索坠玉像 墓里白布裹死尸
  江湖人讲道义,这种支锅拉伙,什么事都得听支锅人的吩咐,任你有天大的本事,也得乖乖地听话。无论是入墓还是打洞,抑或是最后坐地分赃,支锅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谁也不能顶嘴。
  除了丁老鬼他们三个人,马游击还带了一个帮手,个子挺高,人也壮实,陕北汉子,都叫他“大个子”,看那身板就是有两下子,跟着马游击多年了,鞍前马后,出生入死,很受马游击器重。
  将军墓就在赫图阿拉城城北的大山里,凭着马游击手上的残卷地图,一行五人穿林越岭,昼伏夜行,在深山里转了四五天,最后总算找到了当初被称为“盘龙谷”的地方。
  据说当年的墓就葬在盘龙谷里,大伙本以为到了地方就开始挖墓,没想到,所谓的盘龙谷竟然是一道纵伸极长的峡谷,南北足有十余里长,一时都傻了眼了。这道山谷东西两侧高山耸立,谷内杂草没顶,脚下藤蔓绕膝,莫说找墓,连土都看不见,要在这十余里长的山谷内找一座几百年前的古墓,比大海捞针都难。
  在马游击的带领下,几个人沿着盘龙谷一路南行,边走边看。四周丛林密布,遮天蔽日,分不清早晚,一整天下来也走不出多远。连续找了三四天,大伙可都有些扛不住了。要说吃不好、睡不好也行,这里面蚊虫铺天盖地,几天下来,咬得众人浑身都是红包,足足肿了一圈,再加上天天钻草稞子,空气也不流通,到最后,走路都打晃,头重脚轻,陆续开始发烧发热了。
  马游击嘴上不说,可也没好得了哪儿去。他抽着大鼻涕,也是硬撑着,带着大伙满山谷乱窜,转眼又过去了将近一个星期,仍然是毫无头绪。照这样下去,顶多还能撑上三两天,要是再找不到将军墓,这次也只能无功而返,卷铺盖下山了,要不然这伙人非得死在这山里面不可。
  一晃到了第十二天的头上,众人穿过一片石砬子,发现了一大片枯树林。
  枯树长得很粗,恐怕三个人合抱都抱不过来,显然长得有些年头了。看着一大片足有几百棵的枯树,这些人都是目瞪口呆,半晌谁也没有吱声。
  马游击也是有了名的“土夫子”,大小墓穴掘了不下一百来个,乍一见这里树木干枯,与周围明显有异,就知道这地底下定有蹊跷。几个人在树林里转来转去,意外地发现树林正中有块地皮好像有翻动过的痕迹,用铲子就试着向下挖了挖。这一挖可不要紧,挖了不到五尺深,竟然挖到一块大青石板,掀开后,下面是一眼水井。
  井口有五尺多宽,一条手腕粗细的大锁链直垂井下,绷得笔直。
  马游击用手试着拽了几下,感觉锁链好像下面吊着什么重物,就让大家搭把手,拉拉试试。
  大伙费了挺大劲儿,终于把东西从井里拉了上来,就是这尊玉石像。只是谁也不认识这是什么东西,围着看了半天,都直晃脑袋。看样子像是玉石雕的,无论雕工还是玉质都不像是普通玩意儿,最后一致认定没准这就是当年下葬时的陪葬品。
  还没找到墓就有所斩获,大伙都很高兴,先把东西藏好后,赶紧围着井口找墓,打算把墓里的东西弄出来后,再一起弄下山。
  大伙以这口井为中心,从包里掏出“寻龙锥”,接好白蜡木杆子,分工分点,开始挨排往下打洞取土。
  “寻龙锥”是一种探穴取土的工具,和“洛阳铲”相似,但是那阵子还没有发明洛阳铲,而这些人所用的这种工具,应该说是洛阳铲的雏形。锥头是圆尖空心的铁锥,上面可以连接木杆,再系上特制的绳索,不用费太大的力气,就可以轻松地打入地下十几米,甚至几十米深的土层里,等到把锥子提上来后,在空心的锥头里就会带出一些地下的土来,用以识墓断代。
  几个人不停地打洞取土,然后验看铲头里土质的变化,用了差不多一个多时辰,终于一锥子下去,带上来一撮“江米泥”。既然有“江米泥”,问都不用问,这地下肯定有墓。又连下了几锥,最后确定了墓穴的大至范围。
  这些人中,马游击和丁老鬼都是打洞的行家,二人脱下大衣,轮流打洞。钢铲翻飞,洞打得很快,天刚刚擦黑时,终于把洞顺利地打到了墓墙外。
  金代这个时期的墓葬并没有什么大型的地宫或是耳室,基本上就是一间墓室,大多都是大青石堆砌,深埋地下。正因为这样,墓穴面积小,封土堆不引人注意,再加上又没有地上的建筑,所以相比其他朝代来说,这个时期的墓则更不好找。话说回来,正因如此,也相对幸运的多,至少盗墓贼很少光顾。
  眼下这座墓足有几百年了,墓里的空气不流通,真要是冒冒失失地进去,估计走不上两步就得一命呜呼。这伙人围着洞口耐心地等了多半个多钟头,这才小心地下到了墓底。提鼻子闻闻,也没什么异味,丁老鬼小心地点亮了一盏马灯,高高举过头顶,四下照了照。
  墓里内部呈圆形,直径近六米,高约四米,顶部为穹窿顶,顶尖有一座石制的莲花形墓盖,墓盖下方垂有一个铁环,上面挂着一面青铜古镜。古镜能有盘子大小,上面刻着一些古怪的纹饰,虽然常年埋在地下,但是灯光一照,仍然是幽光闪闪,寒气逼人。看着这面古镜,这几个人都是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名堂。
  马游击见多识广,瞥了一眼头顶上的铜镜后冲大伙小声说:“都别怕,都别怕!那就是块镇尸镜,没什么大不了的!”
  大伙这才放下心来,借着灯光四处打量,墓里空荡荡的,正中心放着一口巨大的石棺。
  既然都进了墓,说别的都没用。这伙人看着棺材比看着亲爹都亲,二话不说,抽出精钢撬棍就开始撬棺。到底是人多力量大,三别两撬,就听“轰”的一声,巨大的石棺盖子就给推到了地上,里面露出了一口黑漆漆的黑木大棺。
  说起来,棺材是一种统称,可以由不同的物料制造,最常见的以木制造。当然也有以铜或石等制造的棺材。一般人讲究下葬,都是内棺外椁。装敛尸体的才叫棺,而包在棺外的套棺叫为椁。这伙人撬开外面的石椁,露出了里面的黑棺。
  黑棺前高后矮、前宽后窄。长近九尺,宽有四尺,半人多高。单单那棺材盖就有一尺多厚,无形中透着一股肃穆之气。几个人看了半天,都是不住的砸舌,眼珠子都绿了。
  随着一阵“吱吱嘎嘎”刺耳的声音,一尺多长的棺材钉子就被铜金刚和铁罗汉硬生生地撬了出来。这两个人都是一身的力气,三下五除二,不到十分钟,十八根棺材钉全部撬了下来。
  除了丁老鬼,其余四人合力往外推那一尺多厚的棺材盖,也不知道这口棺材到底是用什么木材制的,奇沉无比,比那石棺盖还要重上几分。几个人咬着牙,喊着号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棺材盖给推活动了。
  棺材刚露出一道小缝,就听“嘭”的一声,从棺里面竟然喷出来一股肉眼可辨的浓烟,铜金刚一个躲闪不及,正好被这股白烟给喷在了脸上,就听到铜金刚一声怪叫,整个人手足乱舞地蹦了起来,脸上红的、绿的直冒大泡,不消一分钟,整个人往后一仰,便死在了当场。
  眼看着铜金刚惨死当场,在场的这些人瞬间都沉默了。不过干这行的哪有胆儿小的,都是要钱不要命的主儿,很快马游击他们就镇定下来,等到棺中那股白烟散得差不多时,又围了上去。
  高举马灯,看得清楚,棺中的死人侧身而卧,双腿微曲,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一身皮肉竟然不腐不烂,甚至连颜色都没变,反而白白胖胖的,躺在棺材里,就像是睡着了一样。从头到脚,全身赤裸,不着片缕,只是肚子上裹着一圈白布,鼓鼓囊囊的。
  乍一见这情景,饶是这伙人久经沙场,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棺材里这主儿死相如此诡异,恐怕这座墓有点儿邪门。不过,这些人也都不是第一次进墓了,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见得多了,盯着棺里那些堆得满满的随葬品,兴奋早就冲淡了本来就不多的恐惧。
  马游击盯着棺里的死尸,眉头皱了皱,要说尸身不腐倒也不足为奇,以前也见过,只是这种光着身子的死法实在有些奇怪。人死了都希望死后也能过着比在世时的好日子,哪怕活着没穿件像样的衣服,死后也得拼一身好的寿衣,这样死也才算体面。如果是皇陵,生前地位显赫,怎么会光着身子就死了呢?只在肚脐眼上缠了几圈白布,这么寒酸地入葬,实在有点寒碜。而且人死之后都是手脚伸直,怎么会佝偻成一团,像只大虾似的蜷曲成一团了呢?
  还没等这些人缓过神来,棺内突然就传出一阵“嘎巴、嘎巴”的声响,好像是骨节响动的声音,吓得这几个人赶紧往后缩了缩身。伸脖子往棺里看了看,可不得了了,本来蜷成一团的那具死尸不知道什么时候双腿竟然慢慢地伸直了。
  铁罗汉一见,吓得一咧嘴,看了看丁老鬼:“我说老鬼,这不是要起尸了吧?”
  大个子斜眼看了看,眼眉一立,掏出火枪,对着那死尸就是一枪。
  “砰!”
  一枪下去,恍惚中听到棺里传来一声怪叫,死尸中枪的部位竟然留出了一滩黑色的脓血,黏黏糊糊的,颜色黑紫,腥臭扑鼻。
  死了几百年了,竟然还有血?谁也没想到会这样,大家一时都傻了眼。难不成这主儿在棺中一直还活着?
  马游击擦了擦脑门子上的汗,又看了看棺里一动不动的尸体,咬了咬牙。有道是富贵险中求,既然都来了,总不能就这么灰溜溜地出去,于是把眼一瞪,冲大个子打了个眼色,让大个子赶紧把枪先收起来,示意此地不宜久留,抓紧摸东西,趁早走人!
  棺材里的金银玉器堆得满满的,黄的、白的、绿的、红的都有,金光灿灿。大个子咽了口唾沫,看着棺材里到处都是那些金银玉石,脑袋一晃,把袖子往上一挽,一弯腰,上半身就弯进了棺材里,伸手开始从棺里往外摸东西。
  铁罗汉撑开布袋子,在旁边等着,大个子取出来的宝贝回手交给他,他再小心地往袋子里放,秩序井然,有条不紊。
  刚装了没几下,突然就听大个子惊呼了一声,咧着大嘴结结巴巴地冲马游击道:“马爷,这尸体的肚子好像动弹了一下!”
  大个子这么一说,把旁边的这几个人也都吓得不轻。
  都死了几百年了,肚子还会动弹,难道还成精了?
  马游击虽然也是害怕,但毕竟也见过大世面,大墓小墓进过无数次了,这伙人当中,就数他主意多,胆子肥,压得住场,此刻一见众人都有点慌了神,左右看了看,冲大个子啐了一口:“瞧你那小胆,估计是火苗晃的,看花眼了吧?动弹个鬼啊!别瞎说,赶紧快点收拾东西。”
  马灯的灯光上下跳跃,忽明忽暗,影子也跟着抖来抖去,大个子看了看不住跳跃的影子,晃了晃脑袋,也没敢多说别的,往棺材里看了一眼,硬着头皮又抄起几只翡翠镯子,头也不回地递给了身后的铁罗汉。
  就在这工夫,眼见那块白布忽闪一下又动了动,怎么看都不像是灯光晃的,吓得大个子一缩脖子,也上来了浑劲,一咬牙,伸手就把那块白布给拽了下来。


第二十二章 盘龙葬欲化龙升天 烂龙肠破风水龙气
  大个子生猛,上来了浑劲,伸手就把死者肚子上的那块白布给拽了下来。白布早就糟朽不堪,用手轻轻这么一拉,就像是蜘蛛网一样,一下子就支离破碎了,成了丝线状。
  透过丝线,竟然露出一团黑糊糊的东西,大个子壮着胆子把白布又往下拽了拽,这才看清,那黑乎乎的不是别的,竟然是条碗口粗细的大蛇,盘在死人的腰上,足足绕了三圈,蛇头钻进了肚子里,看不见了。而肚脐周围的皮肤上竟然生出一屋透明的鳞片,大小如指甲,如鱼鳞一般,一片挨着一片,密密匝匝。
  谁也没料到这白布底下竟然是这个样子,都惊愕万分,就连见多识广的马游击也是丈二和尚,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眼见这死主儿并没啥别的动静,总不能这么灰溜溜地就跑了,传出去,以后在这行里恐怕是没法再混了,壮着胆子走过去,伸手就把那白布整个给扯了下来。
  白布被扯下来之后,马游击这才看清,身上的那条大蛇显然已经和那死尸长在了一起,都陷进了肉里。挨着蛇皮的部分,尸体肚子的一圈都已经长出来了鳞片,密密匝匝地好几圈,这种诡异的情形根本无法用语言形容,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看着肚皮上缠着的那条黑蛇,所有人都呆若木鸡,像是一尊尊泥塑菩萨一样,动都不会动了。
  丁老鬼在旁边看得清楚,壮着胆子用刀尖挑下了一片鳞片,凑近后看了看,当时吓得手一松,刀都掉在了地上。
  马游击一见,赶紧催问丁老鬼,到底知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丁老鬼擦了擦满头的冷汗,指着尸体的肚子颤声道:“马爷,我也看不大好,这个……恕我妄言,我瞅着这死鬼好像是要变龙了!这好像是奇葬八法中的‘盘龙葬’,那条大蛇应该是‘龙引’,就是在人刚咽气还没凉透时就把蛇缠在腰上,让蛇咬住肚脐眼,钻进肚子里,利用蛇毒镇住尸体,使之不烂,活血活肉,久而久之,会和尸身长成一体,所以这人身上才会长出‘龙鳞’。你们看那鳞片都是逆着生的,这明显就是龙的逆鳞,好像是要化龙飞升了!”
  “啥?变成龙?”众人一听,立时一阵大乱。
  丁老鬼的话掷地有声,不容置疑,要是放在以前,谁也不相信这世上还有这么邪性的事,但是眼下这情形,活生生的就在面前,谁都不得不信了。
  马游击看了看棺材里的死尸,赶紧问丁老鬼有没有什么处理的办法。
  丁老鬼指了指手上的马灯,说是放火烧棺,一了百了。这好像是一种邪术,邪门得很,真要是耽误久了,出什么事,他也不知道。
  说话间眼睁睁地看着尸体的肚皮又似乎轻轻的动了一下,分不清是尸体没死还是大蛇没死,在这节骨眼上,大家都慌了手脚,丁老鬼就要放火。马游击赶紧一把拉住了丁老鬼,伸脖子往里看了看,还是有点舍不得里面的宝贝,不由分说,自己一哈腰,把那尸体推到了一边,双手在其身底下摸了起来,显然不死心,在翻找那件“火綄氅”。
  尸体底下铺着一尺来厚的云母石,垫着厚厚的一层白玉璧,马游击在身下摸了半天,果然摸到一件入手奇寒的物件,心里大喜,一把就给抓了起来。
  借着灯光一看,吓得旁边几个人都是直咧嘴,脸色都绿了。
  这哪是什么火綄氅,分明就是一张人皮。
  看着棺里肤白肉嫩的那具尸体,这些人心里都有点发毛,怪不得瞅着皮肤这么有弹性,像是刚死不久似的,原来死后竟然像是蛇一样在不停地蜕皮。
  丁老鬼吓得牙齿直打战,冲马游击大喊,让马游击赶紧扔了手里的东西,放火烧棺。
  就在这一迟疑的工夫,突然就见马游击的身体一怔,全身开始痉挛起来,一把扯去了身上的衣服,双手胡乱地在身上抓挠着,五官扭曲,脸上的表情极为痛苦。
  这一突发变故,旁边的几个人一时手慌脚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大个子在旁边一见不对,赶紧过去扶住马游击,不迭声地问他怎么了。
  马游击呲牙咧嘴,惨叫声不绝于耳,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早就说不出来话来。
  借着灯光,丁老鬼他们看得真真切切,就见马游击的肚脐眼附近竟然长出了一层细密透明的鳞片,都是从肉里生生地钻了出来,却是一滴血也没出。
  丁老鬼赶紧冲大个子直喊,让他赶紧松开马游击,小心惹祸上身。
  就在这时,马游击肚子突然胀了起来,眨眼间就胀得像是个待产的孕妇似的,肚子圆鼓鼓的,撑得肉皮越来越薄,都有几乎透明了。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肚皮上的皮肉竟然开始一片一片的往下掉,像是蜕皮似的,顷刻之间,肚子上的皮肉全都脱落了,只剩下一层紫红色的皮膜包着肋骨和内脏,吓得大个子赶紧松开了马游击,张着大嘴,呆若木鸡。
  马游击自己看了看自己的肚子,一脸茫然,似乎肚子不是自己的,一点痛苦的感觉都没有,抬头看了看众人,刚要说话,喉咙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卡住了似的,双手紧紧地摸着自己的脖了,脸憋得通红,好像有些喘不上来气了。而肚皮眨眼间就变成了紫褐色,又由紫褐色很快地变成了黑色,看得旁边这几个人都是头皮发麻。
  马游击绝望地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斜眼看了看大个子,冲大个子比划了个手势,让大个子开枪。
  大个子晃了晃脑袋,早就吓傻了,根本想不起来开枪。
  这一耽误的工夫,形势突变,就见马游击的肚皮开始不断地拱起很多小包,一个接着一个,此起彼消,开始还是几个,后来变得越来越多,这些不断拱起又消失的小包起伏的速度越来越快,好像是体内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地钻来钻去,数量之多,无法想像。
  还没等这些人说话,就见马游击凄厉地尖吼了一声,然后双手用力的一挠自己的肚子,竟然一下子挠破自己的肚子,看着自己肚子上的窟窿,马游击两眼一翻,栽倒在了地上。
  顺着肚子的窟窿开始源源不断地往外钻出很多条黑色的小蛇,一团一团的小黑蛇相互缠绕着从肚子里滚了出来,很快就爬满了马游击的全身,熙熙攘攘地把马游击整个人都给团团地包上了。
  这些小蛇还没有筷子长,小手指粗细,无穷无尽,越来越多,眼瞅着马游击的皮肉一点一点地凹陷了下去,不到一分钟,就只剩下了一具干巴巴的骨头架子,连个肉丝都没剩下。
  丁老鬼一见不妙,赶紧挥手让大伙快跑,可就在这时,就见大个子全身像是筛糠一样抖个不停,脸上青筋暴露,眼珠子瞪得都差点从眼眶里掉了出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这才发现手背上竟然也开始鼓起包来,频率越来越快,不断地拱起又快速地消失,看着眼前马游击的死状,大个子也意识到自己凶多吉少,眼珠子一瞪,伸手抽出短刀,手起刀落,一道血剑射出,左手齐腕掉在了地上,从手臂里开始不断往外钻出一团一团的小黑蛇,显然已经是来不及了。
  大个子看着断臂上不断拱来拱去的这些小黑蛇,吓得是魂飞魄散,赶紧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左手一拉,把衣服扯了下去。果然,肚子也开始一起一伏的跳动起来,大个子看了一眼丁老鬼他们几个人,摇了摇头,冲丁老鬼他们喊了一声“快跑”后,抽出火枪,对准自己的脑袋就扣下了扳机。
  一声枪响之后,脑袋当时就掀去了半个脑壳,扑通一声,栽倒在了地上。
  眨眼之间就死了三个人,这墓里实在凶险。丁老鬼此时也是后悔不迭,就在这一愣神的工夫,地上的那些小黑蛇就动了起来,虽然个头不大,但是爬得速度极快,奔着丁老鬼和铁罗汉就爬了过来,眼瞅着就到了脚下。
  丁老鬼吓得一晃脑袋,看了一眼铁罗汉,脱下衣服卷了卷,点着后就扔了过去,立时棺材里火光冲天,映得整间墓室一刹那亮如白昼。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墓顶正中挂着的那面青铜镜竟然“啪”的一声掉了下来,重重摔在地上。就在镜子落地的同时,墓室穹顶开始一阵“咔咔”作响,“扑簌、扑簌”地直往下掉土,看样子就要坍塌了。
  放完火后,丁老鬼大喊了一声,赶紧招呼铁罗汉快跑,正跑着,就听后面“轰”的一声巨响,整个墓室就塌了下来,铁罗汉连吭都没吭出一声,就被埋在了底下。要不是丁老鬼跑得快,哪怕慢上一秒,估计也得被活活地砸成肉饼。
  等他爬回地面上,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
  刚刚还是五个人有说有笑,现在活着的就剩下自己了,劫后余生,却没有半点儿兴奋,坐在地上喘了半天气,最后站起身来,决定下山。
  刚走出没几步,丁老鬼突然想起先前找到的那尊玉石像来,赶紧又返回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把这尊玉石像搬到了家中。
  说完这些事后,魏宝山心里大惊。 别的不说,那盘龙葬可是风水中奇葬八法之一,可速发,一旦化龙,后代子孙则坐拥天下,千秋万代。谁会用这种葬法呢?大金国的皇陵,究竟葬的是哪位呢?再说,好好的盘龙葬怎么会弄出这么多黑蛇来呢?蛇白为龙,蛇黑为虫,显然是风水恶地,这才使龙化为了虫。
  啊!魏宝山猛然间恍然大悟,看来这尊玉魍像肯定是有人故意弄下的,目的就是破掉此处的龙气。真要是这样,挖井落石的这个人可极不简单。破风水的方法多不胜数,最常见的方法大多是断地脉,挖掉风水峦头,改变地势地貌,从而改变风水吉凶。当年刘伯温奉朱元璋之命,大破天下龙脉风水之时,用得最多的就是这种方法,斩草除根,不知道挖穿了多少山脉,铲平了多少山头。
  然而在风水秘术中,却记载着九种特殊的手段,相比较穿山铲岭,手段更隐蔽,更适合单兵作业。这九种手段称为“屠龙九式”,分别为:刺龙喉、砍龙头、断龙脚、束龙角、剜龙眼、拔龙须、铲龙鳞、烂龙肠、锁龙尾。
  如:“砍龙头”就是找准龙脉的走势,判断“龙头”所在的山头,然后垂直于来龙方向,挖一道深沟,长九丈九,宽三尺三,深三尺三,即可砍断龙头,破掉风水;“刺龙喉”就是在“龙喉”部位垂直向下挖洞,洞深一丈九,将里面填满鹅卵石,即可截断风水地脉;而“烂龙肠”就是在龙腹部位,找到结穴之点,穿孔打井,出水后,放入水下极凶极恶之物,就可以让整条龙脉很快地瘫痪,泄掉龙气。
  照丁老鬼的说法,那里肯定是被人动过手脚,用的正是“烂龙肠”的方法泄掉的龙气。但是从墓中尸变的情形来看,显然风水被破的时间并不太长,也就是最近才发生的事。隔了几百年了,谁还会有心情破这古墓风水呢?
  难道是明廷钦天监的那些人?
  真要是他们的话,会不会是也为了定国龙珠而来,找到那里后,发现那里龙气充溢,这才施法破了那里的风水呢?如此说来,难不成那座墓会是觉昌安的墓穴?不管怎样,既然国师府的人也出现了,这件事就不能小觑。反正此次前来也是没什么线索,不如顺藤摸瓜,总好过闭眼乱碰,满山乱转的强。
  丁老鬼见魏宝山低头不语,脸上阴晴不定,可吓坏了,脸都变色了,赶紧问魏宝山是不是有什么难处?还有没有什么办法?
  魏宝山看了看丁老鬼,计上心来,叹了口气:“唉!解铃还须系铃人。要想了却此事,必须物归原地,还得丁爷辛苦一趟了。”
  丁老鬼想都没想,赶紧点头称是,同意带路,点头哈腰地一个劲儿地说好话。


第二十三章 魏宝山观气寻龙 巨石鳌口中藏猫
  魏宝山临行前交代丁老鬼,库房内焚香十五日,昼夜不停,然后把家中每道门的门槛全部漆成金色,并在门槛下放置五枚铜钱。而且在这十五天里,宅内的男女千万不可同房,否则定会引祸上身。如果不出意外,凶气将会在一个月后逐渐消散,等到把这尊玉石像再妥善处置后,丁家就不会再出什么意外了。
  丁老鬼连连点头,赶紧下去交代了。趁着这工夫,魏宝山这才把这尊玉石像的来龙去脉道了出来。马伯通和杜拉尔·果果听后也是大吃一惊,如此看来,明廷的那些风水师们看来早就行动了,如果那里真是觉昌安的墓穴,听丁老鬼所讲,墓已经坍塌了,尸体都烧没了,这事儿回去可怎么交代呢?
  魏宝山对马伯通和杜拉尔·果果道:“这个消息的确不是什么好消息,但也不全是坏事。”
  “哦?怎么说?”杜拉尔·果果有些好奇。
  “从丁老鬼他们所盗的墓中情形来看,显然这些风水阵法也是刚刚布置不长时间,应该还没有超过六十天,否则,钻出来的就不是黑蛇了。真要是此墓的风水尽破,墓穴一旦开启,定会引发阴火烧天,别说是他们几个盗墓的,就算是千军万马也会烧得尸骨无存。如果此墓就是觉昌安的墓穴,那么风水都已经被破了,尸体烧不烧意义并不大,大不了把这些都推给钦天监。最重要的是,此墓如果是觉昌安的墓,应该葬的是龙眼位,从那里再找龙口就简单多了。”
  杜拉尔·果果点了点头,事情既然已经如此了,也只能这么办了。
  马伯通朝着门外看了看,低声问魏宝山:“宝山,丁老鬼的话也不可全信,这个人面相奸诈,不是省油的灯,小心为上。”
  魏宝山点了点头,商议后决定,一旦丁老鬼把他们带到地方,就把丁老鬼先打发回来,免得这人在旁边,碍手碍脚。至于让他封口,那是小事一桩,随便蒙他几句,就能让他老老实实地闭上嘴。
  丁老鬼过了一阵,满脸汗水的又小跑了回来,告诉魏宝山,已经按其吩咐交代下去了。
  魏宝山点了点头,让丁老鬼准备一下,赶紧上山,还有三天就是十五月圆之夜了,错过了时间,恐怕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丁老鬼连连点头,弄了一只箱子,把玉石像重新装好,然后背在身上,带着魏宝山他们直奔后山去了。
  这尊玉石像足有百十来斤重,任谁背在身上都有些不自在。但是丁老鬼显然负重能力极强,这么重的东西压在身上,谈笑自若,健步如飞,也让魏宝山等人暗自赞叹。
  言途无话,日夜不停地赶路,足足用了两天,终于到了盘龙岭。
  这片大山是长白山余脉,山势陡峭,高耸入云。而这里是处天然的洼地,四周峰峦叠嶂,把这里围得严严实实。抬头往上看,只能看到一片圆圆的天空,就像是待在井底,无不赞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正是因为四周地势高,所以谷里的气候湿润适宜,空气也显得格外清新,就连这里的天好像也比外面看着要蓝,到处翠色欲流,轻轻流入云际。
  丁老鬼左右看了看,轻车熟路地带着众人东拐西绕,太阳落山前,就找到了地方,用脚跺了跺,回头告诉众人,井就在脚下。
  石板移开后,果真露出了一眼水井,井下寒气森森,冷气直往上冲。
  魏宝山看了两眼,回头让丁老鬼把东西放下来后赶紧下山回家,躲星半个月。这期间,大门不能出,二门不能迈,不能见人,要避活物,自己找个小黑屋住上半个月后再出门,一切厄运自然就都消除了。
  丁老鬼对魏宝山的话自是深信不疑,放下东西,赶紧下山去了。
  丁老鬼回去后怎么躲星,暂且不表,单说魏宝山等人,直到丁老鬼走远了,这才重新围拢过来。
  马伯通伸直脖子往下看了看,吧嗒了几下嘴,抬头问道:“宝山啊,能看出啥来?”
  魏宝山站在这里,四下看了看,后有靠山、左有青龙、右有白虎、前有案山、中有明堂、水流曲折,的确是藏风聚气的风水地,看罢多时,点了点头道:“师叔,你看这里,砂回水绕,护缠重重,四周山峰分耸,联成一线,中间此地独起一峰,好比水中月影,这种格局在风水中称为‘碧波映月’,也叫‘麒麟观山’,果真是帝王风水局。”
  马伯通转着眼珠四下看了看:“宝山,照你这么说,这里会不会就是觉昌安的墓穴啊?”
  魏宝山拔了一把草,看了看草根,点了点头:“从这里的风水来看,的确是帝王风水局。丁老鬼说的墓里情形也的确像是盘龙葬,这里草根直下发红,应该是座横死坟。觉昌安死于战乱,也的确算是横死。破风水的手法不用怀疑,必定是钦天监的那些人干的,从这些证据来看,十有八九,这里就是觉昌安的墓穴。”
  “啊?那怎么办?”马伯通和杜拉尔·果果几乎异口同声问了出来。
  魏宝山左右看了看,答道:“天命不可违,此墓风水被破已成事实,神仙来了也没办法,该着有此一劫。此脉三曲三折,南高北低,东有岗,西有岭,此穴与定国龙珠共处一脉,咱们只能等到月圆之夜,晚上望山观气,看看定国龙珠怎么样了,然后再说吧!”
  魏宝山没敢说太多,其实他心里明白。既然能找到了此穴,明朝钦天监那些人又怎么能放过定国龙珠。龙眼之穴主掌后人寿禄,此穴风水被破,势必会影响后人寿命。祖坟风水福荫五代,从觉昌安往下算,第二代就是儿子塔克世,已经死了;第三代是努尔哈赤,也暴毙而亡;第四代就是皇太极,第五代自然是皇太极的儿子。看来,皇太极肯定也要折寿,注定无法长寿,不仅如此,还要累极他的儿子。出了五代,才会脱离风水影响,这件事无论如何也不能实话实说,这可是掉脑袋的大事,魏宝山不傻,自然知道这个道理。
  最关键的就是葬于龙口的那颗定国龙珠,龙口之穴影响的可是大金国运,那里如果也被破坏掉了,恐怕大金想要入主中原也只是一厢情愿了。想到这儿,魏宝山脑门子都疼,万一这样,该怎么说呢?
  连续两天的急行军,昼夜几乎没怎么休息。往地上一坐,眼皮沉得睁都睁不开,饭也没顾不上吃,靠着大树,三个人相继都睡着了。
  刚好今天是月圆之夜,天刚一擦黑,三个人相继醒来,谁也睡不着了。好不容易才熬到半夜,魏宝山搓了把脸,抬头看了看天,见时间差不多了,收拾一下东西,登到高处,凝神看了起来。
  书中代言,望气寻龙是风水术中很高深的一门学问。风水认为,星宿带动天的气,山川带动地的气,万物依赖天地的气才能生存。因此,天地的气,因形体而止,留而下去,与万物合而为一。万物变化生存皆因有气可纳,因而形气合一。每逢夏秋之交,雨雾之后,丑寅之时,必有上升之气,因而可以根据气之形态变化断之吉凶。
  如气发于山巅,直起冲上,下小上大如伞盖,则为龙脉真气。如果气横于山腰,则是云雾之气,而不是龙脉之气。气清者主贵,肥浊者主富,端正者主文,偏斜者出武。有些道行的风水师甚至可以看出气的色彩,以赤色与黄色为上吉,青、白、黑则次之。简单地说是黄富而青贫,赤衰而白绝,唯五色之气氤氲,绵长而后杰。
  马伯通眼巴巴地一直盯着魏宝山,小心问道:“唉,宝山,你看没看出啥名堂来啊?”
  魏宝山头也没回地点了点头,用手指了指西北方向道:“师叔,你看五里之外的那座山峰,从方位上来看,正是龙口所在的方位。那座山的半山腰上有一屋似烟非烟,似云非云之气,状若游龙,龙气升腾,正是奇龙脉中的雾龙。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股气里还夹杂着一股晦暗不明,乍有乍无的白气,看着像是妖气,实在有些奇怪。”
  马伯通伸脖子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有什么气来,不过听魏宝山说完后,想了想,就问魏宝山:“宝山,你说能不能是钦天监那些人捣的鬼啊?”
  魏宝山叹了口气:“唉!现在也不好说,咱们得抓点儿紧了,必须得赶在天亮前爬到那座山上,要不然还得再等一个月。”
  都说“望山跑死马”,此话一点不假。看着也就是五里路的距离,三个人走了差不多快两个时辰,都到了后半夜了,总算是爬上了半山腰。
  魏宝山撑开八卦金刚伞,不断地校正方向,三个人穿林过岭,东拐西绕,越走越深,到了后来,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路了,只有用手小心地拨开杂草,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里走。越往前走,地势越险,地上藤萝缠绕,野草齐腰,根本就无处下脚了。也不知道走了有多久,杜拉尔·果果用手指了指山谷内的一片树林,说是好像里面有东西,看着像是座亭子。
  众人收回心神,不敢丝毫大意,都抽出家伙,小心地奔着树林走了过去。
  走到树林中后才发现,杜拉尔·果果刚才说的并不是什么亭子,而是一块巨大的石雕。
  石雕足有一间凉亭大小,外形竟然是一只巨大的乌龟,四足撑地,仰头冲天。
  马伯通抬头瞅了瞅,晃了晃脑袋:“宝山啊,这是王八精吧?谁在这儿整只这么大的王八干啥啊?”转到前面又看了看,又撇了撇嘴,“不对啊,这王八咋还长胡子了呢?”
  魏宝山赶紧拦住马伯通:“师叔,您老是眼花了。这是只鳌,不是王八!”
  “鳌?那是啥玩意儿?”马伯通眨着小眼珠,有些不明白。
  “师叔,鳌就是龙龟。您没听说过吗?一龙生九子,九子各不同。鳌是龙头龟背麒麟尾,是龙的儿子。”
  “啥?龙的儿子?还有这么难看的龙?这不就是只王八嘛!”马伯通听魏宝山说完后,咧着嘴直笑。
  这只巨鳌长有五丈,宽有三丈,高有两丈,四只巨足都有磨盘粗细,两个人合抱都抱不过来。三人围着这只石鳌转了好几圈,突然,头顶上空一阵“呼啦啦”的声音,众人赶紧抬头往上看,刚好看到从鳌嘴里喷出一团黑烟直冲天际,吓得魏宝山这几个人差点就坐在了地上,直愣愣地盯着那股黑烟,心里直打鼓,难不成这只鳌天长日久,还修炼成精了?
  就见那团黑烟冲出一丈多高后,终于四下散开了,借着月光,大伙儿这才看清楚,闹了半天,原来是一大群蝙蝠。
  马伯通仰头看了看,问魏宝山和杜拉尔果果:“你们看没看清,好像是从王八嘴里飞出来的?”
  杜拉尔·果果点了点头:“我感觉也是。你们说会不会那只鳌的嘴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啊?这群蝙蝠飞得这么急,好像是被撵出来的?”
  她这么一说,魏宝山和马伯通也觉得有些道理。
  这只巨鳌不会无缘无故地修建在这里,这么大的工程,总不会就是闲着没事修着玩的,肯定是另有用意。难不成这里与定国龙珠有关系?
  马伯通看了看磨盘粗细的四只巨足,啐了口唾沫,手脚并用,率先爬到了鳌背上。
  魏宝山和杜拉尔·果果也只好学着马伯通的样子,爬了上去。
  三个人站在巨大的鳌背上打量了一阵,背上都是用巨大的八边形的石砖拼铺而成,乍一看和乌龟壳差不多少。几个人就近滑到巨鳌的脖颈处,用手攀着脖颈上的鳞片,又小心地爬到了鳌头之上。
  鳌头直径足有五尺,三个人爬上去后仍显很宽绰。
  马伯通用手抠着眼珠子,伸脖子往鳌口里看了看,里面黑洞洞的也看不太清。
  打亮火折子往里照了照,这才发现龙口内果然有个水缸大小的窟窿,好像能钻进去,赶紧回身叫魏宝山和杜拉尔·果果也来看看。
  三个人轮番看过之后,都是惊讶不已。看来,这只巨鳌肚子里肯定是空的,从鳌口的这个密道应该可以爬进去。
  魏宝山撸胳膊挽袖子就要下去看看,被马伯通一把给拉住了:“这么下去太危险了,万一里面有什么危险怎么办?”
  魏宝山晃了晃脑袋:“师叔,应该不会。既然里面有蝙蝠,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大不了是个死胡同,再钻出来。”
  正说话的工夫,突然从那个通道里钻出个毛茸茸的东西来,探头探脑地往外看了看,吓了几人一大跳。仔细瞅了瞅,这才发现竟然是一只大花猫。只是让人奇怪的是,这只大花猫双眼闪着红光,根本就不怕人,脑袋伸出洞外,伸脖子就叫了两声。没想到叫声竟然和人的哭声差不多,嘤嘤凄凄,吓得三个人赶紧往后躲了躲,好悬没从顶上折下来,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马伯通看准后,心中暗自叫苦,这玩意他可是见过,也来不及细说,赶紧拉着魏宝山和杜拉尔·果果转身就跑。
  书中代言,早年间,马伯通穷困潦倒之时,没少在荒郊野外过夜,有座破庙能遮风避雨都算是好的。有一阵,他落难到了河北涿州地界,身无分文,就住在荒山里的一座破庙里。破庙早就荒废了几十年了,连块像样的门板都找不到了。马伯通当时也年轻,无所畏惧,干脆推倒了庙中的泥塑神像,随便铺些乱草就睡在了泥台上。
  睡到半夜,突然听到有敲门的声音。马伯通心里疑惑,这屋里连个门都没有,谁半夜三更来这儿敲门,便头不抬眼不睁地说了句:“门没关,愿意进来就进来吧!”
  没想到,说完这句话后,果然敲门声就停了。没过一会儿,就感觉旁边拱上来一个人。
  马伯通心说:没准儿又是个要饭花子找地方过夜来了。既然同命相连,就算了吧。自己往旁边挪了挪,就给那人倒出来一块地方。一会儿工夫,就听到了呼噜声。
  马伯通听着呼噜声就有点儿睡不着了,伸胳膊往后捅了捅,让来人别打呼噜。
  可是手伸过去后一摸,竟然毛乎乎的,就是一愣,心说:我都把地方让给你了,我多够意思!可你倒好,这么冷的天,你有毛大衣也不吱一声,就自己盖着,被窝里放屁——吃独食!心里来气,伸手就拽了过来。这一拉,可不得了,就感觉肉滚滚的一个东西砸在了自己身上,吓得马伯通赶紧翻身坐了起来,打亮火折子一看,差点吓死!
  闹了半天,挤上来的哪是什么人,分明是一只大花猫。
  大花猫足有三尺来长,皮毛油光锃亮,一对红眼珠正盯着自己。在那只大花猫的身下,好像还搂着点儿东西,仔细一看,吓得马伯通一个跟头就从泥台上掉了下来,没想到,竟然是一只人手,被啃得血淋淋的!
  马伯通曾经听人说过,野猫、野狗什么东西都吃,但是如果吃过死人的野猫或是野狗,眼珠子就会变红,毛发油亮。这种畜生能闻着死人的臭味在坟上刨洞,然后把棺材刨出洞来,钻进棺中吃死尸。一旦吃过死人肉后,无论是野猫还是野狗都会变得体形巨大,生性凶残,不想再吃别的东西了,有时候碰上落单势孤的活人,也往往直接扑过去咬死。
  眼前这只大花猫,无论从体形上还是眼神上都与他以前见过的那只一模一样,这才着急忙惊慌地转身就跑。


第二十四章 大花猫误触翻板 中机关九死一生
  上回书说到一只大花猫从鳌口里钻了出来,吓得众人转身就跑。顺着鳌颈重新回到鳌背之上,回头见那只大花猫没有追上来,众人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
  马伯通这才花猫的事情告诉了魏宝山和杜拉尔·果果。
  魏宝山闻听之后,左右看了看,直晃脑袋,要按马伯通的说法,这种野猫野狗十之八九都是围着坟圈子转悠,这里荒山野岭的,连户人家都没有,哪儿来的死人呢?
  心里面正瞎琢磨着的工夫,突然听到马伯通大喊了一声:“别动!脚下有机关!”
  机关?
  魏宝山赶紧收住脚步,低头往马伯通脚下看了看,这才发现,马伯通脚下的一整块石砖果然陷进了三寸多深。看这意思,就是刚刚才踩陷进去的。
  马伯通哭丧着脸,瞅了瞅脚下:“你们别乱动!这玩意儿好像是翻板机关,我可知道厉害。翻板、转板、连环板,这要是掉下去,底下准保有机关,什么脏坑、净坑、梅花坑,轻者带伤,稍微严重点儿就得把命搭上!”
  魏宝山让马伯通站稳先别乱动,赶紧左右打量了起来。这才发现鳌背上那些八边形的大石砖拼铺得整整齐齐,极有规律。鳌背正中心是块直径五尺左右的圆形石板,上面刻着太极图。以此为中心,一圈一圈向外铺装大小不一的石砖,足足铺了五六圈。魏宝山越看觉得不对,沿着龟壳的边缘慢慢绕起圈来,一边走一边数着石砖的个数,足足走了十几个来回,终于数清了每一圈的石砖数量,心里不禁一片骇然。鳌背上铺设的石砖看似普通,没想到无论从方位还是数量都暗合易理,显然是有人刻意为之。
  马伯通悬着一条腿,身子也不敢乱动,眼巴巴地看着魏宝山走了十几圈了,终于有些忍不住了,咧着嘴道:“我说宝山,你干啥玩意儿呢?我这腿都麻了,你倒是说句话啊?实在不行,我就从这上面跳下去,估计应该没事儿。”
  魏宝山快步走了回来,看了一眼马伯通:“师叔,这事儿麻烦了!这只巨鳌大有名堂,肯定是哪位高人布置的,背上的这些石砖看着像是纹饰,其实是道很复杂的机关。先不说机关触发会发生什么,现在距地面这么高,你又不会什么轻功,从这蹦下去摔个骨断筋折都是轻的!”
  “你说什么?机关?”杜拉尔·果果有些惊讶。
  魏宝山点了点头,指着鳌背道:“你们看,最外圈有一百二十块石砖,暗合正针一百二十分金;第二层有六十块砖,正是透地六十龙;第三层到第五层都是二十四块,应该是二十四山、二十四天星及坐山九星;最内层有八块砖,必是八卦无疑,这里分明就是道按照罗经设置的奇巧机关!”
  “罗经?”
  “嗯。”魏宝山点了点头,伸手从背后取出八卦金刚伞,撑开后指给杜拉尔·果果看了看。
  杜拉尔·果果看着伞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又看了看眼前这些图形,张着嘴,不作声了。
  马伯通眨了眨眼睛,指着脚下问魏宝山:“宝山,你说这里的机关是按罗盘布置的,有那么玄吗?”
  魏宝山晃了晃脑袋:“师叔啊,这事我一时也弄不太清楚,不过,从眼下情形来看,肯定是与罗经有关。如果估计得不错,这些石砖应该都可以踩下去,不过只有按照正确的方法和顺序,才能打开机关,阵眼应该就是中心的那处太极图。只是眼下最外圈这一百二十块砖如果全都能踩下,就说明这道机关有一百二十个触发点,最少有一百二十种变化。而到了第二圈又有七十二种走法,第三圈又有二十四种变化,算下来,实在是复杂到了极点。真不知道谁会有这么大的本事,竟然能布下这道机关。”
  马伯通咧着嘴看了看脚下:“你这是吓唬你师叔吧?照你这么说,孙猴子来了也得栽在这儿,咱爷们是不是没救了?”
  “啊?不会吧,咱们一起想想办法!”杜拉尔·果果也有些着急了。
  魏宝山道:“其实也不用那么悲观,这种推演要是在纸上基本上没有人可以推演成功,根本无法破解。但是如今摆在这里,多少还有一些转机。这里地方这么大,人的步子又有限,下一脚一定是在身体能够得着的地方,如此看来,起码就比理论上的推演要少了许多麻烦。”
  他这么一说,马伯通往脚下看了看,确实,现在如果自己再迈步,只能够到上一层的两块方砖,如果身子趴下来,勉强能够到四块方砖。虽说选择起来要容易多了,不过是这玩意儿不像别的,万一选错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万一射出来几支冷箭或是喷出一股毒烟,在这顶上躲无可躲,防不胜防,肯定是必死无疑。
  魏宝山蹲下来仔细地看了看,撑开八卦金刚伞,定好子午南北线,看着伞面上的文字对照着脚下的方砖。
  书中代言,所谓的一百二十分金,其实是古人为了控制龙脉点穴的精确度,这才根据周天分度和周易的九六冲和原理,创制了的一种定位方式。 比方说,正常所说的方向就是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每个方向表示的范围都是九十度。如果再加上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四个方向,每个方向的范围就是四十五度。这样的方向精度在风水学上远远不够精准,风水上常用的就是“二十四山”,也就是把方向等分成二十四份,每一山表示的范围是十五度,已经足够精准了,但是对于寻龙点穴来说,这还不够,于是就有了一百二十分金这种说法,也就是把方向分成一百二十个方位,每个方位的范围就是三度,也就更加精准精确了。
  风水上之所以把方位弄得这么精准,就是因为风水这种事,差之毫厘,谬之千里。多一寸为凶,少一寸则吉,这里面的门道不是外人一时半会儿能弄明白的。
  一百二十分金就是把六十甲子按照地支属性不同,分别排入二十四山中所对应的十二个地支里,组合而成,按“甲乙壬癸为孤虚,丙丁庚辛为旺相,戊己为龟甲空亡”断定吉凶。马伯通脚下的这块石地正处于一百二十分金中的“辛丑”之位。也算是老天保佑,至少为旺相,不是空亡死绝之地,否则想要推演成活盘更是难上加难了。
  如果以此辛丑为向内推演,那么紧接着的便是透地六十龙的选择。最近的一左一右的两块地砖就是“丙寅”和“癸丑”,远一些的就是“戌寅”和“辛丑”。按道理讲,应该选择是右侧最远的那块石砖。虽说道理如此,但是事关重大,魏宝山也没有一定的把握,看了一眼马伯通,只好实话实说。
  马伯通听完后笑了笑:“唉!这玩意儿讲究死生有命,富贵在天,你们先闪开!”
  魏宝山看了一眼马伯通,拉着杜拉尔·果果躲到了一旁。
  马伯通稳了稳心神,然后原地活动了一下腿脚,斜着往右猛地一跳,稳稳当当地踩在了前一圈的“辛丑”位上。双腿落上后,就感觉脚下一沉,果然石砖又陷下三寸多深,并没有出现什么异样。先前的那块石砖在这块石砖陷进的同时又恢复了原状,与地面持平了。
  魏宝山一见,心中大喜,看来,自己猜得一点没错,心里也就有底了。拉着杜拉尔果果也按这个方法走到了马伯通身旁,往前看了看,直接朝着正前方中间的那块方砖迈了过去,果然,一切正常。
  眼看着再有过两块石砖就能到达中心了,三个人难免有些欣喜。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嘛!人走时气马走骠,兔子倒霉遇老雕。人要是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眼瞅着就要走到中心了,可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侧面“蹭”地一下就窜了出来,空中奔着魏宝山三人就直扑了过来。
  魏宝山此时全部全思都放在了机关推演变化上,哪有心思注意这些。
  杜拉尔·果果听到动静,侧头一看,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失声惊呼道:“快!猫!那只猫来了!”
  马伯通一扭头,正好看到大花猫扑了过来,近在咫尺,他顾不上别的,下意识就用手往旁边用力拨了过去。
  大花猫在空中被马伯通这么一挡,空中翻了几个跟头,然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这一下可不要紧,就听到“咔”的一声,还没等这几个人明白是怎么回事,就感觉脚下一空,直接就坠了下去。这一刹那的变故根本容不得做出任何反应。魏宝山感觉脚底一动,心中暗道一声“不好”,看来翻板被踩翻了。不过说不好时就已经晚了,这一脚踩上了翻板,头朝下脚朝上就倒着跌了下去。也不知道这底下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是竹签还是尖刀?是毒蛇还是白灰?一概不知。
  谁都没料到,眼看着就要成功了,竟然会被让一只猫给搅了局。肯定是那只大花猫落地的同时触发了机关,这才是倒霉鬼催的,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会有这一出,这下可好,三个大活人弄不好就得给那只大花猫陪葬去了。
  空中,几个人尽量把身体蜷成了一团。没过几秒,接连听到几声让人牙酸的撞击声,魏宝山就感觉五脏六腑都被摔裂了一样,身子刚挨着地,还没等稳住身形,紧跟着就顺着坑底的坡道滚了下去。连磕带碰,最后摔得根本就不知道哪里疼了,撞得七荤八素,总算是停了下来。
  好在这底下都是枯枝败叶,还有潮湿的软土,并不是实地,否则,非得当场摔死不可。
  魏宝山忍着痛,咬着牙从地上爬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胳膊腿儿,好在没摔折,只是擦破了点皮,这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伸手从怀里掏出火折子打亮了,这才看清不远处的马伯通和杜拉尔·果果,那两个人显然也没好得了哪儿去,一个个揉着脑袋、捂着腰,灰头土脸的。这底下好在是没有什么尖刀或是石灰,要不然,这三个人估计立时就归位了。
  借着火光,打量了一圈,这才发现这底下竟然是一处天然溶洞。东北角有个洞口,笔直向下,阴风阵阵。几人走近后看了看,见洞口不大,略有些方正,里面黑窟窿东的,往上呼呼地冒着冷气,也不知道有多深,像是通往幽冥地狱似的,看着让人不寒而栗。
  马伯通揉着腰看了看洞口,用手摸了摸,撇嘴道:“你们看看,这个洞见棱见线,洞壁上还有铲印,这个像是盗洞啊!还别说,铲印紧密相排,一个挨一个,一看就是高手打的洞,难得一见,你们也赶紧欣赏欣赏吧!”
  杜拉尔·果果皱了皱眉:“老爷子,你说的是真是假啊?你以前到底是干什么的啊?怎么对这些这么有经验呢?”
  马伯通“哎”了两声,冲杜拉尔·果果笑了笑,解释说,这些东西他也是道听途说来的,以前倒也看过几次盗洞,可都没这个见棱见角,明显不是一个档次上的。
  三个人盯着洞口看了半天,下面也没什么动静。
  魏宝山看了看马伯通:“师叔,你说是谁在这儿打个盗洞呢?难不成这下面有墓?”
  马伯通左右看了看,点了点头:“看这洞,就知道打洞的不是一般的盗墓贼,不太可能看走眼了。既然在这里打洞,这底下八成是有墓。”
  魏宝山点了点头,抬头看了看:“那这人是从哪儿下来的呢?难道和咱们一样?从上面掉下来的?”
  抬头往上看了看,洞高五六丈,想要再原路回去,除非是长对翅膀,要不然,做梦都别想。
  眼下来看,唯一的出路就是这个盗洞了,三个人一咬牙,索性豁出去了,把绳子固定在一根粗大的石柱上,溜着绳索,小心下到了洞里。
  洞口实在有点儿太小,就连转身都些困难,真要是遇到什么意外,伸胳膊动腿处处受限,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也不知道这地底下是什么地方,洞里十分阴潮,往上呼呼的冒着潮气,刚开始倒还不觉得怎样,可是越往下走,温度越低,下去还不到十米,就冻得手脚冰凉,直起鸡皮疙瘩。
  一边慢慢地往下放绳子一边不住的打量,马伯通突然发现洞壁上贴着几块鸡蛋大小的金疙瘩,灯光耀射之下,闪闪发光。马伯通不禁喜出望外,伸手用力抠了半天,最后也没有抠下来,要不是魏宝山一直催他,他还真舍不得离开。
  越往下滑,洞里的温度越低,仿佛下面是座冰窖,几乎都能看到自己呼出的白气了。而且空气越来越浑浊,似有似无的飘出一股鱼腥味,咸臭扑鼻,闻之作呕,让人恶心。
  强忍住恶心,一点一点地往上放着绳子,好半天后,双脚终于踩到了实地。一条横向的盗洞又直奔西北打了过去。马伯通在最前面看了看,想也没想,一猫腰就钻了进去。
  这条横向的盗洞比刚才垂直向下的盗洞打得要宽绰一些,估计也是打横洞比打竖洞要省力一些。三个人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往前走,突然脚下一绊,马伯通一个踉跄,好悬没摔个跟头。
  魏宝山赶紧打亮火折子,往地下照了照,火光一闪,就见地上散落着很多骨头,上面的皮肉被啃得很干净,只留下星丁点儿的肉丝,散发着一股恶臭味。
  杜拉尔·果果捂着鼻子,问马伯通:“老爷子,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盗墓的死了?”
  马伯通晃了晃脑袋,指着地上的骨头说:“你看这死法像是饿死的还是渴死的?”
  这么一说,杜拉尔·果果和魏宝山也摇了摇头,的确,不管是渴死或是饿死的,也不至于骨头弄得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难道是被什么东西给吃了?
  几乎同时,三人都想到了那只大花猫!没准就是那只吃死人肉的大花猫干的。


第二十五章 潭中金鲤变青鲤 幻术假象替真相
  马伯通皱了皱眉,叮嘱大家小心点儿,然后拔出匕首,往前看了看,让魏宝山断后,再往前边走走看。
  又过了一刻钟左右,马伯通惊呼一声,回头告诉魏宝山和杜拉尔·果果,盗洞走到头了,前面是一间石室。大伙赶紧从洞里爬了出来,打亮火折子,四下照了照,这才发现这里竟然是处更大的天然溶洞。长宽各有十余丈左右,高有七八丈,遍地都是千姿百态的石钟乳、石笋和石柱,通道曲折迂回,宛如地下龙宫。
  远远地就发现石厅正中隐隐有些光亮,白光闪闪,忽明忽暗,吓得三个人赶紧闪身躲在了一根粗大的石柱后,竖起耳朵听了起来。侧耳凝神听了好半天,石室里寂若死灰,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三个这才从石柱后小心地绕了出来,奔着正中的亮光走了过去。东转西转,最后才发现,出现亮光的地方竟然是中心的一方水塘。这方水塘并不大,长宽也就是三尺左右,水深过膝,水面上雾气沼沼地绕着一团白气,而光亮就是从水底发出来的。
  走近后,还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突然就听到杜拉尔·果果惊讶地喊道:“快看!鱼!”
  “鱼?”
  马伯通和魏宝山赶紧盯着杜拉尔·果果手指的方向看了看,果然在水底有一条青鲤鱼,沉在水底一动不动。金色的鳞片闪闪发着荧光,照亮了整个水塘。那条巴掌长的鲤鱼一直静卧于池底,纹丝不动,只有嘴巴一张一合吐着水珠。青头青尾,金光鳞片,触须长及鱼身,双眼上方各长出一颗肉瘤,像是生了两只角一样,一直沉下水下,安静如石,一动不动。
  杜拉尔·果果兴奋地瞪着眼睛盯着水中的那条鲤鱼,一脸的不可思议。
  魏宝山看清这条鲤鱼的模样后,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马伯通抬头看了看魏宝山:“宝山,是不是有什么事?”
  魏宝山盯着水池里的这条鱼点了点头,犹豫再三,小声道:“师叔,看来这儿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如果我没猜错,上面的那只巨鳌必定是出自行地七公之手,要不然也不会有如此厉害的机关。”
  “啊?真的?那要照你这么说,这里真的有定国龙珠?不过,龙珠呢?总不会是让那个盗墓贼给顺走了吧?”马伯通一口气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魏宝山用手指着水池道:“龙珠就在这儿!这池水就是龙口穴眼之精气所生,里面的那条鱼就是定国龙珠所化。天地之精气所生,这才会生此异象。要不然,这里地下这么深了,一池死水根本不会有鱼。”
  “不会吧?”不仅是马伯通,就连杜拉尔·果果也有些不相信。
  魏宝山很肯定地点了点头:“你们看这条鱼,头顶双角,吐珠成串,眼看就要化为金龙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国师府的人来过这里!”
  “来过?你是说打盗洞的那个人?”马伯通回头冲着盗洞的方向看了看。
  “这个我也无法确定他们是不是一伙的,但是这里百分百被做过手脚。水中的这条青鲤按理来说,本来应该是一条金鲤,如今发生了变异,变成了青头青尾,显然是被人做过手脚,妄想以后天之力改先天之势,偷天换日,把金鲤变为青鲤,将此金龙穴变为青龙穴。能做出这种事的,除了国师府的人还会有谁呢?”
  说到这儿,魏宝山伸手指了指水中的那条鲤鱼:“你们仔细看这条鲤鱼,一直沉在水底一动不动,生气全无。吞吐水珠谓之‘龙吐珠’,本来应该是吞天地之灵气,吸阴阳之精华,但是现在,水面上白雾霭霭,隔绝了气场,水池内阴阳之气不通,这才导致金鲤只吐不进,自身的精气消耗得越来越多,却补充不到足够的精气,所以金鲤渐渐地变成了青鲤,散了龙气。金龙乃群龙之首,若金龙盘踞于此,此脉即为帝王龙脉,后人必将位列九五。如今金龙化为青龙,恐怕大事不妙。”
  杜拉尔·果果“啊”了一声:“那是不是说,汗王迟早会被打败?”
  马伯通看了一眼魏宝山,心说:这孩子还是毛嫩啊,有些话是能说的,有些话是打死也不能说的。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要是传到皇太极耳中,迟早会生祝乱。想到这儿,赶紧笑道:“那倒不会,咱们这不是来了吗?宝山的意思是说,如果任其发展下去才会如此。现在金鲤毕竟龙气犹存,还来得及!”然后扭头偷偷地冲魏宝山眨了眨眼:“宝山,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魏宝山并不笨,话一说口也意识到有些太大意了,见马伯通往回圈话,赶紧点了点头:“师叔说得没错。这种篡穴的手段虽说高明,但是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耗时颇长,没有一百八十天,根本达不到目的。从这条金鲤的表象来看,估计至少还得一个月时间才会褪尽龙气,化为青鲤。所以说,我们还有机会!”
  杜拉尔·果果闻听后,立时眉展舒,问魏宝山该怎么办。
  魏宝山看了看这里,最后目光停留在了四周的那些石柱和石笋上。
  看了半天后,蹲下来又仔细地看了看,果然,地面上有很多刨凿的痕迹,看来自己的猜测没错。看似这里是处天然的溶洞,实际上玄机就出现在这些石柱与石笋上。布下此阵之人,肯定也是行地七公,用奇门遁甲之术,借这里天然的环境,把多余的石柱及石笋砍掉,在这里布下了一个特殊的法阵。
  魏宝山转了整整一圈后,再次回到水池边,撑开八卦金刚伞,定好局式盘,对照四象位上几个特殊的阵眼,一一推演起来。足足用了半个多时辰,魏宝山这才收起金刚伞,盯着正北坎位看了看,然后缓步走到坎位的那根石笋前,略一沉吟,伸手用力推了推,果然,石笋活动,轻轻一推就倒在了地上。
  杜拉尔·果果和马伯通不明所以,就问魏宝山怎么好端端地和这石笋较起了劲。
  魏宝山笑道:“这里共有八八六十四根石柱和石笋,按阴阳五行,八卦方位所布,是一种很古老的风水阵法。你从任意两根石柱之间的缝隙望过去,肯定视线会被另一根石柱或是石笋遮祝风水也一样,这种阵法最大的用处就是可以把此地的气场锁住,阳气不升,阴气不降,不吞不吐,不生不化,形成一种聚气之局。而这六十四根石柱,有一根是阵眼,只要把这根石柱砍掉,整座大阵就会失效。”
  马伯通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这是什么阵?这么厉害?”
  魏宝山道:“说起来不是什么高深的阵法,但是利用此地的天然环境,浑然天然,的确巧妙,此阵为‘朱雀投江局’,本来是阴宅常用的一种护气手段,不过用在这里,却实是巧妙至极。国师府的那些人看来也不简单,明显是识破了此处的机关,推倒了阵眼,破了此阵,这才导致这里祥瑞之气全都飘散了,金鲤这才发生了变异。”
  杜拉尔·果果走到那根被推倒的石笋前,抬头往前看了看,果然,前后左右,一览无遗。似乎有些不太相信,随便又换了处位置,果真如魏宝山所讲,前后左右看不出几尺远,肯定就有一根石柱挡住了视线,越看越好奇,忍不住啧啧称奇,心里也对这些中原术数开始感兴趣了。
  马伯通左右看了看,问魏宝山,那这里还有没有复原的可能?
  魏宝山摇了摇头,告诉马伯通,那条金鲤本就是天地精气所生,非人力所能及。目前能做的也只是补救手段,在这根石柱处布下一道七星阵,人为堵住这个泄气之眼。只要明廷那些人不再来捣乱,假以时日,时间充足,那条金鲤肯定会慢慢恢复龙气,重新变回原样的。
  马伯通点了点头,低头不语。
  魏宝山伸手从怀里掏出七枚铜钱,围着这根柱子摆了一道七星阵,然后在上面撒些朱砂后,捡起石子,收些砂土,简单地掩埋了起来,又把那根断了的石柱放回原位,回头拍了拍手,示意自己这边完事了。
  虽说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但是难保这里不被明廷发现,一旦发现这里被做了手脚,恐怕随时都会再添麻烦。这里的东西挪又不能挪,动又不能动,总不能天天在这儿守着,实在是有些为难。风水一旦被破,想要再恢复龙气就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行的,最少也得七八年光景。这么长的时间,对现在的大金来说,无疑更是雪上加霜。
  马伯通看了看池中的那条鲤鱼,问魏宝山:“宝山,你说直接把这条鱼捞出来弄死不就得了吗?用得着费这些事吗?国师府的那些人不会笨到连这个都想不到吧?”
  魏宝山笑了笑:“师叔,要是那么容易就不是天地所生的金鲤龙池了,你要是不信,你捞一个试试!”
  马伯通眨了眨眼睛,明显有些不信。蹲在岸边看了看,伸手就去捞那只鲤鱼,手刚一入水,就感觉半只胳膊都麻了,没想到这池水这么凉,强忍着冰手,用手去拨了拨那条鲤鱼,这一碰不要紧,不仅马伯通,就连杜拉尔·果果都瞪大了眼睛。
  明明那条鱼就在池底,可是用手一碰,手竟然凭空穿了过去,什么也没碰到。
  马伯通用手来回划拉了两下,仍然碰不到那条鱼。
  魏宝山笑了笑:“师叔,这回知道了吧?这条鱼可视可见不可触,是精气所化,你是捞不到的。 别说用手捞了,就是用网捞也白搭。”
  马伯通晃了晃脑袋,站起身来,直吧嗒嘴,这事可太蹊跷,真是不可思议。
  杜拉尔·果果看了看池中的那尾鲤鱼,闷声不语想了半天,这才抬头道:“我倒是有个办法,可以蒙混一段时间,即使有人进来,一时半会儿也未必能识破,只是维持不了多长时间。”
  “哦,什么办法?”魏宝山赶紧追问。
  “反正这条鱼也是幻象,我可以在这里制造另一种幻象,叠加在这上面,虽说时间不能拖太久,不过保守估计,维持十天不成问题。”
  “幻象?”
  “嗯,我身上有黄仙的舍文,可以制造出幻境。我们可以把水里的这条鲤鱼镜像复制出一条,再把这条真正的鲤鱼用个遮眼法遮祝这样,万一有人下来检查,如果不仔细查看,估计一时不会发现破绽。”
  马伯通一听,有些好奇,在一旁问道:“丫头,那你这幻象怎么能被发现?”
  杜拉尔·果果笑道:“只能蒙蔽眼睛,实际上都是不存在的。 本来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摸一下,现在看来,好像在这里行不通了。”
  魏宝山“嗯”了一声:“我看这个办法行。应该能抵挡一阵子,等咱们回去后,赶紧禀明汗王,再想办法。”
  马伯通点了点头,让果果赶紧准备!然后好早点儿找路出去,要不然,在这底下呆时间长了,再被憋死就不划算了。
  果果点了点头,从包里取出一只铜铃,然后取出一只嘎巴拉碗,往碗里抓了倒了半碗酒,小心地刺破中手指,滴了一滴血在酒中,等到血化在酒中后,迅速抄起那只铜铃,快速地摇晃了起来。
  “当当……”清脆的铜铃声不绝于耳,越来越快,杜拉尔·果果左手持铃,右手按在自己眉间,口中呢喃:“包敖因敖顿阿新啷,阿达顺敖思考衣阿新,牙兰呼闹都敖顿伊兰卡,阿新啷,思考伊兰讷日刻……”
  随着古怪的吟唱,杜拉尔·果果的身上开始散发出一股氤氲之气,刚开始,缥缈虚无,若隐若现,不过很快就如丝絮一般可触可见,慢慢地在空中弥漫荡开,最后化成一缕慢慢地飘向了池水。
  魏宝山和马伯通眼睛瞪得溜圆,眼见这股白气侵入水下,眨眼间,就感觉眼前一花,突然就在那条鲤鱼的旁边又多了一条一模一样的鲤鱼,随着这条鲤鱼的出现,先前的那条鲤鱼凭空就消失不见了。要不是魏宝山和马伯通亲眼所见,说破天也不会相信还有这等怪事,心中一阵感慨,看来萨满神术果然名不虚传,其玄通神妙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处理完这些后,杜拉尔·果果,端起那只彩绘的嘎巴拉碗,一仰头,就把半碗血酒全都喝了下去,身体突然一震,整个人抖了一下,铃声随之停了下来。
  杜拉尔·果果缓慢地睁开了眼睛,看了看魏宝山,调皮地笑了笑,指着池水中的那条鲤鱼道:“怎么样?还不差吧?”
  魏宝山赶紧点头,不停的夸赞。


第二十六章 轻身术险中脱困 金疙瘩吉凶叵测
  且说几人处理完墓中之事后,赶紧在洞内转悠了起来,找路出去。
  进来时的那个盗洞很明显并不是真正的入口,十有八九也是钦天监那些人弄出来的。过去修陵建墓都会在隐蔽处留有出口,只不过一般都修得十分隐蔽,不易寻到。
  魏宝山对风水术了若指掌,四下环顾一圈后,最后来到了石厅的正东方,仔细地打量了起来。
  在奇门遁甲里,共有八门,分别为:开门、休门、生门、伤门、杜门、景门、死门、惊门。有句口诀是:乾开坎休艮是生,震伤巽杜景离门,坤死兑惊分八卦,即从本卦上摊论。魏宝山撑开八卦金刚伞,测量来龙走向,此处龙脉压丙寅,对应的卦位为“雷山小过”。小过卦象震上艮下,震即是生门。震出东方,生门为吉,如果有路通到地面上,理应把门开在震位。
  洞里的正东方是一面如刀削的崖壁,找了半天也并没有发现什么洞口。
  魏宝山用手中的钢伞轻轻地敲了敲,从声音上也没听出有什么异样。
  马伯通咧了咧嘴:“宝山,你确定出口在这儿?我看这可是实心的,咱们又不是穿山甲,这儿怎么能出去啊?”
  魏宝山晃了晃脑袋,按理说,自己推断不会出错,可是这里果然像马伯通所言,根本看不出有任何人工开凿过的痕迹,别说洞口,就连一道裂缝都没有。
  三人围着石厅走了四五圈,差不多眼睛都贴在洞壁上了,可是也没看出哪里有什么不同。从晚上折腾到现在,水米未进,一直也没怎么歇着,现在都有点儿累了,干脆靠着洞壁坐了下来,一边歇口气,一边想办法。
  马伯通就问魏宝山:“宝山,我觉得这事不对。你想啊,只见盗洞不见人,说明人家进来又出去了,至少没像咱们被困在这里。如果这里没有出口,会不会出口还在先前那个石洞里呢?”
  魏宝山点了点头:“师叔,我也正琢磨着这件事。那盗洞并不是这座墓的正常入口,凡是陵墓,总得有个入口。我估摸着是不是这里弄完后,顺便在外面就把入口给彻底封死了,根本就没打算再回来,所以咱们这才找不到入口。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行,咱们只能再回到先前那间石洞里看看,说不定当时心急,没看周全。”
  杜拉尔·果果皱了皱眉:“盗洞里死的那个人是怎么回事?不会是我们一样,进来后出不去了,最后被困死在这里的吧?”
  她这么一说,魏宝山和马伯通也有些拿不准了,不过这里找了好几遍了也没有发现出口,总不能一棵树吊死。几个人胆战心惊地穿过盗洞,再次回到了先前的那个石洞里。赶紧仔细地查找了起来。
  石洞本身并不大,能找的地方很快就找了个遍,结果仍然是毫无发现。
  走来走去,最后大伙都走到先前跌下来的地方抬头往上看了看,黑通通的也不知道上面有多高。
  要说从上面跌下来容易,如今没有绳索,想要在这里再爬上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杜拉尔·果果用手摸了摸洞壁,思量再三,开口说道:“要不然,我试试吧!”
  “你?”魏宝山直晃脑袋,这地方除非是鸟能飞上去,赤手空拳,想都别想。
  杜拉尔·果果拍着洞壁笑道:“我也没有一定的把握,不过,萨满术里有一门轻身术,可以身轻如燕,体轻如羽,甚至可以在树枝上旋转跳跃,我父亲尼桑萨满就具有这种神通。只是我从来没有试过,所以也没有什么把握。”
  魏宝山抬头往上看了看,估计着能有三丈多高,虽说杜拉尔·果果说得轻松,可是谁都知道,这种事,万一要是从上面再掉下来,还有没有上回的好运气可不好说了,万一要是头先着了地,后果实在不堪设想。这种事总不能让个姑娘去冒险,想到这儿,魏宝山摇了摇头:“果果,先不用着急,咱们再找找看,实在不行再说吧!”
  杜拉尔·果果笑了笑:“怎么?你还有别的办法吗?算了吧,不用耽误时间了,如果我不行,再想别的办法吧!”
  马伯通摆了摆手:“算了,宝山,你也别说了!这种事,大家都心明眼净,拼一把或许有出路,要不然,全在这儿等死,早死晚死横竖是一死,谁也躲不过去。我看丫头那两下子不善,应该能行,至少比我俩强多了,万一有个好歹,丫头,你放心,黄泉路上也不寂寞,咱爷仨也是个伴!”
  让马伯通这一说,本来挺压抑的一件事也变得心情畅快多了。
  杜拉尔·果果笑着把背包打开,穿好行头,然后看了看魏宝山:“我说魏大师,你还得帮我一把!”
  “哦?什么事?我该怎么帮?”
  “嗯,很简单,一会儿你帮我打鼓,这样我才能腾出两只手来。你可得记住,只要我没发话,无论发生什么事,鼓声也不要停,要不然,我就被你害惨了!”
  “什么?打鼓?”魏宝山看了看脚下的那面单鼓,咧了咧嘴:“可是我也不会打啊?”
  杜拉尔·果果笑了笑:“这个容易啊!我教你打!”说完,抓起鼓来,晃了晃,鼓身上的铜钱“哗啦啦”地响了一声,伸手拿过鼓鞭,一边打一边告诉魏宝山,三下重鼓,一下轻鼓,重鼓快而急,轻鼓缓而慢,只要按这个节奏一直打下去,千万别打乱就行。
  魏宝山伸手接过鼓,试着打了两下,杜拉尔·果果点了点头,故意憋着语气道:“嗯,不错!是个很好的那咩伦!”
  见魏宝山不解,杜拉尔·果果一边忙着准备东西,一边解释说,那咩伦是一种神职,如果萨满被称之为大神的话,那么那咩伦就是小神,是配合大神做法的,相当于给大神打杂的差事。
  杜拉尔·果果一边笑,一边穿好了神衣,神裙,带好了神帽,点上三炷香后,倒好请神酒,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冲着魏宝山笑了一下,然后站在临时用石头摆好的香案前迈着奇怪的步伐开始跳了起来。此时的杜拉尔·果果表情很奇怪,双目微闭,嘴似张非张,脸似笑非笑,舒臂晃腰,扭臀抬腿,从容而舞,身上的那一长串铜铃也着她的动作响了起来,在这石洞里,铜铃清脆的声音传出很远,就在耳边环绕。
  魏宝山一直在旁边打鼓,刚开始敲的还有些生疏,不过到后来,鼓声缓急轻重已经完全融在整个气氛之中,和谐自然。
  跳着跳着,杜拉尔·果果就开始呤唱了起来,唱得也都是一些听不懂的古怪咒语。连唱带跳,足足跳了半个多时辰,杜拉尔·果果的脸上已经见汗了,头上开始向外丝丝冒着白气,动作越来越快,最后只见一团光影在面前旋转,根本看不出杜拉尔·果果的人在哪里了。
  突然,正在高速旋转的杜拉尔·果果长啸了一声,像是鸟叫一样,清脆悦耳。紧接着脚下轻点,整个人就弹射了出去。这一跳足足跳出有一丈多高,身子眼看就要撞到洞壁了,就见她左腿前踢,点了一下洞壁,身子往后一顿,左脚快速地点了一下右腿面,两只手扶着洞壁往下一划,整个人旋转着又向上飞去,这一跳又是一丈多高。
  眼见着杜拉尔·果果的双手擎住一块凸起的石头上轻轻一点,没想到这块石头竟然松动了,打着滚地从高空落了下来。杜拉尔·果果的身子一晃,从上面就栽了下来,吓得马伯通和魏宝山不由得惊呼了一声。
  说时迟,那时快,空中的杜拉尔·果果大头朝下,双手前伸,用力推了一把面前的洞壁,整个身子便水平地弹射而出,直冲对面的洞壁。就在似挨着没挨着的时候,身子在空中一转,整个人趴在了洞壁之上,两只手抠住洞壁上的石块,两只脚也挂在了石壁上,总算是稳住了身形。
  马伯通和魏宝山悬着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就见杜拉尔·果果稍稍休息了一下,双手用力向下一推,身子在空中倒卷,头上脚下再次弹射向上,几个纵跃,终于爬到了洞顶,双手按住洞顶上的一块横石,身子一荡,消失不见了。
  虽说有舍文护体,可是也把杜拉尔·果果累得满头是汗,她抹了一肥脸上的汗水,发现洞顶横着向前有一个洞口倾斜向上,顺势便跳了进去。小心地朝着洞里走了几步,感觉洞里似乎有风,应该可以通向地面,赶紧又退了回来,朝着下面的魏宝山和马伯通喊了几句话,然后把绳子系在一块凸出的石头上,让魏宝山和马伯通也爬了上来。
  三人聚在洞口往里看了看,洞口有水缸粗细,直不起腰来,只能猫着腰小往前爬。脚底下松松软软,踩下去软绵绵的,马伯通伸手抓了一把看了看,放在鼻子上闻了闻,一股骚臭味直冲鼻子,赶紧把手松开,冲着前面的魏宝山喊道:“宝山,小心点儿,洞里好像有东西,脚底下都是粪,别大意。”
  魏宝山点了点头,一边往前爬,一边听着动静。
  洞口倾斜向上,感觉应该越来越接近地面了。正爬着,魏宝山突然停下了,侧耳朵听了听,从前方好像传过来一阵哭声。
  嗯?魏宝山一愣,这洞里怎么会有人哭呢?
  后面的马伯通和杜拉尔·果果也听到了动静,三个人一动不动,听了一阵,马伯通暗叫一声不好,赶紧提醒魏宝山,好像是猫叫!说不定就是那只野猫!
  魏宝山一听,也倒吸了一口冷气。虽说没和那只大花猫交过手,但是听马伯通念叨过,那玩意儿平时只吃死人肉,一身尸气,真要是被它咬上一口,估计片刻之间就得被尸毒毒死。洞里空间有限,真要是狭路相逢,连躲都没地方躲,不仅暗暗叫苦。
  不过,在这洞里干等着也不是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往前挪。又往前爬了一段,前面出现了点点金光,一闪一闪的,就像是星星差不多。魏宝山看了看,心中疑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竟然会闪闪发光,可以肯定不是星星,赶紧回头叫马伯通也看看。
  马伯通伸脖子往前看了半天,也晃了晃脑袋,自己也没碰到过这种事,只能是小心戒备,随机应变了。马伯通让后面的杜拉尔·果果稍稍拉开一段距离,万一有危险,也好有个闪转之地。硬着头皮爬到近前,这才发现,那些发光的东西竟然是一块块金疙瘩,密密麻麻地镶嵌在洞壁上。
  马伯通一见,猛然想起当初掉下洞时,就见过这种金疙瘩,心中大喜,让魏宝山先停下来,自己抽出匕首,用力地撬了起来。三撬两撬,果然被他撬下来一块。马伯通用手掂了几下,入手颇沉,忍不住自喜,心想:看来命中该着我发财,也不枉白来一趟。估计这些金疙瘩是当初给觉昌安陪葬用的。反正也没有人知道,偷偷撬下来几块,后半辈子也就吃喝不愁了。越想越高兴,一块接着一块地撬了起来,眨眼间就撬下来十几块。
  魏宝山回头看了看,晃了晃脑袋,说:“师叔,差不多就行了,眼下咱就命还不保呢,你弄那么多金子有啥用?有钱也得有命花吧,别在这耽误工夫了!”
  马伯通嘿嘿笑了笑:“宝山啊,快了,快了,我再给你弄几块,将来娶个媳妇,买所宅子,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杜拉尔·果果这时候也从后面爬了过来,看了一眼马伯通面前摆着的那堆金疙瘩愣了愣,左右看了看,见洞壁上少说也有几百颗鹅蛋大小的金疙瘩,金光点点,闪闪发光,一时也看呆了。就在这时,手上的那枚戒指莫名地开始发热,起初还没怎么在意,不过,很快戒指就像是被火烧过一样,烫得杜拉尔·果果惊呼了一声,低头看了看那枚衺玄仙子送给自己的戒指,此时已经变得通红,里面若隐或现的像是有血液在流动似的,一时愣住了,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突然,杜拉尔·果果意识到了什么,赶紧冲马伯通说:“老爷子,先别动!这些金子好像有问题!”
  “啊?什么问题?”马伯通回头看了一眼杜拉尔·果果,一脸疑惑。
  杜拉尔·果果取出那面碗口大小的皮鼓,用手轻轻地敲了两下。
  随着鼓声,洞壁上的这些金疙瘩也有节奏的同时闪了几下。
  这下子可把马伯通吓坏了,回头问杜拉尔·果果:“丫头,咋回事?这些金子咋还听你的了呢?”
  杜拉尔·果果也大吃了一惊,看了看手上的这面皮鼓,摇了摇头:“我现在也不好确定,但是可以肯定,这些金子是活的!”
  “活的?”
  “嗯!”杜拉尔·果果晃了晃手上的这面小鼓说:“这是萨满的问天鼓,只要是有修行,有灵性的生物都会随着鼓声做出反应。先前遇到衺玄仙子的那只黑猫如此,现在眼前这种情况也一样,还是小心为妙!”
  书中代言,萨满神器最常见的就是腰铃、抓鼓、抬鼓、铜铃、神刀、扎枪、马叉、花棍、卡拉器等。其中的鼓又分为很多种,最常用的就是平时行术时用的单面鼓,直径大约五十厘米,鼓面用公狍皮制成,用哲罗鱼皮熬成的胶固定在鼓架上,鼓的背面是四根皮条拴在鼓框上的抓手,鼓框边缘挂着小铃或是铜钱,会与鼓声相和。除此之外,萨满常用的还有其他几种鼓,诸如祭神鼓、消厄鼓、掬魂鼓,问天鼓等。
  问天鼓则是萨满常用的一种法器,据说是用夭折的男孩后背上的皮肤作为鼓皮,上面绘有图腾纹饰。鼓身不大,用手敲击则可“砰砰”作响,不管是修行有道的神灵,还是吃了天灵地宝的畜生,但凡有些道行,都会在鼓声下有所反应。
  马伯通对杜拉尔·果果的话不敢不信,可是看着眼前这些金疙瘩又有些不舍,晃着脑袋唉声叹气。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一声清脆的“咔嚓”声。
  大伙吓了一跳,东看西看,最后视线都集中在了马伯通面前的那堆金疙瘩上。眼见一只金疙瘩裂了一道细缝,就像小鸡出壳一样,眼看着就要从中裂开了。
  魏宝山当即意识到不妙,赶紧回头冲马伯通和杜拉尔·果果大喊:“快!赶紧走!里面的东西要出来了!”


第二十七章 出龙潭又入虎穴 马伯通计伤凶僧
  书接前文,魏宝山三人在洞里盯着洞壁上的金疙瘩一时犹豫不决,突然一声开裂的声音让大家都紧张了起来,看来看去,这才发现,声音竟然是金疙瘩发出来的。
  看着眼前即将要裂开的金疙瘩,马伯通此时也害怕了,赶紧把这些金疙瘩推到一旁,跟着魏宝山,手刨脚蹬地往前跑。
  猫着腰,想跑也跑不快。就在几个跑出没多远时,身后的“咔嚓”声一声接着一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最后就像爆豆一样,劈里啪啦响个没完。
  听着这动静,三个人吓得心惊胆战,闷着头就往前跑。
  正跑着,突然魏宝山一个急停,后面的马伯通收步不及,重重地撞在了魏宝山身上,把魏宝山撞得一个趔趄,趴在了地上。眼前不到一尺远处,一块金疙瘩已经从中间裂了开来,从里面爬出一只油黑锃亮的甲虫来,长得和蜘蛛差不多,伸开几条腿,足有巴掌大小,奔着魏宝山就爬了过来。
  魏宝山吓得“妈呀”怪叫了一声,赶紧往旁边一滚,翻身坐了起来,回头大喊:“虫子!小心虫子!”
  后面的马伯通一迟疑的工夫,那只黑甲虫晃着八条长腿就爬到了眼前,顺着胳膊就爬了上来,吓得马伯通赶紧一甩胳膊,把那只怪虫子给甩到了一旁,全身当时就出了一身透汗。
  就在这一转眼的工夫,背后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大,听动静就知道,肯定是越来越多的虫子破茧而出了。
  魏宝山心里着急,看那虫子模样长得那丑,就不是什么好虫,真要是被咬上一口,指不定就得一命归西。可是这么多的虫子,铺天盖地,在这耗子洞里也是无计可施。听动静,眼瞅着那些虫子就都要过来了,这该如何是好?
  眼下也没有办法,只能尽快往外跑了,能跑一步算一步,总不能束手待毙。
  三个人连滚带爬刚跑了没几步,魏宝山脚下一拌,好悬没摔个跟头,顺手在脚下一抄,抓起一件东西,仔细看了看,当时脸就变了色了,没想到抓在手上的竟然是一块大腿骨!赶紧往脚下又看了看,这才发现,地面上散落的竟然是又是一个人的骨架,皮肉皆无,骨头散乱地铺在地上,阴森恐恢。
  还没等他做出任何反应,就听到一声哀号声从前面传了过来,紧接着一道黑影如鬼魅般地奔着三个冲了过来。
  魏宝山在最前面,眼见一道黑影奔着自己就过来了,下意识地往旁边一闪身,黑影从身边“嗖”地一下就越了过去,踩着马伯通的肩膀往后一纵,直接跃过杜拉尔·果果,跳到了三人之后。就听到一阵牙酸的声音,“嘎吱、嘎吱”,好像在用力嚼着什么东西。
  魏宝山壮着胆子回头看了看,借着洞壁微弱的荧光,这才发看,那道黑影正是那只大花猫!此时那只大花猫弓着腰,两只前爪趴在地上,尾巴高高竖起,对着那些甲虫一阵狼吞虎咽,嚼碎甲虫的声音听得人让牙根直酸。
  三人吓得不敢多看,赶紧趁此机会没命似的往前就跑,这一路狂奔,东拐西绕,终于跑到了尽头,透过磨盘大的洞口看到了天空。
  三人爬到洞口边上,伸头往外看了看,当时惊得目瞪口呆。
  此时距地尚有四五丈的高度,出来的地方正是那只巨熬的大嘴。
  回头看了一眼,赶紧从巨鳌的嘴里爬了出来,顺着脖颈爬回鳌背之上,从巨鳌的前腿滑到了地上。
  双脚一挨着地面,全身就像散了架一样,再也动弹不了的,仰面朝天地躺在地上直喘粗气。
  好半天,马伯通抚着胸口左右坐了起来,骂道:“好悬啊!这条命差点就扔在里面了!这是谁整的这玩意儿,也太缺德了!”
  魏宝山喘了一口粗气,冲马伯通道:“还用问,除了行地七公还有谁?该着咱们命大,死里逃生,这只巨鳌的鳌嘴显然不是正经道,里面那些虫子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要不是有那只大猫,估计,咱们都得玩完了!”
  顿了顿,魏宝山接着说道:“估计洞里的那两个死人和咱们一样,只不过运气不好,死在了洞里,喂了虫子!没准就是国师府的那些人!”
  杜拉尔·果果皱了皱眉:“你是说,国师府的那些人最后也没有全身而退?”
  魏宝山点了点头:“十有八九就是他们,要不然也不会有人闲着没事往这里面钻!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赶紧撤吧!万一那只大花猫一会儿再出来,就不好办了!”
  三人从地上爬起来,刚要离开,就在这时,“嗖”的一声,冷不丁地从旁边的大树上就跳下来一人。
  黑灯瞎火的,谁也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差点儿把魏宝山这几个人吓死。
  借着月光看得清楚,面前三丈多远,有一个胖大的和尚,这个大和尚,长得是膀大腰粗,肚子往前腆着,新剃的脑瓜皮锃明刷亮,脑顶上授着戒,面如蓝靛。再看脸蛋子往两旁嘟噜着,一对怪眼圆翻,身穿灰布僧衣,腰系丝绦,下面胖袜僧鞋,手里擒着一对铁鞭。
  马伯通闪身往后退了几步,冲着那大和尚喝道:“哟!大和尚,大半夜的你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大和尚凶巴巴的眼神扫了几人一眼,突然盯着魏宝山“哦”了一声:“大老赶,你是不是姓魏,叫什么魏宝山的?”
  魏宝山一听,愣了一下,迈步上前,抱了抱拳:“大和尚,我就是魏宝山,不知您是?”
  大和尚哈哈大笑道:“好,真没想到,你果真来了。如今,满园的花草数你红,满园的花草数你香啊!点奇穴技惊四座,沈阳城骑马插花,大金国第一风水师。你算把脸露到天顶上去了!还真让我给撞上了,既然撞上了也就别回去了,拿命来吧!”说罢,拎着铁鞭就要往上冲。
  马伯通一见,赶紧摆了摆手:“且慢!我说大和尚,你没病吧?咱们远日无怨,近日无仇,我们是招你了还是惹你了?你上来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动家伙,能不能先告诉我们,你到底是谁啊?为什么要杀我们?怎么也得让我们弄个明白吧?”
  “哼!咱们没有家仇有国恨,各为其主。你们帮着鞑子做事,就是和朝廷过不去!贫僧就是来超度你们的!”
  “你是国师府的人?”
  “然!”
  “好好!你要是这么说,我就明白了。你们来这儿是不是为了破龙脉来了?”
  “龙不龙脉的贫僧不管,既然让我撞见了,你们就别想离开这儿!”大和尚说到这儿,手舞钢鞭,搂头盖顶,奔着马伯通就砸了下来。
  马伯通一见,这家伙直接冲着自己就来了,心里暗暗叫苦。马伯通这两子,打个猫、踹个狗还能比划一阵,这场合根本就伸不上手,眼见着铁鞭挂着风声奔着自己砸下来了,赶紧往旁边一闪,勉强躲了过去。
  书中代言,这个凶僧是谁呀?这个大和尚法号叫法能,绰号铁臂罗汉,乃是铁煞山宏恩寺的主持,是骆花子的好朋友。国师府招兵买马,骆花子广发英雄帖,请来几十位江湖绿林上的朋友共同对付大金。这个法能大和尚平日里和骆花子私交甚好,接到请帖,二话没说,就奔来了。
  骆花子带着国师府的那些人在辽东察龙寻脉,大破风水穴。也不管对错,一旦发现王气升腾之地,一律破坏,所过之处,无一幸免。几个月前,骆花子终于寻到了这里,找到了奇龙脉,赶紧布置风水阵法,要毁掉整条龙脉,破了龙穴。屠龙脉和杀鸡可不一样,要说杀鸡,一刀一去,把血放干净,鸡就死了。但是龙脉乃是天地所生,并没有那么容易就能杀死,虽说布下了阵法,但是最快也要一百八十天后才会起效。
  前来破此龙穴的正是国师府的人,出来两个多月也没有回去,骆花子担心此地是否出了意外,这才派大和尚来此看看。事也凑巧,大和尚刚刚赶到,正好撞见魏宝山几人从鳌背上下来,躲在树上听了一阵,这才知道,自己人估计是遭遇不测,已经死了。从魏宝山几人的谈话中,猜到魏宝山几人的身份肯定不一般,能找到这里,必定不是平头老百姓,十之八九都是大金国的人。
  法能虽说没有见过魏宝山,但是没少听人念叨过,穿着、打扮、年岁、五官相貌,今天一看来人,穿得像是个种地的大老赶似的,又是二十多岁,便猜出个八九不离十来。
  法能心想:我要是能把魏宝山给抓住,一刀把他脑袋给切下来,一天云彩都散了。
  马伯通从身上抽出一把片刀,上下挥了挥,“唰唰唰”,练了几趟。
  法能把大嘴一趔,哈哈大笑:“行……今天贫僧我就会会你,瞅瞅你有什么能耐,看鞭!”瞅都没瞅,抡鞭就砸。马伯通拎片刀接架相还,就听“嗖”的一声,片刀立时就被震飞了,把马伯通震得手腕子发麻,“唉哟”一声,咧着大嘴,直抖手腕子。
  法能一看,闹了半天,就这么大点儿能耐,真是耽误时间,抡鞭横扫。
  马伯通随手往外一抖:“看暗器!”
  法能一听,身形一怔,赶紧撤鞭护住自身,闪在了一旁。可是左看右看也没见有什么暗器,这才知道是上当受骗了,气得“哇呀呀”一阵暴叫,往前一冲,抡铁鞭当棍,一式“立劈华山”,自上而下就砸了下来。
  马伯通赶紧又一抖手:“大和尚,看法宝!”
  法能心说,你当我傻啊?上了一次当,我还没完了呢!压根没理会这茬,手上没缓劲,接着往下砸。
  鞭子还在半空中,就感觉眼前一股黄烟,一股子呛人的味道熏得眼睛都睁不开了,直躺眼泪,心里暗道一声“不好”。
  就在这时,马伯通冲着法能身后大喊:“宝山,快下家伙!”
  再说魏宝山,见马伯通和法能打得热火朝天,都快看傻了,没想到自己这师叔还真有两下子,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暗器竟然把这大和尚给打退了。正寻思的工夫,听到马伯通喊自己,这才反应过来,看了看手中的八卦金刚伞,咬了咬牙,抡圆了胳膊,用钢伞奔着法能的脑袋就抡了过去。
  法能眼睛睁不开了,可是耳朵好使,听到脑后恶风不善,赶紧来了一个缩颈藏头,往下一蹲身,躲了过去。
  魏宝山并不懂武功,完全是胡抡。一见这下没打中,赶紧抡钢伞,从上而下,斜着又抡了下来。
  法能就地往旁边一滚,滚到一旁,又险险地避开了。
  马伯通一见,这个大和尚可不好惹,眼睛都睁不开了,还这么厉害,万一一会儿眼睛好了,自己这些人可够呛啊,左右看了看,拾起掉落在地的片刀,盯着法能,慢慢地走了过去。
  魏宝山左右胡抡,累了够呛,可是始终也没打着法能。
  马伯通眼珠一转,悄悄地把刀平伸,慢慢地奔着法能就迎了过去。
  法能眼睛睁不开,全凭耳朵。魏宝山一阵胡抡,也把法能逼得手忙脚乱。马伯通蹑手蹑脚,法能根本没有防备,直到走到近前三尺多远了,马伯通突然大喊一声:“宝山,从后面踹他!”
  法能一愣,下意识往前一跃,正好撞在马伯通的刀尖上。就听“噗”的一声,片刀扎进去足有三寸多深,好悬没有扎个透心凉。
  法能怪叫一声,用手捂着伤口,气得五雷轰顶,用手捂住伤口中,头也不回,几个急跃,奔着山里就冲了出去。
  马伯通一见得手了,长舒了一口气,冲着魏宝山和杜拉尔·果果喊道:“别看热闹了,赶紧跑吧!”
  魏宝山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拉着杜拉尔·果果跟着马伯通就往山下跑。


第二十八章 风水规划沈阳城 天干改造八旗亭
  且说魏宝山三人好不容易从墓里逃出来,却又遇到凶僧法能,马伯通施计伤了凶僧,三人这才趁机跑下了山。等跑到山下的大路上时,天就已经大亮了。三人紧赶慢赶回到城里,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后,连饭都没顾得上吃,就一路跑到城中正白旗衙门前,让守门的兵士进去通禀求见。
  衙门里管事的是固山额真扎他哈。扎他哈听说有人求见,便让人把魏宝山三人带了进来。见过面后,皱了皱眉,就问魏宝山他们:“你们有什么事吗?”
  魏宝山掏出汗王亲赐的金牌呈了上去。扎他哈一见,这玩意儿可假不了,上面有汗王的大印,早就听说沈阳城前段日子热闹得不得了,有个大老赶技惊四座,骑花游城,汗王亲赐金牌,没想到竟然主动登门了。虽说魏宝山没有官职,但是汗王有旨,无论官阶大小,都要行师生之礼,赶紧起身施礼道:“原来是魏师爷驾到,未曾远迎,您可别挑理。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您尽管吩咐。”
  魏宝山赶紧搀起扎他哈,也没细说缘由,只是让扎他哈赶紧派兵守住城后通往大山的各条通道,严禁所有人上山。
  扎他哈当即领命,传下令去,按魏宝山所说,守住入山的所有通道,并且派出十队巡逻士兵,昼夜巡逻,死死地守住了后山。
  魏宝山也不敢耽搁,从衙门出来后,三个人赶紧快马加鞭赶回沈阳城。
  回到了沈阳城,魏宝山先回到家,给父母问了个安后,便直奔范文程府。
  范文程见魏宝山等人回来了,很是惊喜,听完魏宝山几人的陈述后,也是大吃一惊,赶紧带着魏宝山进了皇宫。
  皇太极并没有在朝堂接见魏宝山和范文程,而是把地点改在了内书房。
  坐定后,皇太极听完范文程的介绍后,倒吸了一口冷气,赶紧问魏宝山:“宝山,不知祖陵风水有何后患?”
  魏宝山哪敢实话实说,一路上,马伯通不止一次交代魏宝山,这种事一定要谨慎,有些话该说,有些是打死也不能说的。魏宝山早就想好了说词,听皇太极问话后,赶紧答道:“回汗王,祖陵风水有龙气庇佑多年,虽说被国师府的人做了一些手脚,但幸好我们反应及时,龙穴之气未破。只要令兵丁加强巡守,一年之后,万事无忧。”
  “哦!那就好!”皇太极点了点头,“此次辛苦几位了,若不是几位舍命相拼,我大金江山岌岌可危矣!”
  “汗王言重了,为汗王分忧,乃小人之本分!”
  “好!本王赏你们每人白银一百两,马五十匹。”
  “谢汗王!”
  皇太极笑了笑,看了一眼范文程:“文程先生,皇宫修建之事现在如何了?”
  “回汗王,正在密切筹划之中,城墙工事已完近半,主要政殿也已经开工了。”
  “哦,先汗选定沈阳城为都,乃天之授意。幸有七公出具蓝图,邓公池亲力亲为,我看宝山博学多才,风水之术神乎其神,不如让宝山也看看新城规划,看看是否有不妥之处。”
  “臣尊汗命!”范文程冲着魏宝山笑了笑,“还不谢汗王!”
  这种图纸可不是谁想看就能看的,皇太极既然让魏宝山看图纸,就说明对魏宝山并没有什么戒备之心,对其相任可见一斑。
  魏宝山赶紧伏身跪倒:“多谢汗王信任,小人定当全力而为,不负汗王重托!”
  皇太极赶紧伸手,扶起了魏宝山:“宝山不必多礼,此处又不是朝堂,用不着这么客气。在这里,我们就是朋友,没有君臣,随便些也无妨。”
  范文程从怀里掏出一张图纸,展开后平铺在案台之上,叫过魏宝山,道:“宝山,你来看看,这就是新城的建设图。最初的设想与布局乃是行地七公中的文曲先生做绘,后来先汗归天,行地七公隐遁,所以后续的规划是由其弟子邓公池主持的,你先看看。”
  魏宝山起座离身,盯着图纸仔细地看了起来,越看心里越惊讶,心里暗道:看来行地七公果然名不虚传,如此规划设计,实乃平生罕见。从皇宫选址到城方分布,从道路规划到水路分流都是可圈可点,的确是大师之作。新城按三才、天干、地支、五行、八卦之数为本,使都城明现八卦,暗合九宫,果然有几分龙飞凤舞之气势。
  皇太极等了一会儿,估计魏宝山看得差不多了,这才问道:“宝山,怎么样?此图如何?”
  魏宝山躬身道:“回汗王,此城营造独具特色,小人自愧不如。小人才疏学浅,只识其中一二。此城以中心皇宫为太极之本;东、西、南、北四塔为四象;方城的八门为八卦。城郭为圆意指天,城池为方意为地,正所谓天地人合,尽得王道。”
  “哈哈,魏先生果然非同凡响,短短时间竟能看出此城之玄机,让是让人钦佩。我大金得此良将,看来真是天佑大金了!”皇太极十分高兴,拂须笑道。
  魏宝山赶紧答道:“汗王之赞,愧不敢当。小人有些微见,不知当讲不当讲?”
  “哦?宝山,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就直说吧!”
  “皇宫之布局,以崇政殿为中心,从大清门到清宁宫为一条中轴线,将皇宫分为东、中、西三路。中路崇政殿为长,配以飞龙阁、翔凤阁、师善斋、协中斋、日华楼,意为‘众星拱月’,格局上并没什么不妥。而东路的建筑上,以大衙门为中心,辅以八旗亭,小人以为,八旗亭之列位排序有待商榷。”
  “哦,请魏先生细说。”
  “回汗王,如今八旗之排序是四正旗居前分列左右,接着是四镶旗。不过从阴阳五行来看,北方属水,其色为黑或蓝;南方属火,其色为红;西方属金,其色为白;东方属木,其色为绿;中央属土,其色为黄。不如将五行属土的两黄旗放在北面去克北方所属的水;把象征水的两蓝旗放到南面去克南方所属的火;把象征金的两白旗放在东面去克东方所属的木;把象征火的两红旗放在西面去克西方所属的金。如此布置,八旗劲旅必将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好!好!好!妙哉!妙哉!”皇太极兴奋得连连拍掌叫好,转回身对着范文程说道:“文程先生,赶紧重新绘制图纸,就按宝山所言,重新排列!”
  “是!谨尊汗旨!”范文程赶紧应诺,继而,范文程看了看魏宝山,笑道,“宝山啊,此城之方案,历经数年,一直没有急于修建,就是因为建都城之事事关重大,不可马虎。八旗亭共议国事,乃是先汗所定,意在八旗团结,共治大金。此处也是皇宫内重要的一部分,你可以仔细看看,莫要有什么纰漏!”
  魏宝山一愣,感觉范文程的话里有话。大衙门(后改为大政殿)下分列八旗亭,是为共商国事,共治大金之意。平日里也没少听范文程讲过,现今的八旗各自为营,隐隐露出只认旗主不认君的趋式,也让皇太极大为不悦。范文程这席话明显是示意自己,能不能在风水上做些手脚,压制八旗,突显汗王之重。
  想了想,魏宝山有了主意:“回先生,小人自当全力而为。适才说到八旗亭的落座排序,确实还有一事,只是有些唐突,所以一直犹豫不决!”
  “咳,宝山,我都说了,在这里,没有君臣,你不用有什么顾忌,对或错都没关系,咱们商量看。”皇太极赶紧表态。
  魏宝山点了点头,道:“汗王,八旗亭其数为八,若要天合,应配以天干之数,必保大金国势亨通!”
  “天干之数?”
  范文程笑道:“汗王,天干之数为十,地支之数为十二。若是配以天干之数,还需两亭。”
  “可是,八旗亭只有八座,何来十座啊?”
  “汗王,何不在八旗之首加建两亭,是为两翼。”范文程小心进言。
  皇太极并不傻,略一思忖就明白了范文程之意,大衙门加八旗亭共议国事,实属无奈之举,若不是先汗所定,断没有如此道理。如今在八旗亭前加建两亭,既合了天干之数,又可以震慑八旗,实在是一举两得。皇太极拍手笑道:“如此甚好,就依文程先生所言,在八旗亭前加建两亭,就为左翼王亭和右翼王亭,意为左辅右弼。”
  书中代言,这一招实在是太高了!设此两座虚亭,虽然名为左右翼王,实际上并没有实职,但是无形中对八旗旗主而言,形成一种震慑,那就是,如果时机成熟,或许就会推选出两位翼王,各统领正四旗和镶四旗。当然,从历史上来看,一直没有出现过左右翼王,这两座王亭也仅仅是有名无实,但是却发挥了其不可替代的作用,此是后话,暂不多表。
  范文程突然想起一件事来,看了看魏宝山道:“宝山,有件事正要和你商议,不知道你如何判断。最近修建翔凤楼时,不知为何缘故,柱梁经常发出奇异声响,不出几日就会出现裂纹,已经重新购置了不止一批木料,结果仍然如此。工匠说是最近天气干燥,木材水分蒸发,这才出现此种情况,不知你怎么想?”
  “哦?有这种事?”魏宝山想了想,也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决定明天到现场看看情况再说。
  按下皇太极如何派兵驻守赫图阿拉城的后山不表,单说魏宝山回到家里,马伯通赶紧就打听魏宝山入宫后的事情,听完魏宝山的讲述后,马伯通点了点头,说:“宝山,你比以前强多了,师叔不得不提醒你一句,有句老话叫‘伴君如伴虎’,别看现在汗王对你尊敬有加,但是难保日后翻脸不认人,有些事要烂在肚子里也不能说,有些事要故意装糊涂,知道得越多,危险越大,古往今来,无不如此。咱爷们好在身无功名,大不了引身而退。说话千万要小心,金龙穴被篡穴一事,千万不能说实话,要不然,这事咱们非但没有功劳,弄不好会因而引火上身!”
  魏宝山点了点头:“师叔,你说的对,要不是你老总在旁边提醒我,我还真没往这上面想。你放心吧,这事儿我有分寸。”
  马伯通笑着点了点头:“咱爷俩有日子没喝几盅了,走,饭菜都准备好了,陪师叔喝点儿。”
  次日,秋高气爽,天高云淡。
  魏宝山和马伯通吃过早饭便出了门,直奔皇宫的工地,凭着手上的金牌,一路上畅行无阻。
  来到工地上,魏宝山围着翔凤楼转了几圈。如今的翔凤楼已具雏形,位于崇政殿北,是皇宫内最高的建筑物。楼分三层,上为三层楼阁式歇山式顶,黄琉璃瓦铺盖,镶绿剪边。楼周围有廊,内部雕梁画栋,绚丽夺目。而开裂的柱子就在第一层,柱高三丈二,从顶至底笔直地现出一道二指宽的裂缝,六根面柱均是如此,魏宝山看后点了点头,又小心地从楼上走了下来。
  马伯通小声问魏宝山:“宝山,怎么样,看出什么门道来了吗?”
  魏宝山见左右无人,点了点头,告诉马伯通:“师叔,从柱子开裂的位置和形式来看,估计不是木材本身的原因,也不是承重的问题,似乎是地气不稳。”
  “哦?怎么会这样?”
  魏宝山摇了摇头:“我也说不好。昨天晚上,我还听范先生讲起当年先汗选址沈阳城的事情,按理说断然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哦?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范先生说,当初,先汗听从张玄灵道长的建议,选址赫图阿拉建都,建国大金。后来,文曲先生夜观天象,惊见五彩凤凰即将落于沈水之阳,赶紧命人暗中监视。果然有一日,天降祥瑞,光芒四射,有神鸟落在此地,引来百鸟朝鸣,久聚不散。凤凰不落无福之地,龙潜之地为龙脉,结而成为龙穴;凤凰只栖息在梧桐树上,平时并不落地,一旦落地,就会失去仙气,但是如果凤凰落足之地恰逢是龙穴,龙吟凤鸣,天地相合,就会使龙穴变成‘轩辕奇穴’,若得此地,便可逆天改命,今后际遇实在无法揣测。”
  “宝山,照你这么说,这里可是世间难寻的风水宝地,怎么会地气不稳,莫非有人背地里做手脚?”
  魏宝山点了点头,继续道:“柱裂如斧劈,则地气不稳;柱裂如绳锯,则天气不宜;柱裂如蛛网,则人气将荆既然地气不稳,估计是有人暗中捣鬼,要不然,这里不会发生这种怪事。”
  “那怎么办?”
  魏宝山左右环视了一圈:“等我布置一番,今晚定见分晓!”


第二十九章 翔凤楼冷水浇石 铁匠铺夜半失火
  魏宝山亲自到工地看完后,便回到了家中,洗了把脸,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到了范文程府中,把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范文程全力支持,赶紧安排下面人去准备。
  魏宝山从范文程那里出来后,直接回到自己院里,上炕倒头就睡,一觉直睡到太阳落山了,这才醒了过来。
  连日来不停的奔波,一直也没好好休息,这一觉睡醒后,精神总算好了很多。魏宝山来到隔避马伯通的屋子,见马伯通仍然在呼呼大睡,摇了摇头,也就没叫醒马伯通,自己就到院中先准备了起来。
  直到天都全黑了,马伯通这才打着哈欠从屋里出来了,看了看院里正忙活的魏宝山,就问:“唉,我说宝山,黑灯瞎火地鼓捣什么玩意儿呢?”
  “哟,师叔,你醒了?没弄啥,晚上要用的东西,拾掇拾掇。”
  “哦!唉,年老不讲筋骨为能,岁数大了是不行啊,粘枕头就睡着,一觉都快睡连夜了,要不是肚子饿,指不定啥时候醒呢!”
  “师叔,我也没吃呢,都弄得差不多了,咱爷俩先吃饭去吧,今天晚上还有好戏要看!”
  “是吗?嘿,我就爱看热闹!宝山,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啊?有谱没谱啊?”
  “咳,师叔,天机不可泄露。”
  爷俩有说有笑回到屋里,早有下人把饭菜准备好了。四菜一汤,有荤有素,晚上有事,谁也没喝酒,每人吃了三大碗饭,直到撑得实在吃不下了,这才放下了筷子。
  爷俩带好应用物品,也不着急,溜溜达达地就到了工地上。
  到了晚上,工地里除了几个当班值夜的,什么人都没有。
  当班的远远就看到魏宝山过来,大老远就喝问:“喂!干什么的?”
  魏宝山走近后冲着工头点了点头,“哟,你是张工头吧?我是魏宝山,白天时来过。”
  “哟!魏爷,马爷,您二位这么晚了到这儿干什么来了?”
  “咳,有点事儿,你也不用跟着,我们弄完后就走。”
  “好嘞!二位爷,有事您就言语一声,我就在这儿打更。”
  “好,好!”
  绕过崇政殿就是翔凤楼,迈上十五重石阶,便到了大殿前。
  魏宝山把背着的东西放下来,从里面掏出一摞子小碗来,让马伯通在每只柱子旁边都摆好一只小碗,里面加满凉水。然后自己又抓过一把铁条,铁条一尺来长,一指宽细,薄如钱币,在最前端都有个孔。魏宝山把铁条依次插在每根柱子和基座之间了缝隙里,然后取出一把小铃铛,挂在了铁条的孔洞上。
  做好这一切后,魏宝山掏出一大包铜钱,让马伯通每七只铜钱摞成一摞,分别摆在每只柱子前方一尺远处,然后在钱眼中点燃三支香,都弄好后就可以了。按下马伯通去摆钱点香不表,单说魏宝山交代完马伯通后,又取出一只直径一尺左右的铜盆来,把盆里加满水,然后摆在了正中的殿门前,刚好马伯通也弄完了,两个人围着铜盆一左一右,直接坐在地上,一边看着盆里的动静,一边闲聊。
  马伯通对魏宝山这一套显然有些好奇,就问魏宝山:“宝山,你这摆的是什么阵啊?”
  魏宝山笑了笑:“师叔,这个是我自创的,本来是检验地气流向用的‘问地七星阵’,只不过我把这阵法改善了一些,希望能有用吧!”
  “哦,那咱在这儿等啥啊?”
  “呵呵,师叔,你咋比我还急呢?”
  爷俩闲聊自不必多说,直到更深夜静,过了戌时,眼看就要到了亥时了,突然铜盆里的水毫无预兆地动了起来。从铜盆中心向外,一圈一圈地出现了细微的涟漪,很快,幅度越来越大了。
  马伯通盯着铜盆,小声问道:“宝山,你看是不是来了?”
  魏宝山点了点头,让马伯通负责殿门左侧三根柱子,自己负责右侧三根柱子,一会儿如果铜铃响起,哪个铃铛响,就用旁边的那碗凉水浇那根柱子的根部,速度一定要快,千万不能马虎。马伯通连连点头,让魏宝山放心,这种事小菜一碟。
  爷俩一左一右,死死地盯着面前三根柱子上的三只铜铃,果然,不到一刻钟,“当”,其中一根柱子上的铜铃率先响了一下。魏宝山手疾眼快,赶紧抄起柱子旁边准备好的凉水,照着柱子就泼了过去。凉水浇在柱子上立时冒起一阵白气,就像浇在烧热的烙铁上一样,情形十分诡异。
  容不得丝毫迟疑,很快,“当、当、当”铃声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把魏宝山和马伯通忙活的手忙脚乱,直到马伯通把最后一碗水泼下去后,突然西北方的天空瞬间就亮了起来,通红一片,火光冲天。
  魏宝山面露喜色,点了点头,冲马伯通道:“师叔,成了!咱爷俩赶紧也过去看看热闹去!”说完,拉着马伯通就往西北跑。
  西北角距皇宫不远有一家铁匠铺,也不知道为什么,正在打铁时,突然熔炉爆裂,火星四溅,一瞬间,铁匠铺就被大火笼罩了。过去的房子都是木结构刷油漆,一旦失火,眨眼间就烧成一片,根本没办法扑灭,只能干瞪眼。
  就在铁匠铺刚刚起火还不到五分钟左右,街道上突然就冒出来一百多号官兵,把这家铁匠铺围了个水泄不通。四十多个弓箭手单腿跪在地上,张弓搭箭,死死地瞄着铁匠铺。
  铁匠铺失火,屋里的人吓得赶紧往外就跑,刚刚跑到街上,就被这些官兵给围住了。
  军头骑着大马,拎着马鞭冲着跑出来的那些人大声喝道:“都别吵!谁也不许乱动,要不然,刀枪无眼,别怪我不客气!都好好地给我按大小个站好!说你呢,赶紧站好!”
  跑出来的这伙人慌作一团,半天才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里面有个岁数大的老头赶紧走了过来,对着军头行了个礼:“军爷!你看小的家里失火了,你们不帮着救火,也不让我们救火,这不眼瞅着东西都给烧没了吗?”
  “少废话,让人别动就别动,再不老实,小心我抽你!”军头横眉立目,瞪着眼睛,根本不吃这一套。
  老头连连作揖:“军爷,这话怎么说?我们遵纪守法,都是顺民,也没犯了哪条王法,这是干啥?”
  “别废话,让你干啥就干啥,听着没?”
  老头瞥了一眼军头,没敢吱声,刚要退回去,有个大汉可不干了,往前一窜,挤到前面来,用手指着军头道:“你这当兵的怎么不讲道理!哪有你这样的,不救也就算了,你还管着我们了,我们自己家失火了,哪儿碍着你们的事儿了!”
  军头一听:哟嗬!还有不服气的?嘴里骂骂咧咧地举着马鞭子带马就到了大汉面前,冲着大汉笑了笑:“行啊,你小子挺有种啊!我让你有种!”说罢,手中的马鞭一轮,奔着大汉就抽了过去。
  没想到大汉大手一伸,一把就扯住了马鞭,再往怀里一带,一把就把军头从马上扯到了地上,在地上滚了几个滚,好不容易才爬起来。
  这小子可不干了,起来就骂:“好小子,你敢还手,今天我非宰了你不可!来人啊,把他给我拿下!”
  众兵丁往上一扑,就要拿人,正在这时,突然从街角跑过来几匹大马,人还未到近前,声音先到了:“都给我退下!”
  军头一听,刚想回骂,一见来人,吓得一缩脖子,赶紧躲后面去了。
  来的非是旁人,正是范文程和魏宝山众人。
  马到近前,众人跳下马来,范文程借着火光打量了一眼对面的十几个人,点了点头:“各位,有些话不用多说,各位心里也明白。有道是好汉做事好汉当,既然都做了,还不敢承认吗?”
  那个老头打量了一眼范文程,往前迈了一步:“大人,小的们在此打铁为生,一不留神失火烧了房子,实在不知道如何得罪了大人,大人说的话,小人不明白。”
  “是吗?”范文程点头笑了笑。
  正在这时,马伯通突然盯着人群中的一个人愣住了,半晌后,这才缓过神来。笑着往前走了一步,指着其中一个胖子道:“大和尚,你的眼睛好了吧?”
  这个胖子非是旁人,正是前些日子被马伯通打伤的凶僧法能。法能见是马伯通,眼眉当时就立起来了:“好啊,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那日你暗中伤我,今天我非报此仇不可!”说罢,跳到近前,奔着马伯通就是一掌。
  马伯通哪是他的对手,赶紧往后就撤,冲左右喊道:“快来人,把这凶僧抓住,他就是明廷的奸细!”
  话音一落,众兵西呼啦啦往上一闯,就要抓人。
  再看面前这些人,一个个也不低着头,猫着腰了,一个个腰杆一挺,目露精光,抽家伙就打了起来。真没想到,这伙人看着不起眼,动起手来可利索,个个武艺高强,这些大兵哪是他们的对手,刀光剑影,拳打脚踏,眨眼间就让他们给砍倒了十多个人,放倒二十余人。
  范文程一见,赶紧让人往后撤,弓箭手准备放箭!
  别看这伙人功夫了得,三个五个都近不了身,但是弓箭这玩意儿那是远程武器,乱箭齐发,就算你长了三头六臂,也根本就躲不过去,非得被射成个刺猬不可。对方的老头一见形式不好,打了一声呼哨,喊了声:“风紧,撤!”
  再看这伙人一个个腾身而起,蹿房越脊,几个纵越,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有两个动作慢的,躲闪不及,一个大腿根中箭,一个肩膀头中箭,身子一趔趄,从房顶上摔了下来。众兵丁赶紧过去,三下五除二就给捆了起来,总算是捉到了两个活口。
  范文程下令,把这二人押回衙门,由他亲自审问。
  按下范文程如何审讯暂且不表,单说马伯通和魏宝山,从铁匠铺回来后,直接回了家,洗了一把脸,收拾了一下,这才松了一口气。
  马伯通就问魏宝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宝山冲马伯通笑道:“师叔,不瞒你说,这是我昨天和范先生早就定好的计策。翔凤楼的柱子异常开裂并不是偶然,显然是有人对这里的风水做了手脚,这才使台柱莫名开裂。能干这种事的必然是精通风水之人。对方躲在暗处操做很难发现,我这才将计就计,逼得他们主动跳出来。”
  风水这种事就和人体的经脉差不多。中医讲究按相应的穴位,可以治疗相应的疾病,使经脉畅通无阻。风水也差不多一样,那种铁匠铺的位置刚好与皇宫的气眼处在同一条地脉之上,每到晚上,便有人烧炉打铁,打铁的金气顺着地脉而行,导致地气杂乱无序,根基不稳。五行中,金克木,木头柱子受金气所制,这才会不得安宁,就像被利斧劈开似的,裂出一道缝隙。魏宝山抓住时机,不偏不倚,用冷水泼柱,水气克火,这才使得铁匠铺的熔炉爆炸,引起了火灾。早就埋伏在城中四周的军队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围住了铁匠铺,控制住了局面。
  马伯通听后拍手大笑,连呼痛快。
  次日早朝过后,皇太极在书房又亲自召见了魏宝山、马伯通和范文程三人,大加赞赏。
  魏宝山把昨天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后,皇太极也听得津津有味,不住咋舌。讲完后,魏宝山看了看皇太极,继续说道:“汗王,如今贼人已抓,工程可以顺利完工了。小人查过此处风水,建议用方柱替换现在的圆柱,以稳固地气,同时在柱头雕以兽像镇压,以防它日再起波澜。”
  皇太极点头道:“好,就依你所言!宝山,这回你立了大功,想要什么赏赐,尽管开口!”
  魏宝山赶紧摇头:“汗王,小人现在有吃的,有穿的,有用的,生活无忧,什么都不缺了。小人能有今天,已经很满足了,谢汗王美意,别的赏赐真的不用了!”
  皇太极哈哈大笑道:“这样吧,宝山,既然你不缺钱花,又不想当官,本王就赐你一座府宅,你和你家里人就搬过去住吧!离着皇宫也近,有什么事也方便,你看可好?”
  “谢汗王赏赐!汗王,现在小人在范先生家里住得挺好的,有吃有住,就别麻烦了吧?”
  “咳!麻烦什么,现成的房子,你过去住就是了!这事就这么定了,这两天就过去!”
  魏宝山见皇太极这么说了,也不再推辞了,赶紧再次谢恩。
  皇太极转回头看了看范文程:“文程先生,被抓之人审讯有结果了吗?”
  范文程赶紧伏身跪倒:“回汗王,那两个人审了一夜了,无论怎么问就是不开口,臣惭愧!”
  “哦?原来还是两块硬骨头!”
  马伯通在旁边听后眼珠转了转,对着皇太极施了一礼:“汗王,要不让我试试,我去问问看。”
  “哦?老人家可有良策?”
  马伯通讪讪笑了笑:“回汗王,也不能说有良策,小的常年行走江湖,深知江湖礼数,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有枣没枣打一竿子试试呗!”
  皇太极拂掌笑了笑:“好,那你就去试试吧!有劳老先生了!”
  “汗王客气了,成不成我也不敢说大话,小人权且试试!”


第三十章 马伯通巧审二犯 范文程举荐二人
  从皇太极的书房里出来,马伯通和魏宝山直奔大牢。
  魏宝山一边走就一边问马伯通:“师叔,你是不是有主意了?”
  马伯通笑道:“这玩意儿还用什么办法,问个犯人,除了打就是吓唬,就看你会不会吓唬了!”一边走着,一边在路上拾了些石子和一根树棍,魏宝山有些不解,也没有多问。
  到了大牢,马伯通让牢头先把其中一个犯人押了出来。
  等到把人押到时,魏宝山往下看了看,不由得咧了咧嘴。眼下这人显然没少挨打,身上几乎没好地方了,满身血污,衣服都成片儿了,耷拉着脑袋,趴在地上,一声不吭。
  马伯通一瞪眼睛:“我说朋友,何必呢?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现在既然你犯了事了,也就别再遮着掩着的了,有什么就说什么,也免得自己受罪。你叫什么名字?你们都在这城里干什么了?”
  底下这家伙抬头瞥了一眼,脑袋一扑棱:“不说!不说就是不说!老杂毛,有法儿你想去!爷要怕就不来了,来了就不怕。死算个什么呢?再过三十年,爷还这么大个儿。”
  马伯通笑了笑:“好,有道是,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啊!三十年后,你是不是好汉咱先不说,我先给你数数皮子!”本来马伯通不主张用刑,但是这人张口就骂人,马伯通也有些火了,命人把他按到地上。这顿揍,你说这些人下手轻得了吗?胳膊粗的棍子都打折了,鞭子也抽断了,把这人打得血肉横飞。
  没想到这小子还真有骨头,把牙咬得“嘎嘎”响,就是不招,再打眼看就得打死了。
  马伯通摆了摆手,让下边人先停手别打了,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根大拇指粗细的树棍,看了看,点了点头,又掏出一把石子,冲下面人喊道:“来人,把他裤子给我扒了!”
  大伙一看,扒裤子干什么?
  马伯通往下一甩,把树棍和石子扔在了地上:“把这石子先塞到他的粪门里,然后用楔子再给钉上!”
  这刑法可特殊,两旁那些人都听傻了,上了半辈子的刑,也没见过有这样的,赶紧往上一冲,就要动手。
  底下趴着那位一瞅,把嘴一咧:“别……别……我招!”说着话的工夫,汗珠子都滚下来了。
  你说这是何苦呢,早要招不就完了吗?至于挨这顿打吗?这就是,恶人自有恶人降。
  马伯通听说他要招了,便吩咐两旁人把他从地上拉起来,让人先取来刀伤药,给他敷上,另外取来一碗水让他喝了,这才说道:“你别着急,只要你说实话,绝对不打你,也不钉你,好不好?你就细说详情吧!”
  这家伙皱皱眉,咧咧嘴:“好吧!我说。我先说我是谁,我姓张叫张开肆,是大明朝钦天监的人,奉监副阴阳手徐天锦之命,一直潜伏在辽东,刺探情况,收听情报。这间铁匠铺是我们的落脚点,也是往来之人联络休息的地方。”
  “那逃走的那些人都是什么人?”
  “这个,说话的那个老头姓于,叫于渡海,好像是个老道,有什么本事,咱就不知道了。伸手的那个是个大和尚,法号法能,是前两天刚来的。其他人都在这儿住住走走几个月了,听说好像是为了什么龙脉的事情,这种事,我也不便多问。”
  “你说的都是实话?”
  “如有半句虚假,你咋说咋办!”
  “好!来人啊,把他给我押下去,把另外那个人带上来!”
  第二个人带上来后,马伯通往下看了看,突然就愣住了,仔细打量了一阵,悄悄地侧头对魏宝山说:“宝山,你看看,底下那人好像有点儿眼熟呢!”
  “哦?是吗?”魏宝山也瞪着眼睛看了看,半晌,突然倒吸了一口冷气,悄声道:“师叔,好像是那晚上看到的夜行人!”
  马伯通点了点头,冲下面的人喝道:“唉,这位朋友!刚才你那朋友已经全招了,签供画押俱都在此。你也没必要死扛着了,你说或是不说对于我们来说没啥意义了,但是对你来说可不然,说了,或许能少受些罪,戴罪立功;不说,一刀咔嚓了是你的福气,真要是给找个地方,吃不饱,穿不好,天天干累活,别看你这身子骨硬实,不出一个礼拜就得累躺下,你自己好好合计合计!”
  底下那人往上看了看,嘴一撇,眼一闭,一声不吭。
  马伯通也不着急,不紧不慢地说道:“唉,你们的头儿叫什么来着?哦,对,叫徐天锦,要是知道有你们这样的手下,应该很满意了。朋友,识时务者为俊杰,别以为你不知道,我就不知道你是谁。半个月前,在袁督师府外的北山上,你不会忘了发生什么事了吧?”
  说完这句话,马伯通一直盯着这人的表情,就见这人身子一怔,赶紧睁开了双眼,盯着马伯通看了半天:“你到底是谁?”
  马伯通一看,就知道自己猜得不错,看来,那晚上碰到的夜行人就是这家伙。不过这事也奇了怪了。这小子本就是大明廷的人,怎么会夜闯督师府呢?难不成这里面还有什么别的事儿?马伯通心里想着,脸上可没表现出来,淡淡一笑:“我说了,你说或不说都一样,该知道的我们都知道了。所以,你也自己争取个好态度,也为自己考虑考虑,没准汗王一高兴,就把你放了呢!”
  “哼!小爷我怕死就不干了!既然干了,我就不怕死!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姓黄,叫黄天彪,江湖上有个小小的绰号‘鬼影子’。我来这儿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杀皇太极来的,有种的,你就一刀挑了我,小爷我皱皱眉头都不算是好汉。”
  “好!好!是个爷们!”马伯通挑了挑大拇指,盯着黄天彪道,“那你为什么夜闯督师府呢?”
  “这……这个你就管不着了吧?”
  “呵,你不说我也知道,是秘密行动吧?”
  “废话少说,要杀要剐请便!”黄天彪脖子一梗梗,眼眉一立,拔起横来。
  马伯通嘿嘿一笑,道:“好!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刑法硬!”说完,向下看了看,指着地上的树棍和石子问他,“你知道这个怎么用吗?”
  “怎么用?什么意思?”
  “咳,意思就是,把这石子先塞你粪门里,然后再用那木棍当楔子给钉上。然后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你懂吗?”
  黄天彪一听,气得暴跳如雷,扯开嗓门大骂了起来。
  马伯通摆了摆手:“别叫唤了,来人啊,给我把住,裤子扒下来,先塞俩石子,让他尝尝鲜!”
  鬼影子黄天彪在江湖上也有一号人物,大小也算是个侠客,家在山西麒麟山三岔岛,那也是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让马伯通这么一说,还真就害怕了。你看这人啊,你要是一刀把他砍了,他不真就豁出去了,但是你们这么折磨他,那他可受不了。这要是传出去,受辱是小,名节是大,再也没脸在江湖上混了。让马伯通这一吓唬,黄天彪汗珠子也下来了,想了想,沉声道:“好!你问吧,知道的,我全说。咱们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您可说了,只要我说出实情来,你就不给灌泔水,不给我钉橛子,我保证所言全部属实,要有半字虚假,天诛地灭!”
  马伯通一乐:“你看,和和气气的这有多好,早这么痛快不就完了吗?你这人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现在你就给我说。我听听是真是假,如果你说了瞎话,我还得给你灌!”
  黄天彪还真行,说话算话,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如此这般,这般如此,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
  原来,国师府招兵买马,广聚英才,想要对付大金。阴阳手徐天锦本来是出家人,江湖上的朋友众多,有他的面子在,江湖绿林来了不少朋友帮忙。会风水异术的就有十几位,会掐诀念咒、开坛做法的也有那么几号人。而绿林人,则多达三十八位,加起来一共差不多有六十多人。这些人大部分都潜进了辽东各地,每十人为一组,专门破坏大金风水,伺机刺杀大金重臣,甚至包括皇太极。
  他所在的这队,带队的就是灯下无影于渡海,那个老道可不简单,武艺虽说不是很高,但是精通茅山道术,是茅山教青城真人马青阳的大弟子,掐诀念咒,开坛作法,样样在行,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他们老早便来到了这里,在于渡海的指挥下,一方面准备掐断沈阳城的龙脉地气,另一方面也是打探情报,伺机暗杀皇太极。眼看着距离成功之日不多了,没成想半夜失了火,这才露了馅。
  马伯通点了点头,感觉黄天彪说得不像是假话,就问他去宁远城督师府去干什么了。
  黄天彪胸脯一拔:“偷信去了。”
  “偷信?什么信?”
  “袁督师驻守宁远,一直不见有所行动,又与皇太极书信往来频繁,所以我去偷信去了。”
  “哦?谁让你偷的?”
  “徐天锦啊!我就听他的命令,别人我管不着,我也不认识!”
  马伯通点了点头,让他也签供画押后,差人把他带下去,关回牢房,好吃好喝招待着,别为难他。把供词整理好后,赶紧和魏宝山回去交差去了。
  魏宝山在旁边一直看着,心说:我这师叔还真有办法,这招损是损点儿,可还真有效果。也别怪师叔说大话,这些江湖里的门道,自己远远不如师叔有经验,看来,没事还得好好学学。
  供词呈给皇太极后,皇太极寝食不安,琢磨了一小天,掌灯时分,急召范文程入宫,商讨应对之策。
  范文程把两份供词从头到尾阅罢,略一思忖,反而笑了。
  皇太极有些纳闷,就问范文程:“文程先生,何故发笑?”
  范文程赶紧答道:“汗王,好消息啊。”
  “哦?什么好消息?”
  “汗王,您看黄天彪的供词,说是受徐天锦的委派,夜探督师府,去盗书信。徐天锦一个六品官员有什么胆子可以派人去一品大员府里盗信呢?”
  “哦?对啊!照先生这么说,难道是……”
  范文程点了点头:“没有崇祯的旨意,给他徐天锦八个胆子,他也不敢去捅这个马蜂窝!”
  “也对,那这样看,咱们的反间计似乎有效了!”
  “嗯,应该说成功了一半!臣也有一事要回禀,据夜叉传回的消息,前不久,袁崇焕亲自宴请毛文龙到宁远做客,并且热情招待了他,双方把酒言欢,最后袁崇焕亲自把毛文龙又送了回去。”
  “哦,有意思了!”皇太极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看来袁崇焕果然有些按捺不住了,已经投石问路了。
  哪位说,既然要杀,干吗还吃好喝好招待,放他回去呢?
  书中代言,这事说起来,那得说袁崇焕心思够鬼,城府够深。如果在宁远城就把他干掉了,毛文龙手下的那几万人要么树倒猢狲散,要么索性反了去当土匪,当然,也可能反过来投降大金,到时候烂摊子更不好收拾。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毛文龙自己的地盘干掉他!在干掉他之前,必须要消除他的戒备,这才是高明之处。
  皇太极看了看范文程,问道:“文程先生,看来我们得做些什么了。”
  “汗王圣明,臣记得有一人,名叫刘弘遇,天命七年时,先汗率大军攻打广宁,在三岔河遇到此人投诚,当夜排宴庆祝。后来,把他送到了辽阳,赐宅赐地安顿了下来。此人如果出马,毛文龙的死期就不远了。”
  “哦,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当年父汗允诺攻克广宁后,授之以官,后来大概是忘了。不知此人现在何处?有何作用吗?”
  “此人现仍居辽阳,现在正蓝旗衙门中当职。说起此人,汗王或许不知,他和毛文龙颇有交情,当年毛文龙初到广宁时,没少得到此人周济。”
  “先生之意,是要刘弘遇劝降毛文龙?”
  “非也,毛文龙不可能会投降。我们可以火上浇把油,逼袁崇焕迅速出手,先结果了后方之大患,一旦毛文龙死了,大金再无后顾之忧。我们便可以专心伐明,不用有所顾忌了。”
  “听文程先生所言,似乎已有妙计了?”
  范文程点了点头:“此事需要两人即可马到功成!”
  皇太极闻听,好奇地问道:“谁?”
  “刘弘遇和马伯通!”


第三十一章 刘弘遇皮岛访故友 毛文龙暗里卖战刀
  上回书说到,范文程在皇太极面前大力举荐刘弘遇和马伯通,皇太极有些怀疑,皱着眉头问范文程:“你说的马伯通可是魏宝山的那个师叔?”
  范文程点了点头:“正是此人!别看此人说话大大咧咧,嬉笑人间,但是此人实际上心思缜密,头脑灵活,这种事非他不可!审讯二犯,别人费了多大周折,动用大刑无数,仍然套不出半点儿口供,而此人却只用一炷香的时间,就让二犯主动供认不讳,的确有些歪才!”
  皇太极点了点头:“既然文程先生举荐,本王相信得过,一切就按文程先生的安排去办吧!”
  刘弘遇这个人说起来,的确有些故事。此人原籍辽东,最初为明军大将祖大寿部下的幕僚,后归附努尔哈赤,一直以来默默无闻。在天命七年时,努尔哈赤率大军攻打广宁时,刘弘遇在三岔河投诚。努尔哈赤自然十分高兴,答应他,克广宁后授之以官。后来,投诚的汉人越来越多,也就把他忘了。
  前不久,范文程一次偶然的机会,外出时碰到一群难民,其中替难民请命的便是刘弘遇。
  范文程从刘弘遇口中得知,去年收成不好,家家的粮食不够吃,一开春粮食便都吃光了。村民们先是挖野菜,然后扒树皮,直到树皮都吃光了,官家却一点也不肯救济。 被逼无奈,这才由他为代表,到官府去申请开仓赈济,结果反遭了一顿鞭打,最后村民造反,哄抢了粮仓。
  范文程跟随刘弘遇到了村口,眼前的情景更令他触目惊心。这是个汉人村落,分东西两个堡,共二十六户人家。村子中破烂不堪,既无狗叫,也无鸡鸣。都到了中午了,却没有一家烟筒冒烟。随便走进一家院套,里面也没人,再走一家仍是没人,一连进了八九家,家家空空如也。直到走到第十家时,这才发现在墙根下蹲着个老头,提高嗓门叫了几声,这才发现老人已经饿死了。这件事对范文程触动极大,后来奏请皇太极,打开军仓赈济灾民,这才平了这波骚乱。而刘弘遇为民请愿,让范文程钦佩不已,深谈了一阵后,这才知道此人的来龙去脉。
  从皇太极那里回到家,范文程回直接找来了马伯通和魏宝山,把自己的计划详细地说了一遍。
  马伯通听后咋咋舌:“范先生,这事儿既然是您安排的,老头子我二话不说,肯定尽全力而为。不过,此事的确有些难度,老头子也不敢把话说圆了,万一要是有个闪失,还请先生替我在汗王面前讲讲情,别治我办事无力之罪!”
  范文程一听,赶紧摆了摆手:“老先生客气了!这件事我和汗王已经讲明了,事情能办到什么程度就办到什么程度,万一不行,我们再想别的办法。皮岛离这里好几天的路程,山高路远,凶险莫测,怕是要辛苦老人家了,若不是大金眼下无才可用,实在也不好意思让老先生去冒险!”
  “咳!范先生,这些话您就不用说了!说这个就没意思了!老头子我这人一辈子没亏欠过谁,先生对我和宝山的照顾,老头子心里有数,莫说跑趟腿,就算是要我脑袋,我二话没有,亲自双手奉上!”
  三个人在厅堂里说说笑笑,话里话外都围绕着此行之事。魏宝山不放心马伯通一个人去,便主动请缨,要随师叔一同前去。
  马伯通笑了笑:“这又不是什么别的事,就是去唠唠家常,也没什么危险。买卖不成仁义在,大不了,我们白跑一趟。你就在家好好陪爹妈,我去去就回,你就在家等信儿吧!再说,人去多了反而有些不便!”
  范文程也说,有刘弘遇在,应该不会有危险。刘弘遇与毛文龙是故交,毛文龙不会为难他们的。两个人去,不多不少,去得人多,对方必定生疑。魏宝山这才决定不去了。
  半个月后,马伯通和刘弘遇坐着一艘小船,走水路,直奔皮岛。
  皮岛位置在鸭绿江口,与朝鲜一水之隔,水面距离只不过相当于过一条长江而已,北岸便是朝鲜。因为邻近中国,所以从辽东逃出来的汉人难民和败兵纷纷涌入了皮岛,所聚之人越来越多,最后,岛上居民,汉人占了十之七八。后来毛文龙战败,退守皮岛,继续招纳汉人,声势渐盛。明朝特别为他设立一个军区,叫作东江镇,升任毛文龙为总兵。毛文龙被金兵赶到皮岛后,不久后就死灰复燃,集结残部,在这里苦心经营了多年,队伍越拉越大,如今岛上四万多人,衣食无忧,俨然成了海外天子,逍遥快活。
  按下马伯通几人海上如何行船暂且不提,单说这一日,毛文龙宽衣解带,正要休息,突然有侍卫来报:“将军,外面来了两个人,说是您的故人,放不放进来?”
  毛文龙有些不耐烦:“深更半夜的,什么故人,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不见!”
  “嗯,他们说是从对岸过来的。”
  “对岸?哪个对岸?”
  “鞑子那边。”
  “哦,来人叫什么名字?”
  “回大帅,有一个人说他叫刘弘遇!”
  毛文龙一听,赶紧翻身坐了起来,瞪着眼睛问道:“谁?你再说一遍!刘弘遇?真是他吗?”
  “没错,大人,他说他叫刘弘遇!”
  “啊!还真是故人,赶快请进来!”
  刘弘遇和马伯通在侍卫的引领下进入了室内,刘弘遇一见毛文龙,赶紧率先行礼道:“将军,深夜来访,多多打扰,还望原谅。”
  毛文龙一见真是刘弘遇,惊喜异常,道:“叫什么将军,叫我文龙就行,在弘遇兄面前,文龙永远是兄弟。弘遇兄,这些年,你都跑哪儿去了?想得我好苦!”
  说起来,当年毛文龙初到广宁时,官职卑微,手头也不宽绰,日子过得捉襟见肘,常常得到刘弘遇的周济。刘弘遇当时颇有家资,银子多的是,见毛文龙相貌堂堂,胸有大志,于是就花银子为其铺路,毛文龙后来这才混上了个游击。当年,毛文龙带着二百来人去海上开辟新战场,送行的人中就有刘弘遇。没有刘弘遇,也没有毛文龙的今天,所以毛文龙一直对刘弘遇感恩不忘。
  刘弘遇叹了口气,道:“广宁失陷后,我便四处流浪,后来到了沈阳,做些小买卖。”说罢,用手指了指马伯通介绍道,“将军,这就是我们大掌柜,姓马,我现在是二掌柜。”
  毛文龙赶紧冲着马伯通抱了抱拳:“马掌柜的,幸会,幸会!”
  马伯通学着江湖人的样子回了个礼:“毛将军,久仰,久仰!”
  毛文龙摆了摆手:“各位,还没吃饭吧?来人哪,摆酒!故人相见,一定要好好喝上几杯,边吃边聊!”
  酒菜上来后,大家相互敬酒,谈笑风生。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刘弘遇举杯道:“广宁一别,八九年了。当年将军率二百人赴万里波涛,一战而下镇江,京城献俘,天下人莫不仰望之。在下早有断言,将军非寻常人,前途无量,今日果然应验,在下先敬将军一杯!”
  毛文龙道:“弘遇兄千万别这么说,您是我的恩人,没有先生您就没有文龙今日,该我敬先生才是。”
  “将军此言差矣,珍珠迟早要现其光辉,就算没遇上弘遇,将军也不会埋没良才。只不过天赐良机,令在下结识将军,在下岂能吝啬些许家资?”
  “不管怎么说,文龙都不会忘记弘遇兄的大恩大德。来,咱们先干了这杯!”
  三杯过后,刘弘遇对毛文龙道:“当年广宁沦陷,我四处漂迫,要不是遇上马掌柜的,估计就会饿死街头了。马掌柜是我的救命恩人,不是外人,今日贸然上岛,还望将军莫要怪罪!”
  毛文龙闻听,起身施礼:“马掌柜是我弘遇兄的救命恩人,就是我毛文龙的恩人,今后有我毛文龙的一口饭吃,就不会让马掌柜的饿着。要我看,你们都别走了,岛上钱资有的是,就在这里享清福得了!”
  马伯通笑着摆了摆手:“将军的好意,马某人心领了。不过,还有些买卖营生在,拖家带口的,实在有些不便。”
  毛文龙也没再勉强,问道:“你们从沈阳来,那边的情况如何?”
  马伯通笑道:“大帅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想听真话!”
  “那在下就实话实说了。皇太极即位后,推行仁政,善待汉官汉民,荒年开仓赈济。最近听说又要效仿明朝开科取士,种种举措深得民心,加之蒙古各部来归,国势日渐强盛,不容小觑。”
  毛文龙放下筷子,皱了皱眉,看了一眼刘弘遇:“这么说,鞑子将来还能坐天下?”
  刘弘遇看了一眼马伯通,应声道:“在下以为,十有八九。就算是不能坐拥天下,也能发坐辽东!”
  毛文龙点了点头:“不瞒二位,前些日子,皇太极捎来书信,欲与我讲和,我也拿不定主意,人多正好商量商量,也都不是外人,这事还真让人头疼。”
  马伯通呷了一口酒:“将军,有句老话叫‘狡兔三窟’,凡事也得为自己多留条后路。虽说将军现在能从朝廷得到粮饷,衣食无忧,不过那也是因为有大金国在中间的原因。大金存在一日,朝廷自然会仰仗将军一日。所以,对待大金,将军不可不袭,一方面也得给朝廷做做样子。另一方面,也不能真袭,真要是惹恼了皇太极,率大军攻打皮岛,将军何以安身?”
  刘弘遇也点了点头:“是啊,马掌柜所言极是。莫不如,顺水推舟,暗中与大金示好,万一将来,大金得了天下,也算是为自己留下一条后路。”
  毛文龙仰脖干了杯中的酒,点了点头:“我也正有此意,只是一直迟迟没有下决心。听二位这么一说,吾意决矣!不知马掌柜和弘遇兄在沈阳城能不能为我通款,此事事关重大,万万信不得旁人,倘若走漏风声,我这皮岛恐怕危在旦夕了!”
  马伯通笑了笑:“将军,不瞒您说,我和弘遇做的就是铁器买卖。如果将军愿与大金修好,现在就有一宗现在的买卖,不知道愿不愿意做?”
  “哦,什么买卖?”
  “前些时日,听说大金国急需一批战刀,所有的铁器店都在加班加点的忙活,只要将军肯卖,既能赚一大笔银子,又能表示出将军之意,此不两全其美,一举双得?”
  “真的?需要多少把战刀?多少钱一把?”毛文龙对别的不感兴趣,听说有钱赚,当时就上来精神头了。
  “普通战刀也就三两一把,如今货卖稀缺,可以卖到五两一把,不知将军觉得如何?”
  “好!我这儿别的没有,战刀多的是,就卖他一万把!”
  说起来,这么多年了,毛文龙从大明朝得到的兵器补给都堆满了仓库要上锈了,别说一万把,就连十万把也拿得出。这些东西不当钱花,不当饭吃,如今有机会能换成白花花的银子,何乐而不为呢。
  马伯通赶紧起身:“将军如此大的手笔,我们回去一定给将军传意。这样吧,毕竟这回来也没带多少银子,五万两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也得回去筹措一番。”
  “咳,老哥哥,瞧你话说的,有弘遇兄在,我还信不着你吗?有钱就给,没钱,你们拿走,我毛文龙眉头都不皱一下!”
  “别!将军之意,我们感激不荆但是在商言商,没有这么干的。这样吧,我们回去后打点疏通关系,万事俱备后,我们再来皮岛,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将军意下如何?”
  “既然这样,一切就依马掌柜所言!”
  马伯通和刘弘遇和毛文龙达成共识后,便乘船顺利回到了沈阳,禀明情况后,皇太极十分高兴,重重封赏了二人,并且立即下令,要调拨银两。
  马伯通笑道:“汗王,此事不可操之过急,缓缓再说。”
  “哦?”皇太极一愣,转瞬就明白了马伯通的意思,哈哈大笑,“老人家说得极是,是本王有些着急了,一切就按老人家的意思去办,银两我命人准备妥当,随时可以提龋”
  要说这事,上赶子不是买卖,真要是太过于着急,反而会让毛文龙产生怀疑。马伯通算了算时间,眼看也要入冬过年了,干脆以入冬天气不好为由先拖上一拖,等到来年开春以后再说。于是暗中派人捎书给毛文龙,让其不用着急,自己在这边慢慢周旋,一旦事情有了眉目,肯定第一时间通知他,到时候再行交易。


第三十二章 魏宝山皇宫寻水龙 施奇术巧点阴阳眼
  沈阳城皇宫的修建,已经到了尾声。
  各大殿都已陆续完工,眼看着开春就可以竣工了。魏宝山这段时间一直在工地里忙活着,忙着勘定座向,监督营造事宜。过去盖房子不像现在,有个地基往上盖就行了,修建皇宫讲究从扎宅定位,到聚水穿井,无论是门楼修建还是道路走向都要合乎风水,说起来,这工程可就大了。
  单说造屋尺寸及门窗大小,都要一个一个去落实。按照屋基尺寸,堂屋之长短高低,宽窄大小,斗平深浅,方直横匾,设定吉门大小尺寸。建筑失当,则家运衰败,而大小尺寸,可以说是造屋之命脉。门之大小要以玉尺曲尺、九星尺,门经尺为标准,规定门之宽高,配合星神,差之一毫则失之千里。如门宽二尺九寸六,即为喜门催孕,一般为后宫嫔妃之门;门宽二尺九寸八,即为聚财门;门宽二尺九寸九,即为病门,人若久住,必重病缠身。魏宝山一直忙到过大年,总算是把宫里一百三十八道门,五千三四三十二窗都一一落实了,可累得不轻,人都黑瘦了一圈。
  这些事情都处理完后,最后的一步就是点穴穿井,催活宅气。说白了,就是在建造完成后,入住之前,最后一步是开凿水井。打井的吉凶则取决于土质、水质、方位以及周边环境。因为水井是皇宫内用水之源,关系每一殿每一院的吉凶,故此很有考究,并有多方面的喜与忌。打井要开在生旺方位,忌关煞方,一旦开在衰死之地,井的邪气就会很大,影响风水全局,泄了宅气。
  魏宝山不知道转了多少遍,依据皇宫建造之布局,最终决定在宫中凿井二口,合太极两仪之数,分别在两仪的阴阳眼处各凿井一口。特意挑了一个黄道吉日,这一天,皇太极率领众贝勒大臣齐聚皇宫太庙北大墙前,观看魏宝山点穴开井。
  今天魏宝山还特意换了一身干净衣服。 别看现在有钱了,今非昔比,但是魏宝山仍然还是那副打扮,宽宽大大的黄粗布大衫,大辫子梳得油光锃亮盘在脖子上,倒也说不上英俊,但是透着一股子精神气。
  魏宝山洗手净面之后,抽出三支香,点好后,敬完天地后插在香炉上。然后取出直尺和绳子,在北大墙外开始丈量起来,每隔一尺三拉一道绳子,很快就在北大墙外用绳子布出一道方网,横七道,竖七道,共四十九块方格。
  三贝勒莽古尔泰在旁边瞪着眼睛看得目瞪口呆,直到魏宝山弄完后,开口问道:“小兄弟,你这是要捞鱼啊?咋还下网了呢?”
  众人一听,哈哈大笑。
  魏宝山笑道:“回三贝勒,小人不是捞鱼结网,而是要寻龙点穴!”
  “寻龙点穴?哦,我见过,好像都是用罗盘纳砂吧,你这是什么手段?”
  围观的十几个人也都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都没见过这种阵势。
  魏宝山欠了欠身:“这是民间寻龙的一种土办法,用于寻找水龙极为灵验,各位一观便知分晓。”
  皇太极点了点头,摆了摆手:“各位,咱都别打扰宝山了,人家是奇人奇术,哪是咱们能看明白的,都看着吧!”
  皇太极一发话,谁也不敢多嘴了,现场鸦雀无声,都大眼瞪小眼地盯着魏宝山。
  魏宝山挥了挥手,马伯通拎着一只竹篮子走了过来,掀开上面的红布,里面竟然是一筐鲜鸡蛋。
  魏宝山点了点头,取出一把小铲子,在这四十九块网格的中心,各挖了两铲,然后各埋下了一只鸡蛋。弄完后,拍了拍手,看了看时间,让大家耐心等待一炷香的时间,到时候结果自然就有了。
  要说,这种事可新鲜,谁也没见过往地下埋鸡蛋的,免不了又是一阵议论。这位说:“难不成,一会儿还能孵出小鸡崽来?那可神了!”
  旁边有人直晃脑袋:“不会,不会,要我说,会不会鸡蛋凭空消失一只,喂了水龙了呢?”
  “龙还吃鸡蛋?不可能,不可能。”
  众说纷纭,说什么的都有。
  魏宝山一直笑呵呵地站着,也不说话,眼睛盯着插在香炉上的那炷香。
  好不容易等到一炷香时间了,魏宝山踱步走了过去。在场众人立时变得紧张起来,一个个瞪着眼睛盯着魏宝山,生怕错过一个细节。
  马伯通又帮着魏宝山抬过一只更大的竹筐,里面是几十只小白瓷碗。魏宝山和马伯通把小碗取出来,碗口冲上,每个网格里放入了一只小碗。然后,魏宝山走到其中一个网格前,把盖在鸡蛋上的浮土用手扒拉掉,露出了里面的鸡蛋,看了看,伸手抓过来,在碗边轻轻一磕,用手一掰,把鸡蛋清和鸡蛋黄打入了碗中。
  大伙一看:“哟?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打上鸡蛋了?这是干什么呢?”
  魏宝山也不言语,一只接一只地把鸡蛋都给扒了出来,把蛋黄和蛋清倒入了旁边的小碗里。直到打破第二十八只鸡蛋时,魏宝山一倒,众人无不惊愣,就见蛋黄与蛋清竟然都变成了血红色,蛋清凝实,犹如红缎子一样,包裹着鲜红色的蛋黄。
  旁边的人惊讶得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想不明白,怎么好好的鸡蛋,这么一大会儿的工夫就变成这个样子了,无不拍掌称奇。
  皇太极连连点头道:“宝山啊!奇人也!今天是让我们开了眼了,真神啊!”
  魏宝山笑道:“汗王,此处并不是真龙穴!”
  “哦?”不仅皇太极,身边的一干大臣都愣了。
  魏宝山继续道:“此处非是真龙穴,而是太极晕!”
  “太极晕?什么叫太极晕?”
  “回汗王,真龙穴之周围,有五行之行氤氲,如日之周围,发生重轮之势,一圈之外,复套一圈,称为太极晕。五气行乎地中,金气凝则白,木气凝则青,火气凝则赤,土气凝则黄,水气凝则黑。此处为太极晕之火晕。诸位请看!”说完后,又连续把相邻的几只蛋挖了出来,一一倒在碗中,果然,蛋清与蛋白之色五彩缤纷,有白有黄,有黑有青,把在场众人看得瞠目结舌。
  看着“井”字格的中心,魏宝山对皇太极说:“回汗王,井字中心处才是水龙结穴之所,其脉连通棋盘山,水质甘洌清澈,是为龙涎,饮之定可延年益寿。”
  皇太极闻听,高兴得两个巴掌都拍不到一块去了。
  魏宝山把正中的那枚鸡蛋拿起来,轻轻在碗边一磕,众人就感觉眼前闪过一道金光,再看碗中的鸡蛋,蛋黄和蛋清都已成为金色,阳光映射下,金光闪闪,夺人二目。在场众人赶紧齐齐跪倒,对着皇太极称颂道:“大金龙气庇佑,天神护佑,将来必成千秋大业,一统天下!”
  皇太极心里美滋滋的,笑着摆了摆手,让众人起身,对着魏宝山深施一礼,“宝山,我代表大金国上下给你施礼了!”
  “哎哟,汗王,不可,不可!您是真龙天子,不可轻易参拜,我一个老百姓,万万担当不起。此地本来就是风水宝地,我只不过是取个巧,借花献佛了!待到此井打好之后,小人另选黄道吉日,投下八宝琉璃石,就可固住龙气,使水龙永不再游移。此井乃是宫中两仪之‘阴眼’,而‘阳眼’就在大衙门一带,等到阴阳二眼点好后,皇宫内阴阳自分,两仪自明,风水调节有度,运转有序,就不必担心有人会在外围做手脚了。”
  到了现在,魏宝山说什么,这伙人都信了。这就叫“钱压奴婢手,艺压当行人”,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刚才魏宝山用的这奇门招数,技惊四座,所有人都心服口服外加佩服,不住地点头称赞。
  皇太极拂掌称叹:“既然如此,此井就为‘八宝琉璃井’,各位意下如何?”
  底下众人闻之,纷纷叫好,按下众人如何夸赞自不必细说,魏宝山叫过工匠,赶紧交代打井事宜。
  工匠一一记下后,又重复了一遍,见没有什么纰漏后,魏宝山点了点头,这才让那些工人赶紧建造,转回身带着众人又直奔大衙门。
  大衙门属东路建筑,帐幄式建筑造型,俗称八角殿,也是后来的“大政殿”。始建于天命十年,是努尔哈赤营建的重要宫殿,也是皇宫内最庄严最神圣的地方。此次修建皇宫,皇太极在原有基础上,又重新粉饰修葺了一番,相比从前,更有气势。八角重檐攒尖,八面出廊,“斧头眼”式隔扇门。下面是一个高约五尺的须弥座台基,绕以雕刻细致的荷花净瓶石栏杆。殿顶满铺黄琉璃瓦,镶绿剪边,正中相轮火焰珠顶,宝顶周围有八条铁链各与力士相连。殿前的两根大柱上雕刻着两条蟠龙,殿内有精致的梵文天花和降龙藻井,气势雄伟。
  魏宝山从大衙门的后门转出来,来到院墙外的后花园,停步在一片空地上,左右看了看后,仍旧丈量尺寸,然后拉绳结网。所不同的是,这次的区域比上次明显要小了不少,拉回绳后,并没有挖土埋蛋,而是在网络中各摆了一只铜碗。
  三十六只铜碗摆好后,魏宝山又弄过来一大盆荤油来,用勺子往每只铜碗里各放了一勺荤油。
  荤油也叫大油,是从猪肉提炼出来的一种食用油,平时是固体膏状,一旦放入炒锅,受热后就会变成液体油。在过去,很多人家都会熬制大油,冬天做菜时放一勺,炒菜时有股子荤性味,十分下饭。时下正是入冬,北方的天气已经很冷了,这些荤油像是肥皂一般,凝成了结实的固体块。三十六只铜碗全部弄好后,魏宝山直起腰来,让大伙一起看着点,看看哪只碗里有不同的变化。
  这些人都很好奇,围成一圈,瞪着眼睛不停地打视着。
  也就是半炷香的时间,突然有人喊道:“快看,那只碗里的大油化了!”
  “在哪?在哪?”众人赶紧询问。
  “这!这!”
  众人齐齐伸头,往前观看,果然,在西南方的一只小碗里,本来固体的大油慢慢地竟然溶化了,说话的工夫,基本上已经化成液体。而周围的小碗里,一块块的荤油仍然没有什么变化。又过了半炷香,小碗里的荤油彻底全部会成了乳白色的油脂,周围的一圈相邻的小碗虽然也有溶化迹象,但是远不如中间这只碗明显。
  皇太极连连摇头,“不可思议啊!宝山,这是怎么回事?”
  魏宝山答道:“回汗王,此穴与刚才所点之穴本是同一条水龙,刚才所点之穴为阴穴,此穴则为阳穴,阳气升腾煦热,铜碗受热,这才化了大油。”
  皇太极连连点头:“哎呀!今日本王可算开了眼了,宝山,你这身本事真是非同凡响,惊天彻地啊!真是旷世奇才!”
  魏宝山笑了笑:“汗王,马工枚速,各有所长。我学的就是这些东西,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值一提。”
  皇太极见魏宝山小小年纪,如此谦逊,心中更是赞叹。
  魏宝山亲自取过一把铲子,用脚把碎石弄到一旁,用力开始挖了起来。向下挖了不到三尺,突然一股清泉激射而出,喷了足有一人多高后,又慢慢地回落到地面以下,形成一股涌泉。
  魏宝山拍了拍手,说来也怪,随着拍手,水花立时开始翻滚了起来,就像开锅了一样,直往上冒泡。过了一阵,水花渐渐又恢复了平静,也不冒泡了。魏宝山又拍了拍手,水花又是一阵翻滚,冒起泡来。
  围观众人无不拍掌称奇,就问魏宝山,这是怎么回事。
  魏宝山赶紧解释道:“此泉为‘响龙泉’,周围寂静时,水即安静;周围躁动时,水即不安。此泉不可直接饮用,宜就近掘池,用水养鱼育花,才可保持其生气不断。”
  今天这一天,这些人可是开了眼了,从没见过这么多稀奇事。有好奇的还特意走过来,拍拍手,跺跺脚试了试,果然,声响越大,水花越急,直把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魏宝山寻找水龙,点阴阳眼,可让这些人开了眼界。先前还有一些人对魏宝山有些不服气的,这一场下来,所有人都对魏宝山不禁刮目相看,更对风水术笃信不疑了。


第三十三章 反间陷害毛文龙 袁崇焕千里劳军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眨眼就过年了。
  这是马伯通和魏宝山这么多年来过得最痛快的一个年,这么多年了,还从没像今年这么高兴过。沈阳城那是格外的繁华热闹!过年互相拜年,街上人山人海,那就不要细说了。魏宝山一家备好了年货,接神除岁,从小年到十五,天天都聚在一起,把老头和老太太美得鼻涕泡都快出来了,做梦也没想到老了还能享福。
  一家人高高兴兴度过春节,眼看着要出正月了,马伯通算了算日子,觉得该是时候会会毛文龙了。
  花开两朵,单表一枝。
  自从马伯通和刘弘遇走后,毛文龙还真就惦记上这件事了,简直是度日如年,天天都在等着消息。可是左等一个月不见人来,右等一个月不见人来,慢慢地就泄气了。自己没事心里一合计,估计也是刘弘遇那边遇到了麻烦,毕竟想和大金国做买卖,哪是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能定下来的,也就把这儿事放在一边了。
  单说这一天,刘弘遇突然到访,并捎来消息,约毛文龙在二月初二夜里在大孤山附近的菩萨庙见面进行交易。
  送走刘弘遇后,毛文龙仍然有些不放心,暗中派出几十人潜入到了大孤山一带,侦察金兵的动静,看有无大规模军队集结。几天后,派出去的人陆续捎回了消息,一切正常。看了看日子,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五天,毛文龙这才开始准备船只。
  天聪三年二月初二夜里,乌云遮月。
  马伯通带着人早就到了大孤山,站在船板上不停地往皮岛方向张望着。
  直到亥时三刻,终于见到一条小船从皮岛方向缓缓驶来,船上挂着一盏“气死风灯”,烛光忽明忽暗,像是鬼火一样,上下飘忽不定。
  魏宝山躲在暗处,赶紧往后缩了缩身子,小声提醒马伯通:“师叔,注意啊,来了!”
  马伯通点了点头,从船头上把马灯提了起来,高高举起后,来回晃了晃。
  小船慢悠悠地不急不缓,直线驶来,听不到有什么动静,也看不见船上有什么人,马伯通就感觉有些不对劲儿。正在这时,杜拉尔·果果突然从船舱里钻了出来,用手指着远处的那条小船道:“老爷子,不用看了,那是个障眼法,根本就没有船。”
  “什么?障眼法?什么意思?”
  杜拉尔·果果笑了笑,也没多说别的,手一伸,在马伯通的眼前晃了晃。
  马伯通打了个喷嚏,晃了晃脑袋,刚要问杜拉尔·果果在搞什么鬼,突然眼睛就直了。
  前面那条小船一眨眼的工夫竟然不见了!
  马伯通左右看了看,确定并没有岛屿礁石遮挡,不明白为什么一条船说没就没了。
  杜拉尔·果果笑道:“不知道毛文龙搞的什么鬼,估计这就是中原道术的障眼法吧!这种雕虫小技怎么能和萨满黄仙家的舍文相比呢?班门弄斧,不值一提!”
  书中代言,黄仙就是黄鼠狼,北方叫黄皮子。这玩意儿可邪性。动物里最善修行的有四大仙,分别是黄大仙(黄皮子)、蛇仙(长虫)、狐仙(狐狸)、地仙(刺猬)。这四种动物活得年头多了以后,多少都会有些道行,各具神通,黄仙的神通中最厉害的就是幻术。当然,既然能制造幻术也就能破除幻术。
  马伯通这才恍然大悟,心里明白,肯定是毛文龙担心这其中有诈,才故弄玄虚,探探虚实。自己戳穿了反而不好,赶紧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伸胳膊继续晃灯。
  毛文龙就在远处一直盯着对面,见对岸始终悄无声息,只有一人不停地晃着马灯,看来,不像是有埋伏。这才命令三艘大船驶出皮岛,奔向了大孤岛,自己小心为上,乘坐另一只小舢板遥遥地跟在后面。
  三艘大船靠岸,毛文龙一眼就看到了刘弘遇和马伯通,赶紧抱拳迎了上来:“弘遇兄,马掌柜,别来无恙啊!”
  马伯通上前一步,回礼道:“托将军的福,身体还好,将军事务繁忙,可要保重身体啊!”
  刘弘遇见马伯通从小船上跳了下来,笑道:“将军处事谨慎,令在下佩服。”
  毛文龙摆了摆手:“弘遇兄不要介意,我是怕被其他人暗算了。”
  “哪里话,非常时期,理当如此,请将军验收银两。”
  “还是请马掌柜和弘遇兄先查验货物。”
  马伯通摆了摆手:“在下信得过将军,不验了,卸货吧!”
  双方人马忙活个不停,很快就交割完毕了。毛文龙令部下拿出三千两银子,塞给了刘弘遇。
  刘弘遇百般推却,说什么也不肯要。
  毛文龙笑道:“当年文龙诚蒙弘遇兄关照,一直感激不荆如今欲与弘遇兄同富贵,这些银两,你务必收下,代我请马掌柜喝茶,岛上之事繁多,诸多不便,我就不多留了!”
  刘弘遇知道毛文龙的脾气,从来是说一不二,只好应道:“却之不恭,受之有愧,在下领情。”
  “这就对了,弘遇兄,我先走一步,咱们后会有期。”说罢一转身,上了舢板,小舢板箭一般地消失在夜色中。
  回到沈阳,马伯通和刘弘遇向汗王禀明了情况,刘弘遇并把毛文龙所赠的三千两白银交公。
  皇太极笑道:“这是毛文龙在报答弘遇先生当年的资助之恩,先生理当受之。二位为大金立此大功,本王还要另加打赏!”
  刘弘遇赶紧跪倒:“汗王擢臣于布衣,臣岂敢受此重赏?”
  皇太极摆了摆手:“先生将本王之大计付诸实施,功莫大焉,今日之赏,受之无愧,先生日后便之。”
  刘弘遇心里一沉,从皇太极的话中听出了弦外之音,担心汗王会对毛文龙发难,顿生一种不详之感,心道:毛文龙待我也不薄啊,千万别因为我害了毛文龙。想到这儿,赶紧道:“汗王,毛文龙胆略过人,是个难得的将才,若能为我所有,汗王应当重用之!”
  皇太极笑了笑,未置可否。
  接下来的事情更令刘弘遇担心了,不知道怎么搞的,没出几日,几乎整个沈阳城都知道大金国从毛文龙处买来了一万把战刀,心里不禁暗暗叫苦,这要是传到明廷,恐怕毛文龙大难临头了,如果毛文龙真的因此受难,自己岂不是害了他?刘弘遇越想心里越是不安,赶紧找到范文程诉苦。
  范文程见刘弘遇来了,劝道:“先生与毛文龙之间,是私。大金国与毛文龙之间,是公也。为臣之道,理当因公废私,不可因私忘公。”
  刘弘遇一听范文程打官腔,心里更加慌乱了,似乎预感到大事不妙了!
  大金国有不少明朝的谍工,当然也有袁崇焕的探子,没过不久,这个消息终于传回了宁远城。
  袁崇焕听后拍案大怒:“好你个毛文龙,真是胆大包天,这是通敌大罪!拿大明朝的军资去帮助大金,就是通金之死罪,这还了得,任其下去,早晚得将红夷大炮卖给了皇太极,看来,不能再等了,毛龙文不能再留了,任其这样下去,说不准哪天,奴酋就会推着大炮来轰宁远城了!”
  三个月后,明历崇祯二年,金历天聪三年五月二十九日,袁崇焕终于准备妥当,痛下决心,带着五十多人以劳军的名义便出发了,船队直接先到了双岛驻扎。双岛距皮岛很近,也属毛文龙的防区,这件事瞒不住毛文龙,毛文龙第二天便率人亲赴双岛,迎接袁崇焕。 别看毛文龙手持尚方宝剑,又是总兵,毕竟官阶比不了袁崇焕,表面礼节还是要过得去的。
  六月初一这天晚上,袁崇焕只身一人到了毛文龙的房间,和毛文龙谈了很久,双方话说的都很客气,互相勉励,表示眼下时局困难,一定要互帮互助,共同努力,渡过难关。
  两天后,六月初三,袁崇焕决定登上皮岛亲自劳军,毛文龙不敢大意,带来了三千多名士兵,在皮岛上列队欢迎袁崇焕。
  要说毛文龙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这些年自己的所作所为着实有些说不过去,袁崇焕更是视自己如眼中刺、肉中钉,生怕袁崇焕玩什么花样,这才摆出了一个大阵势,想要给袁崇焕一个下马威,自己身前身后更是护卫不离左右。骤然见袁崇焕只带了十六个人上岛,上岛后谈笑自若,丝毫没有敌意,搞得自己反而有些小题大做了,脸上也有些不好过。或许是袁崇焕的诚意感动了毛文龙,毛文龙也赶走了护卫,只留下了四人。
  当天夜里,毛文龙带着四个护卫到了袁崇焕的营帐。和上次一样,两个人把酒言欢,说说笑笑,气氛融洽得不能再融洽了,哥哥长,弟弟短的就叫上了。
  袁崇焕拉着毛文龙的手:“老弟啊,你在边疆一住就是这么久,实在是苦了你了,这里条件恶劣,哪比你老家杭州啊?”
  要说这话说得可有水平,言外之意就是说,毛文龙啊,你在这边也折腾得差不多了,要不见好就收,交出兵权,赶紧回老家吧!但是毛文龙可没往这方面想,大嘴一撇:“唉!督师所言极是。只不过奴酋仍在啊!”
  袁崇焕点了点头:“剿奴之事,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自然会有人替你完成此任的。”
  毛文龙脖子一梗梗,冷哼道:“不知此处谁能替我?”
  袁崇焕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笑道:“此次前行,我来劳军,你手下的兵士每人赏银一两,布一匹,米一石,按人头发放,一个不落!”
  毛文龙眼睛一转:“我这儿就有三千五百人,明天我让人去领赏,谢督师!”
  从袁崇焕这里离开,毛文龙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就在这晚的谈话中决定了。
  本来是袁崇焕要给他一个机会,可惜的是毛文龙拥兵自重,根本就不理这根须子。袁崇焕本想让毛文龙交出兵权,和平过渡,但是毛文龙显然不想放弃这里的肥差,袁崇焕都说了,可以找人代替他,那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不过毛文龙却满不在乎,心说:这里是皮岛,这是我的地盘,谁能替我?
  虽说毛文龙是笑着离开的,可是袁崇焕的眼眉却都立了起来。既然谈不拢,只能杀了!
  六月五日,袁崇焕在山顶上的大帐中召见毛文龙。
  毛文龙列队完毕,准备上山。
  袁崇焕看了看毛文龙后面的众多护卫,笑道:“用不着这么多人,我们就是叙叙旧,带上你的亲信将领就行了!”
  毛文龙往后看了看,点了点头,叫过四个人跟着袁崇焕往山上走去。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聊着天。袁崇焕一直很和气,毛文龙也很高兴,气氛很好。没想到刚进入营帐,袁崇焕突然就像变了个人一样,脸往下一沉,厉声喝道:“毛文龙,本督与你谈了三天,希望你迷途知返,回头是岸,不想你狼子野心,目中无人,国法岂能容你!”
  毛文龙乐呵呵地正坐在椅子上呢,突然遭到一翻训斥,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其实这事儿也不能怪他,眼前的一切发生的实在是太突然了,毛文龙做梦也没想到袁崇焕翻脸比翻书都快,一时愣在了当场。
  袁崇焕早就准备多日了,趁着毛文龙还在迷糊中,历数了毛文龙十二大罪。从不受管辖、冒功领赏到走私获利、给魏忠贤立碑等等。这种事有没有事实都不要紧,贵在蒙人。其实这十二大罪多少不太高明,所谓冒功,带兵打仗的哪个没干过?要说给魏忠贤立碑修生祠,这种事别说是毛文龙,袁崇焕自己当年还是巡抚时也曾向朝廷上书,建议在宁远给魏忠贤修生祠,只不过他提前被下课,没能实现罢了。其实说多说少都没有用,现在的目的就是找个借口,杀了毛文龙。
  直到这时,毛文龙这才醒过神来:哟嗬,闹了半天,这几天你一直在和我演戏啊?袁蛮子,你这招也太损了,竟想在我的地盘收拾我?做梦!毛文龙身子往后一仰,一脚就把椅子踹飞了,冲着身后的四名护卫一使眼色:“来人啊,给我杀!”
  毛文龙后面这四人显然也不是平常 兵丁,纷纷抽家伙,把毛文龙护在了身后。
  和袁崇焕一同上岛的别看就只有十六个人,但这十六个人可不是一般人。前文书咱们说过,袁崇焕宁远摆擂,招了十二人入府,编成十二铁衣卫,再加上袁崇焕身边的四大铁卫,这十六个人个个武艺高强,均是以一挡百的高手,高手来高手去,陆地飞腾,穿房越脊如履平地。而夜叉就在这十六个人里面。
  袁崇焕一见毛文龙要拼命,鼻眼里哼了一声,往后退了两步,冲左右喝道:“来人!把毛文龙生擒活捉,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话音刚落,从后面“嗖”地一下就跳过来一人,奔着毛文龙的那四个护卫就冲了过去。


第三十四章 夜叉大战双钢掌 毛文龙被诛中军帐
  书接前文,袁崇焕要杀毛文龙,毛文龙的四个护卫可不干了,抽家伙就跳了出来。
  袁崇焕一挥手,早有几人堵住了营帐入口,到了这时候,谁都明白,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毛文龙跑出去,一旦他跑出营帐,想要再抓他可就难了。
  十二铁衣卫中有个小伙,名叫何俊,年少气盛,“嗖”地率先就跳了出来,奔着那四名护卫中第左边的黑脸大汉就扑了过去,掌上挂风,直击对方面门。
  何俊的武艺那可是受过高人的指点,下过苦功夫。当初打擂,也是轻轻松松连胜十阵,年轻气傲,谁也不放在眼里。进了督师府后,压根就看不起其他的护卫。心说:别看你们也胜了十场,那是没碰到我,要是碰到我,准保把你们都打趴下。
  今天一见这场合,心说:有道是“功高莫过救主”,露脸的机会终于来了,这时再不显摆,更待何时?那边袁崇焕一发令,他就第一个就蹿了出来,也该着他倒霉,上来就挑上了一个硬茬子了。这个黑脸大汉可大有来头,江湖上给他送了个诨号,双钢掌吴昊天,这个人生性好斗,双钢掌也是江湖一绝,原本就是江湖上成了名的侠客,后来才跟随了毛文龙。
  说起毛文龙这个人,确实也不简单。常年躲在孤岛上,也没有人管,这地方穷得兔子都不拉屎,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孤军海外,手底下养着好几万人,几万张嘴等着吃饭,养活这一大家子可不容易。 别看朝廷偶尔发些粮饷,但是也保不齐有断顿的情况。毛文龙驻守皮岛八年,别看军事上不怎么样,但是经济上却搞得风生水起,皮岛这个小岛差不多被他弄成了经济开发区,招商引资,客商云集,大大小小的走私船都从他这儿过,收钱就放行,中间赚了不少银子。
  钱压奴婢手啊,没有钱,侠客值多少钱一斤?
  总有些爱钱的侠客,慕名而来,投奔于毛文龙麾下。毛文龙出手也大方,只要你有能耐,花多少钱都不心疼,大把大把的银子往外扔。就说手底下的这四个护卫那也都不是白吃干饭的,个顶个都是开掌碎碑,拳捣巨石的人物。
  咱们闲言少叙,单说何俊,施展出八卦掌,走行门,迈过步,就跟吴昊天战在一处。二人打了三十多个回合,没分输赢。
  吴昊天暗挑大拇指,心说:这小伙子还真行,这么年轻就有这么好的本事,怪不得袁崇焕带他上岛。这也就是我双钢掌厉害,换个旁人,今天非栽跟头不可。
  何俊一边打着,一边偷眼观瞧,不由得打一冷战:哎呀!这黑脸大汉的能耐怎么这么高?真看不出毛文龙手下的护卫还有这么厉害的?我可不能输啊,袁督师在后面看着呢,万一我要是输了,那这脸就丢大了!我有多大劲儿就使多大劲儿吧,拼了!
  两个人谁也不让谁,有多大能耐也都使出来了。打到五十个回合,何俊掌往里一立,使了一招单撞掌,掌打吴昊天的前心。吴昊天往旁边一闪身,把何俊的掌躲开,顺势使了个猛鸡夺粟,就把何俊的手腕子抓住了。何俊往回一拽腕子,“哟!”竟然没拽动,心说:不好!看来我要够戗。说时迟,那时快,就见吴昊天往怀里一拽,左手一抄,一把就把何俊的腰带子给抓住了,拧身往上一带:“嗨!你给我起来吧!”顿时就把何俊举过了头顶,左右看了看,对着营帐边上的压帐石就狠摔了下去!
  “嘭”的一声,再看何俊,脑袋被石头撞了个万朵桃花开,白的、红的淌出一大堆,当时就死透了。
  “唉呀!”袁崇焕这边的所有人都惊叫了一声,谁也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人就被活活给摔死了。
  眼前一花,从袁崇焕后面又蹦出一人,一张红脸,三十多岁,个头不高,奔着吴昊天就扑了过去。脚尖点地往空中一纵,蹦起足有一丈多高,晃掌就打吴昊天。吴昊天往旁边一闪身,躲了过去,晃动身躯,两个人又战在一处。
  四十几个回合,就见吴昊天一巴掌正拍在红脸大汉的后背上,把红脸大汉打得身子飞出三丈多远,扑通一声就摔倒在地,翻了两翻,转了两转,双手扶地,“哇!”一口血就喷了出来,随后就昏了过去。
  袁崇焕一见,脑门上也见了汗了,心说:这黑脸大汉是谁啊?怎么这么厉害?照他这么打下去,我这些人还能剩下几个?不禁有些担心起来!
  书说简短,陆续又冲上去两个,结果,没用多长时间,又被双双打得吐血,栽倒在地上。
  袁崇焕往身后一看,就剩下十二个人了,心里有些着急了。
  身后的四大铁卫刚要动手,夜叉牙尖一抵上牙膛,“噌”地一声,从后面就跳了出来。
  夜叉看了看对面的黑脸大汉,抱了抱拳:“朋友,看你的身手,不像是当兵的,报个名姓吧!”
  “在下双钢掌吴昊天!小兄弟怎么称呼?”
  “夜叉!”
  “好,说别的都没用,咱们各为其主,动手吧!”
  夜叉点了点头:“吴昊天,咱俩单对单,个对个,比比掌法。你要把我打死,怨我经师不到,学艺不高;我要把你打了,你也得服输认罪!不得反抗!”
  吴昊天怪眼圆翻,一阵子冷笑:“小伙子,你何苦自讨苦吃?不是我说句大话,你们这十几号人轮战在下,我也不在乎!就依你所言,你要是把我打趴下,任杀任剐,悉听尊便!”
  夜叉点头道:“好!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出招吧!”
  吴昊天连胜四阵,心里都快美出泡来了,心说:你一个黄毛小子能有什么本事,用不了十个回合,我非把你打吐血了不可!我这么大的能耐,打你还费劲吗?这仗还没等打,他心里就骄傲了,脚尖一点地,直扑夜叉,双掌合到一块,劈面就砸。
  再看夜叉,双腿一叉,仰面抬头观瞧,一看对方的双掌朝自己落下来了,把胳膊一横,就去接吴昊天的双掌。这一下可把后面观战的人吓了一跳,这些人都明白,心说:夜叉,你傻了还是疯了?你怎么能接得了他的双钢掌呢?他那掌比钢铁还硬,非把你的胳膊砸折了不可!就在这一瞬之间,眼看着胳膊就要砸上了,夜叉突然变了招,原来刚才只是个虚招,夜叉上步斜身,把胳膊一竖,吴昊天的双掌顺着胳膊就滑下去了。夜叉顺势猛地一转身,举右掌奔着吴昊天胳膊就砸。
  你别看吴昊天长得结实,他也知道,这个角度,要是被夜叉给砸上,这条胳膊也保不祝赶紧抽身撤掌,夜叉利用这个机会把掌一翻,就使了一势“推窗望月”,又扑奔吴昊天的面门打去。吴昊天往下一低头,两个人绕步斜身就战在了一处。
  袁崇焕在后面一看,这才发现,夜叉的功夫真不简单,比刚才那四个人强了不是一点儿半点儿!稳如泰山一般,发招过式,掌掌挂风。那真是:站如松,走如风,跟猛虎相似。两臂一摇,能撼动山岳,双腿一抬,能开山碎石,确实有万夫莫敌之勇,和吴昊天斗了个旗鼓相当。
  两个人打了四十几个回合,夜叉虚晃一掌,也不知道怎么弄的,脚底下一绊蒜,就是一个趔趄。
  “啊?!”
  所有人都吓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心说:关键时候怎么脚还打绊不好使了呢?看来,夜叉要够戗了!
  吴昊天一见,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上前一步,蹦起来猛砸夜叉的后背。没想到,刚才是夜叉故意露了个破绽,见吴昊天在空中已经跳起来了,赶紧右腿一甩,忽拉一转身,正好转到了吴昊天的身后。再看夜叉,把双掌高举起来,差不多把吃奶的劲都用上了,朝着吴昊天的后背就砸下去了。
  吴昊天躲闪不及,这一掌正砸在他的背上。耳轮中就听到“啪”地一声,这一掌把吴昊天打得眼前发黑,鼻子眼肿大,胸膛一热,“哇”的一声,就吐出一大口鲜血,喷在地上。再看他栽了两栽,晃了两晃,一头摔倒在地,想起也起不来了。
  夜叉收住招问他:“吴昊天,你服不服?不服起来,咱们再打。啥时候你服了,啥时算完!”
  还能起来吗?气得吴昊天大口喷血。
  袁崇焕见夜叉取胜,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担心夜长梦多,赶紧冲着自己人道:“别和他们讲什么江湖规矩了,速速把他们拿下!”
  身后那些护卫闻言,这才抽家伙一齐跳了过去。
  毛文龙身前的那三名护卫一看,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迎了上来,双方混战成一团。
  别看那三名护卫有两下子,但是毕竟人少势单。有道是:猛虎敌不过群狼,好汗也架不住人多。 被这十几个人围住后,上面一刀,下面一脚,眨眼工夫,就全都给打趴下了。混战之中,四大铁卫中的奇剑飞仙安渡元不幸阵亡,而铁衣卫也重伤了三人。虽说已方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好歹是把局面控制住了。
  袁崇焕赶紧令人当即脱下毛文龙的官服,把他五花大绑了起来。
  被绑成粽子的毛文龙仰天大吼:“袁都堂,文龙无罪!”
  直到现在,毛文龙也不相信,袁崇焕敢在自己的地盘杀了自己。几千人就在山下,自己身为一品大员,总镇总兵,除皇帝外,还没有人敢剁了自己。不过,他还是小看了袁崇焕,袁崇焕还是四品文官时就敢杀副总兵,如今手握生杀大权,一切可便宜行事,又怎么会怕了毛文龙,最主要的是,他手上还有一件尚方宝剑!
  虽说毛文龙也有一把尚方宝剑,可那毕竟是天启皇帝给他的,所谓尚方宝剑,如驾亲临,是皇帝的象征,但不是死皇帝的象征,人都死了,把死人送给你的尚方宝剑拿出来,吓唬鬼还行,跟现在的皇帝的剑死磕,只能是自己找死了。
  袁崇焕高举尚方宝剑,笑道:“你以为本督只是个书生,本督也是朝廷的将首!”
  到了现在,毛文龙终于知道大事不妙了,恶狠狠地盯着袁崇焕:“文龙就算有罪,你也不能杀了我!没有皇上的旨意,你胆敢擅杀一品大员,你知不知道这是犯了死罪!”
  袁崇焕杀其之心坚决,局势尽在掌握,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喝道:“毛文龙,今日本部院非要杀了你不可,如若本督师五年之内不能恢复全辽,愿试尚方宝剑偿命!”
  这话一说,夜叉在旁边手起刀落,毛文龙的脑袋当时就搬了家,死尸“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辽东的重量级风云人物毛文龙,从此结束了自己的传奇的一生。
  看着毛文龙的死尸,袁崇焕这时也冷静了下来,心里多少有也些后悔,但是事已至此,说别的也没用了,人都干掉了,赶紧得张罗后事。首先得稳定军心,毕竟毛文龙手下几万人,这些人要是反了,自己别说出不了皮岛,恐怕会给大明朝带来大麻烦。赶紧把随身带着的十万两银子全都发了下去,又把毛文龙的亲信全都换下,安插了自己的人,又任命毛文龙的儿子毛承禄当部将,意思很明显,我虽然杀了你爹,但那是公事,跟你没关系,照样用你,你别闹事就行!
  几大棒子打下去,又给了点糖,效果很好,岛上的这几万人也没有人闹,也没有人跑,该干啥干啥。这些当兵的不管这个,谁当领导都一样,有饭吃,有银子拿就行!
  袁崇焕处理完岛上的这些事后,自己也很满意。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就在那群被安抚的毛文龙部下里,有这样三个人,他们的名字分别是:尚可喜、耿仲明、孔有德。这三个人,熟悉历史的都知道,前两位先是造反,折腾明朝,后来又跟吴三桂造反,折腾大清,史称“三藩”,都是日后的风云人物,此是后话,暂且不表。
  夜叉一战成名,立了大功,刚好四大铁卫死了一个,袁崇焕亲自提拔,让夜叉补了缺,摇身一变,成为了袁崇焕手下的四大铁卫之一。
  袁崇焕诛杀毛文龙的消息传回沈阳后,皇太极乐得一晚上都没睡着觉,这么多年了,这回终于可以放心了。因为毛文龙所控制的区域,除了皮岛以外,还有金州、旅顺等地,此人一死,这些地盘也没有人管了,没了后顾之忧,终于可以大胆地进攻京城了。
  袁崇焕顺利回到宁远城,也意识到自己闯了祸了,所以赶紧上书,向皇帝主动请罪。承认自己办事欠妥,不应该杀了毛文龙,自己认罪知错,请皇上裁办。此事传回京城,崇祯帝可有些坐不住了。自己好不容易找个人收拾残局,结果这人一上来,啥还没办,就先干掉了帮自己撑了八年的毛总兵,居心叵测。不过崇祯毕竟有两下子,关键时候还得仰仗袁崇焕。你不是要当督师吗?可以,允!你不是要取消巡抚吗?可以,允!你不是杀了毛文龙吗?也可以。不过,你得记住,五年复辽,只要平了奴酋,什么都好说,如果平不了,秋后一起算账!
  崇祯二年六月十八日,崇祯回复了袁崇焕,让袁崇焕做梦也没想到的是,非但没有挨到处分,反而得到了嘉奖。崇祯痛斥毛文龙专横跋扈,目无军法,称赞袁崇焕处理及时,为朝廷分忧,加以奖励!
  听完圣旨,袁崇焕心里那叫一个美!杀人还杀出好来了,很是欣喜鼓舞了几天!不过,没过多久,自己也冷静了下来,也想明白了,自己越权杀人,此事非同小可,皇上不怒反喜,此事有些蹊跷。眼看着距离自己五年复辽的时间越来越短了,晚上也睡不着觉了。


第三十五章 出奇兵千里征明 袁崇焕莫名发病
  且说袁崇焕杀了毛文龙后,忐忑不安,等到了崇祯的嘉奖令后,心情多少缓和了一些。想起和皇太极商议之事,赶紧书信一封,派人送到了沈阳。
  到了沈阳,送信的使者见到皇太极后,行了个礼,赶紧呈上了袁崇焕的书信。
  皇太极展开书信,看了看,信中道:“本都堂已经履约,杀了毛文龙,汗王当不会失言,不要忘记我们先前的约定,请按约定之条款尽快实施。弭双方之兵,以求永好。”
  皇太极收好信,看了看送信之人,沉声道:“你回去后转告袁督师,本王从即日起,就取消天聪年号,改用天朝的年号。至于退出辽阳一事,还涉及十余万民众的安置,不能立即执行,先请袁督师等等。为表诚意,我大金从河东一带后撤三十里,袁督师尽可以向前推进。”
  使者回云和袁崇焕一说,这下子可把袁崇焕给美透了。一退三十里,河东许多城堡便可以收复了,就算奴酋一时退不出辽阳,我也收复了三十里失地,五年复辽,起码往前推进了一步,好歹对皇上也有个交代了。想来想去,心里暗道:“毛文龙杀得太值了!”
  不久,八旗军果然开始逐渐后退,让了三十里出来。袁崇焕也不客气,赶紧向前挺进,着手重建河东诸城,忙得不亦乐乎。
  书中代言,皇太极真打算履行约定,不打了吗?非也!这一切都是皇太极所定下的计谋,从假和谈开始,到借刀杀人,除掉毛文龙,一切都在皇太极的计划之内,接下来的计划就是除掉袁崇焕。一旦把袁崇焕灭掉,入主中原,指日可待!皇太极留下了二贝勒阿敏守城,让魏宝山等人设法拖住袁崇焕,而他自己,和众贝勒以狩猎为名,亲率六万大军,出沈阳城,渡辽河,奔彰武,直入蒙古,开始了颇具冒险的避实就虚的征明之战。
  按下皇太极千里行军暂且不表,单说留守沈阳城的魏宝山等人,坐在一起商量了一大天,讨论如何才能拖住袁崇焕,使其注意不到皇太极的真实意图。想来想去,最后把目标放在了河东衙门上。此等光荣之事,袁崇焕必定事事躬亲,监督收复后的改建与加固事宜,而河东衙门十有八九就会成为其暂时下榻之所。莫不如来个守株待兔,请君入瓮。
  魏宝山和马伯通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河东衙门,此地官兵早就撤走了,偌大的一个衙门,只有一个留守的老头在看房子。马伯通亮明了身份,很轻松地就进了衙门里,穿过朝堂,直奔后院。
  三进的院落,最里面才是住人的地方。魏宝山左右看了看,撑开八卦金刚伞定好方位,从院里到屋内,仔仔细细地看了个遍,心中有数后,这才收起金刚伞,冲马伯通点了点头:“师叔,咱俩开始忙活吧!”
  “好!宝山,你就说怎么弄吧!”
  “师叔,你一会找人,把那院墙每隔三尺掏出个砖洞来,抹上灰,别让人看出破绽。把门楼上面的檐子拆掉,加高五尺,换成四角飞檐,把门垛加宽一尺,把门收窄。两侧的厢廊,把左侧收短六尺,改块空地出来。院里的石板路抠出几块来,显得破败些,尽量处理得要自然。”
  马伯通眨了眨眼睛:“宝山,这是啥说道?”
  魏宝山见四下没人,笑道:“师叔,这是泄宅气。风水有云,门左大换妻,右大孤寡,大砖洞则有牢狱之灾。门楼如人之面,一身之强弱系焉,更有千金门楼一说。门楼四角飞,人命官司担事非;门楼太窄人财两败。门楼太大轩昂,口舌官非外亡。厢廊脱离不连墙,退败田财伤亲长;一边有一边无,人口定有意外亡。路不平,气不顺,气乱则运败,宅运日衰。”
  马伯通闻听,频频点头:“宝山,照你这么说,这袁崇焕真要是住进来,那不是倒大霉了?”
  魏宝山叹了口气:“风水术本来是趋吉避凶,如今竟然用之害人,我这风水师当得实在有些不称职了。”
  “宝山,你看历朝历代,除了周朝以外,就没有超过三百年的朝廷。秦不到十五年,汉二百三十年,东汉一百九十五年,两晋一百五十五年,隋仅三十七年,唐最久,也不过二百八十九年,北宋一百六十七年,南宋一百五十二年,元一百六十年,有道伐无道,有德代无德。三百年就是一个朝廷的定数,就像一个人的寿命一样,人生七十古来稀,百岁老人有几个?明朝自洪武皇帝开国至今,已经二百六十年了,这个时期下是朝代更换之机。就算没有大金,也会有大银,大铜,大铁,你管那个干什么?顺乎天应乎人,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大明朝现在昏庸不堪,也是天数使然。佛爷都是讲道理的,也不会怪你。”
  这一通大道理讲出来,魏宝山心里敞亮多了,笑着点了点头,让马伯通先去忙活外面这些事,他去布置屋里。推门进了屋,魏宝山径直走到床前,一屁股坐在床上左右看了看,把屋里的家具重新摆了摆方位。又跑去伙房刮了些锅底灰,小心地倒在了屋内的花瓶里。到马圈又撮了些干马粪,装进袋子里后,小心地塞在了东北角的胆瓶里。
  坐在床上重新再打量了一圈,满意地点了点头。
  出了屋子,直奔后门,溜出去后跑到附近的一处高岗上,居高临下又往衙门里望了望,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叫过一直等候在外面的士兵,耳语了几句。这些士兵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年轻体壮,人又精明,都换上了老百姓的衣服,按魏宝山的吩咐,赶紧着手去办了。
  三天后,衙门里的改造工程全部竣工了。门楼变高变窄了,厢廊也一边变短了,院墙也掏出花形砖洞了,地面也变得崎岖不平了。魏宝山来来回回走了几趟,感觉并没有什么突兀之感,满意地点了点头,拉着马伯通退了出来。
  衙门外,正东的水塘已经被人填平了三分之二,把水引到了门前,穿过一座小石桥,奔着西南而去,最后聚水成塘,像是个月牙似的,斜吊在那里。
  马伯通对这些不太明白,就问魏宝山,为啥费这么大周折,非要挖条河,弄座桥出来。
  魏宝山告诉马伯通:“此水源自震方,震位沟塘破,其家定遭殃。水走门前,是为‘水破天心’,家必败,人必亡,易惹官司是非。小石桥在离位正南,是为‘黑虎寻山’,定见血光。聚于西南坤卦申位,此位正是袁崇焕出生星所在,聚囊肿水于此,会让其噩运缠身。”
  马伯通转了转眼珠,问:“宝山,这些就能要了袁崇焕的命?”
  魏宝山摇了摇头,“那倒不至于,所谓一命二运三风水,命由天定,运由已生,风水之事可以改运,也就是改其气运。真要是致人于死,并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的,至少要几年甚至十几年才行,真要是能几天就能致人于死,那岂不是杀人无形了吗?”
  马伯通点了点头:“那倒是啊!真要是那样,比果果那丫头弄的那些都神叨了!”
  魏宝山一笑,没再言语,看看时候不早了,两个人赶紧返回到了沈阳城。
  杜拉尔·果果见魏宝山他们回来了,赶紧询问情况怎么样了。
  魏宝山赶紧把河东衙门里的事一一告诉了杜拉尔·果果。
  杜拉尔·果果听后点了点头:“看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咱们就等着袁崇焕自己往里走了。”
  马伯通看了看杜拉尔·果果:“丫头,你神秘兮兮地这几天也不见人,忙啥呢?”
  杜拉尔·果果抿嘴一笑:“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对,天机不可泄露!”
  “天机?你知道啥叫天机?丫头,这几天我见你眉尖发红,要交好运了!”
  “好运?什么好运?”
  “唉,天机不可泄露!”
  杜拉尔·果果这才知道马伯通在逗自己,冲着马伯通点了点头,拧眉瞪眼道:“老爷子,今天晚上,咱们梦里见!”
  马伯通一听,晃了晃脑袋:“啥?丫头,你吓唬我呢?”
  杜拉尔·果果晃着脑袋也不说话,冲马伯通似笑非笑。
  马伯通想了想,嘿嘿笑了笑:“算了!丫头,我告诉你得了,你这好运非是别的,而是姻缘运!”
  “什么?”
  “姻缘!”
  杜拉尔·果果气得一跺脚,扭身回屋了,突然又打开房门,冲着马伯通笑了笑:“多谢老爷子了,睡个好觉,做个好梦啊!”
  马伯通嘿嘿笑着点了点头,转瞬感觉有些不对,赶紧冲着杜拉尔·果果喊道:“丫头,我可告诉你了啊,你得说话算话!”
  这一晚上,马伯通都没睡踏实,就担心杜拉尔·果果趁他睡着时折腾自己,直到天快亮了,总算迷迷糊糊地打了个盹。
  早上醒来后,杜拉尔·果果瞪着眼睛盯着马伯通:“老爷子,晚上没睡好啊?怎么眼睛都红了?”
  马伯通老脸有些泛红:“呃,这个,这个,不小心迷眼睛了,揉的!岁数大了,眼睫毛也不顶用了!”
  杜拉尔·果果调皮地点了点头,一再叮嘱马伯通,一定得睡好觉,本来岁数就大了,休息不好,身体就扛不住折腾了。
  爷三个嘻嘻哈哈过了四天五,这一天,突然有人来报,袁崇焕已经到了河东衙门,开始收复河东各镇了。
  这几人一听,一蹦三尺来高,早就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赶紧收拾了一下,乔装打扮,出了沈阳城,直奔河东。
  再说袁崇焕,这段时间忙得是不亦乐乎。上任这么久了,一直没有丝毫进展,现在不费一兵一卒,就向前推进了三十里,多少有些得意。率大军一边往前推进,一边不断发排修筑工事,按他的想法,一定要把这些孤立的小镇都连接起来,形成一道坚固的壁垒,再安上红夷大炮,让那些奴酋闻风丧胆,永不再犯。
  到了河东衙门处,早有下面人把衙门给收拾了出来,变成了临时指挥部。
  白天,袁崇焕四处游走,指挥筑城修建的工事,晚上则回到这里休息。
  第三天夜里,袁崇焕突然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指挥千军万马,杀得皇太极的八旗军丢盔弃甲,落荒而逃,兴奋得睡觉时都咯咯直乐。早上醒来后,神清气爽,全身上下说不出来的痛快。
  到了第四天,袁崇灿夜里突然头痛,发了高烧,下人赶紧请来大夫给瞧病,大夫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毛病来,开了两副药,让袁崇焕卧床休息两天,不能再奔波劳累了。袁崇焕也以为是这几天奔波劳累所致,有些水土不服,也就没有当回事,就在家静养了两天。这病说来也怪,一阵好,一阵坏,好时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坏时,头痛欲裂,全身抽搐,这可急坏了手下人。
  书中代言,这场病确实不是一般的玻袁崇焕住进河东衙门,屋里院里的风水早被魏宝山给做过了手脚,气场紊乱,阴阳无序,导致袁崇焕萎靡不振,精疲力竭,再加上杜拉尔·果果的拘魂术,这才使袁崇焕突然间就得了一场怪病。
  萨满认为万物均有灵魂,但是又与道教的“三魂七魄”一说有些不同。萨满认为人的灵魂有三个,一是命魂,人与各种生物都有命魂存在。二是浮魂。浮魂有两种形态,分别是梦魂和意念魂。梦魂存在于人和高级禽兽鸟虫中,可以不完全依附主体而生存,可以暂时游离徘徊于主体之外,形成梦象;意念魂比梦魂可活跃,占卜、暗示、慧测、灵技等超常的特能都源于这个魂魄的潜力。三是真魂。藏于牙齿、骨窍、头发中,能永世长存,不会随着死亡而消失。在萨满术中有一种招魂术,就可以做法招回死人的真魄与之交流,甚至可以与之对话。
  萨满的招魂术分为三大类:其一是招命魂,如常见的厌魅之术,就可以通过画符、布偶拘魂等手段,折磨人,使人生病,久治不愈;其二是招浮魂,最常见的就是梦占术,或是入梦术,萨满入睡后,在梦中可以占卜过去未来,也可以制造梦境给某人;其三是招真魂,可以招来死人的真魂附体,与之交流对话。
  杜拉尔·果果用的拘魂术,拘的就是袁崇焕的命魂,本来以为借助魏宝山布置好的风水阵法,可以使袁崇焕重病卧床不起,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袁崇焕的命魂竟然有一缕金光护持,这缕金光极有韧性,几次拘来的命魂又都被其挣脱走,这才导致袁崇焕时好时坏。
  杜拉尔·果果接连尝试了四五天,起初以为是自己不太熟练,没往别处想,不过试过几次后,每次差不多都在同样的关头上功亏一篑,这才发现有些不对劲儿。猜测可能是袁崇焕身上有什么护身符一类的法器,要不然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但是不管怎样,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一定要把袁崇焕拖在这里,最少也得坚持半个月,否则就会坏了汗王的大事,想来想去,杜拉尔·果果咬了咬牙,下决心改用萨满里更为厉害的一种拘魂术——缚魂入骨,再去斗斗那缕金光。
  萨满术施法时对萨满本身的要求极高,不同的巫术有不同的仪式,繁简不一。就像缚魂入骨这种巫术,也是萨满中很复杂的一种巫术。需要施术者不吃不喝,中间不歇地连续跳够三个时辰,那就是六个小时。 别说穿着百十斤重的萨满神衣,就算是轻装上阵,连蹦带跳,一般人也绝对坚持不住四个小时。跳完后,一方面要宰杀大量牲畜祭神,另一方面,需要施术者自我入定,相当于催眠差不多,自身的命魂会交由舍文控制,在这期间,一定不能受到外力打扰,稍有不慎,自己就会命丧当场。
  正因为这种巫术施展起来极为凶险,所以杜拉尔·果果一直没有使用,眼下实在也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铤而走险,试试看了。


第三十六章 萨满术缚魂入骨 茅山术七煞锁魂
  当夜,月黑风高。
  一座普通的院落里,大门紧闭,天井当中,杜拉尔·果果穿着萨满神衣,法相庄严,迎风而立。对面的香案上已经点好了香烛,备好了贡品。
  魏宝山四外看了看,对杜拉尔·果果说:“果果,你放心吧,有我和师叔在,肯定没问题。前后门都锁好了,别说是人,连只猫都进不来!”
  杜拉尔·果果笑了笑,什么也没说,折身跪在神案前,默默低颂了几句,然后把案上一字排开的十六盏油灯一一点亮,伸手又打开一坛酒,均匀地洒在地上。神案中间有五个用树根制成的神偶,神偶前摆着七星斗,斗里装着五谷杂粮,上面插三支粗大的贡香,香烟缭绕。
  杜拉尔·果果慢慢地走到天井正中,点燃了早就堆好的一大堆柏叶,不大一会儿,火光忽闪,天井大院都被火光照亮了。一切准备就绪后,开始正式拜神和请神。杜拉尔·果果赤着双足,面对神案跪拜,击鼓开始呤唱。唱了一会儿,就见杜拉尔·果果突然蹿起,急速甩动腰铃,双手配合击鼓。随后,把手中的鼓换成了扎枪,持枪不停地翻转起舞,围着天井正中的火堆转起圈来,开始“跑火”,速度越来越快。
  从掌灯时分一直跳到后半夜,魏宝山和马伯通站着都累得直打晃了,杜拉尔·果果丝毫没有倦怠,仍旧一直跳个不停。一直跳到丑时左右,速度终于渐渐慢了下来,再看杜拉尔·果果,全身就像被水洗过一样,汗水顺着脸颊滴滴答答地直往下淌,显然也累得不轻。就见她伸手抄起案上的一把匕首,在火苗上来回燎了几下,然后快速地划了一下自己的手指,一道血箭激射而出。
  杜拉尔·果果把血滴在案上的嘎巴拉碗中,足足接了小半碗血后,这才掏出一张符纸,点着后,左右晃了晃,把烧尽后的纸灰撒在了伤口上,说来也奇怪,伤口立时就止血了。
  碗放稳后,取出一根三尺多长的红线,放在嘴边“呸、呸、呸”唾了三下,然后结了七个疙瘩,绕在碗口上缠了几圈。用刀尖挑着一枚铜钱在火上烧烤,直到刀尖都有些发红了,这才把铜钱扔进了装有鲜血的那只嘎巴拉碗中。立时,“刺啦”一声,碗中的鲜血开始冒起泡来。
  杜拉尔·果果回身看了看马伯通,点了点头。
  马伯通早就准备好了,赶紧从旁边牵过一头黑羊来,抡起砍刀奔着黑羊的脖子狠狠地就是一下子。
  这把刀也真是锋利,刀光一闪,黑羊头“骨碌”一下便滚到了地上,黑羊尸体栽倒在地上,不时地还蹬几下腿。
  杜拉尔·果果从地上拾起羊头,摆在香案正中,端起那只嘎巴拉碗,把黑羊血接满后,再次跪拜在地,口中念着:“托日,托日,额都特仁,哈希都。阿日嘎度,阿日格拉乌仁。托日,托日,哒格乌萨,贝都马迪仁耶,贝希怒达恩仁!”
  念过之后,院子里突然刮起一阵旋风,绕着天井转了好几圈,然后突然拔地而起,朝着河东衙门的方向刮了过去。几乎就在同时,杜拉尔·果果盘腿坐在了地上,就像老僧入定一般,一动不动。
  先前杜拉尔·果果已经告诉了魏宝山和马伯通,施法之后,她会入定一个时辰左右,在这期间,千万不能打扰她,哪怕是只猫也不行。马伯通和魏宝山丝毫不敢大意,一左一右地分站两旁,一个盯着院前,一个盯着院后,充当起了左右护法。
  按下这边暂且不表,单说河东衙门。袁崇焕莫名发病,卧床四五日,一天比一天憔悴。整天都是昏昏沉沉的,好一阵,坏一阵,这可急坏了手下人。大夫找了无数个,可都没瞧出什么毛病来,只好开了几剂退烧药对付着。
  就在今天下午太阳要下山时,河东衙门突然来了两个客人,一个是瘦高挑的老道,还有是一个胖大和尚。
  老道头上戴着暖帽,身上披着灰色道袍,腰系丝绦,手里拿着拂尘,五绺须髯胸前飘摆,长得是慈眉善目,两只眼睛烁烁发光。看上去,能有六十岁上下。而那个大和尚长得却是膀大腰粗,一脸凶相,肚子往前腆腆着,脸蛋子往两旁嘟噜着,一对怪眼圆翻,穿着灰布僧衣,说起话来粗声大气,看着凶巴巴的。
  这二位正是前些日子从沈阳城铁匠铺逃出来的灯下无影于渡海和铁臂罗汉法能。这二人一直也没有离开沈阳,听说皇太极的军队主动退让了三十里地,袁崇焕领着人过来了,就打算有时间来这儿瞅瞅,顺道拜会袁崇焕。结果,突然收到消息,袁崇焕竟然一病不起,眼瞅着就要一命呜呼了,不由得大吃一惊。两个人一合计,感觉这里面有事儿,这才紧赶慢赶,终于在太阳落山前到了河东衙门。
  于渡海师承茅山教青城真人马青阳,精通正宗的茅山道术。医易两通,自然也掌握一些岐黄之术,要说医术如何高超不敢说,至少把个脉,开个方子还不在话下。
  说起茅山教,很多人都听说过,驱鬼除妖,法力高强。其实茅山教本身源于道教,是道教里的一个重要分支。道教在后来的发展中,逐渐分支出了“宿土、麻衣、众阁、全真、茅山”五大分支,其中宿土主修工程修缮、建都立基,后世的一些风水学理论大多起源于宿土;麻衣则主修预测、占卜,大家比较熟悉的麻衣神相实际上就是麻衣理论的沿袭;众阁与全真主修武学与修身,其中众阁讲求的是得道成仙、长生不老;全真则主张激发人体本源的潜质,移形幻影、飞檐走壁,在全真而言,至多算是修得小成。
  朝代更替,历史演变,宿土、麻衣、众阁近似失传,这些道教分支中一直流传下来的,除了全真以外,便属茅山了。茅山道术,又称茅山术,是道教中攻击性最强、也是最难修的一门分支,杀伤力极强。在元末明初时,战乱连绵,横尸遍野,千里冤声鬼泣,正是这种特殊的历史背景,也造就了茅山道术的再次兴盛。于渡海跟着马青阳学了二十年才下山闯荡,刚下山就听说骆花子广发英雄帖,他与骆花子和法能相识多年,交情莫逆,听到消息后,二话没说,不用请,自己就跑来助阵了。
  闲言少叙,书接前文。于渡海见到袁崇焕,不由得就倒吸了一口冷气。眼见袁崇焕双腮凹陷,进气多,出气少,人眼看就要不行了。印堂青紫,双目赤红,似乎是得了邪症。当下不敢大意,支开旁边的人,趁着袁崇焕明白时,问了几句话,心里有些明白了,看来袁都堂这病得得蹊跷,肯定是中了邪了。于是赶紧写了一道符,贴在了门楣之上,开坛作法,这一作法可不得了,这才发现袁崇焕三魂不稳,六魄不定,竟然有离体之象。一旦三魂六魄离体,就算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无济于事。于渡海连续画了几道符,又灌下一碗符水后,袁崇焕终于意识清醒了一些,看着精神略微有些好转,众人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不成想,半夜之时,突然天井里刮起一阵旋风,贴在门楣上的符纸凭空就烧着了,刚刚有些好转的袁崇焕突然两眼一翻,立时就昏死过去,不省人事了。下人赶紧又把于渡海找了过来,于渡海把了把脉,眉头紧皱,见脉象似有似无,便知道今晚凶险万分。情势紧急,也顾不上别的,赶紧叫过法能大和尚,递给大和尚一块玉片,嘱咐法能,稍后他作法之时,如果袁崇焕睁开眼睛,一定要把这块玉塞到他的口中,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吐出来。
  法能接过这块玉片点了点头:“道兄,你放心吧,这事儿就交给我了!”
  于渡海点了点头,抬身走到院中,赶紧叫人过来,集合了二三十号人马,把他们分成七队,每队四人,分别守住院子的前门、后门、左右厢廊、水井、烟筒、下水口,每队人都准备好足够的米糠和咸盐,每隔一刻钟就把米糠洒在空中,把咸盐倒在地上,切不可误了时间,也不可搞错程序。
  这七队人记好后,赶紧各就各位,站到了相应的位置上,全神戒备,不敢大意。
  于渡海在天井当中摆了一张宽大的桌子,摆好香烛,临时作为法台。准备妥当后,于渡海伸手从包里掏出一面小黄旗,用力一甩,小指粗细的旗杆当时便没入木桌之内一寸多深,就这一手,当时就把旁边的人给震住了,一个个张着大嘴,目瞪口呆。甩下小黄旗后,于渡海从怀里又掏出七枚古钱,在黄旗周围摆了个小七星阵,然后掏出匕首直接在脚下的地面上刻了一道符咒。
  书中代言,于渡海一见符纸自燃,就知道背后有人要暗害袁崇焕。适才院中刮起的那股旋风,阴气冲天,鬼气森森,明显是有人正在暗中施法。时间紧迫,于渡海赶紧分兵派将,摆了一个七煞锁魂阵。
  七煞锁魂阵由魑魅魍魉魈魃魋这七煞困守,可以拘留在法阵内的魂魄,不论是生者,还是亡者,魂魄都无法离开阵图半步。假若阵内的是死人,便会遭受噬心摧残,直至魂魄飞散,就如同人类遭受千刀万剐的酷刑一般。而如果是活人,就算是病入膏肓,一脚迈进了阎罗殿,也能护其魂魄不散,留其一口气,不至于死去。这个办法虽然治标不治本,但是眼下情况危急,对手又在暗处,只能先用此法拖延时间,再作打算。
  于渡海弄完这些后,从桌子上取出桃木剑,轻轻一晃,手臂轻舒,一道灵符便随着桃木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半圆弧后,空中抖了几抖,凭空出现一团火光,符咒顷刻燃为灰烬。几乎就在同时,院子里似乎打了一道厉闪,一瞬间亮如白昼。
  于渡海手持桃木剑,朗声念道:“九天九气,百万天兵。上总天魔,下察幽冥。千神拱手,万魔导形。吞星食月,三界之尊。口吐猛火,流金火铃。雷风电雨,刀剑纷纾神通护卫,客宅蕃荣。魔无干犯,鬼绝妖精。瘟癀消遁,坛禁肃清。五雷神将,安镇宅庭。玉皇敕命,不得容情。急急如律令!”
  咒语念罢,突然就听到屋里“啊”的一声大吼,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屋里。
  屋里的法能一直看着床上的袁崇焕,突然就见袁崇焕双眼怒睁,上半身就要坐起来。法能赶紧把那块玉片塞在了袁崇焕的口里。刚塞进去,就听到袁崇焕肚子里一阵叽里咕噜乱响,嘴一张,“哇”的一下,吐出一大团黑色东西来,连带着那块玉片都吐在了地上,恶臭难闻。
  于渡海几步跑回屋内,见袁崇焕把东西吐出来了,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赶紧令人收拾收拾。
  这是怎么回事呢?说起来,那块不起眼的玉片是茅山术里常用到的一块“死玉”。所谓死玉,并不是说死人陪葬的玉器,而是把质地不好的玉石深埋土中,等到发黑发涩时再取出来使用,可以作为封锁怨魂的法器。袁崇焕刚才被一股莫名的怨气侵体,挤走了三魂六魄,要是没有这块死玉把体内的这股怨气及时地引出来,用不了一炷香的时间自然就会一命呜呼。
  于渡海让人把那块死玉单独封在一个瓶子里,赶紧找个地方把它埋起来,千万别让别人捡到,要不然又是一件麻烦事。
  吐出这口黑色东西后,袁崇焕的气色眼见着开始慢慢恢复,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脸上就有血色了,眼睛也睁开了,看了看旁边的于渡海和法能,挣扎着要坐起来。
  于渡海赶紧摆了摆手,道:“袁督堂不要客气,病体刚愈,请静卧休息!”
  袁崇焕毕竟刚刚苏醒,身子仍然有些虚弱,点了点头,气息微弱道:“多谢道长救命之恩!”
  于渡海笑了笑:“袁督堂言重了,分内之事,不容挂齿。明日,请督堂找家客栈先休息几日,这里不能再住了。据贫道来看,显然这里被人做过手脚,袁督堂是被人暗算了。”
  “哦?会是什么人呢?”
  “督堂大人,久闻女真萨满巫术神乎其神,我想此事估计与奴酋脱不干系。大人也累了,早些休息吧!有贫道在,大人尽可放心。静卧七日,必可痊愈!”
  出了卧室,于渡海掏出一只折好的纸鹤,咬破食指,在鹤眼上点了一下,一松手,就见这只纸鹤凭空飘起,在头顶上转了两圈,然后晃晃悠悠地就飞出了院外,直奔正东而去。
  按下袁崇焕这边不表,单说杜拉尔·果果,入定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突然身子一僵,整个人就后仰了过去。吓得魏宝山和马伯通赶紧围过来,也不敢动,也不能说话,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眼见着杜拉尔·果果脸色白得像张纸一样,血色全无,五官挪位,容貌变得狰狞恐怖,全身抽搐个不停,半晌后,一张口,竟然喷出一大口鲜血来。
  这可把魏宝山和马伯通吓坏了,也顾不上别的,赶紧把杜拉尔·果果扶了起来,轻身晃着她的肩膀,叫着她的名字。杜拉尔·果果就像是睡着了一般,任凭两个人怎么叫,怎么扶,就是双目紧闭,一声不吭。


第三十七章 杜果果九死一生 神打术勇战法能
  杜拉尔·果果突然吐血昏迷,不省人事,这可急坏了魏宝山和马伯通。
  二人一看这情况,就知道准是出了什么事,否则不可能会这样。但是无论是魏宝山还是马伯通,对于萨满术都是一无所知,眼下这种情形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急得满头是汗。
  正在这时,马伯通突然盯着对面的房檐就看直了。
  魏宝山愣了愣,就问马伯通:“师叔,你看啥呢?”
  马伯通用手指了指魏宝山身后的房檐,小声道:“宝山,你看那屋顶上是啥东西,咋还冒着红光呢?”
  魏宝山愣了一下,赶紧回头看了看,这才发现,果然就在屋顶房檐上,有个香头大小的红点,一闪一闪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马伯通冲魏宝山“嘘”了一声,让魏宝山别动,他自己小心地往那边挪了过去。等到走近后,踩着旁边的土堆伸脖子往上仔细看了看,看清是什么东西后吓得一伸舌头,又赶紧悄悄地退了回来。
  魏宝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问马伯通:“叔师,到底是啥东西啊?”
  马伯通一咧嘴:“宝山啊!闹鬼了!不知道是谁折的一只纸鹤,竟然会飞了!”
  “啥玩意儿?纸鹤?会飞?”魏宝山咧着嘴,打死也不相信。见过鸟飞,见过虫飞,啥时候纸鹤还会飞了?
  马伯通也直晃脑袋,冲那边点了点头:“你要是不信,你自己去看看。”
  魏宝山看了一眼房顶,也学着马伯通的样子踩着土堆伸脖子往上瞅了瞅,这一看,可不是嘛!还真是一只纸鹤!这是怎么回事呢?难道闹鬼了?想到这儿,魏宝山赶紧从背后抽出八卦金刚伞,撑开后看了看,就见伞顶的磁针转了一圈后,径直地指向了那只纸鹤,上下不停地颤抖!魏宝山一惊,赶紧跑下土堆,冲着马伯通道:“师叔,不好,这玩意儿果然邪性,估计不是什么好事,咱们赶紧躲躲!”
  可是眼下往哪儿躲呢?
  魏宝山左右看了看,这间小院不大,还真没有什么可躲的地方。自己和马伯通好说,关键是杜拉尔·果果,现在不省人事,动也动不了,这可要了命了。
  正在这紧要关头,从墙外“嗖”地一下跳进来一人,三晚半夜的,好悬没把魏宝山和马伯通吓死。
  马伯通往后退了一步,故意咳嗽了一声:“深更半夜,私闯民宅,你是干啥的?”
  黑影跳进院里左右看了看,突然乐了:“深更半夜的,你们不睡觉,在这院里干啥呢?”
  “我们赏月,你管得着吗?”
  “赏月?这天上有月亮吗?”
  马伯通抬头看了看,头上乌云盖顶,连个月牙都没有。脖子一梗梗:“我们爱干啥就干啥,自己家,用得着你管?”
  就在这时,从墙外“嗖”地一声又跳进来一人,此人跳到院里后,火光映射之下,不仅魏宝山和马伯通愣住了,对面的那个人也愣住了。
  马伯通用手点指:“哟嗬,我说看着怎么眼熟呢,原来是你们!”
  一前一后来的这两个人非是旁人,正是老道于渡海和凶僧法能。
  原来于渡海发动七煞锁魂阵后,眼见一股黑气快速地朝着西北方循去,赶紧祭出纸鹤,作了个法术,他们二人这才追着纸鹤一路找到了这里。
  法能一看是马伯通,眼睛当时就红了,用手点指马伯通,哈哈大笑:“好好!冤家路窄,咱们又碰面了!老匹夫,今天,贫僧非宰了你不可!”
  马伯通见是法能,也是叫苦连天,心里暗道:坏了!看来,今天是凶多吉少,小命要交在这里了。 别说杜拉尔·果果还不省人事,就算是好人一个,我们三个捆成捆也打不过这个大和尚啊!不过都到这时候了,怕也没用,服软更不行,瘦驴拉硬屎,只能硬撑着了。马伯通脖子一挺:“大和尚,当时咱们萍水相逢,无冤无仇,要不是你要杀我们,我也不能打伤你。你是出家之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不好好吃斋念佛,整天打打杀杀的,就不怕佛祖怪罪。我不想和你动手,真要动起来手,马某倘若再把你打死或是打伤,我也于心不忍!”
  法能一听怪眼圆翻:“哟嗬!姓马的,就你那两下子还想伸手吗?上次要不是中了你的奸计,贫僧会让你打伤!废话少说,你拿命来吧!”说罢,晃动双臂就冲了上来。
  魏宝山知道马伯通是在说大话,就他那点儿能耐,上去就得被揍趴下。自己好歹年轻力壮,有把子力气,到了这时候,也不能眼看着师叔遭难,赶紧伸手从背后拽出金刚伞,拧步往上一跃,抡起钢伞自下而上兜头盖顶就是一下子。
  钢伞结结实实地拍在了法能的胳膊上,就听“啪”的一声,魏宝山就感觉自己的胳膊都被震麻了,伞也拎不住了,脚下一软,好悬没坐地下。心说:这大和尚可真有劲儿啊,这也就是用钢伞迎了一下,真要是用胳膊硬接,非得被打折不可!
  法能一看是魏宝山,冷哼了一声,看也没看,伸巴掌一拍,毫无花哨地正好打在魏宝山的肩膀上,魏宝山躲闪不及,“噔噔噔”,往后连退了三步,就感觉胸口发闷,嗓子眼发咸,半个身子都不听指挥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再想起都起不来了。
  法能看也没看魏宝山,盯着马伯通,眼睛都要冒火了,恨不得一巴掌就把马伯通当场拍死,打倒魏宝山后,晃着双掌又奔着马伯通冲了过去。
  这对铁砂掌打山山开,蹬山山裂,这要是被打上,还好得了吗?马伯通根本不敢接招,闪身躲到了一旁。
  一掌落空,法能又使了个连环掌,掣右手,探左手,朝着马伯通的前心就砸了过来。马伯通虽说武功不高,可也不是什么都不会,多少也能比划两下子,见掌过来了,赶紧一闪身,勉勉强强地又躲过了这一掌。法能一看,气不打一处来:心说,你还躲个什么劲啊?就让我拍上就得了呗,你还能支撑多大一会吗?想到这儿,加快身形,晃双掌,围着马伯通这么一转,马伯通当时就傻眼了。他一瞅,前边也是大和尚,后边也是大和尚,左边也是大和尚,右边也是大和尚。根本不知道哪个是真法能,哪个是假法能了。马伯通心里一翻个:这大和尚的本领可真够高啊!看来我要够戗了。
  法能看着差不多了,胳膊往前一探,巴掌抡圆了就拍向了马伯通的后背。
  马伯通听到动静再想躲也躲不开了,没办法,只好把眼一闭,背一弓,准备硬挨这一下了!
  法能练的可是铁砂掌,这一巴掌挂着风声,结结实实地就拍在了马伯通的背上。
  魏宝山把眼一闭,心说:完了,我师叔这条命算是交代了。这一掌别说拍在人身上,就算是打在石头上,也得把石头拍碎了。胆战心惊地睁开眼睛再看时,魏宝山当时就愣住了,就见法能瞪着眼珠子盯着马伯通,而马伯通竟然没被拍躺下,甚至连动都没动一下。魏宝山心里不禁纳闷:我师叔啥时候练过金钟罩还是铁布衫了,这一巴掌怎么没事呢?难不成我师叔还有这种功夫,一直深藏不露?
  再说马伯通,眼睛一闭,干脆就等死了。耳轮中听到“啪”的一响,心说:估计我这脊梁骨被揍折了,这条命要交代了。可是半晌后,竟然没感觉到一丁点儿的疼痛,不禁皱了皱眉:怎么不疼呢?难道说我死了?感觉不到疼了?自己用手摸了摸后背,不对啊?这后背没折啊!
  马伯通转回身看着一脸惊愕的法能,这才知道,刚才这下自己没怎么着,心里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可美坏了,冲着法能笑了笑:“大和尚,你拍也拍了,打也打了,怎么着?服不?要不然,我拍你一巴掌试试?”
  法能晃了晃脑袋:“阿弥陀佛!姓马的,你使的什么鬼?”
  马伯通嘿嘿一笑道:“我说大和尚,你那点儿劲揉面都揉不开,我就是后背痒痒了,让你挠一下,你还真当真了,你敢让我拍一下吗?”
  法能看着马伯通,没敢吱声。为什么呢?他心里也嘀咕:莫非这老家伙一直在骗我?当真是身怀绝计?自己这双掌别说拍在后背上,就算打在石墩子上也能拍个稀碎,怎么会打不动这老家伙呢?想了又想,也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法能秃脑袋瓜子一晃,也不管这些了,身形一转,“噌”地往前一纵身,跳到了马伯通面前,厉声喝道:“老家伙,你少废话,看掌!”说罢,双掌一分,奔着马伯通的面门劈去。
  马伯通一看,此掌来势甚猛,掌上挂风,有心要往旁边闪身,不过自己又一想,刚才大难不死,难道说有佛祖庇佑?他姥姥的,我再试试,想到这,不闪不躲,抬胳膊就硬接了法能这一掌。
  “啪!”法能和马伯通硬碰硬就对了一掌。
  再看马伯通,气不长出,面不改色,站在原地纹丝不动。而法能麻烦就大了,身子往旁边一栽歪,“噔噔噔”连退了三步,好悬没坐地上,半只胳膊都麻到了胳肢窝,当时倒抽了一口冷气,心说:好硬的掌法!
  马伯通一见,心花怒放,这下子可来劲儿了,嘴里也不示弱:“怎么样?大和尚,你服不服?不服再来!”
  且说旁边观战的于渡海,一直看着场上的变化,眼见法能莫名其妙地就处于下风,也有些疑惑。法能的本事,于渡海再清楚不过,心说:不对呀?再不济,法能也不能被打个没有还手之力吧?那老头明明什么都不会,怎么说厉害就厉害了呢?想到这儿,于渡海从怀里掏出一面小黄旗,左摇三下,右摇三下,往地上一投,再看小黄旗直挺挺地插在了地面上。还没等于渡海喘完这一口气,那面小黄旗突然便倒在了地上。
  于渡海大吃一惊,果真有鬼!
  茅山术施术前,要在法台前插一杆黄旗,旗上画窥天符,以窥天意,若旗杆折了或旗子倒了,便是天机,或者说有施法人斗不过的力量,必须立即停止施法,否则轻则折寿,重则立毙。旗杆倒还好点,若是凭空折断,就说明是绝对不能碰的东西。眼下黄旗竟然立不住,于渡海心里明白,这里面肯定有鬼!
  于渡海不动声色,暗中从怀里掏出一道灵符,随手一抖,轻飘飘的一张符纸奔着马伯通就飞了过去。
  马伯通正美着呢,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些,那张灵符刚好贴到了他的后背上。眼见自己一掌打退了法能,马伯通心里这个美啊!往前一跟步,抡巴掌就打法能。
  法能一见,头皮都疼,有心往后退闪,突然听到旁边的于渡海大喊:“师兄,别退,打!”
  法能一愣,下意识抬胳膊又硬接了马伯通一掌。
  “啪!”
  这下子马伯通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这条胳膊当时就被弹了回来,整个身子都被震麻了,还没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呢,肚子上又挨了一脚,身子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出三丈多远,重重地摔落在了地上,大口吐血。
  魏宝山赶紧爬了过去,晃了晃马伯通,连声问道:“师叔,师叔,你怎么样?”
  马伯通吐了吐嘴里的血沫子,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张了半天嘴,连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一切就像是做梦一样,不仅魏宝山和马伯通想不明白,法能自己都懵了,不知道怎么一下子,马伯通又变得这么软了,早知道这样,刚才手上再加把劲儿,直接就送他上西天了!
  于渡海左右看了看,盯着躺在地上的杜拉尔·果果冷笑了一声:“姑娘,你这些邪魔歪道怎么会是我正统道术的对手,如我所料没错,袁督堂的事儿也是你做的吧?”
  杜拉尔·果果身子动了动,脸色苍白,挣扎着从地上坐了起来,嘴角还流着血,显然伤得不轻,看了看面前的于渡海,冷笑了一声:“老道,要不是我先前受伤,你以为你能胜得了我吗?没有你横加干涉,袁崇焕早就一命归西了!”
  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呢?原来杜拉尔·果果施术时被扰,遭到舍文反噬,要不是有那枚戒指护住了自己的命魂,估计也就死了。等她清醒过来后,听院里的声音不对,偷眼观瞧,这才发现敌人竟然找上门来了。心知马伯通不可能是法能的对手,这才暗中施展萨满的神打术,令舍文附体马伯通,马伯通这才威风八面,掌打法能。没想到竟然被于渡海识破了,不仅破了自己的神打术,又令自己伤上加伤,此时已经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了。
  于渡海看着杜拉尔·果果冷冷一笑:“萨满术?哼!不过是旁门左道!”
  法能这时候隐约弄明白了刚才是怎么回事,翻着眼珠子看了看杜拉尔·果果,也没理会她,径直迈步朝着马伯通和魏宝山走了过去。冲着马伯通撇了撇嘴:“阿弥陀佛,新仇旧恨一起算,我看你还有什么能耐,今日贫僧就超度了你!”说完,抬腿对着马伯通的心口窝就蹬了过去。


第三十八章 铁臂佛法能归天 袁崇焕千里勤王
  书前上文,法能起了杀心,欲致马伯通于死地,这一脚真要是给蹬上了,那人肯定就得死透了。
  就在这紧要关头,从墙外“嗖”地一声又跳进来一人,隔着一丈多远就对着法能大喊:“凶僧,休得放肆,小爷来了!”
  法能一愣,眼见一道黑影扑奔自己,赶紧收腿撤步,往旁边一躲,闪了过去。
  眼见这道黑影一身夜行衣,黑纱遮面,只露出两只眼睛,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法能用手点指道:“你是何人?为何管贫僧的事?”
  黑衣人冷笑道:“我是什么人你管不着,大和尚,识相的,自己抹了脖子,省着小爷动手。要不然,小爷可不客气了!”
  法能一听,气得火冒三丈:“你个小娃娃,好大的口气,来来来,我看看你有什么能耐!”
  要说法能这身本事,的确不含糊,所以也有张狂的本钱。
  明末年间,江湖中有四大名剑、三十二侠客、八大隐士。这四大名剑头一个就是多臂昆仑徐乾徐化池;第二个是肩担日月金睛佛广缘大和尚;第三个是一指定阴阳八卦术士张玄通;第四个是黄眉道人云凌空。肩担日月金睛佛广缘大和尚收了四个徒弟,这四人也都是成了名的侠客,其中小徒弟疯罗汉了通和尚便是眼前法能的授业恩师,你说这法能的本事能不大吗?
  虽说法能是个出家人,但是并不吃斋念佛,当初也是因为在老家杀了人,犯了事,这才无奈削发为僧,做了和尚。不过,皈依佛门后,酒常喝,肉照样吃,是个地地道道的花和尚。疯罗汉了通和尚觉得法能骨骼出众,心思聪颖,身体条件出众,便收为了弟子。不成想,法能学好本事后,仗着艺高人胆大,跑回老家,把当初害自己的仇人,一夜之间全都杀死,一共十八条人命,惊动了山西大同府。这件事也惹恼了疯罗汉,一怒之下,也不教他本事了,甩袖子走人,反正是不管他了。
  法能闯荡江湖,凶猛好斗,时间不长就闯出了一些名堂,后来到了铁煞山宏恩寺做了主持,就算是安稳了下来。两个月前,接到骆花子的英雄帖,千里迢迢地赶到了辽东,没等露脸呢,先让马伯通给扎了一刀,没把法能气死,一直窝着一团火,憋着一口气,好不容易要手毙仇人了又被横插一杠子,气得法能怪眼圆翻,哇哇乱叫。
  法能一看黑衣人挥拳冲自己的脑袋过来了,其实他能躲,但他偏想卖弄一手,所以脑袋一晃,竟然没有。法能当初在山上学艺,学会一种功夫——油锤贯顶。只要一运上气,刀砍一个白印,枪扎一个白点。此时就见法能舌尖一顶上牙膛,肩膀动、脑袋晃、脖子一梗梗、双腿一叫劲,脑袋登时大了圈,耳轮中就听见“嘭”的一声,擂鼓似的响了那么一声。再一看,黑衣人的右拳崩起一尺多高,法能晃了晃大脑袋,竟然啥事都没有。
  这黑衣人,法能和于渡海不认识,魏宝山这些人听声音就听出来了,非是旁人,正是夜叉!
  话说夜叉眼见于渡海和法能出了衙门就知道没好事,赶紧偷偷地找了个机会追了出来,一路追赶,刚到了这里正赶上法能要蹬马伯通,这才大喊了一声,给解了围。夜叉这一拳也用了七成力,没想到打在法能的脑袋上,就感觉自己的虎口发酸,膀臂发麻,身子往后一栽,差点没摔倒,心说:这大和尚的脑袋真够硬啊!
  夜叉一边暗自活动筋骨,一边冲法能说道:“大和尚,你是个出家的僧人,出家人讲的是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慈悲为本,善念为怀,早晚三叩首,佛前一炷香,你不干这个,却跑到这儿来杀生害命,贪恋红尘,打这个,踢那个,你算什么出家人?大明朝昏庸腐败,气数已尽,何必执迷不悟!”
  “阿弥陀佛!你是谁啊?巧舌如簧,说得天花乱坠。贫僧如何行事,还轮不到你说长论短,废话少说,看拳吧!”法能根本不听夜叉说什么,奔着夜叉便是一拳。
  夜叉一想:这种人不讲理,自己何必费那口舌呢?干脆动手得了!想到这儿,喝道:“大和尚,既然如此,在下奉陪!休怪小爷无情!”话音未落,转身晃掌就亮了个童子拜佛。
  法能左掌往空中一立,奔着夜叉使了个泰山压顶,扇子大的巴掌朝着夜叉的头顶便砸了下来。夜叉翻眼一看,此掌来势甚猛,甩头一闪,一掌击空。夜叉伸手就去抓法能的手腕子,法能往下一撤胳膊,还没等他换招,夜叉的掌顺底下就穿了过去,直奔法能的软肋。法能赶紧吐气吸胸,屁股往下一坠,夜叉此掌走空。法能双掌合十,往下顺势就砸,夜叉一转身,闪了过去,俩人插招换式,就战在一处。
  他俩这么一打,魏宝山等人都看呆了。
  单表法能,跟夜叉伸手打了十几个回合,心中暗道:这小子是谁呢?看着年纪不大,本事怎么这么好呢?这小伙子可非同小可呀,一定受过高人的传授、名人的指点,我可得多加小心!想到这儿,法能提高警惕,认真对待,攒足了力量,猛攻夜叉。一招紧似一招,一招快似一招,恨不能一掌把夜叉打翻在地。
  二十几个回合过后,夜叉越战越勇,渐渐地就占了些上风。法能刚才已经打了半天了,多少也有些累了,半天没打倒夜叉,心里也有些着急了,额头上也就见了汗珠了。
  夜叉转来转去,刚好转到法能的背后,抬掌就砍。这事也怪法能,他要是硬躲也能躲开,但他一想自己这功夫可不赖啊,一身横练功夫,赤手空拳能打得动吗?因此,他又要硬接这一掌,想把夜叉的手腕子剉折。再看法能,舌尖一顶上牙膛,一叫丹田力混元气,后背一下鼓起有二寸多厚。
  于渡海在旁边看得真切,急得赶紧大喊:“不可!”
  说时迟,那时快,夜叉的这一掌已经砸在了法能的后背上,耳轮中就听“啪”的一声,再看法能,身形左右一晃,站立不稳,噔噔噔噔往前跑了十几步,一个跟头摔倒在地上,顿时就觉着两肋发胀,脑袋发沉,脚发轻,天旋地转,鼻子眼、嗓子眼一热,“哇”的一声,满嘴喷血,吐个不停。
  几乎就在同时,杜拉尔·果果也惨叫了一声,双眼一翻,直挺挺又倒了下去。
  夜叉见一掌拍倒了法能,赶紧往前上身,抬脚又踢在了法能的胸口上,法能一声也没吭也来,两眼一翻,当时就魂归西天,去见佛爷了。
  于渡海一见,“唉哟”了一声,见势不妙,脚底下抹油,就要逃命。
  夜叉一拧腰眼,跑到于渡海 背后,运足力气猛击于渡海的后背。
  于渡海多少也会两下子,不过他这功夫比法能可差了不少,眼见法能都不是对手,知道一旦自己被缠住,必死无疑,所以头也不回,拼了命地往前跑,这一掌就被夜叉给打飞了。这老道也的确有两下子,身子往前一扑,借势飞掠出院墙,强忍着一口血没吐出来,身子连晃,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夜叉看了看院里的魏宝山三人,并没有去追,赶紧把魏宝山和马伯通先扶了起来,再看杜拉尔·果果,此时牙关紧咬,眉头紧皱,面如土灰,已经奄奄一息,眼看就要不行了。
  书中代言,刚才这是怎么回事呢?原来,关键时刻,杜拉尔·果果冒着生命危险,再次发动舍文之神力,助了夜叉一把,要不然,夜叉也不能一掌就把法能打得口吐鲜血。只是杜拉尔·果果本身就受伤极重,命魂受损,早已是强弩之末,拼着性命又来了这一下,当时就被舍文反噬,昏死了过去。
  夜叉担心袁崇焕再派人前来,赶紧叫上一辆大车,给车老板不少银子,让他赶紧把魏宝山三人送回沈阳城。有道是有钱好办事,车老板捧着银子,笑个不停,大鞭子一甩,连夜上路了。
  夜叉也赶紧悄悄地潜回了河东衙门。
  魏宝山和马伯通回到沈阳城,足足在家躺了半个月,好歹是把命抢回来了,多少能翻身下地,行动自便了。这次可把魏宝山给吓坏了,好悬自己这几个人就死在外面了,要不是夜叉来得及时,自己这几个人估计早就死透了。
  马伯通的伤要更重一些,虽说能坐能走了,但是胸腔里只要一喘气还是火燎燎直疼。法能那一掌拍得实在是太重了,好悬没把苦胆给打碎了,也算是马伯通命硬,强撑了过来。相比之下,杜拉尔·果果更惨了。临危之际,又强行发动舍文神灵,助夜叉掌打铁臂罗汗法能,自己也被舍文反噬,熬得油尽灯枯。回到城中后,族中的其他萨满用尽了浑身解数,宰了十六匹白马,八头青牛活祭舍文,总算是救活了一命。
  书中代言,萨满行术后,都要宰杀牲口酬谢萨满的舍文,按照不同的级别,需要宰杀不同数量的牲口,否则就会受到舍文的报复,承受舍文的折磨。如果不能让舍文满意,就会遭到蚀骨之痛,重者毙命。杜拉尔·果果当夜几乎透支了自己所有的法力,后果更是可想而知。要不是众多萨满共同祈祷做法,活畜祭灵,估计杜拉尔·果果也就活不过来了。
  三个人醒来后,坐在一起,相对无言。
  虽说早就想过对抗国师府会凶险重重,但是也没想到竟然会一败涂地,差一点连命都没有了。领教了茅山道术后,杜拉尔·果果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中原的道术并不逊色于萨满巫术,自己能死中求活,实在是命大。第一次用萨满杀人,也彻底明白了为什么父亲一辈子不上战场,不肯用萨满术伤人,为什么衺玄仙子会百般叮咛自己,非到万不能已,不能大开杀戒,杀了一个人,舍文就如此反噬,真要是像衺玄仙子一样,屠杀千军万马,想都不敢想,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也不由得更加佩服起行地七公来,看来,自己与那些高人相比,差的还不是一点半点。
  按下这边暂且不且,单说袁崇焕,这段日子也不好过。
  从河东衙门搬出来后,身体虽说日渐好转,可是天天也是昏昏沉沉,站久了就会头晕目眩,静养了这么多天,总算恢复了一些元气。心里更是有些担心,自己五年复辽之言,看来实在是有些艰难了,这回要不是有于渡海相救,弄不好稀里糊涂地就被奴酋所害了。
  这一日,袁崇焕心情大好,正在辽河东岸部署接收事宜,突然一匹快马箭一般地从远处跑了过来,一个小校滚鞍下马,双手呈上了一份六百里加急文书后便昏了过去。叫过大夫一看,竟然是过于疲劳,急火攻心所致,赶紧给灌下去两剂药,安排下去歇息了。
  袁崇焕打开书信看了看,当时脸就变了色了,就觉得眼花金星乱冒,头重脚低,往后一仰,背过气去了。
  众人赶紧七手八脚地把袁崇焕扶了起来,拍打前心,捶打后背,好半天,袁崇焕才缓过这口气来,有气无力,喃喃道:“坏了,坏了,我中了皇太极的调虎离山之计了……”
  旁边的幕僚余明德本是袁崇焕的同乡加同窗,因科考失利,一直追随袁崇焕左右,也是袁崇焕的挚友。拾起书信看了看,当时也吓得面无血色,目瞪口呆,原来这封信竟然是崇祯皇帝发来的敕令。要不是看到此信,袁崇焕做梦也没想到,皇太极竟然趁着自己不备,绕道蒙古,翻过长城,兵临京师,竟然围了遵化城。
  一瞬间,袁崇焕精神彻底崩溃了,本来身体一直没有完全恢复,此时急火攻心,一口血立时就吐了出来,全身无力,瘫软在地上,吓得底下人赶紧把袁崇焕抬回住处,请大夫前来医治。
  直到半夜,袁崇焕这才幽幽醒来,看着旁边的余明德,长叹道:“鞑子们打到了天子脚下,令主上蒙羞,我身为蓟辽督师,难辞其咎。可战之兵,均在辽东,京畿一带,一晃儿多年没有战事,将不知兵,兵不能战,又怎么能抵得住奴酋的八旗铁骑啊!”
  余明德点了点头,赶紧提醒袁崇焕,事不宜迟,赶紧想办法立即率军赴京勤王,要不然,可是杀头掉脑袋的大罪啊!
  袁崇焕点了点头,很快又叹了一口气:“唉,如今莫说带兵打仗,就连骑马赶路我都有些力不从心,让我如何率军千里奔袭。而且,万一沈阳城里的鞑子们打过来怎么办?”
  余明德看了看袁崇焕:“督堂,要我看,咱们还是先回宁远城,利用那里的工事,可以固守,有红夷大炮在,他们也不敢轻易来犯。”
  袁崇焕叹了一口气,万念俱灰,心想:好一个皇太极,送我三十里失地,如今我还得修好工事再送还给他!这口气实在让人难以咽下!不过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指望自己带兵长途奔袭看来一时半会是不可能了,想来想去,想起一人,正是山海关总兵赵率教。
  赵率教与祖大寿、何可纲三人是袁崇焕最器重的三员虎将,被称之为关外军中三杰。赵率教因宁锦大捷时立功,加封为太子少傅,位居一品。此人文武双全,忠义贯日,深谐兵法,此时唯有依靠此人,或许才能力挽狂润,哪怕能拖住皇太极,给自己争取到一定的时间也行啊!
  赵率教接到袁崇焕的命令后,丝毫也不敢怠慢,赶紧率四千骑兵快马加鞭,直奔遵化城。


第三十九章 名将赵率教惨死 重镇遵化城失陷
  皇太极率十万大军千里奔袭,连续不停歇地跑了半个多月,终于从辽东跑到了辽西,经过蒙古,轻松跨过长城,在地图上绕了半个圆后,于十月底到达了明朝重镇遵化。
  袁崇焕做梦也没想到,皇太极会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来了个千里大转移,绕过自己,竟然跑到了自己后方大本营,终于感觉到大事不妙了。只是最近身体实在是糟透了,有心杀敌,却力不从心。强忍着卧床休息了两天,气色稍有好转,便亲率大军启程,直奔蓟州城。在袁崇焕看来,皇太极此次的真正目的根本不是攻击京师,而是像往前一样,马上过冬,没有粮吃,去关内抢粮去了。只要自己抢在鞑子们之前抵达蓟州,扼住这一要塞,即使遵化失守,凭自己手下这些关宁铁骑,背倚蓟州城,也足能挡住皇太极的十万大军。
  遵化位于河北省东北部燕山南麓,北倚长城,西顾北京,南临津唐,东通辽沈,属京津唐承秦腹地,一旦失守,北京将再无险可守。袁崇焕弄清眼前局势后,悔恨不已,但大错已成,当务之急,就是拖住皇太极。自己身体欠佳,根本不能急行军,于是,这个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就落在了赵率教的头上。
  这边军兵退回宁远城,沈阳城很快就得到了消息。袁崇焕的意图很明显,就是准备固守宁远城,然后派兵回援。魏宝山几人听到消息后聚在一起商量,当初约定的任务也算圆满完成,不管怎么说,也把袁崇焕拖住了半个月,为皇太极绕道蒙古、长途奔袭争取到了足够时间。
  按照先前的约定,魏宝山他们只要在家里坐等凯旋的消息就行了。可是有句老话说得好,食君俸禄,替君分忧,在这儿吃白食也着实有些过意不去,但是前线打仗也帮不上什么忙,最后还是马伯通鬼点子多,认为在这城里也没事干,闲着也是闲着,就跟着袁崇焕屁股后面慢慢转悠吧,就当看看热闹,要是有机会,就顺手捞一把,趁火打劫。
  三人收拾好东西刚要准备出城,突然,马伯通又站住了脚步。
  魏宝山有些不解,就问马伯通:“师叔,你咋又不走了?”
  马伯通小眼珠转了转:“宝山啊,我突然想起俩人来!”
  “谁啊?”
  “咱们先前抓到的那两个奸细啊!”
  “就是铁匠铺里逮到的那两个人?”
  “是啊!”
  “你提他俩有什么用,都在大牢里关着呢!”
  马伯通嘿嘿一笑,趴在魏宝山耳边耳语了几句,魏宝山这才恍然大悟,不住地点头。
  马伯通让杜拉尔·果果先等他们一会儿,自己和魏宝山回皇宫见到了二贝勒阿敏,把自己的计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阿敏听后,点了点头,为难道:“计是好计,只是没有汗王的命令,我也不敢私自把人放了啊?万一汗王追查起来,这个罪我也担当不起啊!”
  魏宝山闻听,施礼道:“回爷的话,如果汗王责怪起来,小人愿当全责!”
  “哦?宝山,你可知道此事有多大吗?弄不好,可是通敌卖国之罪啊?”
  “小人知道,不过,如果汗王降罪,小人甘愿受罚。”
  “唉,起来吧!这事儿也是为了大金好,你们去吧!”
  “谢二贝勒!”魏宝山和马伯通出了门,直奔大牢。
  到了牢里,找到牢头,马伯通耳语了一阵,牢头看了看马伯通和魏宝山点了点头,然后退了出去。
  二人换上狱卒的衣服,把酒菜摆上,开始喝起酒来,一边喝酒,一边大声闲聊。
  “马头儿,你知道不?汗王已经到了辽西,要打京城了!”
  “咳,这事儿谁不知道啊!”
  “要说,汗王也真够神的,竟然在袁崇焕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绕了过去。”
  “咳,山子,这事你懂啥?你知道袁崇焕和咱汗王是啥关系不?”
  “啥关系?”
  马伯通故意压低声音道:“听说汗王和袁崇焕一直在和谈,两人已经达成了协议。没看汗王让出三十里给袁崇焕嘛!这事儿啊,不好说!”
  “哦,是这么回事啊!”
  “你可别出去乱说,这可是掉脑袋的罪。”
  “马头儿,放心吧,我又不傻。来,来,来,喝!喝!”
  二人推杯换盏,你一杯,我一杯地喝了起来。
  有道是隔墙有耳,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些话一字不漏地都传到了隔壁的大牢里,有两个人的耳朵当时就竖起来了,仔细一听,哦?还有这种事,真是做梦也没想到袁督堂还真与皇太极暗中勾结。
  这二人是谁啊?正是当初在铁匠铺抓到的那两个人,张开肆和黄天彪。
  魏宝山和马伯通在外面假装喝得热火朝天,喝着喝着还划起拳来,最后舌头也大了,有一句没一句地瞎说。
  “山子……你……等……等会儿,我……我去查……查牢!”
  “马……马头儿,我……我去!”
  “算……算了吧!你……你都……喝……喝多了!”说罢,马伯通低着头,一步三晃地沿着牢中的过道走了过去,有意无意地就把一串钥匙掉在了地上。
  回到桌子房,马伯通偷偷地冲魏宝山挤了挤眼睛:“山……山子,睡……睡一会儿……去吧!”
  “不……不行,万……万一……上……上面发现了,咱……咱们就……就坏……坏菜了!”
  “不会!不……会!都……都去打……打仗了,谁……谁来管……管咱们啊,走……走吧!”
  说完,一阵桌椅磕碰的声音,两个人拐进里间,关上门,假装打起了呼噜。
  果然,十几分钟后,外面有了动静,两个人睁着眼睛打着呼噜,仔细听着动静。半晌后,门“吱呀”一响,好像是有人出去了。
  二人小心推开门,沿着过道往里走了两步,再一看,果然,张开肆和黄天彪不见了!
  马伯通冲着魏宝山一乐:“宝山,看着没?咱爷俩就出戏演得不赖吧?”
  魏宝山也乐了:“师叔,你这鬼主意可真多!”
  马伯通一瞪眼睛:“怎么说话呢?什么叫鬼主意?这叫计谋!妙计的计,智谋的谋!知道不?”
  魏宝山哈哈一笑,赶紧和马伯通叫出牢头,吩咐好后,出了牢房,直奔城门,赶赴京城。
  且说赵率教,一路快马加鞭,昼夜兼程,仅用了两天时间就赶到了迁安境内。进入了迁安便放慢了速度,四千骑兵对十万金兵,赵率教也不傻,知道不能正面硬拼,只能出其不意偷袭,方能有可能制胜。一方面苦思破敌良策,一方面派出大量哨探,四处侦察,唯恐中了皇太极的埋伏。
  皇太极兵围遵化,一直按兵不动,让大家好好休息。既不升帐,也不议事,只是每天都往城里射一封劝降信,然后便和阿巴泰、岳托等年轻人在帐中谈论兵书,或是和范文程谈史,搞得大贝勒代善和三贝勒莽古尔泰都是一头雾水,不知道皇太极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眼看着围了四天了,也不打,也没什么计划,莽古尔泰终于坐不住了,找到皇太极,开口就问:“汗王,将士们歇得差不多了,咱们已经围城四天了,要是再不打,援军到了,腹背受敌,可就被动了!”
  皇太极带着几分神秘,笑了笑:“五哥,我等的就是援军。”
  “什么?这是什么道理?”
  “入关以来,咱们所遇之敌,都是不堪一击,五哥想没想过为什么?”
  “为什么?我们出奇制胜,打他们措手不及啊!”
  皇太极摇了摇头:“这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明朝能战之兵都在关外,关内军队也就这样子了,根本不堪一击。如今围了遵化,京城一定恐慌,肯定会让袁崇焕勤王。攻城之战不是我八旗军的强项,要是打野战,他袁崇焕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等我们消灭了袁崇焕,就再也没有什么阻碍了!”
  “哦,汗王是要设伏?可是袁崇焕能来吗?”
  “他非来不可,如果不来,我们攻下遵化,直逼北京,明朝的皇上也饶不了他。现在咱们围住遵化,要比攻下遵化有效多了。一旦攻下遵化,袁崇焕必定回师固守,我们长途奔袭,不适合打持久战,反倒是不好办了。如今只要城未破,袁崇焕就必须来这儿,来了,就必死无疑,不来,违抗圣旨,也是死路一条。五哥不用着急,估计用不了一两天,准保有信儿”
  正在这时,有人在帐外高声道:“报!汗王,一支明朝队伍正从山海关向遵化方向开进,现已过了迁安,距此不到五十里!”
  皇太极兴奋问道:“多少人马?”
  “大约四五千人!”
  “多少人?”
  “回汗王,四千余人!”
  皇太极摇了摇头,心说:不对啊,袁崇焕手下可不止这些人啊,怎么就来了四千余人,难道说,他这四千多人就能破我十万大军?越想越不对劲,略一思忖,对着门外道:“何人为将?继续打探!”
  “嗻!”
  莽古尔泰面露喜色:“汗王,是不是袁崇焕来了?”
  皇太极摇了摇头:“现在我也不知道。时间真快啊,一晃都三年了,我们终于等到今天了,这次一定要袁崇焕死在此城之下!”
  皇太极召集众贝勒大臣,开始分兵派将。安排妥毕后,大金将士们各就各位,趴在山头上,眼睛瞪得溜圆,从夜里等到天明,从天明到日上三竿,山底下始终静悄悄地,什么动静都没有。
  莽古尔泰几次都要去问皇太极,都被代善给拦住了。
  又过了一会儿,突然大金兵带上来一个人,据说是明军的哨探。
  皇太极心中大喜,瞥了一眼被捉的哨探:“本王问你话,你如实在讲来,如果说谎,现在就杀了你。如果所说句句属实,本王保证不杀你。”
  哨探一听,对面这人就是汗王皇太极,吓得磕头如捣蒜,赶紧应道:“请大汗放心,事已至此,小的一定说实话。”
  “本王问你,来者可是袁崇焕?”
  “不,不是,是赵率教赵总兵。”
  “什么?不是袁蛮子?”莽古尔泰一听,眼睛当时就瞪了起来。
  皇太极摆了摆手,继续问道:“袁崇焕去哪儿了?”
  “不太清楚。”
  “赵率教带了多少人马?”
  “四千整。”
  “还有多远?”
  “不到半个时辰。”
  皇太极让人把哨探押了下去,赏了十两银子,盯着山下的大路,心里有些失望。不过赵率教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锦州一战,伤了数千兵士,今天先拿他的人头来祭旗,一定要让他血债血偿!
  很快,山下尘土飞扬,赵率教的骑兵终于到了。
  眼瞅着,对方人马进入了包围圈,皇太极高举战刀,带头冲下了山。八旗大军鼓声震天,如天兵下凡,四面八方从山下就围了过去。
  赵率教一看,心里一沉,知道是中了埋伏了,还没等他有任何反应,一支冷箭就射在了自己的左臂上,身子一晃,栽下马来。要说这人,真是生死有命,本来没被冷箭射死,结果却被乱军踩成了肉泥,一代名将就这么一命呜呼了。
  明军主将战死,士气低落,再加上双方人马相差悬殊,寡不敌众,最后全部被歼,无一幸免。
  打扫完战场,皇太极遥望遵化城点了点头,当即下令:“回师!攻城!”
  次日,遵化失陷。
  得知消息的袁崇焕痛心疾首,这才意识到让赵率教去袭击皇太极是个多么愚蠢的行动,自己都不知道当初为什么会下了一道这样的命令。但是后悔也没有办法,只好忍痛节哀,亲率大军赶奔蓟州城。
  袁崇焕手下的这九千精骑可是战力最强的关宁铁骑,昼夜不停,差不多一千里路走了不到六天,赶到蓟州城内,战马都累得口吐白沫,爬不起来了。袁崇焕本来身体就没有康复,这六天急行军下来,活活地扒了一层皮,人瘦得不成样子,满嘴都是大火泡,嘴唇干得直往外渗血。
  身为蓟辽督师,到了这里,就像到了家一样,轻车熟路。也顾不上休息,赶紧调兵遣将,在通往京城的各处要隘设下重兵,防止皇太极再进范京师。城头上预备下了大量的火药,滚木、礌石,又备下数百口大锅,用来烧开水,一旦金兵攻城,非得好好招呼他们不可。这些办法,袁崇焕在宁远时屡试不爽,经验十足,信心百倍。
  这时,明军派出去的哨探也带回了消息,大金兵距蓟州已经不到十里路了,袁崇焕饭也没顾得上吃,赶紧登上城头观望。看着远处滚滚的尘烟,袁崇焕用力地拍了拍墙砖,暗下决心:皇太极,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咱们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对决吧!


第四十章 夜半营盘大雾遮天 天明城下空无一人
  魏宝山三人尾随着袁崇焕的大军一直跟到了蓟州。
  蓟州在天津北面,燕山脚下,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古城。春秋时期称无终于国,隋代为渔阳郡,唐代改称蓟州。明朝,蓟州为“九边”之一,战略地位非常重要,是当仁不让的军事要塞。
  魏宝山三人等到皇太极大军赶到时,赶紧到账中禀明情况。听闻袁崇焕在辽东的一系列的遭遇后,皇太极终于笑了,连夸魏宝山几个人是功不可没,要重重封赏。
  帐内除了皇太极和魏宝山三人,还有范文程,大贝勒代善,三贝勒莽古尔泰。皇太极还在路上时就已经得到了消息,知道袁崇焕已经先自己一步赶到了蓟州城。皇太极心里感叹,不愧是袁崇焕,真是兵贵神速,来得可真快,路途遥远,竟然还跑到我们前面去了。
  大家坐在帐中商议下一步的军事行动计划。
  莽古尔泰拍着胸脯说:“汗王,袁蛮子大病未愈,那些人又千里奔波,人困马乏,我十万大军一走一过就把他干掉得了!”
  皇太极摇了摇头:“你以为袁蛮子的头说取就能取吗?就算能取,我们也不能去龋”
  莽古尔泰一听,瞪了瞪眼睛,粗声大气道:“那是为何?”
  范文程一旁赞道:“汗王用兵如神,比之诸葛孔明有过之而无不及!”
  皇太极看了看范文程,微笑道:“什么都瞒不过文程先生。”
  莽古尔泰左右看了看,有些不解,便问范文程:“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到底是怎么回事?”
  范文程笑道:“三贝勒,《孙子兵法》中讲,夫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旅为上,破旅次之;全卒为上,破卒次之;全伍为上,破伍次之。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正所谓‘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皇太极点了点头:“我们杀了袁崇焕并不难,但是一旦他死在我们手里,他就是忠臣,便会激起明军的疯狂报复,到头来所有的怨气都会发泄到我们头上。 本王一定要让崇祯亲自杀了他,让他们自相残杀,窝里斗,这样,军心涣散,乱成一锅粥,我们自然可以不战而胜!”
  在场之人无不赞赏地点了点头。
  代善道:“汗王高见,只是如何让崇祯杀了袁蛮子呢?那个小皇帝对袁蛮子可是信任有加啊!”
  皇太极看了看魏宝山三人,笑道:“那是以前!现在,崇祯已将刀架到了袁蛮子的脖子上,可以说是一触即发。先是我们广造和谈言论,又借袁蛮子之手斩杀了毛文龙,接着我们主动退让了三十里,又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辽西,把这些事情放在一起,本王就不相信,那个小皇帝还能沉住气!”
  莽古尔泰哈哈大笑:“这袁蛮子估计死了都不会瞑目了!要说宝山他们真是好样的,不愧为大金第一风水师,干得真漂亮!”
  皇太极也赞赏地点了点头:“现在,我们还得再帮崇祯一把,把袁蛮子的脑袋再往刀里推一步。我们不打蓟州,不和袁崇焕交火,再绕过去,只是有件事还得听听宝山他们的意见。”
  魏宝山一听,赶紧跪倒:“小人不敢,有事请汗王吩咐!”
  皇太极摆了摆手,让魏宝山赶紧起来,用不着这么客气,他只是想问问,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在袁崇焕眼皮子底下溜走,又不让对方发现的妙计。
  魏宝山听后,皱了皱眉头,要说是一个人悄悄地溜走还有可能,这十万大军要是悄无声息地循走,确实有些困难。想来想去,看了一眼杜拉尔·果果,然后冲着皇太极说道:“回汗王,眼下这里是为荒野,要想迷惑住对方,以风水之术来看,实在有些为难,毕竟这里不同于屋宅,气场广阔,不好控制。不过,我倒是有个办法,只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担心万一被对方识破,恐坏了汗王大计。”
  皇太极摆了摆手:“宝山,但说无妨,大家一起商议。”
  “回汗王,风水术中有一种阵法,称为‘黄泉井’。此法可以把无形的阴气或是阳气圈在固定的范围内,使气场衡稳不变,就像是用墙把水围住一样,一般用于孤寒之穴或是独居之所。只不过现在这里是荒郊野外,十万大军的营盘实在是太大了,没有把握能成功,所以我还要请教果果萨满,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改变一下这里的气象,尽量影响城中观望之人的视线,或许可以瞒天过海。”
  “改变气象?”皇太极有些不解。
  魏宝山点了点头:“最好是下雾!”
  “哦!”皇太极点了点头,这才明白魏宝山的意思,毕竟十万大军的营盘绵延几里地,短时间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实在是有些困难,如果有雾,视线受阻,只要在视线范围内布阵就可以了,无疑胜算会高出很多。
  杜拉尔·果果一愣,想了想,点了点头:“汗王,我愿意试上一试!”
  “好!大金有你们二人在,有所恃而不恐,真乃大金的中流砥柱!”
  皇太极命八旗兵在蓟州南边扎下营盘,摆出了一副攻城的架势。
  袁崇焕站在城头,看着几里长的金兵营帐,抬头看了看天,眼看着天就要黑了,如无意外,明天天一亮,必定就是一场血战。
  当夜,魏宝山和马伯通带着十人的小队悄悄绕出了营房,直奔左右的山冈。
  “黄泉井”原本是风水上一种用于扎宅立穴的阵法,如荒山僻野中建所孤宅,四下俱是荒野,煞气冲宅,宅内自然不会太平,经常会有意外之灾。所以,在修建时需要在宅基地的周围寻到此宅的“八煞黄泉位”,钉以石桩,镇住宅气,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使煞气自动被屏蔽在外。
  “八煞黄泉”是风水上的一种术语,又称“八路黄泉”。讲究庚丁坤上是黄泉,乙丙须防巽水见,甲癸向中休见艮,辛壬水路怕当乾。风水之煞,有来龙八煞、座山八煞、克向八煞、水口八煞、择日八煞、砂峰八煞、凹风八煞、水法八煞、地支八煞等,风水一道,玄之又玄,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暂不多言。
  皇太极按魏宝山的意思,把营盘扎成了箭头形,一方面呈冲锋之阵势,一方面也方便魏宝山行事。不过就算是这样,这也比屋宅的面积大了上百倍。魏宝山不得不把范围扩展到了两侧五百米左右的山冈之上。
  “坎龙坤兔震山猴,巽鸡乾马兑蛇头,艮虎离猪为曜煞,墓宅逢之立便休。”魏宝山心里默念着口诀,按着营盘所扎方位,营盘在坎位,而煞位即在辰方,一边走,一边校对着方向,这十余人总算是摸上了山冈。
  魏宝山伸头看了看营盘中心故意点起的火堆,站在山冈上撑开八卦金刚伞看了看方位,确认无疑后,挥手叫过这十个人,让他们分两组,赶紧挖土,一个坑深八尺,一个坑深六尺,坑口二尺三左右。如果挖坑时挖到蚁窝、鼠洞、树根,哪怕是大块的石头,都要把坑填平,然后平地后移三尺,重新再挖。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山冈上别的不多,石头,大树有的是,免不了挖出些石块或是树根来。这十几个人忙活到大半夜,差不多挖了二十几个坑,最后总算是找对地方,一挖到底,顺利挖成了。
  魏宝山看了看,赶紧让这些人把事先准备好的马血、猪血全都灌进了这两个坑,直到血不再往下渗了。这才把削成尖的两根胳膊粗细的树干扎进了坑里,高出地面一尺后,用土给埋了。
  看了看时间,刚好亥时三刻,赶紧悄悄地又返回了营地。
  正中央的大帐已经腾出来了,杜拉尔·果果一直在等着魏宝山的消息,见魏宝山回来了,赶紧准备做法。
  大帐内只留下一盏灯,帐内昏黄。一张桌子上摆满了祭祀用的牲畜,带着一股浓浓的血腥气。
  杜拉尔·果果抽出一捆香,点燃后拜了拜,然后插在了面前的香炉上。又端起酒碗,用右手的无名指蘸了蘸,轻轻地朝着空中弹了一下,重复了三次后,伸手抄起那面萨满鼓,抡起鼓鞭重重地敲了一下。
  鼓声低沉有力,节奏由缓变急,杜拉尔·果果边敲边跳,跳着跳着,口中又念起了奇怪的咒语。
  魏宝山和马伯通站在营帐之外,守着帐门,不让闲人打扰,心里除了紧张就是担心。杜拉尔·果果前几天伤得实在是太重了,已经伤到了命魂,虽说行动如常了,可是魂魄受损,根本不是一天两天能恢复过来的。当初给她看病的大萨满再三叮嘱过,三个月内,一定要留神注意,尽量不要施术,以免舍文反噬。虽说有那枚戒指可以护住她的命魂,但是这种事,说白了,谁心里也没有底。
  两个人心里正想着事儿的工夫,突然感觉四周静了下来,很快就开始白气绰绰,下起雾来。刚开始还不怎么明显,很快,空中就像飞起了一团团棉絮一般,雾下得越来越大了。
  帐内的铜铃声和着鼓声仍然响个不停,看了看时间,魏宝山和马伯通点了点头,看来杜拉尔·果果成功了!
  趁着大雾掩护,皇太极命大军迅速开拔,绕过蓟州,直接南下,直奔京畿富县玉田而去。
  因为气场被魏宝山做了手脚,所以这场大雾直到天明仍没有散去,影影绰绰地只能看出前面不足二百米。
  天刚亮,袁崇焕就爬上了城楼,一见满天的大雾,皱了皱眉,凝神观瞧,见对面营帐影影绰绰似乎还有火光,心想:老天爷还是有眼啊,这场大雾下得太好了!如今跟着自己先一步到来的只有九千骑兵,余下的一万五千步兵还尚在途中未到,大雾多持续一会儿,就会给自己争取时间。他赶紧传令下去,让骑兵抓紧时间修整,城上官兵提高警惕,严防金兵偷袭。一旦雾散了,马上来报。
  日上三竿了,阳光耀眼,而城前仍然是大雾缭绕,并没有丝毫消散的迹象。
  袁崇焕四周看了看,突然萌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城东、城北、城西,一望百里,唯有城南大雾遮天,看着十分诡异。袁崇焕想来想去,有些不放心,赶紧派出一支小队,偷偷出城,骑快马到金兵阵前打探。
  这支小队出了城,慢慢地接近金兵营盘,越走心里越奇怪,怎么营盘内寂静无声,实在是有些古怪。有胆大的骑马到了近前再一看,脑袋当时就大了,只有二十多顶帐篷顶在最前面,里面空无一人。十万八旗兵像是鬼魂一般已经神奇地消失了,吓得哨探赶紧飞马回城禀告袁崇焕。
  袁崇焕闻听后,大叫了一声,急火攻心,加上旧伤未愈,嗓眼一咸,“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两眼往上一翻,再次昏死过去了。亲兵赶紧把袁崇焕抬回了知州衙门,好一番诊治,这才苏醒过来。袁崇焕就感觉自己的脑袋像要裂开一样,疼得要命,全身骨节酸疼,抬胳膊都吃力。
  余明德赶来后,亲自给袁崇焕号了号脉,取出银针,分明在上星、印堂、合谷等穴位下了几根针,袁崇焕身上的痛感这才减轻一些。皇太极突然撤兵,不战而退,完全打乱了袁崇焕先前的部署,打破了拒敌于蓟州的设想。眼下只有两种选择:一是入都,二是向敌。前者必须要抢在皇太极之前赶回北京布防,背靠北京与敌血战,可以上解君父之忧,下安万民之心;后者则是寻找后金主力,采用机动灵活的战术,伺机偷袭,蚕食其有生力量,等待自己的后续部队到达后,兵合一处,再给金兵以重击。
  袁崇焕经过深思熟虑,最后决定,令祖大寿立即率军尾随其后,死死盯住皇太极,不能让他在京畿横冲直撞,不过也千万不能和皇太极硬拼,野战本是大金的强项,再加上敌众我寡,势力悬殊,要保全有限的力量。至于自己,亲自带兵回京布防。
  余明德不无担心地对袁崇焕说:“督堂,兵部尚书孙承宗事先有令,让督堂立即带兵到京郊昌平、三河一带布防,以阻击皇太极,督堂擅自回京,是不是有些不妥啊?”
  “唉!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皇太极一向狡猾,常常是声东击西,而且都是骑兵,来去如风,行进速度极快。他既然能绕过山海关,就不能绕过通州?能在我们眼皮底下跑一次,就不会有第二次?万一他甩开我们,绕道京南或是京西,就更不可收拾了。到时候,我们回援京城,恐怕也来不及了,一样是死罪。”
  按下袁崇焕这边暂且不表,单说皇太极,率大军离开蓟州后,径直南下,一路势如破竹,先克玉田县,又克三河县,再克香河,八旗铁骑,一路横扫,风驰电掣,席卷京郊。
  袁崇焕手下只有九千骑兵,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自己之长在于倚城固守,虽说自己手下这九千关宁铁骑,战力之强,丝毫不逊于八旗骑兵,但是人家是十万大军,九千对十万,实在是无力抗衡,只好一路尾随,伺机而动。眼见皇太极离京城越来越近了,袁崇焕决定不再尾随皇太极了,转而直达京城,终于在十一月十六日,抵达京城左安门,准备据城而守。
  袁崇焕的固定战法一直都是坚守城池,杀伤敌军,待敌疲 惫时再奋勇出击,从宁远到锦州,屡试不爽。所以这一次也一样,也想把皇太极引到北京城下,诱敌攻坚,待其受挫后,再全力进攻,或许可以大获全胜。这确实是个很高明,很完美,最有效的计划,只是袁崇焕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这里是北京。


第四十一章 袁崇焕兵临城下 魏宝山计伤满桂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袁崇焕忘了这里不同于宁远,不同于锦州,宁远也好,锦州也罢,都是个小地方,里面兵比民多,自己一个人说得算,让守就守,让冲就冲,不用和谁商量。可这里不一样,京城里还有个皇帝,他这个督师到了这里可就不像在辽东了。
  崇祯皇帝坐在京城里,看着皇太极带着十万大军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跑来跑去,一连几天觉都睡不好。 本想着叫袁崇焕来护驾,结果,袁崇焕也跟着跑来跑去,一路上一仗没打不说,现在又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带兵到了北京城,他究竟想干什么呢?
  就在这时,崇祯又接到御史弹劾袁崇焕的奏章,阅罢后大吃一惊:是呀!这个袁崇焕擅杀一品大员毛文龙,确有资敌之嫌,这相当于解除了鞑子们的后顾之忧。皇太极率千军万马离开沈阳,袁崇焕他真不知道?他在沈阳城安排下那么多的探子,都是干什么吃的,眼睛长在肚皮上了吗?说出来谁信呢?如果知道,他却未加干涉,纵敌入京,是何居心呢?要说袁崇焕要谋反,崇祯现在仍然有些不相信。袁崇焕进士出身,位高权重,根本没有谋逆的缘由。或许是五年复辽的话说得大了些,现在想逼朕做城下之盟,倘若真是如此,真是胆大包天!你只顾自己的脸面,让朕的脸面放在哪里?崇祯坐在京城里,心如乱麻,赶紧召来兵部尚书孙承宗议事。
  孙承宗从皇宫出来,眉头一直紧锁,自己的学生,自己知道。袁崇焕绝对不会有谋反之心,可是现在这么多事情摆在面前,就算是自己想保住他,也实在有些困难了。听说袁崇焕率军到了北京城下,孙承宗赶紧就派出了使者。
  孙承宗,字稚绳,号恺阳,汉族,北直隶保定高阳人,曾是明熹宗朱由校的老师,也是袁崇焕的老师,也是他一手提拔起来了袁崇焕。这个人可不简单,可以说,他的存在实实在在地影响了明末历史,让明末真正得以延续了十几年。
  早在天启二年八月,孙承宗被任命为辽东经略时,他即着手实施其欲保关门,必先固辽西;欲复辽东,亦必先固辽西的战略计划,积极部署宁锦防线。大力整顿了关门防务,同时是修筑宁远城。孙承宗所在辽东的四年,重用了一大批忠直的文武将吏人才,边防大备,袁崇焕正是其中之一。正当他锐意恢复之际,却遭到了来自魏忠贤的打击。天启五年九月,自请罢官返乡。
  直到前不久,皇太极率军避开山海关,宁锦一线,绕道内蒙,从喜峰口突入塞内,相继攻陷遵化、迂安、滦州、永平,直指北京。在此危难之际,明廷这才想起这个人才来,所以二次起用孙承宗,诏以原官兼兵部尚书守通州,统筹全局。
  要说明白自己学生真实意图的恐怕也只有这个老师了,派去的使者传达了他的一段话给袁崇焕:“皇上十分赏识你,我也相信你的忠诚,但是你杀了毛文龙,现在又把军队驻扎在城外,很多人都怀疑你,希望你为国效力,若有差错,后果不堪设想。”
  明朝有规定,边防军队,未经皇帝允许,不得驻扎于北京城下,但是袁崇焕却以为事非得已,情有可原,谁也没请示,就直接把兵驻扎到了南城。这件事说大可大,说小可不小,再加上早有流言流入了京城,所以上到朝廷重员,下到小商小贩,一致认定,袁崇焕这个人有问题。很不巧,更要命的是就在几天后,皇太极率军抵达北京城下,并驻扎于城北,一南一北,遥相呼应。这下子,袁崇焕也有些慌了,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谁都以为,金兵是自己带来的。
  崇祯皇帝本来心里就疑神疑鬼,听闻皇太极率大军兵临城下了,这回终于坐不住了,赶紧召见袁崇焕进城,他要亲自召见。
  袁崇焕听说皇上要见自己,预感到大事不妙了。一年多了,自己寸土未复不说,现在还把金兵弄到了京城底下,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了。明知是死也得去,自己不去,就更解释不清了。心情忐忑不安地进了城,和他一起见皇帝的还有三个人,分别是总兵满桂、黑云龙、祖大寿。
  祖大寿是袁崇焕的心腹。满桂一直和袁崇焕有矛盾,黑云龙是满桂的部下。见到了皇上后,没想到崇祯并没有发火,也没有训斥,反而极为关心地把自己的大衣披到了袁崇焕的身上,一阵嘘寒问暖。
  袁崇焕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自己一年多啥也没干,让敌人都打到了眼皮底下,圣上竟然还对自己还这么客气,实在是做梦也没想到,一瞬间,袁崇焕彻底懵了。而让文武百官更懵的是,袁崇焕竟然当着皇帝的面,提出了一个要求,就是让自己的人马进城休整。
  这句话可吓坏了所有人,崇祯帝想也没想,严词拒绝,当场就否决了袁崇焕的请求。 边军未经请示就驻扎城下,本身就是罪不容赦,而现在又要把兵带进京城,这不是得寸进尺吗?别看崇祯对袁崇焕表面上嘘寒问暖,但是人言可畏,又怎么会不加防备,万一袁崇焕的九千骑兵进了城,造了反,这不是引火烧身嘛!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北京城外不是一片旷野,外城还有很多老百姓,国家养你军队是干什么的?让人家打到家门口你还把老百姓扔在外面,让鞑子烧杀抢掠?老百姓能服吗?
  其实,这事也不能说是袁崇焕得寸进尺,确实情有可原。自己的部下比起大同、宣府之兵不知要辛苦多少倍,连日来一直马不停蹄,一天行军一百多里,已经累得不行了。袁崇焕心里有气,可是嘴上不敢说,心想:前不久,大同总兵满桂和宣府总兵侯世禄的勤王之师,不是也进城修整了吗?我比他们的地位要高吧,他们都能进城,我为什么进不了?
  可是他忘了,本来现在人人都在猜忌你,你还要带兵入城,这不是自己往枪口上撞嘛!
  袁崇焕没办法,只好拖着疲 惫的身体,亲自到各营安抚,总算是把事情平息了。
  且说驻扎在城北的皇太极,此时正稳坐中军帐内,召众贝勒议道:“各位都不止一次和袁蛮子打交道了,这个人擅于守,咱们还得尽量避开他,别和他硬拼。如今,京城中到处都是关于他的流言,崇祯不可能不对他产生怀疑,咱们只要稍稍加把火,造成一种与袁崇焕有约的假象,君臣相疑,相互反目,一触即发。”
  莽古尔泰点了点头:“汗王,你说怎么办吧?”
  皇太极道:“明天清晨,我们集中兵力攻德胜门,排纵队,队与队之间保持距离,随时做好撤退的准备,别让炮炸了。五哥带人去城南拖住袁崇焕,边打就退,让所有人都能看出来,我们并不是在真打,就是走个过常我就不信,小皇帝还能沉住气!”
  商定结束后,众贝勒各回本旗,安排攻城事宜。营帐中只剩下皇太极、范文程和魏宝山三人。
  皇太极道:“我们此次攻北门也只是做做样子,红夷大炮威猛,京城之固,比宁远有过之而无不及。一旦明军开炮,我八旗军躲无可躲,肯定是要吃亏。 宝山啊,不和道你们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大炮打不出来,当然,本王也知道此事有些无稽,只是随便问问。”
  魏宝山等人对红夷大炮知之甚少,甚至连大炮是如何打出来的都有些迷糊,不由得看向了范文程。
  范文程道:“红夷大炮的炮管长,管壁很厚,炮身的重心处两侧有圆柱形的炮耳,火炮以此为轴可以调节射角,配合火药用量改变射程;设有准星和照门,精度很高。多数的红夷大炮长十尺,重千斤以上,不适合灵活作战。一般来说,我们每次都是攻入城下,进入红夷大炮射程后,他们便用开花弹集火射击,威力不容小觑。”
  魏宝山点了点头:“如此说来,大炮的炮弹会在空中飞过一定的距离后,再落入阵营爆炸,如果让飞行距离缩短,是不是就会提前爆炸?”
  “对!就是这样,但是炮弹飞行速度很快,那些炮手又十分擅长开炮,调整的角度刚好可以打到我军阵营,很难失误。”
  “嗯,我倒是有个办法,但是不知道会不会对炮弹有效。”
  皇太极和范文程一听,赶紧追问:“什么办法?”
  “风水中,无外乎都是疏气御气,为己所用。 别的不知道,通过风水阵法,可以使一定范围内气场发生变化。在这个范围内,气会变得厚而实,叶落而缓,鸟飞而慢,即使开水也会很长时间才会逐渐变凉,就是不知道炮弹会不会也被速度减缓?”
  “哦,还有这种阵法?”
  魏宝山点了点头:“风水中奉行藏风聚气,最起码的要求就是气蓄。星宿带动天的气,山川带动地的气,阳气从风而行,阴气从水而行。我们可以借助城外的护城河,把水中的阴气瞬间导出,肯定会形成一股很强大的阴风。只是风究竟会大到什么程度,能不能阻滞炮弹飞行的速度,我就不知道了。”
  皇太极听得目瞪口呆:“宝山,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可以制造一阵大风,把炮弹刮回去,提前落地爆炸?真要是如此,那我八旗大军就可以安然无恙,岂不是他们开炮就会炸他们自己了吗?”
  魏宝山点了点头:“理论上就是这样,只是以前我也从没有试过,不知道效果会是如何。”
  皇太极摆了摆手:“这不要紧,本来我自己都没对此抱着多大希望,没想到宝山竟然真的有计,咱们姑且就试上一试,如果能成自然最好,万一不成,也不影响大局。我会让八旗军保持距离,一旦发现对方开炮,赶紧后撤,损失应该不会很重。只是宝山,那这事儿恐怕又要辛苦你了,不知道麻不麻烦。”
  魏宝山笑了笑,开口道:“汗王,没什么麻不麻烦的。我需要三十名身手利落,又识水性的好手配合我行事布阵。”
  “没问题!文程先生,此事由你负责,去营中选拔,无论宝山需要什么,都要尽全力满足!”
  “是,汗王!”
  当夜,魏宝山把三十人分成五队,每队各六人。首先派出两队,偷偷潜入护城河,在距德胜门左右二十丈远处的水底下各钉下了五根铜柱。
  这些铜柱都是事先做过手脚的,长约五尺,粗约三寸,里面都是空心的,灌满了水银,外面用腊封得很严实。铜柱与铜柱之间还有一排锁环,上面拉上了挂满铜线的红绳,样子就和现在捞鱼的挂网差不太多,横着便把护城河拦腰斩断了。
  第二批派出的两队人,每人身背六十斤活鱼,悄悄潜入护城河后,就把活鱼全都倒在了两挂铜网之间,一时间,水底下熙熙攘攘,挤满了活鱼。成千上万条活鱼在水里嬉戏,偶尔越出水面,场面极为壮观。幸好是深夜,城头上也没有人注意到这些。
  第三批的人身上带好朱砂、赤硝、鸡血等物在天快亮时潜入了水下,在水里蹲守起来。要说这伙人是最辛苦的,泡在水里也不敢露头,仅凭口中的一支竹管潜在水下,那滋味实在是不好受。不过,当官的吩咐什么就是什么,这些当兵的根本就法拒绝。事先,范文程也说了,任务完成后,各赏银子一百两,如果一切成功,官升三级,赏银五百两。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当个大头兵还不都是为了吃饱饭,有这个机会,自然挺着脖子往上冲。
  清晨,天刚刚亮,五十个号手吹响了牛角号,三十面大鼓摆得山响,八旗军手执盾牌,弃马步战,向德胜门冲去。
  宣府总兵侯世禄早就被八旗兵打怕了,一见金兵攻城,根本不敢出战,赶紧命令备好火铳弓弩坚守。满桂是蒙古将领,部下都是能征善战的蒙古兵,和八旗兵交过多次手了,从战斗力上来看,并不比八旗兵弱。面对八旗兵的进攻,也有心在皇上面前表现一番,亲自率兵迎了出去。
  双方军队短兵相接,立时就拼杀了起来,刀光剑影,喊杀声惊天动地。
  城上的侯世禄一见,自己也不能看热闹,眼见八旗兵冲到炮程之内了,赶紧下令开炮。
  城上边这一忙活,魏宝山早就注意到了,赶紧令人鸣金收兵。
  护城河里的那些人在水里蹲了一个多时辰了,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一听到鸣金之声,赶紧把身上的瓶瓶罐罐全都弄碎,把那些赤硝、朱砂、鸡血等玩意儿一鼓脑儿倒进水中。
  这些东西一入水,整个河面瞬间都变了颜色,水里的那些鱼上下跳跃,像是下了饺子似的,劈里啪啦响个不停。魏宝山见差不多了,赶紧让站在高处的马伯通挥旗子。马伯通手里举着龙旗,来回这么一晃,早就准备好的一千名士兵每人举起一面铜镜,有的就是从铠甲上刚摘下来的护心镜,统统高举过头,迎着阳光,反光反射向护城河。
  千面铜镜反照着阳光,一晃护城河,河面就像打了一道厉闪,夺人双目,让人眼睛都睁不开了。几乎就在同时,从水中突然刮起一道旋风,直径足有十丈多宽,像是一道风墙一般竖立起来,顶天立地,水中的活鱼都跟着卷到了空中,一时间,飞砂走石,所有人都看傻眼了,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再说城头之上的炮兵,听吩咐,把炮弹压膛,调好角度,点燃引信,一排炮弹就射了出去。炮弹被风墙这么一挡,速度明显受到影响,竟然比原定的位置缩短了十多丈就落在了地上爆炸了。顷刻间,明军阵营里一片鬼哭狼嚎之声,满桂还以为是八旗兵打的,嘴里大骂:“这些个鞑子,竟然也有了大炮!”
  手下的一位将领瞅着城上喊道:“总兵大人,是城上射下来的!”
  满桂回头一看,果然是自家大炮,气得破口大骂:“你们瞎了眼了,怎么打自己人?”话音未落,又一发炮弹就在他身旁炸响了,一下子就把他轰下马来,摔出两丈多远。


第四十二章 崇祯帝怒囚袁崇焕 皇太极计激二贝勒
  满桂被大炮轰于马下,不省人事。幸好城上发现及时,发出一排炮后,赶紧停了下来,没有继续再发炮。但是就这一排炮下来,满桂的手下已经死伤过半,满桂自己也被炸成了血葫芦。
  就在德胜门战斗打响的同时,南门的战斗也同时开始了。莽古尔泰作为金兵的首领,以四万对九千,根本用不着讲究什么战术,奔着袁崇焕的阵营直冲了过去。虽说皇太极有令,让他不用真打,拖住袁崇焕就行,但是莽古尔泰可不这么想。袁崇焕是谁?是所有八旗兵都有些打怵的狠角色,自己也不止一次败在他的手上,好不容易这回占据优势,不杀杀对方的锐气,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所以,他根本没有客气,实打实地开始冲锋了。
  战斗过程异常惨烈,四小贝勒之一阿济格的坐骑初当场射死,他自己身中数箭,差点就当场战亡,莽古尔泰本人也被打伤。而袁崇焕也很不好受,为了鼓励士兵,身先士卒,拖着疲 惫的身躯参加冲锋,身中数箭,依然坚持战斗。
  相比满桂而言,袁崇焕手下的这些兵就在露天住宿,冰天雪地,相当艰苦。将士们私下怨气冲天,但袁崇焕是明军的灵魂,他的身先士卒鼓舞着每一个人,将士们岂敢落后,奋力冲杀,格外凶猛,大金八旗兵被打得节节败退。
  莽古尔泰气得一阵怪叫,组织队伍,很快又发起了第二次冲攻锋,又和九千关宁铁骑死磕在一起。双方你打过来,我打过去,几个回合下来,损失都很惨重。袁崇焕的中军也被冲散了,乱军之中,被金兵围攻猛打,要不是手下的四大铁卫极力相助,帮他挡了几刀,也早就被斩死在马下了。
  这场本来毫无悬念的战斗竟然一直从上午打到酉时,最后莽古尔泰终于坚持不住,鸣金收兵了。
  袁崇焕这方面也死伤惨重,四大铁卫群战之中又阵亡二人,只剩下铁爪神鹰于化飞和夜叉两人了,而九千铁骑也阵亡了一千多人。这一天对于袁崇焕来说,是很光荣的,凭借自己手下的精兵良将,以少战多,打败了实力强劲的八旗军。更重要的是,同一天出战的满桂,浑身是血躺着回来的,相比之下,自己要光荣许多。
  没想到,就在这要命的时候,大金竟然派人大张旗鼓地前来送书。
  袁崇焕恨得咬牙切齿,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自己先前与皇太极就毛文龙一事毕竟有约,倘若信中提及此事,被别人看到,有口难辩。如果收下此信,城里的人一定会看得一清二楚,如果报告皇上,自己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眼下,当是骑虎难下,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最后没办法,只好派祖大寿出去带人乱箭开射,赶走送信之人。
  没想到送信之人临跑时还不忘了高呼:“袁督堂,汗王有令,不忍与故人刀兵相向,特来告别,后会有期。”
  还别说,皇太极说话还真算话,当夜就撤军离开了京城,直奔京南而去。
  袁崇焕气得七窍生烟,差一点就昏死过去,心里明白,这是皇太极的离间计,可是到了这时候,即使自己有八张嘴也解释不清了。
  人要是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袁崇焕实在不走运,就在这节骨眼上,从沈阳城逃回来的那两个人——张开肆和黄天彪终于回到了京城,面见了皇上,并把在狱中听到的事情告诉了崇祯。
  崇祯听后,咬了咬牙,心说:怪不得昨天鞑子们阵前说什么有约,原来袁崇焕真的通敌。想到毛文龙,想到鞑子们突然撤兵,想到御史的那篇奏折,崇祯帝对袁崇焕的信任终于开始有所动摇了。还真应了那句话:墙倒众人推,破鼓众人捶。礼部尚书温体仁瞅准时机,赶紧在旁边煽风点火,又上了一份密奏。这份奏折彻底让崇祯帝愤怒了。“朋比为奸”、“大权旁落”、“贻误封疆”、“图谋不轨”,温体仁密奏中的每一条罪状,都足以令袁崇焕死上十回,崇祯在御书房中大骂:“好你个袁崇焕,大奸似忠,十恶不赦!”
  崇祯做事一向独断专行,也不和人商量,以入城商量军饷为由,直接把袁崇焕、满桂、祖大寿等将领召入宫中。进到宫中后,未容分说,便以通敌罪把袁崇焕先给绑了,投进了大牢。
  祖大寿在一旁眼见袁崇焕含冤被绑,气得浑身发抖,不明白为什么皇上会突然就变了脸,更不明白袁崇焕怎么就通了敌了?好在崇祯没有把他一起收拾,而是安抚了一番,让其回营带兵。祖大寿回到营中,跟众将们一说,众将本来对此次进京就有怨气,一听说袁大人被抓了,多天来的怨气一下子就爆发了:“督堂大人精忠报国,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下场,这样的昏君,保他作甚!”
  当夜,祖大寿率大军策马狂奔,直奔山海关,跑回辽东去了,等到崇祯发现时,人已经回到了锦州。
  再说皇太极,绕着京城打了个转,在十二月二七日这天,又杀了个回马枪,再度对永定门发起了攻击。
  明军城下列阵,由满桂指挥,总兵力四万余人,迎战十万八旗军。
  没有了袁崇焕,明军的战力不可同日而语,经过整日激战,明军损失惨重,主将满桂也战死沙场,凭借着城防坚固,大金最终也没进得了永定门。
  毛文龙死了,赵率教死了,满桂也死了,袁崇焕也进大牢了,祖大寿也反了,皇太极终于开心地笑了。
  兵部尚书孙承宗可坐不住了,仗打不明白,自己也难脱干系,没办法,老头冒着生命危险,马不停蹄地跑到了前线通州,开始协调各路军队,组织作战。附近虽有二十多万明军,但是都惧怕八旗兵,压根没有人出头,一阵乱打,仗打得是乱七八糟。
  孙承宗没办法,只好去找在狱中坐牢的袁崇焕。
  袁崇焕在狱中还未定罪,并没有换上囚服,见老师来了,赶紧行礼:“老师可好?学生蒙难,连累老师了。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学生前几任无一善终,李维罕、杨镐、熊廷弼、王化贞都已经死了,我又怎么躲得过去。只是遗憾的是,学生自以为知兵,却被皇太极所害,以至君父为之受难,京畿为之受惊,它日九泉之下,当真是死不瞑目啊!”
  孙承守道:“你在天牢中能无怨无艾,反躬自责,老师颇感欣慰。只是我问你,皇太极的十万大军离开沈阳,你真就不知道吗?”
  “老师,不瞒您说。皇太极一直对蒙古用兵,学生本想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这次皇太极以狩猎为名,奔的是蒙古,学生万万没想到他们会绕道蒙古,进犯京师。而且,那几天,发生诸多事故,学生自顾不暇,这才耽误了事情。说起来,我也是中了皇太极的奸计!”
  孙承宗长叹了一口气:“崇焕啊!你放心,老夫一定在皇上面前替你周旋。今天看你,老夫还有一事相求,祖大寿已经带着兵马逃离北京,回到了锦州,意向不明,这事可不是小事啊!”
  “啊?大寿这是为何?”
  “还不是为了你!主帅被抓,为你抱不平啊!”
  “唉,糊涂啊!”
  孙承宗道:“现在不是说这些是非的时候,祖大寿一旦降金,不但山海关保不住,关内许多重镇都会沦陷,真到了那一步,大明可就真的保不住了,而崇焕你也会背上千古骂名。”
  袁崇焕皱了皱眉,反问孙承宗:“老师的意思是?”
  “你立即给他写一封信,劝劝他,务必以天下事为重,不要计较一时恩怨,万万不能做傻事啊!”
  袁崇焕叹了一口气:“唉,我现在是戴罪之身,写信又有什么用?”
  孙承宗摇了摇头,对袁崇焕道:“祖大寿桀骜不驯,只听你的话,你要是不写这信,恐怕他会误入歧途。”
  “既然如此,就按老师的意思办吧!”袁崇焕取过纸笔,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封信,然后交给了孙承宗。
  还别说,袁崇焕的话就是好使,祖大寿见到信后,泪如雨下。又听孙承宗一番剖析,也认识到,自己要是反了,就等于把袁崇焕给害了,决定不反了,继续辅佐大明朝。
  天聪四年三初一,皇太极在关内转了快半年了,该抢的也抢了,该夺的也夺了,再三权衡之下,留下阿巴泰、济尔哈朗、范文程等人留守永平、遵化、迁安、滦州等四城,而自己率大军则要胜利凯旋了。
  再说沈阳城中的二贝勒阿敏,这段时间可痛快了。皇太极、代善、莽古尔泰上了前线,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沈阳城中,当真是唯我独尊了,俨然把自己当成了汗王,一切礼仪和阵势都与皇太极一样,留守的那些大臣也不得不以汗王之礼待之。
  三月末,代善长子岳托率先头部队赶回了沈阳。阿敏闻讯,亲率大臣出迎。按律法来说,他应该迎出十里地,不过阿敏却不管这些,只是往前迎出了三里地。出迎时,他居中而行,大臣分列两侧,除了没有黄罗伞,这阵势和皇太极几乎一模一样,让岳托大大的不痛快。
  三天后,皇太极的大队人马终于也到了沈阳。阿敏也分得出轻重,这次主动迎出十里,极尽殷勤热情。
  当天晚上,岳托求见皇太极,见面就把阿敏给参了一本。
  皇太极听后,摆弄着手中茶杯,一直没有说话。
  岳托急了:“汗王,阿敏叔越来越不像样子,侄儿建议,当召开众贝勒联席会议,狠狠责罚他,以儆将来!”
  皇太极笑道:“你责他什么?责他僭越?他越什么了?他与本王同肩并坐是本王的主张,我不在家,他自然要居中,我在家时,大臣们不也是跪拜后左右侧立吗?此事到此为止,不要再与旁人说了,免得节外生枝。”
  岳托不服气,冲着皇太极说:“汗王,你太忍让他了!上次征朝鲜,阿敏叔拥兵自立之意很明显了,返京后就应该到惩罚,可汗王却息事宁人,放过他了,这才有了现在有恃无恐的地步,任其下去,将来止不定还发生什么!”
  “不得胡说!下去吧!”
  两天后,皇太极大摆盛宴,犒赏三军。
  庆功会上,众贝勒和众将士欢聚一堂,盛况空前。年轻的将士更对这皇太极神乎其神的出兵佩服得五体投地,轮流上前给汗王敬酒。阿敏因为这次留守,并未亲历此战,听着众人如此赞扬皇太极,心中有些不快。想自己,当初率兵仅三万,就平了朝鲜,也算是战功卓著,却未曾有人如此赞扬,可见人情之势力。
  也是借着几分酒意,阿敏端着酒杯走到皇太极面前:“汗王,臣愿率兵五千赴永平驻防,换回阿巴泰、范文程等人。我要再攻下几城,夺了山海关,将关内关外连成一体,如何?”
  永平城在河北秦皇岛市卢龙县,明时称为永平府。此地地处边关,是连接山海关和京师的交通要冲,是一座军事重镇。皇太极就是从这一带的隘口突袭得手,从而兵临北京城下的,素有“京东第一府”之称。驻守此地,即可照顾刚刚占领的迁安、遵化及滦州三城。
  皇太极笑道:“如若真能如此,阿敏兄就是不世之功,本王岂有不允之理?只是守城不容易,阿敏兄还请慎重!”
  阿敏撇了撇嘴:“朝鲜国被臣一走一过夷为平地,何况区区四城。”
  皇太极点头道:“阿敏兄执意要去,本王再给你一万精兵,但是阿敏兄千万不要丢了四城,或要丢了此四城,将士们的血就白流了,关内的形势尽失!”
  “汗王放心,丢了永平,臣愿受军法!”
  皇太极心想,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但是脸上未表露出丝毫得意,郑重道:“军中无戏言。”
  阿敏也是酒喝高了,被皇太极如此一激,胸脯一挺:“甘立军令状!”
  皇太极笑道:“都是弟兄,军令状就免了吧,阿敏兄千万不可轻敌。”
  众将士齐声呐喊,赞扬阿敏大勇,阿敏美得快连北都快找不着了。
  堂内众人举杯畅饮,大声欢笑,气氛热闹得无法形容。
  酒过三巡,皇太极端着酒杯亲自走到魏宝山等人的桌前,看了看魏宝山三人,郑重道:“此次大金可大获全胜,你们三人功不可没!如论功劳,你们居功至伟!本王代全体大金将士敬你们三杯!”
  魏宝山三人赶紧起身离座,刚要跪恩,皇太极摆了摆手:“今天君臣之礼都免了,大家喝个尽兴!来!干!”说完,一仰脖,酒就见了底了。
  魏宝山三人也赶紧把酒饮尽,连干了三杯。
  有了汗王敬酒,众贝勒、众将领纷纷上前给敬酒。
  魏宝山三人也不好推却,左一杯,右一杯,喝得是天昏地暗,就连宴会什么时候结束的,怎么回的家都不知道,等到醒来是,已是次日傍晚了。
  第二天酒醒了,阿敏多少有些后悔了,但是大话都说出去了,不去也得去了。没办法,阿敏准备了一番后就带兵启程了,等到抵达永平时,已近五月了。永平城内军民正准备欢度端午节,街上十分热闹,卖江米的、卖大枣的早就挤满了街头。永平军民是这次金兵征明的最大受益者,许多战利品最后都集中到了永平,仓库里的粮食大半年也吃不完,家家都在兴高采烈地预备节日所需。
  刚刚过了端午节,锦州总兵祖大寿率领关宁铁骑马不停蹄,星夜兼程地赶到滦州。
  五月十二日,人马到齐后,祖大寿一声令下,万炮齐鸣,震耳欲聋,硝烟弥漫。没多大一会儿,滦州城就被轰得千疮百孔,满目疮痍,就连城门都被轰飞了半边。驻守在滦州城的八旗军队早就吓得面色苍白,双腿发软,有如惊弓之鸟,哪里还有决心和勇气迎战。
  要说八旗军队不愧是八旗军队,在逃跑的时候都没有忘记努尔哈赤时期的政策,对滦州城内手无寸铁的百姓展开了血腥屠杀。然后携带着金银珠宝,绫罗绸缎逃往迁安,永平,遵化三座军事重镇。明军有了红衣大炮、三眼火统这些威力巨大的火器,攻打城池已经不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第二天,参将羁国臣就率领明军攻陷了迁安这座军事重镇,迁安城内的八旗军队再次选择了跑路,不仅跑得快,而且还跑得远。
  五月十四日,副将何可纲率领辽东地区的明军攻打永平城,二贝勒阿敏和台吉硕托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一见到永平城周围整整齐齐排列着的红衣大炮,三眼火统,就知道它的厉害程度。顿时吓得屁滚尿流,魂飞魄散,连象征性的抵抗都没有进行一下,就逃离了永平城,奔向了遵化城。
  明军轻而易举收复了永平城,决定一鼓作气,再接再厉,收复八旗军队占据关内的最后一个据点遵化城。
  其实二贝勒阿敏、台吉硕托还是非常识时务的人,他俩知道以他俩现在的兵力和武器是无论如何都守不住遵化城的,因此二贝勒阿敏和台吉硕托率领五千镶蓝旗的军队一逃回遵化城,就对遵化城内的百姓实行了血腥屠杀。并将从城内劫掠来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牲畜粮食等装了几十辆大车,然后迅速撤离了遵化城,丢了四座城池,获得了这么多财物,好像也不吃亏嘛,事实上亏大了!
  五月十五日,明军进入遵化城,滦州,迁安,永平,遵化四座军事重镇彻底全部光复,大明政府境内一片欢呼。有人欢喜,就有人忧愁;有人快乐,就有人痛苦。当大明政府的臣民在欢歌载舞,喜迎胜利的时候,辽东地区的大金帝国境内却是一片萧瑟。
  阿敏虽是逃归,不过收获还真是不少,所有将士大包小裹都装得满满的。东西多,走得也慢,足足走了一个多月,总算是回到了沈阳。只是阿敏做梦也没料到皇太极会惩处他,上次在朝鲜,同样也是纵掠三天,谁又敢把自己怎么样?然而,这次,他可算计错了。
  距沈阳还有十五里路,就见代善率岳托和多尔衮等十几位贝勒来到了跟前。
  阿敏看了看,哼一声:“皇太极为何不来接我?是不是在后头?”
  代善笑了笑,一挥手,八十余名护卫就把阿敏团团围住,阿敏吃了一惊:“你们要干什么?想造反吗?”
  代善厉声道:“阿敏听旨!”
  阿敏看了看周围,这才发现气氛不对,意识到有些不妙。
  代善当众宣布了阿敏十六条罪状,最后一句话是送高墙圈禁,永不续用。
  阿敏跪在地上,浑身直冒冷汗,这才知道皇太极要对自己下手了,见大势已去,不禁狂笑道:“好!好一个高墙圈禁!走阿玛的老路,看我们这爷俩,哈哈,哈哈!代善,今天圈禁我,明天该谁了?是你还是五弟?”
  代善见他胡说八道,赶紧下令,差人把他押了下去。
  回到沈阳后,皇太极再次召集群臣,公布了阿敏的十六条罪状。大金群臣一个个察言观色,趁机落井下石,纷纷请求将阿敏诛杀。不过,皇太极并没有听从大伙的建议,仍把阿敏幽禁终身。
  曾经显赫一时、威震辽东的大金国二贝勒阿敏从此彻底地沦为了阶下囚。皇太极也终于在煞费苦心之后,除掉了其摆脱四大贝勒联合执政局面的第一个阻碍。


第四十三章 汗王半夜突发病 夜叉守夜擒毛贼
  魏宝山眼看着下山都快三年了,最近也没有什么事,就告了个假,准备回双龙观看看。马伯通一想自己被赶下山都快四十年了,一直没有回去过,如今老师和师兄都死了,无论如何,非要跟着魏宝山回去看看。爷俩把家里的事交代好后,骑上两匹快马,日夜兼程,直奔二龙山。
  明廷这段时间也一直也没消停,在孙承宗的主持下,筑城加固,和大金摆起了阵势。皇太极也忙着制订作战计划,几乎天天都和众贝勒大臣们一起商讨作战方案。
  这一天商讨完毕后,已经是半夜时分了,皇太极感觉有些口渴,就让人冲了一壶茶水。
  自己坐在屋里,品着茶,想着事,突然他就觉着心里头慌乱,这心不知怎么那么难受,像油烹似的,烧得他有点坐不住了。刚开始以为是劳累过度,歇歇就没事了,没想到的是,很快,耳朵眼、鼻子眼、嘴,似乎都往外喷火,火燎燎地疼,这还不算,不到一炷香的工夫,最后全攻到眼睛上来。就觉着两只眼睛开始往外鼓,眼珠子像是要胀破了似的,简直疼痛难忍,要不是用手按着,好像眼珠子都能蹦出来。疼得皇太极“唉哟”了一声,把两只眼睛捂住了,赶紧喊人。
  外面的侍卫跑进来一看,吓了一跳,赶紧问道:“汗王,您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哎呀!我的眼睛,可把我疼死了!快把大夫请来!”说到这阵儿,汗珠子顺着脑门子往下直淌,脸也变色儿了。
  侍卫不敢怠慢,赶紧把皇太极先扶到床上,把手拿下来一看,吓了一跳,两只眼睛肿得就跟两个小馒头似的,通红一片。
  闻听此信儿,宫里的大夫马不停蹄全都赶到了书房,来到这儿先给皇太极请了安,赶紧开始查看病情。
  主治大夫姓胡,曾经是大明朝的四品御医,医术高超,也是这些大夫里医术里高明的一位。他小心地把皇太极的眼皮给撩开了,不看则已,一看,吓得倒吸了口冷气,心说,这叫什么病啊?就见皇太极的眼睛跟血葫芦一样,看不见白眼珠,看不见黑眼仁,全是血线。把御医吓得一撒手:“汗王,您这阵儿觉着怎么样?”
  皇太极咬着牙晃了晃脑袋:“哎呀!我就是疼痛得难忍,快给我看看!”
  几个大夫轮流看了看,然后下去一块儿会诊,研究了一通,也没说出个子午卯酉,最后只好给开了个去火止痛的药方,让人抓来药,煎好给皇太极喝了下去,但是病情仍然不见好转。到了后半夜,皇太极疼得满床乱滚,大福晋哲哲和侧福晋布木布泰闻讯也来了。二位夫人围着床头急得直转,束手无策,怎么办呢?
  等到第二天,赶紧贴告示,重金悬赏能医病之人,同时把各贝勒府里只要会看病的大夫全都请了过去,给汗王瞧玻几十位大夫,轮流给看过后,都是瞠目结舌,束手无策。但是也不能不管啊!十几个人赶紧进行会诊,会诊之后,又给开了个药方,用得全是好药,一是去心火,二是想法止疼,目前也只有这两个办法了。
  把药煎好了,服下去,这些大夫在门外守着,谁也不敢离开。这药要是有效还好说,万一没效,搞不好脑袋就得搬家了。还别说,药喝下去后,还真见点儿效。皇太极觉着不像刚才那么疼了,至少可以稳定住了。虽说是稳住了,也不是说一点都不疼了,皇太极额头上的青筋都“嘣嘣”直蹦,心里也一个劲儿地恶心,就连说话都有些费劲。
  这些大夫谁也不敢离开,就在院子里左右厢房候着,安排几个在门外听声,轮流守候,连大气儿都不敢喘。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病情丝毫未见好转,这可急坏了众贝勒和大臣们,天天在宫里打听着消息。
  转眼过了一个星期,这一天太阳刚落山,魏宝山和马伯通就风尘仆仆地从双龙观赶回来了,二人高高兴兴地刚回到家,范文程府上的管家范春就从屋里迎了出来:“哟!我的师爷哟,可了不得啦!”
  这一句话没把魏宝山和马伯通给吓死,赶紧问道:“范春啊,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哎呀!您走后没两天,汗王就突然得了玻”
  “啊?现在病情如何?”
  “挺严重啊,老爷让我就在您家候着,只要您回来,马上就让你们进宫,你们快去看看吧!”
  魏宝山和马伯通连水都没顾得上喝,赶紧就往宫里跑。到了汗王寝宫,见院里黑压压地站了一堆人,就知道事情不妙。范文程也在院里候着,见魏宝山他们回来了,喜出望外,赶紧拉着他们进了屋里。
  屋子里一股子中药味,魏宝山来到榻前,先给皇太极请了安,赶紧问道:“汗王,您醒醒!您醒醒!”
  “哎哟!是宝山吗?”
  “是我,汗王,刚没几天,您这是怎么了?”
  “哎呀!别提啦!你说我从来没闹过眼睛,现在怎么害起眼病来了?病还挺急,疼起来要命。”
  魏宝山也不精通医道,只能从外表看看,一瞅皇太极这俩眼睛像扣俩小碗似的,肿得都封了喉了。顺着眼角往外淌的不是眼泪,是粉红色的血水,心里就一翻个。
  马伯通看了看,倒抽了一口冷气,安慰了皇太极几句后,三人便退出了屋子,回到大院里。
  魏宝山这才想起来问范文程到底是怎么回事。
  范文程这才把前前后后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宝山,实话跟你说吧,这些大夫都不知道病因哪?到底这是什么玻药吃下好几副了,也只能这么维持着,病情仍然不见好转,实在是束手无策。你看是不是有什么别的事儿啊?”
  魏宝山摇了摇头:“范先生,我也看不出来啊!这里宅气正常,阴阳有序,不像是风水上的原因,也不像是邪蛊巫术,我也拿不准啊!”
  范文程点了点头,知道魏宝山他们刚回来,见他和马伯通一脸疲 惫,说了几句话,就让他们先回去休息,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
  回到家中,魏宝山也睡不着觉,就和马伯通在屋里闲聊,说来说去都围绕着皇太极的病情。
  马伯通左右看了看,咬了咬嘴唇,低声说道:“宝山,咱爷俩也不是外人,有什么我就说什么了。要我看,汗王要够戗了,这根本不像是什么病!”
  “哦?师叔,你怎么这么说,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马伯通轻哼了一声:“要我看,十有八九像是中毒了!肯定受了陷害了!”
  “啊?中毒?那是谁干的呢?”
  “宝山,这事千万别瞎说话。如果是外面人干的,那肯定是大明朝的人;倘若是自己人干的,这事就复杂了。”
  “唉哟,师叔,那可怎么办啊?汗王待咱们可不薄啊,咱们也不能眼看着汗王等死啊?”
  “话是这么说,可是宝山啊,都说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这种事咱爷们掺合不起,明天再好好打听打听,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不能乱讲,要不然,弄不好可是掉脑袋的罪。”
  爷俩闲聊着,一直聊到后半夜,刚要回屋歇息去,杜拉尔·果果突然来了。
  魏宝山有些惊讶,在客厅落座后,这才问她,这么晚了来找他们是不是有什么事。
  杜拉尔·果果看了看魏宝山和马伯通,问道:“你们一路辛苦了,去宫里了吗?”
  魏宝山点了点头:“我们刚回来,就听说汗王有病,这不是刚从宫里回来嘛!”
  “哦?那你们看出什么病来没有?”
  还没等魏宝山说话,马伯通在旁边笑道:“我们又不是大夫,那么多大夫都看不出来,我们哪儿知道是什么病啊!”
  杜拉尔·果果咬了咬嘴唇,盯着魏宝山问道:“会不会是风水的原因?”
  魏宝山摇了摇头,告诉杜拉尔·果果,他仔细地看过,可以肯定不是风水的原因。
  杜拉尔·果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缓声道:“我也去看过,汗王并非是得了什么急病。”
  “丫头,你确定汗王不是得了什么怪病?”
  杜拉尔·果果被马伯通打断了话,有些发愣,盯着马伯通点了点头:“如果是病,不可能我的舍文会探查不到,我先前做过法事,汗王的确不是生病,我倒是怀疑汗王是中毒了!”
  马伯通赶紧“嘘”了一声,朝着杜拉尔·果果比划了个姿势,然后小心走到院外看了看,伸手把门关严,这才回到厅里,对杜拉尔·果果道:“丫头,这话你可不能乱说,小心惹祸上身啊!”
  杜拉尔·果果点了点头:“这个我知道,所以我没有对别人说过。那些大夫估计也猜到了,只是大家谁也没敢说。今天来这儿,就是想问问你们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发现。”
  马伯通叹了口气:“我们也一直迷糊着,汗王身体一向健康,怎么无缘无故就得了病,而且症状又这么严重。要说是中毒,那这事儿可就麻烦了。”
  接下来两天,马伯通和魏宝山几乎天天都到宫里去看看,皇太极的病情仍然没什么好转的迹象。每天晚上都疼得叫唤好几回,有时候疼痛难忍,满屋乱跑。一发生这种情况,赶紧就得把大夫请来,马上吃药,吃药后就能见点好,可是稳定不了一个时辰,接着还疼。短短两天,全身都开始浮肿了,饮食不下。有时候昏昏沉沉,呆头傻脑,完全变成了两个人了。全仗着宫里不差钱,上好的补药有的是,熬好了人参燕窝汤,撬开嘴往里灌,要没有这玩意儿撑着,这条命早就没了。
  这一天,魏宝山从皇太极寝宫里出来后,眼圈都红了,面对长空,不住地摇头叹息。
  魏宝山一琢磨,人这一辈子真难活啊,穷苦人家,愁吃愁穿,有钱的人家也不太平。就拿皇太极来说,贵为汗王,金枝玉叶,还有比他再享福的吗?咳!结果就得了这种怪病!这也太不公平了。再想想自己,从出生到现在,道路坎坷,也遇到无数的风险,谁知道自己的这后半生能遇到什么事呢?
  魏宝山想到这儿,鼻子一酸,掉下两滴伤心的眼泪,叹了一口气。转过月亮门,魏宝山正要迈步出去,本能地就觉得头顶上好像有人。这种感觉如芒刺背,魏宝山不敢大意,也没敢抬头,生怕一抬头,把房顶上的这主儿给惊动了。他低下脑袋一琢磨,这里面肯定有事儿,于是就假装溜达,拉着马伯通顺着廊檐往后转,转到了东山墙下。突然发现墙根下蹲着一个人,当时就吓了一大跳,刚要说话,对面之人先冲他比划了个手势,然后指了指房顶。
  魏宝山和马伯通一看,墙根下那主儿竟然是夜叉,看夜叉的手势,明显是发现了房顶上有人,于是赶紧悄悄地也把身子隐在山墙的阴影里,抬头往房顶上看去。
  再看夜叉,脚尖点地,飞身上房。屏住呼吸,仔细看了看,果然,房顶上趴着一个人。由于天黑,看不清五官貌相。这人穿着一身黑,头朝下,脚朝上,两脚扣住掩阳瓦,脑袋往下探着,正往屋里偷看着,身后还背着明晃晃一把单刀。
  夜叉一想,这小子是哪儿来的?深更半夜,穿着一身夜行衣,还背着单刀,甭问,汗王得病肯定与他有关!真没想到今晚竟然撞到自己手上了,这小子胆还真肥,竟然敢跑到皇宫里来了,既然来了就绝不能让他逃走!夜叉想到这儿,使了个饿虎扑食,脚尖一蹬房瓦,飞身往前一纵,抬起腿来就是一脚。
  “啪!”
  这一脚正踢在这小子的屁股上。你想夜叉那功夫够多硬,这小子他哪能顶得住?整个人当时就被从房顶被踹了来下,“啪”的一声摔到院子里,顿时摔得上气不接下气,在地上刚要爬起来,夜叉就从房顶上跳了下来,一脚把这小子踩到了脚下,口中喝道:“别动!”
  院里的侍卫听到了动静,“呼啦”一下围上来二十几人,当时就把这人给摁住了。
  夜叉恐怕惊动皇太极,就让侍卫找根绳子把这小子绑上后,用手往厢房一指,侍卫拎着这小子的袄领子,就给推到屋里去了。
  这时候,魏宝山和马伯通也从墙根里走了出来,冲夜叉打听:“哎!夜叉,这是怎么回事?”
  夜叉拍了拍手,哼了一声:“这小子在房顶上鬼鬼祟祟的,汗王有病肯定与这个人有关。”
  三人进到屋里,搬了几把椅子坐下,让人把这小子推到眼前,借灯光一看,这人长得还挺好,二十七八岁,鼓鼻梁、大嘴岔,脸挺白净。穿着夜行衣,背后背着一把刀。虽说被捆住了,不过那脑袋梗梗着,撇着大嘴,看这意思,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瞪了瞪夜叉,把脸一扭,一句话也不说。
  夜叉把茶几一拍,喝问道:“你是谁?叫什么名字?你来这儿鬼鬼祟祟地干什么?还不从实讲来!”
  “说!”旁边的侍卫过去,“啪啪!”就是俩嘴巴子。
  这小子挨了俩嘴巴一点不在乎,嘴角动了动:“哼!耍什么威风!干什么来了?我知道,可我就不告诉你!有法儿你想去,别废话!”
  他这嘴里一带脏字儿,夜叉能让吗?夜叉走过来,拽住他耳朵,“啪!啪”,又是俩巴掌,把这小子打得嘴丫子都淌血了。夜叉还不解气,抬腿一脚就蹬在他的前胸上,把这小子蹬出足有一丈来远,好悬没背过气去。夜叉剑眉倒竖,冲这小子喝道:“你耍什么威风?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今天晚上为什么来的?说了实话还则罢了,不说实话,今儿就把你打烂了!你到底说不说?”
  这家伙把脑袋一扑棱:“不说!不说就是不说!有法儿你想去!爷要怕就不来了,来了就不怕,我早把生死二字置之度外了。死算个什么呢?再过二十六年,还这么大个儿。”
  夜叉一听,让人找来根鞭子,把他按到地上,这顿揍。夜叉本来就是练武的,心里又窝火,下手能轻得了吗?没几下就把鞭子抽断了,把那小子抽得血肉横飞。不过,这小子还真有硬骨头,把牙咬得“嘎嘎”响,就是不招,眼看再打就要打死了。
  马伯通一看,这么问下去也不是办法,赶紧把夜叉拦住了,走到门外,耳语了几句,夜叉气呼呼地朝着屋子里哼了一声,不再用刑了。
  魏宝山急得背着手在屋里来回直转,怎么办呢?打死就麻烦了,这问不出来口供可怎么办?正着急呢,马伯通从外而又回来了,命人拎来两大桶泔水。你说他多损,舀了一勺子泔水,在这小子面前一晃:“你小子有种,想死还不容易吗?不过,死有很多种死法,有痛快的,也有不痛快的,死,哪那么容易。今儿个你要是不说,我就给你灌两舀子泔水先洗洗肠;你要是再不说,我就到茅房舀一勺粪给你开开胃。多会儿你说了,多会儿咱就拉倒!”
  这小子一听,汗珠子都下来了,别说喝泔水,闻着都反胃,这玩意儿喝下去还有好吗?气得这小子冲着马伯通骂道:“老匹夫,你要杀要剐随你的便,别和我扯这些没用的!”
  “是吗?那我试试!”说完,马伯通把这勺泔水就凑到了那小子的嘴边,还没等往下灌呢,那小子嗓子眼一松,“哇!”先吐上了。
  这泔水能有好味儿吗?别说他,屋里这些人都直皱眉子。
  这小子一看,这横竖是躲不过去了,心里一想,这亏我可不能吃啊!这也太羞臊人了。这玩意要是灌下去,死不了活受罪,苦胆都得吐出来,这个罪可太难受了,得了我招了吧!想到这儿,这小子晃了晃脑袋:“别……好,我说!”


第四十四章 青蝎子暗中下毒 于渡海舍义逃命
  书接前文,夜叉在房顶上抓到一个夜行人,百般拷问,这小子死活就是不招,最后马伯通出了个损招,要往下灌泔水,这小子终于挺不住了,松了口了。
  马伯通把泔水放到一边,问那小子:“你到底是谁?”
  这小子皱了皱眉,咧了咧嘴:“好吧!我姓陆,人称鬼脚陆青。”
  “噢,鬼脚陆青!”
  “对!”
  “你从哪儿来的?”
  “我奉我师伯于渡海所差,到这儿来刺探情况……”
  这家伙还真老实,把以往的经过前前后后说了一遍。是怎么回事呢?因为去年在河东衙门,夜叉在杜拉尔·果果的帮助下,掌击铁臂罗汉,要了凶僧法能的性命,于渡海见势不妙,脚底下抹油溜了。这老道受伤逃走后,恨魏宝山这几人恨得牙根都疼,缠着药布长吁短叹:“就凭我这身本事,哪儿吃过这个亏!等我伤好了,非找你们报仇不可!”
  后来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一件接着一件,等到于渡海把身上的伤养好了,袁崇焕都入狱了,大金兵马入关夺城,人都不在沈阳城,也不好下手,于是就在城里找了家客栈住了下来,寻找机会。
  说来也巧,有一天,他在客栈碰到个老熟人,是一个老道,绰号青蝎子,名叫乔天元。这老道可不是个好人,专门卖迷药,暗地里经常做一些没有人道的坏事,打闷棍、套白狼、下迷药……无恶不做,品质相当恶劣,在江湖上也是臭名昭著。此人和于渡海早就认识,俩人一见面,乔天元一瞅于渡海的背上还包着药布,愁眉不展的,就问于渡海是怎么回事,怎么还受伤了。细问经过,于渡海才把受伤之事讲了一遍。
  乔天元还带着个小徒弟,就是鬼脚陆青。这一老一少听完经过后把眼睛就瞪起来了,乔天元大声道:“无量天尊!道兄啊,您受了委屈我深表同情,我问你,你想报仇不?”
  于渡海一听,脑袋一晃:“想啊!当然想报仇了!兄弟,你有什么办法吗?”
  “当然了!我既然这样说,我就有主意。这么办得了,我到皇宫里溜达溜达,找找魏宝山他们几个,不见着则可,见着我非要他们的命不可!”
  于渡海闻听此言,一晃头:“贤弟,咱们自己弟兄,无话不谈,我不是长他们的威风,灭你的锐气。就你这点儿能耐,怎么能是他们的对手呢?无论是皇宫,还是他们的府上,守卫森严,不好进哪!而且那丫头会萨满巫术,更不好惹,你要是被她算计上,给她反应过来的时间,非死不可呀!我这身本事先不说,铁臂罗汉法能的能耐大不?结果愣是让那丫头给算计死了!”
  “哎!道兄,你不知道,逢强智取,遇弱活擒啊!我知道我打不过他们,但是我有办法呀!”说着话,老道乔天元一伸手,从兜里拿出个小瓶来,在于渡海面前一晃,道:“看见没有?这是我最新研制的一种特殊的毒药,叫百日追魂夺命散。这玩意儿才好呢!只要我吹上,有人嗅着这味儿,这药劲儿就发了,专门攻他的眼睛,只要眼睛一发作,不出百日,毒气归心,是必死无疑。百日之内,叫他活受罪,疼得死去活来,最后眼珠子活活地烂掉。魏宝山他们能有多大能耐,不是铁打的吧?那他怕这个不?如果他们在屋里,我就给他们吹上,不就完了吗?”
  “哎呀,这药有这么大的效力?”
  “当然了!这是我苦心钻研二十几年,才研制出来的。”
  于渡海点了点头:“贤弟,那你这药可千万别弄丢了,这要是落在别人手里给你吹上,你不倒霉了?”
  “哈哈哈!道兄尽可请放心,我研制这种毒药自然就有破法。”说着,从兜里又拿出个瓶子,是个白玉的小瓶,封得挺严,在于渡海面前一托:“看见没?这种药叫八宝还魂露,专门破这种毒药的。我下的毒只有我治,不管多么严重,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没到一百天,就有效。我把这解药往眼睛上一抹,立竿见影,不出两天,恢复原样。”
  于渡海闻听,把大拇指一竖:“高!贤弟,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过两天我就去,我先去踩踩道。”
  这老道找了个大草帽扣到脑袋上,白天到皇宫前后左右转了几圈,然后又蹲到魏宝山的府门前,观察府里的动静。等到了晚上,他偷偷潜入魏宝山的府宅去找魏宝山和马伯通,可巧的是魏宝山和马伯通回双龙观了,不在家。老道一琢磨,我不能空手回去,得!魏宝山不在,不是还有皇太极吗?我听说魏宝山发家致富之所以这么快,全是皇太极支持的,看来他是个罪魁祸首,我把这药给他吹上。他要是死了,大金国就完蛋了,我这功劳就大了去了!
  当天晚上,夜黑风高,乔天元偷偷潜入皇宫,就找到了皇太极的内书房。捅破窗棂纸一看,皇太极正在里面看书呢!老道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把这药给吹上了,很快,皇太极就发作了,听到屋里皇太极“哎呀”直喊,他在房上“扑哧”一笑,赶紧回到了客栈。
  到了客栈,见到于渡海,他就吹开了:“道兄,我本来想伤魏宝山他们来着,可人家不在。我又一想,贼不空回,干脆我就给皇太极来一下吧。如今药力发作,你们就听好吧!折腾他个死去活来,到时候大金国无主不战自败,那有多省事!”
  于渡海一听,喜笑颜开道:“贤弟,这事要是成功了,我一定面见当今圣上,给你请功!”
  这事过后,他们也不放心,眼瞅着十多天过去了,等着实在心急,就想去打探打探消息。真万一叫人治好了,他们在这客栈里还傻等上一百天,这不是傻透腔了吗?可是皇宫里肯定防备森严,怎么办呢?老魔头的这个徒弟,鬼脚陆青一听,胸脯一挺:“师父,师伯,你们在这儿等着,不就是去皇宫里打探打探吗?我去!”
  于渡海一听:“哟,师侄,这可不是小事,可使不得啊!”
  陆青小嘴一撇:“师伯,你就放心好吧!皇太极要是没好也就罢了,要是好了,我下去扑哧一刀把他砍死了不是更好吗?”
  这小子觉着自己武艺不错,轻功术又高,要不能叫鬼脚吗?结果这一来,不成想倒了霉了,竟然被夜叉抓住了。他本来咬定不说实话,结果马伯通想出一个绝招儿,要给他灌泔水,灌大粪汤,这小子害怕了,这才把以往的经过从头到尾全说了到最后还瞪着眼说:“几位,咱们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你们可说了,只要我说出实情来,你就不给我灌泔水、吃大粪,这回我可全说了,你们可不能拉屎往回坐,说话不算数啊!”
  马伯通点了点头:“好吧!只要你说的是实情,将功折罪,准保可以从轻发落。来人!把他押下去!”
  这人带下去后,魏宝山这么一琢磨:现在势在燃眉,看来这老魔头和于渡海都在客栈呢,而且他身上带着解药,只有把他抓住,才能救得了汗王,否则的话,汗王过了百日性命就没有了。有道是,救人如救火,魏宝山待不住了,跟马伯通和夜叉一商量,就要起身赶奔客栈。
  临走时,夜叉赶紧叫过侍卫头儿,让他去找大贝勒代善,赶紧调兵围住广源客栈。
  夜叉、魏宝山、马伯通、杜拉尔·果果这四人带好了家伙,骑快马直奔广源客栈。于渡海和那个乔天元武功稀松平常,攻其不备,有夜叉在足够了,根本也用不着旁人。
  赶到城西的广源客栈时,天都快后半夜了。
  夜叉让魏宝山和马伯通在客栈外接应,等待援军,自己垫步纵身,“噌”地一声,蹿上前房,居高临下看了看,见后院有间房光闪闪,还没有睡觉,就奔着那间房下去了。到了房顶,就听到屋里有人正在说话。趴在房坡上,夜叉一个倒挂金钩,身子倒垂了下来,透过窗户缝往里瞧看:屋里掌着灯,当中一张云床,床上坐着个高大的老道,不是旁人,正是于渡海。对面椅子上坐着一个人,也是一个老道,长得贼眉鼠眼,面如瓦灰,应该就是乔天元。
  夜叉心想,先稳住气,要知心腹事,且听背后音,听听他们说什么。
  其实屋里正着急呢!于渡海直往门口看,嘴里边念叨:“贤道,陆青那孩子都去了半天了,怎么还不回来呢?是不是出事儿了?三更天一到,陆青这孩子要是再不回来,想必是凶多吉少。要这样,咱们还得做点准备。”
  乔天元一听,把脑袋一晃:“无量天尊!道兄,你放心,对别人我不熟悉,对陆青这孩子我太熟悉了,那是我眼看着长大的,办事机灵,有分寸。而且生就一副钢筋铁骨,即使被他们抓住,也不会吐露真情的,没人能撬开他的嘴,这个道兄你尽管放心。”
  于渡海说:“这话可不能这么说,人心似铁假似铁,官法如炉真如炉。你看没抓住他的时候,他又是英雄又是好汉,要被人家抓住,在重刑之下,难免吐露口供。”
  “不能,不能!道兄你放心吧,我的人我心里有底。 别的不说,那孩子的轻功一绝,一般人根本就追不上他,要不怎么叫鬼脚呢?咳!一会儿就能回来。”
  夜叉一听,明白了。这陆青没说假话,果然是受他们所差,夜探皇宫,刺探消息去了。夜叉心说:于渡海,乔天元,今天说什么也不能再让你们逃走了,夜长梦多,我先下手得了!想到这儿,双腿一飘,“噌!”跳到天井当院,高声喝喊:“恶道于渡道、乔天元,还不出来受死!”
  这一嗓子不要紧,把屋里人吓得魂飞魄散,“噗、噗”,把灯全吹了,刹那间,屋里一团漆黑。就听兵器响动,一阵骚乱。于渡海抠破窗纸往院里一看,就孤单单一个人,他这心才有点底儿,知道在屋里也藏不住,把门冷不丁地拉开,“嗖、嗖”两声,二人跳到了天井当院。
  夜叉在南边,他们在北边,一字排开,于渡海左右看了看,不见埋伏,知道就是面前这一个人了,开口道:“无量天尊!小伙子,你是谁?为何在此挑衅?”
  “于渡海,你装什么大瓣蒜!去年河东衙门的事儿你忘了吗?你被谁打了一巴掌?要是忘了,我再给你来一下!”
  “哟!是你!好啊!处处寻你不见,今天你倒送上门来了!休怪贫道无情,今天我非要结果你的性命不可!看剑!”说着,“啪”的一剑,奔着夜叉前胸就刺了过去。夜叉一闪身,躲了过去,冲着于渡海问道:“于渡海,好汉做事好汉当,我且问你,汗王是怎么受的伤?那眼睛是怎么回事?你们在这里耍阴谋,施诡计,暗地伤人,有种的敢不敢承认?”
  于渡海和乔天元交换了个眼神,一听人家话里有音,就知道这个事情败露了。乔天元还有点儿不相信,在旁边仗着胆子把脑袋一晃:“小子,你叫什么名字?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夜叉瞅了瞅他:“我叫夜叉,你是不是叫乔天元?”
  “啊,对呀!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鬼脚陆青是不是你徒弟?”
  “对呀!”
  夜叉一笑:“陆青已经被我生擒活拿,全都招了口供,你们的阴谋诡计全都露了馅了。今天晚上,你们把解药给了我,给汗王治好眼睛还多少能减轻你们的罪责,赏你们一个痛快。如果不给我解药,你们也甭走了,一会儿官兵赶到,把你们全都抓入大牢,问成死罪!”
  乔天元一听,心里一翻个儿:“哎哟!孩儿啊!你怎么把老师我给出卖了?临走之时,我怎么嘱咐你的呀?你拍着胸脯跟我打了保票,在任何情况下,也不吐露真情,你怎么给说了!糟糕,糟糕!”但是,现在已经追悔不及了。乔天元冲着于渡海一使眼色,二人往上一闯,就把夜叉给围上了。到了这阵儿,也不讲道理了,干脆打吧!于渡海摆宝剑就砍,乔天元抖大枪就扎,两路进攻。
  要说夜叉,真是好样的,一个斗两个,毫不畏惧,为救汗王皇太极,他把这条命都豁出去了。就见双掌翻飞,施展平生所能,一个打两个,竟然还占了上风。
  于渡海打着打着,心里就开始琢磨了起来:这小子功夫太好了,法能都打不过他,要再这么打下去,一会儿再来人的话,自己非得吃亏不可,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唰、唰、唰”紧攻三剑,然后转身就跑,飞身上房,几个闪跃,自己开溜了。
  乔天元一看,气得破口大骂:“好你个于渡海于老道,我为你把命都豁出去了,到了这阵,你自己跑了,你这也太不仗义了,你还算是人吗?”
  于渡海一走,乔天元更不是夜叉的对手了,五个照面过去,一脚让夜叉给蹬了个跟头。
  这一脚多大劲儿,乔天元躲闪不及,哎哟一声,大枪落地,还没等他起来,夜叉上去又是一脚,当时就把这小子打得躺在地上,翻了两翻,动弹不了啦。
  夜叉一脚踩住乔天元,喝道:“老杂毛,解药呢?”
  乔天元好悬没被踩死,哼了一声,心说:于渡海,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抬头冲夜叉冷笑道:“解药?解药在于渡海那里,他给拿跑了!”
  “什么?在他那儿?你说的是真是假?”
  “我还有必要说假话吗?你要是不信,你就搜搜我身!”
  夜叉见乔天元不像说假话的样子,就问他:“那你赶紧再配制解药给汗王解毒。”
  乔天元一咧嘴:“不是我不配,这药我研究了多少年了,就弄出这么点儿来,要是另配解药,没有一年半载的工夫根本配不出来。”
  夜叉伸手掐住了乔天元的脖子:“老杂毛,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掐死你!”
  “别!好汉爷!我犯得着骗你吗?这解药配置起来极为繁杂,很多药引都需要长时间熬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我也没必要用自己脑袋和您打赌。实话告诉你,你们要是能抓到于渡海,皇太极还有救,要是抓不到,神仙来了也是白搭!”
  夜叉气得直咬牙,赶紧掏出绳子,把乔天元给绑在了柱子上,飞身上房,奔着于渡海逃跑的方向就追了下去。


第四十五章 萨满术二斗茅山术 于渡海丧命逆水潭
  夜叉放倒青蝎子乔天元,知道解药被于渡海带走后,赶紧又去追于渡海。
  且说在客栈外接应的魏宝山三人,眼见一道黑影从客栈里冲了出来,奔着西北飞奔而去,就知道肯定是有人逃出来了,相互也不用打招呼,赶紧催马追了过去。
  于渡海施展跑功,一晃一丈多远,跑得比兔子都快。一口气跑出五里地,累得上气不接下气,速度这才慢了下来。虽说于渡海跑得不慢,但是再快也快不过马去,听到马蹄声,于渡海回头一看,三匹大马越跑越近,感觉事情不妙,左右看了看,舍弃大路,直奔右侧的山上跑了过去。
  魏宝山等人跑到近前,只好也弃马步行,往山上追了下去。
  杜拉尔·果果看着远处的身影,也认出就是恶道于渡海,更是恨得咬牙切齿。眼见自己这方被越拉越远,再这么跑下去,肯定得被甩开,不禁有些着急了。左右看了看,打定主意,让魏宝山和马伯通继续往前追,她马上赶到。
  魏宝山和马伯通也没来得及问话,点了点头,迈开大步拼了命地往山上追去。
  杜拉尔·果果停下后,穿好萨满神衣,与往次不同的时,从神帽上垂下两条长长的七彩绸带,都快拖了地了。杜拉尔·果果双手各抓住一条绸带后,晃动身上的腰铃,迎风舞动起来。
  书中代言,杜拉尔·果果眼看着于渡海越跑越快,干追追不上,这才准备请鹰神附体。鹰神为众动物神灵的首神,满语称“达拉加浑”,“达拉代敏”,即“首鹰”、“首雕”之意,鹰神附体后,会使体轻如鸿,擅长纵越,比普通的轻身术要高明多了。
  杜拉尔·果果舞动神帽上长长的七彩飘带,转起了“弥罗”(快速旋转),神裙飘飞,神帽闪光,恭请鹰神降临。跳了将近一刻钟左右,就见杜拉尔·果果仰天长鸣一声,双眼闪过一道精光,抄起萨满神刀,脚尖点地,一个纵掠,飞出去足有三丈多远,几个起落,就冲出去十余丈。
  魏宝山和马伯通正跑着,就感觉背后一阵风声,下意识地回头一看,就见一道黑影“唰”地一下从背后冲了过来,仔细看了看,这才发现是杜拉尔·果果。
  马伯通一边跑一边喘着粗气道:“宝山,那丫头又整什么鬼玩意儿了,怎么跑得这么快?”
  魏宝山晃了晃脑袋:“师叔,别说这个了,快点儿跑吧!万一果果追上于渡海,咱们早些赶到,也好有个照应!”
  爷俩膘着膀子,使足了劲,朝着山顶上狂奔。就是这样,眼瞅着,杜拉尔·果果越来越远,最后只看到个黑点在山间纵越,马伯通心说:就算是把两条腿跑折了,也撵不上人家,看这意思,肯定是那丫头又弄什么法术了。
  杜拉尔·果果像是山间飞掠的小鹿,脚尖轻点着地,七彩绸带飘在空中,似九天仙女下凡一般。于渡海回头张望,眼见背后之人和自己越来越近了,心里暗道不妙。止住身形,伸手从怀里掏出两个小纸人来,用匕首在手指肚上扎了一下,在两个纸人的胸口上各滴了一滴血,然后双掌合十,朗声念道:“吾为天神下坤宫,巡震兴雷离火红。禹步交乾登阳明,巽户下令如万神。坎乡掷雨荡妖凶,腾天倒地斩妖精。天昏地暗,日月不明,邪神鬼道,无路遁形!”念完咒语后,双手掐了个奇怪的手印,食指一点两个纸人,就见两个纸人腾空而起,飘飘悠悠地冲着山下飞去。
  于渡海看了看直奔山下的两个纸人,冷哼了一声,赶紧接茬再跑。
  杜拉尔·果果正往前跑着,突然面前两道红光划过,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发现两只眼睛所看到的影像瞬间都被红色染成了一片,无论东南西北,所能看到的除了红色还是红色,看不见树,也看不见路,吓了杜拉尔·果果一大跳,赶紧停了下来。
  杜拉尔·果果收稳心神,知道是于渡海捣鬼。赶紧伸手在地上摸索了一阵,拔起一把草来,用手拧了拧,几下之后就编成了一只草人偶。人偶有头有脸,四肢健全,活灵活现。随便又取出一根细线,把这只编好的草人拦腰给捆了起来,然后在线上系了七个疙瘩。嘴里念道:“呼日勒,呼日勒,阿格迪达仁,吉木恩达仁卓沃!”然后抡起手中的神刀,一刀就砍断了草人的脖子。
  面前突然一闪,红色尽失,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
  杜拉尔·果果凝神往上看了看,就这么一耽误,于渡海又跑出了一里地左右。看着于渡海的背影冷笑了一声,杜拉尔·果果弯腰在旁边的大树上刻下了山神白纳查的神像,取出酒壶,敬过山神后,杜拉尔·果果高高扬起手中的鼓槌,然后对着萨满鼓用力地敲了一下。
  “咚……”
  鼓声如雷,响彻云霄。时急时缓,节奏分明。随着鼓声,整个人也快速地旋转起来。风声阵阵,铃声叮当,杜拉尔·果果一边快速旋转,一边念道:“德日得勒,德波尼勒,德库日德烟,呼日顿波衣顿,乌阿吉吐德库日……”
  平地里突然起了一股旋风,把树叶枯草卷入空中足有三丈多高,这股旋风围着杜拉尔·果果打了几个转后,又凭空化成数十股小旋风,直朝着于渡海刮了过去。
  于渡海听到声音不对,赶紧回头看了一眼,这才看清追来之人竟然是杜拉尔·果果,心中暗呼不妙。肉眼可辨的十几股旋风正奔着自己刮了过来,四周不时传来一连串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有东西正奔着自己过来。
  借着月光仔细看了看,就见从四面八方向自己涌过来一股黑色的潮水,由远及近,铺天盖地,怪叫之声不绝于耳。等到距离再近些时,吓得于渡海头皮直麻,两腿发软。做梦也没想到,这股黑色的潮水竟然是成千上万只野狼、山猫、黑熊等各种山兽组成的集团军,也不知道这些畜生发了什么疯,竟然倾巢出动,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地聚集而来,眼瞅着就把自己包围上了。
  于渡海用力咬破舌尖,一口血吐在铜钱上,迅速在地上摆出一个小七关,然后掏出一把杀生刃对着自己的胳膊就是一刀,等到匕首沾血后,一刀插在小七关的中间。
  随着这一刀下去,以于渡海为中心,也快速地转起一圈旋风,围着于渡海越转越快,越转越大,最后形成一个直径五六丈的旋风,把于渡海护在了中心。那些野狼什么的冲到旋风边缘后,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不敢再进一步,瞪着两只绿眼珠盯着面前的旋风,昂首怒嗥。
  于渡海摆出一道纯阳的小七关,利用阳气形成一股旋风,阻挡住了这些牲畜的冲势。杜拉尔·果果利用地灵之力完成的驱兽术乃是纯阴之气,自古阴阳相克,彼此排斥,一时间僵迟了起来。不过于渡海心里明白,凭自己一已之力,想要硬抗住成千上万中野兽纯属是异想天开,所以,利用这难得的喘息之机,脑筋急转,思考着应对之策。
  杜拉尔·果果这时也追了过来,站在圈外看着旋风正中的于渡海,冷笑道:“恶道!你恶贯满盈,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于渡海睁开眼睛看了看杜拉尔·果果,冷哼了一声:“早知道是你,我就不往山上跑了。就算你今天能胜得了我,也不是我茅山术不如你,只是你占尽天时地利之优。如果是大白天,不在这荒郊野岭,贫道根本就不把你放在眼里!”
  杜拉尔·果果柳眉倒竖:“你少说废话,快把解药交出来,我可以留你一具全尸。要不然,让你尝尝万兽撕咬的滋味,让你死无全尸!”
  于渡海看了看四面越聚越多的各种野兽,晃了晃脑袋,伸手从怀里掏出个小白瓷瓶,冲着杜拉尔·果果比划了一下:“解药就在这里,有本事你自己来取!”
  “好!”杜拉尔·果果说罢,抡起鼓鞭,打了三通急鼓。
  再看四周的那些野兽,发了疯似的就扑向了于渡海。
  于渡海用力又咬破了舌尖,嘴里含了一口血,死死地盯着四周的这些野兽。
  这些野狼冲进旋风圈里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扑通”一声栽倒在了地上,四肢抽搐,一动也不会动了。后面的野狼源源不断地往前冲锋着,不过都是穿过旋风没多远就栽倒在地上,眨眼之间,地面上就倒下了一大片狼尸,情形极为诡异。
  虽说于渡海的小七关阳气刚猛,行之有效,奈何外围的野兽实在是太多了,支持了没有一刻钟的时间,眼瞅着旋风越来越小,群兽越逼越近。于渡海眼眉一立,一张嘴,把血喷在小七关正中,立时,旋风猛地旋转加速,又向外扩大了不少,几十头野兽刹那间被卷在了风中,一声没吭,倒在了地上。
  趁着群兽惊愕之际,于渡海脚尖点地,飞身跃起,从山顶直接就跳了下去。
  杜拉尔·果果惊呼了一声,赶紧跑到山顶,伸头往下看了看,下面是处悬崖,呼呼的冷风直往上吹,从这儿跳下去,估计生还的可能性不大,十有八九得摔个粉身碎骨。
  魏宝山和马伯通这时也赶到了山顶,听杜拉尔·果果说完后,也急得直跺脚。真没想到这老道竟然这么刚强,宁折不弯。想想也是,就算是他自己不死,受缚后也难逃一死,还得受不少罪,反正是一死,这么死倒痛快了。
  不管怎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总不能就这样回去交差,三人商议了一下,赶紧下山,准备到山下找找。走到半山腰时,碰到了前来追赶的夜叉,夜叉听说于渡海拿着解药跳崖了,也大吃一惊,赶紧随着魏宝山几人往山下寻找。
  众人走到山下,这才发现山下竟然有水,潭水青绿,看着不浅。
  魏宝山抬头往上看了看,道:“于渡海要是从山上跳下来,应该会落在水里,未必致命,赶紧找找吧!”
  马伯通也点了点头,四个人分成两队,围着水潭找了起来,不大一会儿,两队人碰了头,都摇了摇头,岸上连水渍都没看到,显然,于渡海没有上过岸。
  夜叉盯着潭水叹了口气:“唉,你们说,那个老道会不会是不会水性啊?直接淹死了?”
  他这么一说,这几人一琢磨,还有真这种可能。真要是不会水,从那么高处掉下来,肯定是喝饱了水沉进水底了,要不然就是直接呛死了。
  魏宝山看了看面前的这潭水,迈步就要下水。
  马伯通一把就把他拉住了:“宝山,这天可冷啊!你这么下去要够戗啊!我看这水不太对劲儿,怎么水面上连个草叶都没有,这么干净呢?”
  他这么一说,这些人才注意到,果然,五丈见方的这潭水,水面青绿,干干净净,旁边都是大树荒草,而水面上竟然连个草叶都没有,实在有些奇怪。
  马伯通拿了个树棍往水里一扔,“砰噔”一声,水面竟然一点儿浪花都不起。这根树棍在水面上突然转起圈来,然后一打旋,眨眼间就被抽进了水底。
  杜拉尔·果果吓得脸色都变了,指着水潭说:“不好!这水怎么像是粥一样,这么稠?而且好像水下有很强的吸力,就连鹅毛都能沉底,人进去肯定好不了!”
  眼见这样,这就不能再下水了,这可怎么办呢?想来想去,大伙觉得最好天亮后弄只船来,派人打捞。
  很快,天就亮了,代善率着三百骑兵也追到了山下,让人拖来一只小船,刚把小船推到水中,就见小船开始打起了转,还没等上人,猛地往下一沉,也被抽入了水下。看到这儿,所有人都傻眼了,连船都沉下去了,这可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刚巧,有位老乡从这里路过,马伯通赶紧走过去打了个招呼:“老哥哥,我打听一下,我们有件东西掉这水里了,想要捞出来,有什么办法没有?”
  老乡六十多岁,须发皆白,看了看马伯通,晃了晃脑袋:“各位,我看你们还是算了吧!这是逆水寒潭,连鹅毛都沉底,就没有东西能浮上去的。我这把年纪了,不会说瞎话,你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魏宝山往前走了一步,笑着问道:“大叔,这潭水一直这样吗?多少年了?有人下去过吗?”
  老乡吧嗒了几下嘴,想了想,这才说道:“多少年了?这咱可说不好了,反正我打记事起,这知道这里的水是逆水,扔啥沉啥啥。要说能下去水的,还真有个人,就是对面铁帽山玉元观的老道虚鹤真人。我们平时都见过人家在这水里洗澡,啥事没有,都佩服得不得了。”
  “玉元观?”
  “对,就在对面的铁帽山的山顶上,你们从这条路上去,傍晚时就差不多能走到。”
  马伯通伸手塞过去一锭银子,拍着老乡的肩膀说:“老哥,多谢了!”
  老乡接过银子看了看,刚要拒绝,马伯通摆了摆手:“老哥,收下吧,回去买点肉,过个好年!”
  老乡这才收下,乐呵呵,美滋滋地回家去了。


第四十六章 铁帽山偶遇铁胆侠 玉元观慧眼识毒茶
  等到老乡走后,马伯通几人一合计,这种事事不宜迟,赶紧上山求人家去吧。这种事也不好带官兵去,就让这些侍卫在这里守着,魏宝山、马伯通、杜拉尔·果果和夜叉四人轻装前进,直奔对面的大山走去。
  常言道:望山跑走马。看着挺近,四人骑快马,直到快中午了才赶到山脚下,一路上水米未进,马上颠簸,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没消停,这几人肚子也有些饿了。刚好见山脚下有座大院,几人一合计,还是先讨碗水喝,吃口饭,然后再继续上路吧。
  魏宝山等人走到院门前,叩打门环,“啪、啪、啪”,很快地,就听见里边有人说话:“谁呀?”
  “啊,过路的,您开开门吧。”
  小门开了,有个下人打扮的小伙子从里边探出头来,看看魏宝山,又看看马伯通等人,开口问道:“几位,有事吗?”
  魏宝山笑了笑:“小兄弟,你看看,我们大老远地走到这儿,实在有些口渴,能不能给我们一碗水喝?方便的话给我们弄点儿吃的。你放心,我们多给银子。”
  “噢,你们等着,我做不了主,我去问一声!”
  “好,辛苦小兄弟了!”魏宝山等人站在门外就等着消息。
  小伙子又回来了,把门打开后,让魏宝山等人进屋。
  大伙连声道谢,这才迈步进了院子。院子里方砖铺地,正中央上房五间,东西配房各三间,西边还有两个月亮门,从月亮门进去之后,直通后院,不知后面还有多少房子。小伙子把大家让进右面厢房,搬来几把凳子,让大伙先坐下先喝点儿茶。
  这一路上可把这几个人累坏了,从昨天半夜到现在,也没好好休息,一大早走到现在,身体又累又渴,连喝了几杯茶,这才缓过些精神头来。饭菜还没做好,就听外边有人咳嗽了一声,问道:“来客人了吗?”
  “老爷,客人都在下屋!”
  “哦,带我看看!”
  门一开,本宅的主人进来了。就见这个人是中等身材,六十来岁,鬓如三冬雪,一根黑胡须都没有。再往脸上一看,通红锃亮,鼻子头儿闪光,面如三秋古月,目若朗星,准头端正,方海口,通红的嘴唇,腰板绷直。他一进来,屋里人全站起来了。
  马伯通一拱手道:“您是本宅的主人吗?”
  “不错,老夫正是!”
  “给您添麻烦了!着急赶路,错过了集镇,又渴又饿,故此讨扰。我们吃完东西就走,银子照付!”
  “哎,别客气,别客气。老夫宅院宽阔,闲房甚多。我请都请不来呀,欢迎各位光临!”
  仆人搬来把椅子,让老头儿坐下。他挨个儿看了看大家,就问:“看打扮,各位不像是生意人,各位从哪儿来呀?”
  马伯通道:“我们就是沈阳城里的。”
  “是吗?既然你们从城里来,老朽想打听一件事,不知各位知道不?”
  马伯通笑了笑:“老人家,您问什么事?”
  “我听说沈阳出了一位了不起的英雄,点奇穴技惊四座,看风水一鸣惊人,阴阳五行样样精通,奇门八卦样样在行。汗王面前的大红人,还给他一枚金牌,并亲手题字,大金第一风水师,在城里扬名三日,现在红得不得了。我想打听打听这个人!”老头儿一说完,屋里的人“哗”地一下都乐了。
  马伯通用手指了指魏宝山,对老头儿道:“老人家,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这位就是!”
  老头闻听,大吃一惊!上一眼,下一眼,看了魏宝山半天,起身躬身施礼道:“哎呀,恕老朽眼浊!您就是赫赫有名的魏师爷?失敬,失敬!快走,快走,请到上房一坐!”
  人的名,树的影,一介绍魏宝山,老头儿把大伙儿从厢房让到了正房。
  他忙乎了一阵儿,分宾主落座。老头儿吩咐一声:“把我那小茶叶盒打开,沏好茶!”香茶也沏好了,老头儿这才问魏宝山,“魏师爷,您不是在汗王左右当差呢吗?怎么这么有空跑到这荒山里来了?”
  魏宝山看出这老头儿不是一般人,心说:既然人家诚心实意地问,我就不应隐瞒。因此,魏宝山就把皇太极被暗算受伤,自己这伙人追踪恶道于渡海,于渡海跳崖坠河的事说了一遍。老者不听则可,听完后当即倒抽了一口冷气。
  魏宝山有些奇怪,他就问老头儿:“请问老人家尊姓高名?”
  “哈哈哈,老夫乃无名小姓之辈。我姓高,叫高宇高月波。”
  老头儿话音刚落,在座众人都不由得为之一惊!为什么?高月波可不是一般的人,明末八大隐士之一,人称铁胆霹雳侠,二十年前威镇辽东,后来突然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隐居了,也有人说他成仙了,总之是众说纷纾谁也没想到,闹了半天,这位高人竟然隐居到这里了!
  魏宝山等人赶紧纷纷站起见礼,老头更高兴了。大家落座之后,马伯通就问:“您老人家怎么流落于此呢?”
  “唉!”高宇口打咳声道,“我看透了,在江湖绿林道上混,没有什么好结果。随着年纪的增长,我是心灰意懒。为了图个清静,我就搬到这里来了!”
  “噢!”马伯通点了点头,大伙儿也恍然大悟。
  酒菜也上来了,高宇在洒席宴前说起了魏宝山他们去玉元观的这件事:“宝山贤弟,咱们哥儿俩初次见面,不是老哥哥我多嘴,那虚鹤真人向来心高气傲,气量狭小,你们去了千万别呛着他说,那老道属毛驴的,得顺毛捋,要不然,他那脾气一上来,谁劝也没用。”
  魏宝山连连点头,一一记下。这就是酒逢知已千杯少,话不投半句多。虽说这些人是初次见面,但是越聊越热乎。老头是热心人,对风水一道更是好奇,不停地打听这,打听那,魏宝山一一解释后,把老头乐得胡子都撅起多高,正吃着饭,就要拉着魏宝山给他看看宅院风水。
  大家有说有笑,谈笑风生。魏宝山因为心里有事,坐了一会后就站起身来主动和铁胆侠告辞,答应人家,事完之后,一定再次登门,好好畅谈。出了门,四人吃饱喝足了,抓紧赶路。从山下到山顶,用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到了玉元观。
  没想到这玉元观竟然如此残破,大门板都钉了好几层了,院墙杂草丛生,用手轻轻一碰都直晃悠。透过门缝往里看了看,院子不大,一溜五间房,东西两个厢房,院子里冷冷清清,不见人影。
  魏宝山拍了拍门,高声问道:“有人吗?”
  大门推开了个缝,出来个小道士,伸脖子看了看魏宝山这几个人,皱了皱眉:“几位施主,有什么事吗?”
  “哦,小师傅,我们来求见虚鹤真人。”
  “啊,那好,请进来吧。”小老道把门打开,把这些人让了进去,直接来到东厢房,小老道推开门:“四位施主请。”
  小老道最后进了屋,擦抹桌案,调摆桌椅:“四位请坐。”
  魏宝山等人坐下了,一瞅这屋,还挺干净,靠着山墙那儿有一张床,山墙上挂着几张古画,地上方桌太师椅,好像个客室。这时候小老道把桌子擦干净,给端来壶水:“几位施主请用茶,我去请我家师傅!”
  “好好,有劳了。”
  小老道走后,这几个人就等着回信。魏宝山感觉有些口渴,端过茶碗就想喝,哪知道马伯通在桌子底下用脚蹬了魏宝山一下。
  魏宝山一嘀咕,抬头看了看马伯通,就见马伯通眼珠左右转了转,压低声音告诉众人人,这茶不能喝。
  大伙愣了愣,赶紧把茶杯放下了。
  夜叉就问:“马老爷子,怎么回事?”
  “咳,你们注意看看这茶。”夜叉一听,这什么意思?便把茶碗端起来仔细看了看。哎哟,他还真看出毛病来了!一,这茶发浑;二,夜叉就发现这茶水有点儿转个儿。你要不注意,还真看不出来。
  夜叉听说过,江湖上有一种黑店,专卖药酒药茶,人要是喝上,立马晕倒。不过这玉元观是出家人呆的地方,又不是贼店,怎么能上药茶呢?
  马伯通说:“你们还是毛嫩啊!人生在世,什么事儿都可能遇上,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瞅着没?你等着看看热闹吧。”正说着,小老道又鬼头鬼脑地进来了,先探头往屋里看看,然后笑呵呵地往旁边一站。马伯通笑呵呵地问道:“小道士,观里一共多少位道士啊?”
  “嗯,一共就三个人,我和我师兄,还有我师傅。”
  “哦,那你师傅在家吗?”
  “嗯,正在后屋陪着客人说话呢,一会就过来,让大家先喝会茶,稍等片刻。”
  “好好!来来来,小道士,闲着也没事儿,你搬把椅子坐在这儿,咱们一块儿喝茶,唠唠嗑,怎么样?”“不不,我可不敢喝,这是我们观里的规矩,我可不敢陪施主喝茶?让我师父知道非责备我不可,你们快喝吧。”
  “唉,酒肉都不分家,何况一杯清茶。再者说,我最尊敬出家人,有不少不明白的事儿想向你打听。来来来……”
  小道士晃脑袋就是不喝,马伯通非叫他喝,过去一把把他拽过来,拖到桌子旁。
  “不不不,我不能喝。”
  马伯通可不管他,抄起茶壶拿起来对准他的嘴就往里灌。
  小道士直晃脑袋:“不不……我不能喝……”
  “咕咚”,小道士喝了一口,喝完之后,就见这小道士站起身来,脑瓜摇晃摇晃:“这……我不能喝,你非叫我喝,我一喝……”眼睛一翻,扑通就摔倒在地。
  “怎么样,看见没?这道观肯定不是好人呆的地方,是个贼窝子。”
  夜叉当时眼眉都立了起来,几个人当即站起身出了这屋就往正房走,迎面又碰着一个小老道,这个小老道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呢,就被夜叉上面一掌,下面一个绊儿,当时就给放躺下了。刚想喊,马伯通过去把他的嘴给堵上了,解下裤腰带把这个道士给绑上了,撂到了厢房里。
  来到正房前,大伙蹲在窗根底下,仔细听了听,屋里果然有人说话。
  夜叉用舌尖点破窗棂纸,往屋里观瞧,不看则可,夜叉一看,哟,意外收获。
  为什么吃惊?屋里头坐着两个老道。其中一个老道长得身材高大,又细又高,是长虫戴草帽,细高顶,长得像骷髅似的,高颧骨,缩腮帮,深眼窝子,挺大的下巴,黄焦焦的眼眉,鹰钩鼻子,薄嘴片,一双圆眼珠闪着鬼火,看岁数六十岁左右,头戴柳木道冠,身穿灰布道袍,腰系丝绦,正在当中坐着说着话。旁边的那个老道不是别人,竟然是于渡海!
  魏宝山等人正为这事儿犯难呢,没想到于渡海没死,竟然跑到这儿来了,窗外的这几个人又高兴,又紧张。高兴的是,于渡海没有死,事情有了希望,紧张的是,这老道太狡猾了,怕他再次跑掉。
  书中代言,于渡海怎么跑到铁帽山玉元观来了?要说这老道命还真大,当时从山下往下跳,刚好挂在半山腰的一棵树杈上,肋骨撞折三根半,好歹是没有摔死。想来想去,哪儿都不安全,肯定魏宝山他们会调军队四处搜查,最后他就想起了一个人,正是这玉元观的观主虚鹤真人,这才带伤连夜上山,投奔了这个老道。
  虚鹤真人本姓于,叫于过江,要说起他的总根,和于渡海还是亲戚,正是于渡海的叔辈兄弟,是他的堂兄。这个人功夫可高,仗着自己有两下子,七个不服,八个不忿,天老大,他老二,谁也不放在眼里。听说自己的兄弟被人欺负了,老道眼眉都立起来了,正商议着要如何替于渡海 报仇,听小道童来报,说是有人来求见。俩人偷偷一看,哟!冤家路窄,竟然主动送上门来了!
  为什么说那小老道半天没回去,闹了半天于渡海看着魏宝山几个人了,赶紧告诉他堂兄:“你看那老赶就是魏宝山,那个干巴老头就是他师叔马伯通,那个丫头片子就是萨满,那个小伙子就是夜叉,武功不赖,不能轻敌,我不是他的对手!”
  虚鹤真人一听:“咱干脆来个省事的得了!”说罢,把小葫芦拿出来取出些迷药,告诉小老道撒到茶里让他们几个先喝上,只要喝上一口,就算有天大的能耐也不顶用,等他们摔倒了就回来送信儿,然后再想法儿收拾他们。
  这算盘打得多好啊,没想到马伯通心细如尘,识破了阴谋。这时候,这俩老道正在屋里闲聊着,等着听信儿呢。哪料想眨眼间,事情翻个儿了。没等收拾人家,这几个人先找上门来了!
  夜叉和魏宝山等人发现于渡海竟然躲在这里,那才叫仇人见面儿,分外眼红!夜叉一脚就把窗户给踢飞了,抖丹田喊喝一声:“于渡海!我看你往哪里走!”
  就这一嗓子,跟晴天霹雳一样,把于渡海和虚鹤真人吓得胆裂魂飞,虚鹤老道“嗷”一声蹦起来多高。噌!把家伙就拽了出来,一脚蹬开房门,飞身跳到了天井大院里。用手中的墨骨棍一指夜叉,冷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你叫夜叉吧?没想到你们几个主动送上门儿了!方才迷药没好使,让你们捡了个便宜!看来还非得道爷我亲自动手不可,我看你们往哪里走!看棍!”说罢,蹦起来就是一棍。
  夜叉见这条大棍势大力沉,没敢硬接,用单刀往外一拨,顺势把刀往里一推,就和老道战在了一处。
  书中代言,自打夜叉出世,今天算是真正遇到硬茬子了。这个虚鹤可不简单,江湖上给他送了个绰号叫“神行无影狂道人”,这老道的身法奇快,武艺奇高,乃是当今四大名剑中黄眉道人云凌空的亲徒孙。练得一手铁砂掌,鹰爪力,擅使八八六十四路开天棍。一条墨骨棍舞得密不透风,滴水不透,栽在这条大棍下的侠客多了去了,夜叉哪知道这些啊!
  且说夜叉走行门,迈过步,跟虚鹤打了三十多个回合,没分输赢。虚鹤一边打着一边暗挑大拇指:罢了,怪不得我兄弟落败,这小子果然有两下子。真没看出来,这么年轻,就有这么高的本事,这也就是我虚鹤,换个旁人,今天非栽跟头不可。打了三十几个回合后,虚鹤老道发现夜叉这身能耐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对手,他这心也就放下来了。
  夜叉一边打着,一边偷眼观瞧,越打心里越没谱,心里说道:“哎呀!这虚鹤的能耐怎么这么高呢?真看不出这荒山野刹里还有这么一位高人哪!看来我这两下子还真不是人家对手,不过眼下我们这四个人,我要是顶不住了,那三人更是白给。”想到这儿,夜叉也就豁出去了,有多大劲儿就使多大劲儿,把压箱底的招数都使出来了,就在这儿就拼了命了!
  打到第五十个回合,夜叉使了一招单撞掌,掌打虚鹤的前心。虚鹤往旁边一闪身,把夜叉的掌躲了过去,顺势还了个顺风扯大旗,棍交左手,探右手往前一伸,运足力气,一掌就拍向了夜叉的左肋。夜叉一见,“唉哟”了一声,眼见躲不过去了,舌尖一抵上牙膛,“嘿!”身子全力往旁边一闪,虽说这掌没拍实,但是指尖扫了一下也受不了啊,夜叉就觉得肋间发胀,当时向前抢了五六步,一张嘴,吐出一口血来。


第四十七章 恶老道连擒三人 马伯通夜里搬兵
  书接前文,夜叉和虚鹤打了五十个回合,一个冷不防,被虚鹤一掌给拍躺下了,口吐鲜血,不省人事。这事儿咱们说起来慢,其实从俩人伸手到夜叉被放倒,前后不到五分钟。
  再说马伯通,一直站在旁边观战,看着看着,就发现夜叉要够戗,不是人家对手。眼见夜叉被打倒在地,马伯通有心过去帮忙,但是知道自己过去也是白给!不行!得赶紧去报信搬兵,要不然全都得死在这儿。想到这儿,马伯通趁着没人注意,撒腿就跑,就在虚鹤一愣神的工夫,已经跑出玉元观,钻进山沟里没影了。
  于渡海一见,气得拍了一把大腿:“咳,怎么让这老头子给跑了!”
  虚鹤也没想到马伯通这么狡猾,竟然提前开溜了。剩下的魏宝山和杜拉尔·果果连一个照面都没过去,双双被放倒在地,连同夜叉一起,让老道给捆住后扔进了山后的山洞里。
  哪位说,杜拉尔·果果不是会萨满术吗?怎么这么容易就让人给逮住了呢?其实这个很正常,萨满术必须要经过一系列的仪式程序才可以动用舍文神力,而这些程序就要有准备时间,眼下发生的这些事情实在太快了,根本由不得行术作法,只好眼睁睁让人家给捆住,稀里糊涂地被扔进了山洞里。
  按下这边不表,咱们单说马伯通,一口气逃出古刹玉元观,玩了命地猛跑,就恨自己少长两条腿。跑到山下回头看了看,见没有人追他,这才收住脚步,累得一屁股坐在树底下,大口大品地喘着粗气。等他缓过气儿来,抬头往山上看了看,心里不得劲,自言自语道:“宝山啊,别怪师叔不管你们,师叔要是不逃出来,咱们就是死了都没有人知道。我得赶紧搬兵找人,去救你们啊!可是去哪儿找人呢?真要是耽误时间长了,恐怕那几个人性命就不保了!”
  正在马伯通急得没招时,对面小路上走过来俩人,马伯通揉揉眼睛一看:这俩老头,一高一低,一瘦一胖,长得都很有特点。咱单说这高个儿的,有点水蛇腰,身穿老羊皮袄,毛朝外,头上戴着大皮帽子,红扑扑一张小脸,身上背着钱褡子。旁边那个老头,长得像个大水缸,没脖子,感觉大肉脑袋直接就长在胸腔上了,圆乎乎的,颔下一缕山羊胡。
  俩老头一边走路一边说着话,突然见马伯通在树底下唉声叹气,就问马伯通:“喂,老兄弟,你在这儿唉声叹气地干什么呢?”
  马伯通急得撞墙的心都有了,哪有心思搭理他们,心说:我在这干什么,你们俩还管得着吗?瞥了一眼俩老头,晃脑袋道:“唉,走你们的路吧,我这还有事呢!”
  俩老头一听,笑了:“你有什么事啊,我们看你唉声叹气的,是缺银少钱了还是有什么难处了?”
  马伯通看这俩老头也不像是歹人,长叹了一口气,就把自己这些人上山找人,结果反遭暗算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有些事情并没有和盘托出。不成想,一提到虚鹤,这两老头眼珠子都瞪圆了,盯着马伯通道:“你说什么,虚鹤在山上?是不是那个叫于过江的老杂毛?”
  马伯通不明所以,愣眉愣眼地点了点头:“是,是啊!”
  小胖老头咬牙切齿,气得拿脑袋撞大树:“哎呀!我的兄弟!”
  “咔嚓”一声就把树给撞断了,那个高个的气得回手就砸断身边的那棵大树:“哎呀,我的兄弟!”
  “咔嚓!”大腿粗细的大树让他这一拳当时就给砸折了。
  马伯通一瞅,吓得一晃脑袋,心想:这俩人能耐可太大了,这手上都有什么功夫,这是人吗?嘴里念念叨叨地说什么呢?想到这儿,马伯通小心问道:“二位老哥贵姓大名?这是怎么回事啊?”
  二老一报名,马伯通这才知道,那个胖老头叫吴义,那个瘦老头叫王田,俩老头是亲师兄弟。 本来,他们是师兄弟三人,结果十年前,他们的师弟路见不平,打了一伙抢劫的土匪,没想到这伙土匪后来竟然搬来了于过江,这老家伙认钱不认人,不由分说,就把他们师弟三拳两脚给打死了。俩人闻讯后,伤心欲绝,到处找于过江,要给老三报仇,可是找了十多年,也没有找到于过江,只听说这家伙当了道士,叫什么虚鹤,没想到今天在这儿竟然碰上了。
  老哥俩冲马伯通道:“老兄弟,你也别搬救兵了,你在头前带路,我们哥俩去找虚鹤,我们哥俩只要见着虚鹤,一马掌把他拍死不就完了吗?顺便也把你的朋友救出来了!”
  “哎呀!要是这么说,那可太好了!我算碰巧了,二位高人请随我来。”
  马伯通在头前引路,俩老头相随就回到了山顶上的古刹玉元观。马伯通心里说:就冲刚才这二位把树都碰折了,身上的功夫肯定不小,这回我得出出气。马伯通来到庙门前,运足力气,一脚就把大门给踢破了,一边往里走一边大骂:“老杂毛,恶道!赶紧给我滚出来,爷爷我又回来了!”
  这一折腾,虚鹤和于渡海赶紧从里屋出来了,俩人刚喝了一盏茶,正研究如何杀了魏宝山这几个人,没想到,眨眼间,马伯通竟然又回来了。
  虚鹤让于渡海就在屋里歇着,好好养伤,这种小事,他出去就摆平了。出了屋子后,虚鹤一看:嗬!可不是,马伯通骂得正欢呢,后面还领来俩老头。虚鹤怪眼圆翻:“老家伙,你已经捡了个便宜,就应该逃去,怎么又回来了?难道说你搬来了救兵不成?”
  “正是!老杂毛,你洗没洗脖子?我请来这两位高人就是来取你项上狗头的!二位,这就是你们要找的人!看你们的了!”说着话,马伯通旁边一闪,吴义往前一蹿,挤到前面,抬头看了看虚鹤,他个子太小,瞅人家得扬着脸儿:“好哇!恶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今天你拿命来吧!”
  虚鹤皱了皱眉,问吴义:“你是谁?”
  “哈哈!老杂毛,你不认识我,我可知道你。出家人慈悲为本,善念为怀,你就应该多行正事,可你干得那都是什么事。 别的不说,我家兄弟盖地太保张立是不是你杀的?你帮着土匪杀人,你算是什么出家人?今天我就让你知道知道老朽的厉害!”
  “张立?贫道不记得了。不过,你要是活够了,那就来吧!”
  再看吴义,脚尖点地往空中一纵,蹦起两丈多高来,像个棉花球似的往下一落,晃掌就打虚鹤。虚鹤往旁边一闪身,这一掌没打着虚鹤,正打在门前的石头狮子上,您说吴义这手有多硬,“咔嚓”一声,石头狮子就掉下半个脑袋。虚鹤一看也大吃一惊,看来这胖老头还真有点能耐。
  吴义的能耐大吗?真大!可分跟谁比,要跟虚鹤战在一起,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四十几个回合,让虚鹤“啪”地一巴掌就给拍在了后背上,把老头打得飞出足有三丈多远,摔倒在地,老头翻了两翻,转了两转,双手扶地,“哇”,一口血喷洒在地上。
  眼见兄弟吃了亏,王田可不干了,二话没说,冲上去就与虚鹤又战在一处。
  王田的能耐和吴义不差上下,吴义不行,他也白给,三十七八个回合,被虚鹤一掌正打在后背上,老头往前抢了几步,双手一扶树没倒下,就觉得两肋发胀,一口血也喷出来了。
  马伯通三人一看情形不妙,二话不说,扭头就跑。
  虚鹤也没追,冲着三人喊道:“你们逃命去吧!不服气再去请人,我就在这儿等着。”一转身,回屋里继续喝茶去了。
  单说这三个人,互相搀扶,下了铁帽山,一看人家没追出来,三个人这才收住脚。
  王田实在走不动了,靠到一棵树下,紧闭二目,呼呼直喘。吴义躺到地上,肚子直忽闪。马伯通没事儿,看着这哥俩,火就不打一处来,晃脑袋说道:“唉,我以为碰到了两位高人,哪里知道遇上一对饭桶,你们一个不如一个,大话说得没边没沿,结果怎么着?到那儿让人两巴掌就给拍回来了。早知道这个,我和你们瞎耽误什么工夫呢?真是倒霉!”
  你说这俩老头心里是什么滋味,还不能不服气儿,确实是他们功夫不行,技不如人!俩老头脸涨得通红,只好对马伯通:“老兄弟,求你帮帮忙,给我们俩找个店房,让我们俩住下,我们俩要好好休息休息,好好治治伤。”
  马伯通一听,晃了晃脑袋:“二位,不是我不帮你们,现在人命关天,哪有工夫管你们两个,你们先在这儿等一会,我一会叫人回来后再接你们俩,行不?”
  这俩老头心里这个骂呀!心说,这家伙也太损了,等我们伤好了,非揍你不可!忘恩负义之辈。
  正在这时,一抬头见对面又来了一伙人,骑着高头大马,后面还有不少车辆。马伯通定睛一看,原来是镖车。车辆上面插着三角的镖旗,为首两匹大马,一匹白马,一匹黑马,马鞍上端坐两人。骑白马的那主儿周身上下干净利落,一条大辫在身后,手拿打马的藤条,披着斗篷,挎口宝剑。骑黑马的那主,身材高大,五大三粗,手中倒提一条大铁棍,后面跟着几十个人。
  马伯通一看那镖旗上有两个字儿,一杆镖旗绣着个“鲁”字;一杆镖旗绣着个“孙”字,一拍脑袋,赶紧迎了上去:“停!等一等,站住,等一等!”
  队伍站住后,马伯通抱拳问道:“请问,是辽东镖局的人吗?鲁镖师来了吗?”
  队伍一停,从后面赶过来一匹白马,刚要斥问是怎么回事,一看马伯通,当时就愣住了,张着大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马伯通看清来人后,大笑道:“鲁兄弟,还认得老哥吗?”
  出来的这个人正是辽东镖局的镖师鲁连雄,一看果真是熟人,赶紧从马上跳下来,倒地叩头。
  马伯通赶紧把他扶了起来,摇头道:“老弟,山不转水转,咱们又见面了。”
  “是啊,马大哥,听说你在汗王身边做事,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咳,一言难尽啊!”马伯通这才把自己这伙人捉贼,结果上山不小心受了暗算的事情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鲁连雄一听,眼睛一立:“大哥,你说的这事儿发生有多长时间了?”
  “就刚才,另外这儿还有俩老爷子都受伤了,也求你们给救一救。”
  鲁连雄点头,命人取过刀伤药,先给俩老头抹上,然后让人把镖车都赶到树林外头藏好。看了看俩老头,挥手让人腾出一辆空车,把俩老头送到附近的镇子上,找地方给安顿好。安排完了这些事,鲁连雄回头冲马伯通道:“大哥,你的事就是兄弟的事,没得说。这事你放心,有我在,肯定把你朋友救出来!”
  马伯通看了看鲁连雄,面露难色:“兄弟,不是我长人家锐气,灭咱们威风,那老道的本事可不小,不好惹啊!”
  “咳!那是他没碰上我!我这身本事不敢说别的,在这辽东走镖十多年了,啥事没碰上过?哪次兄弟吃亏了?你就带路得了!”
  马伯通晃了晃脑袋,点了点头:“行!兄弟,哥哥我再跑一趟,只是兄弟你可得小心点!那老道可厉害啊!”
  鲁连雄一笑:“没事儿!实在不行,我们把两条命扔在这儿,这还不够吗?”
  再次回到玉元观,马伯通眼珠子都红了,对着刚刚补好的破门就是一脚,这下可好,刚刚才修好的大门让马伯通又给踹碎了。
  虚鹤一看,火冒三丈,心说,这老头还真能搬兵,荒山野岭的,一转圈儿就能领回两拨来,我这观里还真热闹了,我看你这回搬来的是谁?虚鹤迈大步到了院中,冲着马伯通大喊一声:“无量天尊!老匹夫,休要猖狂,贫道在此!”
  马伯通一看是虚鹤,吓得一哆嗦,知道这家伙厉害,赶紧一拉鲁连雄:“兄弟,看见没,就是这个老道!”
  鲁连雄晃了晃手里的大铁棍,用棍子一指虚鹤:“老杂毛!你就是虚鹤?”
  当着矮人,别说短话,和尚最不爱听“秃驴”,老道最不爱听“杂毛”,这简直比骂他的祖宗都难听。虚鹤一瞪眼:“来者是谁?”
  “辽东镖局,铁棍无敌鲁连雄!”
  “哦!鲁连雄啊!没听说过。”
  你说这气不气人,把鲁连雄气得大吼一声,抡铁棍就和虚鹤战在一处。鲁连雄的大棍呼呼挂风,虚鹤毫不畏惧,也没拿家伙,就凭着一对肉掌接架相还,打得旗鼓相当。马伯通在旁边观战,别看他能耐不大,但是经验丰富,他一看就一咧嘴,心说坏了!我这兄弟看来也是白给啊,不是人家对手。
  他心里想到这儿了,战场上也分输赢了,鲁连雄的大铁棍往下一砸,被虚鹤一闪身,用手给抓住了,往怀里一拽,鲁连雄本想不撒手,但是没人家力气大,只好一抖手撒开了。就见虚鹤把大棍子拿过来,一叫劲儿,像捋面条一样,把大棍围成一个圈儿,“当啷啷!”扔到地上。紧接着,虚鹤上头一晃,底下一腿,把鲁连雄兜出一溜滚儿去。鲁连雄收不住脚,一脑袋正撞墙上,好悬没把他撞死,脑袋当时就起了一个包,鲜血直流。鲁连雄“哎哟”一声,捂着脑袋就往山下跑。
  马伯通一见,心里暗骂,这小子功夫不怎么样,逃命倒是快啊!自己也不敢多耽搁,一转身,冲出破门,拼了命地逃出了玉元观,好不容易才把鲁连雄给撵上了。马伯通气得直骂:“我说兄弟,你可够损的,要想逃走,咋不叫我一声?”
  鲁连雄捂着脑袋说:“你看我还有那时间吗?顾命都顾不过来了,你能跟出来就不错了,快点走吧!”


第四十八章 铁胆侠掌毙虚鹤 众功臣论功封赏
  回到山下,众伙计一看,抿着嘴都不敢乐。再看鲁连雄的大脑袋上长了个小脑袋,就跟开花馒头一样,虽说没伤着骨头,但是实在是狼狈,难看哪!伙计们憋着笑赶紧过来,帮着擦抹伤口,上了止疼药,用药布给包上了。
  马伯通蹲在地上,累得呼呼直喘粗气,唉声叹气道:“年年有饭桶,没有今年多啊!”
  鲁连雄一听,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愁眉苦脸地冲着马伯通说:“马大哥,谁知道那老道那么厉害啊?早知道他那么厉害,我何苦自讨苦吃,找挨揍去呢?要我看,您也别在这耗着了,赶紧去另找高人吧!”
  “唉,兄弟,辛苦你了!得了,我得接着搬兵去,改天要是有机会,哥哥再请你喝酒!”说完,马伯通骑上一匹大马,直奔山下跑去。
  马伯通要去找谁呢,想来想去,就打算去找铁胆侠高宇。马伯通心说,铁胆侠的名头有多响啊?人家要是肯出面帮忙,宝山他们或许就有救,要不然,宝山他们就危险了。
  马伯通一口气跑到地方,用手拍打门环,赶紧让下人通禀。开门的家人认识马伯通,一看老头回来了,赶紧去给高宇送信儿。铁胆侠见马伯通去而复返,开始还以为是事情办完了,不过看到只有马伯通一个人回来了,便预感到有些不妙,听马伯通把前因后果说完后,大吃一惊,这才知道,魏宝山他们几个被捉了。
  老头儿也是热心人,闻听此事后,气得眼眉都立起来了,当即站起身道:“老兄弟,你前边带路,我亲自去会一会那个虚鹤,我看他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马伯通欣喜不已,临行之前,差人赶紧回去给范文程送信,派兵围了铁帽山,交代完后,这才和高宇快马赶奔铁帽山。
  这通折腾,等到了山顶玉元观,眼看着日头西坠,太阳都要落山了。马伯通一看,嘿!大门这回没修,这回好,不用踹门了,直接和铁胆侠迈大步就走到了院中。到了院子里,马伯通大喊大叫,虚鹤听到动静,“嗖”地一声就从屋里蹦了出来。见马伯通又请人来了,哭笑不得,晃着脑袋冲马伯通撇了撇嘴:“行!真有你的,马伯通,你这搬救兵的本事的确有两下子,一天不到,你给我弄来三拨人了,你到底还有完没完?贫道本来不想杀你,现在看来,今天就算追出山海关,我也非要把你的狗命取来!”
  马伯通“呸”了一口,冲着虚鹤骂道:“恶道,你助纣为虐,不识好歹,帮着于渡海为非作歹,我看你这条命是活到头了。实不相瞒,山底下已经让官兵围了个水泄不通,这回没有带兵上山,是给你一次次改过的机会。你要是把于渡海生擒活抓,把魏宝山等人放出来,死罪可免。要不然,大兵压境,一走一过,就荡平你的玉元观。”
  “少说废话!怕了,我就不干了,干了,我就不后悔。人多怎么着?道爷我来去自如,根本就没把你们这些人放在眼里。”
  铁胆霹雳侠高宇在旁厉声喝道:“虚鹤,你可认识我吗?”
  “你是谁?”
  “铁胆霹雳侠,高宇!”
  “哟,铁胆霹雳侠,听说过!行啊,你竟然也搅和进来了。听说你隐居二十载,怎么突然帮着鞑子办事了?好好的日子不过,你干吗趟这次浑水,在家好吃好吃多好,犯得上到这儿来自找难堪吗?”
  “我说虚鹤啊,你糊涂啊!我且问你,你和魏宝山无冤无仇,为何下此毒手?再者,魏宝山是汗王亲赐的第一风水师,都算挂号了,如果他有个三长两路,别人能答应你,汗王能答应你吗?你现在捅了马蜂窝了,就是众矢之的啊!大军真要是围了你的玉元观,就算你三头六臂,浑身是铁又能碾几根钉?你要能听我良言相劝,第一,快点释放魏宝山等人,向他们赔礼认错;第二,赶紧把于渡海主动交出来,把解药献出来,立功折罪,尚且能保住你这条命,如不听良言相劝,你悔之晚矣!”
  虚鹤撇了撇嘴:“高宇,我看你也是个侠客,这才你点儿面子。不过,你可别不识抬举,蹬鼻子就上脸了,在这夸夸其谈。我告诉你,我就瞅着他们不顺眼,我就不保皇太极,怎么着?别看你有两下子,贫道不怕你,不服你就伸手吧!”
  话说到这份儿上,再说别的也没用了。二人往后一退,各自亮出门户。虚鹤亮了个童子拜佛,铁胆霹雳侠高宇亮了个大鹏双展翅,两个人滴溜溜身形一转,四只眼睛盯到一块儿了,围着天井开始转起圈来。足足转了十几圈,虚鹤一看对方不伸手,他有点儿急不可待,冷不丁地往下一俯身,往前一伸手,照着铁胆霹雳侠一口气打了六掌,踢了四腿,揍了六拳,像雨点儿一样扑奔高宇,高宇不慌不忙,闪展腾挪,很巧妙地闪开了。
  虚鹤一看,这姓高的不含糊啊!滴溜溜身形一转,二次往上一扑,一口气又打了十二掌、七拳、四脚,结果又被高宇闪开了,一口气虚鹤发起了三次猛攻,四十多拳脚,也没伤得了高宇。虚鹤一见,火往上撞,心说,姓高的可真厉害,就凭我这身功夫,都练了几十年,连根汗毛我都碰不着,真叫我当众丢丑!想到这儿,他像疯了似的发起第四次猛攻。就见他双臂齐摇,掌上挂风,跟铁胆霹雳侠就战在一处。高宇一开始使的是八卦掌,起初一招一式清清楚楚,动作比较缓慢,可是后来,越转越快,越转越快,在虚鹤的眼里,四面八方全都是高宇的影子,把他转了个眼花缭乱。
  俩人打斗到八十多个回合,高宇突然一变招,又变成大力金刚掌。掌法一变就如同猛虎生翼一般。虚鹤打着打着就有点体力不支,他心中暗想,坏了,就凭我这么高的身份,四大名剑的徒孙,这要当众丢丑,还有什么脸面见人哪!不行,我一定要顶祝想到这儿他使出野马分鬃绝命三掌,他认为肯定能把高宇赢了,高宇将计就计,身子一转,奔东就走,给人的印象是抵不住了要跑。虚鹤心中暗喜,认为高宇是不行了,心说姓高的,我认为你有什么本领呢!闹了半天,就这些能耐,都抖搂完了想走,没那么便宜!这小子把牙关一咬,打垫步跳在高宇背后,恶狠狠奔后心就是一掌,嘴里还喊了一声:“姓高的,你给我在这儿吧!”
  这一掌发出去,把马伯通可吓坏了。眼看这一掌都要打上了,没想到高宇使了个倒踢紫金冠,冷不丁一转身,立左脚飞右腿,这一脚正蹬在虚鹤的小肚子上,耳轮中就听“啪”的一声,把个虚鹤蹬起来有五尺多高,然后重重地摔落在地上,五官抽搐,四肢抖动,强咬着牙关从地上站起来,就好像喝醉了似的,一口鲜血喷出腔外,紧跟着身子往后一仰,当场死于非命。
  马伯通一见,拍掌叫好,赶紧提醒铁胆霹雳侠,屋里还有个老道于渡海,千万不能让他跑了,药就在他身上。
  铁胆霹雳侠闻听,斜身上步,直接冲进了屋里,再看屋里,空空如也,于渡海不见了。
  这可把马伯通急坏了,伸手摸了摸炕上的棉被,还有股热气,看了看桌子上的药,还没有喝,就知道于渡海没跑出多远,肯定是看情况不妙,又开溜了。见后窗户开着呢,马伯通赶紧也从窗户翻出去,和铁胆霹雳侠就追了下去。
  书中代言,于渡海是跑了吗?还真让马伯通给猜着了,这小子眼见虚鹤打走了两拨人,心里就有了底,心说:我这哥哥好本事,有他在,看来一时半会不会有什么危险,等到养个三五日,身体也就恢复得差不多了,到时候远走高飞,上哪儿找我去?结果,马伯通三次搬兵,铁胆霹雳侠上来和虚鹤这么一打,刚开始,于渡海并没当回事,不过后来,他看着看着就发现不妙,自己这兄弟好像要够戗,不是人家对手。自己一合计,三十六计,走为上,先跑一步吧!这才推开后窗户,往后山逃去了。
  于渡海从山下跳下来,虽说没摔死,可是也伤得不轻,跑了一阵,就感觉胸腔里像要是着了火似的,喘不过气来。不过,他心里明白,落在马伯通他们手上,没自己好果子吃,强撑着一直往前跑。
  铁胆霹雳侠的脚有多快,三晃两晃,就发现了前边的于渡海,几个纵掠就把他给追上了。照着于渡海的后心就是一掌。
  “啪!”
  这一掌打得结结实实,一下子就把于渡海打飞了出去,落在地上哼了几声,红的紫的吐出一大堆来,双眼一翻,当场就给打死了。铁胆侠伸手在于渡海的身上摸了摸,果然找到一只小瓷瓶,抓到手上后看了看,打开盖子一闻,一股香气扑鼻,赶紧又把盖子给扣上了。
  马伯通赶到时,见于渡海已经死了,仍然有些不解恨,又踢了两脚。
  回到观里,马伯通把那小老道给逮住了,一问才知道魏宝山等人被关在了后山,立马叫小老道带路,赶到后山,这才把山洞里仍然昏迷不醒的魏宝山三人救了出来。
  魏宝山醒来后,看了看马伯通,赶紧问马伯通:“师叔,于渡海呢?”
  马伯通嘿嘿一笑,这才把经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听说于渡海死了,魏宝山长出了一口气。
  大伙下山,正迎上来援的官兵,见到范文程和大贝勒代善,俩人一看魏宝山这些人回来了,惊喜道:“哎哟,宝山啊,你可回来了!没事吧?药到手了吗?”
  魏宝山赶紧道:“药到手了,说来话长,一会儿再说吧,赶紧看看汗王的病况如何了?”
  赶回汗王寝宫,马伯通等人也跟了进来。
  魏宝山进屋一看:短短一日,皇太极都变模样了,脑袋胖得像个水斗,两只眼睛肿得好像铜铃。旁边站着十几个御医大夫,轮流在这儿守候着。人们一看魏宝山回来了,不由心中都升起一线希望,御医大夫赶紧围拢过来问道:“魏师爷,药找回来了吗?”
  魏宝山点点头,从怀中掏出那瓶药,把这瓶药分成两份,一份放到净盆里,用温水泡开,搅匀了,再用这药水给皇太极洗眼睛。另一份,用温水给他服下。这会儿屋里屋外都是人了,一切备齐之后,由御医大夫亲自动手,先把药给皇太极灌了下去,然后再用棉花球沾上药水往眼睛上擦。大家连气都不敢出,在旁看着。
  约摸过了有半个多时辰,皇太极喝的药发挥作用了。就听他的五脏六腑,咕噜咕噜直响,紧接着他张嘴又吐。人们把痰盂拿过来,哗哗吐了有半桶绿水,腥臭难闻。大夫一看笑了,道:“魏师爷,这回好了,汗王把肚子里这些苦水一吐,证明火全出来了,毒全散没了!”等皇太极吐完,众人又扶他躺下,把被子给他盖好,又继续给他洗眼睛,大伙儿到外间屋休息。
  魏宝山这才把发现房顶有人,夜叉抓到陆青,顺藤摸爬瓜找到于渡海和乔天元,于渡海如何逃跑,杜拉尔·果果如何把他逼下山崖,到最后马伯通三请救兵,终于打死了虚鹤和于渡海,抢回解药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直听得众人张着大嘴,不停地吧嗒嘴,直呼“好险”!
  范文程亲自摆了桌压惊酒,众人席间又是感慨万千。
  第二天天一亮,宫中就传来喜讯,皇太极的病好了!
  魏宝山等人赶紧到了宫中给皇太极请安。再看皇太极已经坐起来了,脑袋也恢复了原样,眼睛也消了肿,而且还睁开了。皇太极细问起取药的经过,魏宝山等人又把大闹玉元观之事述说了一遍。皇太极听罢不胜惊讶,就听他惊叹一声道:“哎哟!为了本王我的眼睛牵连了这么多的人,不容易呀!宝山,我行动不便,你和你师叔代替我向这些人好好地致谢吧!我是有心的人,一定对得起大家!”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半个月之后,皇太极的身体彻底康复。皇太极这才在宫中设摆酒宴,款待众人。等到菜过三巡,酒过五味,皇太极起身道:“各位,此次幸亏有宝山师叔俩还有果果萨满和夜叉两人舍命相救,否则,本王恐怕已遭贼人毒手!本王决定,从即日起,魏宝山、马伯通入职文馆,升为一等甲喇章京,授为异书院大学士;果果萨满接替已故的尼桑萨满之职,任大金国大祭司;夜叉升为三千六百名御林军的右统领。老侠客吴义、王田赏银三百两,马三十匹;鲁连雄赏银三百两,马三十匹,赐御笔亲书‘辽东镖局’金匾;铁胆霹雳侠高宇赏银五百两,马五十匹,田地三百亩。”
  魏宝山众人赶紧倒地跪拜谢恩,众人纷纷过来给这几人贺喜,频频举杯庆祝,一直喝到后半夜,酒宴这才撤去。


第四十九章 袁崇焕蒙冤受死 皇太极南面独尊
  且说北京皇宫里的崇祯皇帝,年前关了袁崇焕,究竟该如何处理也实在是头疼。从心里来讲,崇祯并不想真杀袁崇焕,所以想来想去,最后给了个说法——解任听勘。说白了,就是免职查看。没想到,揭发检举袁崇焕叛变、投敌等问题的奏折一时间铺天盖地。一个人说,可能是诬告,两个人说,可能是串通,几十人,几百人都这么说,崇祯终于相信了。
  崇祯三年(1630年)八月十六日,崇祯在平台召开会议。参加会议的有内阁、六部、都察院、大理寺、通政司、五府、六科、锦衣卫,甚至翰林院也派人捧场来了。当众列数一大串罪名后,崇祯最后宣布:依律,凌迟。
  凌迟即民间所说的“千刀万剐”,是指处死人时将人身上的肉一刀刀割去,使受刑人痛苦地慢慢死去。这种酷刑最早出现在五代时期,正式定为刑名是在辽,此后,金、元、明、清都规定为法定刑,是最残忍的一种死刑。在明朝时期,凌迟一般比较精细,大多数凌迟都超过千刀。
  大限之日眨眼即到,从天牢到西市口的道上,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巳时整,天牢大门打开,袁崇焕被推进囚车,押赴刑场。
  围观的老百姓指着囚车咒骂着,骂什么的都有,咒骂声此起彼伏。袁崇焕出生入死多年,见过血流成河,见过血肉横飞,尸首分离,只是没想到,自己死时竟然会是这个场面。圣上被皇太极蒙蔽情有可原,可是百姓们不应该啊?难道他们不记得宁远大捷了吗?不记得锦宁大捷了吗?不记得当时围城之时,我在广渠门痛打奴酋了吗?为什么老百姓也如此恨我?我真的做错了吗?想到这儿,袁崇焕仰天大吼:“老天爷!崇焕冤啊!”
  一些本来不相信袁崇焕谋逆的人听到喊声后,忍不住落泪,悄悄地离去了,但仍有很多年轻士子和民众在起哄,藏在人群中的余明德等亲信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来。
  午时三刻,三声炮响过来,刽子手准备行刑。
  袁崇焕仰天长叹,念出了自己的遗言:一生事业总成空,半世功名在梦中。死后不愁无勇将,忠魂依旧守辽东。
  从蛮荒之地的苦读书生,福建的县令,县城的小小主事,坚守孤城的宁远道,威震天下的蓟辽督师,有过失意,有过得意,被误解、被冤枉,即将被千刀万剐至死,袁崇焕也没有失望。或许他知道,总有一天,自己的冤屈才能被洗刷,自己的抱负才会被了解,或许这一天永远都不会来到,他注定要遗臭万年,注定是一个落寞的英雄。
  行刑手很快就对袁崇焕处以刑罚,过程血腥残忍,围观的百姓却有一片叫好声,而人群中的余明德看了几眼便直接昏了过去。
  从正午一直割到天黑,袁崇焕一共被割了三千多刀,现场血流成河,死状惨不忍睹。
  袁崇焕被凌迟处死的消息传到沈阳,沈阳城一片欢呼。那些死于或伤于袁崇焕大炮下的士兵家人皆拍手称快。
  皇太极亲率众贝勒焚香祭祖,将这一喜讯告知先汗之灵。
  魏宝山和马伯通听到消息后,说不上是高兴还是难过,总觉得这样的结果并不应该发生在袁崇焕身上。杀人不过头点地,他犯得着凌迟活剐吗?爷俩坐在对面,喝着酒,想着事,这个喜讯似乎并没有想像中那样让人激动。没办法,各为其主,只能刀兵相向,不杀对方,反过来,自己这方就要遭殃,有些事注定难以两全。
  皇太极率众贝勒告祭先汗完毕后,入帐议事。
  早在七月中旬,皇太极声东击西,假装率大军离开沈阳,直奔蒙古,实则从旧辽河处径直南下,六万大军出其不意地围住了大陵河城。
  范文程献计道:“汗王,祖大寿最尊崇袁崇焕,如今大凌河被围,城中的祖大寿必不知袁崇焕的死讯,如果我们以书信告之,必可动摇军心!”
  皇太极点了点头:“文程先生所言极是,夫战,攻心为上。一切就由先生操办吧,劝祖大寿归降!”
  当夜,一封书信射进了大凌河城。
  祖大寿拆开一看,信中写道:“久闻祖帅忠肝义胆,文武兼备,学生范文程不胜仰慕。今去书特告知祖帅,袁督堂已于八月十六日被凌迟处死。剐三千余刀,每刀所剐仅拇指盖大小,剐见折骨,都堂怪叫不绝于耳,竟有士子民众争食其肉,惨不忍睹……”
  祖大寿阅罢,气得脸色煞白,大骂道:“昏君!昏君!督堂大人赤胆忠心,支撑辽东数载,却反遭昏君毒手,天下之冤,莫过于此。有朝一日,我一定要率军入京,废了这个无道的昏君,另立明君,替督堂昭雪!”
  辽军将士视袁崇焕为主心骨,知道袁督堂惨死,举城哀号,声闻于天。
  一晃,围城围了两个多月,这其间,从锦州、松山等城来过几次援兵,都被皇太极给击退了。皇太极围而不打,就是要逼祖大寿投降。眼见时机差不多了,皇太极密令手下大将阿山率兵六千,扮成明朝的援军,从西向东而来,引诱祖大寿出城。同时又命多尔衮等人假装迎敌,一定要演得逼真,让祖大寿中计。
  祖大寿在城头见东面烟尘滚滚,喊杀声震天,遥见大明军旗迎风飘扬,终于眉展眼舒地笑了,自己等了多日的援军终于等到了。赶紧跑下城,亲率精兵五千,打开东门,向西杀去,迎合“援军”。
  皇太极一看祖大寿中计了,兴奋不已,赶紧对莽古尔泰下令:“五哥,你带你的正蓝旗赶紧从后面包抄,必可活捉祖大寿!”
  没想到,莽古尔泰一反常态,没动地方,回答道:“汗王,我手下连日伤亡惨重,昨天又被阿山调去了一些,现在人不多了,只有五牛录了!”
  书中代言,八旗兵制上,每旗原则上包含二十五个牛录,每个牛录有三百人,共计七千五百人,不过实际上,每旗的人数相差很多,出入很大。
  皇太极还浸在兴奋的喜悦中,也并未在意,随口道:“五牛录,再加上本王的护军,应该差不多了!”
  莽古尔泰心有不满,心说:凭什么这种事都要我正蓝旗出马?这段时间,大仗小仗我打了无数,八旗之中,只有我正蓝旗损失最大,眼瞅着就剩下这点儿人了,竟然还让我出去血拼,这不是要把我正蓝旗打没了吗?想到这儿,眼睛一瞪:“汗王,你真打算让正蓝旗所有人都拼光吗?”
  皇太极闻听之后大惊,盯着莽古尔泰看了看,厉声道:“五哥何出此言?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如今大敌当前,难道本王的话,你也不听吗?怪不得有人说正蓝旗很难调动,原来根子在你!”
  莽古尔泰也上来倔脾气了,毫不退让:“汗王,我们什么时候不听调遣了?你说这话可有凭有据?”
  皇太极见莽古尔泰当众顶撞自己,十分生气,怒道:“有没有凭据,一查便知,如果属实,一定严惩!”
  莽古尔泰脾气本来就暴躁,一听这话,压不住火了,破口骂道:“你还想严惩我?你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保你,你就是汗王,我们要是不保你,你什么都不是!一碗水端平,凭什么总让我正蓝旗去血拼?别的旗就没有人吗?”
  皇太极勃然大怒:“大胆!你阵前抗命,可知所犯何罪?”
  莽古尔泰一见,心说:怎么?你还想拿我?下意识地用手握住刀柄,瞪着睛睛冲着皇太极恶狠狠地说道:“本贝勒不是好惹的,不是软柿子,你别吓唬我!”说着,把刀抽出了半截,冲着皇太极运起了气。
  旁边的代善等人吓得大惊失色,当着汗王面儿拔刀,脑袋长包了吗?还是辽东人参吃多了?代善照着莽古尔泰就是一巴掌:“老五,你个混账!反了,简直是反了!犯上作乱,你知不知道是什么罪?”
  皇太极气得一脚把旁边的待卫踢了个跟头,骂道:“你们这群白吃饭的,人家都拔刀了,你们还跟没事似的,我要你们这些侍卫什么用?”
  夜叉一见,赶紧在旁边跪倒:“汗王,臣以为您和三贝勒之间是兄弟之争,所以……”
  皇太极怒目圆睁:“本王与他虽是兄弟,但更是君臣!以臣弑君,你们不把他拿下,如果人人都这样,我大金国朝纲何在!”
  按下这边暂且不表,单说祖大寿,一马当先冲出城门,接应上援军后,突然发现对面的援军万箭齐发,朝着自己的阵营射了过来,这才意识到是中计了,气得破口大骂,赶紧率军回城。好一翻厮杀,伤亡过半,总算是逃回城里,捡回了一条命。
  战斗结束后,皇太极回到中军帐,代善、阿济格、多尔衮等人也进入了帐中。
  岳托率先奏道:“汗王,三贝勒今天拔刀相向,乃大逆之罪,若不严惩,群臣之道废矣!”
  其他人也纷纷赞同:“冒犯汗王便是死罪,何况拔刀相向!”
  皇太极长叹了一口气,有气无力冲着代善说:“本王受众贝勒拥戴,继承汗王。上有二哥,下有诸弟。父汗常讲,心生一念,天必知之。 本王行事,从无偏私之念,诸位如果觉得本王有不公之处,尽可提出,若以为本王无德,二哥亦可以召集众贝勒会议,另立新君,莽古尔泰无端羞辱本王,本王实在是无法忍受。”
  代善一听,汗都下来了:怎么?汗王要不干了?他要不干,谁敢接着干?汗王拿这个做威胁,看这意思,老五要够戗了,吓得代善急忙站起:“汗王,咱们就事论事,谁敢说汗王无德?大金只有天聪汗,汗王要是无德,大金国谁还有德?莽古尔泰欺君罔上,罪不容赦,咱们依法处置,汗王切不可如此之说!”
  众人赶紧附和道:“汗王英明,吾等真心拥戴,请汗王息怒,别与粗鲁之人一般见识!”
  帐内正在商议,有人来报,莽古尔泰前来赔罪,正跪在地上哭诉。说是今天一早,喝了几杯酒,酒力发作后,胡说八道,这才冲撞了汗王,请汗王原谅。
  皇太极一听,怒道:“白天拔刀要杀我,晚上就说忘了有这回事,这算什么意思?”说罢,站起身来,怒气冲冲地回了后面寝帐,避而不见。
  莽古尔泰惴惴不安地返回军营,他知道,这次他前途未卜。
  两个月后,十月二十三日,莽古尔泰终于等来了对他的处罚决定。他被革去兄长贝勒的封号,降为和硕贝勒,并且被剥夺五年录诸申。消息传来,莽古尔泰抱头痛哭,但是无论如何,莽古尔泰步阿敏之后尘,从此彻底地被排除在执政四大贝勒之外了。仅剩的大贝勒代善见机不妙,赶紧趁机上奏,请求废除三大贝勒与皇太极并坐议政制度,由汗王独自主政。
  天聪六年正月初一,元旦朝贺,皇太极南面独坐,苦等了漫长的五年之后,皇太极终于挤掉了身边的三人,联席听政的局面终于不复存在了。等了这么久,终于台上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皇太极终于长出了一口气,觉得轻松了许多,这一天总算是盼到了,俯视着下面分列两排的群臣,皇太极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这正是:
  铁骑横扫神勇,大明今欲何从?攻城斩将谈笑中,数年光阴飞纵。
  千里河山在握,天下仰望辽东。乾坤重整现真龙,把盏高歌称颂。


【第二卷 帝国龙脉】
第五十章 孙承宗修凌河城 皇太极困祖大寿
  要说崇祯皇帝,运气实在是太差了,自打坐上龙椅那天起就一直没有清闲过。刚上台那阵子,铆足了劲和魏忠贤斗智斗勇,好不容易把阉党给干掉了,结果大金国又开始添堵,在关外蠢蠢欲动。崇祯连安稳觉都没睡上,赶紧又忙着去对付大金国,好在是最后请出了袁崇焕,终于稳定了关外的局势。
  不承想,最后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大金国还没怎么样,袁督师却稀里糊涂地先被搞死了,这让崇祯很是郁闷。更让崇祯挠头的是,他发现,自己无论交代什么事,往往都很难做成,瞅来瞅去,终于发现问题了。原来自己手底下的这帮大臣每天不干别的,都在忙着同一件事——那就是吵架!
  今天你告我,明天我告你。当年的朝廷党争,多少还能分出个东林党和阉党,带头的是杨涟和魏忠贤。如今可好,无组织,无纪律,不管官大官小,谁都敢拉帮结伙,逮谁骂谁。正事没人干,朝廷根本就不像个样子,气得崇祯天天都吃不下饭,急得焦头烂额,日子越过越憋屈。
  再说皇太极,日子过得可比崇祯要舒坦多了。自打从关内返回沈阳后,除了处理日常的政务,每天都忙着接待蒙古各部派来的朝拜者。绕道蒙古,奇袭京城,这一仗打得漂亮,让那些蒙古各部也从中看到了苗头,对大金国更加依附,忙着送礼表忠心。
  皇太极对他们也格外礼遇,天天设盛宴款待,凡进贡物品,都是象征性地留下一些,大部分都原数返回,而且另有所赐,蒙古各部与大金国俨然已经融为了一体。
  袁崇焕死后不久,皇太极就接到了密报,得知孙承宗已经接替了袁崇焕的位置,成了蓟辽总督。
  对于孙承宗,皇太极并不陌生,也打过几回交道,知道此人非同一般,与袁崇焕相比,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丝毫不敢大意。
  孙承宗走马上任的第一件事不干别的,就是开始砌墙,修筑大小凌河二城。说起来,这两座城可是孙承宗的一块心病,早在他最初出任辽东经略之时,就曾经下令修筑过这二城,后来阉党高第接任,胡整一气,尽弃关外要塞,退守山海关,这里也就被废弃了。再后来,袁崇焕来了,和他老师孙承宗一样,又接茬开始砌墙,砌到一半时,皇太极察觉出苗头不对,及时出兵,又把这两座城给摧毁了,打乱了袁崇焕的部署。
  如今,听闻孙承宗又跑回来砌墙来了,皇太极可有点儿坐不住了。
  对于孙承宗,皇太极可谓是知根知底,早在数年前,这老头儿就是用这招,先是稳固了山海关,然后恢复了宁远,接着稳固了宁远,又恢复了锦州。到如今又开始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修筑大小凌河二城,肯定是想先稳固锦州,接着再收复广宁了。真要是按他这个打法,下一步就是稳固沈阳,恢复赫图阿拉,直接就把大金国赶进昭苏太子河了。
  事情紧急,刻不容缓,皇太极赶紧召来群臣商议。
  大伙到齐后,皇太极扫了一眼众人,点头道:“各位,估计大家也都听说了,孙承宗又回来了,现在正在修筑大小凌河二城,又在搞他那步步为营、逐渐恢复的老一套。据哨探传回的消息,修城的人马正是祖大寿部,今天召各位前来,就是共同商议商议,我们该如何对待。”
  硕托不以为然,笑道:“汗王,一万多人,两座小城,有什么大不了的?他要是想修就让他修,管他干吗?”
  代善摇了摇头:“话不能这么说。孙承宗这个人不可小觑,此人老谋深算,足智多谋,此举一是在于向前推进,二是在于窥视我军。如果真让他们修筑完毕,就等于让明军向前推进了五十里,万一他们以此地为中心,大搞屯田,屏蔽锦州,恢复广宁,咱们面前就会出现两座雄关、一道防线,这仗以后可就不太好打了!”
  皇太极极为赞赏地点了点头:“大贝勒所言极是,本王也是担心于此。孙承宗既然派来祖大寿修城,肯定做好了充分准备。硬刀硬枪地去找,咱们八旗军和关宁铁骑的战力可以说是不相上下,这样恐怕会损失惨重。所以如何打,我们还要从长计议。”
  范文程察言观色,见众人都不说话了,起身站了起来,向皇太极深施一礼道:“回汗王,明军长于守城,我们长于野战。强行攻城并不是上策,之前宁远和锦州的失利就是教训。臣以为,莫不如此次改攻为围,围上他一年半载,活活将祖大寿他们困死城中,如有机会,或许可以收降此人。”
  “围?怎么个围法?”众人有些不解。
  “围城贵在出奇兵,否则,一旦被对方识破,就会在包围圈还未形成之时被对方突围而去。我们此次出征,依然是声东击西,先奔蒙古,与蒙古各部会于辽河,造成突袭京师之假象,然后大军径直南下,出奇不意,包围大凌河。”
  范文程说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说得句句在理,众人无不叹服。
  皇太极听后点了点头,朗声道:“德格类(努尔哈赤第十子、莽古尔泰的弟弟)听令!”
  “臣弟在!”
  “本王命你为主将,阿济格、岳托为副将,率两万人马,会同蒙古科尔沁部即刻出发,先奔义州,然后直插锦州与大凌河之间,切断大凌河与锦州的联系,从西面包围大凌河。 本王与大贝勒、三贝勒另率大军,奔广宁大道,从正面包围大凌河。八月六日,两路大军相会于大小凌河城下!”
  按下这边如何点兵出征暂且不表,单说明军一方。
  祖大寿与何可纲亲率一万五千精兵到了大凌河,正值盛夏,天气闷热难当。就这天气,树荫底下坐着都冒汗,更别说顶着太阳干体力活了,其中辛苦可想而知。可是当兵的有什么办法,上头有命令,就得硬着头皮上。
  城墙修了没几天,祖大寿突然接到密报,得知皇太极率数万大军连夜离开都城,直奔旧辽河,又朝着蒙古的方向下去了。祖大寿一听,吃惊不小,唯恐皇太极再像上回一样,来一次奇袭京师,赶紧派人把消息报告给了总督孙承宗。
  孙承宗得到消息后也不敢怠慢,急忙颁令燕北及宣州大同一带长城守将,一定要严加防范,提防金兵来犯。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京城,引起了一番不小的震动。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皇太极这回并没有奔袭京城,绕了个大圈子后,竟然从旧辽河挥师南下,就在八月六日当晚,六万大军悄悄地将大凌河给围住了。里三层,外三层,围得犹如铁桶一般。
  次日一大早,大凌河守城的明军士兵发现城下旗帜猎猎飘扬,营房绵延相连,还以为看花了眼,等到看清是八旗兵后,差一点把魂儿都吓飞了,赶紧通禀总兵祖大寿。
  祖大寿和何可纲闻讯,连早饭都顾不上吃,赶紧上到城楼上,站在城头往下一看,也是暗暗吃惊,没想到八旗兵神出鬼没,声东击西,竟然把这里给围上了,这才意识到又上了皇太极的当。
  何可纲气得一拳砸在城墙上,骂道:“好一个女真鞑子,又把我们给骗了,咱们这回又上当了!”
  祖大寿眉头紧锁,一言未发,心里说道:“正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看样子,皇太极这回是要来真格的了,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了。”当即赶紧下令抢修尚未峻工的北墙头,并在城头上布置红夷大炮,准备迎战。
  皇太极的营帐内,众人无不欢喜。
  皇太极笑道:“袁蛮子气数已尽,赵率教也早已战亡,明军可战之人屈指可数。此次如果除掉祖大寿,灭了何可纲,我看崇祯还有什么可以依仗的!”
  范文程道:“汗王睿智,所向披靡。虽说我军人多势众,但也不可轻敌。尤其是钦天监国师府的那些奇人异士,个个神出鬼没,手段非常,切不可掉以轻心。”
  莽古尔泰不以为然,轻蔑地笑了笑:“文程先生,要我看,你这话有点儿言重了吧?那些鸟人能掀起多大的风浪?难道他们是铁打铜铸,不是爹生娘养的?我就不信他们能长翅膀从城里飞出来!”
  范文程不卑不亢地反唇相讥道:“回贝勒爷,我只是发表我的个人意见,至于那些人有什么法术,你也不知,我也不知。不过,不久前,我们突袭京师时,魏宝山和果果萨满以个人之能,助十万大军悄然远遁一事,想必贝勒爷还没有忘记吧?玄学异术不能以常理度之。”


第五十一章 羚羊挂角困孤城 水枯粮尽人吃人
  “你……”莽古尔泰当场被反驳得没有话说,只好冷哼了一声,不言语了。
  皇太极也点了点头,扭头看了看魏宝山,就问他:“宝山哪,这件事你怎么看?”
  魏宝山见皇太极问到自己了,赶紧站起身来,施礼道:“回汗王,国师府的那些人个个身赋异能,的确是不能以常理度之。要说以一敌千,力挽狂澜,确实有些困难,不过千军之中斩杀一人还是手到擒来的。咱们还真要严加防范,以防对方暗中刺杀。我个人感觉,如今我们虽说把城围住了,占到了先机,但是也得作好两手准备,既要防着明朝援兵救援,同时也得防着城内那些人暗作手脚。围城之事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出结果的,咱们这么按兵不动也不是上策。对于带兵打仗,臣是一窍不通,不过要说围城,我倒是想到个办法。”
  “哦!宝山,你有什么办法?赶紧说来听听。”
  “是!回汗王,风水一事,大到国,中到城,小到人,都有其特定的气数。人断气则死,城断气则破,国断气则亡。我们可以利用风水术,切断城中生气,使城内井中无水,空中无雨。一旦切断了城中水脉和水源,城内定然生乱,发生哗变。”
  “哦?还有这种事?”
  魏宝山点了点头:“此城近邻大凌河,大凌河有两源,北源出凌源县打鹿沟,南源出建昌县黑山,几经转折,河水最后注入辽东湾,因此此河也称‘九曲凌河’。大凌河城的选址从风水上来看很有讲究,背倚凤凰山,近邻九曲河,山环水绕。水缠玄武,聚于明堂,正是风水中‘抖水仙虾’之格。欲破此城,只需要察明水脉,然后斩断水龙,此城的生气就会断然无存。阳顺阴逆,阴阳混乱,就会导致草枯水竭,此城便可不攻自破。”
  一席话说完后,在场众人无不惊愣,都像听天书一般,一个个张着大嘴,目瞪口呆,全听傻了。
  皇太极对魏宝山向来信任有加,虽说很难理解魏宝山所说的话,但是深信不疑。当即点头,发号施令,这件事全权由魏宝山亲自主持,所有人等无论官级品阶高低、身份权贵,如有用处,俱当配合行动,否则依军法处置。
  有了皇太极的命令,谁敢不从?谁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按下这边如何忙活暂且不表,单说大凌河城中的祖大寿,自打被围城的那一天起,天天睡觉都睁着一只眼睛,生怕哪天半夜城下的大金兵突然就打上城来。这一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祖大寿就到了城头上,手扶城墙往下观瞧,突然发现距城三里多远的地方,绕着城池四周,竟然有人开始挖起壕沟来,十分意外。
  壕沟挖得又宽大深,接连三道,每道之间相距三丈左右。祖大寿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究竟,心中揣测道:“皇太极这是要干什么?难道还想长期围困不成?我城中粮草仅够月余,如果任其挖下去,一个月后怎么办?如果真是迫不得已,我们要强行突围出去,那这些壕沟可就不好过了。不行!绝对不能让他们全部挖通,要不然,自己早晚得活活被他们困死在这里!”
  祖大寿发现苗头不对,当即立断,马上点兵,选出五千精锐骑兵,打开西门,准备突围而去。没想到,大队人马刚冲出城门不远,就见对面的大金军队齐刷刷地闪退两旁,露出五个大家伙,上面罩着红布。
  祖大寿也不知道大金在搞什么鬼,虽说有些狐疑,但是速度丝毫未减。大军眼看距大金阵营不到一里地了,突然就听到身边一阵轰鸣巨响,紧接着自己身后鬼哭狼嚎乱作一团,回身再看,身后大军人仰马翻,血肉横飞,断肢残臂到处都是,当时便愣住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大叫了一声:“不好!是大炮!快,快撤!撤回城里!”
  大军后队变前队,顶着炮声狼狈而逃,好不容易才逃回城里,五千精兵只剩下不足四千人。祖大寿气得牙根发痒,破口大骂:“真是奇了怪了!这群鞑子怎么也有火炮了?真是怪事一桩!”
  书中代言,是火炮吗?对!就是火炮,大金国的火炮!
  大金与明朝屡次交手,吃亏就吃在对方有红夷大炮。据说这种红夷大炮是红头发的荷兰人制造的,在当时也是千里迢迢从西方进口的先进火器。不过据考证,当时明朝进口的红夷大炮只有少量是从荷兰进口的,大多数是与澳门的葡萄牙人交易得来的。这种炮火力足,一炮下去,可洞裂坚城。宁远锦州之战,明军正是凭借此炮的威力,两次击溃无往而不胜的八旗兵,令八旗兵闻风胆寒,成了八旗兵的梦魇,一提起来,无不胆战心寒。
  明朝所用的火炮多为进口,虽然也有仿制,但质量远逊于原品。大金国在数次战斗中也缴获了不少红夷大炮,皇太极眼光长远,深知火炮在攻战中的作用,这才下令让人专门研究火炮,而这个差事就落在了额附佟养性的身上。
  佗关、马、索、齐、富、那、郎,这是满族的八大姓。佟养性虽说祖上是女真人,但是出生在辽东开原,后来从开原又搬家搬到了抚顺,家业很大。当年努尔哈赤起兵时没钱没人,佟养性二话不说,要钱出钱,全力资助,可以说,大金能有今天的阵势,佟养性也是功不可没。
  佟养性归金后,努尔哈赤极为高兴,将族女嫁给了他,就这样,他又成了努尔哈赤的女婿。努尔哈赤对他委以重任,让他负责国内汉人事务。后来,大金国进入辽东后,汉人越来越多,尤其是皇太极即位后,不断又有汉军将士大批归顺。皇太极又任命佟养性为汉军总兵,全权负责国内汉军民事宜。这时的大金国,汉人比女真人还多,超过半数的人口都归佟养性管理,所以佟养性也被戏称为“佟半朝”,足见其权势之大。
  此人也的确有两下子,研究来研究去,在众多汉人的共同努力下,还真让他们鼓捣出来了两尊火炮。虽说比起进口的红夷大炮略有不足,但那也了不得了。这两尊大炮比明军的大炮长出五六尺,足有两丈多长,炮口有半尺左右粗细,炮身比明军大炮多了几道铁箍,炮耳、准星、照门一应俱全,每尊都有三千斤重,称得上是巨无霸火炮之神。为了和明军的红夷大炮区分开,命名为“红衣大炮”。
  试射之后,皇太极十分满意,对佟养性一阵褒奖不用细表,赶紧下令加班加点,抓紧时间造炮。这回来围城,就把二十余尊红衣大炮全都带了出来。果然,火炮刚一亮相,就打了个祖大寿措手不及,令明军损失惨重,心有余悸。最关键的是,祖大寿也不知道大金究竟有多少尊这样的火炮。
  原来以为自己凭着城坚炮猛可以抵挡一阵,现在看来,形势越发有些不妙了!
  大凌河被围,锦州的孙承宗一夜间就急出病来了。
  孙承宗看出来皇太极用的是围困之计,心里万分焦急,强撑着把辽东巡抚禾嘉、总兵吴襄等人招至病床前。老头岁数本来就不小了,急火攻心,形容枯槁,显得有些死气沉沉,早没了往日的精神。
  老头看了看床前众人,点头道:“各位,金兵此举,意在切断大寿与锦州的联系,如果让其阴谋得逞,大凌河势必成为一座孤城了,大寿的一万五千精兵则危矣。尔等要立即组织人马前去救援,尽快把锦州与大凌河之间的金兵赶走,以解大凌河之围。”
  禾嘉与吴襄不敢怠慢,赶紧派出六千大军,增援大凌河。出兵迅速,结果回来的也快,几天工夫,就被八旗兵给打回来了。按理说,派去的人马并不少,关键是明军的战力实在是良莠不齐,除了关宁铁骑还有与八旗兵相抗衡之力外,余下的军队大多都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一连派了好几次,无一例外,全都是败阵而归。
  时间飞逝,岁月如梭,眨眼间就到了八月中旬。大凌河城外的三道环城壕沟终于全部挖通了,壕沟周长三十里,距城墙根三里之遥,深一丈,广一丈,壕外砌墙,墙高一丈,工事很大。
  其实这次费了这么多力气挖这些深沟,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仅仅是为了阻止城内军队突围。实际上,这几道壕沟是大有玄机,另有妙用。魏宝山让人挖通三道壕沟的同时,又在每圈壕沟的正南、正北、正东、正西四个象位处各挖了一口深三丈、口径三尺三的深井。
  书中代言,这四个方位在风水上分别是朱雀位、玄武位、青龙位和白虎位,是为四象。 北方玄武为太阴,五行属水;东方青龙为少阳,五行属木;西方白虎为少阴,五行属金;南方朱雀为太阳,五行属火。阳气分为“木、火”,阴气分为“金、水”。“木、火、金、水”四象阴阳循环,生生不息。
  魏宝山此次布阵,是反其道而行,就是要打破阴阳互生之局,令阳气上冲,阴气下降,阴不函阳,阴不交阳,这样就可以使中心位的大凌河城内阴阳失衡,空中形成虚火,地下形成虚寒之势。阴阳一旦不交,则死气升腾弥漫,阴气充盈空间,城内必然发然异变。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魏宝山不敢拖延,壕沟挖通的当天夜里,魏宝山便亲自带人进入壕沟开始布阵。他带着一队人挑着十几担东西,首先到了正东的青龙位,伸脖子往井下看了看,挥手叫过人来,让他们把筐里的东西小心地依次倒入井内。
  马伯通一边指挥着这些人往里倒东西,一边偷眼观瞧,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就偷偷地问魏宝山:“宝山哪,这弄的这些是什么玩意儿?瞅着咋像是灶灰呢?”
  魏宝山笑了笑:“师叔真是好眼力!竹筐里装的就是锅底灰,那些水桶里盛的则是白马尿。”
  马伯通咧了咧嘴:“宝山,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这玩意儿能管用吗?”
  “师叔,你就放心吧。阳气从风行,阴气从水走。这四口井刚好打在水龙脉的龙喉之上,只要把这两样东西往里一倒,随水这么一走,很快地下之水就会凝固如粥,不再流动。到那个时候,城内的水井自然就会慢慢枯竭,再也打不出一滴水来。一旦城中无水可用,那一万多人马很快就会挺不住了,到时候别无选择,只能乖乖地出城投降了。”
  说话的工夫,十几担东西全都倒入了井内,几乎把整口井都填平了。魏宝山看着差不多了,摆了摆手,叫过两个人来,让这二人小心往上再撒层生石灰,然后用土填平踩实,直到看不出什么破绽后这才放心地离开,赶奔下一个地点。
  一直忙活到天都快亮了,总算是大功告成了。魏宝山拖着疲 惫的身子回到营帐刚刚躺下,皇太极闻讯就亲自过来了。魏宝山赶紧又爬了起来,简单收拾了一下,见皇太极已经都到了营帐口了,刚要伏身叩拜,皇太极一伸手把魏宝山给扶住了:“宝山哪,这里又没有外人,用不着施礼,赶紧坐下,好好和我说说。”
  魏宝山赶紧把夜间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皇太极听后也觉得稀奇,就问魏宝山:“宝山,这种事情我不太懂,我就是好奇问问,你说的这个阵法叫什么‘羚羊挂角’,名字倒是挺好听的,我就想不明白,你怎么能知道这个风水阵法到底生没生效呢?”
  魏宝山笑道:“回汗王,其实这个并不难。只要在太阳没升起之前,阳气始兴之时,登高望气,就知道城内的气场是不是有了变化。”
  皇太极一听,频频点头:“宝山哪,这个挺有意思啊,怎么个望法,我能望到吗?”
  魏宝山哈哈一笑:“汗王,您还不行。望气虽说简单,可也要练习数年才行,这样才能分清气之色相。古书中讲,黄富而青贫,赤衰而白绝。现在大凌河之内气色泛金,如果一星期后气色转红,就说明风水阵法生效了,用不了半个月,就会气色转白,到那个时候,汗王就可以派人劝降了。”
  二人在营帐内聊得很投机,不知不觉就聊了半个多时辰。皇太极看到魏宝山通红的眼睛时,这才意识到他辛苦一夜还未合眼,顿时有些愧疚,赶紧起身道:“唉哟,你看我,只顾着说话,倒忘了你还没有休息呢!宝山,今天你哪儿都不用去,就在这儿老老实实地睡觉,什么事明天再说。有空儿你多给我讲讲,这里面的门道还真有意思。”
  魏宝山送走皇太极,衣服都来不及脱,和衣而眠,工夫不大,就鼾声阵阵,沉睡过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两军对阵一直也没消停,明朝的援军说是援军不如说是来观光的,一拨接着一拨,毫无悬念,都是大败而归。孙承宗知道自己难辞其咎,递了好几次辞呈,同时力荐永平府兵备张春接替自己,并再三要求朝廷火速派兵解围。
  孙承宗是崇祯的老师,他的话崇祯深信不疑,也意识到情势危急。请辞是不能批准的,不过要人可以。当即封张春为监军道,命其率四万大军开赴关外。
  张春见到孙承宗后,见老头年过花甲,头发花白,心中也有些不忍,赶紧上前叩拜:“学生张春拜见孙阁老!”
  孙承宗扶起张春,点头道:“老夫已经是风烛残年,日暮西山,古稀为帅,实乃兵家大忌。如今你来赴任,老夫可以稍安矣。”
  “学生仗阁老栽培,恐有负阁老恩荐。”
  “唉,你不用自谦,大凌河内尽是我辽东精锐,再迟的话,众将士就要成饿殍了,还请大人火速发兵啊!”
  “阁老请放心,学生不日就将开拔,绝不敢有误。”
  孙承宗点了点头,就问张春:“张春啊,鞑子狡诈,善于野战,可有破敌良策?”
  张春道:“袁崇焕得利,胜在固守;满桂胜失利,在于浪战。女真之长无非骑射。 兵法中讲过,战车与步兵比,一战车可抵十步卒。我们以战车组成阵,使其成为活动之城,既是攻亦是守,夹以火器射之,可将大军推至城下。”
  孙承宗叹服道:“车阵虽强,可弥补我军野战之不足,但皇太极此人用兵狡诈,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啊!”
  张春郑重道:“学生谨记,请阁老放心!”
  八月二十四日,张春与总兵吴襄、宋伟,率四万大军,战车两千辆,浩浩荡荡,向大凌河方向开来。
  就双方军事实力而言,跟皇太极玩骑兵对砍,无异于找死。所以张春步步为营,以战车为屏障,架好大炮,缓慢前行。尽管张春布置得当,阵势摆得挺好,大炮打得奇准,几轮下来,的确让大金军兵损失不少;不过,好运不长,几个回合下来,皇太极也亮出了自己的杀手锏——大炮。
  虽说皇太极的大炮质量不是很好,但是至少能响。张春做梦也没想到大金军队竟然也装备了数门火炮,所以巨大的轰鸣声从明军阵营炸响之后,张春还以为是自己的大炮炸了膛,不过,很快,张春就发现,事实远非自己想象的那样,对方果然马刀换炮,也有大炮了。
  火炮齐发,巨响连连,明军根本没有提防,顿时被炸得人仰马翻,四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
  张春兵败,也预示着锦州援军彻底失败,大凌河失陷也就是早晚的事了。
  这场规模最大的援军,最后以张春被俘的戏剧性结尾收了场,这个结果是孙承宗做梦也没想到的。
  魏宝山每天都观察着城中的动静,果然,一切与预想中一样,半个月后,城中上空白气笼罩,死气沉沉,大凌河城俨然已经成为死绝之地,没有半点生机了。
  魏宝山实情相禀,皇太极很开心,赶紧召集群臣议事,商量接下来该如何劝降祖大寿。
  人都到齐后,大伙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莽古尔泰盯着魏宝山看了看,摇了摇头道:“汗王,臣有话要说。”
  “哦,三贝勒有话请讲!”
  “汗王,恕我直言。就凭魏宝山一口之言,怎能断定城中断米断粮?前几日,祖大寿还派人在城头喊话,说是粮草充足,可以足吃足喝半年,就算是其中有诈,也不会这么几天就断粮断水了吧?”
  范文程在侧答道:“三贝勒爷,我和宝山的意见一致。我认为宝山说的没错,城中确实已经断粮,派人劝降的机会也已经成熟了。”
  代善“哦”了一声:“文程先生何出此言?”
  范文程答道:“上次明军派来四万大军前来救援,炮火连天,城中竟然一点动静也没有,这个不符合祖大寿一贯的作风。之所以守城不出,应该是没有可战之力了,想必是早就断粮了。”
  莽古尔泰冷哼了一声:“照你这么说,你这也是猜的吧?战场非同儿戏,这猜谜解闷儿要是算数的话,这仗还怎么打?”
  范文程泰然自若,不卑不亢地说道:“猜谜也有几种猜法。私下里,我曾为祖大寿算了一笔账,城中军民共三万余人,每人每天吃一斤半粮食的话,一天就是四五万斤。现在围城差不多一个月了,应该是一百二十万斤左右,再加上战马的草料,至少是一百六十万斤,大凌河不是粮仓,怎么会有这么多粮?按明朝的规定,军事部队执行任务时,身边只带三天干粮,余下的由补给部队供给。咱们围城这么久了,城中没有补给供应,保守估计,最少断粮也有十余日了。”
  这笔账算得有根有据,众人听得也是心服口服,所有人都不吱声了。莽古尔泰闹了个大红脸,气得脸红脖子粗,把头扭过去也不言语了。
  书中代言,还真就说着了,大凌河城内确实断粮多日了,而且远比范文程估计的残酷。不仅断粮了,就连井水都干了,一晃过去十几天了。很多人都在私下里议论,说这不是什么好兆头,没准是大明气数真要尽了,就连老天爷都不保佑他们了。
  刚开始还好说,没粮了,至少还有战马,吃马也能维持生活。只是没过几天,战马就被吃光了。好几万人,饿得眼珠子都红了,瞅什么东西都直冒绿光,把能吃的差不多全吃光了,就连窗户和门板都当柴禾烧没了。几天前,陆陆续续已经开始有人饿死了。
  到了这个节骨眼,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没办法,没别的吃的了,就只能吃死人了。
  刚开始只是个别人偷偷地吃,很快,这个秘密就不再是秘密了,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吃死人。于是,凡是有死的,便不再掩埋了,而是通通吃掉。没柴禾不要紧,先是烧马鞍,马鞍烧尽了烧人骨,每天都有几百人饿死,有的还没咽气就被吃掉了。好端端的一座城,如今真正成了人间地狱,一座鬼城。
  祖大寿根本不想投降,一心盼着援军前来解围,不过时间越久,援军越来越少,眼瞅着自己的部下越来越少,没战死沙场却都饿死被吃掉了,祖大寿终于扛不住了。
  祖大寿的心里也一直矛盾着,一方面,袁崇焕尸骨未寒,不能对不起袁督师在天之灵;另一方面,眼看着数万将士被困城中而外援无望,坐以等死,心里更是愧疚不安。经过慎重的考虑,祖大寿决定投降。他与皇太极派来的使者进行了会谈,表示愿意接受投降。部下的这些人一个个都饿得头昏眼花,一条命都丢了半条命,哪有不同意的,纷纷表示赞同,唯独一个人反对,这个人就是何可纲。
  何可纲是明末辽东人,是袁崇焕的旧将,袁崇焕曾称他仁而有勇,廉而能勤,事至善谋,其才不在自己之下。袁崇焕生前曾向朝廷举荐过三个人,分别是赵率教、祖大寿、何可纲,和祖大寿几乎不分伯仲,是难得的猛将。
  不过这人确实有刚,宁折不弯,无论祖大寿怎么说,就是不降,指着祖大寿的鼻子一通暴骂:“好你个祖大寿!都堂刚刚殉难,死于皇太极的毒计,你就不怕都堂显灵?杀身成仁,舍身取义,此乃大丈夫所为也!宁死不降!”
  大家都投降,唯独他一个人不投降,没办法,只能把他杀了!
  祖大寿没办法,只得将拒不投降的何可纲推出城外,斩首示众,然后率军队出城投降。
  当天晚上,皇太极大帐中,皇太极大摆盛宴,双方把酒言欢,气氛十分融洽。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皇太极端着酒碗道:“三军易得,一将难求,今祖总兵归金,本王胜得三军,备感欣慰。 本王代表大金国上下敬总兵一碗!”
  祖大寿赶紧起身回礼:“臣何德何能,得汗王如此垂青,从今往后,臣愿尽毕生之力,报答汗王!”
  范文程在一旁笑道:“祖总兵今日归金,不知道对伐明可有什么妙策?”
  祖大寿愣了一下,随即答道:“汗王既有平定天下之意,不如先夺了锦州,然后再下宁远,直逼山海关。”
  皇太极点了点头:“总兵所言极对,只是锦州城坚固异常,攻城伤亡必定惨重,本王视八旗军如自己的手足,实在是有些于心不忍。”
  “汗王有此念头,实乃将士之幸!臣倒是有一计,臣可以假扮兵败,混进锦州。锦州城的守将大都是臣的部下,虽然巡抚丘禾嘉坐镇,但只要我进得了城,就能杀掉丘禾嘉。到时候,臣打开城门迎接汗王入城,这样,就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夺了锦州城,事半功倍,易如反掌!”
  众人一听,无不大喜。
  皇太极赶紧说道:“如果真能取了锦州城,祖总兵便为大金为了大功!此事宜速不宜缓,以免夜长梦多,要不然干脆就今晚,本王派兵在后面假装追赶,扮得像些,此计定可成功!”
  祖大寿当即站起:“臣归大金蒙汗王知遇之恩,定当以锦州来献,以表臣心之忠诚,臣准备准备,稍后就动身!”
  宴会后,马伯通就找到了范文程,见左右没人,就悄声地问范文程:“范先生,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哦?老爷子有什么事?”
  “我是想说,万一祖大寿有诈,一去不回可怎么办?这不是放虎归山吗?”
  范文程笑了笑:“我才与汗王也说过此事。不过汗王的意思是,如果祖大寿真的有诈,就随他去吧,大不了失去一个人,而万一是真的,就可以夺回一座城。所以,汗王宁愿赌一把!”
  马伯通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径自离去了。


第五十二章 铁胆侠亲传武艺 献绝技宝伞失踪
  此次行军,可以说是大获全胜,眼见着也没什么事了,魏宝山便告了个假,和马伯通提前从大凌河赶回了沈阳城。原来魏宝山一直惦记着要去拜会铁胆侠高宇,亲自登门道谢。结果,这段时间以来,一件事接着一件事,始终也没闲着,也就耽搁了下来。
  魏宝山并不是糊涂人,心里头明白,当日要不是铁胆侠仗义出手,自己这条命早就扔在铁帽山玉元观了,哪还会有今天?自己和人家非亲非故,可以说,也就是一面之缘。而人家听说自己有难,二话不说,仪义出手,这份情义那可绝对不是用金银可以衡量的。
  回到家后,本来打算次日就走,结果家里面也是一摊子事,一时没办法脱身。好不容易把家里事都安排妥当,第四天一大早,魏宝山和马伯通就出了门。因为都住在沈阳城附近,路程不远,也算是轻车熟路,差不多半个多时辰后,二人就到了地方。
  马伯通拍打门环,下人开门后一看是魏宝山和马伯通来了,都认识,赶紧到里面去给铁胆侠送信儿。
  时间不长,铁胆侠高宇快步从里屋迎了出来。
  离着还有一丈多远,魏宝山一撩衣裳“咕咚”一声就跪下了:“老侠客在上,晚辈魏宝山给老人家磕头了。”说罢,“嘣嘣嘣嘣”,连磕了四个响头。
  老侠客高宇赶紧快走两步,双手相搀:“咳!宝山哪!你这是干什么?赶紧起来,这不是多余吗?咱们还用得着这样吗?我不是说过嘛,以后你就叫我老哥哥,你就是我老兄弟,别再一口一个老前辈、一口一个老侠客的,客气什么呢?”
  马伯通在旁边嘿嘿笑了笑:“我说老侠客,有件事咱得先论论。要说您和宝山称兄道弟,我很高兴,宝山能有你这位老哥哥,那是他的福分。不过,要说咱俩岁数可也差不太多,您是宝山的老哥哥,我可是宝山的师叔,咱俩可咋论呢?”
  老侠客高宇一听,晃了晃脑袋:“贤弟,咱们之间还是各论各的,谁也别占谁便宜,这样总行吧?”
  马伯通哈哈大笑:“老侠客说的是,那咱各论各的,我也喊你一声老哥哥吧!”
  三人有说有笑,到了厅中,一边喝着茶,一边聊着天。
  老侠客高宇为人爽朗热情,心里面有什么就说什么,把魏宝山和马伯通逗得哈哈直笑。三人越聊越高兴,眼看着就要到中午了,老侠客说啥也不让魏宝山他们走,非要留他们在家里吃顿饭。
  魏宝山这人极为厚道,轻易不愿意麻烦人,眼见在这儿也坐了一上午了,老人家估计也累了,于是赶紧客气道:“老哥哥,您的心意我们领了。不过,今天我们也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哪天我们再来,到时候一定陪老哥哥多喝几杯。”
  一听这话,老头有点儿不乐意了,把脸往下一沉:“宝山,你这话说得不对。我不配请你们吗?还是我家饭菜不如你们府上好呢?怎么留你吃顿饭你都不肯赏脸呢?我知道你们是官人,事务繁忙,可是吃顿饭都不行吗?”一句话把魏宝山弄了个大红脸,赶紧解释。
  马伯通在旁边哈哈一笑:“老哥哥,宝山这人是老实人,哪能那么想,其实就是怕给您添麻烦。”说完后冲魏宝山一瞪眼,“宝山,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不是到老哥哥家里来了吗?用得着那么客气吗?实话实说,就算是老哥哥不说,我还真就没准备空着肚子走,喝点酒,聊会儿天,这有多好。改天老哥哥到咱们家,咱们再招待,大家都是兄弟,这有什么呢?用不着讲究那么多。”
  魏宝山知道马伯通在给自己打圆场,赶紧就坡下驴,冲着铁胆侠点了点头:“那就麻烦老哥哥了。”
  老侠客眉开眼笑,咧嘴道:“哎,这不就结了嘛!你又不是小孩儿,晚一会儿回去家里就惦记。你都这么大的人了,干什么恋家呢?实在不行,我派个人给你家送个信儿,不就结了嘛!”
  “不用,老哥哥别开我玩笑了。”
  “哈,那好,咱们边吃边谈,好好唠扯唠扯。来人哪,准备晚宴,今儿有贵客。”
  “是!”手下人下去准备,他们在这屋里继续闲谈。
  时间不长,酒莱备齐,挪到大屋。各式各样的菜品摆满了一桌子,做得也是格外讲究。
  老侠客往正中一坐,举起杯道:“宝山哪,来,咱哥俩先干一杯!咱们有缘,今后还得亲近亲近!”
  “唉哟,老哥哥,我不会喝酒。”
  “不会?那你会喝水不?会喝水就行,往下灌就行了!”
  魏宝山知道这老头的脾气了,不敢不喝,憋住气,一仰脖喝干了。
  “哎,这才痛快呢,大丈夫就得海量。”说着,老侠客把酒杯又倒满了,“宝山,有句话,老哥哥得提醒你啊!如今你风头正劲,万事可得多加小心啊!从你出世扬名到现在也有几年了,虽说咱们行得正,走得直,可是也得罪了不少人哪!那些人可都不是什么正经的绿林人,都是些下三门的徒子徒孙,根本不讲究江湖道义,未必会放过你啊!我看你连个防身的技能都没有,真要是被他们给盯上,早晚得吃亏啊!”
  魏宝山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唉!老哥说得是啊!有时间我还真得好好练练,哪怕学会个一招半式的,能自保也行啊!”
  “宝山,你会的那些能耐我是不太懂,也没深入了解过。你看这样行不行,你能不能在院里给我练练,也不用练别的,就按九宫八卦的相生相合易理,踩着石砖走几圈,我看看怎么样?”
  魏宝山一摆手:“老哥哥,这我可不敢,我怎敢在圣人面前卖字画儿?您这不是拿我耍着玩儿吗?”
  马伯通心眼多尖,一听话音就知道人家有意要指点魏宝山,赶紧接过来话头,冲着魏宝山一瞪眼:“哎!我说宝山,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咱们越是自己人才越要练呢,你就试着走走,有老侠客在这儿给你挑毛病,这机会烧香拜佛都求不来。”
  魏宝山一想也对呀!人家那么高身份的老前辈,我要练一练,有不对的地方人家给指点指点,这怕什么呢?“好吧,既然老哥哥愿意看,那我就走一圈,可是有一样,您见着我有不对之处可一定要挑出来。”说完话,魏宝山站起身来,把长大的衣服甩掉了,跳到院里,看了看脚下的方砖,从东北艮宫开始,按八卦五行相生之理,迈步走了起来。魏宝山走得非常认真,斜进闪退,左转右移,围着院里的石桌子就转了起来,速度越来越快。
  老侠客端着酒杯,捻着胡子在这儿看着,眼珠都不错神。就见魏宝山忽左忽右,抬腿迈步,身形围着正中的石桌滴溜乱转,虽说没有什么武术功底,但是举手投足之间倒很有几分架子,还真挺唬人。没用上一刻钟,魏宝山再次回到艮宫方位,冲着老侠客一抱拳,“老哥哥,多加指点,我走完了。”
  “嗯,宝山,不错!走得不错!我问你,你知不知道江湖上有种绝艺叫九宫十八肘?”
  “九宫十八肘?”
  “对!九宫十八肘源于武当派,这种功夫也叫‘太乙柔化功’。是以河图、洛书、四象、八卦、九宫为理义,参以阴阳长降消长、五行生克制化的原理,辅以步法、身法、拳法和肘法,穿绕于九宫方位之中,既有运劲如抽丝、不丢不顶的化劲之巧,又有穿宫闪躲、近身靠打的发劲之妙。你没什么武术根底,学这套掌法打人恐怕有些吃力,就算是会打也只是个花架子,中看不中用。不过这里面的闪躲步法我看你能学,别的不说,危急关头,用于自保应该没什么事。只要对方不是武术高手,根本就伤不到你!”
  “啊?真的?”魏宝山一听,心花怒放。
  老侠客哈哈一笑:“怎么,不信哪?那我给你练一练,你瞅瞅我这脚是怎么走的,腿是怎么抬的。”
  “啊哟!”这可把魏宝山和马伯通乐坏了。再看老头把外衣甩掉,小辫一盘,用根丝带子把腰紧了紧,抬胳膊、抬腿没有半点儿绷挂之处,“噌”,一闪身跳进天井大院中。再看老侠客高宇往下一撤腰,晃动两臂,两腿穿梭,练了起来。
  书中代言:这种功夫可不简单。所谓“九宫”,是按《洛书》之“术数”定位,即: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为肩,六八为足、五居中央。又以从一至九顺数绕进,复又从九返逆数绕行为行宫之路线。这种功夫以肘攻敌,辅以身法、步法,招势凌厉,进退自如。行进于九宫方位中运化派生,每宫击发两肘,九宫共击发十八肘,每肘又暗藏六种变法。若虚若实,迅速多变,柔中寓刚,轻灵圆活,贴身疾打,很难防躲。
  别看铁胆侠七十多岁的人了,动起来快如猿猴,急如闪电,伸手、抬腿,干净利落,把魏宝山都给看迷住了,心里不禁暗叹:看来,真是活到老学到老,工夫不负有心人哪!人家这一出手,果真够个侠客的身份,自己就算是苦练上二十年也赶不上人家,往后有机会可得多向人家请教请教。
  老侠客练完后一收招,胸脯一挺:“宝山哪,你看着怎么样?”
  “好!太好了!老人家,有机会您可得教教我!”
  “哈哈哈,孩子,只要你学,我倾囊而赠,咱们没的说。今天老哥哥就先教你这套步法,你看着,脚踏坎位,转乾宫,左脚迈兑位,右腿穿中宫……”老头很有耐心,一步一步教给魏宝山,亲身示范。
  魏宝山一边听着,一边在旁边跟着比画,好在是五行八卦的易理相通,所以一点就透,魏宝山走了两遍后就记得八九不离十了。
  老侠客又看着魏宝山走了几遍,确认没什么错误后,点了点头:“宝山哪,这套身法你没事就要勤加练习,用不了一个月就能熟练了。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嘛,不怕千招会,就怕一招精。你要是把刚才教你的步法练到一定火候,日后真要是有什么危难之时,备不住就能保你一条性命。等到你把步法练熟后,我再指点你几招肘法,艺多不压身,将来必有受用之时。”
  魏宝山知道老头是真心为自己好,十分感动,连连点头:“老哥哥,太感谢了!”
  老侠客一摆手:“兄弟,你要是说这个可就外道了,咱们兄弟还用得着那个吗?对了,宝山,听说你有件宝贝,叫什么八卦金刚伞,能不能让老哥哥看看?”
  魏宝山当时就笑了,二话没说,伸手从背后抽出金刚伞,递了过去。
  老侠客接过后,一按绷簧,“砰”地一声,大伞撑开了。翻过来掉过去,老侠客用手掂量了几下,不住地点头,告诉魏宝山,这件东西真是个宝贝,当初制造之人可不简单啊!这精钢龙骨都是好家伙,比起宝刀宝枪来不差分毫,如果作为兵器,也可以说是件难得的宝刃!听说云南金鸡岭有位隐士,叫甘云甘卧仙,擅使一把铁伞,招数出奇,武艺非凡,日后有机会可以跟人家学几手。
  大家边吃边聊,聊着聊着,就聊到了风水相地术上。老侠客对这个还真感兴趣,不住地问东问西。
  魏宝山不厌其烦地一一解释,说得老头胡子都直颤危魏宝山今天也确实太高兴了,喝了不少,多少有点儿兴奋了,接过金刚伞,冲着老侠客高宇笑道:“老哥哥,今天高兴,兄弟我也给您露一手,就当助个酒兴!”
  “好啊!我一直就对这个很感兴趣,今一终于要大开眼界了,太好了!”高宇虽说七十多岁了,可是玩心不减,乐得两手都快拍不到一块儿去了。
  魏宝山径直走到院子正中,凝目四下看了看。天井大院四面环墙,东南方从外进来的大门口,西北方的小门通向内宅,东南为巽位,五行属木;西北为乾位,五行为金。金克木,气由西北转向东南,此处属上风之地,心里便有了谱。回头让人取来八盆清水,按照乾、坎、艮、震、巽、离、坤、兑的八卦方位一一摆好,盆与盆之间用灶底灰相连,围出一块直径大概八尺左右的圆形空地。
  弄完这些后,就见魏宝山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钱,抖手扔进了正西兑位和西北乾位的水盆里;从院里捡了几块鹅卵石,分别投在西南坤位和东北艮位的水盆里;接着折了两段柳枝插在了正东震位和东南巽位的水盆里;又在南方离位的水盆里倒入了一大把朱砂;最后在正北坎位的水盆里扔下了一把咸盐。
  不只老侠客高宇好奇,就连马伯通也看得目瞪口呆,不知道魏宝山在搞什么名堂。
  魏宝山站在正中间,等了大约半炷香的时间,直到八盆水的水面都静止不动了,这才点了点头,冲高宇笑道:“老哥哥您请上眼!”说罢,甩手扔出一把铜钱,全部投进了东南巽位的水盆里,然后撑开手上的八卦金刚伞,左手扶住伞盖,右手轻轻一转伞柄,就见差不多二十斤重的大金刚伞竟然凭空飘在了空中,然后慢慢悠悠地向上飘了起来,眼瞅着离地有一丈多高了。
  院里的伙计们也都围了过来,大伙儿盯着空中的金刚伞,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无不称奇。
  书中暗表,魏宝山练的这个可并不是什么戏法儿,而是风水术中入门阶段常用的一种御气阵法——水破天心。这种阵法,凡是研习风水术数的人都学过,难度并不大,主要是用来练习控制气场流转、阳阳转换的,只不过让魏宝山稍加变动后,就变得与众不同,观赏性极高了。
  且说现在正是大中午,阳光刺眼,金刚伞在空中越飞越高,很快就飞到了房顶之上。
  老侠客看得高兴,不住地拍手叫好,心说:这风水术确实不简单啊!这么重的东西竟然像羽毛一样能飞在空中,要不是亲眼所见,说破天了也没法让人相信。看来,我这小兄弟真有两下子。心里正想着,哎,老侠客再一看,坏了,就见眼前黑影一晃,空中的金刚伞突然就不见了。
  哪儿去了?再一找,金刚伞是不翼而飞!
  魏宝山也傻了眼了,急得直跺脚。
  马伯通也感觉有些不对劲,站在院子正中,仰头往上看了看,张口就骂:“喂,我说谁这么缺德呀?把伞咋给拿走了?到底是哪路朋友?请下来!咱闹着玩儿可不兴这么闹,你要再不给我拿回来,我可要骂你八辈祖宗了!”
  老侠客高宇拧腰跳上房顶,扎起臂膀四外观瞧,再一看,四下踪影皆无,连个人影都没有。
  老侠客跳回院里,气得用手直捶桌子,啪啪直响!
  “宝山哪,老哥哥对不住了,今儿个我这跟头栽得够厉害的,有人竟敢在我的眼前变戏法儿,大白天就把东西给偷走了,这还了得?我非得把这个猴崽子抓住,抽他的筋、剥了他的皮不可!哎呀!可把我气死了!”
  魏宝山也急得出了一脑门子汗,这把伞意义非凡,那可是师父亲手交给自己的,是本门镇观之宝,如今在自己的手上真要是这么丢了,让自己如何交代呢?着急归着急,魏宝山也知道,这事和人家铁胆侠没有什么关系,是自己主动要献艺的,伞也是在自己的手上弄丢的,这事怪不得别人,只能怪自己太不老练了,非要显摆什么呢?
  仔细又一想,心里也暗自吃惊!看来老话说的不假,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茫茫世界,朗朗乾坤,无处没有高人哪!这人究竟是谁呢?大白天的,就把东西给顺走了,就连老侠客高宇这么高的本事,连个人影都没看见,可见这人身法有多快。
  宝伞丢了,老头一个劲地自责,魏宝山赶紧又劝:“老哥哥,您别自责了。这个事怪我,我要是不练,也不会把东西丢了,这和您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丢了就丢了,兴许哪天就找到了。”
  “宝山哪,你别住身上揽责了。这怎么怪得着你呢?怪就怪这小子暗中作鬼,啥时候我抓住他,我跟他绝对完不了。 宝山哪,你和你师叔先回家吧,我要出去寻找这猴崽子。”
  魏宝山点了点头:“老哥哥,您先消消气儿。我们回去也派人去找,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有着落的事,不能急于一时,肯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这一天是不欢而散。


第五十三章 叔侄俩误入鬼镇 小悟空棍打鬼叟
  上回书说到魏宝山献绝艺,结果大白天地丢了宝桑从老侠客那里出来后,魏宝山一边走一边自责,心说:魏宝山啊魏宝山,你显什么英雄呢?卖弄什么呢?还练什么绝艺呢?要不是自己有意卖弄,也不会丢了宝伞,真要是找不回来了,自己如何向死去的师父交代呢?唉!怪就怪自己,这酒不能多喝啊!越想越后悔。
  马伯通看着魏宝山蔫头耷脑的模样,在旁边一个劲儿地劝着。
  从这里回城,也就是十几里路。叔侄俩也不着急,沿着大路骑着马慢慢地往前走,一边走一边闲聊。聊着聊着,魏宝山突然把马勒住了,四下看了看,吃惊地问马伯通:“师叔,你看,咱们这是走哪儿来了?黑灯瞎火地怎么还没进城呢?”
  马伯通抬头往前看了看,又回头瞅了瞅,也愣住了,摇了摇头:“宝山,好像有点儿不对啊!咱爷俩走得再慢也走出十几里路了,按理说应该到城下了,怎么四周不见人烟呢?难不成是走错路了?”
  “不会,师叔,咱们沿着大路一直没拐过弯,不会走错!”
  “那就怪了!快看前面那片树林子,里面好像有亮光,咱们过去瞅瞅!”
  二人说着话,催马前行,很快就到了那片树林子前。放慢速度,从树林子里钻出来,发现前面是个小村子,村子并不大,一家挨着一家,显得十分紧凑。大多数人家可能都睡觉了,屋里并没有点灯,只有个别几家还透出几点昏黄的灯光。
  魏宝山站在村头看了看,回头冲马伯通道:“我说师叔,看来还真是走错路了,咱们来时可没经过这个村子。要不下去打听打听吧,没准咱俩说话时没留神,方向给弄错了。”
  二人从马上跳下来,把马系在旁边的石柱上,奔着一户亮灯的人家走了过去。
  刚走出几步远,忽然远处传来一阵热闹的锣鼓声和鞭炮声。叔侄俩都是一愣,停住脚步,站在高处看了看,影影绰绰地看到从村子里晃晃悠悠地出来一队人马,前面有人打着灯笼,烛光忽明忽暗,在夜里有些鬼气森森的。
  魏宝山和马伯通都有些疑惑,不明白大黑天的这是在做什么,就好奇地伸着脖子看了起来。等到队伍走近后,这才发现这队人马竟然是一支娶亲的队伍。正中间一匹大白马,骑马之人胸前戴着一朵大红花,斜肩披红,帽插羽翎,趾高气昂,身后的那些人沿路燃放着鞭炮,吹鼓手更是鼓着腮帮子使劲地吹着乐点。一时间,唢呐齐鸣,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魏宝山就小声地问马伯通:“师叔,您老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有听说过大晚上结婚的吗?”
  马伯通咂巴了几下嘴:“这个,在豫南倒是有一种抢时辰的婚俗,流行夜晚娶亲,抢在午夜子时举行结婚庆典。不过在咱们关外,这事儿还真新鲜,我也是头一次见过。咱也甭管人家闲事了,我过去问问路。”说着话的工夫,娶亲队伍就到了近前,马伯通紧走几步,伸手拉住队伍后的一个中年汉子,很客气地点了点头:“大兄弟,我借问一下,咱这是哪儿啊?这儿离沈阳城还有多远?”
  那个被拉住的大汉回头看了看马伯通,可把马伯通吓了一跳。就见眼前这个汉子脸色青白,嘴唇发紫,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马伯通看了一阵,也没说话,嘴角一弯,笑了笑,继续往前走。
  马伯通被笑得浑身发毛,不由得打了个冷战,看了看渐渐远去的队伍,冲着魏宝山晃了晃脑袋,撇了撇嘴道:“神神叨叨的,肯定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事儿!算了,找户人家问问得了。”
  二人走到最近一家亮光的人家前,马伯通伸手敲了敲门。
  半天后,屋里才有人答话:“谁啊?”声音沙哑,好像年纪不小了。
  马伯通赶紧答道:“老爷子,我们是过路的,想打听打听道啊!”
  “哦,进来吧!”
  爷俩推开门,刚走了几步,就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屋子里一股呛人的霉臭味,好像是什么东西发霉了。屋子里只点着一盏煤油灯,昏黄一片,看什么都是影影绰绰的。炕头上坐着个老头,头发花白杂乱,穿着身粗布褂子,盯着马伯通和魏宝山看了看,摆了摆手,让他俩坐下。
  马伯通刚要坐,魏宝山猛地一把就把他给拉住了。左右看了看,二话没说,拉着马伯通赶紧从屋里跑了出来。
  马伯通一头雾水,就问魏宝山:“宝山,你发什么神经,干吗又出来了?”
  魏宝山赶紧比画了个手势,让马伯通别出声,回头看了一眼小土屋,小声地冲马伯通道:“师叔,坏了!咱们着道了!”
  “着道了?怎么回事?”
  “你刚才有没有注意,那屋子里没有窗户,而且地上的桌子和椅子还有炕上的桌柜都是纸糊的!”
  “啊?”马伯通大吃一惊,闪目观瞧,可不是嘛,面前这户人家刚才看着就有些别扭,一直没反应过来。闹了半天,挺大的房子,只有一扇门,剩下的都是石墙,果然没有窗户。看到这儿,马伯通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轻轻地捅了捅魏宝山:“宝山,这是咋回事?”
  魏宝山拉着马伯通小心地往后退了几步,一边走一边小声告诉马伯通:“师叔,咱爷俩是撞鬼了!这不像是人家,像是坟头啊!要不然能一家家挨得这么近,只有门没有窗吗?”
  “啊?撞鬼?不会吧?咋还有这种邪事?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魏宝山叹了口气,沮丧道:“如果伞没丢还好说,现在咱爷俩连方向都认不准,可别乱动。这里如果真是坟茔地,刚才咱爷俩要是在屋里停留时间稍长些,估计这辈子就出不来了。”
  听魏宝山这么一说,马伯通也是一阵后怕。凝目四下看了看,越看这里越像是坟茔地,再想到刚才娶亲的队伍,终于恍然大悟,那哪是什么娶亲啊,分明是鬼婚嘛!
  书中代言,鬼婚也叫阴婚。过去有这个讲究,如果少男少女死时还没有婚配,假如不替他们完婚,他们的鬼魂就会作怪,使家宅不安。所以,一定要为他们举行一个阴婚仪式,最后将他们埋在一起,成为夫妻,并骨合葬,免得男女两家的茔地里出现孤坟。祖坟地中出现孤坟,从风水上来讲会影响家宅后代的昌盛,有条件的人家都会给办个鬼婚,免得坏了祖坟的风水;而没有条件办鬼婚的人家,一般这种未婚夭折的人是不允许进入祖坟的。
  言归正传,叔侄俩小心地往回走,本想原路返回,离开这个村子,可是说来也怪,走了半天也没找到来时的路口,就连那两匹马也找不到了。爷俩躲在一棵大树后,仔细地打量了一圈四周,就见四面八方都是黑漆漆的,阴森恐怖。头顶不见月亮,也没有星星,整片树林子里寂若死灰,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马伯通咋了咋舌,盯着魏宝山小声问道:“宝山,要不然,干脆咱们放把火得了,烧他个精光,我就不信出不去。”
  魏宝山摇了摇头:“师叔,还是别冒那个险了。不到万不得已可别瞎折腾,现在咱们被困在这里,万一着起火来再把自己烤着了,这不是玩火自焚吗?我再想想办法。”
  说着话,魏宝山集中精力,努力去想应对之法。要说办法不是没有,关键是现在方位不明,根本分不出东南西北。要不然,只要在鬼门位画道“阴沟”,泄了这里的阴气,这种鬼遮眼的把戏自然就破了。
  正在这时,忽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爷俩凝神仔细观瞧,就见一匹白马从树林里跑了出来,马上坐着个干巴巴的老头,看年纪没有八十岁也差不了多少,真是发如三冬雪,鬓如九秋霜。干黄的一张脸膛,大鼻子头,身穿一身蓝布裤褂,腰裹扎着带子,手里提着一条十三节紫铜鞭。
  马到近前后,老头闪身跳下马来,看了一眼马伯通和魏宝山,笑眯眯地问道:“大半夜的你们在这儿干什么呢?早点回家吧!”
  马伯通抱了抱拳:“唉哟,老哥哥,我们爷俩是迷了路了,走来走去也转不出这个林子了,老哥哥是打哪儿来,要到哪儿去啊?”
  老头干笑了一声:“我从前边来,就到这里去,我啊就是来送你们回家的!”
  “哦?”马伯通和魏宝山一怔,打量了一眼这个老头,素昧平生,压根就没有见过面,不由得多了几分警惕。
  魏宝山抱拳问道:“老人家?您说要送我们回家,您认识我们吗?”
  “认识!你不就是魏宝山吗?他不就是马伯通吗?”
  哟,爷俩一听,这人还真说对了,这可怪了事了,深更半夜的,竟然有人会主动前来搭救自己,难不成老天爷显灵了?眼下这人是天神下凡?
  马伯通点了点头:“老哥哥说的不假,我多问一句,老哥哥姓甚名谁,我怎么不记得了?您知道我们住哪儿吗?”
  老头听罢哈哈大笑:“我姓赵,叫赵阔志,江湖上有个小小的绰号叫幽冥鬼叟。我这次来,就是送你们回老家!”
  “啊?”
  马伯通和魏宝山这才明白,闹了半天人家说的送他们回家是回老家,听这意思来者不善啊!
  马伯通嘿嘿笑了笑:“老哥哥,开玩笑的吧?咱们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啥要我们叔侄俩的命呢?就算是死,我们也得做个明白鬼吧?”
  老头掂量了几下手中的铜鞭,点了点头:“好,那我说个人,你们看认不认识。灯前无影于河于渡海,你们认识吗?”
  魏宝山和马伯通一听,心里一翻个儿,这回明白了,不用问,人家肯定是来寻仇的。
  魏宝山冷笑道:“不错,于渡海我们是认识。做为一个出家人,本身应该不染红尘之事,而他却不讲门规戒律,屡次加害汗王,最后又把铁帽山玉皇观变作了杀人的战场,又连累虚鹤真人命丧当常这种人执迷不悟,心思歹毒,不行仁义之事,实在是死有应得!”
  赵阔志冷哼道:“魏宝山,你帮着鞑子办事,竟然还在这儿大言不惭,口口声声说什么仁义道德。我问你,你是不是汉人?如今你连老祖宗都忘了,给皇太极捧臭脚,你还有脸教训别人?”
  魏宝山正言厉色道:“老爷子,话不能这么说。有道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老人家您好好想想,当今明朝昏庸无能,西北大旱,非但不去赈灾,反而加收重税。官逼民反,民才不得不反,如今天下义军四起,大明廷朝不保夕,这样的朝廷保他有什么用?”
  老头把手一摆:“得得得,你不用和我穷白话,说别的没有用。于渡海是我徒弟,徒弟死了,师父自然就得站出来。 本来想把你们引进鬼门阵,稀里糊涂要了你们的小命也就得了,不承想,你们命大,还没上当,到头来还得我亲自动手。就你们那两下子到我这儿根本没用,你们也别伸手了,我一鞭一个,给你们个痛快的得了!”
  说着话,老头抡起铜鞭,照着魏宝山使了一势秋风扫落叶,拦腰就抽了过去。这条铜鞭重达三十多斤,挂着风就到了,真要是打到身上,那还有好吗?魏宝山眼见铜鞭过来了,不敢怠慢,想起铁胆侠教过的九宫步法,抬左脚斜上向前,一扭腰,身子往下一哈,铜鞭从头顶上就抡了过去,一鞭打空。
  老头一愣,撇嘴道:“哟,行啊!还会两下子?就你这两下子还躲个什么劲呢?你着家伙吧。”说罢,手中铜鞭一抖,一个怪蟒翻身,斜着又砸了下来。
  魏宝山是现学现卖,身法生涩,眼看着鞭到了,心里着急,连闪了两下后,脚底下拌蒜,身子一栽歪就摔倒在了地上。眼瞅着铜鞭到了,把眼一闭,心头一凉:完了,这回我这条命要交待了!
  要不说,无巧不成书。眼看魏宝山性命难保,突然从树后射出一道人影,疾如闪电,跳到赵阔志的身后,一托他的手腕子,反手使了个顺手牵羊,把赵阔志整个人就给甩了出去,噔,噔,噔!正撞在一棵树上。
  要说赵阔志的本事还不至于让人一个照面就给摔个跟头,关键是他全部心思都放在眼下,根本没什么防备,一时大意,让人从后边给甩了个跟头。等他稳住身形后,甩脸观瞧,就见身后站着个年轻的小伙,脸都气青了。
  小伙长得可实在是太漂亮了,平顶身高在九尺左右,细腰梁宽肩膀,黄白脸尖下颏,两道细眉,一对大眼,通官鼻梁,方海口。 背后背着大草帽,身上穿着月白缎长衫,单手提着根鹅蛋粗细的一根大铁棍,正瞅着赵阔志笑呢。
  幽冥鬼叟赵阔志脸色铁青,心说:这孩子是哪儿来的?真不知天高地厚!大概是活腻味了!想到这儿,把铜鞭一横,高声喊道:“呸!哪来的娃娃,你是何人?”
  “嗨嗨,问我呀?东桥庄霍家堡的。在下姓侯,名为侯俊,有个小小的绰号叫小悟空!”
  “侯俊,你小小年纪管什么闲事,难道也要跟老夫比试高低不成?”
  侯俊一乐:“你算什么东西!跟你比怎么啦?你不就长着个挨揍的脑袋吗?我告诉你,长江后浪推前浪,尘世上一辈新人替旧人。要讲究珍珠、玛瑙、古铜玩器,年头越多越值钱;这大骡大马和人啊,越老越不值钱!你有什么自夸自美的?今天我就会一会你,瞅瞅你这个老家伙有什么本领!着棒!”说罢,蹦起来搂头就打。
  赵阔志举鞭往上一架,两件家伙碰在一起,咔!把侯俊的大铁棍崩起有三尺多高,震得侯俊膀臂酸麻,心里说话:“哎呀!行啊!别看这老头年纪不小,还真有把子劲啊!我可要多加小心!”赵阔志也觉着胳膊发酸,知道这小伙子有把力气,因此也是格外小心。
  二人你来我往,就斗在了一处。大棍对铜鞭,打得十分好看,一时难分胜负。四十多个回合后,小伙子越打越有精神,眼瞅着赵阔志的脑门子上就见了汗了,明显体力有些不支,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果然,打着打着,就听“咔吧”一声,赵阔志的十三节铜鞭正好碰在侯俊的铁棍上,当时就给崩脱了手,飞起来足有一丈多高。
  就在赵阔志一愣神的工夫,侯俊回手又是一棒,直奔他的后脑勺。赵阔志一看不好,赶紧使了个缩颈藏头,脑袋虽然躲开了,可是后背却露出来了,大铁棍正好拍在上面。啪!这一棍差点没把老头当场拍死,“噔噔”往前抢了二三十步,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第五十四章 小悟空艺成下山 魏宝山阴沟破阵
  上回书说到幽冥鬼叟赵阔志被小悟空侯俊一棍打得口吐鲜血,往前抢出二十多步,直接摔倒在地,好悬没被当场拍死。这也幸亏老头会气功,刚才他一看躲不开了,闭住一口气,他要不会这本领,非得打他个筋断骨折,命早就没了。
  侯俊一棍打倒赵阔志,小伙很得意,撇着嘴冲着赵阔志还说呢:“怎么着?老头,你服不服,你要是不服,起来咱俩接着再打!”
  赵阔志八十多岁了,让个小伙子给打趴下了,老脸羞红。自己的这条铜鞭也下了不少于五十年的工夫,不敢说有多大能耐,但是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从没让人打得这么惨过。老头舌尖一抵上牙膛,强撑着坐起身来,冲着侯俊道:“好,自古英雄出少年!老夫的确不是你的对手,不过,今日之仇可不算完,你等着,我早晚会报今日之耻!”
  “好!不过,恐怕没有机会了,今天休怪小太爷手黑,你就在这儿吧!”说罢,侯俊往前一蹿,抡棍奔着老头的脑袋就砸了下去。这要是砸上还有好吗?再看赵阔志一不慌,二不忙,从怀里掏出件什么东西来,在面前一抖,顿时一股黄烟平地而起,再看老头,踪迹不见!人没了!
  侯俊抹了抹眼睛,四周仔细查看,活生生的大活人果真就在眼前消失了,不禁愣在了当场,心说:怎么着?人老了还成精了不成?还有上天入地的本事?要不然,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魏宝山看了看面前逐渐消散的黄烟,告诉侯俊,不用找了,老头早跑了。见侯俊一脸不解,只好解释道:“这里是他事先布好的鬼门阵,阵中一切都是幻像,都是由他控制的。刚才他扔出的是道符纸,这道符纸一旦激发,阳气极强,可以刹那间克制住这里的阴气,使幻像瞬间发生破裂。他就是顺着这道裂缝,在眼皮子底下跑掉的,而我们却视而不见,用不了半个时辰,这里的鬼阵就会解除,一切就会恢复原样。”
  侯俊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这才冲魏宝山点了点头,问道:“你就是大金国第一风水师魏宝山吧?”
  魏宝山点了点头:“不错,在下正是魏宝山。感谢小兄弟的救命之恩,不知道小兄弟从何而来?怎么会认识我呢?”
  侯俊笑道:“人的名儿,树的影儿。现在谁不知道你啊?不瞒你说,我特意从河北过来就是为了找你。你们今天一早从家出门,我就在后面跟着,本来想找个机会认识认识,结果没想到一直也没有机会。幸好是这老头暗中使坏,咱们才有了说话的机会。”
  那位问了,这小伙子到底是谁啊?书中代言,此人可不简单。 别看岁数不大,武艺特别精通,尤其是棒上的功夫,那可是受过高人的指点。说起来,侯俊的父亲叫侯枢机,最早以前护过镖,会两下子,家资颇丰,日子过得不错。这侯枢机善使一条丧门玄铁棍,眼看着儿子一天天长大了,他就开始传授儿子侯俊本事,希望他将来顶门立户。没想到,儿子侯俊特别聪明,不到三个月就把他爹这点儿能耐全学在身上了,练起来比他爹还强。侯枢机一看,此子前途不可限量啊!哎呀,我得请高手!不然的话,我就把这孩子给耽误了。也仗着老头手里有俩钱,找了四个先生,分别写出布告,张贴在东西街口。
  布告说的是:我家有一子名叫侯俊,打算聘请行家学习棒法。如有应聘者,聘金优厚。
  这布告真好使,贴出去没十天,来了个出家的和尚。和尚看完之后,直接找到了老侯家。侯枢机领着儿子侯俊出来了,一看这出家人能有六十来岁,光头顶受着戒,背后背着蒲团,下面还挎着个铁木鱼,赶紧施礼问道:“老师父您有事啊?”
  “阿弥陀佛!请问本家的主人是哪位?”
  “小老儿就是,我叫侯枢机。”
  “请问街口那张告示是您贴的吗?”
  “不错,正是我家张贴的。”
  “听说你家少爷要找人学习棒法,贫僧特来任教。”
  “哎呀,太欢迎啦!快快请到屋!”
  侯枢机把和尚请到屋,奉上香茶,在席面上一问这才知道,大和尚是从五台山文殊院下来的,法号叫了尘,人送绰号“神棒铁罗汉”,专门研究棒术。侯枢机当时就把后院腾出来,让了尘大和尚住了下来,领着侯俊过来拜见了师父。从此以后,侯俊就跟这和尚学能耐。
  了尘和尚先让侯俊练了练棒,等练完了,大和尚点点头:“好孩子,有出息!从现在开始我教你新招法,我教给你的是一百二十路罗汉伏魔棒。它是我们出家人中最特殊的棒法,你可要好好地学!恐怕你十年八年学不到身上。”
  侯俊开始跟着了尘学棒法,结果没用两年,把棒法就学会了。了尘一看这孩子太聪明了,真没想到啊!哎呀,再教下去也没得可教了,了尘就对侯俊说:“孩子,老师不能耽误你!该教的我都教完了,为师要回五台山了。你往后还可以学,继续深造。”
  了尘走了之后,他父亲又贴出告示,结果没过半个月,又来了个出家的道人。把这老道请到家里一问,老道复姓司马名叫司马空,人送绰号叫“飞天道人”。司马空住下来后继续教侯俊棒法,先教的是六十四路翻天棍,后来又教给侯俊九宫八卦棒。司马老剑客还说:“这个棒法比谁的棒法都强,这是我们三清弟子专门研究出来的。又打和尚又打俗家,你以往学的那些都不属正道。”
  结果,侯俊没用上三年就学完了。不单单是棒法,高来高去,陆地飞腾,把所有的能耐全都学会了。司马空一看这孩子太聪明了,把我兜里的能耐都给掏去了。不行,我不能耽误这孩子,得给他介绍一个高人。
  这个人可了不得,那可是明末八大隐士之一,与铁胆霹雳侠高宇高月波齐名的老剑客,江湖上给送了个绰号,称其为“宝棍镇辽西”,老头姓阮,名叫阮英伯,家住河北唐山阮家寨。司马空找到阮英伯后,和人家一提,老头坚决不收徒。后来司马空一再要求说:“老剑客,这孩子要没有出息,您看着不可造就,那您就拒绝;您要看着有点出息,您就收,你总得看看这孩子再说吧?”把阮英伯哀求得没办法了,最后答应司马空,让他把侯俊领来让他看看。
  司马空兴冲冲又跑回侯家,和侯氏父子一说,爷俩都很高兴。侯枢机给拿上川资路费,侯俊跟着司马空就去了河北。等到了阮家寨,见着了阮英伯,老头一看小伙子长得不错,挺精神。头天住下没说什么,第二天吃饱了没事就叫侯俊给他练练。
  侯俊先练了遍自家的打火十六棍,接着又练了趟罗汉棒,最后又练九宫八卦棒,渐渐地就把阮英伯给吸引住了,心说:不错!孺子可教也!这孩子真是个好苗子!这要学下去,将来还了得吗?等到侯俊练完了,阮英伯当场就说:“这徒弟我收下了!”
  司马空笑着说:“怎么样?我跟您说,您还不相信!我告诉你说,用不了三年,他就能把您那些能耐全都学下来!”
  阮英伯谢过司马空,这就叫家人把侯俊给收了。偏赶那一年,侯俊他父亲病故。父亲一死,侯俊回家奔丧,办完丧事把家产变卖了,一心无挂,回到河北,二次学艺。自从这次回来,他全心全意地往棒上下工夫。光阴似箭,眨眼六年。这六年的工夫,总算把能耐学成了。
  阮英伯就领着他闯荡江湖,到各大名山、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门户拜望高人。小伙当众“啪啪啪”一练,大伙都频频点头,就送了个绰号叫“小悟空”,形容他这一根棒子使得就像大闹天宫的美猴王孙悟空相似。得到这个美称,侯俊特别高兴,准备回到家继续跟阮英伯学艺。
  回去的路上,爷俩路过沈阳城,正赶上魏宝山插花游城。小伙子躲在人堆里看着,心里一阵羡慕,这才听说,骑马的那位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号称大金国第一风水师。侯俊武艺虽高,但是对这些玄学术数不太懂,很是好奇,总想着有机会也研究研究。后来,听说魏宝山点奇穴定汗陵,冷水泼柱炸了贼窝,布大阵十万大军遁地失踪,施奇法镇炮台……一件件事儿传到耳朵里,侯俊的心里就长了草了,恨不能胁生双翅飞到沈阳城,好好会会这个第一风水师。他心里就不明白,怎么一个风水师就能有那么大的本事,可以有如此神通呢?所以没事就跟师父要求:“师父,您让我去看看。”
  “不行,在家待着。”
  “师父,您就给我十天假就行,我到那儿开开眼,和人家聊上几句,看看究竟他有如何神通,要不然我总惦记着这一回事。咱们学武学了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比不上一个风水师呢?我要是不见着真格的,我说啥也不信!”
  “不行,待着!”
  侯俊一看师父不答应,怎么办呢?后来他实在忍不住了,跪在师父面前:“师父您总不答应,是不是怕我惹祸呀?您放心,我保证不伸手!我这一次去,只想开开眼,我要是有机会就能碰到人家,要是没机会,我就回来了。我就想看看那个大金国第一风水师魏宝山,因为这个人名望太大了!究竟他有什么能耐,会什么手段,我始终想不明白。我要是见着他了,没准我也能长点儿能耐呢?您就答应我的要求吧!”
  “咳!”阮英伯口打咳声,“孩子,不是为师不让你去,那儿不是个好地方。那是女真人大金国的地界,不比关内,不太平啊!你还年轻毛嫩,又有能耐,我怕你到那儿路见不平,再一伸手,孩子,你要是出了事,我怎么办?我这几年的心血白费了!这不没事找事吗?既然三番两次非去不可,为师只好答应。切记不许给我惹祸,人家现在身份尊贵,也不是平头老百姓能见得着的。你可不能仗着自己有本事,为难人家,见得着就见,见不着就回来!记住了没有?”
  “记住啦!一定不惹祸,我去几天就回来。”
  师父爱徒弟,最后不得已这才答应。这可把侯俊乐坏了,他肩头扛着宝棒,换好衣服,带着川资路费离开河北阮家寨,直奔沈阳城。
  到了沈阳后一打听,魏宝山就住在皇宫不远的后街上,侯俊就在对面不远找了家客栈,天天趴在窗户上盯着大门。好不容易看到魏宝山出来了,骑着大马奔了城门方向,侯俊赶紧出了客栈,紧赶慢赶在后面跟着。
  一直追到了铁胆侠的府上,侯俊就趴在房顶上看着。铁胆侠教授魏宝山武艺,侯俊在房顶上就直晃脑袋,心说:铁胆侠练得还行,看得过去。不过教魏宝山的这武艺可不怎么着,这也太小儿科了,糊弄糊弄人还行,真要是碰上自己,连两个照面都过不去,准能给他打趴下。要不说小伙子年轻气盛呢!
  后来,魏宝山主动献艺,侯俊趴在屋顶上都把眼睛瞪圆了瞅,眼见魏宝山弄了几盆水,就把那么重的金刚伞给飞到了空中,侯俊眼睛都看直了。心说: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真会法术不成?别说是把金刚伞,就算是片树叶,也不可能从地上轻易再飘回空中,看来魏宝山的确有些特殊的本事。 毕竟他也年轻,眼见金刚伞越飞越高,一时兴起,心想:干脆我把这伞拿走得了,以后找个机会,我把伞往上一送,借着这个由头,拉拉关系,不就认识了吗?要说毕竟岁数小,阅历不深,侯俊打定主意,趁着众人不备,施展轻功术,把铁伞从空中就给劫走了。
  等到魏宝山从铁胆侠家出来后,侯俊就在后面慢慢跟着,想找个机会凑上去,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也就是这么一犹豫的工夫,结果出事了,侯俊在后面远远地就发现魏宝山和马伯通下了大道奔了小道,竟然没有回城。侯俊心说:这是怎么回事?这两人要去哪儿呢?怎么奔着荒野走去了呢?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在后面慢慢跟着。
  魏宝山和马伯通撞进了幽冥鬼叟布下的鬼门阵,等到侯俊赶到时,刚好碰上赵阔志要杀人行凶,这才赶紧从树后跳了出来,从赵阔志的手上救了魏宝山,这就是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
  侯俊把拿走宝伞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完后,摸着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转身回到树后,把那把八卦金刚伞取了出来,双手递还给魏宝山,一躬到底:“魏先生,真是不好意思,我也是一时玩心太重,没想到差点害死你们,实在是罪不容赦,要打要罚,悉听尊便!”
  魏宝山赶紧扶起侯俊:“侯兄弟这么说如何使得,你不也救了我们叔侄俩一条命嘛!过去了就过去了,我比你年长几岁,你要是不嫌弃,叫我一声大哥就行。”
  侯俊一听,乐得直蹦:“真的,那我就叫你大哥了!宝山哥,你不知道,我对你那些本事可感兴趣了!哎,你到底是怎么弄的,怎么好端端的,一把金刚伞就能自己飞起来呢?你是不是会什么法术啊?”
  魏宝山笑了笑:“兄弟,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这事说起来也不是一句两句话能说明白的,要不然回哥哥家,咱们再聊!”
  “太好了!”侯俊一听,求之不得,只是眼下鬼门阵还未破除,也不知道该往哪边走,不由得看了看魏宝山。
  魏宝山笑了笑,撑开八卦金刚伞,定好子午南北向,瞅准西南坤位所在,径直走了过去。直到走到一棵大树前挡住了前进的道路,魏宝山这才停下脚步。
  左右看了看后,魏宝山伸手从地上拾起一段树枝,在脚下用力地刻了一个“十”字,“十”字的一横一竖指向东西南北四个正位,又从怀里抽出一把香来,点燃后插在中心处。忙完这些后,就见魏宝山掏出一柄漆黑的匕首,运足力气,狠狠地扎在了“十”字的右上角,也就是西南坤位处。随着这一刀下去,四周立时刮起了一阵旋风。
  这股旋风十分诡异,绕着大树开始转起圈来,地上的树叶和枯草被卷起三丈多高,一时间飞沙走石,直吹得天昏地暗。这股旋风足足刮了半刻钟,终于慢慢地停了下来。眼前好像突然就变得清晰起来,空气也清新了许多,再看四周,空荡荡的一片树林子,十几个坟头参差,果真是一片乱葬岗。
  侯俊四下看了看,惊讶得嘴都合不上了,指着不远处拴在墓碑上的两匹马目瞪口呆,结结巴巴道:“宝山哥,这……这是怎么回事?”
  魏宝山回头看了看马伯通,冲着那两匹马的方向看了看,一边往前走,一边道:“兄弟有所不知,鬼遮眼大多都没有什么杀伤力,但是这里则不同,这里与鬼城相似,是处地地道道的鬼村。误入鬼城或是鬼村后,如果被骗入房中没有及时出来,等到鬼遮眼一收,就会把人活活地憋死在棺材里,杀人于无形,十分歹毒。在隋唐时期,好几次,大军一夜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其实都是因为夜间误入鬼城,结果天明时,数万兵士惨死于地下,尸骨无存。”
  侯俊自小习武,很少听说这类事情,听魏宝山说完后,嘴巴半天都没有合上:“宝山哥,这些奇术杀人这么厉害?”
  “兄弟,也不能这么说。什么东西都一样,用之正则正,用之邪则邪。武术也一样,铲奸除恶,这是为民除害;也有些人仗着自己会功夫,恃强凌弱,为祸乡里。玄学奇之也一样,用之正则可以趋吉避凶,用之邪自然也可以杀人夺命。”
  侯俊觉得魏宝山说得很有道理,不住地点头。经过这一番遭遇,反而越发对这些东西好奇了,围着魏宝山不住地问东问西。
  三人骑马回到沈阳城,已经是凌晨时分了。
  回到家中拍开大门,魏老爹一看是魏宝山回来了,唉哟了一声,惊慌万分:“宝山哪,你总算回来了,你到底惹什么祸了?”


第五十五章 莽古济半夜告状 皇太极下旨擒贼
  魏宝山刚回到家中,魏老爹就质问魏宝山惹了什么祸,魏宝山一头雾水,赶紧问他爹:“爹,怎么回事?”
  还没等魏老爹回答,就听院里有人说话:“是宝山回来了吗?”
  “啊!是我!”魏宝山答着话,迈步进了院里。
  院子里左右分列二十余官兵,正中摆着张桌子,两个人正喝着茶水,见魏宝山一行人进了院,赶紧起身迎了过来。
  魏宝山一看,认识,原来是大贝勒代善的大儿子岳托和二儿子硕托,赶紧上前施礼:“原来是二位将军,怎么突然到我家来了,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怎么就坐在这里了呢?实在是有些怠慢了。”
  岳托素日和魏宝山有些交情,赶紧摆了摆手,压低声音道:“我说宝山兄弟,你也别客气了。实不相瞒,出事了!我们哥俩这次是专门为了你的官司来的,你得作好准备啊!”
  “什么?我的官司?这是怎么回事?”魏宝山一头雾水。
  “咳!兄弟,别提了,这事儿事发突然,我们哥俩也不相信是你干的,但是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就算你铁嘴钢牙恐怕也难说清楚了。”
  马伯通一听,皱了皱眉,赶紧挤上前来,抱了抱拳:“将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我们刚出去一天就惹出官司来了?”
  “唉,说起来话长啊!”
  书中代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原来今天上午,皇太极便率先头部队返回了都城。
  之所以这么快就回来了,说起来让人好笑,谁也没有想到,皇太极这回竟然被祖大寿给涮了。
  原来祖大寿压根就没想过投降,当初是没办法才诈降。吃饱喝足后,带人回到锦州城,就像没事人一样,也不提献城之事。皇太极这边追问得紧了,就推托说城内军队太多,一时无法下手,让皇太极耐心等待。皇太极等了四五天后,祖大寿又传出消息,说是城内形势紧张,让皇太极继续耐心等待,估计来年就差不多可以行事了。
  这可把皇太极气坏了,当场把信撕得粉碎,这才意识到,自己这回是被祖大寿彻底给涮了一回,不过后悔也没办法,第二天便下令大军回城。
  回到皇宫,处理完政务后,已经是半夜了。皇太极刚要休息,突然长他两岁的姐姐莽古济哭着就跑了进来。眼见莽古济哭得像泪人一般,皇太极也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
  莽古济哭得梨花带雨,见到皇太极后倒头就拜,哭道:“汗王,您可得给臣姐做主啊!”
  皇太极不明所以,赶紧把莽古济搀了起来,让人搬了把椅子,先让莽古济坐下,这才问道:“三姐,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因何哭成这个样子,有什么冤屈,快对本王讲来。”
  “哎呀,汗王,都是你手下的那个魏宝山,喝多了酒,夜闯姐姐的住处,要对姐姐无礼……”
  “什么?谁?魏宝山?怎么会呢?姐,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汗王,难道姐姐会拿这种事来开玩笑吗?”
  这一句话,皇太极就好像挨了当头一棒,瘫在椅上起不来了,半天后才呢喃道:“三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从头说说,是你亲眼所见吗?可有什么证据?”
  “汗王,我亲眼目睹,绝不会认错人的。而且在撕扯之中,他无意中掉落金牌,汗王请看!”说罢,从怀里取出只布包,打开后,里面赫然是那面汗王亲赐的“大金第一风水师”的金牌。
  莽古济察言观色,一边哭着,一边道:“汗王喜爱魏宝山,姐姐也知道。要说魏宝山的确有过人之能,堪称是我们大金国的柱石,可是谁成想这个人是个伪君子,人面兽心的东西。平时一本正经,酒后就露了原形,竟然夜闯姐姐的府宅,动起了淫心,强行无礼,汗王一定要给臣姐做主啊!”
  莽古济大哭大叫,皇太极也是一阵气恼,暗骂魏宝山不应该做出这种糊涂事,可是过了片刻,便稳住了心神,心中暗想:“这事不能啊!我与宝山相处多年,他的人品我心中有数,怎能干出这种事情?即便色胆包天,也不会对本王的姐姐强行无礼啊!况且是在公主府内,众目睽睽,他怎敢如此放肆?”
  皇太极不相信魏宝山会做出这种事情,但是眼下莽古济一口咬定就是魏宝山,还有物证在此,也不好多说别的,只得好言相劝,安慰了好半天,最后答应要给她讨回公道,总算才把莽古济给送走了。
  皇太极哪有心思睡觉了,赶紧把岳托和硕托叫了过来,让他们哥俩去找魏宝山,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岳托把这前前后后的经过说完后,马伯通咧着大嘴哭笑不得:“啥?宝山奸淫莽古济?这不是笑话嘛!”
  硕托点了点头:“是啊,我们也不相信宝山兄弟会做出这等糊涂事。不过你们也知道莽古济的性格,生性刁蛮,得理不让人,哭着让汗王给她做主,汗王也是没办法,这才让我们来找宝山问问情况。谁想你们竟然不在家,我们哥俩这才在这儿一直等着。”
  魏宝山听完后,气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愤恨道:“凭什么说是我?空口无凭,难道就任她胡说?”
  硕托叹了口气:“如果没有证据,汗王哪由得她胡闹,她有你的那块金牌啊!”
  “不能!金牌就在我屋里放着!你们等着,我去取来!”魏宝山说完话,转身进了屋,打开桌子上的小箱子,这一看可不要紧,当时就傻了眼,本来包在黄绫子内的那块金牌竟然不见了!
  众人跟着进了屋,见箱子里空空如也,一瞬间也明白了怎么回事,都唉声叹气。
  马伯通转了转小黄眼珠,晃了晃脑袋,骂道:“看来是有人故意要栽赃宝山啊!这个屎盆子是硬要硬往宝山脑袋上扣啊!谁这么损呢?我们这是得罪谁了?”
  侯俊也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气得满脸通红,冲着岳托和硕托抱了抱拳:“二位将军,小人侯俊,可以给我大哥做证,从昨天一早直到现在,我们寸步未离。中午在铁胆侠家做客,一直到傍晚时才出门。然后出了些差头,这才耽误了一些时间,这期间我可以保证,绝对没有回过城里。”
  岳托看了一眼侯俊,皱了皱眉,问魏宝山:“这是?”
  魏宝山赶紧告诉岳托,这是他刚交的一个朋友,认作了兄弟,确实今天一大早就和师叔马伯通出城,在铁胆侠家做客,晚上遇到了一些麻烦,刚刚从城外赶回来。
  岳托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兄弟,我们哥俩相信你的为人,不过,现在人证物证俱在,认准了就是你,事情可有些麻烦啊!我们出来的时间可不短了,你赶紧跟我们进宫,当面和汗王说明前因后果,我相信汗王是不会冤枉你的,假的永远也真不了,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魏老爹和魏老妈在旁边吓得直掉眼泪,一个劲儿地求情。
  魏宝山见状,赶紧把老爹老妈请进屋内,好言相劝了好半天,这才从屋里出来,冲着岳托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就随你们走一趟。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就不信邪能压正!”
  马伯通和侯俊不放心魏宝山,就和岳托商量,希望能同魏宝山一起进宫,也好给魏宝山做个证。岳托想了想后,点了点头,赶紧带着魏宝山这几个人返回皇宫。
  进了皇宫,见到皇太极后,还没等魏宝山说话,皇太极反倒是先开口了:“宝山哪!你不用说!我知道,这事肯定不是你做的!你放心,本王肯定会为你做主的!”
  魏宝山一听,心里感激,赶紧叩头谢恩。
  皇太极摆了摆手:“宝山,这事我知道是有人捣鬼,要陷害你。不过,眼下种种形势的确对你不利。你也知道,我那个姐姐一向任性刁蛮,这件事她不可能就这么算了,刚刚在我这儿闹了大半夜,好不容易才回去。叫你们来,不为别的,咱们得好好分析一下,看看这件事到底是什么人所为,为的是什么。你提前回来这几天,有没有结下什么仇人?”
  马伯通晃了晃脑袋:“汗王,我和宝山回来这几天哪儿都没有去过,也没和人发生什么争吵。臣倒是觉得此事肯定是有人用阴谋挑拨离间。常言道,人的名儿,树的影儿,宝山这几年来的所做所为,所有人都有目共睹。如今宝山风光了,估计是有人心里不平衡,这才故意要陷害宝山,想置宝山于死地。”
  皇太极笑着点了点头:“本王相信宝山的为人,他绝对不会做这种糊涂事。要不然这样,我明天一早下旨,先释放宝山,让他戴罪立功,寻找真凶,限你们在百日之内捉拿贼寇归案,你们觉得如何?”
  魏宝山一听,赶紧撩衣襟跪倒在地:“谢汗王大恩!臣当尽力查办,一定找到真正的贼人,还自己清白,给汗王一个答复。”
  皇太极摆了摆手:“起来起来!宝山,让你受委屈了!”
  “没有没有!汗王言重了,汗王深明大义,对宝山的照顾,宝山心知肚明,说什么委屈呢!”
  皇太极叹了口气:“明天我会和莽古济去谈,劝她安静等待,这个你们不用担心。只是,此事无头无绪,想要查得明白,恐怕也不容易啊!你们有什么打算吗?”
  “回汗王的话,我现在心里十分繁乱,一时还没有想到什么办法。都城这么大,想找个人如同大海捞针,盲目去找,肯定不是办法,回去后我们再仔细商议吧!”
  “嗯,说的也是。 宝山,说是让你们百日之内捉贼归案,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万一要是办不到,大不了,我再想些办法,借别人之口再为你们说情,容期缓限,这个不用有太大的顾虑。就算是查不到,大不了本王为你撑腰,我就不信谁敢和本王作对!”
  皇太极这么一说,魏宝山更是心存感激,再三谢恩。
  大伙在宫里一直谈论到天明,眼看着要到早朝时间了,这才散去。
  按下皇太极如何下旨,如何安顿莽古济不表,咱们单说魏宝山,回到家里后先是安慰家人,让家里人别上火,又把汗王的意思一说,家里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对皇太极也更加感恩戴德。
  回到厅里,魏宝山几个人围坐在一起,边吃饭,边说着这些事。
  侯俊不熟悉大金国的事情,就问魏宝山:“宝山哥,那个莽古济是谁啊?”
  马伯通在旁边“哼”了一声,没好气地告诉侯俊:“谁?当今汗王同父异母的姐姐,莽古尔泰的亲妹子。这婆娘可不是一般人,鸡蛋里挑骨头,没事都能找出事来,平时谁都怵她几分。我看宝山这件事十有八九就是她暗中捣鬼!”
  书中交待,努尔哈赤这一辈子娶了十六个老婆,育有十六个儿子和八个女儿。其中莽古济是努尔哈赤的第三女,她的母亲就是继妃富察氏衮代,莽古尔泰、德格类和费扬果是她同母兄弟。莽古济在十一岁时就被太祖努尔哈赤以政治联姻嫁给了海西女真哈达部首领吴尔古代,因而又称哈达公主,亦称哈达格格。天命末年,吴尔古代突然死了,莽古济又被皇太极再度嫁给蒙古敖汉部博尔济吉特氏琐诺木杜凌,赐以开原之地。
  说起她的母亲衮代,那可是个大美人,是建州右卫名酋莽色督珠乎的小女儿。衮代生得极为标致,面如白玉,口似桃花,一度深得努尔哈赤的宠爱与信任。后宫里的那些事情无论是哪朝哪代向来都是是非之地,大金国也不例外。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嘛,叫“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终于有一天,衮代因为某些涉及政治利益的矛盾,当然也与她年老色衰有关,她与努尔哈赤的夫妻关系开始日渐疏远。在天命五年,努尔哈赤以“盗藏金帛”之名为衮代罗织罪状,并将她休弃“迫令大归”。
  据野史记载,真正让努尔哈赤动怒的并非是衮代自己藏有小金库,而是有人背地里告发她勾引大贝勒代善,还用萨满邪术加害过努尔哈赤最宠爱的福晋孟古。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小家庭都是如此,更别说努尔哈赤这个大家庭了,不可能不忌讳这一点。但是,衮代不可不办,给她安个什么罪名呢?勾引儿子的事儿,绝对不能拿到桌面上。福晋们之间争风吃醋这种事也不好明说,努尔哈赤思来想去,决定以“盗藏金帛”的罪名,把她休弃了。
  这段历史亦真亦假、虚虚实实,一直流传于一些清朝野史的书籍中,所以历史上到底有没有这件事情呢,后人是不得而知的。衮代和代善关系亲密,这个或许有,但要说两个人发生关系,其实都是猜测,谁也没有真凭实据。
  不过,皇太极数年之后,曾将清宫档案中关于衮代以及萨济富察家族与爱新觉罗家族之间姻亲背景的所有资料悉数删除了,档案空白。直到今天,关于这位继妃的很多事迹皆难以考证,甚至连她的生卒年都是不解之谜,这个倒是耐人寻味。此是后话,暂且不表。
  书接前文,侯俊听马伯通说完后,点了点头,冷哼了一声:“要这么看,我觉得马叔说得有道理,十有八九就是她暗里使坏!”
  魏宝山此时早已经焦头烂额了,看了看侯俊,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唉!兄弟,实在是对不住了。 本来想好好亲近几天,不想祸从天降,竟然摊了官司。这事儿一天两天也处理不完,兄弟,要不你还是先回家吧,免得你师父惦记。我这边事情完事儿后,我第一时间给你捎信儿,到时候咱哥俩再聚!”
  侯俊一听,当时就不乐意了:“宝山哥,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有难,我跑了,那还叫人吗?何况要不是我偷走了你的宝伞,你也不会在城外耽误那么长时间。说来说去,这事儿我也脱不了干系啊!要怪也得怪我!哥哥你也别说了,这件事我一定得帮你查清楚!我明天就给我师父写封信,他老人家通情达理,一定不会怪罪我的。哥哥你就放心吧,真要是掉脑袋,兄弟我陪着!”
  “不行!不行!兄弟,你的心思我明白,可是这件事你确实帮不上什么忙。你不用担心,这件事我自有办法能查清楚!”
  侯俊说什么也不走,魏宝山说什么也不想让侯俊蹚这次浑水,二人一时争执不下。
  马伯通在旁边摆了摆手:“宝山,侯俊,你们先都别说了!”喝止住二人后,马伯通就冲魏宝山道:“宝山,要我看,侯俊这孩子也是好心,不如让他留下来吧。怎么说呢?毕竟这孩子本事好,高来高去,轻松自如,真要是打探消息或是擒贼捉凶,比我们总要强多了。现在咱们正是缺人手的时候,都是自家兄弟,我看也就别客气了。有道是众人拾柴火焰高,人多力量大,咱们一起商量也有个照应。”
  侯俊见马伯通向着自己说话,乐得在旁边一个劲儿地点头。
  魏宝山见马伯通也这么说了,也就不再坚持了,叹了口气,冲侯俊道:“既然如此,那就辛苦兄弟了!”
  侯俊乐得一蹦三尺多高,连连摆手:“宝山哥,咱们都是兄弟了,你还和我客气什么?有什么差事,你就尽管吩咐!”
  魏宝山点了点头:“这件事我想过了,只有两种可能。第一就是莽古济暗中使鬼,倒打一耙,故意陷害于我;还有种可能就是有人在借刀杀人,故意扮成我的模样,偷走我的金牌,栽赃陷害于我,要借莽古济之手致我于死地。”
  侯俊听完后,眼珠转了转:“宝山哥,马师叔,常言说的好,要知心腹事,单听背后言。要我看,干脆我晚上夜探公主府,听听她背后在嘀咕些什么,这不就完了嘛!真要不是她也就罢了,如果是她从中捣鬼,我肯定饶不了她!”


第五十六章 三贝勒抑郁吐血 小悟空巧遇淫贼
  花开两朵,单表一支。
  莽古尔泰自从御前露刃被罚以后,一日之间,从天上就掉到了地下。他连做梦都没有想到,当初顶撞皇太极的后果竟然会这么严重,如今肠子都快悔青了,但是一切都无济于事了。他不仅被革去了贝勒的名号,夺走了所属的五牛录,同时还被罚银一万两及马匹若干。
  这都不算什么,最主要的是,朝堂之上,再也没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了。以前对自己毕恭毕敬的那些人现在也敢当面顶撞反驳了,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这帮兔嵬子竟然落井下石,真是岂有此理!
  莽古尔泰郁郁寡欢,每当回想起朝堂上独自端坐的皇太极,心里更是恨恨不已,突然觉得胸口发闷,喘不上来气,嗓子眼儿一咸,一股热乎乎的东西立时就冲上来了。他急忙用手捂住,等到看清手上的东西后,当时就惊呆了,没想到竟然是一块黑红黑红的血块子。
  想起人们常说的“英年吐血,性命不长”这句话后,莽古尔泰两眼发直,脑子里一片空白,浑身发软,就连坐都坐不祝好不容易才把气喘匀,赶紧差人把妹妹莽古济和弟弟德格类叫了过来。
  深更半夜的,德格类急匆匆赶奔了过来,见莽古尔泰躺在床上,浑身软绵绵的,像是没了骨头似的,脸上青灰,连一点儿血色都没有,当时就吓了一跳。
  大小福晋们都围在四周,见德格类来了,赶紧站起身来,偷偷地问德格类:“十弟,爷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地突然就生病了?”
  德格类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莽古尔泰喝过几口参汤后,觉得好了不少,看了看围在四周的众人,摆了摆手,让众福晋都先退下了,就让德格类留了下来。
  屋子里没有外人了,德格类忍不住破口大骂:“皇太极也太无情了,他想独坐,可以私下商量着来嘛!二哥和五哥不见得不答应。那样的话,二哥和五哥主动撤下来,多体面。为什么偏偏要这么来?实在是太让人气不过了。”骂了好一阵,又转回头来安慰莽古尔泰,“哥,你别想不开。俗话说,宰相肚里能行船,咱们这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点小沟小坎就过不去了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以后还有机会。”
  莽古尔泰长叹了一口气:“老十,理是这么个理,可轮到自己时,就不是这么回事了。我看老八是存心往死里整我,打击咱们这些个开国功臣。你没见朝堂之上,我说一句,他顶一句,最后连理都不理,当我说的话是放屁啊!”
  德格类赶紧扶莽古尔泰先躺下,叹了口气道:“五哥,你放心,不管什么时候,我都听你的,别生气了!”
  正说着话,莽古济也到了。兄妹三人围在一起闲聊,时而骂天,时而怨地,不住地叹气。聊了好一阵后,莽古尔泰突然想起白天朝堂上的事情,赶紧就问莽古济:“妹妹,你告魏宝山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赶紧和我说说。”
  莽古济哼了一声:“别提了,那小子也不知道在哪儿灌了猫尿黄汤,竟然偷偷地潜入了我的府中,我看他是活得不耐烦了,自以为有汗王给他撑腰,就为所欲为,欺负到我的头上,这还了得吗?皇太极今天在朝堂上也说了,百日之期让他捉凶,捉什么凶?要我看,分明就是缓兵之计。如今五哥不得势,所以才这么欺负我们,我倒要看看,过了百天后,他能耍出什么花招来!”
  “你是说,魏宝山醉酒闯府是真有其事?”莽古尔泰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当然!要不然我平白无故说这个干嘛?又不是什么光彩事!”
  “不对!肯定不对!魏宝山那小子绝对干不出这种事来,我看这件事另有蹊跷!”
  “哟,五哥,你到底帮谁说话?”
  德格类插话道:“姐姐,哥不是这个意思。我也相信这事儿未必是魏宝山做的,你想啊,他虽然深谐风水术,但是拳脚功夫可没有啊!你说那么高的房顶,他来去自如,这怎么可能呢?”
  “这个……”莽古济一听也点了点头,不过很快又晃了晃脑袋:“不过,我可看得真真的,就是魏宝山那小子无疑,那长相、那打扮多好认啊,哪会认错,而且又有金牌在身,肯定是这小子深藏不露,骗了大伙了!”
  听莽古济信誓旦旦,咬死了魏宝山,莽古尔泰和德格类也犯了糊涂,心想:难道魏宝山真会绿林功夫?一直在骗大伙?这也有可能,都说猫教老虎还得留一手呢,本身他就来自民间江湖,也不排除会些高来高去的绿林功夫!
  三个人在屋里一直聊到后半夜,这才散去。
  再说侯俊,天刚黑就摸到了公主府上,找到莽古济的住处才发现莽古济人不在。小伙子一想,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干脆,我也别找了,就在这儿等着吧。于是,侯俊往房顶上一躺,看着月亮数星星,就在这儿死等。好不容易听到动静,偷眼观瞧,哟!终于回来了。赶紧屏住呼吸,把身形隐在暗处,栽耳朵听着屋里的动静。
  莽古济满脑子里都是事儿,躺下后也睡不着,就点着灯在屋里坐着琢磨事。
  侯俊正全神听着屋里的动静,就听到“唰”地一声,小伙子心里一颤:嗯?这房顶上还有别人?想到这儿,侯俊赶紧趴在屋顶上,身子不敢动,小心地往四下观看。果然在侧厢房的房顶上趴着一人,因为距离太远,也看不清什么模样。侯俊心说:这下子可热闹了,备不住那个婆娘的同伙来接头来了,我得好好瞅瞅。
  再看房顶上那个人,左右看了看后,身子往下一压,抽身奔着东跨院的方向便跑了下去。
  侯俊就是一愣,心说:难道这人不是来找这个婆娘的?那会是谁呢?盯着那道黑影远去的方向看了看,侯俊好奇就跟着追了下去。借着月光,就见前面那人中等身材,宽肩膀,细腰梁,头上包着布,身上斜背着包袱。不用问,包袱里头肯定是家伙。那人此时正拔着脖子,瞪着眼儿,吊在房檐上往屋里瞄着呢!
  侯俊远远地躲在后面看着,心说:这小子他到底要干什么呢,鬼鬼祟祟的?难不成是个小偷?
  眼下的这个院子是独门独院,廊柱上描金画凤,富丽堂皇。靠近最里面是栋二层小楼,小楼前种着很多花花草草。看着院里的摆设,侯俊终于明白了,这里肯定是小姐的绣楼。
  噢,闹了半天,这家伙没准是个采花贼!
  绣楼内灯光闪闪,那道黑影飞身上了楼台,按现在说就是凉台。上来之后,看看左右无人,趴到窗户外边,舌尖舔破了窗户纸,睁只眼,闭只眼,往屋里瞄着。
  书中暗表,这院里住的不是旁人,正是莽古济的独生女儿,十二岁的安古格格。此时屋里头的丫环们都已经睡着了,安古把外衣闪掉,穿着贴身的紧衣,手里头呢,拿着块绫罗,正在那儿全神贯注地绣花。
  侯俊悄悄地摸到凉台上,那道黑影显然没什么防备,正盯着屋里的姑娘看得入神,侯俊也没说话,用手一拍他的肩头,可把那小子给吓坏了。赶紧回头一看,见背后来了人了,这小子当时眼眉就立起来了,刚要抽家伙,侯俊冲他摆了摆手,往外头指了指,那个意思是,有话咱们找个地方去说,别在这儿。那小子也聪明,马上点了点头。于是,二人一前一后就离开了公主府。
  一直走到了荒郊野外,两旁都是庄稼地了,侯俊这才停了下来,仔细瞅了瞅那小子,当时就是一愣,面前之人也就是二十多岁,面皮微红,浓眉大眼,新剃的头皮,一条又粗又黑的大辫在脖子上盘着,里边穿的是粗蓝布的上衣和裤子,腿上系着腿带,外面罩着一件土黄布大衫。大衫又大又肥,腰里扎着带子,后背上背着一把大号的黑桑无论是长相还是装扮,一打眼就是魏宝山!
  侯俊心说:“怪啊,这世上还真有长得像的,怎么会这么像呢?除了比魏宝山年轻一点儿,脸稍稍瘦一些,那眉毛,那眼睛,简直是一模一样啊!”转瞬之间,侯俊明白了:噢,闹了半天,原来是这小子在干坏事,故意陷害我哥哥,怪不得莽古济一口咬定就是我哥哥干的,原来如此。
  侯俊虽说心里激动,但是脸上丝毫没有表现出来,冲着那小伙子抱了抱拳:“兄弟,有名有姓没有?你深更半夜的不睡觉,跑人家姑娘家里干什么去了?”
  那小子眼眉一立,开口道:“我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关你什么事?你仨鼻孔,多出这口气。小太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姓魏,叫魏宝山,当今汗王亲封的‘大金第一风水师’,如今是异学馆的大学士,你少管闲事,要不然我让你脑袋搬家!”
  这一开口,嗓子沙哑,根本与魏宝山的声音一点儿都不一样。侯俊气乐了,用手指着他骂道:“我呸!你是魏宝山?那你知道我是谁不?昨天的坏事是不是也是你干的?胆子不小,今天又来了?昨天来调戏妈妈,今天又来找人家闺女,你还真行啊!”
  那小子一听话头不对,上下扫了几眼侯俊:“你到底是谁?你管得着吗?”
  侯俊冷哼了一声:“小太爷姓侯名俊,江湖绰号小悟空。实不相瞒,魏宝山是我的哥哥,你说我管得着还是管不着?”
  “哟,闹了半天,你和魏宝山是一伙的,那在这儿费什么话?既然来了,今天你就别走了,拿命来吧!”
  说罢,从后背抽出红毛宝刀,“唰”地一下,奔着侯俊就是一刀。侯俊往旁边一闪,他又是一刀,频频进攻,一口气就砍了十几刀。侯俊身子利便,他这一通砍也没砍上。侯俊抽出铁棍“嘎噔”一声,把他的刀给压住了:“呔!小太爷棍下不打无名之鬼!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当,既然你都敢做,那敢不敢报上名来?”
  那小子眼珠子一瞪:“有什么不敢?好好好!我也让你做个明白鬼,小爷名叫贺玉郎,人送绰号玉面狐。不怕你知道,铁臂神佛法能,那是我的亲师兄!我师兄那么大的能耐,最后却让魏宝山那些人给暗算致死,白白丢了性命。血债就要血来偿,这个梁子是结定了!既然你给魏宝山捧臭脚,那就先拿你的脑袋来祭我师兄的在天之灵吧!”
  书中代言,真是这么回事吗?确实如贺玉郎所言。法能的死讯传回去后,把疯罗汉了通和尚疼得“唉哟”了一声,当场就晕死过去。醒来后,老泪纵横,心说:我这徒弟和我学艺几十年,怎么说没就没了呢?有心想为徒儿报仇,可是又一想,自己是三宝弟子,怎好打打杀杀?想到这儿,又在心里埋怨法能,不好好地吃斋念佛,干吗帮朝廷办事呢?自己以前不止一次对他说过,出家人不理朝政,谁做天下又有什么分别呢?怎么念了这么多年的经,还这么执迷不悟呢?
  了通有个关门的弟子——玉面狐贺玉郎。小伙子年纪不大,听说师兄惨死,悲痛欲绝。心说:这个亏可不能白吃,总有一天,我非得亲手宰了魏宝山,给我师兄报仇!可是自己又不方便出头露面,万一被师父知道了,非得把自己撵下山不可。想来想去,这小子就动起了歪心思,莫不如来个借刀杀人,我不亲自动手,我让你们窝里斗,自己人杀自己人,那有多好?
  要说他胆子有多大,瞒着疯罗汉了通,自己偷偷跑下了山,打算给师兄法能报仇。
  这小子之所以叫玉面狐,是因为他会一门独特的本事,那就是易容术!这门功夫可了不得,可以改变人的形貌,男扮女相,少做老相,惟妙惟肖。一般来说,最常用的手段就是戴面具,这种面具据说是用人皮制成的,能以假乱真。而贺玉郎学的这门功夫是用药物易容,相比人皮面具来说,要花费较多的时日,但是也最为彻底。弄些药粉搅和搅和,然后往脸上一抹,就可以把眼睛变大或是变小,鼻子加高或是变低,面部轮廓随意变化,不是熟悉的人,一眼根本就看不出来。
  下山后,贺玉郎转来转去就转到了哈达公主莽古济的府上,一打听,这是当今汗王姐姐的府宅,心里便打定了主意。 别看这小子年纪不大,但是一肚子坏水,眼珠一转就想出一条馊主意。趁着魏宝山不在家,事先盗走了魏宝山的金牌,然后又易容成魏宝山的样子,夜闯公主府,调戏莽古济,故意装作不慎,把金牌遗落在地上,栽赃陷害魏宝山。
  本来以为这一切都是天衣无缝,第二天魏宝山就得被推出去砍了,结果等了一天信儿,魏宝山竟然没被处死,可把他给气坏了。这小子不甘心,决定火上浇油,你不是不死吗?那我就再装作你的样子,天天在这城里犯案,我就不信整不死你。要不说呢,你看这小子有多坏?可巧,今天晚上刚要做案,就被侯俊给盯上了,这就是前前后后的经过。


第五十七章 绝命棍胜玉面狐 疯罗汉打小悟空
  上回书说到玉面狐贺玉郎夜闯公主府,刚好被侯俊撞个正着。二人出了公主府,到了荒郊野外,相互这么一盘道,侯俊不由得心头火起,心说:好小子,你简真不是人啊!缺德带冒烟!今天我非得把你抓住不可,替我哥哥洗白冤屈!
  想到这儿,侯俊抱了抱拳:“贺玉郎!行!好样的!好汉做事好汉当,你还是条汉子!要说你为你师兄报仇,这事我理解。明里刀,明里枪,怎么着都行,你不该暗地里使鬼,往人家身上扣屎盆子吧?我看你也是条汉子,要不然你干脆服法得了,我把你送交衙门,到大堂上你把这经过一说,我恳求官府对你从轻发落,你看怎么样?”
  “呸!侯俊!你真能白话啊!到了官府我要这么一说,我还有活吗?拿我当三岁的小娃娃了吧?今天咱俩见了面了,有我没你,有你没我,你看刀吧!”说着话,照着侯俊又是一刀,侯俊举大棍相迎,两个人就战在了一处。
  贺玉郎以为,打侯俊应该不费吹灰之力,自己的师父那是谁啊,那可是四大名剑的弟子,就我这身能耐打个无名小卒还费力气吗?结果今天一看哪,还真是出乎意料,没想到侯俊的功夫还真就不含糊,只在自己之上,不在自己之下,手中的那条大棍明显受过高人的指点,也就是我,换作旁人,估计还真要够呛啊!贺玉郎于是不敢大意,集中精神,把宝刀舞得水火不透,手上加紧,一刀快似一刀,力战侯俊。
  两个人这一伸手,竟然打了个旗鼓相当。其实也别怪贺玉郎狂妄,别看小伙子二十出头,但是手底下可真有功夫,使的是六六三十六路狂风霹雳刀法,一刀砍三路,舞起来如狂风骤雨一般,身形滴溜溜直转,刀光整个就把全身给护住了,没有丝毫破绽。
  侯俊稳稳当当地看观定式,挡拆还迎,不急不乱。刚开始的时候,侯俊也根本没把贺玉郎放在眼里,可是二十几个回合一过,侯俊不由得也倒吸了一口冷气,心中暗挑大指。心说:这小子行啊!怎么这么好的本事?别看岁数不大,可是人家出招可老练啊,出刀抬腿都有独到的功夫,不愧是四大名剑的徒孙,真是名不虚传啊!所以也就不敢怠慢,手上加劲,也开始玩真格的了。
  二人又打了四十几个回合,仍然未分胜负。侯俊心想:罢了,看来这小子真有能耐,要是不用绝招,看来还真难胜他!想到这儿,侯堪“唰唰唰”连打三棒,身子一转就变了招数,使出了绝招。这套棍法是阮英伯教给他的回光返照绝命棍,棍法共分八式,每式又有八种变化,这可是老剑客扬名立万、压箱底的本事。
  果然,侯俊突然变招,贺玉郎有点儿招架不住了,让侯俊给逼得滴溜乱转。
  其实要论功夫,两个人不相伯仲,不过,贺玉郎的兵刃有些吃亏。 宝刀没有人家铁棍沉,碰上就容易撒手,不碰就得躲着来,这就显得更被动了。侯俊步步紧逼,把铁棍抡开呼呼挂风。
  嗖嗖嗖,锵啷啷,一个不留神,贺玉郎手中的宝刀正碰到铁棍上。你看,怕这手,这手还真来了。红毛宝刀实打实地磕到了铁棍上,“咔吧”一声,宝刀竟然给崩折了。就在贺玉郎愣神的一刹那,侯俊左手一搬,右手一送,大棍就扫在了他的小腿肚子上了。这棍子挨在腿上,就听“扑”地一声,霎时间烈焰飞腾,平空里竟然起了一股火,这把火当时就把贺玉郎的裤子给烧着了。
  这是怎么回事呢?书中代言,侯俊手中的这条大棍,名叫烈炎焚天棍,是阮老剑客年轻时闯荡江湖时使用的武器,后来才传给了侯浚这条大棍看着与普通的铁棍相似,其实棍的两端暗藏机关,棍的两端都是小蜂窝眼,里面装的是药。只要用手一按崩簧,外面一转个儿,就会从眼里撒出一种药面儿,这种药面儿不管粘到什么上,见风就着,石头都能烧化了。再一按崩簧,这东西里面一转,外面的眼儿和里面的眼儿不合了,药面就出不来,巧夺天工,是件宝家伙。
  贺玉郎见身上起火了,“唉哟”了一声,赶紧满地翻滚,就想把这火给弄灭。连翻带滚,好不容易才把火给扑灭了,再看自己这条腿,裤子也烧没了,肉都快被烤熟了,起了一溜大水泡,疼得贺玉郎脑门子直疼,站都站不起来了。
  正在这紧急关头,从对面的树林里冷不丁地飞出一人,人还未到,声音先过来了:“阿弥陀佛!小儿休要猖狂,贫僧到了!”
  侯俊双手压棍,闪目观瞧,见冲过来一个大和尚,身材高大,十分魁伟,大脑袋应该是刚剃过,青光锃亮,上面受着戒,外面罩着又肥又大的僧袍,一眨眼的工夫就到了面前。
  贺玉郎也没想到这时会有人来,甩脸一看,眼泪好悬没掉下来。这人是谁啊?正是自己的授业老恩师——疯罗汉了通。
  说起这个了通可不得了,他的师父可是江湖四大名剑之一的肩担日月金睛佛广缘大和尚。了通一生就收了两个徒弟,一个就是铁臂神佛法能,另一个就是眼前的关门弟子玉面狐贺玉郎。天下的老师哪有不心疼徒弟的,法能的死让了通痛不欲生,对这个关门弟子更是爱护有加。
  了通大和尚身高能有九尺挂零,挺大个脑壳,黄焦焦的两道斗鸡眉,高高的鼻梁两边镶嵌着两只鹞鹰眼,大鹰钩鼻子,厚嘴唇,一对大扇风耳朵。穿着一身青灰色的僧袍,打着半截鱼鳞裹腿,脚下一双千层底的洒鞋。身后背着一支降魔宝杵,看分量足有一百多斤,用金水都不知道走了多少遍,光亮夺目,一看就是个宝贝家伙。
  侯俊看了多时,冲大和尚一抱拳:“大和尚,您有事吗?”
  “呵呵呵,没事我干什么来了?实话跟你说,贺玉郎是我徒弟,我是他师父,法号了通,江湖朋友都叫我疯罗汉。我不管你们为什么打起来了,不过既然我来了,这仗就不用再打了,你哪儿来的回哪儿去,懂吗?”
  侯俊笑了:“我说大和尚,我听你这话的意思是要护短啊?你知不知道你这徒弟都干了些什么坏事?有道是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您也这么大岁数了,应该能分明青红皂白吧?这小子奸淫妇女,是个采花贼,这样的人不该打吗?不该杀吗?难道你做老师的不管香臭都护着吗?”
  贺玉郎一听,生怕师父生气,赶紧解释道:“师父,不能听他一面之词。我师兄是怎么死的?就是魏宝山那伙人给害死的,你知道他是谁不?他和魏宝山是一伙的,和魏宝山一个鼻孔出气。徒儿是实在气不过,就想替师兄讨个公道,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疯罗汉了通晃了晃大脑袋,冲侯俊说道:“法能是我的大徒弟,学了几十年的本事,到头来却让魏宝山那伙人耍阴谋诡计给害死了,这件事,他不找我,我也得找他,人不能白死,血不能白流。贺玉郎是我的小徒弟,怎么着?你还要杀他不成?魏宝山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为什么专和我们过不去?既然你是魏宝山的跟班,那我看你也别走了。今天我向你借件东西,就是你项上的这颗人头,我也要让魏宝山知道什么叫难过!”
  侯俊冷笑一声:“大和尚,本来我以为你岁数大,明白事理,今天我一看,屁也不是!怪不得你教出这样的徒弟,你这纯属上梁不正下梁歪,不分反正,不分黑白啊!好好好,既然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小太爷今天就豁出去了,我倒要看看你这当师父的到底有几把刷子!”
  侯俊心说:我学了这么多年的本事,我师父是八大隐士之一——宝棍镇辽西,谁人不知,无人不晓。我学了差不多七八成能耐,不敢说天下无敌,怎么也得排上前十吧?
  书中代言,要说侯俊的功夫的确不一般,可是那得分和谁比!和了通比,十个侯俊也不是人家对手。正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疯罗汉了通那可是明末四大剑侠之一的肩担日月金睛佛广缘的徒弟,自小跟着老师学艺,高来高去,陆地飞行,软硬功夫,什么都会,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马上步下,长拳短打样样皆能。而且练就一身硬气功,金刚混元气一较,枪扎一个白点,刀砍一道白线,一身筋骨,刀枪不入。在本套书中,论武功,那也是排得上数的。
  再说侯俊,把衣服掖好,袖面高挽,双手一横烈炎焚天棍,打垫步拧身往上一纵,率先发招,先使了一招“凤凰旋窝”,大棍直捅了通的双眼。
  了通说了声“来得好”,“唰”地一转身就纵到侯俊身后,晃左掌直扣侯俊的后心。侯俊赶紧拧身往前一纵把他这掌躲开了,顺势使了个“黄龙大转身”,棍随身转,用棍就去点了通的手腕子。了通腕子往下一翻,顺势用掌就打侯俊的小腹。侯俊吐气吸胸用力往后一纵,堪堪避开了了通这一掌。
  有道是: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没有。侯俊跟了通打了十几个照面,心里就知道坏了,论功夫,自己比人家可差得太多了,自己这根棍子在人家面前根本就不好使唤,怎么耍也不灵,打了半天,连人家的衣角都没碰上。侯俊一看,再这么打下去,实难取胜啊!眼珠一转,又把压箱底的功夫拿出来了,用上了回光返照绝命棍法。
  了通打着打着见侯俊变了招,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冷笑道:“小娃娃,阮英伯是你什么人?你怎么会这套棍法?莫说是你,就算是阮英伯来了,我也让他横着出去!”
  侯俊也不吭声,把大棍舞得如同车轮一般,全力迎战,直到把招术全都使完了,仍然不能取胜,累得通身是汗。招数用完了,仍然赢不了人家,侯俊心里就着急了,打仗就是这样,心一急就要吃亏,一个不留神,被了通一脚正踢在大腿上,把侯俊整个人都蹬飞了出去,横着飞出两丈多远,摔了个仰面朝天。
  了通哈哈大笑,晃着脑袋来到侯俊面前,把右掌往上一举,口中喝道:“小娃娃!今儿个你就闭眼吧!”
  侯俊把脑袋一晃,大吼了一声:“慢!”
  这一嗓子把了通也吓了一哆嗦,把掌收住问道:“娃娃,你想干什么?”
  “大和尚,我不服气!”
  “什么,这么说你还不服我吗?”
  “对!别看你把我打倒了,只怪我一时疏忽;我要注意了,你白给!你信不信?”
  一句话把了通气得直蹦,往后一撤身:“好!你起来!起来!从头开始咱俩再比!啥时候把你打服了,咱算拉倒。”
  侯俊心里暗笑,这就叫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对症下药哇!激将法果然奏效。
  侯俊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活动活动了筋骨,眼角瞥着一眼了通。就见了通丁字步站好,拉着架势等着侯俊进攻。要说侯俊也不傻,心里明白,自己进攻也是白给,用不了几个回合还得躺下,岂不是自找无趣?
  二人僵持了一阵,就见侯俊突然往了通身后一指:“贺玉郎,你要干什么?”
  了通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下意识甩脸往身后一看,没人!等转回头再找,侯俊已经跑出去十几丈远了,转过几块山石后,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踪迹不见了。闹了半天,侯俊刚才诈喊了一声,竟然趁这机会跑了,这下可把了通师徒俩给气坏了。
  了通心说:好小子!你的花活还不少呢,瞪着眼在我们鼻子底下溜走了,这要是传扬出去,我们师徒俩的脸往哪儿搁?今儿个我这跟头栽了,让人当猴耍了。小兔嵬子!上天我追到灵霄殿,入地我赶到鬼门关,今天说什么我也得把你给逮住!想到这儿,往下一哈腰,施展陆地飞腾法,奔着侯俊逃走的方向就追了下去。


第五十八章 侯俊落难清音寺 慧空下书请宝山
  单说侯俊,一边跑着,一边脸上发烧哇。心说,我头一回干这丢人的事呀!我死倒不足惜,可是宝山大哥还被蒙在鼓里,等我消息呢!我可不能死!不管怎么说,人家辈分比我高得多,我们俩的身份相差悬殊,我就做点丢人现眼的事,也不算丢人。
  他跑着跑着,回头一看,哟!不好,大和尚眼瞅着就要追上来了,论脚力自己明显没有人家快,这可怎么办?闪目往道边一看,前方不远处刚好有一座大庙,侯俊心想,不如我到庙中暂避一时。他一哈腰下了大道,奔庙就跑了过来。
  借着朦朦的月光仔一打量,庙门上写着“清音寺”三个大字,山门紧闭,听里面没什么动静。侯俊也顾不上叫门,舌尖一抵上牙膛,纵身跳过墙头,飘身落进了庙里。
  刚好有个老和尚正在院里看书,一看跳进来个人,就是一愣:“谁呀?”
  “我。”
  “什么人?这么晚了进庙何故哇?”
  侯俊紧走几步,来到和尚面前,躬身施礼道:“老师父赏个方便,我打算在庙中暂避一时。”
  “什么意思?”
  “因为我在半路上遇上仇人,他苦苦追赶于我,我打算在这藏躲一会儿。”
  “哦?你遇上土匪了?”
  侯俊一想,没工夫跟他详细解释,顺嘴搭音,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你先到屋中略坐片刻。”
  “多谢长老慈悲!”
  侯俊撩开门帘进了屋,老和尚就在院中等着。过了好一阵,大和尚这才推门进了屋,把灯光拨亮了一点儿,冲着侯俊一笑:“施主!你看花眼了吧?根本就没有人追你。方才我都仔细看过了,外面杳无人影。”
  侯俊一想,这是怎么回事呢?噢,明白了,大概是了通他们把道走错了,指不定跑哪儿去了!这也是天意该着哇!他心里暗自庆幸,把汗擦擦,忙站起来:“多谢长老,弟子告辞了!”
  侯俊打刚站起来,被和尚给拦住了:“且慢!施主,既然没人追你又何必着急呢?不忙,喝口水再走也不迟。”
  他这一番话把侯俊可给提醒了,他这才感觉到嗓子冒烟,肚腹“咕噜噜”直响。可不是嘛,这半宿净跟贺玉郎和了通折腾了,现在口干舌燥,一想也好,吃点东西给人家钱呗,然后再问明了路径再辞行也不晚。想到这儿,他一抱拳:“那我就叨扰了。”
  “哈哈哈,施主不必客气。来人!”
  外边走进来两个小和尚,吩咐一声让小和尚准备沏茶。
  时间不长,水给端来了。侯俊喝着茶水,就打量这个老和尚。一看老和尚个头挺高,长得也挺胖,光光的头顶受着戒,穿着灰布僧衣,大脸盘子,浓眉毛,大眼睛,看样子往少说也得有七十来岁了。
  侯俊喝完茶水后,从怀中取出十两银子往桌上一放:“多谢长老,我喝足了,弟子要告辞了,这点银子不成敬意!”
  哪知侯俊站起来,还没等迈步,就感觉天旋地转,头重脚轻,不由得一愣,随即意识到不好。伸手刚要摸家伙,就觉得眼前一黑,“扑通”一声栽倒在地,当时便昏了过去。
  老和尚哈哈大笑:“哈哈!这才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绑!”
  埋伏在四处的小和尚拿绳子把侯俊给捆上了。
  就在这时,了通和贺玉郎从里间屋也出来了,了通冲着大和尚笑道:“师兄,您的计策可真高,省了不少事啊!”
  “师弟,瞧你们累得,和这种小娃娃较个什么劲儿?我还没来得及问,你为什么要抓个小毛孩子呢?!”
  “唉!别提了,还不是因为他!”说罢,用手指了指贺玉郎,扭回身,了通盯着侯俊道:“不瞒师兄,这小子就是魏宝山的兄弟,杀我徒儿的帮凶!我要用他做饵,让魏宝山那些人自投罗网,把他们一网打尽,非得给我死去的徒儿报仇不可!”
  书中代言,这是怎么回事呢?原来这个清音寺的住持就是疯罗汗了通的师兄,也就是肩担日月金睛佛的二徒弟,人称铁面罗汉,法号了然。适才侯俊夜闯清音寺,说是碰上了土匪,了然出了寺门查看,正好撞见了通,说明情由后,了然哈哈大笑:“师弟,你就放心吧,那小子现在正在我寺中,用不着动手,你就瞧好儿吧!”这才让小和尚泡了杯药茶,迷倒了小悟空侯俊。
  依了然的意思,欲解心头恨,拔刀斩仇人,干脆就把侯俊直接宰了,扔到后山,神不知,鬼不觉,一了百了。不过了通并不这么认为,了通觉得,这件事不能就这么完了,杀自己徒弟的是魏宝山,不杀魏宝山难解心头恨,不如干脆就用侯俊做饵,把魏宝山那伙人全都引出来,然后来个一勺烩,斩草除根!
  了然并不赞成了通的作法,了通就劝师兄:“师兄啊,你有所不知,魏宝山不是什么好人,那是大金的走狗,皇太极的帮凶!前不久,我还见过骆花子,听骆花子说,要不是他从中做梗,大金的气数早就尽了。正因为他屡次三番和明廷作对,这才破坏了原定的计划,使大金国数次险中求活。骆花子说过,如果能把魏宝山根除,大明朝的危机就算解了一半了。”
  了然皱了皱眉,责备了通:“师弟,你说的骆花子是不是疯丐骆振英?你怎么和他走到一块儿去了?师父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答应。听师兄的话,别和他们纠缠了,咱们三宝弟子,不理红尘之事,你要是陷足太深,小心惹火烧身哪!到时候,悔之晚矣!”
  “咳,师兄,你说哪儿去了?我心里自然有数,你就放心吧!我和骆花子只是老朋友叙叙旧,聊聊天,师兄多虑了。”
  “哦?师弟,那你究竟打算怎么办?”
  “师兄,杀个魏宝山还不容易吗?只要把他诱出沈阳城,想怎么收拾还不是咱说了算吗?”
  “可是……魏宝山又不傻,他能上当吗?”
  “咳,师兄,你怎么糊涂了。咱们可以这么办……”
  了通一阵白话,最后了然也无话可说,点了点头:“师弟,咱们这么做,万一师父他老人家知道了,可不好办啊!师父曾经说过,不让咱们参与朝廷纷争,万一这事要是传到师父耳中,咱们师兄弟不好解释啊!”
  “咳,师兄,你怎么死心眼呢?你不说,我不说,杀魏宝山的又不是咱们俩,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咱们这叫坐山观虎斗,趴桥看水流,杀人的又不是咱们,有什么可怕的?就算是师父知道了,有我顶着,你怕什么?”
  了通这么一说,了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点了点头,也只好点头答应了。
  再说魏宝山,自从侯俊走了,连眼睛都没合,一直在家等着侯俊的消息。可是左等不回来,右等不回来,直到日上三竿,魏宝山可有点儿着急了,预感到事情恐怕有些不妙。
  马伯通皱着眉头想了想,开口道:“按理说,侯俊这小子本事高,不会出错,就算是被发现了,咱们也该能听到点儿风声,不会这么风平浪静。要我看,恐怕事出有因,指不定又有什么岔头了,备不住侯俊一时无法脱身,别着急,再等等。”
  次日一大早,有人拍打门环,魏宝山出来一看,发现是个出家的僧人。小和尚五官清秀,二十岁左右,身材不高,长得很瘦,溜光锃亮的脑袋,顶梁门受着戒。往脚上一看,就知这位是走长途来的,鞋袜上挂的满是尘土。
  魏宝山双手合十,行了个礼:“小师父,你有什么事吗?”
  这位抬头看了看魏宝山,口念佛号道:“阿弥陀佛!您是魏施主吧?小僧此次前来就是为了找您,请受小僧一拜!”说着话进前过来施礼。
  魏宝山赶紧把他拦住了,“小师傅贵姓?你从哪儿来啊?”
  “哦,小僧名叫智能,我是从九环山金云寺来的。”
  什么?九环山?这可不近啊!魏宝山有些奇怪,就问他:“请问智能师父,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阿弥陀佛!我给您送个请帖。”智能从怀里掏出请帖,双手高举呈了上来。
  魏宝山接过来看了看,信封上面写着几个字:金光寺英雄会聘请大金第一风水师魏宝山届时参加,敬请光临。里边还夹着一封信。
  魏宝山把这封信展开仔细一瞧,不由得一愣!这信上大致的意思是这么说的:魏宝山魏大学士台见,小僧乃是金光寺的主持,久慕魏先生大名,十分敬仰。我寺在九月九重阳节,在金光寺设摆重阳盛会,请大学士务必参加,千万千万!落款是:金光寺主持电光佛慧空。
  魏宝山看完了,不解其意。又把这封信呈给马伯通。
  马伯通看完了,让下人搬了把椅子,让智能和尚先坐下,然后这才发问:“请问智能师父,究竟这是怎么回事呢?”
  “阿弥陀佛,那信上不写得很清楚吗?”
  马伯通说:“不错。不过我只知其表,不知其里呀!请问,这重阳盛会到底是干什么呢?你们师父为什么突然要请我们呢?智能师父能不能对我讲一讲。”
  “阿弥陀佛!请原谅,小僧无非是个跑道送信之人,究竟为什么?我也不清楚。”
  马伯通无论怎么问,智能和尚也不说。马伯通于是命人把智能带下去,准备素斋饭。
  智能下去吃饭的时候,马伯通冲魏宝山撇了撇嘴道:“宝山,你怎么想?”
  魏宝山知道他这个师叔一肚子心眼儿,笑了:“师叔,你想到什么就说吧,我听着。”
  “唉,我是这么看,方才咱们看信的时候,我就注意这个秃驴子。我发现他眼球子滴溜溜转悠,在察言观色。因此我敢断定,他什么都清楚,只是不说罢了。另外我也发现,酒无好酒,会无好会。侯俊刚失踪,就莫名收到这封请帖,请你去赴会,这里面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魏宝山点了点头:“师叔所言极是。我也在想,怎么突然间就请我赴会了?要说九环山,也不是什么太平的地方,那里距皮岛只有五里之遥,一直以来,大金与明朝在那里不知道打了多少仗,就因为背靠皮岛,所以一直还在明军手上。把地点设在九环山金光寺,恐怕另有图谋!”
  马伯通点了点头:“既然这样,咱爷们儿干脆找个借口不去了。 本来咱们还得查找真凶,犯不上去无谓地耽误时间。至于这次英雄会,我去小和尚那儿再去探探底?”
  魏宝山点了点头。
  马伯通折身直奔客房,挑帘进了屋。
  智能刚把饭吃完,一看马伯通进了来,赶紧起身让座。
  马伯通把嘴一咧,道:“师父,吃完饭了吗?”
  “吃完了!”
  “怎么样,这饭菜还可以吧?”
  “阿弥陀佛!吃得满香甜!”
  “噢。师父既然吃完了,那咱们唠扯唠扯好吗?”
  “好啊,不知道咱们谈什么呢?”
  “谈什么,还是谈刚才那封信。请问智能师父,你们为什么要设摆重阳盛会?为什么要叫我师侄去?您能把这个底交给我们吗?”
  “阿弥陀佛,方才小僧已经说过,我就是跑道送信的,别的一概不知!”
  “不对!你们寺里有多少出家的僧人?”
  “大大小小一共一百多人。”
  “你看看,一百多和尚,怎么不派别人,非派你呢?也就是说,你肯定是慧空长老的心腹,他们信得过你,才派你来。你这不是瞪眼骗人吗?智能师父,五湖四海皆朋友,僧道俗都是一家人,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冤家多堵墙,你要想顺顺当当地回金光寺,那你就把真情告诉我们;如果您要不打算回去了,老爷子就给你找个归宿。你看如何?”
  这话里可藏着刀子呀!智能一惊,赶紧道:“马施主,难道你要威吓我不成?有道是两国相争不斩来使,你们对我这下书人还要下手吗?”
  “唉,你算猜对了!两国相争不斩来使,那得分是什么样的来使,对待你这种人应该例外,要特殊照顾!今天你要说了实情,就罢了;你要不说实情,刚才你怎么吃的,我再叫你怎么吐出来!”
  “阿弥陀佛!你们就这么对待人呀?你们无故伤人,难道就不怕王法吗?”
  马伯通嘿嘿一笑,道:“王法在哪儿摆着呢?你是从皮岛来的,那是什么地方,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不经官还好,一旦经了官,你死得比现在都快,你信不信?你少跟我说废话。说不说!”
  “我不知道,你叫我说什么?”
  “嘿,好嘞!小和尚,你听说过想要人说实话有什么招数没?我告诉你,你听说有什么‘定百脉’、‘喘不得’、‘突地吼’、‘死猪愁’、‘求即死’、‘求破家’这些十类大枷吗?还有仙人献果、玉女登梯、凤凰晒翅、猕猴钻……”
  智能一听,直晃脑袋:“我不知道你说些什么,我什么也不知道!”
  马伯通点了点头:“咱们要不先来个仙人献果吧!其实很简单,把你两手铐上,捧上大枷,然后往上一块一块地加砖,你说这玩意儿怎么样?”
  智能听罢,气得是浑身发抖,盯着马伯通道:“你敢?”
  马伯通哈哈大笑:“我有什么不敢的?你真想试试吗?”
  智能一激灵,心说:我要不说可就得吃眼前亏啦!想到这儿,赶紧道:“别,别别下手!我说不就得了吗?”
  “你看看,你这人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现在你就给我说。我听听是真是假,如果你说了瞎话,我可饶不了你!”
  这智能仰着脸诉说了真情……


第五十九章 金光寺重阳盛会 朝阳岛群雄聚集
  九环山金光寺就在皮岛东南方向,毛文龙还在时,两家素有往来,关系一直挺好。后来毛文龙死了,黄龙继任总兵,仍然维系着关系,逢年过节,也相互往来。
  金光寺的住持电光僧慧空是疯罗汉了通的好朋友,也和骆花子熟识。自毛文龙被诛、袁崇焕惨死、大凌河失守后,骆花子等一干人马便都聚集在了皮岛附近,秘密潜伏在大金的背后,一方面协助总兵黄龙管理皮岛,加强集权牵制皇太极;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行事方便。从皮岛走水路,可以很方便地到达辽东的绝大部分区域,这伙人一直要破尽大金龙脉,前方没有了袁崇焕这道铁闸,只好从阵前撤到阵后,伺机下手。
  书中代言,了通和了然药倒侯俊后,商议了一番,决定以侯俊为饵,一网打尽魏宝山及其余党。要是按了通的意思,准备把骆花子那些人也请到金光寺来,这样,计划更是没有什么疏漏,可保万无一失。但是,了然说什么都不同意,生怕把事闹大了,以后师父怪罪下来,解释都没法解释了。最后了通顺从师兄的意思,也没有通知皮岛上的骆花子。之所以把地点设在这里,也是因为这里距皮岛近,万一魏宝山这一方动用官兵,有皮岛做后盾,足可以保个周全。
  找到慧空时,慧空本不想答应此事,觉得无怨无仇,犯不上和魏宝山他们结仇,还劝了通来着。不过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这里面架不住有人从中搬弄是非。就算是慧空不想帮忙,也架不住耳边总有人帮着了通吹风,数落魏宝山的种种不是。
  果然,没用几天,慧空终于坐不住了,心说:哪儿来这么个魏宝山?你有什么能耐,敢称第一风水师?别的不敢说,对于五行八卦,玄学术数,我多少也有些研究,这里面的门道大了去了,你年纪轻轻就如此张扬,这还了得吗?不杀杀你的锐气,你还真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因此这才答应了通,在九月九重阳这天举办个英雄会,好好会一会魏宝山。
  了通的真实心思,慧空又怎么知道,只当是请魏宝山过来,一起聊聊风水玄学,找机会让魏宝山明白学无止境的道理。而了通却有自己的心思,心说:只要魏宝山他们敢来,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对杀一双,让他们有来无回。
  为了这次盛会,慧空也下了不少工夫,担心自己这两下子未必能震住魏宝山,于是遍请江湖的奇门高人,有头有脸的朋友几乎都请遍了,全都住在了金光寺。
  马伯通连唬带吓,智能无奈就把寺里的情况说了说,当然,这里面的事他也只是知道个表面,对于了通的真实目的,他和电光僧慧空一样,浑然不知。
  智能把话说完了,马伯通点点头,道:“嗯,说得还像真的。我再问问你,他们都请来谁了?你说得详细点!”
  “请的人太多,有的我能记住,有的根本没记祝”
  “先说记得住的,说!都是谁?”
  “唉,我听他们说,请来了陕西独龙岭五行观的老观主太极子马长春,他是我们住持的老朋友。还有安徽黄山登云一线天三才观的孔道明和孔道远两位观主,他们还带着仨徒弟。还有四川的妙手轮回韩志广,取命追魂花天扬。”
  “嗯,还真不少哇!还有谁?”马伯通继续问道。
  “还有河南麒麟岭的千手观音陆一凤,湖北东湖连心岛的梅氏三杰;另外,骆前辈本身就有十几人,再加上了通和了然请来的帮手,估计人已近百,我难以一一列举。”
  正在这个时候,魏宝山挑帘进来道:“智能师父,我师叔这个人就爱开玩笑,你也别介意。魏某这厢给小师父赔礼了!”
  智能心说:真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吃。但不管怎么说,魏宝山毕竟还是个人物,人家既然赔礼了,自己也不能不识抬举。
  魏宝山冲着门外说了一声:“来人啊,开纹银三十两!”
  管家从账房支了三十两银子,魏宝山接过来递给智能,道:“师父路上辛苦,买包茶叶喝吧!”
  “阿弥陀佛,多谢!”智能被魏宝山这一举动所感动。
  魏宝山用手拍着他的肩头就问:“智能师父,据你刚才这么一讲,这次重阳会,无非是针对我魏宝山一人,想让我当众出丑。可是,如果我不去呢?他们岂不是白忙活一场?他们怎么能料定我非去不可呢?”
  “嗯,这个,恕我不能多说。总而言之,您呢不去最好。要去呢,您就得多请些人,越多越好。我斗胆问一句,你是不是有个朋友叫什么侯俊的?”
  魏宝山一听,当即大惊,点头道:“对!小师父知道侯俊在哪里?”
  法能点了点头:“不瞒你说,我来送信,这是礼!据我所知,侯俊是被了通和了然带来的,一直关在我们庙里。我来送信,这是先礼后兵,如果你不赏脸,就不是这个模样了。同时,我还听说,你最近摊了官司了,好像侯俊就是因为这件事落在了了通手上,别的我实在是不知道了。”
  魏宝山看了看马伯通,又看了看智能道:“嗯,好了,智能师父,你要是累了,就在我这儿住上一天;不累,那你就赶紧起程。回去告诉那边,我准时赴会!”
  “阿弥陀佛,多谢!”智能把银子带上,深施一礼,离开了魏宝山的府上。
  智能走后,魏宝山和马伯通知道事关重大,不敢怠慢,赶紧到了范文程的府上,找到了范文程,说明了此事。
  范文程听罢,叹了一口气:“宝山,此事非同小可啊!酒无好酒,会无好会!我的意思是你不能去,不如让汗王派兵围剿,把他们连根铲除得了!”
  马伯通笑道:“范先生,你有所不知。这江湖上的事情与朝廷是两回事,绿林上发布这种江湖令,你就得接,要不然,以后在江湖上也就立不稳脚了。江湖人以信义为根本,侯俊为宝山受难,宝山焉能坐视不管?万一大兵压境,对方狗急了跳墙,侯俊万一有个闪失,我们这心里就更过意不去了。”
  范文程点了点头:“理确实是这个理,只是这个重阳会犹如龙潭虎穴,凶险万分,就这么去,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魏宝山笑道:“范先生,我知道你是真心为我好,宝山感激不荆只是现在我有官司在身,侯俊因为我而受难,于情于理我都得去一趟。再说,侯俊为何被抓?肯定是发现了什么线索,我和我师叔路上就猜测,搞不好,陷害我的人就在九环山上。这件事早晚也得有个着落,我不能背着这么大的黑锅,就算是死,我也得死个干净!”
  范文程见魏宝山已经下了决心,也不好再多劝了,打了个咳声道:“宝山,既然这样,我看光你一个人可不行,现在离九月九还早呢,我们也得多请人!人多力量大,对方指不定出什么难题,打什么鬼主意,我们必须作足准备,同时奏请汗王发兵,作好准备,给你们打打外援,一旦时机成熟,彻底荡平九环山,对皮岛而言,战略上也是极重要的一步!”
  几人商议一阵后,范文程进宫面见汗王。魏宝山和马伯通则马不停蹄直奔城外铁胆霹雳侠高宇家中。
  干什么去?请高人呗!以魏宝山和马伯通的江湖地位,能认识几个绿林人?更别说高人了。真要是研究风水玄学还好,万一动起手来,无论是魏宝山还是马伯通都是白给,必须请来一些江湖成名的侠剑客,这样才可多一分胜算。想来想去,马伯通就想到了铁胆侠,那老剑客可是八大隐士之一,江湖上赫赫有名,有他执笔发函去请,事半功倍。
  长话短说,魏宝山见到了铁胆侠后,把这几天的事情一说,铁胆侠气得把桌子拍得“啪啪”直响,让魏宝山放心,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奉陪到底。老头当即铺开纸笔,开始写信请人。都请谁呢?辽东四路侠客、塞北的高人、中原的好汉,最后一算,差不多有三四十位。铁胆侠亲自执笔,分别给这些人写了请帖、书了信,要求大家在九月九之前务必赶到朝阳岛,封好信后,赶紧派专人分别投递。
  书中代言,朝阳岛紧挨着九环山不远,与皮岛三地互成犄角之势,那里现在是大金国的地界,走水路用不了两个时辰就能到达九环山。
  掐指一算,眼下七月末,距离九月初九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铁胆侠就提议:“宝山啊,咱们得早走些日子,提前到朝阳岛准备准备,得给各路的英雄准备好食宿,这种事咱们不能走到人家后头,让人家笑话咱们。”魏宝山点了点,最后决定,三天后启程直奔朝阳岛。
  三天后,魏宝山、马伯通、杜拉尔·果果、夜叉会合铁胆霹雳侠高宇,带着十几个精挑细选出来的随从,从沈阳城出发,先走旱路,又走水路,用了差不多十来天的时间,这才到了朝阳岛。
  朝阳岛并不大,岛上住着几百户人家,大多都是渔民。岛上正中心有个挺大的集镇,镇子的南面是山,北面是水,东西一条笔直的大道,又宽又干净。
  魏宝山等人到了镇上,早有人在此等候了。原来,范文程早就派人快马加鞭提前一步先到了这里,帮着魏宝山他们先找到了住所,把这岛上最大的客栈“德兴客栈”给包下来了。大伙跟着带路的小伙计走了没多远,伙计用手往旁边一指:“各位请看,这就是德兴客栈。”
  众人一看,嗬,还真气派!一所坐北朝南的大庭院,黑油漆的门楼,二磴青石台阶,门口有两溜拴马的桩子,大院套,三进院,门窗鲜亮,看着很干净。二层楼,大小几十个房间,可以住下一百多人,大伙都很满意。
  见过掌柜后,大伙寒暄了几句,相继落座。喝了一阵茶水,吃过饭,魏宝山带着众人赶紧四处查看,以免有什么不妥之处。又过了十几天,请来的客人便陆续有赶到的了。最先来的是四大昆仑侠,东侠江霆江振远、南侠计华连、西侠欧阳楚良、北侠唐晨唐海亮。紧接着没几天,侯俊的授业老恩师,八大隐士之一的宝棍镇辽西阮英伯阮老剑客也到了,和他一块儿来的,还有另外一个人——绝命大剑方天化。
  书中代言,绝命大剑方天化也是一位了不起的剑客,擅使一把特号的大宝剑,剑长约有四尺,金把钩,绿鲨鱼皮剑鞘,是著名的背手剑。据说这把剑是当年秦始皇嬴政亲自佩带的“背手剑”。这把宝剑削铁如泥,是宝剑和刀之中尺寸最长、分量最大的,也有人管它叫“秦王剑”。方天化年少成名,当年凭着这口大宝剑驰骋江湖,走遍南北,鲜有对手,江湖上提起来几乎无人不知。
  二十四年前,老剑客看淡江湖名利,于是就隐世不出,退出江湖了。这老头平日里与阮英伯关系很不错,听说阮英伯的宝贝徒弟让人家给掳走了,老头二话没说,跟着阮英伯千里迢迢就赶了过来。
  又过了几天,山西三杰、苗北二圣、辽东三绝陆续也到了。第二天,辽东镖局的鲁连雄也来了,还带了二三十名镖师。人要过了百,食宿都成问题了。马伯通忙里忙活,分派任务,有买米买面的,有杀猪宰羊的,有端茶倒水的,天天好吃好喝,热情款待大伙儿。这回可热闹了,院里院外,楼上楼下,全都是人。
  简短说,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很快就到了九月初四。这一天,魏宝山等人正在大厅里闲谈,就见负责外围巡逻的鲁连雄大步从外边走了进来,离着挺老远就冲魏宝山喊话:“魏兄弟,金光寺来人下书了!”
  魏宝山看了看马伯通,点了点头,让鲁连雄把人请上来。
  大厅坐着的老少英雄们自动往两旁一闪,中间让出条通道。时间不大,从外边进来一个人。虽说是从金光寺来的,但可不是和尚,是个俗家。身上穿青挂皂,昂首挺胸走入厅堂,往那儿一站,东看看,西看看,然后笑呵呵地点了点头,很客气地问道:“各位,请问哪位是魏宝山魏侠客?”
  魏宝山往前欠了欠身,冲着来人笑了笑:“我就是,你有什么事吗?”
  “哎哟,侠客爷您好,我这儿有礼了!”说着话,下书人冲着魏宝山抱了抱拳。
  这位长得并不怎么好看,可是天生一张笑面,瞅谁都是笑呵呵的,让人看着并不反感。
  魏宝山就问他:“小兄弟如何称呼?”
  “小的姓王,名叫王伍。”
  “噢,王伍,你见我有什么事?”
  “奉金光寺当家人之命,前来下书!”
  “书在何处?”
  “这儿!”王伍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递了上去。
  魏宝山把信展开一看,大致意思是:九月九眼看要到了,听说魏侠客等众人已经到了朝阳岛,我们非常欢迎!希望魏宝山说话算数,九月九准时赴会。魏宝山看完了,又把信转给其他众人传阅。这里面顶数高宇岁数大,辈分高,德高望重,铁胆霹雳侠高宇看完信后,把信放到桌子上,就问:“王伍啊,信我们收到了。由于时间仓促,我们就不写信了。请你转告慧空大师,你就说魏宝山说了,九月九日准时赴会,绝不耽误!”
  “好啦!这就太好了!各位,我先告辞了!”王伍转身就走了。
  众人在屋里商量了一阵,很明显,金光寺派人来下书目的就是想探探虚实,看看这边有多少人,准备得怎么样了。老少英雄对这个也不放在心上,有道是蛇无头不行,鸟无翼不飞。这一百多口人总得有个规矩,有个说了算的,要不然还不乱成一锅粥了,大伙就一致推举魏宝山挑头,由魏宝山发号施令。
  魏宝山闻听,连连摆手,说什么也不答应。
  马伯通在旁边眼珠转了转,然后站起身来摆了摆手,等大伙安静下来后,开口道:“我说各位,咱们大伙都不是外人,千里迢迢能来帮助宝山,我在这里替宝山谢谢大伙。至于谁说的算这种事,我是这么想的,有道是马工枚速,各有所长。 宝山对风水玄学一术那是没得说,可是要说起这绿林功夫,肯定是不如在座的各位。所以我提议,精通奇门玄术的各路英雄都听宝山指挥,而其他侠剑客则听从铁胆侠、阮英伯和方天化三位老剑客的指挥,咱们兵分两路,共打一处,这样也免得乱套,各位意下如何?”
  众人一听,马伯通的这个想法确实可行,纷纷点头。
  英雄会眼看就要到了,大伙心里也有些着急了。 表面看是个绿林英雄会,实质上谁都明白,这就是杀人的战场,龙潭虎穴。这些人可不是普通的老百姓,那都是刀尖上舔血滚过来的,什么阵势没见过,都劝魏宝山用不着担心,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用不着怕他们。
  众英雄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直聊天窗外发白,天都快亮了,这才散去,各自休息去了。


第六十章 佛光塔暗设机关 马伯通夸口破阵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眨眼就到了九月初九这一天。
  老少英雄们今天起得特别早,大家梳洗完闭,更换衣服,吃过早饭后各带兵刃,浩浩荡荡地离开了朝阳岛,乘快船直奔九环山金光寺。
  当然,用不着所有人全去,连同魏宝山在内,一共就去了三十二位。
  很快,快船就到了九环山,把小船靠岸后,早有小和尚在这里等侯。众人跟着小和尚三拐两拐,又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金光寺的山门。
  魏宝山他们还在山下时,就有人给住持慧空送信了。再看慧空,身披袈娑,手拿法器,身后跟着六十多号人物,亲自到山门外来迎接魏宝山等人。仇是仇,礼是礼,该接待还得接待,礼节还是要有的。
  魏宝山他们到了近前,还未等说话,贺玉郎就从慧空的身后抢步走了出来,冲着魏宝山这边抱了抱拳:“各位英雄辛苦了,我请问一下,不知哪位是魏宝山呢?”
  魏宝山还了个礼,很谦虚地答道:“在下就是!”
  贺玉郎盯着魏宝山点了点头:“久闻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足慰平生。欢迎欢迎,往里请!”说着假装客气,伸手就要去抓魏宝山的手腕子。
  铁胆霹雳侠高宇那有多机警,一看就知道这小子要使坏,赶紧把魏宝山往旁边一挤,顺势伸右手就抓住了贺玉郎的胳膊。再看这两人,运足了力量,一个往里,一个往外,使劲地往两边拽,脚都踩进地面一寸多深,使的全是正宗气功。
  再看铁胆侠高宇肩膀一晃,使了个狮子摆头万兽惊,右手轻轻一抖,力过千斤,把贺玉郎整个人都给甩了出去。
  贺玉郎晃了几晃,好悬没摔个跟头,气得把眼眉一立,就要发火。
  就在这时,了通大和尚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偷偷地瞪了一眼贺玉朗,然后冲着众位英雄哈哈一笑:“各位英雄,山路崎岖,各位脚下都留神些!”
  马伯通在旁边看得真切,冲着贺玉郎挤眉弄眼地笑了笑,挖苦道:“小伙子,看着长得挺结实,可这腿脚咋还不如我这老头子利索呢?大过节的,是不是一早酒就喝多了?”
  贺玉郎敢怒不敢言,哼了一声,退回了队伍之中。
  住持慧空高声道:“阿弥陀佛,贫僧慧空,是本寺的住持。欢迎各位英雄光临寒寺,里面请!”
  慧空把魏宝山等人先让到院里。因为人多,屋里坐不下,只好在院里休息。院子里早就摆好了桌椅,大家按次序坐好,魏宝山居中而坐,上垂首是高宇、阮英伯和方天化,下垂首是马伯通、夜叉和杜拉尔·果果,其余人都在后边落座。
  大院里头全是人,魏宝山他们坐在东侧,金光寺请来的人都坐在西侧。大家都落座之后,慧空说道:“各位,今天是九月九重阳盛会。我们盛排酒宴,款待各路英雄。万朵莲花一处生,咱们都是朋友,酒席宴前不谈别的,大家要尽情欢饮。下午众位再到后山,那里是献艺切磋之处。我也想和魏宝山魏施主好好讨教讨教,好不好?”
  “好啊!”院西边响起一阵掌声。
  慧空吩咐一声:“摆宴!”就见小和尚们像梭子一样,立即在人群中穿来穿去,左一盘,右一碟子。再看荤席:山中走兽云中雁,陆地牛羊海底仙,猴头燕窝、沙鱼刺、驼峰、熊掌、鸭脯,那真是应有尽有。每张桌上都摆着两瓶好酒。再看素席:煎、炒、烹、炸,色、味、香三样俱全。
  大伙儿轮流把盏,开怀畅饮。小和尚往三条腿的宝鼎里倒了一簸箕子檀香,然后用火点着,香味扑鼻,虚无缥缈,整个院子仿佛是神仙的世界!
  人们表面上非常和善,心中都各揣一把毒刀。喝了几杯酒后,就见西廊下突然站起一个人道:“慧空师父,咱们就这么喝酒有什么意思?来来来,我练一趟宝剑,以助酒兴!”这人说完,“嗖”地跳到天井当院。
  大家一看,这人估计三十多岁,大块头,阔口咧腮,满头黄发,腰里狮子头大带缠腰,身后背一把宝剑。有的人以前见过,认识他,正是云南万虫谷天风寨的大寨主,人送绰号金毛狮子,姓沙,叫沙中天。
  这家伙的剑术在武林中也堪称一绝,是疯罗汉了通的老熟人。 别看表面上他是说舞剑助兴,实际上,此人居心叵测。他一露面,金光寺的人热烈鼓掌,魏宝山这边一看,也不能不表示欢迎,只好也报以热烈掌声。
  再看金毛狮子沙中天,解开纽襻,把大衣脱掉,探臂膀,按绷簧,“嚓啦啦”一阵声响,宝剑出鞘,就见院子里一道寒光闪过,就像是打了道闪电一样,一看就知道这把剑是件宝家伙!
  沙天中把手中的宝剑一立,“嗖嗖嗖”,先练了个仙人指路,后练了个分花拂柳,接着又一势冷月窥人,打开了门户,众人齐声喝彩。沙中天心中高兴,走行门,迈过步,就在院子里练开了。他练的是什么呢?八八六十四路三环套月剑。沙中天的剑招果然新奇,不比一般,一看就在这上面下过苦功夫。刚开始练得很慢,一招一势还能看得清楚,到了后来,他越练越快,连他的身形也看不见了。只见一团剑光,“呼呼呼”满院乱转。
  沙中天一边练着,眼睛就偷偷地瞄着魏宝山。他心中暗想:人都来了,还费个什么劲儿啊?我一剑把他给扎死不就得了吗?这家伙一直没安好心,他就想瞅个空子跳过去一剑把魏宝山刺死。心里这么想,招法也就顺心转。啪啪啪,用了一招“木兰回射”,脚朝着魏宝山这边的桌子就移了过来。眼瞅着离着不远了,他又用了一招“卧看巧云”,这一招更毒,冷不丁只要一掉个儿,宝剑就可能伤着魏宝山。
  夜叉在旁边坐着,一看就知道这小子没安好心,就有点沉不住气了。放下酒杯,甩掉衣服,“噌”地一下从桌子后边就蹦出来了,高声喊喝:“好剑法!一个人练剑多单调,来来来,我陪你双舞!”说完,夜叉抽出宝剑,在魏宝山面前也练开了。
  夜叉练的是幻影剑,遮、拦、搪、挑、扎、盖、刺,简直练得跟剑山一般,整个把魏宝山给护住了。
  沙中天一见,知道自己的阴谋被对方识破了,心说:这小伙子是谁啊?你凑什么热闹?你要不来,我不就大功告成了吗?你叫我在人前丢丑,休怪我无情了!舞着舞着,他猛一转身,一势回头望月,剑尖直奔夜叉刺来。
  夜叉早有准备,用剑往上一撩。沙中天赶紧把宝剑撤了回去。夜叉顺势手腕子一翻,奔着沙中天的脖子就刺。沙中天滴溜儿一转身,拿宝剑平着往外一托。两柄剑就碰在了一处。
  这哪是舞剑呀,分明是玩儿命啊,俩人舞着舞着,舞到一块儿去了,俩人互相进攻,杀了个难解难分。
  人们看着,谁也没言语。魏宝山这方面的人都看得清楚,知道慧空没安好心,一个个暗自较劲,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
  单说夜叉,小伙子一边舞剑,一边暗想:这黄毛鬼是谁?你跟金光寺有什么关系呢?你小子不怀好意,我又怎能对你客气!想到这儿,夜叉剑招突然就变了,啪啪啪啪!使了个连环七剑。扎脑门儿,挂双眼;扎鼻子,挂两腮;扎颈项,挂咽喉,把沙中天一时吓得手忙脚乱。
  夜叉一看,用力一甩,手中的大宝剑划过一道寒光奔着沙中天就飞了出去。同时伸右腿,猛踢沙中天下盘。这一招来得太快,沙中天一晃脑袋,赶紧把剑 避开,可是下面这一脚是想躲也躲不开了,就听“啪”地一声,一脚正好蹬在沙中天的裤裆上。就见沙中天大叫一声,扑通栽倒,不省人事。
  夜叉身形倒退,拾回宝剑,把剑入鞘,冲慧空一拱手,道:“慧空师父,此人居心叵测,自取灭亡。我送他到西天去了!”说着他回归本座,端起茶碗就喝起茶来,拿起筷子就夹菜,就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似的。
  金光寺的人这才一阵大乱。慧空赶紧叫过两个小和尚,扶起沙中天一看,脸都紫了,早就没气了,赶紧吩咐一声:“把尸体拉下去,好好安葬!”小和尚过去把死尸抬走,又擦干了地上的血迹。
  这饭吃到现在,谁也没心思再吃了。魏宝山看了看,站起身来冲着慧空行了一礼:“慧空师父,有道是出家人不打诳语。我敢问一句,我有位朋友,姓侯,叫侯俊,是不是就在庙中?”
  慧空回头扫了一眼,慢慢站起身来冲着魏宝山笑了笑:“不错!是有这么一个人,前些日子,有位朋友把他送到了本寺!”
  “哦,既然如此,那不知道我能不能带走呢?”
  “呵呵,魏施主莫急,一切好说!”
  马伯通伸了个懒腰,从椅子上慢慢站起身来,冲着慧空嘿嘿笑了笑:“老方丈,谢谢款待,酒足饭饱!我和我那侄子一直处得不错,有些日子没见着了,还怪想的,要不然咱们先过去看看?”
  慧空点了点头,摆了一个请的姿势,让魏宝山这些人先走。
  大家穿过几道门,从后门出了庙,到了金光寺的后山上。这个地点可太好了,不仅四通八达,而且环境也十分幽雅。三面环山,一面是涧,但见群山叠翠,树木葱茏,真使人耳目一新!凡是来到这儿的人,顿时就觉得胸襟开阔,无比兴奋!
  在正中央是一片平川,方圆有三十亩,坐北朝南,建有一座宝塔。塔为砖木结构楼阁式塔,高有三十几丈,塔身为七层八面,朱栏青瓦,墨角净墙,鉴金葫芦型顶,飞檐上挂着铜铃,风一吹来,叮当作响,十分悦耳。塔身每层均设有四面真门洞、四面假门洞,各层真假门洞上下相互错开,门洞的形式各层也不尽相同。第一层为月亮门;第二、三层为如意门;第四至七层为火焰门。
  魏宝山等人走到近前,抬头看了看,门上的匾额上镌着三个大字:佛光塔。
  马伯通看了看,转头问慧空:“老方丈,这是什么意思?我师侄人在何处呢?”
  慧空笑了笑,用手指着佛光塔道:“请!”
  早有僧人把门推开,慧空在头前领着路,众人鱼贯而入。但见这里边又雅素,又清静,灯火辉煌,照得如同白昼。慧空一直把众人领进塔内,上到塔顶,来到中央戊己土,就见正中央站着不动明王的塑像。你别看是塑像,跟真人在那儿坐着一样,所不同的是比真人还高还大。周身呈现青蓝色,右手持智慧剑,左手拿金刚索,右眼仰视,左眼俯视,周身火焰,威猛异常。
  慧空用手一指:“诸位看见没有,这是佛光塔的中心。实不相瞒,侯俊与我的一位老朋友有些误会,双方有些过节。一方面是魏宝山魏施主,一方面是我的老朋友,我谁也不好得罪。我本着大事化了、小了化了的原则,想从中调和一下,大伙各让一步,都别好着面子不服软。我想来想去,这才把侯俊安排在这儿。这座塔呢,暗合易理,每一层都设有不同的机关埋伏,魏施主如果能破了塔里的这些机关埋伏,那你就把侯俊带走,我二话不说,我去和我的朋友解释。万一,您要救不走怎办呢,那魏施主您服个软,赔个礼,我也会再找我那老朋友去求情,让他放了侯浚不知魏施主肯答应否?”
  魏宝山一阵冷笑:“大师,不就这么点事儿吗?一言为定!”
  他这话也说出来啦,马伯通一听,坏啦,心说:宝山啊,你还是年轻啊!你还没看出个子丑寅卯来,你怎么就答应啦?你知这佛光塔里怎么回事儿吗?把侯俊搁在什么地方?你说你一句话就说出来啦?当着这么多的人,说话得算数哇!唉,这不要栽跟头吗?这慧空他要没有十分把握,他能提出这个要求来吗?不但马伯通这么想,铁胆侠高宇等众人也皆有此心理。但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着急也没办法了。
  慧空一听魏宝山答应得挺痛快,心花怒放,心说:姓魏的,我叫你栽个死跟头!你能从这儿把侯俊救出去?你也配?别说是你,就是成名的剑客他也不敢点头答应啊!这回我是胜利在望了,别说你魏宝山,你身后的那一帮家伙弄不好全都得栽到这儿。慧空想到这儿,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
  马伯通就问慧空:“老方丈,那你把侯俊搁在什么地方?”
  “咳,当然就在塔里!各位请看!”就见慧空身子往后一撤,在那明柱里一摸滑轮,明柱上吊下个环子来,像烧饼那么大,上有铁链。慧空就拽这环子,就听这脚下嘎啦嘎啦直响。
  不知是什么东西转动,这地轰轰轰直颤悠,就见这尊佛祖雕像逐渐逐渐地沉下去了,脚下的地往左右一分。闹了半天,这方砖都是假的,是木头刷的颜色。这玩意儿是活的。佛祖像沉下去之后,紧跟着升上来一个笼子,笼子能有半间房大小,全是鸡蛋那么粗的铁条,一根挨着一根,侯俊正在里面躺着。
  也不知道是被点了穴了还是吃了什么药了,侯俊一直睡着。慧空亲自拿了把钥匙把笼子上的大锁打开,然后再次锁好,把钥匙交给了魏宝山:“魏施主,钥匙就给你了。你们只要破了佛光塔,从塔底上到这里,就把这人救了。不过,我得提醒你们,这塔里层层有机关,各位多加小心!”说着话,慧空又撤到柱子跟前一拽这铁环,嘎楞咔啦,咔啦咔啦,地板重新分开,笼子缓缓下降,重新沉入地板之下。时间不大,那尊佛祖像又出来了,地板合并起来,恢复原位。
  马伯通一直盯着慧空,直到机关复位,这才问道:“我说老方丈,事呢得说在前头,不知道破这佛光塔以多长时间为限呢?”
  “那您说吧,这个时间我不好定,由你们说吧!”
  马伯通笑了笑:“咱们这么办吧,就以十五天为限,你看如何?”
  “好哇,人数不限,只要破了就行,咱们一言为定!”
  魏宝山等人拱手跟慧空告辞,慧空还假情假意送了一程,一直把他们送到寺外,大家拱手告别。


第六十一章 魏宝山指点玄机 破机关连闯三阵
  众人回到朝阳岛,老少英雄纷纷就座,大家在一起商议如何破塔救人。
  阮英伯率先道:“这件事我义不容辞,我就不信,我们这么多英雄好汉,会栽到佛光塔里!大伙吃饱喝足了,明天就去,一晚上就把这塔给破了,我看他们还怎么说!”
  铁胆侠高宇晃了晃脑袋:“贤弟,不可!既然慧空有这么大的把握,咱们还得从长计议,千万不能大意。要论武功,没得说,大伙都有两下子。可是这塔里机关重重,到处是暗器埋伏。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咱们可不能小瞧!”
  魏宝山点了点头:“塔里地方小,咱们也都看过了,人多连转身都不方便,恐怕反倒会帮了倒忙。咱们不能一窝蜂乱闯,那样只能乱了阵脚。 别看先前上去时里面挺平静,可是等我们再去时,里面机关一旦开启,凶险莫测。各位老前辈千里迢迢奔来这里为宝山助阵,宝山十分感激,各位的心意我知道,在这儿也谢谢大伙了,这件事就交给我得了。”
  各位英雄一听,直晃脑袋,说什么也不同意魏宝山独自去闯佛光塔。
  马伯通一见,眼珠转了转,起身道:“各位,听我说一句。各位的心情,咱都理解。不过那里面翻板、转板、连环板、脏坑、净坑、梅花坑、冲天刀、立天弩、走枪、销簧,各种埋伏全啦。一不慎掉下去,轻者带重伤,稍微严重点把命就得搭上。据我估计,真要破了佛光塔,就能把侯俊安全带出来吗?我看未必。暗地之中还有没有阴谋,也未可知,这就叫人心隔肚皮,做事两不知。人嘴两张皮,反正都是理。咱们必须未料胜先料败,往最坏处去想,闹不好就得血染佛光塔,有一场激战。所以咱们还得兵分两路,宝山还有我,加上夜叉和果果,再带上阮老剑客,我们五个人去闯塔,余下的人由铁胆侠带队,在塔外接应,一旦发生意外,就得和那些人死拼到底!”
  马伯通这席话说得有理有据,在场的众位一寻思也正是这么回事,费了这么大的周折,哪能轻易就让咱们把人带走,肯定是另有阴谋。和这些人讲理根本就行不通,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想到这儿,大伙也就不再争论了,继续商议了一阵后,大伙陆续回房休息,决定明天一早就赶奔金光寺,先探探虚实。
  第二天,众人饱餐战饭,起身赶奔金光寺。
  到了金光寺,一路畅通无阻,小和尚把大伙带到地方后就径自离去了。老少英雄三十多人站在塔前给魏宝山等人压阵,魏宝他们整理好应用的东西,推开塔门便走了进去。五人刚刚进入塔内,就听身后“吱嘎嘎”一阵怪响,塔门便自动合上了。
  魏宝山摆了摆手,让众人先别乱动,借着塔内的长明灯四下看了看。第一层空间很大,正中间一尊佛像,地面铺就的方石,上楼的楼梯就在正中。把周围环境看清后,魏宝山小心地迈步往前走去。刚走出没两步,就听“吱嘎吱”一阵响后,前方地板突然左右一分,“砰砰砰砰”,突然就从地底下冒出一大排人来。
  众人吓了一跳,就见这些人穿着一样的衣服,身高个头都差不太多,只是个个两眼发直,拉的是跨虎登山不用忙的架势,把前进的道路给堵个严严实实。众人仔细再一看,哟!原来不是真人,竟然是一堆木头人。
  您别看是木头人,肚子里头有机关埋伏,脚底下有走轮销簧。这玩意儿研究得地道,跟真人一般无二,举手投足十分灵活。
  夜叉看了看,冲着魏宝山小声道:“宝山,看见没有,别看这些都是假人,但是想要往前走,还得真跟它过过招,不把它们打倒,我们还真进不去。”
  魏宝山了皱了皱眉,先前也没想到这塔里会有如此巧妙的机关,果真有点儿意思。心里正思量着破阵之法时,夜叉已经蹦了过去。
  单说夜叉,往前走了没有五步,脚下一动,触发了机关。这玩意儿研究得真到家,机关一动,销器就开始运转了。就见这些假人左右穿插来回一动,摆好了阵势。率先就冲过来一个假人,左掌一晃夜叉的面门,正手一掌就拍向了夜叉的脑门。
  夜叉赶紧往旁边闪身避躲,就见假人把掌收回,“叭”一转身,接着使了一个双撞掌,又打夜叉的华盖穴。夜叉滴溜一转身,又把双掌躲开,顺势用了个白鹤晾翅,就打这假人的软肋。也不知道这假人是怎么弄出来的,身法十分灵巧,躲得也十分利索,就像真人一样,往旁边一侧身,脚下滑轮转动,整个人退了下去。
  几乎就在同时,一左一右同时又围上了另外两个假人,把夜叉团团围住,双战夜叉。刚开始,夜叉不以为然,举手投足,打得很是轻松,可是没一会儿,八个假人全都围了上来,打得颇有章法。有打上三路的,有打下三路的,这回可把夜叉给忙活坏了,额头上也见了汗了。
  这些木头人还不像真人,有体力消耗,它们完全靠机簧控制,打多久也不会累。最主要的是,你打他一下,只要不打在要害处,他未必会怎么着,而要是让他给打上,保准骨断筋折,那力度绝对够受。
  阮英伯生怕夜叉有个闪失,眼看夜叉有些不敌了,拉宝棍就要往上冲。
  魏宝山伸手把他拦住了:“老剑客,您先等等,不能这么往上冲!这种机关肯定有阵眼,找不到阵眼,冲上去无济于事,还得被困祝”
  阮英伯看了看魏宝山,没有言语,又退了回来。
  魏宝山全神贯注,凝目仔细观瞧,专门盯着其中一个木头人看。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不懂的人看着这些假人挺热闹,一会儿上来,一会儿退下,而懂武术的人看着这些假人又觉得招术挺稀奇。魏宝山不看别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些假人的行进路线上。
  果然,看了一阵,就看出了门道,不管这些木头人如何运动,总有一条腿是从未抬过的,魏宝山就猜到了,这些木头人肯定是有只脚下安有滑轮机关,固定支撑着身体。所以专门盯着一个木头人瞧了好一阵,刚开始见这个木头人左一下,右一下,忽前忽后,好像没什么规律,可是看了一阵后,魏宝山就看出了这里面的门道。
  好不容易找到机会,魏宝山冲着夜叉就喊:“夜叉,注意,打红腰带的左腿!”
  夜叉闻言一看,腰上系着红带子的木头人刚好从身后转到身前,运足力气,一脚就踢在了木头人的左腿之上。就听“嘎楞、嘎啦啦啦啦”一声响,假人仰面摔倒在地。就在同时,地板分开,“嗖”地一声,木头人重新沉入地下,地板又迅速合上,一个假人眨眼间就不见了。
  魏宝山见一击奏效,信心倍增,瞅准机会,赶紧告诉夜叉,蓝腰带会从右后方转到左后方,抡双臂进攻,趁机会踢他的右腿。夜叉一边应付着这几个木头人,一边留神腰间系着蓝腰带的那个假人。果然,假人从正面一转就到了右后方,虚晃一招后,一弯腰就又转到了左后方,抡双臂猛击夜叉的后腰。
  夜叉说声“来得好”,身子一拧,使足了力气猛蹬它的右腿。“啪”,刚好踢个正着,一阵嘎嘎的响声,木头人栽倒在地,很快也沉入到了地下。
  有魏宝山在旁边指点,夜叉出手如电,三下五除二,一口气就又打倒了五个假人,压力骤减,总算才缓过来一口气来。
  魏宝山盯着最后一个假人,推算着方位运转,等待时机。
  三两个照面后,魏宝山赶紧提醒夜叉,假人马上要转身了,打他的左腿!
  夜叉说了声“好”,横掌运气,瞅准机会,一掌重重地拍在了那个假人的左腿之上。
  魏宝山看着重新关合的地板终于长出了一口气,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向众人解释。
  原来这些木头人都是按八卦五行理论设计的,行动方位互为相生,有依有靠,只要判断好各个木头人的八卦属性,按其五行生克理论,就能判断出它下一步要移动的方位。虽说理论并不难,但是落实到这些机关上,那可不是简单的事情。而研发出这道机关之人,肯定也不是普通人,不仅要深通玄学术数,而且还要对武学有一定的研究,简直是鬼斧神工之作!
  魏宝山提醒大伙多加小心,看来这佛光塔比想象中还要危险,千万得多加小心了。
  众人小心地上了楼,到了第二层。刚刚站稳,就听“嘎吧”一声,销簧这一响,从旁边突然蹿出一只老虎来。这只老虎摇头摆尾,眼赛金灯,毛色光亮,大小跟牛犊子相似。就见这只老虎前爪往地下一按,尾巴倒竖,瞪着魏宝山这些人,把道路给横住了。
  马伯通看了看,点头道:“各位,看见没有,这东西做得不错啊?不光有木头人,这里还有老虎呢!”
  夜叉刚要跳上去,阮英伯摆了摆手:“小伙子,我也来领教领教这机械虎的能耐,就把这家伙交给我吧!我来对付。”
  就见阮老剑客把大带紧了紧,迈大步奔老虎。越来越近,脚下就踩动了机关,就听“嘎”地一声,机关触动啦!这只老虎大嘴一张,好像火盆似的,前爪一立,奔着阮老剑客便扑了过来,这一招叫猛虎扑食。老虎那两只爪子都是拿皮子做的,外头毛都是真正的虎皮,但是爪子里头暗藏十把钢钩,比刀刃还快,锋利无比,真要是抓在身上,肯定是皮开肉绽。
  阮老剑客说声“来得好!”往下一缩身,脚下滴溜一转,老虎这一击便扑了个空,还没等阮英伯变换招数,就听“嘎吱”一声,老虎尾巴一摇,奔其后背便打。
  书中代言,这尾巴是九节鞭制造的,外边包着虎皮,分量有百余斤,那家伙要抡起来抽在身上,必是骨断筋折。老虎的尾巴挂着风就到了。“呜”一声,老剑客脚尖点地赶紧往空中一纵,老虎的尾巴抽空了。等阮英伯往下一落,脚尖刚挨地,老虎一调脑袋,屁股又过来了。这一招叫胯打,正是老虎的三绝艺。这胯里头是铁碗,这要撞到人身上还受得了吗?不死也得伤啊!阮老剑客赶紧又往空中一纵,这一屁股也没打着。
  这时候阮英伯跳在圈外,老虎归回原位。老虎还瞪着眼睛瞅着他,阮英伯一看这玩意儿,觉得有意思。这东西研究得可真好,跟真老虎一样,上来就给我使了个老虎三绝,一扑、一剪、一掀过后,我看你还有什么能耐。想到这儿,阮老剑客又往前凑近,等来到机关的范围之内,果然老虎又动啦,把大嘴一张,奔阮英伯的头部便咬。阮英伯往下一哈腰,老虎没咬着。这回阮英伯可就进招了,左臂一晃,右臂攒足了力量,使了个掏心掌,奔老虎的小腹打去,别看对待假东西,比真老虎动的劲还大。
  这一掌打得结结实实,“咔嘣、嘎啦啦”直响,老虎肚子里的销器一犯,就见四肢一软,尾巴也耷拉下来啦,眼珠也闭上啦,脚下的地板往左右一分,老虎回归原地,沉入地下,地板“嘎嘣”一声再次合严。
  阮老剑客拍了拍手,哈哈大笑,心说:这东西还真有意思,别看是假的,动作、力量都与真虎相似,这也就是碰上我们,真要是手底下不干净的,肯定过不了这一关,一个不留神就容易丧命在此!
  几个人有说有笑继续往里走,刚走到楼梯口,魏宝山闪目一看:“哟,不好!各位注意!”
  为什么注意呀?就见面前一溜站着三只猴子。这三只猴子金眼圈、黄眼睛,黑毛、白脖圈,比人这个头儿矮不了多少,爪似钢钩,面目狰狞,往那儿一站,正好把楼梯口给挡死了。
  阮英伯一见,把别人都拦住:“稍等,我过去!”
  夜叉一摆手说:“老剑客,您歇歇,硬仗在后面,我先替你打发这几只畜生!”
  就见夜叉赤手空拳一边往里走,一边说:“今天我就以一对三,戏戏这几只猴子,我看你们有什么能耐!”走来走去,踩到了机关上。脚下一动,就见这三只猴子“啪啪啪”,排了个箭矢阵,分别按方位站好了。夜叉脑袋一晃,脚尖点地,“噌”地往里边一纵,直奔正中央这只猴子来啦,左手一晃,右手翻掌,使了个二龙戏珠,用俩手指头抠这猴子的眼睛。
  您别看是假猴子,但是内部的销器都是按照武术招式设置的,你怎么来,它会怎么躲。就见这猴子往旁边一闪,搭左爪子反抄夜叉的手腕。夜叉刚往下一撤掌,它那只爪子就过来掏夜叉的裤裆。夜叉使了个张飞骗马,往旁边一闪,正好蹦到那只猴子的近前。那只猴子往前一纵就是一爪,夜叉低了腰刚一转身,旁边那两只猴子就上来了,眨眼之间,“啪啪啪”就是六爪。夜叉一晃脑袋,赶紧跳出圈外。
  这机关有一个好处,你只要跳出圈外,销器一起来,这几只猴子就归回原位,纹丝不动了。
  夜叉斗了一个回合下来,心里多少有了底了。二次上前,直奔右手边那只猴子,以这个为突破口,然后继续往里进攻。三只猴子滴溜一转,仍然摆好了阵势。夜叉尽量避着中间这只猴子不打,因为一打中间这只,就会腹背受敌,双拳难敌四手,所以他专挑右手边这只猴子打。
  夜叉往前一蹬步,探掌一打,猴子往旁边一闪身,操双爪抓夜叉的前心。夜叉滴溜溜一转,躲在这只猴子背后,飞起来一脚,正蹬在这只猴子的腰上。就听见“咔嚓”一声,这只猴子不动地方了,因为踢中要害,把销器给踢断了。与此同时,左手边的那只猴子往上一蹿,奔夜叉的后背就扑了过来。夜叉使了个黄龙大转身,哧溜躲开背后一掌,奔着这只猴子的后脑勺就拍了一掌。就这一掌,把猴头打下半儿拉去,这只猴子也不动了。
  只剩下一只猴子也没多大能耐了,两个照面过后,让夜叉一脚踢在了前胸上,猴子往后一倒,也倒在了地上。地底下紧接着一阵响动,地板分开,三只假猴子同时沉入地下,很快,地板再次回复原状。


第六十二章 小鬼搭桥假乱真 天煞七杀一化七
  书接前文,夜叉施绝艺,打倒了三只猴子。众人小心地沿着楼梯就上到了第三层。
  第三层与前两层相比,空间明显小了许多。墙分八面,每面都有尊佛像,香烟缭绕,佛音绕梁。大伙小心翼翼地迈步往前走,沿着墙角走到楼梯口前,奇怪的是这回再没有出现任何阻碍。
  马伯通皱了皱眉,往楼梯上看了看,晃了晃脑袋道:“宝山,怎么没动静了?”
  魏宝山也是一头雾水,难不成这一层没有什么机关?不太可能啊?不过眼下确实没有什么阻碍,只好拾梯而上,几个人爬上楼梯,用脚尖小心地试探着前行,走了一段,依然没有什么情况,胆子也就大了起来。走了一阵,魏宝山突然停住了,摆了摆手,叫住众人,借着塔内的灯光看了看,摇头道:“不对,赶紧下楼!”
  “怎么了?”阮英伯左右看了看,有些不解。
  “老剑客,这楼梯不对!”
  “哦?怎么回事?”
  “咱们从第一层上到第二层,转了三个圈,上了三十六级台阶,可是如今,我们转了五圈了,上了六十级台阶,仍然没有到头,这一层不可能这么高,肯定是楼梯有问题!”
  大伙一听,赶紧后队变前队,拾阶而下。
  往下这么一走,大伙这下可傻了眼了,一边走一边数着台阶,数到第六十级台阶后,并没有回到二层,下方仍然是台阶,看不到尽头。
  “唉哟!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看来,咱们这是中了道了!”马伯通急得直拍大腿。
  阮英伯用手摸了摸扶手,显然不太相信这世上还有这种怪事。怎么明明就是一道楼梯,结果上得去就下不来了?
  魏宝山抽出八卦金刚伞,看了看磁针,就见磁针滴溜乱转,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心里大惊。看来,师叔真说对了,千防万防,没想到在这楼梯上出了事,这里气场紊乱,子午不明,很显然建筑这座塔时,塔身上用了不少磁石,这才导致罗盘失灵,无法辨明方位。
  杜拉尔·果果四下看了看,冲魏宝山浅浅一笑:“怎么,第一风水师也有犯难的时候?”
  魏宝山讪讪一笑:“果果萨满,你别挖苦我了,这里肯定是有人用了什么障眼法,就请果果萨满出手吧!”
  杜拉尔·果果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盏油灯,点亮后放在脚下的台阶上,然后取出萨满鼓用力地敲了三下,鼓点铿锵有力。再看杜拉尔·果果,两臂摆动,时而平伸,时而上扬,动作越来越快,也就是十几分钟,突然就见杜拉尔·果果身子一抖,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见她一只手擎着扶手,凌空从楼梯上飞身跳了下去,把大伙吓得不由得惊呼了一声。眼见杜拉尔·果果快速地消失在了黑暗中,声息皆无。
  很快,魏宝山就明白了过来,冲着其他人笑了笑:“有大萨满带路,死了也值了!”说着话,也纵身从楼梯上跳了下去。直到这时,其他人这才明白过来,会意地笑了笑,赶紧也跟着跳了下去。
  看着楼梯下深不见底,没想到往下一跳,并没有多高,很快双脚就落到了地上。眼前灯光一闪,情景立时大变,就见杜拉尔·果果已然站在正中央,正冲着众人微笑。等到所有人都下来了,她这才用手指了指斜对面的楼梯,开口道:“看来我们刚才是中了幻术,不知道是什么人弄出的机关,有点儿像是小鬼搭桥,如果不是宝山及时发现不对,我们现在还在围着屋子转圈呢。”
  大伙这才注意到,沿着墙角,地面上密密麻麻的脚印一层挨着一层,显然已经不知道走了多少圈了。
  就在大伙四处打量的工夫,突然四周墙壁一阵响动,墙砖迅速地缩回去一大排,眨眼间就从墙内冒出几百盏灯来,上下高低错落,每盏灯的后面都有面铜镜,灯光闪烁,照得人眼花缭乱,一时间晃得众人眼睛都睁不开了。
  就在这一刹那,从天花板上突然跳下四个人来,白衣白帽,手持利刃,奔着众人就冲了过来。
  阮英伯一见,赶紧抽出水火无情棍,把大棍一横,大喝一声:“呔!什么人!报上名来!”
  那四人也不答话,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就到了近前,身形突然一晃,一个变七个,猛然间就变成了二十八人,将这五人团团地围在了中央。眼见着这四个人像是用了分身术一般,以一化七,在场众人无不惊愣。
  宝棍镇辽西阮老剑客把大棍一横,一个秋风扫落叶,横着就奔面前之人扫了过去。阮英伯心说:我这一棍少说有千斤的力气,就算你是铁打的,也能把你打折了!结果没想到,这一棍就像打在了空气上,宝棍透体而过,根本就没伤到人家一根毫毛。
  唉哟!阮老剑客大叫一声,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什么阵势没见过,这种怪事还是头一回!难不成面前这些人不是人,全都是鬼?要不然怎么会来无影,去无踪,打也打不到呢?说时迟那时快,对面三人齐晃明刀朝着阮英伯就砍了过来。阮老剑客赶紧撤棍收手,把棍横着往上一架,来了个举火烧天势,打算把这三把刀给崩回去。
  眼瞅着三把刀和宝棍就要碰到一起了,可是怪事又出现了,三把刀竟然凭空穿过宝棍,奔着阮英伯的脑袋就劈了下来。吓得阮老剑客一抖身,赶紧把棍扔下,往后一纵,勉强躲过。结果躲了正面,忘了侧面,就感觉小腿一痛,低头一看,小腿被刀划开了一个大口子,鲜血直流。
  再说夜叉,感觉到不对后,几乎和阮英伯同时动手,奔着这些人也冲了过去,结果和阮英伯的遭遇一样,眼睁睁看着人就在面前,拳头已经打上了,结果一打就是空的,根本挨不上人家一根毫毛,几个回合下来,脑门子也冒了汗了。
  魏宝山盯着四周闪烁不定的灯光,还有四面八方反射来的光线,脑筋急转。仔细数了数每面墙上的灯光数目,又看了看所在的方位,总感觉有些熟悉。等他看清后面的铜镜后,不禁大惊失色,这里怎么越看越像师父曾经说过的天煞七杀阵!
  当初师父曾经说过,这种阵法以七数为杀着,每一正必有一反。通过铜镜对灯光反射,会让人产生种种错觉。但凡入此阵者,都会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就感觉脚下地面都尽向一边偏斜,根本判断不出虚实。利用灯光的变幻莫测,有化一为七之妙,所以一个人才会分身成七个人,而在这七个幻影之中,只有一个才是真身,余下的皆是幻影。
  魏宝山想到这儿,赶紧对阮英伯和夜叉喝道:“阮老剑客,夜叉,专打第三个人影,那个才是真身!”
  他这么一提醒,阮英伯目光一瞥,这才发现,果然是每七个人组成一队,要进同进,要退同退,动作整齐划一,闹了半天竟然是一个真身加上六个幻影。老剑客这回心里可有了数了,抖擞精神,大喝一声,“啪啪啪”连打三棍后,身形紧随其上,往起一蹦,跳起来足有一丈多高,把棒抡起来,劈头就砸。
  宝棒正好碰在对面之人的单刀之上,锵啷啷,打了一道寒光,火星子四冒,单刀当时被崩为两段,对面人影一怔的工夫,宝棒就到了,啪!这一棍刚好揍在脑门上,立时就打了个万朵桃花开,死尸栽倒于地。在此同时,面前人影一晃,“呼啦”一下少了一大排人影,压力骤减。
  这玩意儿就是这样,一层窗户纸,捅破了也就没有什么玄机了。老剑客阮英伯和夜叉三下五除二就放倒了余下的三人,果然随着三声惨叫,一屋子的人影都不见了,最后地面上只留下了四具死尸。
  阮老剑客也累得气喘吁吁,就感觉半条腿有些发麻,赶紧把裤腿拉开,再看小腿上的伤口已经有些发黑了,肉往两旁翻卷着,显然对方兵刃上有毒。
  老剑客不敢怠慢,赶紧先把穴道封住,吃了点止血丹,又吃了些止疼散,最后抽出一把匕首,把伤口里面的烂肉都给挑开,用力把里面的淤血全都给挤了出来。刚开始,血都是黑紫色的,直到最后流出的血都是红色的了,这才涂上刀伤药,用药布给包扎上了。
  魏宝山在旁边一看,也心疼老爷子,赶紧问道:“阮老剑客,怎么样?实在对不住,我要是早发现这里面的门道,您也就不会受伤了!”
  “咳!宝山,说这个干吗!瓦罐难离井沿破,大将难免阵前亡。练武的有几个不受伤的?这点小伤算什么呢?不碍事!”
  马伯通看了看地上的死尸,哼了一声:“这些天杀的,说好了是破阵,竟然连杀手都上来了,看来一层比一层凶险,咱们千万得小心啊!”
  魏宝山道:“早就料到这些人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人,没想到心思如此歹毒。说是破机关阵法,竟然暗中埋伏杀兵,看来是想置我们于死地啊!”
  夜叉笑了笑:“一群乌合之众,咱们还怕了他们不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等咱们出去后,这事不算完!”
  说着话,大伙小心地上了第四层。
  这一层空间更显狭小,整层空间一览无余,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空荡荡的地面正中竟然并排摆放了两口黑漆巨棺。
  这个环境下突然出现两口棺材,就算是这些人胆子再大,此时也感觉阴风阵阵,头皮发麻,冷汗直流。
  马伯通“呸”了一口,往地上吐了口唾沫,骂道:“谁这么损啊,弄两口棺材放这儿吓唬谁啊。”
  还没等马伯通说完话,就听那两口棺材开始“咔咔”作响,就像是用指甲挠门板的动静,声音极其刺耳,好像棺材里关着什么东西。
  众人屏息凝神,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聚在了那两口棺材之上。
  马伯通小声道:“宝山,你说不会是要诈尸了吧?”
  魏宝山也觉得这里无缘无故不会出现两口棺材,这里面肯定有蹊跷。抽出八卦金刚伞看了看,就见伞端的磁针不再四处乱转,而是稳稳地指向那两口大棺材,不再摇晃,一直纹丝不动。
  魏宝山暗道一声“不好”,赶紧提醒大伙小心防备,棺材里邪气太盛,阴气冲天,不知道是什么邪术,千万别轻举妄动。
  响声持续了不到五分钟,就听“喀”地一声,棺材盖子被硬生生地顶出一条缝隙,一只干枯发黑的手爪从里面就伸了出来,机械似地动了几下,猛然就听到“咔”地一声巨响,伴随着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嚎,那两口黑漆大棺从正中间炸了开来。两块棺材板子横着就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就在棺材炸裂的瞬间,两具僵尸同时从棺材里跳了出来,僵硬的身体笔直地挺立着,两只胳膊平展地伸在胸前,锋利的指甲尖刀一样伸向前方。僵尸陡然张开嘴,露出瘆人的獠牙,一股白气从他嘴里喷了出来,一股死尸身上特有的臭味迅速弥漫开来。
  魏宝山赶紧大喊了一声:“闭住呼吸!”
  五个人捏着鼻子也不敢喘气,眼睁睁地看着面前不远的那两具僵尸鼻子抽动着,四下闻嗅。
  魏宝山心思急转,赶紧在包里翻找起来,看看有没有能用的东西可以对付眼前这两具僵尸。
  虽说捏着鼻子,可是也不能总不喘气,不到一分钟,就有人挺不住了,刚刚换了一口气,那两具僵尸就像猫见了腥一样,一个纵跃足足跳出六尺多远,“嗖”地一下就到了近前,抡起胳膊就往下砸。
  夜叉和阮英伯一看,知道这么躲也不是办法,各拉兵刃就跳了出去,一人一个,就斗上了僵尸。
  夜叉平时很少用短兵器,因为大多时候都是在战场上,用的都是长家伙,所以平时大多只是象征性地带把刀或是剑,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手里有家伙总比赤手空拳要强,也把佩刀抽了出来,对着那具僵尸的脑袋就剁,心说:我管你是人是鬼呢!我豁出去了!
  耳轮中就听见“嘣”地一声,如擂鼓似的闷响声。再看夜叉手中的单刀崩起足有五尺多高,好悬没从手中迸出去,竟然没有砍进一分一毫,把刀都崩卷刃了。夜叉就觉得虎口发酸,两臂发麻,身子往后一栽,差点没摔倒。心说:这是什么玩意儿?怎么全身像是铁打的似的?连刀都砍不进去呢?
  就在这么一迟疑的工夫,就见那具僵尸脚尖点地,身子往前一跳就到了近前,两只手一把就抓住了夜叉的肩膀,猛地一轮。再看夜叉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被重重地甩在了墙上,然后“扑通”一声掉落在地,苦胆好悬没被摔碎了,嗓子眼一咸,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就见那只僵尸身子已经腾空跃了起来,两只大脚丫子奔着自己的心口就踩了下来。就他那力量,真要是被踩上,人还有好吗?
  再说宝棍镇辽西阮老剑客,和另一个僵尸斗得正凶,余光瞥见夜叉这边出了事,急得大叫了一声,赶紧过来准备解围,但是动作再快也快不过僵尸,身形一乱,好悬自己没被抡上,吓得老剑客出了一身的冷汗,有心过去帮着解围,可是自己这边也实在是自顾不暇了。
  夜叉拼尽所有力气想往旁边闪躲,可是身子刚一动,内脏就像着了火似的,疼得一咧嘴,张嘴又吐出一大口血,就感觉眼前发黑,心说:完了,看样子我得被活活踩死了。眼睛一闭,只好等死了。


第六十三章 萨满神打斗僵尸 风水异术降尸变
  书接上回,夜叉被僵尸打倒在地,眼看就要送了命了,就在这紧要关头,夜叉突然感觉身体一凉,好像有阵风从脚底板钻了上来,禁不住打了个冷战。还没等反应过来,全身突然又开始发热,肚子里就像是吞了一团火一样,全身说不出来地难受。
  夜叉心说:这是怎么了?咱不成我这就死了?真没想到,死的滋味竟然这么难受。这一念头刚闪过,猛然间意识到不对,这种感觉以前好像经历过!对!上次在河东掌打法能时就是这种感觉,一刹那,夜叉恍然大悟,终于知道了,肯定是杜拉尔·果果在前后出手了。
  咱们说起来慢,实际上这一切也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几秒钟的事儿。
  夜叉反应过来后,下意识地往旁边一滚,果然,身子能动了,刚好闪过了僵尸的这一踩。夜叉大喜,单手撑地,用力一拍地面,整个人便横着腾空而起。身子还在空中,就见夜叉伸左腿屈右腿,这一脚狠狠地蹬在了面前那具僵尸的前胸上。
  这一脚也不知道有多大的劲道,硬把那具僵尸给蹬出五尺多远,往后一个趔趄,好悬没有摔倒。
  马伯通在旁边看了一眼紧闭双目的杜拉尔·果果,又看了一眼状态神勇的夜叉,很快就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肯定是萨满的神打术!马伯通插不上手,急得问魏宝山:“怎么样?宝山,看这意思咱们坚持不了太久,有没有什么办法?”
  魏宝山看了看手里的这些东西,冲马伯通道:“师叔,你先顶一会儿,我马上布阵!”
  “啥?我顶?我用啥顶啊?”马伯通咧着嘴,就像吃了苦瓜一样。
  魏宝山看了一眼夜叉和阮英伯,虽说二人武艺高强,都是百里挑一的人物,不过这两具僵尸不比常人,既不怕刀砍,又不怕棍打,所以打起来很是被动,只能在外围游斗,也不敢力拼。而且人不像僵尸,打斗时间越长,气力消耗越大,时间一长,无论是速度还是反应都会变慢,到时候情况也就不好预计了。
  阮英伯这时候鼻子和额头上也见了汗了,本身腿上又有伤,虽说一时半会还没有性命之忧,不过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也是在咬牙硬撑着,坚持不了多久了。夜叉处于神打状态,倒是不落下风,不过这种神打术也支撑不了多久,一旦杜拉尔·果果魂力透支,场面立时就会陷入被动。
  魏宝山不敢怠慢,抛给马伯通一柄匕首,嘱咐道:“师叔,一会儿你看谁先不行了,就用匕首扎自己的中指,然后往地上甩血,吸引僵尸的注意,尽量给我争取时间!”
  马伯通一听,脑袋晃得像是波浪鼓似的:“啥?宝山?你不是开玩笑吧?让我自己扎自己,放血救人?那僵尸要是抓我怎么办?再说我这血本来也不多啊?”
  “师叔,眼下实在没有别的办法,您老人家就辛苦辛苦!甩血时尽量往远点儿甩,别甩别人身上就行。等咱们回去后多吃点好吃的,血自然就补回来了。 别说了,你准备好,我去布阵了!”魏宝山说着话,赶紧把手上的东西整理了一下,屏住气,瞅准时机开始忙活起来。
  书中代言,萨满的神打术那可厉害!咱们不止一次说过。这种法术一旦施展,可以请到舍文相助,既可以附到自己身上,也可以附到身边的某个人身上,附体之人会受舍文支配,变得神勇无比,具备平时所不具有的本领。即使一个普通人,如果神灵上身,也能一纵五六尺,一跳二三丈。根据请到的神灵不同,所具有神通也有所差异。一旦请神上体,被上体的人除了有自己的意识以外,音容笑貌、神态举止都会发生变化,就像突然变了个人一样。至于神打所能坚持的时间,除了与距离远近有关以外,还在于神打时施术者消耗的魂力有关,换句话说,与施法术自身的法力高低有直接关系,普通的萨满施展这种神术大多都坚持不了一刻钟。
  这次也不知道杜拉尔·果果请到的是什么神灵,就看夜叉一改往日的神态,就好像没睡醒似的,迷迷糊糊,晃晃悠悠,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眼瞅着僵尸扑奔了过来,夜叉也不躲,脑袋往旁边一晃,刚好避开了僵尸的两只铁臂。僵尸的那两只胳膊是从上往下抡来的,脑袋躲开还有肩膀呢,就见夜叉把肩膀又一晃,两只胳膊打了个空,仍旧还往下来,他又把屁股一扭,来了个急拐弯,勉强才躲开,样子十分可笑,但是却总能化险为夷。
  僵尸没有什么意识,完全是本能地攻击,一招接着一招,恨不得一下子就把夜叉抡倒。但是,无论他怎么打,说什么也打不上。夜叉也不还招儿,围着他,行前就后,行左就右,身形是滴溜溜乱转,越转越快,眼瞅着前后左右都是夜叉的影子了。哪儿是真的,哪儿是假的,哪儿是影子,哪儿是真人,谁也分辨不出来了。
  马伯通握着匕首,刀尖挨着自己的中指,心里叫苦不迭,心说:这算什么招啊?哪有救人先自残的?要是能救了人还行,可别人没救成,自己先光荣了!老头伸着脖子左看右看,好在一时半会儿看不出什么危险来。
  再说魏宝山,此次前来,也是做了充足的准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能带的东西都带了。从包里取出铜钱、八卦镜和朱砂,把早就蘸了童子尿的铜钱按八卦方位摆好,围成一个直径二尺左右的空地。然后把八卦镜放在空地正中,在上面撒上了一层朱砂。掏出水壶,沿着铜钱四周浇了一圈水,在东北角处故意留了个豁口。
  弄完这些后,魏宝山抬头看了看,见马伯通举着匕首正在东张西望,突然喝道:“师叔,扎!”
  马伯通全神贯注,一直观察着场上的局势,冷不丁听到魏宝山的喊声,下意识手上一用力,匕首就刺进了中指,手上这一疼,马伯通这才反应过来,低头一看,血流如注,气得直咧嘴,赶紧用手捏住伤口使劲地甩了甩,这下可好,旁边的那两具僵尸闻到血气,放弃了夜叉和阮英伯,奔着马伯通就扑了过来。
  魏宝山一见,赶紧冲马伯通招手:“师叔,快,往我这儿跑!把他们引来!”
  马伯通一愣,左右一看僵尸都快到了近前了,也顾不上别的,赶紧撒腿就跑。
  他在前面跑,后面跟着两具僵尸,把阮英伯给弄愣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马伯通手刨脚蹬,六十多岁的老头子,骨头都快跑散架了,连蹿带蹦,好不容易跑到魏宝山近前。
  魏宝山用手往旁边一拉马伯通,顺手抽出一沓子纸钱就给点着了,然后手一扬,把纸钱抛到了空中,就见满天火光,纸钱纷纷扬扬,飘得到处都是。魏宝山随后快速抽出三支香来,点燃后插在乾位、离位和兑位之上,眼瞅着僵尸越来越近,三支香的火头也变得橘红异常,再看地上的那八枚铜钱突然开始微微地晃动起来。
  魏宝山抄起铜钱正中的那面八卦镜,双手食指和拇指掐住铜镜边缘,用镜子去照最前面的那具僵尸。说来也怪,那具僵尸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当时就站住不动了。后面的那具僵尸也不会拐弯,被前面的僵尸挡住道路,急得不停地原地直跳。
  魏宝山赶紧招呼马伯通,两个人抓起准备好的红线就把这两具僵尸给捆了起来,足足捆了六道。
  魏宝山让马伯通捏住红绳别撒手,然后看了看地上的铜钱,用力咬破舌尖,张嘴把混合着血液的唾沫就喷了出来,刚好喷在西南坤位的铜钱之上。就见铜钱凭空冒起一股黑烟,而那两具僵尸也开始抖个不停,就像触电了差不多。工夫不大,从口中喷出来两团黑气,随后,“扑通、扑通”两声,先后栽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眼瞅着那两具僵尸开始萎缩,越来越小,就像被放了气一样。很快,黑黑的皮肤便紧紧地绷在了骨头上,眼窝深陷,腮部凹下,牙齿突出,整张脸都脱了相了,变得异常恐怖。
  阮老剑客这通忙活可累得不轻,满头是汗,气喘吁吁,赶紧问道:“宝山,这是怎么回事?”
  魏宝山一边忙着往死尸身上倒朱砂,一边答道:“这塔里肯定还有别人,这两具僵尸并不是普通的诈尸,而像是被‘控尸术’所制,一定要小心!”
  阮老剑客听得一头雾水,晃了晃脑袋,警惕地盯着四周。
  马伯通用手捏着中指,转着小黄眼珠盯着魏宝山道:“我说宝山,你小子不地道啊?拿师叔开涮是不?”
  “哟,师叔,你误会了。事发紧急,也来不及细说,还望师叔担待!”
  “行了,你也别解释了,等回去后我再找你算账!”
  这时候,夜叉终于恢复了正常。魏宝山看了一眼满头是汗的杜拉尔·果果,皱了皱眉,这才说道:“各位,我有个提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什么话?你就直说不就完了吗?”马伯通捏着手指,头也没抬。
  “嗯,咱们一番折腾,始终也没歇息,几番恶战下来,无论是体力还是精力都消耗得差不多了。看样子,越往上越凶险,一层比一层难打,咱们这样拼下去可不行。我的意思是,要不然,咱们就在这儿先歇一阵,喝口水,吃点儿干粮,恢复些体力后再走,各位如何?”
  马伯通点了点头:“宝山说得对!咱们得从长计议,我看这塔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解决掉的,时间反正有的是,咱们还是先吃饱喝足了,休息好了再说吧!”
  阮英伯今年快八十岁了,老头多少年没离开家了,这次为了自己的宝贝徒弟,这才不远千里赶奔而来。侯俊被捉,老头心里一直惦念着,晚上也睡不好觉,刚才这连番打斗,都是恶战,毕竟岁数大了,精力有些不足了,确实感觉有些乏累了。老头点了点头,表示赞成。
  杜拉尔·果果有些感激地看了一眼魏宝山,背靠着墙就坐了下去,一言不发,闭目养神。
  这些人里面,别看杜拉尔·果果没怎么出手,但是她的消耗反而是这几个人当中最大的。萨满术不像别的,纯粹是靠精神和魂力发动的法术,比干体力活都累。这也就是杜拉尔·果果本身法力高强,要换作是一般的萨满,支撑完神打术,最少也得睡上半天或是一夜,这才能缓过劲来。
  大伙围成一圈,正准备休息时,突然从屋顶上空传来一阵冷笑声。
  阮英伯的反应最快,手掌拍地,第一个腾身而起,横宝棍就护住了众人,冲着屋顶喊喝了一声:“呔!哪位朋友在上面,请下来吧!”
  话音刚落,从屋顶上便跳下来四个人,其中最先跑下来的那三个人身高体形都差不多,就连长相都几乎一样。平顶身高九尺挂零,宽肩膀,大肚子,粗胳膊,大长腿,大脑袋瓜子,大眼睛,大鼻子、大嘴,长得都是五大三粗。正中间的是个红脸,左面的是张紫脸,右面的那个长了一张黄脸,背后都背着家伙。
  魏宝山看罢多时,前面那三个人并不认识,不过再往后面一瞅,呀!认识,原来是他!
  谁啊?正是幽冥鬼叟赵阔志。
  魏宝山盯着赵阔志道:“老人家,您几次三番与我们作对,是不是有点欺人太甚啊?”
  赵阔志冷哼了一声:“魏宝山,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上次侥幸让你逃脱,这回的控尸术又让你给破了,你命还真好啊!废话也别说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今天,你们的死期到了!”
  前面的红脸大汉把大嘴一咧:“哈哈哈!魏宝山,虽说咱们初次见面,你的名声可太大了!你这脸从地上都快露到天顶上去了!可你不该和绿林作对啊!我以为你的本事有多高、多神。方才我在上面这一看,真是大失所望啊!闹了半天你这点能耐,马尾巴穿豆腐——根本提不起来。你这算什么能耐呢?你那点本事能打人吗?能打仗吗?什么风水玄术,要我看屁也不是!慧空把我们请来,我们不能干吃饭,杀个人还费劲吗?今天在这儿,你要能把我赢了,要杀要剐随你便;你要赢不了我,那你脑袋就借我用用得了!”
  魏宝山看了看红脸大汉:“这位朋友,我什么时候和绿林作对了?请你不要听慧空一面之词!法能、于渡海和虚鹤的死,那是罪有应得。事出有因,你不能偏信一方吧?至于我这两下子,朋友,既然你说我不行,那你就指出来,你若能指出来,我就改过来,怎么样?”
  “这个……嗯……”
  红脸大汉当时就被魏宝山问的没词了,一时词穷,把脑袋一晃:“魏宝山,我又不懂什么狗屁风水,我练的是刀枪棍棒,咱们不是一路人。我也用不着和你废话,你接掌吧!”话音未落,这小子往上一冲,奔魏宝山劈面就是一掌。
  阮英伯一看,闪身用胳膊一挡:“且慢!朋友,你是想伸手吗?”
  “对!”
  “好!那我陪你练几招。不过我得弄明白,你是哪一位?贵姓高名啊?仙乡何处?您是哪个门户的?”
  “哈哈,闹了半天,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呢!我们是从湖北东湖连心岛来的,我们是亲哥仨。我是老三,名字叫梅映云,左手边的这位是我二哥叫梅映雨,右手边这位是我们大哥,叫梅映雪,我们哥仨,号称梅氏三杰。”
  别人不知道,阮老剑客一听,眉头就是一皱。为什么呢?就因为这哥仨的名声实在是不好。早就听说这哥仨占据湖北东湖,专门抢男霸女,胡作非为。他们三个一个好东西也没有,欺男霸女,手段残忍,动不动就杀人,当地人背后都叫他们为“东湖三害”。老剑客当年行走江湖之时就听说过这哥仨的恶迹,没想到今天在这儿相遇了,老剑客心说:今天既然让我碰上了,我就得为东湖的百姓除此祸害!


第六十四章 阮英伯为民除害 阴阳阵戏耍鬼叟
  阮英伯听说面前这三人就是臭名昭著的梅氏三杰,暗中便起了杀心,把脸往下一沉,点了点头:“哦,你们就是梅氏三杰。”
  “正是,怎么样,知道我们的来头了吧!”
  “知道!太知道了!二十年前,我就听说过你们哥仨的大名了。我听人说,你们占据东湖多年,糟蹋百姓,无故杀辱良民,抢男霸女,作恶多端,是绿林界的第一败类,一直想找你们算账呢,没想到你们今天主动送上门来了。真是来的好不如来的巧,来吧!今天我就送你们哥仨一起上路!”
  阮英伯的这一番话,可气坏了梅氏三杰。
  老三梅映云从背后拽出飞镰双刀,二话不说,奔着阮老剑客就砍。
  阮老剑客一闪身,就把双刀躲过去。两个人一来一往,就打到了一处。
  阮英伯那是多高的身份,梅映云又怎么是他的对手,十几个回合过后,就见阮老剑客把宝棍一翻,横着压住他的双刀,使了个拨草寻蛇,“啪啦”一声,大棍奔着梅映云的脖子就扫了过去。梅映云往下一低头,大棍走空。他刚一抬脑袋,阮老剑客的手腕子一翻,大棍又回来了。这一招叫浪子回头,快似疾风,如同闪电,梅映云躲闪不及,就听到“啪”地一声,再看梅映云斗大的脑袋被宝棍当场就给砸扁了,脑瓜迸裂,砸了个万朵桃花开。
  梅映云一死,老二梅映雨不干了,抡着一对压油锤就跳了过来,就像疯了似的,边往上冲边喊:“老匹夫,我要给老三报仇哇!你拿命啊!”话音未落,“呜!”就是一锤。
  阮英伯一闪身,用宝棍擎住他的双锤,笑了笑:“你不用着急,我这就送你过去!”
  两个人打了七八个回合,梅映雨用锤砸阮英伯的脑袋,阮老剑客闪身上步,用宝棍去磕他的锤把。就听“当啷啷”一阵声响,梅映雨吓得一哆嗦,还没等他明白是怎么回事呢,再看阮英伯把手腕子一翻,大棍奔着自己的肚子就扫了过来。
  梅映雨知道不好,可是再想躲也躲不过去了,这一棍挨得结结实实,身子横着飞出一丈开外,口吐鲜血,一口气没倒上来,当场就死了。
  刚把梅映雨砸飞,阮英伯就觉着脑后恶风不善,就知道有人暗下毒手,赶紧飞身往外一纵,此人一刀落空。阮英伯回头一看,正是老大梅映雪。
  眨眼间,两个兄弟就惨死面前,可把梅映雪给气坏了,脸都绿了,手里攥着一把鬼头刀,气得全身直抖,晃着脑袋,抡刀就砍。
  两个人你一刀、我一棍,斗了不到十个回合,阮老剑客飞起一脚,使了个倒踢紫金冠。这一脚正好蹬到梅映雪的裆内,把梅映雪蹬起一丈多高,“啪”地一声又摔了下来,七窍流血,当场丧命。
  幽冥鬼叟赵阔志一看,“唉哟”了一声,做梦也没想到这哥仨竟然如此不济,眨眼的工夫就全都归位了。趁着众人没注意,老头从怀里掏出一面小黄旗,左手快速地掐了一个手印,然后右手一用力,便将小黄旗甩在了地上,随后从怀里掏出三枚铜钱,念了一段咒语,一甩手,三枚铜钱分别打在了地上三具死尸的胸口上。
  在场众人谁也不知道这家伙在搞什么鬼,就在一愣神的工夫,屋子里的温度似乎突然就降了下来,一股腥寒之气扑面而来,平地刮起了一阵旋风,“呜呜”直响,就见倒在地上的梅氏三兄弟竟然直愣愣地重新站了起来。
  魏宝山一看,就知道不妙,赶紧冲场中的阮英伯大喊:“老剑客,小心啊!”
  阮英伯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听到魏宝山的话后,下意识地往前一纵,甩脸再往后瞧,就见梅氏三杰竟然又直愣愣地站了起来,当时惊讶得目瞪口呆。
  就在这一愣神的工夫,就见梅老大脚尖点地,整个人横着便扑了过来,两只枯爪奔着阮英伯的脖子就掐了过来。老剑客赶紧侧身躲过,举右掌顺势就砸梅老大的胳膊。
  “啪!”
  这一下打得结结实实,刚一拍下,阮老剑客就感觉不太对,这一下就像打在了石头上一样,自己的这只胳膊都被震麻了,对方竟然纹丝未动。
  梅老大哇哇怪叫,抡胳膊接着打,也不讲究什么套路,横冲直撞,一时把阮英伯逼得手忙脚乱。
  老剑客暗自叫苦,也不知道对方中了什么邪术,这哪里还是人啊?不论你怎么打,对方都没什么反应,就连骨头都打出来了,仍然勇猛无畏。梅老二和梅老三也很快就加入了战团,三个人把阮英伯围住,你一拳,我一掌,刀砍锤砸,全都下了毒手,阮老剑客忙活得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夜叉一看不妙,赶紧跳过去帮着阮英伯,二人大战梅氏三杰。
  魏宝山三人在后面一看,就知道大事不妙。那三个人很明显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了,根本就没有什么破绽,就算你把他肠子都踢出来,仍然不管不顾,俨然就是三具活尸一般。一旦夜叉他们精力耗尽,必死无疑,唯一的办法就是赶紧把赵阔志控制住,破了对方的邪术,才能有些许胜算,否则,时间越长对己方越是不利。
  就这一眨眼的工夫,场上就发生了变化。“嘡啷啷”、“扑通”一声响,把魏宝山吓了一跳。抬头再看,原来阮老剑客的宝棍被梅老大的压油锤棍震落在地,阮老剑客也被震得跌了一跤。随着梅老大的一声怪叫,偌大的压油锤挂着冷风劈头盖顶地砸了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夜叉以闪电般的速度冲到阮英伯面前,双手用力一推阮英伯,就把老剑客横着推出去三尺。
  阮英伯是躲过去了,可是夜叉的后背也暴露给了对方,梅老二看准空隙,就像狸猫扑鼠似的从一旁一跃而出,猛击夜叉的后腰。夜叉没办法,再想躲也来不及了,只好一较丹田混元气,用上了气功。就听“嗵”地一声,这一下把夜叉砸得两眼发直,大口吐血,一头就栽倒在地上,昏死过去了。
  杜拉尔·果果从包里掏出酒壶,仰头喝了一大口,然后抓起那面萨满鼓,用力地敲了几下,身子随即快速旋转起来。
  这边鼓声一响,立时就吸引了梅老三的注意。就见梅老三三晃两晃,斜着就冲了过来,举起手中的飞镰刀,斜着就砍向了杜拉尔·果果。
  要说萨满术就是这样,不比道术,每次施法都需要有足够的施法时间。像这种场合,时间如此紧迫,其实根本不适合作法,可是杜拉尔·果果眼下也是实在没有别的办法,所以只能冒险试一试,总不能束手等死,坐以待毙。
  马伯通眼瞅着杜拉尔·果果危在旦夕,急得直跺脚,突然看见自己刚刚包扎好的中指,灵机一动,一把就拽下了药布,用力一挤,鲜血再次流了出来,马伯通赶紧用力地甩了甩。
  这玩意儿说来也怪,眼瞅着大刀都要挨到杜拉尔·果果的身上了,梅老三突然就停了下来,抽动了几下鼻子,晃了晃脑袋,转回身奔着马伯通又扑了过去。
  马伯通一看,喜出望外,不过高兴还没有三秒,马上就开始咧嘴了。眼瞅着那把大刀闪着寒光就到了近前,吓得调头就跑。后面的梅老三死死追着不放,屋子里乱作一团。
  再说魏宝山,眼瞅着三具尸体死而复活,知道是赵阔志搞的鬼。仔细地看了看屋里的环境,刚好塔内正是八面墙,暗合八卦之位。魏宝山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赶紧取出身上所有的朱砂还有赤硝,把早就准备好的鸡骨头粉和香灰撒在里面搅拌在一起,然后沿着墙根快速地跑了一圈,一边跑,一边撒下这种粉末,跑了整整一圈后,把魏宝山累得大汗淋漓。
  魏宝山抹了一把汗,看了看场上的情况,虽说阮老剑客以一敌二,也是勉强应付,不过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事。反而满屋子乱跑的马伯通最为危险,魏宝山赶紧冲马伯通喊道:“师叔,快跑,往墙根跑,贴在墙上!”
  马伯通也不知道魏宝山在搞什么名堂,心说:趴墙上?这要是不管用,这一下子非得把我拍成馅饼啊!可是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也就顾不上那么多了,眼看着脑袋就要撞墙上了,马伯通赶紧四肢伸展,全身紧紧地贴在了墙上,把眼一闭,咬着牙等死了。
  等了几秒钟,见身后始终没有动静,马伯通硬着头皮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小心地把头转了过去,差一点儿就和梅老三的那张大血脸碰上,吓得他赶紧一缩脖子又扭回了身,全身的汗毛都站了起来。偷眼观瞧,就见梅老三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伸着脖子站在自己身后一尺多远,一动不动,直愣愣地还在那儿杵着。
  马伯通眨了眨小眼睛,看了看梅老三脚下不远的赤硝粉和朱砂粉,似乎弄明白了一些,壮着胆子把身子往后动了动。果然,梅老三像是蚊子见了血似的又跟了过来。
  马伯通一看,心里好笑:这下好了,原来这玩意儿不敢过来。这回马伯通胆子也大了,一边顺着墙根往回溜,一边冲着阮英伯喊道:“喂,老剑客,别打了,来个仙人挂画,面壁吧!”
  阮英伯闪目观瞧,见马伯通像是壁虎一般,贴着墙正往回挪,梅老三始终离着一尺多远在后面跟着。虽说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可是也猜到这里面应该大有玄机。打了这么半天,早就没有力气了,身形一转,脚尖点地,往旁边一纵,也学着马伯通的样子,整个身子紧贴在了墙上。
  梅老大和梅老二与梅老三一样,追到墙根附近,碰到魏宝山撒下的粉末也不敢往前动了,直愣愣地站在那里,左右直晃。
  阮英伯和马伯通回到魏宝山跟前后,赶紧问魏宝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宝山叹了口气:“咳,我也是实在没招,临时想辙。这种东西阴邪之气太重,自身阳气全无。向来阴阳相冲,互为克制。赤硝粉、朱砂粉,还有鸡骨头都是阳气至刚至猛之物,我估计这三具活尸应该对这种东西有所顾忌,看来还真让我猜着了。不过这只能解得了一时之急,咱们还得想办法赶紧离开这里。”
  按下这边不表,单说幽冥鬼叟赵阔志,手执桃木剑,全力控制三具活尸,突然发现活尸不听指挥了,当下大惊,仔细看了看,虽说不知道魏宝山撒的是什么东西,但是也猜了个十之八九。
  想到这儿,他冷哼了一声,从怀里取出一段麻绳,用手在绳端系了个扣子,上面塞了一张符咒,然后把绳子放到地上,口中念道:“吾与天公除万殃,化身人间作鬼王。身长十丈口齿方,铜牙铁身飞电光。前驱霹雳后镬汤,迅雷掣电走天罡。草木焦枯尽摧伤,岩崩石裂断桥梁。两目闪烁耀天地,神威立现黄金蟒。”
  念过这段咒语,赵阔志随手甩出一道符纸,符纸在空中抖了一下,凭空自燃,老头手中桃木剑一摆,稳稳接住空中正在燃烧的符纸,然后一指地上的那段麻绳,就见这段麻绳突然间就动了起来,像是活过来一样。
  刚开始还只是微微地颤动,不过很快就有了节奏,大幅度地摆动起来。还没等大伙看清是怎么回事,就觉得眼前金光一闪,一条金花巨蟒就出现在屋子正中,张着血盆大口,冲着众人就冲了过来。
  这条巨蟒足有碗口粗细,摇头摆尾,与真的是一模一样。
  魏宝山他们虽说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可是都知道眼前这条金花巨蟒肯定是赵阔志弄出来的花招。夜叉不省人事,会武艺的只有阮英伯了。到了这时候,老剑客也就豁出去了,把大衣闪掉,强打精神,往前一晃身就冲了过去,举掌就打蟒蛇的面门。
  再看这条蛇,像旋风一样,就地一转圈便把尾巴扬了起来,奔着老剑客的腰部便打。阮老剑客脚尖点地往空中一纵,尾巴走空。阮英伯心里明白:不管怎么打,千万不能让尾巴给卷上,一旦给缠上,那就完了。所以他身形转动,左右躲闪。这条金花巨蟒连缠带绕,极为灵活,但是也始终没把老头给缠上。
  咱们前文书说过,自从这些人进了这佛光塔,阮英伯一直也没怎么休息,接连打了几场硬仗,体力消耗的早就差不多了。到底年纪大了,体力和年轻时没法比,别看老爷子武艺高强,可这时候也感觉腿肚子发酸,浑身直冒虚汗,要不是强咬牙硬撑着,早就不行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从四面八方同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眨眼之间,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大群老鼠,很快就里三层、外三层地把整个屋子都给挤满了。
  别人不知道,马伯通和魏宝山一看,心里大喜,扭头看向了杜拉尔·果果。
  果然,杜拉尔·果果这时已经施法完毕,微睁双目看了看那条金花巨蟒,嘴角含笑,双手摆了个奇怪的手势,然后左手向前一指,低喝道:“德日得勒,德波尼勒,德库日,呼日得尼勒,呼尼德库……”
  就在这古怪的咒语吟唱中,地上的那些老鼠仿佛听懂了话一般,立时就安静下来,现场突然变得鸦雀无声。一刹那的宁静后,从鼠群中冲出一只体形硕大的老鼠,不算尾巴,身长就差不多有一尺左右,小眼珠叽里咕噜转了转,奔着赵阔志就冲了过去。这只鼠王刚一有动作,其他几百只老鼠便像潮水一般随着那只鼠王也冲了过去。
  书中代言,这条金花蟒蛇并不是真正的蛇,而是用道术制造的幻象,完全听凭施术者的指挥。所以施术者本身也要集中全部精力,不能有丝毫懈怠,这也是为什么赵阔志始终没有亲自出手的原因。
  再说赵阔志,正全神贯注地施法驱蛇,耳畔听到声音有些不对,微睁双目看了看,这一看可不要紧,直吓得头皮发麻,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眼瞅着成千上百只老鼠马上就冲了过来,要是再不动,非得被这些老鼠生生啃死不可。
  赵阔志叹了口气,知道大势已去,这回看来是没办法杀死魏宝山了。抬头往上看了看,脚尖一点地,身子腾空而起,直奔屋顶,就准备遁去。
  马伯通在旁边一看,心说:怎么?要跑不成?你折腾够了,想走就走,哪有那么多好事,门都没有!
  老头一摸怀里,抓出一把碎银子来,甩手就投了出去,还生怕赵阔志不知道,扯开嗓门大喊了一声:“赵阔志,小心我的五毒梅花镖!”
  要是不喊也就罢了,他这么一喊,赵阔志凝神一看,就见一团亮光奔着自己就射来了,心里大惊。刚才听得清楚,这可是五毒梅花镖,真要是被打上了那还有好吗?想到这儿,老头在空中一拧腰,斜着便飞了出去,镖是躲过去了,可是方向也变了,也没抓到大梁,双脚再次落到地面上,立时就被一群老鼠给围上了。
  这些老鼠可不管别的,顺着大腿就往上爬,张嘴就咬,把赵阔志疼得“唉哟”了一声,拧腰踢腿,脚尖点地,再次跃到了空中。
  马伯通一看,好家伙,你又起来了。银子扔没了,老头就把吃剩下的烧饼抓过来了,用手掂了两下,“嗖”地一下就扔了出去,嘴上还喊着:“赵阔志,小心我的子午夺命环!”说着话,“嗖、嗖、嗖”又扔出几块烧饼。
  赵阔志气得脸都青了,心说:好你个马伯通,哪儿来的这么多零碎。借灯光一看,黑乎乎的几道影子又奔着自己打来了,要是不理,非得被揍上不可,这可不行!只好继续躲闪,身子一晃,再次落回地面。刚一落地,又爬上来一身的老鼠,带啃带咬,有的都快爬到脸上来了。
  赵阔志强忍住恶心,用手来回扫了几下,可是老鼠实在太多了,根本就弄不过来,身上被咬了几十下,血都浸湿了衣裤。
  施展这种轻功都是十分消耗体力,赵阔志连续往上蹦了两次,都在空中被打了下来,累得也出了一身的透汗。但是这地面上也不是久留之地,稍一迟疑非得被这群大耗子给活活啃死,那可实在是太恶心了。想到这儿,赵阔志咬紧牙关,再次提气,脚尖点地,又一次腾空而起。
  马伯通一看手上还有烧饼,继续喊话,接着扔烧饼。
  赵阔志在空中气得牙根直疼,心说:日后要是有机会,我非得扒了你的皮不可!眼瞅着黑影到了,老头一想:下去也是一死,再想跳也没有力气了,反正这样了,我认命了!这回老头没管这飞镖,也没躲闪,双手抓住屋梁,身子一个倒旋,翻身坐在了屋梁之上。
  身子刚刚坐稳,三道黑影就到了近前,老头身子微微一晃,躲开一个,右手一伸,接住一个,最后一个怎么躲也躲不开了,眼睛一闭,只好等死了。
  结果,身子被打了一下后,不觉得疼,也不觉得麻,睁开眼睛一看,手上抓着一块烧饼,当时好悬没把赵阔志从屋顶上又气得掉下去,老头甩手把烧饼扔掉,用手指着马伯通破口大骂:“马伯通!你敢戏耍老夫!你等着,有朝一日,我非活扒了你的皮不可!”骂完后,一阵机关响动,屋顶上露出一个洞口,就见人影一闪,赵阔志消失不见了,机关复位,屋子里又变得寂静无声了。


第六十五章 连环板三环套月 破机关连折英雄
  赵阔志一走,梅氏三杰的三具死尸纷纷栽倒在地,立时,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大伙眼下顾不上别的,赶紧把夜叉搀扶起来,仔细看了看伤势,找出止血丹和上好的金创药,连内服带外敷,好一阵救治。
  再看夜叉,此时气若游丝,面若土灰,进气多,出气少,双目紧闭,一直不省人事,伤得实在是太重了。这也就是夜叉会硬气功,换作旁人,早被当场砸死了,就算是这样,夜叉的内脏也受了重伤,没有半年恐怕都下不来地了。
  书中交待,其实按慧空本来的意思,就任由魏宝山他们去破佛光塔,也别说是魏宝山,就算大罗金仙在里面也讨不到什么便宜。 别人不清楚,慧空心里明白,佛塔里面机关重重,莫说是个人,就算是只鸟也很难飞过去,就算有九条命也不够使的。不过赵阔志可不这么认为,他这个人做事本身极为谨慎,他和魏宝山交过手,多少知道些底细,丝毫不敢小看魏宝山。不过他和慧空说完后,慧空根本不予理会,反而讥笑他是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的担心纯属多余,犯不上动那么多心思。
  赵阔志闹了个大红脸,回到住处一合计,这事不行!万一魏宝山命大,真要是闯过几关,出了塔,那怎么办?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我偷偷进塔,暗中把他们给弄死算了。反正在塔里,外人也不知道,死了就死了,一了百了。他是这么打算的,但是自己一个人也感觉有些势单力薄,再说也不熟悉塔里的情况,万一自己不小心再触发机关,那就坏了,想来想去,最后就想到了梅氏三杰。
  要么说呢,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梅氏三杰和赵阔志认识多年,私交不错。起初这三人并不想惹事,不过架不住赵阔志不停地吹风,最后终于把这哥仨的火给挑起来了。
  这哥仨把胸脯一拍:“大哥,这事你不用说了,交给我们了!不就是个魏宝山吗?管他什么风不风水,有刀厉害吗?咱们上去把他‘咔嚓’一刀解决了不就行了吗?”
  这哥仨和慧空也是好朋友,多少知道佛光塔里的机关埋伏。由他们带路,顺利地溜进了塔内,赵阔志暗中使了个遮眼法,来了个小鬼搭桥,本来想把魏宝山他们困死,结果失败了。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又施展控尸术操纵两具僵尸,要把魏宝山他们一网打尽,没想到魏宝山急中生智,摆了个三元阴阳阵,用八卦镜镇住了僵尸,破了自己的控尸术。
  梅氏三杰在旁边一看,直晃脑袋,让赵阔志也别瞎忙活了,干脆来点儿痛快的。欲解心头恨,拔刀斩仇人。直接宰了他就得了,费这个工夫干吗?就这样,四个人这才从屋顶上的暗格里跳了出来,并发生了后面的一系列事情。
  魏宝山看了看昏迷不醒的夜叉,叹了口气:“唉!我看这样吧,要不然果果就在这儿陪着夜叉,我们三人先上去看看,如果救出侯俊,再下来会合。”
  杜拉尔·果果闻听后,皱了皱眉,有些担心地看了看魏宝山。
  还没等她说话,马伯通在旁边先笑了:“丫头,你不用担心,我们三个肯定没事。相反的是,你可得加小心,万一有什么情况,就赶紧大声喊我们,我们听到动静就下来,反正楼上楼下用不了一刻钟。”
  杜拉尔·果果看了看昏睡的夜叉,只好点了点头,这种事儿,要么是她留守,要么就是阮英伯。魏宝山和马伯通是拧在一起的绳子,根本没办法分开。侯俊是阮老剑客的徒弟,不用说,老爷子肯定也不会留在这里。而且上面凶险未知,老剑客武艺好,可以保护大伙安全,相比之下,自己留下是最好的选择。
  杜拉尔·果果多聪明,脑筋一转就想明白了,笑着点了点头,叮嘱魏宝山一切都要小心,有事大伙一起商量着来,千万别逞强。
  留下杜拉尔·果果和夜叉,魏宝山三人沿着楼梯上到了第五层。佛塔这种建筑都是底大顶小,越往上空间越小,上到第五层后,明显感觉空间又小了不少,长宽也就是两丈左右。正中间有尊观音像,除此之外,室内别无他物。
  三人仔细打量了半天,谁了没敢轻易迈步。足足看了十几分钟,阮英伯左右看了看,冲着魏宝山和马伯通道:“二位,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探探路!”
  魏宝山一听,赶紧说道:“老剑客,你可得小心点儿!”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老剑客心想:既然到这儿了,还怕什么?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凭着我的武艺和轻功,我就不信会栽到这个无名的佛光塔。 别人为了我的徒弟出生入死,我这个做师父的这时候要是不站出来,岂不让人看我们师徒的笑话!这老头也是好面子的人,打定主意后,迈步往前就走。说是走,与普通人走路可不一样,要是仔细观察就能发现,老爷子都是用脚尖点地,脚跟悬空,作好了随时应变的准备。
  刚刚走到楼梯口处,只觉得脚底一动,老剑客暗道一声“不好”,赶紧脚尖轻点,身子借力一提,腾身而起,奔楼梯就跳了过去,谁知道刚刚挨着楼梯,“咔吧”,脚下又是一软,老剑客身子一蹿又飞向旁边,双脚刚好站在观音像前的香炉上,想着香炉必然安在实地上,先站稳脚,缓口气再说。哪知道这香炉也有机关,双脚往下一落,整个身子都往下沉,眼瞅着身子就落入了翻板之下,马上就要跌进陷阱里了。
  要说阮英伯不愧为出了名的剑客,真有功夫,临危不乱,急中生智,没等掉下去右手一按坑沿,“噌!”又蹿了上来!双脚在坑沿一点,蹿出去一丈多远。双脚刚一落地,哪知道又踏上了翻板,老剑客累得满头大汗,赶紧继续往起跳,一连跳过三个翻板,到了第四个翻板时就再也没有气力了,身子一软,直直地栽了下去。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是太快了,从老剑客探路到落入陷阱也就是几个呼吸的工夫,等到老剑客落入陷阱,魏宝山和马伯通这才反应过来,“唉哟”大叫了一声,急得好悬没背过气去。心说:万一这坑底下不干净,老剑客要是死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喊了半天,底下根本没有人应答。马伯通一看,晃了晃脑袋,冲魏宝山道:“宝山啊,我看咱们今天到此为止吧!阮老剑客那么高的能耐都过不了这关,咱爷俩更白扯了。如今阮老剑客生死未卜,夜叉重伤昏迷,咱们损兵折将,不能硬冲了,赶紧回去商议吧!”
  魏宝山抬头往上看了看,点了点头,下了楼,把事情简短地说了一遍,魏宝山背着夜叉下了楼。
  出了佛光塔,塔外众英雄一看人出来了,赶紧围了过来,详问经过。
  马伯通把塔内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简短扼要地说了一遍,众英雄无不吃惊,一个个急得直拍大腿。
  这里面顶数绝命大剑方天化和阮英伯交情最深,听说阮英伯坠落陷阱,生死未卜,老头“噌”地一下就跳了出来,直奔塔门而去。
  铁胆侠一看,赶紧把他拦住了:“贤弟,你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我老哥哥多好的人哪,竟然中了机关埋伏,我非得把他救出来不可!”
  “咳,贤弟,阮老剑客遇难,大伙都着急。这件事咱们好好商议商议,你这么贸然上去也不行啊!方才魏宝山也说了,里面的机关埋伏明显是连环翻板,不知道机关,根本破解不了啊!”
  大伙上来,你一句,我一句,好一阵劝,总算是把人劝回来了。
  当晚,大伙回到朝阳岛的德兴客栈,吃过饭后,大伙聚到一处,又说起了佛光塔一事。
  正说着话,突然鲁连雄跑了进来,见大伙都在,做了个罗圈揖,然后气喘吁吁地对魏宝山道:“不好了!绝命大剑带着山西三杰和苗北二圣出了客栈,直奔九环山去了,我拦也拦不住!方老剑客让我告诉你,倘若三个时辰他没有回来,就是中了埋伏,也不用去找他们,到时候赶紧请高人破阵!”
  “啊?”魏宝山一听,赶紧追问鲁连雄人走了多久了。
  鲁连雄叹了口气:“唉,有一阵子了,老剑客怕我通风报信,点了我的穴道,穴道刚解我就过来了,估计有一个多时辰了!”
  铁胆侠高宇在旁边一拍桌子:“咳,方天化啊方天化,你这么大岁数了,怎么做事这么冲动?这么糊涂啊!”
  魏宝山赶紧起身道:“老哥哥,赶紧带人,咱们赶奔佛光塔,晚了恐怕就迟了!”
  铁胆侠看了看魏宝山,摇头道:“宝山啊,迟了!等咱们过去,黄瓜菜都凉了。我看也别过去了,就在这儿听信吧,希望他们福大命大造化大,阿弥陀佛吧!”
  众英雄如坐针毡,都在厅堂等着,谁也没走,一直等到后半夜,仍然没有任何消息。
  铁胆侠高宇看了看,长叹了一口气,对着屋里的众人说道:“各位老少英雄,我看别等了。都回去先休息吧!明天白天咱们再好好商量一下。破阵之事,各位的心情我很理解,可是希望大家也不要做无谓之争了,一旦我们定下计划,到时候免不了需要各位伸手帮忙,这几天都养精蓄锐,随时候命吧!”
  铁胆侠的声望有多高,他这么一说,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三三两两地都退了出去,大厅里最后只剩下魏宝山、马伯通、杜拉尔·果果和铁胆侠高宇四个人了。
  马伯通见没有外人了,起身把门窗关好,重新落座后,这才小声道:“我看咱们这伙人够呛啊!要说别的咱们都行,这机关埋伏咱们都不在行啊!我看得赶紧另请高人啊!”
  铁胆侠点了点头:“马贤弟说得对啊!我想了半天,还真就想起一个人来。此人姓姜,名叫姜达姜子锐,人称圣手如来,这个人专门研究西洋八宝、钻心螺丝。凡是机械、火药、化学之类的东西,他都精通。有这个人帮忙,我看佛光塔可破!”
  马伯通一听,小黄眼珠转了转:“不知道此人住在何处啊?”
  “听说住在保定府万花巷,只是这个人性情孤僻,很少与人往来,脾气古怪,恐怕不太好请!”
  “老侠客,您别说了。听您的意思,咱们没有姜达,这仗没法儿打。要是把人请来了,咱们是准赢,对不对?”
  铁胆侠点了点头:“差不多,只是这个人隐居多年,性格孤僻,很少与江湖人打交道,独来独往惯了,想请他出山,难啊!”
  “咳,老侠客,我问你,他是人不?能听进人话不?懂不懂人情?”
  铁胆侠愣了愣,点了点头:“当然是!”
  “那不就得了!是人就能听懂人话,有什么不好请的?老侠客请放心,我今晚就走,十天之内,肯定把这人给请回来!”
  魏宝山一听,看了看马伯通:“师叔,这事儿非同儿戏,你可不能乱说啊!你和这人也没有交情,都不认识,你怎么请?”
  “我说宝山,师叔的本事你不知道吗?别的不行,这种事是非我莫属啊!要我看,你赶紧收拾收拾,随我走一趟,把这里交给老侠客,一切就辛苦老侠客主持全局了。”
  铁胆侠高宇道:“还说这些干什么,这里有我,你们就放心。倒是你们,路途遥远,一切小心!”
  马伯通点了点头:“你们就放心吧!老太太擤鼻涕——手拿把掐!”
  当夜,马伯通和魏宝山收拾好应用的东西,乘快船离开了朝阳岛,借着夜色,快马直奔保定府。


第六十六章 马伯通卖弄竹金 姜子锐打赌认输
  书说简短,一路无话。
  魏宝山和马伯通二人昼夜兼程,一路上换了几回马,终于在第三天傍晚时赶到了保定府。打听几个当地人,问明万花巷所在,爷俩就近找了家客栈先住了下来。
  晚上,爷俩要了几个小菜,一边吃着一边聊着。
  伙计听这二人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很热情地主动介绍起这里来,从吃的到玩的,从穿的到用的,介绍的还挺详细。
  马伯通就问小伙计:“伙计,我打听一个人,不知道你认识不?”
  “客官,只要是这街头巷尾住着的本地人,没有我不知道的。”
  “是吗?姜达姜子锐你知道吗?”
  “哟,你是问姜老爷子啊?太知道了!差不多天天都能看着。”
  “哦,是吗?那太好了。我们是慕名来访,打算给他选点儿礼物,也不知道他喜欢啥?”
  小伙计一笑:“客官,你问我算是问对了,要说这老爷子脾气可有些古怪,不爱搭理人。平常呢经常来我这儿吃饭,和我多少还熟悉一些。老爷子对别的都不感兴趣,就喜欢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爱看热闹,天天一大早就到旁边的五里铺看热闹,你要是送礼物,就送些好玩儿的、稀奇的玩意儿,老爷子保准喜欢!”
  “哈,这样啊,唉哟,多谢了!再来壶酒!”
  马伯通和魏宝山吃过饭,回到客栈倒头便睡。
  第二天一大早,二人早早醒来,隔着窗户就往外看,盯着姜达家的大院。按现在的钟表算,也就是七点左右,就见个精瘦的老头出了门,和伙计说的模样一般无二,爷俩就知道这人肯定是姜达无疑,赶紧出了客栈,在后面偷偷地跟着,就到了五里铺。
  五里铺是个小集市,五行八作云集,卖针头线脑的,变戏法的,卖大力丸的,什么人都有,十分热闹。姜达踱着方步,一会儿看看戏法,一会儿看看打把式卖艺的,东走走,西看看,一直溜达到快中午了,老头这才往家走。
  马伯通和魏宝山回到客栈,魏宝山就问马伯通:“师叔,咱们就这么跟着一小天了,什么也没干,你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啊?”
  马伯通笑了笑:“宝山,你不用着急,明天咱爷俩还去五里铺,你看你师叔的!到时候帮着师叔圆圆场子,保准能把姜达请出来。”
  魏宝山张着嘴有些不相信:“师叔,你是不是已经想到什么办法了?”
  “咳,投其所好,天机不可泄露,明天你就知道了。”
  书说简短,第二天一大早,马伯通准备了两根长竹竿,拉着魏宝山天蒙蒙亮就赶到了五里铺,找了处人流最密集的地方,开始撂地摆场子。“撂地”是过去江湖卖艺的一种形式,也称为“画锅”,过去的江湖艺人常在集市上卖艺求帮,赚些小钱,大多都是找个棍子画个圈,相当于划分好地盘。然后就在这圈里卖艺,吸引观众,最后求赏。马伯通闯荡江湖这么多年,自然懂得这里面的道道。
  马伯通手里拿着两根五尺多长的竹竿,站在当中,等到逛集看热闹的人来得差不多时,这才清了清嗓子,扯脖子喊了起来:“各位,在下今天在这儿算卦,与众不同,我不算先天,也不算后天。我这是南海观音卦,卦卦灵验。各位看没看见我这两根竹竿儿,这两根竹竿可不是普通的竹竿,从我学艺这时,每天就在观音大士佛像前供着,焚香祷拜,已有四十余年。众位如有求财问喜、病人生死、出灾的日期,是远是近,问书信何日来到,走失行人落于何方,能否找到,丢失财物落于何人之手,自己父母妨与不妨,何年妨父,何年妨母,兄弟姐妹共有几位,妻宫贤愚,能否白头到老,一生一世何年发达,寿数大小大限哪年,我就用手上这两根灵竹就能一一算出!算对了,五个大钱;算得不对,分文不取,毫厘不要。哪位有意,可以占算占算。”
  魏宝山在后边一听,强憋住笑,好悬没乐出声来。心说:我这师叔可真是个活宝,瞎话张嘴就来,说得像是真事似的,要不是我知道底细,连我都得被他忽悠住。
  马伯通这一开口,围观的人群一听,这事儿新鲜啊,还有这种怪事,纷纷交头接耳,停步驻足,都在这儿看热闹。眼瞅着人越聚越多,马伯通心里也有些得意,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各位,有道是有钱难买早知道。人有三不知,是福来不知、祸来不知、死时不知,不过我手上的灵竹知道。哪位不信可以算算!”
  底下人一阵议论,从人群中就出来个小伙子,这个人一看就不是什么省油灯,摇头尾巴晃的,冲着马伯通点了点头:“喂!我说算卦的,我今年二十五岁,是三月的生日。小时候三岁就死了爹,六岁时死了妈,我也不知道我是三月哪天的生日,你能给我算算吗?算对了,我给你五个大钱;要是算不对了,我可不给钱啊!”
  马伯通瞅了一眼这个小伙子,笑道:“放心,算不对我不要钱。”
  小伙子一听,拍了拍手:“好!你说吧!怎么算?”
  马伯通走到小伙子近前,让小伙子把两只手放在腰间,手心冲上,然后把那两根竹竿轻轻地放在了那个小伙子的手里,让小伙子不用紧攥着,凭其自便就可。
  交待完后,马伯通腮帮子鼓了鼓,嘴里嘟囔了好一阵,好像在念叨什么咒语,最后用手指着竹竿说道:“灵竹,灵竹,这位是多大年岁,方才他自己说出来了是二十五岁。如果他真是二十五岁,你就将两竿的头儿并在一起。”说到这里,就见那两根竹竿儿果然一点儿一点儿地往一处并,最后,竿头儿对竿头,果真并在了一处,看热闹的这些人一看,“哗”,当时就开锅了,议论纷纷。
  马伯通又说:“灵竹,灵竹,这位要是三月的生日,就把左竿往上,右竿往下,搭在一处。”说来也奇怪,就见小伙子手上的那两根竹竿儿立刻就开始转动起来,最后果然是左竿在上,右竿往下,搭在了一处。
  “灵竹,灵竹,这位是三月的生日,可不知道是哪天。我由三月初一,开始一天一天往下数,如果这位是哪天的日子,当我数到那天,你就两竿分开。”说完后,马伯通朗声念了起来:“初一、初二、初三、初四……”
  大伙眼睁睁地盯着看,没想到马伯通数到“十五”时,就见一直不动的那两根竹竿突然自动分开了。
  再看那个小伙子当时脸就变了色,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这两根竹竿,二话没说,从腰里掏出五文大钱就扔给了马伯通,点头如啄米:“行!老先生,我服了!我就是三月十五的生日,我说不知道是哪天的生日,那是冤你。我故意撒谎,就想试试你这卦灵不灵。果真灵验,五文钱不多!”说完后,小伙子赶紧挤开人群,溜走了。
  书中代言,马伯通真会法术吗?当然不可能。
  说起来,这种竹竿算命的形式在金点算命一行称为“竹金”,这种占卜手段纯是“腥盘子”,说白了就是假的。金点算命一行,分支庞大,若是算周易卦,得下一年多的工夫,还得有悟性,才能学会增删卜易、卜筮正宗、六十四卦、世应相克、用神原神论,这些都会了,才能给人算卦。如果是算奇门卦,至少也得下三年多苦工,把《奇门大全》读透了,按着六十根签子,摆好了局式,才能出来给人占算。就算是学相面,也得将《水镜集》、《柳庄相》、《麻衣相》这些个相书读透了,才能出来给人相面。
  真正指望靠这一行吃饭的,光玩“腥盘子”,净使假的绝对不行,就算有点儿“腥”,也都得“攒尖儿”,有点真格的,要不然别说赚钱,弄不好摊子都得让人砸了。你要是懂得金点里面的门道就知道了,真要是碰上犹疑不定的事情,可以去问六爻卦、奇门卦,或是相面的先生都行,千万别找这磕竹的。“竹金”是一假到底的玩意儿,根本没有一点儿真的。
  可能有人问了,要是假的怎么还能算准呢?其实这事并不难理解,做这个的,秘密不在竹竿上,也没有什么咒语,也不是竹竿灌铅或是手里藏着吸铁石。这里面的门道,其实是一种心理学,很多时候,都是占者自己心里所想,一种潜意识,然后双手的力量会根据算卦的提示不由自主地开始活动,说起来有些玄,哪位不信邪的可以尽管试试。
  闲言少叙,书归正传。马伯通一边说着话,一边往人群里看着,果然,姜达背着手也挤在人群里看热闹。小伙子前脚刚一走,老头眨了眨眼睛,就挤到了近前,冲着马伯通抱了抱拳:“先生,你这灵竹倒很有趣,你能给我算算几月的生日吗?”
  姜达七十多岁,两道苍眉,颏下一络山羊胡须,挺大的眼皮,眼睛眯缝着,天生一副笑面。
  马伯通心里暗笑,可是脸上丝毫没有显露,看了一眼姜达,缓慢道:“当然,不过我有言在先,算准了要五个大钱!”
  “好!没的说!”
  马伯通让老头当中一站,把两根竹竿让其左右手一托,端在腰间。然后用手指着竹竿道:“灵竹,灵竹,这位老先生是不知道几月生日,我由正月往下数,数到十二月止,数到哪月是这位生月,你就将两根竿并上。”说完后,马伯通用手指着竿一字一句道:“正月、二月、三月、四月、五月、六月、七月……”也真奇怪,喊到七月的时候,那竿子的两头儿果真并在了一处。
  姜达一愣,看了看手上的竹竿,哈哈大笑:“罢了!我服了!我就是七月的生日,老先生神算,佩服!”说罢,乖乖地掏出五文钱,转身就要走。
  马伯通能让他走吗?姜达刚一转身,马伯通微微笑道:“老先生,看您面相,您最近身体欠佳啊!”
  “哦?”姜达刚转过身,听闻此言,又转回头,看了看马伯通,打量了几眼后,问道:“怎么讲啊?”
  马伯通道:“老先生最近是不是嘴唇感觉有些麻木,每日饮食日渐减少,嘴唇干燥欲裂,经常麻木无味啊?”
  姜达一愣,问道:“老先生懂得医术?”
  “非也!我只是江湖术士,看先生气色欠佳,这才有此一言,说错了,您也别见怪!”
  姜达愣了一下,眼珠转了转,抱拳道:“先生中午可有时间,如不嫌弃,聚客楼见,老朽愿和先生聊谈聊谈。”
  马伯通笑了笑:“老先生客气了,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实在不敢打扰。”
  “咳,你客气什么。俗话说是人不亲艺亲,艺不亲祖师爷亲。一笔写不出俩绿林来!哥哥我最敬重的就是江湖人,咱们说好了,中午时,咱们聚客楼二楼见!”姜达说完,抱了抱拳,分开人群,继续看热闹去了。
  马伯通怕引起对方的怀疑,在这儿又算了几位,眼瞅着日头快到头顶,用现在的时间来说已经到了十一点了,这才和魏宝山离开五里铺。
  看着左右没有人了,魏宝山凑了过来,问马伯通:“师叔,你到底搞什么把戏?我都看糊涂了,你这灵竹不就是顺手捡的两根竹竿吗?”
  马伯通嘿嘿笑了笑,道:“这个说了你也不明白,不过中午咱们过去时,你得适当地说几句,帮我一把!”
  “说什么?”魏宝山一头雾水。
  “咳,宝山,你咋不开窍呢?咱们费了这么多工夫不就是要请姜达出山吗?你不把他忽悠住了,人家能来吗?到时个咱们这般……如此,如此……这般……”
  书说简短,到了中午,马伯通和魏宝山如约而至,上了聚客楼,姜达老爷子已经到了。
  相互寒暄了几句,伙计过来了,擦抹桌案,摆上吃碟儿筷子问道:“几位爷想吃点儿什么?”
  姜达点了点头,请马伯通点菜。
  马伯通也不客气,笑着问伙计:“都有什么?”
  “这位爷,我们聚客楼是大馆子,什么都有,天上飞的,地下跑的,草里蹦的,水里浮的,煎炒烹炸样样俱全。”
  “用不着那么麻烦,你随便掂对掂对,冷荤热素,拣几样最拿手的菜吧。”
  姜达在旁边摆了摆手,叮嘱伙计尽管上好菜,不怕花钱。
  时间不大,一桌子菜都摆了上来。盛宴开始,大家推杯换盏,高谈阔论。席间,姜达向马伯通和魏宝山频频敬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姜达这才问马伯通:“先生神算,在下实在佩服。小老儿平生也见过不少金点高人,可是还从未见过有你这般神通的。”
  马伯通赶紧客气了一番,随后语锋一转,又说到了姜达的身体状况。
  姜达丝毫没有隐瞒,点了点头,道:“先生所言不假,最近几个月以后,我是感觉嘴唇有些麻木,不思饮食。”
  马伯通笑着点了点头,冲魏宝山一使眼色,魏宝山明白马伯通的意思,往前欠了欠身:“姜老爷子,我师叔是从面相的气色上看出您的身体有些异样,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见您面相之象虚而缥缈,不凝不实,不是身体实病,十有八九与您家的房宅风水有关。”
  “风水?小先生是说我家风水不好?”
  “不,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您家最近屋宅可能有什么新的改变,这才导致风水地气不稳,浊气冲体,影响了身体健康。”
  “哦?这也能看出来?”
  马伯通在旁边笑道:“要不然,咱们打个赌。”
  “哦,赌什么?”
  “嗯,如果我师侄说得不对,这饭钱我们付。如果我师侄侥幸说对了,就求老先生帮个忙,您看怎么样?”
  “帮忙?什么忙?”
  “对老先生而说,举手之劳。”
  “嗯,既然这样,小老儿也有些好奇,好!那就赌一把!”
  “好!”马伯通面上带笑,盯着姜达道:“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
  魏宝山在旁笑了笑,不急不缓道:“老先生,其实风水地气与人之筋脉相通,风水上存在的问题都会在人体内表现出来。嘴唇麻木是由于浊气冲及体内胃脏,这才会使嘴唇变得干燥欲裂。风水术里,艮宫、坤宫、中宫五行均为土,主掌人之消化道,从老先生的气色面相看,是火从下来,喷薄向上,我猜应该是艮宫有异。”
  姜达一听,有些好奇,赶紧道:“愿闻其详!”
  魏宝山道:“艮宫为东北位,先生之症为艮宫气壮,明显是火气生土,所以我猜,老先生家里最近是不是在屋宅的东北方加建了厨房或是火气等物。”
  此话一出,姜达低头不语,仔细想了想,半天猛地抬起头来,看了看魏宝山,又看了看马伯通,哈哈大笑:“真乃神人也!实不相瞒,小老儿就好鼓捣些玩意儿,三个月前,就在宅之东北的库房里建了座小熔炉,用于锻造,真想不到,小先生年纪轻轻,竟然有这般本事,小老儿心服口服!愿赌服输,你们说吧,要我帮什么忙?”


第六十七章 姜达巧过绝户阵 群侠大破佛光塔
  书接上回,前文书说到马伯通用计,半诱半骗,和圣手如来姜达姜子锐打了个赌,结果姜达认输,就问马伯通要让他办什么事。
  马伯通放下酒杯,起身离座,冲着姜达深施一礼,这才把魏宝山和自己的身份表明。接着把魏宝山如何被陷害;侯俊夜探公主府,结果莫名被擒;金光寺下书,明着一套,暗中一套;佛光塔如何难破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姜达。
  姜达一听,老头当时就有些火了,心说:你们这是合起伙来下了套让我钻啊?大丈夫行在明处,怎么能暗中使鬼呢?这不是把我当猴耍吗?不过,老头转念又一想,这事也怪不得他们。 别人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不知道呢?那金光寺内的佛光塔是四十年前妙手镇西洋孙乾孙天宇一手建造,里面的机关暗道巧夺天工,可以说是研究销器机关的最高境界了,这些普通人又怎么能破得了呢?
  要说老头真是个明白人,想了想后,把手一摆,道:“二位,你们千里迢迢来请我,小老儿荣幸之至。 本来我不应该去帮你们,咱们无缘无分,非亲非故,我犯不上因为你们得罪九环山上的人。不过,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打赌打输了,我绝不耍赖,我答应你们就是。但是我可有个前提,我只管破阵,别的可不管,你们打打杀杀、恩恩怨怨与我无关,我破了佛光塔转身就走,你们也别留我,再有什么事,我也管不着。”
  马伯通一听,乐得眉飞色舞,把胸脯一拍:“老先生,您这话说得在理。您放心,您肯帮我们破了佛光塔,我们就感激不尽了,别的事又怎敢劳您大驾呢?您要是乐意看热闹,就在那儿住几天,好吃好喝好招待。您要是不乐意,我们派人把您再护送回来,我说话算话!”
  姜达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两位就到家中一坐,我安排一下家里事,然后咱们马上就走!”
  魏宝山和马伯通跟着姜达回到家中后,姜达让二人在堂中小坐,他自己回了里屋,交代家里的事情。
  按下他如何交代家事不表,单说马伯通,坐在堂中,端着茶杯,左看右看,看什么都稀奇。为什么呢?就因为姜达这屋子里到处都是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看什么都新鲜。
  有会叫唤的木头鸟,有会满地转圈的小木马,还有玩着跷跷板的两个小木头人,马伯通就感觉眼睛都不够使了,看一个就吧嗒一下嘴,晃着脑袋直咽唾沫。看来看去,就在屋角的架子上看到个极为精致的木头匣子,马伯通也是好奇,左右看看没人,就把箱子盖给揭开了,发现里面有个椭圆形的金属玩意儿。
  这东西大小和香瓜相似,外头镀着金,金光闪闪;表面凹凸不平,坑坑洼洼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见盒子里还有张纸条,马伯通伸脖子看了看,看过之后,“唉哟”了一声,心里不由得一阵惊喜,还有这玩意儿?小眼珠转了转,见左右没人,伸手就把这东西拿了出来,揣在了怀里。
  魏宝山一看,赶紧捅了一把马伯通:“师叔,你这是干什么?怎么随便偷人家东西呢?”
  马伯通回头龇牙一笑:“宝山,怎么叫偷呢?这叫借!江湖救急懂不懂?你别乱吱声,赶紧坐那儿!”
  魏宝山咧了咧嘴,没办法,只好又坐了回去。
  书中代言,什么东西让马伯通一看就爱不释手,偷偷给拿走了呢?要说这件东西可不简单,是圣手如来姜达姜子锐前些年游历西洋时带回来的,这里面装着烈性炸药,要用的时候,用手指一按引火帽,里边的芯子就着了。只要一撒手,它就爆炸,力量无穷,方圆三四丈之内的人全活不了。要打正了,三间房子也得炸上天。老头爱不释手,万里迢迢从西洋带回来的,起名叫“混元霹雳胆”。
  在那个年头,这玩意儿那是无价之宝啊!马伯通一看,有这玩意儿,我还怕谁,真到了危急时候,我就给他们来这一下子,我管他什么金光寺,炸他个底儿掉!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姜达从后屋出来了。
  马伯通装作什么事都没有似的,赶紧上前一阵寒暄。
  姜达摆了摆手:“咱都别客气了,事不宜迟,说走就走吧!”
  书说简短,言途无话,到了第八天的头上,马伯通他们终于回到了朝阳岛德兴客栈。
  众老少英雄一看,身后眼着个干巴巴的小老头,大多都没有见过,不过猜也猜个八九不离十,估计这位就是圣手如来姜子锐,赶紧出门相迎,好不热情,把姜子锐弄得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进到屋里,大家坐好后,马伯通特意向大伙隆重介绍了圣手如来姜达姜子锐,老头很客气,一一点头。
  见过面后,大伙就着佛光塔的事情就征询他的意见。姜达听完大伙的表述后,乐了,冲着大伙道:“各位,别担心!不就是佛光塔吗?用不着大惊小怪,马工枚速,各有所长,干别的不行,破机关那是我的本行埃明天一早,我到那儿看看就知道了,咱也用不着大张旗鼓,跟我去三两个人也就行了。”
  大伙一听,这回心里可有了底了。共同商议后决定,魏宝山和马伯通,连同东侠江霆江振远、南侠计华连,这四人随同姜达破阵,余下的其他人则由铁胆侠带队,在塔外接应。
  第二天一大早,老少英雄聚齐了二十四位,不上塔的人都在塔下等着消息。
  按下塔下这些英雄暂且不表,单说魏宝山一行人,大伙小心地进了塔中,一阵怪响之后,塔门自动关闭。大伙一路畅通无阻直接便到了第五层,魏宝山指着前方冲姜达道:“老人家,这里就是了,地上到处是翻板,千万要小心啊!”
  姜达左右看了看,让大伙不要乱动,再看老头前前后后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这一层的正中央有座高台,台上有一尊观音菩萨的塑像,坐着莲花瓣,手拿一个净瓶,仪态端庄,慈眉善目。观音的前边有个穿红衣的小男孩儿,白净面皮,十分漂亮,正是善财童子红孩儿;观音的背后站着护法神韦陀,手中拿着降魔杵。
  圣手如来姜达看了半天,俯身低下身来,用手敲了敲地板,点了点头,冲魏宝山道:“这里是三环套月的绝户阵,一旦有一步走错,触发机关,所有的地板都会变成翻板,就算你是大罗金仙也跑不掉。但是如果你按正确的方法走,所有的地板都是实地,怎么踩都没事儿!”
  “哦?老先生可有办法?”
  “呵呵,你看这里共有一百二十八块地砖,分成八行十六列,这是先天卦套着后天卦,源自于子母鸳鸯阵。要破这道机关,只要记住一个口诀,就是进三右拐,行二左移,这样就可以避开双卦的死门,保准没事。”
  “是吗?唉哟,真想不到还有这种机关!”
  再看姜达,说完话后把长衫往腰带上一掖,脚尖点地,迈步往前走了三步,然后向右一转,就移到了右边的地板上,再往前走了两块地砖,又移到左边的地砖上。还别说,老头忽左忽右越走越远,果然一点儿事没有,众人无不惊叹。
  姜达走到观音像前,伸手拽出腰中的黄铜锏,看准位置,奔着红孩儿的右小臂就打了下去。就听“当啷”一声,红孩儿的胳膊就被铜锏打折了,耳轮中就听到一连串“吱嘎嘎”的怪声,脚底下一阵响动,好像整座塔都要倒塌一般。响了好一会儿,塔内终于又恢复了正常。
  马伯通就问:“老侠客,好了吗?”
  “诸位别急,这只是把翻板的机关破了,我再把这层机关总擎关掉,这一层就没什么危险了!”说罢,姜达一转身来到观音塑像的身后,脚踩着韦陀旁边的小供桌,就去搬动观音菩萨的脑袋。手上微微用力,观音的脑袋就向左转了个九十度,最后“吱呀”一声,佛像前的地板上突然闪出一道暗门。
  大伙还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忽然就听到姜达一声惨叫,紧跟着从神台上就倒栽下来,韦陀手中的降魔杵正好扎在姜达的胸膛里,血流如注。
  老头颤抖着手,指着韦陀神像,断断续续地说:“有……有……有人……”然后头一歪,死了。
  就在同时,就见神台上的韦陀像开始慢慢地沉了下去。
  南侠说了声“不好”,甩手就是一镖,刚好扎在韦陀像的大腿上。韦陀像身子一抖,头往后仰,“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东侠江霆江振远跳过去一脚踩住那人,搬过头,揭下了韦陀的面具,众人一看,果然是有人假扮的韦陀!可把大伙气坏了!东侠气得把手中的分水峨眉刺一晃,奔着那小子的胸口就扎了下去,当时鲜血飞溅,这小子连哼都没哼出来就死了。老侠客还有些不解气,一脚就把尸身横着踢了出去。
  谁也没有料到会有此变故,圣手如来姜达惨死阵前,魏宝山和马伯通后悔不迭,心里都不是滋味。
  东侠把兵刃上的血擦了擦,让魏宝山和马伯通先别想别的了,节哀顺变,眼下救人要紧,余下的事回去再说。
  魏宝山点了点头,把眼泪擦干净,这才去看地上的那道暗门。现在大伙失去了主心骨,也不知道这儿还有没有埋伏,一个个手持兵刃,小心翼翼靠近暗门。伸头往下看了看,见底下有楼梯,借着微弱的灯光,隐隐约约看到底下空间好像不小。
  东侠点亮火折子,往里照了照。借着火光,众人看得清楚,六位高人全在底下躺着呢,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大伙七手八脚地把人都给背了出来,用手试了试,还有气,这才放下心来。估计是中了什么迷药,昏迷过去了,好在人还没事。东侠和南侠运内力分别在这几位的穴道上拍了几下,又给灌进了一点儿水,时间不长,这些人都相继醒过来了。
  这些人都是习武之人,身体素质都非一般,虽说饿了好几天,但除了精神有些欠佳以外,别的都无大碍。醒来后,活动了几下筋骨,少吃了些东西,精神便好了不少。
  东侠江霆看了看众位英雄,赶紧问道:“各位英雄,都伤没伤着?”
  “哪儿也没伤着,就是肚子有点饿了!对了,你们是怎么进来的?我以为咱们再也见不着了呢。”绝命大剑揉着太阳穴,开着玩笑。
  马伯通道:“我说各位老侠客,此地不是讲话之所,咱们还有任务呢,有些事等咱们出去后再说吧!”
  佛光塔虽是七层,但是越往上,层高越矮,所以外面看着是七层,内部实际上就是六层,第七层根本进不了人,只是个暗格,里面存放着得道高僧的佛舍利和镇塔之宝。
  上到第六层,也就是顶层了,大伙谁也没言语,不过心里都有数。这里是最后一关,估计也是最难过的一关。如今没有姜达的帮忙,是死是活一切都是未知,只能拼一把了。底下的机关就那么厉害,这一层可想而知,因此每个人都面色严肃,心情十分紧张。
  咱们前文书中说过,中央戊己土这儿坐着不动明王的塑像。不动明王,也叫不动尊菩萨,又称诸明王之王,为五大明王之主。眼前这尊不动法王像,身高过丈,膀阔三庭,发垂披肩,愁眉瞠目,嘴角两侧露出两颗尖牙,现大愤怒相,上衣斜披,下着摆裙,右手持剑,左手提索,以童子相站姿安立,造型特殊。这把大宝剑有四尺来长,重百斤以上,光这分量就够瞧的啦。
  老少英雄明白,这儿动拳脚不好使,必须动兵刃,因此一撩衣服全把家伙拉出来了,怎么个打法谁心里也没底。
  东侠看了看,率先道:“各位暂且休息休息,我先去试试,我要不行再换你们哥儿几个。”
  阮英伯不答应:“贤弟,还是我来吧,您也够累的啦!在旁边给哥哥观敌叫阵。”
  “不行,老哥哥你好几天水米未进,身体还没好利索呢,已经够乏的啦。我都缓过劲来啦,没事。我不行,哥哥你再接着打。”东侠说完,拽出“秋光剑”,飞身形就跳了过去。
  脚刚沾地,就见不动明王像“咔咔”一响,紧接着“咯吱、嘎嘎”几声,就见不动明王把大剑向空中一举,奔着东侠脑门便拍。那要是拍上就得拍成馅儿饼了。东侠赶紧闪身往旁边一躲,没敢拿宝剑去接,因为这兵刃的分量相差悬殊,凭手中的这口小宝剑怎么接得住呢?
  一剑走空后,就见不动明王右手往回带,左手往前一抡,几百斤的金刚索拦腰便抽了过来,直奔东侠的大腿。东侠垫步拧身往空中一纵,这一索再次走空。还没等东侠落地,就见不动明王左右手齐抡,大宝剑攻上,金刚索攻下,奔着东侠就打了过来。东侠一看,来势甚猛,再想躲闪已经来不及了,只好咬着牙把宝剑一立,双手抓剑,用力往外一拨,说声“开”,宝剑平着正碰在金刚索上。但见火星四冒,把东侠震得膀臂酸疼,身子在空中飞出足有一丈多远,噔噔噔退出圈外。而那尊不动明王“嘎吱”一响,重新回归本位,原来是什么架势还是什么架势。
  魏宝山一看不好,赶紧问道:“老侠客,您受伤了没有?”
  “唉!受伤倒没有,不过这家伙的劲儿可够大的,不好对付!”
  南侠计华莲在一旁道:“江兄,您在这儿歇歇,我过去看看!”还没等众人说话,南侠计华莲晃铁扇子就跳了过去。
  刚一落地,发动了机关,就见那尊不动明王脚下一动,大宝剑居高而下,奔着南侠就劈了过来。
  南侠的功夫在于巧上,练的都是闪、展、腾、挪,小巧的本领,铁扇子也不敢硬接,只能仗着身法灵巧围着不动明王直转。伺机拍到不动明王身上几下,也不见其有什么反应,也就是二十几个回合,累得浑身是汗。
  苗北二圣一看,知道南侠不敌,强打精神,各拉兵刃就冲了上去,换下了南侠计华莲。也就是十几个回合,这二人也有点儿招架不住了。
  阮英伯一看,也不顾众人反对,晃宝棍就冲了上去,换下了苗北二圣。老头心想:人家这些人凭什么拼命?还不是冲我的面子吗?我徒弟在这里面困着,我不出手能行吗?倘若人家再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又居心何忍呢?自己的梦干脆自己圆吧!
  还得说老剑客真有本事,身形如同闪电一般,插招换式,就跟这不动明王就斗在一起。三十几个回合过后,就见不动明王的大宝剑用了一招“夜叉探海”,直奔阮英伯的面门就刺,老剑客一看,把牙一咬,宝棍一横,双臂用力,“嗨!”大吼了一声,硬接了一招。
  就听到一声刺耳的金属轰鸣声,再看老剑客身子一歪,往后退了一步,而那尊不动明王的身子也是一颤,大宝剑 被崩起多高。老剑客一看,机会来了,飞身往空中一纵,大棍往里一顺,就用这大铁棍去捅不动明王的两眼。几乎就在同时,绝命大剑方天化看准机会,挥宝剑直削不动明王的双腿。
  不动明王右臂回撤,用胳膊封挡住了阮英伯的大棍,但是下面没有躲开,就听到“咔吱”一声,就见不动明王的左腿被方天化的大宝剑当时就给削折了,独腿难支,千金重的身子仰面摔倒在地,脚底下销簧一阵乱响,最后一动不动了。
  在场众位终于长出了一口气,纷纷赞道:“阮老剑客,行!不愧是宝棍镇辽西,佩服!佩服!”
  阮英伯谦虚道:“各位可别这么说,我这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赶上点儿了!要不是有我兄弟帮忙,我说不定是怎么回事呢!”
  方天化笑道:“老哥,您就别往我脸上贴金了,我这是捡了个漏儿,请现成的了!”
  大伙哈哈大笑。走到明柱前,看了看上头的铁链吊环,阮老剑客用手抓住后,用力往下一拽,“咯噔”一声,一阵机关响动的声音后,脚底下的地板又一次裂开了,时间不长,一个笼子从地底下升起,里边果真躺着个人。


第六十八章 言而无信惹众怒 血战古刹分高低
  魏宝山一看,心花怒放,总算盼到了此时此刻。等笼子停稳当了,赶紧从怀里把钥匙掏了出来,“嘎蹦”一声,把锁拧开了。
  铁门刚一打开,魏宝山迈步就走了进去,弯腰刚要把侯俊抱出来,没想到,笼中之人猛地一转身,一把把尖刀奔着魏宝山的心口便刺。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大伙一时间全都愣了。
  单说魏宝山,根本没什么防备,冷不丁对方一刀扎向自己,当时也愣住了。眼见着刀尖都要挨着衣服了,下意识拧腰一闪,身子一侧,勉强地闪过了这一刀。情急之下,竟然把铁胆侠所传授的九宫十八肘的步法用了出来,还别说,真就管用,否则这一刀要是扎上了,肯定就死透了。
  阮英伯说了声“不好”,上前伸手把魏宝山给拽了出来,飞起一脚,正好踢在那小子的手腕上。就听“当啷”一声,匕首落地,那小子捂着手腕疼得满地打滚。
  在场的各位英雄不由得火往上撞,心说:“这个慧空和尚真是坏透了!纯是个小人啊!像这样说话不算数的人可杀不可留。”
  马伯通气得直咬牙,上前一脚踢在那小子的后背上,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侯俊到哪里去了?”
  “这个……”这小子吞吞吐吐还不想说。
  阮英伯急了,探手捏住他的脖子,稍稍用了用力:“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把你脖子拧断!”
  “别!别!老侠客,我说!”
  “快说!”
  “唉,是这么回事,负责在这儿监视各位行动的是了通师父,你们在明处,他就领着我们在暗处盯着。原本以为你们破不了佛光塔,也可能过了几关也就完了,你们不死即伤。哪知道你们请来了高人,坏了楼下的三环套月绝命阵,最后还力胜了不动明王。了通师父当时就想了个招儿,领着我们顺着地道就到了这下边,把铁笼子打开,把侯俊给弄走了,让我在这儿顶替。您说,他老人家的话我敢不听吗?就这样把我给关在了笼子里,让我趁机杀了魏宝山,这就是以往的实情。”
  众人听完了,气得火冒三丈,心说:这哪是出家人办的事,比贼还损,出尔反尔,哪讲什么江湖道义啊?岂能就此善罢甘休!侠客们商量了一阵,像是拎小鸡似的就把这小子给弄出了佛光塔。
  塔外的众英雄一看人出来了,赶紧围上来问东问西,这一问可不要紧,把各位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把慧空抓住,活扒了他的皮。
  铁胆侠哼一声:“各位,事到如今,我看不打也不行啦!干脆也别在这儿多说了,跟他们翻脸得啦!”
  群侠义愤填膺,一个个擦拳摩掌,气势汹汹地闯进了金光寺的天井大院。
  阮英伯把大棍一横,高声喊喝:“呔!慧空!了通!你们给我出来!”
  屋里头干什么呢?慧空正在埋怨疯罗汉了通,正在这儿拌嘴呢。
  要说这事,也怪不得慧空,完全是了通一人所为,慧空知道了通私自把侯俊给换出来后勃然大怒,就埋怨了通:“我说师兄,你怎么能办这事儿呢?背信弃义,这是我们江湖人最反对的一条!出家人讲究信字当先,红嘴白牙都跟人家说好啦!你这么做,一会儿人家找上门来,我如何回答呢?”
  了通大和尚大嘴一撇:“师弟,跟这帮人讲什么信用啊?说个不好听的话,他们帮着鞑子办事,都是匪啊!跟咱们是水火不同炉,你心眼别太实了,干脆一不做,一不休,扳不倒葫芦洒不了油。魏宝山他们不来则罢了,他们要是来了,干脆把脸一翻,当场就把他们乱刃分尸,斩草除根,永绝后患。有我在这儿,你怕什么呢?”
  慧空直晃脑袋:“不行!话不能这么说啊,咱们约人家,是按江湖人办事,如今再把事说到朝廷上,咱们也不好说啊!”俩人正在屋里嘀咕的时候,魏宝山这些人就来了。
  外面这一骂,慧空脸涨得像是茄子包似的,一点儿词也没有了。为什么?理亏啊!
  了通不以为然,擎着降魔宝杵就跳到了院里,扫了一眼众人,鼻眼一哼:“我告诉你们,这是九环山金光寺,我们是主,你们是客,客随主便,我想怎么的就怎么的,你们管得着吗?干脆实话我告诉你们吧,侯俊就在后屋里捆着,我就是不给你们。你们能把我怎么样?你们难道还想和贫僧动手吗?”
  马伯通一听,气得五雷轰顶,用手指着了通骂道:“了通,亏你这么高的名望,你鼻子下头是嘴还是粪门?当初打赌时怎么说的?为什么言而失信?别仗着你武功好就为所欲为,今天你把侯俊交出来也就罢了,要是不交,看着吗?我们非把这金光寺踏平不可!”
  了通斜眼看了看马伯通:“姓马的,你别在那儿说大话!就你们?你们也配!你们凭什么?攒鸡毛凑掸子,这没有用。掐吧掐吧都不够我一个人忙活的,谁不服,就上来吧!”
  阮老剑客大棍一横就要上去,旁边站着的西侠一把就把他拉住了:“老剑客,杀鸡焉用牛刀!您老这几天都没休息好,先在旁歇息一下,我先会会这个大和尚!”
  西侠欧阳楚良说完话,往前一纵,跳到正当中,用手指着了通喝道:“大和尚,你不是狂吗?来来来,某家陪你走几招!”
  了通刚要过去,旁边走出一人来,伸手把了通给拦住了:“老罗汉,甭着急。这种小角色用得着您吗?我去打发他!”说罢,飘身跳到了当中。
  西侠一看,上来个年迈的老者,头戴纶巾,身穿紫袍,腰里束着带子,以前不认识,把手一拱道:“在下西侠欧阳楚良,你是哪位?”
  “哈哈,西侠,听说过!我是从河南麒麟岭来的,人送绰号叫千手观音,我姓陆,叫陆一凤。欧阳楚良,我可真没想到,像您这么高的身份居然帮着鞑子做事,给官府做了帮凶,真不知羞耻二字呀!虽然说我陆一凤不像您名声在外,不过我还知道绿林人不入官门。你现在帮着魏宝山跟绿林人为仇作对,看来你是空有虚名,并无其实,真让人可发一笑!”
  西侠也六十来岁了,当着两方那么多的人,让他说得一无是处,不由得火往上撞。老头银髯抖动,二目圆睁:“呸!闭住你的臭嘴。你知道什么?我帮魏宝山是事出有因,魏宝山走得正,行得端,光明磊落。哪像你们,身为绿林人,出尔反尔,哪有什么道义可言?算了,我跟你费这些唾沫一点用都没有。陆一凤,我知道你手底下有两下子,不过你要和我伸手,你是白给!你信不信,不信就试试!”
  “呸!看招!”
  陆一凤往上一纵,挥剑就砍,西侠赤手空拳也没用兵刃,身子一侧,把剑闪过,两个人就战在一处。他们俩人这一打,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陆一凤根本不是西侠的对手,过了二十个照面,陆一凤就有点顶不住了。一个没留神,让西侠一脚蹬在前胸上,身子飞出三丈多远,重重地摔在地上。该着他倒霉,脑袋刚好磕在地上的石锁上,顿时脑浆迸裂,死在当场。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是太快了,陆一凤一死,从对面人群里疯了似的跳出一人,二话不说,举锏就砸。
  西侠一看,老头儿岁数跟自己差不多,蜡黄的脸上两道红眉,六棱抽口壮巾,一身短靠,手拎双锏没等说话就砸自己。他一蹿跳到东北方向,冲着来人喝道:“唉,朋友,打仗可以,你是谁啊?你得通报姓名,我掌下不打无名之鬼。”
  来人压怒火擦了擦脸上泪水:“好,老朽陕西独龙岭五行观的马长春,方才死的陆一凤是我亲师弟,我要给他报仇雪恨!”
  “嗬嗬!这我同情。师弟死了师兄能不难过吗?不过,这仇你报不了。你师弟的本事不行,你这当师兄的我看也白给,赶紧下去吧,再多活几年!如若不听我良言相劝,那你就和你师弟到下面相会去吧!”
  “呀呸!休说大话,着打!”说罢,抡起手中双锏,一锏快似一锏,一锏紧似一锏,恨不能把西侠打个肉泥烂酱。西侠也真有两下子,前蹿后纵、左躲右闪比狸猫还快,马长春打了半天了没挨着人家的边。打仗要保持头脑冷静,连哭带打怎么行?马长春就犯了兵家之忌。他心里明白腿打飘,想控制也控制不祝三十几个回合过后,一个没注意,被西侠一掌拍在脑门上,老头儿惨叫一声七窍流血而亡。
  西侠连胜两阵,心情不错,站了个丁字步抖手一指:“呔!了通!你别在那儿看着了,我连胜两阵,两个人都搭上了性命。我乐意这么做吗?我也不想杀人,可这俩人自找其苦,那也就讲不了啦。干脆你下来吧,咱俩伸伸手!”
  了通见西侠当众叫号,这火就压不住了,“噌”地站了起来,站在一旁的玉面狐贺玉郎一看,赶紧把师父拦住了,冲着西侠瞥了一眼,道:“师父!您别着急,打他还用得着您吗?您在这儿看着,徒儿我去看看!”
  了通点了点头:“玉郎,你要小心啊!”
  “放心吧!我心里有谱!”贺玉郎说着话,单手提宝刀就跳了出去。
  书中暗表,这把刀可是大有来头,绝对是件宝家伙。因为上次贺玉郎的宝刀被侯俊的大棍给崩折了,了通一看徒弟的家伙没了,咬了咬牙,最后把压箱底的宝贝“新亭侯”送给了贺玉郎。这把刀相传本为三国时期名将张飞初拜为新亭侯时命铁匠打造的宝刀,张飞一直随身佩带。后来关羽战死,张飞酒后鞭打士卒,部将不堪忍受,趁夜晚潜入张飞营帐,用此刀斩下了张飞首级,连夜叛逃东吴,此刀也随之消失了。
  机缘巧合,三十年前,了通无意中得此宝刀,如获至宝,爱不释手,喜欢得不得了,视为镇观之宝,自己平时都舍不得用。不过,自己是真心疼这个宝贝徒弟,眼见徒弟的家伙没有了,想了又想,最后忍痛割爱,把刀送给了贺玉郎。
  再说贺玉郎,拎着宝刀走到西侠对面,远远地看了一眼西侠,冷笑道:“我说欧阳楚良,你别得意,胜了两阵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不是想伸手吗?好!我陪你走几招。我姓贺,名玉郎,人称玉面狐,疯罗汉了通正是我的授业恩师。你要是能把我胜了,我师父自然就出来了!”
  西侠点了点头,知道贺玉郎有两下子,也不敢大意,伸手抽出自己的家伙——日月乾坤剑,冲着贺玉郎点了点头:“好,要是这样说,那我就先揍你,然后再打你师父,出招吧!”
  贺玉郎把宝刀抖了三抖,摇了三摇,两个人围着天井转起圈来,谁也没有着急发招。两人转了十几圈,贺玉郎终于沉不住气了,就见他身形一转,“噌”往前一纵身,宝刀往西侠的颈嗓便刺。西侠盯住来刀,右手剑往上一架,喊了声“开!”宝剑碰宝刀,各自弹开,两个人都退了一步,这一下打了个势均力敌。
  西侠所用的这种兵刃很特殊,有叫日月乾坤剑的,也有叫鹿角刀的,是双兵刃,左右手各持一把。左手持之为阴为坤,右手持之为阳为乾。形状像刀非刀,似剑非剑,像是两只月牙相互交叉相扣,上下共有四个尖。可以说集刀、剑等多兵器技法于一身,招数精奇,易攻善守,当然这种兵器也极为难练。
  场上二人脚下始终未停,绕着场子转了两圈后,西侠往上一跟步,裹脑藏头,“唰”地一剑直奔贺玉郎的脖项,发招甚快。贺玉郎使了个缩颈藏头、往下大哈腰,这一剑从后背上掠过。贺玉郎顺势用手中的宝刀从下向上一撩,来了个举火烧天,奔着西侠的半个身子就砍了过来。西侠腾身而起,空中使了个“黄龙大转身”,剑随人转,一剑朝着贺玉郎的双眼刺了过来。贺玉郎赶紧往旁边一闪,这一剑又走空了。就这样,二人插招换势,斗在了一处。
  要说贺玉郎,小伙子虽说年轻,但武艺确实不错,的确有能耐;但是和西侠比起来,多少还差了一点儿。不过话说回来,西侠要想三下五除二就把贺玉郎打趴了,也不那么容易。眨眼间,二人就斗了四十几个回合,打了个旗鼓相当。
  贺玉郎打了一阵,心说:这老家伙的确不好对付,我要是输了,这得多丢人现眼啊!干脆,我用绝活得了!想到这儿,眼看着西侠的左手剑刺来,贺玉郎用自己的刀背往外一挂,喊了声:“开!”这一下就把西侠的左手剑给崩了出去。趁此机会,贺玉郎上步进身就贴近了西侠,手上一转,宝刀奔着西侠的脖子就抹来了。
  西侠一看来势甚猛,赶紧往下低头,贺玉郎的宝刀走空。贺玉郎故意脚下一闪,身子一顿,就把后背给露了出来。西侠心中暗道:好小子,你到底是毛嫩啊!你这一刀用力过猛,让宝刀把你身子拽了个大拧个儿,把后背对上我了,那你还活得了吗?想到这儿,他铆足力气,双剑高举,自上而下就往下扎,心说:“贺玉郎,你就在这儿吧!”


第六十九章 贺玉郎连斗四侠 方天化大战了通
  西侠双剑并举,自上而下,“呜!”双剑挂着风声直奔贺玉郎的后背。
  眼看就要扎上了,就见贺玉郎突然使了个“黄龙倒转身”,左腿往后一滑,身子一拧,正好就转到了西侠的身后,小伙子一声冷笑,举宝刀照着西侠的后背就砍。
  西侠这才意识到上当了,自知不妙,赶紧右手回翻,用了个苏秦背剑,就把宝剑就横在了背后,去挡贺玉郎的宝刀。就听“咔”地一声,宝剑碰宝刀,没想到西侠的右手剑当时就被新亭侯给砍折了,刀势继续下落,一刀就砍在了西侠的后背上。西侠暗叫一声“不好”,赶紧使了个千金坠,尽全力把身子往下压,就算是这样,后背也被大刀给划开了,顿时血流如流,老头疼得“唉哟”了一声,栽倒在地。
  贺玉郎一看,心说:今天这场合也别讲究什么侠义了,干脆我砍死他得了!眼睛一瞪就要下毒手,大刀刚举起来,就感觉背后恶风不善,赶紧抽刀跳到一旁,躲过了背后这一击。甩脸一看,上来个矮胖老头,看样子五十来岁,身高不过六尺,横粗却有三尺,短胳膊大粗腿,短脖颈,眉毛向上连着头发,满脑袋黄头发卷着,同狮子狗差不多。一身古铜色的短靠,打着半截鱼鳞裹腿,登一双开口的洒鞋,手擎一把大号的戟头钩,正盯着自己。
  贺玉郎冷笑一声:“老头,我说你也太不仗义了,因何不报名就动手,暗下家伙呀?”
  胖老头把钩抽回,冲着贺玉郎笑道:“娃娃,你好毒的心肠啊!你要问我是谁,我乃河南省安阳人氏,我叫唐晨唐海亮。”
  贺玉郎一乐:“哦,原来你就是北侠唐晨!听说过,江湖上有你一号。不过,北侠,我劝你还是回去吧,换个有头有脸的,别说我小瞧你,就你那两小下,还真不是小爷的对手!”
  “呸!小娃娃,你胎毛未褪,乳臭未干,竟敢口吐狂言!看招!”说着,北侠往前一进身,“啪啪啪”就是三招。贺玉郎左躲右闪,前蹿后蹦,把这三招躲开。转身一进招,把宝刀舞开,又和北侠就战在了一处。
  虽说贺玉郎嘴上说的强硬,可是北侠也不是一般人,两个人的本事旗鼓相当,不分上下。面对强敌,二人都把压箱底的本事拿了出来,因此,二人打了个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八十多个回合不分上下。两伙观战的人全都惊呆了,几百人的场子鸦雀无声,不管是内行还是外行,一个个直着脖子,瞪着眼睛,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
  北侠是铁胆侠高宇的好朋友,也是奔着高宇的面子来助阵的。见台上打得激烈,老侠客高宇也急得直晃脑袋,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老朋友吃了亏。
  魏宝山盯着场上的二人,压低声音就问:“老哥哥,您看他们谁胜谁败?”
  高宇晃晃脑袋:“现在还看不出来。”
  “老哥哥,恕我直言,我看北侠恐怕不是贺玉郎的对手。”
  “何以见得?”
  “有道是拳怕少壮,贺玉郎年轻气壮,打了这么长时间仍然不分胜负。越往下打,我怕北侠身体跟不上啊!”
  高宇点点头,嘴上没说,可是他心里也有同感。
  魏宝山的话音刚一落地,就听台上“啪”地响了一声,吓得这哥俩打了个冷战。抬头仔细观看,就见北侠唐晨口吐鲜血,已然栽倒在地。
  铁胆侠“唉哟”了一声,赶紧令人把北侠给抬了回来,同西侠一样,送下去医治。
  原来就在他们说话的工夫,贺玉郎使了个野马分鬃绝户刀,刀中夹掌,北侠一时躲闪不及,后背就被拍了一掌。这一掌把北侠打得口吐鲜血,一口气没上来,当场便昏死过去。
  且说贺玉郎一掌把北侠打得口吐鲜血,心里美得无可无不可的。再看他腰板一拔,一阵冷笑:“各位,哈哈!大家都看见了吧?第一个打倒的是西侠欧阳楚良,第二个打倒的是北侠唐晨唐海亮,这二位可不是一般人,那可是四大昆仑侠啊!大伙也都看见了,拳掌无眼,刀剑无情。要想比武,必须拿出点真格的,不然的话,死算白死,伤算倒霉,这都是咎由自取呀。”
  他这边正说着呢,就见对面人群中跳出一人,正是东侠江霆。
  贺玉郎一看,这老头儿个儿不大高,稍微有点弓腰,一把山羊胡须往前撅着,一对金眼珠,锃明瓦亮,鹰钩鼻子,菱角口,两个大扇风耳,赤手空拳,在面前一站,好一派威风。 别人不认识,东侠他可认识。贺玉郎一抱拳:“噢,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东侠啊?失敬,失敬。怎么,西侠和北侠都躺下了,老侠客有些嫉妒?”
  东侠一阵冷笑:“贺玉郎,你别猖狂。你是不是打了两场胜仗就觉得自己了不得了?你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今天我非得教训教训你不可!你拿命来吧!”老侠客说罢就是一掌。
  东侠的掌上功夫那是一绝,练的是铁砂掌。马前一锭金,马后一锭银,大口天罡气,外加鹰爪力,开碑碎石,一身硬功夫。就见东侠双臂摇晃,呼呼挂风,把贺玉郎逼得团团乱转。
  贺玉郎那也不是省油的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舍命奋战,两个人打到六十多个照面,没分上下。
  东侠一边打着心里一边暗叹:别怪西侠和北侠失了手,这小伙子真有两下子。我要是不卖力,还真就打不赢他!想到这儿,东侠身形一转,就换了招数,施展开自己的绝学——三十六路通臂拳。
  贺玉郎前不久让侯俊一把火烧得够呛,好不容易才把伤养好,身体一直有些虚弱。再加上刚才又打斗了两场,体力明显有些不支了。东侠这一变招,贺玉郎是彻底招架不住了,就觉得身前身后都是东侠,四面八方都是拳影。一个不留神,被东侠一拳就给砸到了后背上,贺玉郎向前跄了七八步,身子站立不稳,吐出一大口鲜血,连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当时就昏死过去了。
  了通“唉哟”了一声,赶紧飞身过去把贺玉郎给抱住了,连点几处穴位,总算是把血给止住了。了通转回身看了一眼东侠,大和尚点了点头:“好好好,东侠,果然名不虚传!”
  东侠认识他,拱手道:“了通,你都快八十岁的人了,成名几十年了,怎么如此糊涂呢?你徒弟……”
  了通一摆手,打断了东侠:“得得得,东侠,你也别说了!你帮魏宝山,我没意见。怎么,你还要和我伸手吗?咱们远日无怨,近日无仇,贫僧本不想与你为敌,但是你要是不识时务,也休怪贫僧无情!”
  东侠一见,说什么也没有用了,那就打吧!二人插招换势,战在了一处。
  了通可不简单,论武艺也是排得上数的,东侠根本不是人家对手。三十个回合过后,东侠就有些敌不住了,被了通逼得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一个不注意,让了通一脚正好踹在了肚子上,“啪”,就见东侠被踢起足有七八尺高,大头朝下就倒栽了下来。连踢带摔,可怜东侠这么高的身份,竟然当场丧命。
  南侠一看,气撞顶梁门,拉家伙就冲了上去。结果不到三十个照面,让了通一拳正好打在胸口上,胸骨都给打碎七八根,那人还能活得了吗?
  书说简短,了通连胜五场,连杀五人,这下子铁胆侠可站不住了,紧了紧大带就准备上场。
  绝命大剑方天化一把拉住了铁胆侠:“老哥哥,用不着你,大将压后阵。这凶僧还翻了天不成,待我上去先会会他!我要是不行,哥哥你再去!”说罢,晃着大宝剑就冲了上去。
  了通连胜五阵,心里这口气总算是出来了,一见过来个大个子,六十多岁的年纪,身高九尺开外,宽宽的肩膀细细的腰梁,面似镔铁,黑中透亮,好像黑锅底,两道粗眉飞插双鬓,一对大眼黑白分明,准头端正,稍稍有点连鬓胡子茬儿。一看认识,把手一摆道:“方天化,咱们俩平日里素无恩怨,你何苦蹚这次浑水?你要是执意为魏宝山出头与我作对,休怪贫僧无礼!”
  方天化笑了笑:“了通,咱先别说谁是谁非,你是出家人,皈依佛门,乃是三宝的门人弟子,讲的是扫地不伤蝼蚁命,慈悲为本,普度众生,谨忌杀、盗、淫、枉、酒哇!可你呢?出手狠毒,争强好胜不说,还连杀五人,你怎能做下这样的糊涂事?贪恋红尘,妄开杀戒,您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佛家圣地,你在佛祖面前打打杀杀,你出的是什么家?听我良言相劝,赶紧把侯俊交出来,将功补过,要不然,今天就是你丧命之时啊!”
  了通大嘴一撇:“得得得,你别大言不惭,在这儿胡言乱语。我为什么在这儿?我告诉你,是魏宝山先杀我徒弟法能,然后侯俊又打伤我徒弟贺玉郎。他魏宝山为什么专和我过不去?他有靠山就可以胡作非为吗?哼!贫僧也不是好惹的。方天化,别人怕你,贫僧不怕,废话少说,出招吧!”
  方天化道:“好,了通,你别仗着你有本事就得意,在我来看,你这是恶贯满盈、回光返照呀,你这不是把脸也露足了吗?也该归位了,我特前来收你。”
  方天化知道了通有能耐,“呛啷”一声拽出了大宝剑。他这柄剑乃宝中之宝,切金断玉,削铁如泥,光下一照,放出七彩光芒。就见绝命大剑方天化把大宝剑一挥,朝着了通胸口便刺。
  了通也不敢怠慢,用宝杵相迎,把宝剑给架开。了通知道人家使的是宝家什,不敢硬碰,赶紧抽杵换式走下盘,降魔杵就扫方天化的双腿。方天化点地使了个“野鹤冲天”飞身而起,了通一杵扫空。方天化身子在空中往下一落,剑随人下,使了个“力劈华山”直奔了通的顶梁。了通一步跳出圈外。两个人滴溜溜身形乱转,就战在一处。
  要说方天化的本事,也是排得上前十的人物,那是和四大剑侠齐名的人物,明末八大隐士之一。了通的确有能耐,不过那得分和谁比,和方天化比起来,多少还差了那么一点儿。方天化把大剑舞开后,如长江大浪,一环套一环,上下翻飞,风雨不透。方天化用的是八八六十四路绝命回天剑,一招分八式,工夫不大,就把了通忙活得见了汗了,一阵手忙脚乱。稍微躲得慢了一点,被方天化的大宝剑就给扫到了前胸上,“哧啦”一声,了通的衣服来个大开花,把肉皮都露出来了。这要沾到肉上,了通就得来个大开膛。
  方天化一阵冷笑:“了通,怎么样?厉害的还在后边呢,你服不服?”
  了通暗自咬牙,心说:这家伙太难缠了,我得加小心,要不然还真够呛啊!
  铁面罗汉了然在旁边一看,知道师弟不是人家对手,生怕了通出什么意外,赶紧晃双掌跳到场中,口中喝道:“阿弥陀佛,师弟,你先下去休息,我来斗他!”
  了通一看是师兄上场了,赶紧退了下来,擦了一把汗,冲了然道:“师兄可得小心,这老匹夫不好斗啊!”
  了然一笑:“放心吧,交给我了!”说罢,冲着方天化笑道:“方天化,在下铁面罗汉了然,咱俩比画比画吧!”说完,往下一哈腰,“啪,啪……”施展开四十九路莲花拳,就和方天化斗在了一处。
  别看了然长得肥胖,可是功夫并不浅,伸手似挖垄,蜷手如卷饼,身似蛇形腿如钻,拳似流星眼如电,猫蹿、狗闪、兔滚、鹰翻,蟒翻身、龙探爪、猴上树、虎登山,各种绝艺全抖搂出来了。
  要说了然的功夫,与了通差不了太多,高也高不了多少,放在平时,根本就不是方天化的对手。可是您别忘了,方天化身陷佛光塔,四天四夜没有吃喝,虽说刚才吃了点儿东西,那只能保证肚子不饿,可是精力和体力可是大打折扣啊!
  果然,时间一长,方天化就觉得不对劲儿了,头昏眼花,瞅什么都是两个影。心说:坏了,看来今天我要够呛啊!
  眨眼,四十几个回合过后,了然转来转去,就转到了方天化的背后,大和尚一看,机会来了,闷喝一声,抡起铁拳搂头便砸。
  方天化要是想躲,完全能躲开,不过老剑客心说:今天我还不躲了,我就看看你究竟有多大劲儿!想到这儿,老剑客转过身来,骑马蹲裆式站好,运足劲儿,把剑交到左手,右手往上一迎,口中大喝一声:“开!”硬碰硬,强接了这一拳。


第七十章 马伯通扔混元胆 魏宝山洗白前冤
  方天化硬接了这一拳,了然也没想到,方天化会如此强硬,眼见避无可避了,大和尚闷喝一声,运足十成力气就砸了下去。
  双拳相撞,了然就感觉整只膀臂发麻,身子往后一栽歪,“噔噔噔”倒退三步方才站稳。大和尚心说:怪不得人家是八大隐士之一,这手底下是真有能耐啊!要不是人家先前都打了那么半天了,这一下我还真得吃亏不可。
  再说方天化,强接了这一拳后,身子左右晃了晃,就感觉胸口发闷,一口血就冲到了嗓子眼。老剑客知道,这口血吐出来,今天就算栽到这儿了,所以老头憋住气,硬把这口血给咽了下去,当时就觉得眼前金星四射,有些头重脚轻。
  宝棍镇辽西阮英伯在旁边一看,心知不好,赶紧拉宝棍冲了上去。
  “贤弟,你先下去歇歇,我来试试他的能耐!”
  方天化知道阮英伯是为自己好,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阮英伯大棍横着一扫,冲着了然大喝:“了然,认识我吧?今天我就替你师父清理门户!你有什么能耐全使出来吧!”说罢,大棍横着就扫了过去。
  了然伸手接过贺玉郎抛来的镔铁连环铲,迎着阮英伯的大棍往外一磕:“开!”
  只听“当”地一声,两件兵刃实打实地撞在了一起,火星迸溅,震得所有人的耳膜都嗡嗡直响。了然铲随人转,身随铲走,“呜”地一声,抡铁铲奔着阮英伯的后腰便砸。阮英伯使了个犀牛望月,双手擎棍往后招架,“啪”地一声又给崩了出去。
  这两个人一动手,全是硬实的,叮当直响,是真正的力战,谁的力气顶不住,谁就得先趴下。没几个回合,就把了然震得鼻子眼都冒热气,眼冒金星。其实阮英伯也不好受,他和方天化一样,都是几天没有休息了,这么个拼法,那还有好吗?不过,有道是狭路相逢勇者胜,到了这个节骨眼,谁能坚持住,谁就是胜者。
  场上二人实打实,硬碰硬,铁铲对宝棍,一口气连对了二十几下。了然的脑门子也见汗了,阮英伯的衣服也被汗水溻湿了,二人谁也不肯认输。
  铁胆霹雳侠高宇一看,这样下去可不行啊!阮老剑客本事是大,可是体力不行,再打下去,恐怕凶多吉少啊!高宇生怕老剑客再出意外,赶紧跳进阵圈,把阮老剑客给替换下来。
  阮英伯气喘吁吁,累得是筋疲力尽,回归本队后,大口大口直喘粗气。
  铁胆侠高宇平时很少用兵刃,眼下知道是场硬仗,伸手从鹿皮套里把自己的家伙拽了出来。
  这件兵器也很特殊,名字叫五行乾坤掌。长什么样儿呢?就好像人的两只手,安着两个把儿,手心里有八卦太极图,阴阳鱼的眼里头暗藏着两颗子午闷心钉。手上一按绷簧,闷心钉就会疾射而出,防不胜防。这对乾坤掌,上秤一称能有五六十斤,乃是纯钢制造,铁胆侠差不多把毕生的心血全都花费在这对兵刃上,也就是凭着这对乾坤掌才驰名天下。成名后,老侠客轻易不亮家什,凭他的身份,一般人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也没有亮兵刃的必要。不过今天情况特殊,要想和了然分上下,论高低,不拉家什是不行的。
  双方都认识,也用不着废话,了然合铁铲分心就刺,高宇晃兵刃往外招架,两个人插招换势就战在一处。
  打了没几个照面,旁人一看,暗中直挑大拇指,铁胆侠不愧为隐世的高人,其能耐比了然高了一大块。手中的这对兵刃,使得是神出鬼没,鬼神难挡,一开始一招一式看得清清楚楚,后来越使越快,光见兵刃,不见人影儿。再看了然,刚开始招架迎挡还有模有样,三十几个回合过后,就有些手忙脚乱了。二人打了六十余个回合,高宇突然一转身,右手的那只小巴掌正好拍在了然的后背上。
  了然就感觉后背像是被铁砣子拍了一下差不多,脸红脖子粗,眼珠子往外鼓,嗓子眼都冒热气,直觉得两肋发胀,两眼一黑,“哎哟”了一声,当时就躺在了地上,小肚子一鼓,噗!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喷出足有六尺多高,溅得满地都是。
  这一下,对方立时就炸了庙了,赶紧围上一群人,把了然给抬了下去。
  了通见师兄不敌受了重伤,知道自己上去也是白给,回头冲着身后这些人道:“各位,咱们也别管什么道义不道义了。今天要是让他们离开,无异于放虎归山,在场的各位都难逃干系,赶紧拉家伙,一起上吧!”
  慧空也没想到局势会发展到现在这样,没办法,大手一挥,一百多名和尚各持刀枪棍棒往上一冲,就把魏宝山这几十人团团围住了。
  马伯通一见,气得跳着脚大骂:“了通!慧空!你们还是不是人?我早就料到你们这些人反复无常,出尔反尔,说话不算数,拉屎往回坐。这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不过你们可得听清楚,我们这次来乃是先礼后兵,如果你们说话还能算数的话,不见得就能把命丢了。只要你们把侯俊交出来,你们也能保住一条性命。倘若不听良言,势必要决一死战!我告诉你,我们来时,汗王已经作好了一切准备,上万的战船,数万的军兵都埋伏在附近,只要我们这边信炮一响,就得把九环山金光寺翻个底朝天。到了那时,你们后悔也晚了!”
  了通一听,哈哈大笑,冲着马伯通道:“你少在这儿吓我们!我们也作好准备了,不是鱼死就是网破!要想叫我们投降,比登天还难!你们发信炮?哈哈,等大军到来,我们早就走没影儿了,你别在那儿吓唬人!”
  马伯通伸手从怀里掏出混元霹雳胆,用手一举,仰面大笑。
  了通反倒有些愣了,问马伯通:“你笑什么?”
  马伯通晃了晃手上的混元霹雳胆,撇嘴道:“见过这个没?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不?”
  “这个?这是什么?”
  “我告诉你,这东西叫混元霹雳胆!大炮你们知道不?这玩意儿要是往下一扔,和大炮一样,整座庙都能飞上天,别说是你们,就算是石狮子也会被炸得粉碎!你要是不交出侯俊,休怪我下狠手,到时候,你们一个也活不了!”
  了通一听,哈哈大笑:“是吗?还有这玩意儿?你当我是三岁娃娃吗?掏出个东西就能唬住我?来来来,你往我这儿扔,往我脑袋上扔,我倒要看看,我是如何被炸上天的!”
  了通身后的众人跟着哈哈大笑,看着马伯通的眼神就像看猴似的,用手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这可就气坏了马伯通。
  马伯通心说:“你们笑什么?以为我在吹牛吗?好,我让你们笑!我要是不炸你们,我们也难逃出金光寺。罢了!我就给你们来上一家伙!”想到这儿,马伯通用手一摁上面的引火帽,顺手就扔在了对面的人堆里。
  这颗混元胆正好掉在丹墀上。丹墀就是大殿前的台阶,全是用青石和汉白玉石砌成的。大伙都在看热闹,见马伯通把东西扔过来了,都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呼啦围过来一看,就见那个圆东西还冒着黄烟,都瞪眼瞅着。
  刹那间,就听得“轰”地一声飞响,把大雄宝殿震得晃了几晃。再一看,足有三十多人被崩上了天,倒在地上的一大片,大雄宝殿的匾也被震落了,所有的窗户纸全变成了筛子。就这一下,足有一百多人受了重伤,有些离得远的还好些,只是受了些皮外伤,离得稍稍近点儿的,胳膊腿都找不齐全了。现场血流成河,肉块横飞,如人间地狱,惨不忍睹。
  了通因为离得近,被炸个正着,两条腿都被炸碎了,浑身是血,早就一命归西了。
  马伯通也没想到这东西威力竟然会这么大,心吓了一跳。晃了晃震得发疼的耳朵,马伯通用手往怀里一摸,冲着对面就喊:“怎么样,你们服不服?不服我再给你们一个!”
  慧空因为离得远,好歹没受重伤,听说马伯通还要扔,赶紧从地上挣扎着爬了起来,说话都带着哭腔了:“施主!慢!且慢!都怪我一时受人蛊惑,做下了如此荒唐事。侯俊就在后屋,我这就放人!”
  小和尚跑到后院,赶紧把侯俊放了出来。
  侯俊一看魏宝山和师父都在,小伙子眼圈一红,眼泪都掉出来了。
  阮英伯用手拍了拍侯俊:“孩儿啊!别说了,你受苦了!为师来迟了!”
  魏宝山也说:“兄弟,哥哥连累你了,都是哥哥的错。咳,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你夜探公主府啊!”
  侯俊擦了擦眼泪,笑道:“宝山哥,你说这话就没意思了,都是兄弟,还用得着说这个吗?再说,我这不是没事吗!”说到这儿,侯俊这才注意到眼前的惨状,张着大嘴四下看了看,显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大伙这才把众英雄齐聚九环山金光寺、大破佛光塔等前前后后的事情简短说了一遍。侯俊听完后,看了看众位英雄,十分感动,一躬到地。
  魏宝山走到铁胆侠旁边,小声问铁胆侠眼下局面该如何收拾。
  铁胆侠想了想,叹了口气:“这些人都是绿林江湖人,不同于匪盗,能容人处且容人吧!许他们不仁,我们不能不义,给他们一个教训也就罢了,就别再赶尽杀绝了吧!要不然得罪的门户实在太多了,对你也是大大地不利,一旦发生误会可就不好解释了。”
  魏宝山点了点头:“一切听凭老哥哥做主。”
  众英雄救出侯俊,刚要离开,侯俊突然摆了摆手,说了声:“慢!”
  魏宝山愣了愣,问道:“兄弟,你有什么事吗?”
  “宝山哥,我差点忘了。陷害你的人我找到了!”
  “什么?”马伯通一听,当时就围了上来,赶紧追问,“是谁?”
  侯俊用手指了指血泊中的贺玉郎,冷笑道:“就是他!玉面狐贺玉郎,了通的徒弟!”
  侯俊这才把那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大伙这才明白,为什么了通铁了心地帮贺玉郎,铁了心要置魏宝山于死地,原来并不只是法能的事情。
  有人在院里找了几根竹竿,弄成一副担架,把昏迷之中的贺玉郎放到上面,一并抬回了朝阳岛。抓到了真凶,魏宝山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想想这些日子里的经历,简直就像是梦一场,自己有时都不敢相信。看来师父当年说得对啊!江湖险恶,防不胜防,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只有远离江湖纷争才是真正的王道啊!
  当晚,在聚客楼大摆盛宴,众英雄欢聚一堂,有说有笑,直喝到后半夜,大伙这才散去。


第七十一章 大金国始设六部 宁完我一气三王
  简短捷说,魏宝山和马伯通回到沈阳,面见皇太极,禀明了捉凶擒贼的经过。听闻抓到了真凶,皇太极十分高兴,亲自问讯。贺玉郎倒也是条汉子,毫不隐瞒,实话实说,一一供认。签字画押后,贺玉郎被关进了死囚牢,择日问斩。
  魏宝山沉冤昭雪,终于恢复了清白。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眼看着就到了天聪六年的年底了。
  有一天一大早,突然传来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三贝勒莽古尔泰暴病身亡。
  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震惊了所有人。
  魏宝山和马伯通在屋里愣了半天都没有缓过神来,魏宝山倒吸了一口冷气:“唉,怎么突然会这样?三贝勒身体那么壮,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马伯通晃了晃脑袋,看着左右没人,小声道:“宝山,你有没有感觉这几年汗王有什么变化?”
  “哦?师叔指的是什么?”
  马伯通看了看魏宝山,笑道:“没什么。”
  魏宝山莫名其妙地看了看马伯通,也没说话。
  马伯通叹了口气:“宝山啊,师叔得提醒你,伴君如伴虎,你可千万要小心。人家嘴大,咱们嘴小,别看现在对咱们百依百顺,都快拿个板儿把咱供上了,真要是翻了脸,那可比翻书都快啊!”
  魏宝山笑了笑:“师叔说的是,我记住了。”
  书中代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怎么好端端地莽古尔泰就死了呢?
  其实要说起这件事,咱们还得从头说起,不得不提一个人。这个人也是大金国很有名的汉官,叫宁完我。这个人与范文程并称大学士,在后金历史上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文采出众,桀骜不驯,是个优点与缺点都很突出的一个人。
  宁完我字公甫,辽阳人。在天命六年时,身为儒生的宁完我在辽阳失陷后被掳,分给努尔哈赤的孙子、年仅十七岁的贝勒萨哈廉为奴。要说萨哈廉,名字可能有点儿陌生,不过他的老子可是赫赫有名,众人皆知,正是大贝勒代善。在当时,努尔哈赤每次攻打城池,必以杀戮抢掠为快,在军事征服的同时,对于汉人实施歧视政策:凡主动归附者,编入民户;凡反抗者,格杀勿论;凡被动俘虏者,发配为奴。
  宁完我年轻时,就是这样一个奴隶,其身世和范文程有几分类似。直到皇太极即位后,积极推行汉化政策,大力起用被迫为奴的汉族儒生,宁完我才渐渐得到赏识。天聪三年时,皇太极听说宁完我谙通文史,兼通满汉两种文字,便将其招入新设立的文馆,使他正式摆脱了奴隶身份。
  宁完我性格直率,对国家大政方针敢于直言相谏,用他自己的话说,“愚直性生,遇事勃发……”他思维敏捷、深谋远虑,对许多军政机要都能提出独立见解,以雄辩、敢言的政治风格闻名于朝野。他平时狂傲不羁,与范文程的小心谨慎正好相反,是两个不同性格的人。皇太极也十分宠信他,满族大臣称他为汉臣第一,可以说是皇太极治国安邦的肱骨之臣,与范文程的作用不相上下。
  然而,正是这样一个炙手可热的人物,却偏偏嗜赌成性。早在天聪四年时,他伴随贝勒阿巴泰等人留守永平,公事之余,喜欢聚众豪赌,遭到礼部参政李伯龙等人的攻击。皇太极偏爱宁完我勇于直谏的性格,劝导他戒除不良行为,别辱没文馆之名。宁完我奉谕谆诫,表示悔改,皇太极最后便饶了他。
  不过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喝酒的嘴,破鞋的腿,耍钱的爪子,大烟鬼,这四种人称为四大没脸,很难改正。赌博,这是一条邪道。谁要走到这条道上,很难转回来。宁完我也一样,这个毛病一直改不了,最后正是因为耍钱,在天聪十年时被解除了所有职务,被罚为奴,从天堂又跌回到了地狱,此是后话,暂且不表。
  且说在天聪五年时,莽古尔泰御前露刃,皇太极趁机把他从四大执政贝勒中清除,又罚银子又罚财产,莽古尔泰窝了一肚子火,一直郁郁不乐。事情没过了多久,宁完我适时上书,拿莽古而泰无礼犯上再次做引,请求效仿汉制,建立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完善国体。皇太极表示赞成,于是召集诸王、贝勒、大臣们商议此事。
  诸贝勒听完后,都默不作声,一个个都在心中揣测,很明显宁完我事先肯定与皇太极通过气,打过招呼,汗王也必是同意了的,可是这到底是何用意呢?是用六部取代八旗吗?
  莽古尔泰是个暴脾气,有勇无谋,坐在底下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心说:好你个宁完我,又拿我说事了,这不是有意要与我过不去吗?怎么,我现在不是执政贝勒了,就任由你们欺负吗?想到这儿,莽古尔泰实在压不住火了,“腾”地一下从椅子上坐了起来,指着宁完我喝斥道:“宁完我,你什么意思?休拿本贝勒垫牙,本贝勒那天喝多了酒,我也向汗王赔罪了,你干啥还死咬住不放?谁不听调遣了?谁各自为政,不顾大局了?又是谁把本旗都看成自己一家之产了?你是不是在说我?你别蹬鼻子上脸,才吃了几天饱饭,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揭了你的皮!”
  皇太极看了看莽古尔泰,眼神中有丝不悦,笑了笑,然后说道:“怎么?设个六部,天就塌了?在坐的各位是不是以为本王在打你们各旗财产的主意?笑话,天大的笑话。各旗的财产是先汗留给大家的,本王从来就没有想动过这方面的意思,以后也不会动。为什么要设六部?大金国不比从前,如今兵多将广,幅员广阔,兵力必须归兵部统一调动,钱粮的征调必须由户部牵头,大金国必须要有一个统一的礼仪,统一的刑法,官员的考绩升黜也必须有一个统一的标准。只有这样,大金国才能更强,你们才能更富有,你们明白吗?”
  代善察言观色,赶紧开口道:“汗王有关设立六部的事,已跟我说过多次,这是完善国体的必要举措,我们做臣子的理当支持!”
  代善这么说了,别人自不好再说别的,赶紧纷纷点头称是。
  大金国的六部就算是成立了。其中,多尔衮负责吏部,德格类管理户部,萨哈廉管理礼部,岳托管理兵部,济尔哈朗管理刑部,阿巴泰管理工部事务。
  散朝之后,莽古尔泰回到家中,恨恨不已,皇太极今天搞出来的六部一定是事先就商量好的,蓄谋已久了。这等于夺了各家的兵权,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晚饭后,便把德格类和莽古济招至家中。
  听说朝堂上的事情后,莽古济当时就火了。这个女的在前文书中介绍过,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不仅长得酷似其母,其性格也与她的母亲衮代没什么两样,胆子大,好斗,一点亏也不吃。莽古尔泰一直是她的支柱,是她的骄傲,如今哥哥落魄,她又岂能善罢甘休,把酒杯一摔,破口大骂:“五哥,皇太极欺人太甚!我看这件事只是个开始,他下狠手的时候还在后边呢!照这样下去,我们早晚会被他逼死!阿敏就是我们的前车之鉴。”
  德格类一听,瞅了瞅莽古济:“姐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莽古济冷哼了一声:“五哥,我看咱们干脆就来他个一不做,二不休,皇太极一死你就当汗王,二哥是个墙头草,随风倒,只要咱们得手,二哥就会倒向我们这边。那样的话事情就算成功了一半。”
  德格类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姐姐,你不会说真的吧?你可别煽风点火了,事情都过去了,再过一阵子,找二哥疏通疏通,也许还会恢复五哥的大贝勒之职,但这么一闹,事情就麻烦了!”
  “哟!好一个大金国的户部贝勒,你倒是忠心啊!连一奶同胞的哥哥都不顾了,亏你还是我们的亲弟弟!”
  “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正因为我是你们亲弟弟,我才劝你们。五哥被罚处,我心里也不好受,可是就咱们哥仨能斗过皇太极吗?再者说,岳托和萨哈廉怎么办?还有阿济格和多尔衮他们,这些人都不会服我们啊,皇太极的两黄旗就更不会善罢甘休了,这种话可不能乱说,掉脑袋的大罪啊!”
  莽古济驳斥道:“你挺大个男人,胆子小得像只耗子似的,左一个不行右一个不行,难道咱们就这么等着让人家来收拾吗?”
  莽古尔泰心里也明白,皇太极对自己的额娘衮代加害他的生母孟古是旧恨,对自己是旧恨加新仇,自己实在是太鲁莽了,让他抓住了把柄。看来,以往对自己的信任都是假的,如今,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眼看着局势稳定,权势越来越大,自己的命运真是堪忧了!
  莽古尔泰叹了口气:“眼下,我确实想不到什么好办法。来硬的,咱们根本就扳不倒皇太极!”
  莽古济道:“哥,咱们明的打不过他,就来暗的!”
  “怎么个暗法?”
  “他皇太极对咱不仁,咱就对他不义!他不是说咱额娘用魇魁术害死了孟古吗?咱们不能背这个黑锅,这回就给他来个真格的。我有个家奴,名叫冷僧机,当过萨满,法术大得很,本事不在赫图阿拉城那些萨满之下,有他相助,杀皇太极如探囊取物!”
  莽古尔泰一听,当时眼睛就亮了,盯着莽古济道:“那玩意儿管用吗?”
  “管用!灵验得很!”
  莽古尔泰眼角杀气顿现,冲着莽古济道:“这个人可不可靠?他能干吗?”
  “你们放心,他原本是父王俘虏的叶赫战俘,后被编入了正蓝旗。天命十一年时作为家仆,跟随我下嫁哈达部。这个人思维缜密,办事很得力,多给他银子,有什么不能干的?事成之后,我们封他为大金第一大祭司,他肯定心动。这件事就交给我了,你们尽可放心!”
  德格类一听,脑袋直晃:“姐,这不行吧?万一事情败露,我们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莽古济一瞪眼:“败什么露?天知地知,只有我们三个知道,除非你出卖我们!”
  德格类一立眼眉:“姐,你说的什么话?我怎么能出卖你们,咱们是亲兄妹,我还不知道远近吗?我就是有些担心!父汗说过,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时间长了,恐怕纸包不住火!”
  莽古济冷哼一声:“父汗还说过,仁不带兵,义莫经商。干大事,就不能瞻前顾后,大不了一死,有什么可怕的!”
  德格类直晃脑袋,一声不吭了。
  莽古尔泰听妹妹这么一说,胸口积聚的一口怨气总算是吐了出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后,看了看旁边的德格类,又看了看莽古济,点头道:“哼,还真是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他宁完我算是个什么东西?一个奴才,如今仗着皇太极给他撑腰,接二连三让我难看,此贼不除,实在是不痛快!”
  莽古济笑道:“五哥,一个宁完我有什么了不起的。妹子倒是有个主意,准保他脑袋搬家!”
  “哦?什么主意,快快说来!”
  莽古济嫣然一笑,把自己的计划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有人问,究竟是什么计划呢?其实说白了,很简单,就是“美人计”。
  宁完我在未入大金时,曾有过那么一段放荡不羁裘马轻狂的日子。时常出没在烟花柳巷,歌楼妓院,吃喝嫖赌,吹打弹拉,浪荡公子的手段样样精通。
  莽古尔泰依莽古济的意思,花重金买了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安置在了宁完我常去的一家酒楼里。果然,宁完我一见这姑娘的面儿就感觉对心思。这姑娘个头儿不高不矮,身材不胖不瘦,脸蛋儿粉中透红,就如三月桃花一般,水灵灵两只俊眼,鸭蛋脸,一边一个酒窝,红红的嘴唇,能歌善舞,十分讨人喜欢。
  丫环抚琴,姑娘边舞边唱,很快就把宁完我给看直眼了,心旌摇荡,脱口而出道:“冰肌雪肤,清水芙蓉。好一个冰清姑娘!”
  冰清姑娘不仅曲儿唱得好,舞跳得美,而且还会摇骰子。宁完我对摇骰子颇有研究,二人席间摇骰子作乐,没想到,几个回合下来,宁完我竟然输了。连喝了五碗酒,醉得一塌糊涂,最后,二人相拥而眠。
  二人云雨罢,宁完我酒也醒了,看着枕边的美人,好不得意。
  冰清姑娘欣赏宁完我的才华,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就忍不住问宁完我:“大人,奴家有一事不解,为何有人出钱,让奴家一定要纠缠大人到明天中午呢?”
  宁完我笑道:“我早知道你不是普通女子,定是有人指使而来,这有什么不解的?无非是想加害于我罢了。”
  “哦?大人怎么这么说?”
  “姑娘有所不知,我要是睡到明天中午,便会误了明天早朝。误了早朝,轻则降职罢官,重则杀头。”
  “啊?怎么会这样?幸好壶里的药酒大人没喝。”
  宁完我笑道:“宁某早有提防,又怎能中了别人的奸计。你以为那几碗酒就能让我乱了心智吗?笑话!”
  冰清疑惑地问道:“大人,是谁竟然如此阴险呢?”
  宁完我没有回答,心说:还能有谁?莽古尔泰,如此雕虫小技,也想和宁某斗法?想到这儿,宁完我笑道:“冰清姑娘,你放心,三日之后,宁某一定明媒正娶,用八抬大轿把你娶回宁府,给你一个名分。”
  冰清姑娘闻听后,喜不自胜,惊讶道:“大人说话当真?”
  “如有半句假话,宁某不得好死!”
  冰清姑娘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这样的身份,竟然会有些如此福分,一时喜极而泣。
  宁完我拥着美人,好一番安慰,最后叮嘱冰清,倘若明天一早如果有人来问,要如何回答。直到冰清记住后,二人这才相拥又睡,直睡到寅时,宁完我这才穿衣离去,直奔早朝。
  宁完我先一步见到皇太极,把事情前前后后说完后,又与皇太极暗中约定了一番,这才赶紧去了书房。
  早朝时,莽古尔泰左右一看,果真没见到宁完我,心中一阵得意,赶紧上前奏道:“汗王,宁完我身为大臣,因聚众嫖赌误了朝议,该当何罪?请汗王秉公执法!”
  皇太极故意装作不知的样子,赶紧问莽古尔泰到底是怎么回事。
  莽古尔泰便把宁完我逛酒楼、找妓女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笑道:“肯定是他抱着美人睡,昨天晚上折腾大了,脚底发软,没起来呢!”
  众官员忍不住,一个个捂嘴直笑。
  皇太极沉吟了一声:“若真是因此误了朝议,本王定当秉公执法。不过,此事非同小可,三贝勒可不能冤枉好人啊!”
  莽古尔泰笑道:“汗王若是不信,可派人去酒楼找找,一看便知!如若不实,臣甘愿受罚!”
  皇太极冷笑:“这里是朝堂,可无戏言啊!”
  莽古尔泰冷哼了一声:“如若不实,臣甘愿领罪!”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笑声,一帮文馆的大学士到了门前,头一个就是宁完我。
  宁完我潇潇洒洒地走进了大政殿,先叩拜了汗王,然后对着莽古尔泰道:“三贝勒,您怎么能光天化日污我清白呢?宁某人早你半个时辰便已入宫,一直在书房处理公文,有今日当值侍卫索尼可以作证!”
  莽古尔泰看到宁完我,脑袋当时就嗡了一下,就像见到了鬼一样,说什么也不相信宁完我会在这时出现。
  皇太极暗笑,赶紧传令让索尼上殿。
  等索尼到了后,皇太极问道:“你何时见宁完我进的宫?”
  “回汗王,大约是寅时!”
  “你说的可是实话?”
  “奴才不敢撒谎。所有门前的侍卫都可以作证!”
  皇太极重重地哼了一声,扭头冲着莽古尔泰问道:“你是听谁说的?”
  “嗯,这个,这个,我是听下人说的。”
  “这种事不能信口开河,来人,把三贝勒拖下去,鞭刑十二,以示惩戒!”
  宁完我赶紧跪倒:“慢!汗王,三贝勒言之不当,理应受罚,但其一片公心可嘉,实属难得,稍事警戒即可!”
  “哦?你的意思是?”
  “当面给我赔个礼、道个歉也就算了!”
  你说这气不气人,莽古尔泰气得脸上青一块,红一块,胸口发堵。但是不管怎么说,道歉总比挨鞭子抽强,没办法,只好强迫自己过来给宁完我倒了个歉。
  宁完我看着莽古尔泰的样子,心里痛快极了,双手一搀,笑道:“三贝勒,三天以后,是宁某大婚的日子,还恳请您赏脸!”说着,还真从怀里掏出一份请帖。
  莽古尔泰脸色铁青,瞪着宁完我,谎称身体不适,告了个假,提前下朝了。


第七十二章 连环计三爷吐血 中巫术汗王发病
  书接上回,莽古尔泰用美人计,本打算趁机把宁完我除掉,不成想,计划失败,害人不成终害己。当着众人的面,亲自给人家道歉赔礼,憋气窝火。或是他做梦也没想到,宁完我在三天后竟然真用八台大轿娶了冰清姑娘,迎亲队伍走到三贝勒府前使劲地吹打。
  按照女真的习俗,这叫“拜门”,是对府中主人的一种尊重,主人正常应该赏钱。宁完我知道莽古尔泰不可能出来打赏,也不想把关系搞得太僵,吹打了一会儿,便继续前行。可把莽古尔泰气坏了,大拳一拍,好悬没把桌子一拳砸碎。
  要说起冰清这姑娘,多才多艺,莽古尔泰可是下了血本从辽阳买到的。按照他的计划,宁完我只要喝了屋里的酒,就休想睡醒,那酒里面可下了蒙汗药了。谁不知,宁完我竟然识破了,一口未动。而冰清姑娘也仰慕宁完我的才华,交了实底。 本想着事成后直接收其为小福晋,没想到花了大把银子,结果给人家做了老婆,真是赔了夫人又损财。
  快到中午时,宁完我派人来请他去喝喜酒,本来莽古尔泰不想去,后来一想,最近自己确实有些人缘不济,先是得罪了皇太极,接着又得罪了宁完我,不如趁此机会缓和缓和矛盾,所以衡量再三,还真就去了。
  席间,宁我完亲自敬酒,先敬了汗王,接着是代善,紧接着就是莽古尔泰。
  宁完我心中暗笑:三贝勒,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滋味?宁某抱得美人归,你的如意算盘可是落空了。宁完心里得意,脸上带着笑容,十分恭谦道:“三贝勒在上,奴才给您敬酒了!”
  莽古尔泰本身酒量极大,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心中骂道:“老子赔了银子又没了夫人,今天老子非喝废了你不可!”
  想到这儿,莽古尔泰把小酒杯往旁边一推,伸手取过两只大碗,“咕嘟、咕嘟”倒满后,冲宁完我笑道:“宁大学士,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咱们用大碗,本贝勒恭喜你了!来,咱们干了吧!”
  要说莽古尔泰实在是有些太大意了,他以为宁完我一个文人,肯定喝不了多少酒,打算把宁完我当场喝趴下,当众丢丑,好挽回些颜面。只是他不知道,宁完我平时虽说很少喝酒,但却是少有的海量,别说一个莽古尔泰,就算是三个,也不是宁完我的对手。
  宁完我一看,就猜到了莽古尔泰的意思,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故意装作不会喝酒的样子,有些为难地说道:“三贝勒,这……这……这可是一大碗酒啊,奴才要是喝下去,当时就得趴下。”
  莽古尔泰心想:我就是要你喝趴下。微微笑了笑:“有道是喜酒不醉,我先饮为敬!”说罢,仰脖子,几口就把一大碗酒给灌了进去。
  众人齐赞:“三贝勒海量!”
  宁完我没办法,皱着眉头,故意发抖,好不容易把这碗酒给干了。
  莽古尔泰心中欢喜,眼瞅着宁完我站都快站不稳了,赶紧从旁边抓过酒篓,又倒了两大碗,端起一碗道:“好,痛快!这一碗酒本贝勒敬你,希望我们的误会彻底消除!来,咱们再来一碗!”
  宁完我劝道:“三贝勒,实在不能再喝了,奴才酒量不济,再喝就站不住了。”
  说话间,莽古尔泰端起大碗,一口气又喝干了,把碗底朝上,碗口朝下,一滴酒也没有滴出来,冲着宁完我晃了晃,那意思很明显:我都喝了,你能不喝吗?
  宁完我装作很为难的样子,一扬脖,一碗酒也下去了。
  两大碗酒下去,莽古尔泰也感觉有些头晕了,不过看着宁完我东倒西歪的样子,心里终于缓过一口气来。
  宁完我舌头发硬,摇摇晃晃道:“三……三贝勒,奴才……奴才还没给您敬酒呢。”说着话,又倒了两大碗,双手发颤地把酒端到莽古尔泰面前,“爷,今天这……这酒喝得……痛……痛快!奴才敬爷一碗!”
  莽古尔泰这时候也有些发怵了,知道这碗酒喝下去,自己非多了不可,但是他一看宁完我里倒外斜的样子,真要是再喝下一碗,不死也得扒层皮,顿时来了精神,接过碗就要喝。
  德格类一看,赶紧在一旁劝道:“五哥,你可别喝多了。身体本来就一直没怎么好,喝多了别把旧伤再引出来。”
  莽古尔泰大手一挥:“笑话,这点酒能喝倒我莽古尔泰!”说罢,一口气又把这碗酒给喝下去了。
  宁完我别看摇摇晃晃的,可是也把这碗酒给喝下去了。就见宁完我身子一栽歪,就滑倒在了地上。
  莽古尔泰这时候看人都是俩影了,眼见宁完我喝倒了,不禁开怀大笑:“宁大学士,你咋……了?装熊了?你倒是……倒是起来啊?咱们再喝!”
  一个大喜的日子,结果新郎官先喝躺下了,最后也是不欢而散。
  再说莽古尔泰,回到家后,就感觉天旋地转,脸色发白,什么都不知道了。叫来大夫一看,大夫直皱眉头,赶紧灌下点醋,先吐出来再说吧!
  莽古尔泰一直吐到后半夜,最后差点儿连胆汁都吐出来了,本来身子骨就没好利索,这么一折腾,好悬没折腾死。第二天一早醒来后,头痛欲裂,浑身都疼。
  德格类下朝后,急匆匆地赶了回来,见到莽古尔泰后不住地叹气,告诉莽古尔泰:“五哥,你上了宁完我的当了!那家伙根本就没有喝多,人家像是没事人一样,今天正常上朝了,说话议事根本没有一点异样,肯定是他故意假装的,结果把你给喝伤了!”
  莽古尔泰一听,气得脸都绿了,恨恨道:“宁完我!我……”没等话说完,就感觉嗓子眼发咸,一口血就喷了出来,第二次病倒了。
  后来,莽古尔泰一打听才知道,宁完我的酒量大得很,大金国上下还没有能喝过他的,那天从头到尾都是他故意装的。他气得破口大骂:想不到我堂堂的三贝勒,却被一个奴才当猴耍了,让别人看笑话,这口气不出,誓不为人。
  一天,莽古尔泰与弟弟德格类和妹妹莽古济闲聊。德格类道:“五哥,宁完我之所以猖狂,完全是汗王给他撑腰,要想除掉他,非得有个充足的理由不可。”
  莽古尔泰点了点头:“当年父汗制定的律法实在太简单了,像他这种喝酒、赌博、嫖妓的事情根本就没什么约束。如今济尔哈朗正在修订律法,我明天去找找他,让他把相关的刑罚条款补充齐全,这样,就有法可依,不怕他不认罪了。”
  说到这儿,莽古尔泰又问莽古济:“妹妹,你那边的事进行得如何?冷僧机什么时候作法啊?”
  莽古济摇了摇头:“五哥,冷僧机说现在皇太极命相正旺,不是作法的时机。”
  “妹妹,他不会是故意拖延吧?”
  “应该不会,回去后我再问问他。”
  莽古尔泰说了一阵话后,就感觉胸闷气短,连声咳嗽,德格类和莽古济见状,赶紧劝他上床休息,好言安慰了几句相继离开了。
  按下这边如何商议不表,单说皇太极,没过了几天后,突然就病倒了。
  皇太极的病来得非常快,也非常奇怪。当天,他正在大政殿与众人商议与明正式议和之事,突然,就觉得一阵晕眩,接着鼻子中便涌出血来。侍卫们吓得慌作一团,连忙扶皇太极回寝宫躺下,御医又是扎银针,又是用凉水敷前额,但就是止不住血,后来,干脆将皇太极下身放到温水中,折腾了足足有半个时辰,总算把血给慢慢止住了。
  皇太极突然病倒,众人万分惊恐,围前围后,一直在外室候着,直到汗王的血止住了,这才放下了心。
  众人充满疑惑,代善就问御医:“御医,汗王得的是什么病?”
  御医正在为汗王把脉,他示意众人稍候片刻。大家屏着呼息,看着皇太极那原本枣红的面庞变得十分苍白,又过了好大一会儿,御医才说:“大贝勒,奴才医道不精,从脉相上看,汗王根本没玻”
  多尔衮道:“胡说,出了这么多血还说没病,莫非把血流干了才算有病不成?”
  “邪就邪在这儿,奴才把过各种奇脉,从未见过患此大病在脉相上却毫无反应的。”
  一个邪字提醒了大家,女真人非常相信鬼神,代善道:“是不是叫什么迷住了?”
  多尔衮道:“我看不像,要是叫黄仙或狐仙迷住了的话,是手舞足蹈、连哭带笑,汗王的症状根本不是。再说了,什么黄仙和狐仙敢蛊祟汗王?”
  代善道:“那……是不是有妖人在背地里行魇魅术?”
  多尔衮道:“真有此等妖人,定当碎尸万段。”
  皇太极已清醒过来,他觉得脑袋像被掏空了似的,对这场突如其来的病也感到非常奇怪,众人刚才的议论他都听到了,他心中合计着:“是啊,是不是有妖人在暗中搞鬼?”他环顾了一下周围,见范文程在侧,便轻声道:“文程先生,赶紧把宝山还有果果萨满请来!”
  范文程点了点头,赶紧下令去请魏宝山和杜拉尔·果果。
  时间不长,魏宝山和杜拉尔·果果都赶了过来。见汗王气息微弱,脸色青白,都大吃了一惊。
  魏宝山和杜拉尔·果果观察了一阵后便退出寝宫,到天井院中商议。
  魏宝山就问杜拉尔·果果看没看出是怎么回事,是实病还是虚病?
  杜拉尔·果果摇了摇头,小声道:“我看这病有些奇怪。身上毛孔渗血,好像是中了巫术。我准备一会儿作法试试,只是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魏宝山点了点头,突然眼角的余光就瞥见院子的角落里有个奇怪的东西,愣了愣,然后快步走上前一看,当时就大吃了一惊,没想到竟然是只乌鸦,乌鸦的两只眼睛流着血,身体还有些余温,显然刚死不久。
  杜拉尔·果果跟着魏宝山走过来一看,当时就大吃了一惊,盯着这只乌鸦直皱眉,赶紧让人在院子里仔细再找找,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东西。
  侍卫们在院子里开始翻找了起来,时间不大,果然又在其他角落里找到另外四只乌鸦,无一例外,每只乌鸦都是双目流血,刚死不久。
  魏宝山见杜拉尔·果果闷声不语,小声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事?”
  杜拉尔·果果见左右无人,这才点了点头,小声答道:“无缘无故地出现这么多死乌鸦显然不正常。而且每只乌鸦的眼睛都流着血,我倒是想起萨满术中很厉害的一种巫诅术,名叫魑诅!”
  “魑诅?”
  杜拉尔·果果点了点头,向魏宝山介绍道:“这是一种很古老的萨满巫术,一般的萨满根本就不知道。魑诅是用自己的命魂下咒,此咒完成后,据说在‘一运’内即会应验,被咒之人会无端暴毙而亡,可以说是邪恶至极。”
  在古代术数中,“三元九运”是划分大时间的方法。古人把二十年划分为“一运”,三个二十年也就是“一元”,即“一元”等于“三运”,三元九运就是一百八十年。
  魏宝山听后,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实在是想不到,世上还会有这种歹毒的巫诅存在。如果这是真的,那皇太极岂不是中了诅咒,活不过二十年了吗?
  杜拉尔·果果似乎猜到了魏宝山的想法,冲魏宝山摇了摇头:“这也是我的揣测,不敢肯定。 毕竟这种巫诅术几十年都没有出现过了,我也是听我父亲提起过,据说行术之人会以一种生灵为媒介,血灵穿宅过堂,被咒之人中术后就会流血不止。”
  魏宝山赶紧问杜拉尔·果果:“有没有什么办法?”
  杜拉尔·果果摇了摇头:“只能找到施术者或许才有办法。”
  “啊?”魏宝山皱了皱眉,显然这种可能微乎其微,几乎是不可能的。
  马伯通在旁边听得真切,眼珠转了转,冲杜拉尔·果果道:“丫头,这件事无论如何也不能告诉汗王。这个事关重大,一旦传出去,势必引起一番腥风血雨,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杜拉尔·果果点了点头:“老爷子说的是,尽可放心,我知道该怎么说。”
  当夜,院子里的闲杂人等都被请出了院外,除了魏宝山和马伯通以外,只有夜叉带着几名亲近的侍卫守着汗王寝宫的门口。
  杜拉尔·果果洒酒祭天,点香烛备法案,穿戴好萨满神衣后,敲响萨满鼓,开始为汗王作法。对外只说是为汗王驱邪,实际上杜拉尔·果果也想借此机会占卜出施术者的方位,虽说这种可能不太大,但是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试试再说了。连唱带跳,足足折腾了将近一个多时辰,突然,寝宫上空长起一大片乌云,越来越厚,越来越低,狂风四起,天空就像被墨汁染过一样,伸手不见五指,黑得吓人。
  就在大伙瞠目结舌的时候,就见杜拉尔·果果仰头冲天尖啸了一声,随着这声尖啸,从汗王寝宫的屋里突然刮出来一股黑色的旋风,围着院子打了几个转,最后转到院子正中央,原地飞速旋转起来。阴风怒号,飞沙走石,看得所有人目瞪口呆。
  杜拉尔·果果伸手抄起法案上的一碗鸡血,大碗在手中快速地转了两下,然后碗口朝下便倒扣在了桌子上,让所有人都惊讶的是,碗中的鸡血竟然一滴也没有流出来。
  就在碗口扣在桌子上的一瞬间,整只碗里发出“砰砰”地响声,就像碗里扣着一只老鼠差不多,声音越来越大,整只碗都微微地颤抖了起来,突然“啪”地一声,小碗凭空炸裂,碗里的鸡血溅的到处都是,帐内的香烛几乎同时熄灭了。瞬时,院内变得漆黑一片。
  杜拉尔·果果用手遥指那股旋风,紧闭双目,口中低喝:“得日勒恩烟尼,帕恩尼得,斯库丁,卡塔!”
  就见那股黑风摇了三摇,晃了三晃,突然拔地而起,直奔西南方冲了过去。


第七十三章 天斩煞穿门射心 索伦杆莫名折断
  杜拉尔·果果伸手把蜡烛重新点亮,冲大伙笑了笑,示意大家不用担心,一切都很顺利。紧接着,她缓步进了汗王寝殿,走到龙床前伏身跪倒,低声禀道:“回汗王,如今汗王身上的邪气业已根除,再无大碍,只要安心休养,用不了几日便可复原。”
  皇太极听后很高兴,点了点头:“一切有劳果果大祭司了!你们也辛苦了,赶紧回去歇息吧!”
  众人谢恩后,依次离开。
  谁也没有想到,第二天天刚亮,就传来莽古尔泰夜里暴亡的消息。
  魏宝山回忆起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事情,不由得有些疑惑。虽说莽古尔泰最近身体欠佳,一直有病,可是也不至于病得如此严重,怎么好端端地就突然死了呢?实在是有些蹊跷。他赶紧和马伯通赶奔三贝勒府。
  这时的贝勒府人来人往,前来吊唁之人络绎不绝,门口都排起了长队,老百姓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离着挺老远都驻足看热闹。到了府门前,报上姓名后,下人不敢怠慢,赶紧把他们二人请进了院。
  魏宝山和马伯通到了灵堂,祭拜过后,也没有过多停留,安慰了家属几句便告辞离开了。
  出了王府大门,刚要上马回家,魏宝山突然盯着对面愣住了,看了又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三贝勒府前是一条东西大道,四周绿树成林,左右周围都是客栈酒楼,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正对面是家杂货铺和卖布的布庄。今天估计接到官府的命令了,紧闭大门,并没有营业。
  马伯通见魏宝山盯着对面眼不错神,愣了愣,捅了一把魏宝山道:“宝山,你看啥呢?”
  魏宝山晃了晃脑袋,见左右没有外人,小声地告诉马伯通,对面那两家店铺有些古怪。
  “古怪?什么古怪?”马伯通不明白魏宝山是什么意思。
  “师叔,你看,这两家店铺都是三层楼,本来是墙挨墙,壁挨壁,两家都连着。你看现在,两家之间却让出了一尺左右的缝隙,重新垒墙翻建,各自加了一堵墙,中间却留下了这么一道一尺多宽的缝隙,这么窄的过道既过不了人,也走不了马,很明显是故意为之。”
  马伯通看了看,果然,两家相邻的那两道墙体一看就是后建的,与别的墙面新旧程度不符,两家之间的房檐相连,唯独墙体隔出了一道缝,就像刀劈的一样,直上直下,透过这道裂缝可以看到后街的房屋。
  看了一阵,马伯通就问:“宝山,这有什么古怪?兴许是两家闹了矛盾,这才重新垒的墙壁,有啥大不了的。”
  魏宝山晃了晃头:“师叔你有所不知,你看这道裂隙,宽一尺三,高三丈六,正对着三贝勒府的大门。这在风水上称为‘天斩煞’。犯此冲煞,必见血光。空隙越窄长越凶,距离越近便越险。有此天斩煞横在门前,犹如颈上架刀,凶险非常。”
  “啊?真有这事儿?”马伯通吧嗒了几下嘴,回头又看了看。
  魏宝山点了点头,翻身上马,催促马伯通赶紧上马,回家再说。
  到了家,魏宝山这才告诉马伯通,那两家店铺肯定是有人特意做过手脚,专门针对三贝勒的。天斩煞穿门射心,不见血光不回头。莽古尔泰几次吐血,身虚气弱,自然是首当其冲,难逃一劫。
  第一次听说还有用风水阵法杀人的,马伯通不住地长吁短叹。
  叔侄俩在屋里正说着话,杜拉尔·果果突然过来了。
  打过招呼后,闲聊了几句,自然就说起了三贝勒暴亡的事情。
  魏宝山就问杜拉尔·果果:“大祭司,这件事你怎么看?”
  杜拉尔沉吟了片刻,苦笑道:“这个我也说不好,我刚从三贝勒府过来,有点儿事情想不明白,这才想和你们商议一下。实不相瞒,昨天夜里我用血煞疗魂,逼走汗王体内的邪灵,使汗王免于受苦。血煞是萨满里攻击性最强的一种法术,我在逼去对方附在汗王体内邪灵的同时,驱血煞一路追随,这也会对暗处之人造成伤害,使其全身皮肤赤红,犹如火烤一般。不过,这个人既然可以发动魑诅,他的萨满法力肯定不在我之下,这种创伤对他来说是微乎其微的。让我没想到的是,三贝勒的尸体竟然赤红如血,据御医讲,三贝勒昨天半夜突然猛地从炕上坐起,喷出一大口发黑的血块子后,绝气而亡。”
  “哦?你的意思是说,三贝勒是背后……”魏宝山皱着眉头,说到一半就不敢再往下说了。
  杜拉尔·果果摇了摇头:“很多疑点我现在也没想明白。如果三贝勒就是施术之人,不可能这么轻易被血煞反噬致死;可是换一句话说,如果不是三贝勒做的,为什么三贝勒的死状会如此奇怪呢?”
  马伯通听了半天,吧嗒了几下嘴,问道:“丫头,听你说,这魑诅应该是很高端的一门法术,不可能所有的萨满都会用,更别说三贝勒了,可不可以从这上面查查线索呢?”
  “老爷子说得对,这个我也想过。近三十年来,会用这种法术的,我只知道有两个人,一个是我父亲尼桑萨满;一个就是行地七公中排行第五的廉贞星君。我听我父亲说过,好像廉贞本名叫冷格云沁,法号呪玄。在行地七公七人中,这个人是最神秘的,行事诡秘,很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与其他人一样,自打先汗去世以后他就彻底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过。如果萨满自身法力不够,强行动用此术,自身命魂就会受损,轻则卧床百日,重则一命呜呼。”
  魏宝山听后点了点头:“这么说来,那个廉贞倒有些可疑。至于是不是三贝勒自己施术,这个没有确凿的证据,咱们还得保密。”
  正说话的工夫,“噔噔噔”从外面就跑进一人,见魏宝山和马伯通都在屋里,擦了一把汗,赶紧道:“魏先生,马先生,汗王有请!”
  魏宝山一看,认得来人,赶紧起身离座:“喜将军,这么急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喜将军点了点头,这才注意到杜拉尔·果果,赶紧行了个礼:“大祭司也在,太好了。实不相瞒,宫里出大事了,刚刚宫中的索伦杆突然无风自折,汗王有些担心,这特意让奴才来请二位和大祭司,汗王在宫里等着,几位赶紧过去看看吧。”
  “什么?索伦杆折了?”魏宝山几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书中代言,什么是索伦杆呢?索伦杆又称索罗杆,汉译为神杆。长二丈左右,杆下有一座石墩,墩上有孔,将神杆插在孔中立起来,再用两根木桩在两侧加以固定。在神杆的顶端安放一个锅盖大小的锡斗,里面放些米谷碎肉,专门用来喂食乌鸦。
  也有人说,立杆祭天之俗是由努尔哈赤少年时挖人参所用的“索拨棍”演变而来,当然这些说法并没有什么实际根据。实际上,这种风俗最早可以追溯到满族祖先的原始崇拜。最早的“索伦杆”就是森林中高大的树木,信奉“萨满教”的满族祖先相信森林中这些直指青天的大树可以沟通天上人间,视其为通天柱或神木,并在这些树上挂出彩布条和纸条,祈祷、祭祀。再后来,他们锯下山中的“神木”立到自家的庭院中祭祀,“神木”又演变成了神杆,渐渐地成为一种祭祀中重要的器具。
  沈阳皇宫清宁宫正门前就立着一根二丈长的索伦杆,终年撒米喂饲乌鸦。每到傍晚,天空群飞的乌鸦像是一团团乌云,铺天遮日。之所以喂食乌鸦,也与当年努尔哈赤被李成梁追杀时被乌鸦所救的传说有关,所以女真人也把乌鸦唤作神鹊。不管怎么说,索伦杆的神权地位在满人心中是无与伦比的,如今,神杆突然自折,宫里已然乱成一团,人心惶惶了。
  书说简短,魏宝山几人到了皇宫,直接赶到清宁宫正门前。果然,离着挺老远就看见二丈多长的索伦杆倒在地上,刚好从正中间断为两截,磨盘大小的锡斗早已磕得不成样子了,洒落了一地的谷米碎肉。
  魏宝山皱了皱眉,走近后蹲下身仔细看了看,就见断口之处有些发黑,就像被火烧过一样。魏宝山用手摸了摸,又闻了闻,最后站起身问负责给索伦杆添食的那几个下人这几天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状况。
  下人中有个身形瘦高的小伙子,看样子应该是这里管事的,往前上了一步,躬身道:“回大人,奴才天天在这里,确实没见有什么异常的事情。”
  正在这时,旁边的一个小丫头突然抬起头看了看魏宝山,又看了看那个小伙子,似乎有话要说。
  魏宝山见状,冲她点了点头:“小姑娘,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小丫头也就是十四五岁,还很腼腆,脸一红,低声道:“这几天,我发现院子里经常有神鹊坠落。”
  神鹊就是乌鸦,魏宝山一听这个,眼睛一亮,赶紧让她详细说说。
  小丫头点了点头,告诉魏宝山,几天前,她打扫院子时,就发现有神鹊的尸体,以为可能是天冷了或者是偶然受伤了这才摔在地上,当时也没在意,挖了个坑就给埋了。谁知道,自从那天以后,几乎每天都能在院子里捡到死神鹊,刚开始是几只,后来变成十几只,把她吓坏了,也不敢和别人说。
  魏宝山点了点头,挥手让这些人先都退下,然后走到插索伦杆的石墩旁,看了看索伦杆倒下的方位,正好是西南方向,抬头朝着远处看了看,微微地点了点头。
  马伯通就问:“宝山,是不是有什么事?”
  魏宝山回过头,冲着马伯通和杜拉尔·果果道:“看来消停日子过到头儿了。我先前看过皇宫的规划图,这根索伦竿的位置并不简单,此处是大金龙脉的龙窍所在。如今神竿崩折,肯定是龙脉出事了。”
  马伯通皱了皱眉:“难道说国师府的那些人又来捣乱了?西南方是什么?”
  魏宝山道:“如果所料不错,应该是西南的东京陵出事了。”
  “啊?”马伯通和杜拉尔·果果几乎同时惊呼出口。
  三人赶紧回到汗王寝宫,皇太极已经醒了。见是魏宝山等人回来了,赶紧支撑着坐了起来,摆了摆手,让魏宝山等人落座。
  直到三人坐下后,皇太极这才开口道:“辛苦几位了,探明是什么情况了吗?”
  马伯通和杜拉尔·果果看了看魏宝山,魏宝山站起身答道:“回汗王,刚才我们仔细看过了。我们怀疑是龙气动荡,恐怕是龙脉出了些差错。”
  “什么?龙脉?怎么会这样?上次不是处理好了吗?”
  “回汗王,这次不是定国龙珠,看其方位在西南,像是东京的方向,所以我担心会不会是东京陵出了问题。不过这也是猜测,所以请汗王准许臣即刻出发,我打算亲自去看看。”
  “哦?宝山哪,此事非同小可,那就辛苦你了!需要多少人马,你拿我的令牌,直接找岳托调兵,千万不能出任何差错。”
  “谢汗王!这种事人多了反而不好,宫里最近也不太平,而且马上就到了年底了,大祭司还有许多事要忙。我看还是我和我师叔过去先看看,如果有需要再调兵也来得及。”
  皇太极一听,点了点头,再三叮嘱魏宝山一定要小心,真要是有什么困难,就近调兵,千万注意安全。


第七十四章 金点坐子打鬼胎 顺藤摸瓜入古刹
  本来打算明天一早就出门,说来也巧,当天傍晚,小悟空侯俊来了。
  原来群雄大闹金光寺后,老少英雄就地分手,各回各处。侯俊陪着师父回到了河北唐山阮家寨,爷俩而这趟都遭了不少罪,尤其是阮老剑客,本来就年纪大了,饿了几天,身上负伤,连续几场番苦斗,伤了元气,在家足足躺了一个多月,总算才有了精神。
  侯俊岁数小,也抗折腾,开始陪着师父在家,给师父端茶倒水,伺候左右,倒也不觉得什么。时间一长,师父的身体也养好了,小伙子心里也长了草了,开始惦记起魏宝山来了。趁着师父高兴的时候,就在旁边央求着,让师父给自己放段假,自己下山去看看魏宝山他们。
  刚开始阮英伯不答应,生怕侯俊再闯祸,不过一天两天,时间一长,老头也被侯俊给说烦了,一想:徒弟这么大了,总不能一直把他护在身边,早晚也得出去闯荡。何况魏宝山的为人老头也很放心,于是便把侯俊叫到身前,语重心长道:“孩儿啊,你下山可以,不过为师有话在先,你可千万别惹事!江湖凶险,很多事不像你想得那么简单,凡事要多看多想少说少管,你记住了吗?”
  侯俊一听师父终于松了口了,一跺三尺多高,把脖子一梗梗:“咳,师父,您就放心吧!我去看我哥哥,我管什么闲事啊?您老在家好好养着,等我回来给您老带点儿老山参啥的,补补元气!”
  就这样,侯俊收拾好东西,只身一人出了阮家寨。这一路上,心都长草了,恨不得胁生双翅,一下子就回到沈阳。走了两天,终于在傍晚左右到地方了。
  魏宝山和马伯通一看是侯俊来了,喜出望外,赶紧把侯俊让进屋里,你一言、我一句问个不停。
  侯俊一见,哈哈一笑:“宝山哥,马叔,你们不用问了,我们都挺好,看我这身子骨你们就知道,早就好利索了!”
  魏宝山点了点头:“好兄弟,上回时间紧,事情也多,一直也没时间细聊。来来来,今天晚上,咱们多喝几杯,好好聊聊。”
  晚上,酒宴排开,五荤五素,有酒有肉,爷仨围着桌子,推杯换盏,边吃边聊。
  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明天的事情,侯俊听说魏宝山和马伯通明天要出门,乐得两只手都拍不到一块儿了,端着酒杯冲魏宝山道:“宝山哥,这事儿可不能不带我,我这次下山都和老师说好了,就跟定你了。咱们一起有说有笑,路上也热闹,你可不能拒绝啊!”
  “这个……”魏宝山本来并不想让侯俊跟着,上回的事刚过去没两个月,自己一直就有些愧疚,好悬没让侯俊这师徒俩把命给搭上。这次去查看东京陵,谁知道会碰上什么事?万一出了什么差错,自己如何向阮老剑客交待呢?
  侯俊见魏宝山犹豫,小脸当时就撂下来了:“怎么,宝山哥,你是不是怕我在旁边碍手碍脚啊?”
  魏宝山赶紧摆了摆手:“兄弟,你说这话不是外道了吗?咱们兄弟能那么想吗?实话实说,此次出去,吉凶未料,我是担心……”
  “咳!宝山哥。咱们是不是兄弟?什么是兄弟?当然是有福有享,有难同当了!就算是刀山火海,咱们一起上!大不了就是个死呗!有什么可怕的?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再者说,我这两下子虽说上不了什么台面,可是一般的毛贼在我手上也占不到便宜,有我保护着你们,不是更安全一些吗?”
  马伯通点了点头:“宝山,侯俊这孩子说得也有道理。咱们爷仨还真合辙,要文能文,要武能武,要我看,就让这孩子跟着去得了。咱们万事小心,估计也没啥危险。实在不行,就去调兵,咱也犯不上把命扔上。”
  魏宝山一听也有道理,最后点了点头,冲侯俊道:“兄弟,唉,又得麻烦你了!”
  “咳,说这个干吗?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来来来,喝酒!”
  书说简短,第二天一大早,三个人收拾好东西,离家直奔东京城。
  东京也就是现在的辽阳,距沈阳不到二百里路。过去赶路都是骑马,二百里路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当天下午申时左右就到了柳河子镇,按现在的钟点计算,也就是下午四点左右。
  柳河子镇到东京陵也就是四十多里路了,到了这儿,三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骑马赶路不比坐车,时间长了,全身的骨节都转着筋疼,十分疲累。马伯通活动了活动手脚,建议还是先在镇上吃点儿热乎饭,歇歇脚,既然都到眼前了,也就不急于一时了。就算是在黑天前能赶到地方,也都人困马乏,什么也干不了了,倒不如在这儿歇一晚,松松身子骨,明天上午也就到地方了,不耽误事。
  魏宝山算了算时间,觉得马伯通说得有道理,也就默许了。
  这柳河子镇是个大镇子,南北一趟大街,东西门户,足能有五六百户人家。大街上,饭馆、店房、茶楼,什么都有,赶上三六九大集,还挺热闹。大街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两旁金字牌匾的买卖耀眼生辉。
  侯俊很少出门,看着什么都新鲜,看着什么都高兴。沿着大街往前正走着,侯俊盯着大门上的两排金字停住了脚步。写的是什么呢?左扇上写着“圆光寻物”,右扇上写着“专打鬼胎”。侯俊看了看,心里不解其意,扭头就问马伯通:“马叔,您老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这‘圆光寻物’我倒是知道,无非是帮人测算失物,可这‘专打鬼胎’是什么意思啊?”
  马伯通嘿嘿笑了笑,压低声音道:“你这孩子太小,别打听这个,这里面的门道太多,你就当看热闹得了,别乱打听。”
  越这么说,侯俊越好奇,刚好有个小伙子戴着大沿帽推门走了进去,侯俊眨了眨眼,好奇地跟了上去。
  等到魏宝山想要叫他时,侯俊已经推门进了屋了。魏宝山担心侯俊惹祸,赶紧和马伯通也走了进去。
  刚进去的小伙子浓眉大眼,五官端正。头上戴着大沿帽子,差不多遮住了半张脸。身上穿青挂皂,腰裹扎着根丝带,看样子二十来岁,看穿着像是个仆人,但是长得却很俊美。
  进门后,小伙子冲着先生笑了笑,直接问道:“先生,鬼胎怎么打?”
  先生是个瘦小的老头,长的是个猴形,鼓脑门,翘下巴,瓦刀脸,这张小脸儿也就三寸来宽,用巴掌蒙上都看不见脸蛋儿。一对黄眼珠儿精光四射,小鹰钩鼻子、薄嘴片,一嘴芝麻粒儿牙,干巴巴一团精气神。老头抬头打量了一眼来人后,开口道:“这鬼胎必须得治,要不然长成了形,指不定生出什么东西来,大凶之象。我有两个办法可以打掉鬼胎,一是下银针扎穴,见效快;另一个就是吃药打胎。不知道你选哪种?”
  小伙子皱了皱眉:“我们这是姑娘,她不能出来,也不能到我家去扎针。先生,吃药往下打就行,不知道是汤药还是丸药啊?”
  先生瞥了一眼小伙子,答道:“既然这样,那只能用药了,我这里是丸药不是汤药。”
  小伙子一听是丸药,很是高兴,赶紧追问:“不知道多少钱一服药?”
  “一百五十两银子。”
  “啊?怎么这么贵呢?”小伙子显然有些意外。
  老先生叹了口气:“唉,这药里用得都是上等药,什么虎骨、熊胆、虫草、麝香了,每一味都价值不匪,其中的麝香每分就卖二两四钱银子,药虽然贵了些,可是不伤身子,一天工夫,保准能把鬼胎打掉。”
  小伙子一听,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冲着老先生道:“先生,麻烦你给我配服药,这是一百两银票,就当作定金,事成后,另外五十两我再送来。”
  先生接过银票,看了看后收在抽屉里,让小伙子明天中午来取药便可。
  小伙子千恩万谢,转身就走了。
  老先生看了看魏宝山等人,笑了笑:“几位是圆光寻物的吗?”
  马伯通往前迈了一步,笑着问道:“我们准备做些事,不知道能不能做成,能占卦吗?”
  老先生看了看马伯通,摇了摇头:“对不住几位,本馆只是圆光寻物或打鬼胎,不占外事。”
  “哦,既然这样,那就打扰了!”说罢,马伯通拉着魏宝山和侯俊转身也出了屋。
  出了门后,侯俊就问马伯通:“难不成还真有鬼胎这回事?怎么大姑娘还怀孕了呢?”
  马伯通拉着侯俊和魏宝山走到拐角处,伸脖子往前看了看,这才缩回身子道:“这是江湖的买卖,不是什么正经的行当。凡是姑娘未婚怀孕,或是丈夫外出不回,妇人独自在家的这段期间怀了孕都称为‘鬼胎’。说是鬼胎,其实根本不是什么邪魔妖崇作怪,都是通奸致孕,为了名声,这才称为鬼胎。”
  侯俊一听,当时弄了个大红脸,晃了晃脑袋:“马叔,你是说刚才那人他家的小姐与人通奸?”
  马伯通嘿嘿笑了笑:“不好说!有可能是刚才那个小伙子,看那个小伙子的打扮,应该是仆人,没准两个人日久生情,这才把姑娘肚子搞大了。也有可能,这个小伙子与那个通奸之人关系莫逆。”
  魏宝山看了看马伯通:“师叔,你咋这么肯定?你看着了还是咋的?这事可不能胡说。”
  马伯通撇了撇嘴,指着对面的命馆道:“这是江湖里的门道,你等着,很快命馆里就有人出来,会跟上刚才的那个小伙子,等着瞧吧!”
  正说着话,果然,对面命馆的门从里被推开了,一个小伙计左右望了望,然后奔着正西就走了下去,正是刚才那个小伙子离去的方向。
  马伯通朝着那个方向努了努嘴:“走,咱们也看看热闹!”
  魏宝山和侯俊一头雾水,只好跟着马伯通也走了过去。远远地跟着小伙计,侯俊就好奇地问马伯通,让他给讲讲这里面是怎么回事。
  马伯通一边走一边给侯俊讲,魏宝山也是头一次听说这种事,也有几分好奇,也往前凑了凑。
  原来,这家命馆并不是什么正经买卖,江湖人称其为“金点坐子”。用这种方式卖药,称为“枪里加鞭”,像他这种专打鬼胎的生意,则称之为“变绝点儿”。要说走江湖的人对于骗钱的生意习以为常,也并不在乎,唯独对做这“变绝点儿”的生意不赞成,为什么呢?因为十月临盆命一条,说把胎打了就打了,说白了不积阴德,行里话叫“伤攒子”。这伤攒子指的就是做各种缺德事。
  马伯通在江湖上混了大半辈子,各行各业的门道大多都了解一二。一进屋听那先生问话就知道这里面有鬼,外行人可能听不出来,但是马伯通以前就是靠算卦相面为生的,金点这一行的“簧”都是门清儿。那小伙子虽说穿得干净,但是明显是个仆人。老头说会扎针,这小伙子不让去,也不让姑娘来,就说明肯定是他家小姐与人有梁。这种事既然差他前来,估计肯定是那小姐通奸之事他一清二楚,要么就是他干的,要么就是他至亲至近之人所为。
  命馆的那位老先生一打眼就看出了这里面的门道,马上就用道“水火簧”,开口要了一百五十两银子。他要是穷,就是水;他要是阔,就是火,就得多要钱。这小伙子穿得整齐,主人家必定条件宽绰,这一百五十两也不是小数目,一个仆人肯定拿不出来;如果有,也肯定是他们家小姐花的。这种事想都不用想,明天那小伙子来取完药,打完胎后肯定还得再掏些银子,那老先生翻钢叠杵的法子多的是,小伙子可斗不过他。
  侯俊听完后,嘴咧得半天都没合上,冲着马伯通直点头:“马叔,服了!您老这江湖经验非旁人能及,有时间得好好教教我!”
  “咳!没的说!来日方长,咱爷们儿慢慢处!”
  说着话,就见前面不远的那个小伙计突然停了下来,伸脖子往前看了看,然后点了点头,折身又走了过来。
  马伯通几人赶紧躲了起来,直到小伙计走远了,这才出来,往前走了一段,抬头看了看,都不由得愣住了。
  面前并不是什么大户大院,也不是什么商铺豪宅,竟然是一座寺庙。寺庙古香古色,周围树林环绕,这座大庙坐落在丛林之中,周围并没有其他人家,让人看着真好像世外仙境。大门上写着三个金光大字“明慧寺”,庙门关着,里边有没有人,现在不知道。
  魏宝山朝着寺庙的方向看了看,一脸疑惑,就问马伯通:“师叔,怎么会是座庙呢?这小伙子跑到庙里干什么来了?”
  马伯通也没想到会是这样,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怪了事了。”
  侯俊冷哼了一声:“要我看,这庙里肯定有鬼,备不住那小伙子就在这庙里祝没准啊,他就是个小和尚,要不然戴那么大的帽子干什么?我看,这座庙就是个贼窝!咱们进去看看吧?真要是这样,干脆一把火把这儿烧了得了,免得祸害乡里。”
  魏宝山一听,赶紧摆了摆手:“不行不行,兄弟,不能那么莽撞。咱们本来就有事在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等咱把事情办完了,直接让官府来看看不就行了吗?犯不上和他们较这个劲!”
  “不!宝山哥,为侠为义,惩凶罚恶,这是江湖人本分。江湖上管江湖事,碰上了不能不管,要不这样,您和马叔在外面等等我,我进去探探虚实再说!”
  魏宝山无论怎么说,侯俊就是不听,说什么也要进去看看。马伯通一见没招,最后点了点头,冲着魏宝山说道:“宝山,侯俊说得也不错,咱们既然来了就进去看看,真要是有鬼,咱们佯装不知,出来后就通知官府,这样也有把握,有的放矢,也省着官兵抓错人,你说是不是?”
  魏宝山也没办法了,只好点了点头,再三叮嘱侯俊千万不能冲动,有话好好说,别和人家动手。
  侯俊脑袋一晃:“宝山哥,你放心,我肯定不动手,这点儿事我还不明白吗?肯定出不了事,快走吧!”


第七十五章 净空迷药擒三人 群寇借宿沙浒镇
  侯俊上前“啪啪啪”叩打门环。
  砸了半天,出来一个小和尚,把门打开后看了看魏宝山他们,低颂佛号道:“阿弥陀佛,三位施主,你们是烧香啊,还是还愿呢?”
  没等魏宝山他们说话,马伯通嘿嘿一笑,施了个礼,答道:“小师父,我们是来烧香的。”
  “哦,三位施主往里请!”
  小和尚把魏宝山他们三位让到庙中。魏宝山抬头一看,头层大殿供的是喜面佛,就是大肚子弥勒佛,两旁是雄伟高大的四大金刚。转过头层殿,到了二层殿是大雄宝殿,正中央供的是三世佛,两旁是十八尊罗汉,神案之上,几支大蜡已经点燃,香烟缥缈,庄严肃穆。
  魏宝山他们刚来到台阶下,从殿里走出一个高大的僧人,看岁数在五十岁左右,新剔的脑袋锃明瓦亮,脑顶心受着戒,身穿灰布偏衫,外罩大红色的袈裟,手拿念珠,看了看魏宝山三位一眼,扭头就问小和尚:“徒儿!他们三位是干什么的?”
  “师父,这三位施主要进庙降香。”
  “噢,那就进来吧!”
  魏宝山三人到里边烧了几炷香,对佛主拜了几拜,拜完了扔下十两银子。
  马伯通就问大和尚:“敢问您是这里的住持方丈吗?”
  大和尚点了点头:“正是。不知三位施主从哪里来呀?”
  “噢,我们是外地人,从宝刹路过。”
  “噢,听你们的口音就不是本地人。三位,既然进完香了,还有什么事情不成?”
  马伯通带笑相问:“方丈大师如何称呼啊?”
  “阿弥陀佛,贫僧法号净空。”
  “哦,净空长老,宝刹可有外人到来吗?”
  “施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长老不知,我们也是受人所托,要找个年轻人。一路寻来,就找到了宝刹。不为旁的,就是跟长老打听打听,要是有的话,我们把话带到就行了;要是没有的话,我们好继续往前追。”
  “请问施主,你说的这个年轻人长什么样子?”
  “嗯,模样挺俊,五官端正。头上戴着大沿帽子,身上穿青挂皂,二十来岁。听路人说,刚才还在镇上见到过,好像是朝着这个方向来了。倘若是进了庙,也就是在一刻钟之前吧!”
  净空扫了一圈众人,点了点头,笑道:“哎呀,真是巧了!昨天傍晚时分有人叩打庙门,我那徒儿开门一看,发现有对青年男女。女的脸色苍白像是生了病,男的恳求我们庙上先让他们留下,他出去抓药。施主请想,我们庙乃是六根清净的地方,怎么能容女子留宿呢?因此一再拒绝。可是那女的说什么也不走,哭得十分可怜,我见他们实在有困难,暂时就把他们留在了庙上,让他们这两天赶紧找地方出去祝刚才那个小伙子出去买东西刚回来,不知施主所说的那个人是不是他们。”
  魏宝山他们一听,噢,原来是这么回事,看来是想多了。估计这对男女必是离家出走,私奔的。如今女的怀了孕,不敢回家,这才出来买药打胎,看来是冤枉了寺里的和尚。不过,转念一想,既然都知道那命馆的先生是骗钱的,干脆就告诉他们一声,免得再让人家多骗去钱。
  要说魏宝山心地就是善良,想到这儿,就对净空长老说:“长老,能不能把那个年轻人叫来看看?是,更好;不是,我们也得走了。”
  “那好,济源,快去把西跨院的那位施主请来。”
  小和尚去请人的工夫,净空长老站起身来,从托盘里取过茶壶给每人倒了一杯茶水,然后端起茶杯冲着大伙说道:“几位施主,清茶一盏,解解渴吧!”
  魏宝山几人确实走得有点累了,笑着点了点头,喝着茶水等着消息。
  时间不长,小和尚进来了,身后跟着一个人,果然是那个年轻人。
  年轻人进屋看,看了看魏宝山他们,竟然笑了,慢慢地把帽子摘了下去,没想到竟然是个光头。
  魏宝山一愣,心说:怎么年纪轻轻,剃了个光头?真是奇怪。
  正想着,就见济源做了个揖,看了一眼魏宝山众人,转头对旁边的小伙子道:“师兄,就是他们找你!”
  “哎哟,不好!”
  马伯通一听,当时就明白了,自己这些人肯定是中计了,被人家给骗了,赶紧冲着魏宝山和侯俊吼道:“不好,中计了!”三人刚从椅子上站起来,就觉得头重脚轻,眼冒金星,晃了几晃,一步也迈不出来,就同时栽倒在地。
  书中代言,这是怎么回事呢?魏宝山他们怎么好好的就被迷倒了呢?原来原因就在那杯茶中。
  那把壶可不是一般的壶,而是一把“九曲鸳鸯壶”。这种壶可厉害,据说这种壶是楚国郑袖为方便服药而命人精心制作而成,酒壶中间有一隔断,将壶一分为二,一边装酒,一边装药。在壶把上有个小孔,你要是不按这个孔,倒的就是酒,要是把这个孔给按上,倒出的就是药。
  老和尚给几个倒茶时,暗中就做了手脚,虽说看着都是从一个壶里倒出来的茶水,可是后倒出来的这些就是掺了迷药的茶水,所以老和尚喝了没有事,单单就把这几个人给药倒了。
  这事还真让侯俊给猜着了,这明慧寺果真大有问题。这净空长老并不是什么吃斋念佛的真和尚。十二年前,当时的净空还未出家,因为杀了人,没办法,为了躲避官府追捕,这才跑到了寺里,剃了头发,做了和尚。这小子心术不正,到了寺中,不守清规戒律,经常犯戒,没少挨住持责罚。
  本来他出家也是被逼无奈,如今当了和尚还不自在,心里不由得火冒三丈。把心一横,就偷偷地用药茶把住持方丈给毒死了,自己做了住持。这下可好了,为所欲为,奸盗邪淫,无恶不作。
  庙里的后院关着五六个少女,整日里,这家伙寻欢作乐。结果其中有一个姑娘怀了孕,无论如何这孩子是不能生在寺里的,于是这家伙就打发徒弟出去买药,打算偷偷地把胎给做掉。小徒弟领了命,乔装打扮出了庙直奔镇上。过去的药店,打胎药轻易不给抓药,这种事涉及到人命,又损阴德,所以没有郎中给配药。小徒弟在街上走了一圈后,这才找到了那家命馆。
  回来后刚刚禀明情况,魏宝山他们就到了。净空出来相迎,聊来聊去,就知道这件事让人给盯上了,他是做贼心虚,担心魏宝山他们把这件事给捅出去,那自己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净空心说:一不做,二不休。既然你们送上门来找死,那我就成全了你们,这才暗起歹意,用药药倒了魏宝山等人。
  且说净空和尚一看把魏宝山他们三个人抓住了,回手从墙上摘下一口大刀来,把刀在鞋底上蹭了两下,就想杀人灭口。
  正在这时,门帘一挑,从外面进来一个黑面大汉,身上穿青挂皂,长得粗眉大眼,光嘴巴没胡子,二目凶光四射。此人往地上看了看,突然喝道:“师兄且慢!”
  净空和尚不解其意:“师弟,你为什么拦着呢?”
  “师兄!这三个人杀不得。”
  “噢,为什么?”
  “师兄,你知不知道这几个人是什么来头?”
  “师弟认识?”
  “哈哈哈,认识!太认识了!师兄知道几个月前为何我受了重伤了吗?就是因为这个姓马的老头,扔出个冒烟的东西,把我们给炸了!这老头叫马伯通,中间的那个大老赶叫魏宝山,旁边的那个小伙叫侯俊,这三个人都是鞑子那伙的,那个魏宝山还是什么大金第一风水师,杀了不少咱们绿林人。我正在找这几个人报仇,谁知他们自己倒是送上门来了!”
  “是吗?要是这样,师弟你想杀便杀,活着折腾他们也行,就交给你了!”
  “不!师兄,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听我说,咱们先前都已经答应过黄总兵,日后到皮岛帮兵助阵。要说咱俩就这么空手去,岂不被别人小瞧呢?干脆把这三人送过去,咱们哥俩也算立了个大功,脸上也有光,你看这有多好!”
  “嗯,这个主意挺好。”可是净空和尚又一皱眉,“兄弟!主意倒是不错,恐怕办不成。”
  “为什么?”
  “兄弟!咱们一路得过多少道关,倘若被官人发现,咱不白费事了吗?”
  “师兄!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听说骆军师如今正在东京城,离这儿不远,咱们可以先去那儿会合。这一路上只要不让魏宝山他们说话,不会出什么大篓子,一路上给他们灌药就行了。真要是有官府人查问,就说咱们抓住三个贼,送到官府去治罪,你看这主意怎么样?”
  “高,实在是高!就依你了。”
  书中代言,这个黑面大汉是谁呢?此人是净空的亲师弟,人送绰号浑天金刚单雄达。前段书说到群雄大闹金光寺时,单雄达就到了金光寺,给慧空和了通助阵,结果马伯通扔了一颗混元霹雳胆,当时把这家伙也炸得不轻,在床上躺了足足三个月才好,憋了一肚子的气。无巧不成书,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仇人竟然找上门来了,这就是前前后后的经过。
  再说净空和单雄达,三天后,让小和尚准备了一辆大车,下面铺了几床被褥,把魏宝山三人往上边一放,身上又盖了几床被子,从寺里选拔了十几名年轻力壮的小和尚暗藏利刃随车保护。净空和尚把寺里的事情作了交代后,飞身上马兴冲冲在前边开路直奔东京。
  他们押着魏宝山三人赶奔东京城,也不敢走大路,专走小路。
  哥俩骑着高头大马在前边开路,心里十分得意。心说,皮岛那是个了不起的地方,虽说毛文龙死了,可是如今黄龙黄总兵接手后,皮岛的声势一天比一天强,大有超过往昔之势。黄总兵手下有军师、大帅、站殿将军、各种护卫和护法,除了剑客就是侠客,听说那些人都想杀了魏宝山,就是没有一个人能抓得住他,如今这个便宜落到我们哥俩手里了。这要把魏宝山往上一送,我们哥俩的脸上有多光彩呀!
  因为有车,速度不能太快,再加上越往东京走,大金的官兵越多,这伙人速度也不敢太快,前边有探子不停地报信,后面的队伍慢慢地跟着。过了西大窑,到了沙浒镇,眼瞅着天就要黑了。哥俩一盘算,大晚上赶路容易引起怀疑,反正这里距东京也就是十几里路了,今儿晚上干脆就在这儿住下,明天一大早就出发,到了东京阳鲁山,找到骆军师就算万事大吉了。
  这一晚上至关重要,可得多加防范,倘若出了事,可就是前功尽弃了。因此,他们倍加小心,就把徒弟济修叫了过来。
  “济修!你先到镇子里找个店。”
  “是!”
  “回来!记住,整个店咱们都包下,多少钱都行,不准与闲杂人住在一处。包完之后你检查一下房间,发现确实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再回来报我。”
  “是!”
  济修就是去抓药的那个小和尚,人长得精神,心眼儿也灵活,进了沙浒镇后抬头看了看,刚好在路西有一家大店,叫康家老店。他一看这店房挺整齐,迈步来到账房:“我说哪位是掌柜的?”
  开店的掌柜名叫康福,一看进来一个小和尚,赶紧迎接了上去:“哟,小师父有事呀?这小店就是我开的。”
  “您贵姓啊?”
  “免贵姓康,叫我康掌柜就行。”
  “康掌柜!我们打算住到这店里头。”
  “好啊!一共是几位?”
  “嗯,我们的人挺多,房间少了可不行,我们打算把整个小店全包下。”
  “这个……这事有点难哪,因为小店住着很多客人呢!”
  “掌柜的你想挣钱不?要想发财你就答应我的要求,把别的老客都打发走,整个店房一个都不留,我们都包下了!”
  “师父!这……这是为什么?”
  “你甭问。我们押着重要的犯人,打算送到官府去治罪,倘若住到你这店里出了麻烦,你负得了责任吗?”
  “嗯,好好好,你先坐一会儿,容我跟老客们商议商议。”
  这康掌柜的人缘好,跟大伙一商议,老客们一想,在哪儿不是一样住哇,往里挪一挪就是马家店,再往里头一蹭就是赵家店,不就是一晚上吗?大伙都同意了,康掌柜非常高兴。只是就有一个人走不了,这个人住在后院,是个病人,在这一病病了半个多月了,天天是店家给请大夫,在这儿吃药。最近几天病渐轻,要走路可不太容易。掌柜的从店簿上知道,这个老客姓陆。
  马掌柜急忙来在后院推门进来,笑道:“嘿嘿,客官您醒着吗?”
  这老客把眼睁开:“啊,掌柜的有事吗?”
  “陆老客,我有点儿事跟您商议。这个店房今天有人包下了,就是一晚上。我打算求您高升一步,挪一家店房,您乐意回来,明天再回来。我实在是情面难却没有办法,我说陆老客,您就捧捧场吧!”
  这个人听后口打唉声:“康掌柜!您看我病到这种程度,能忍心让我挪地方吗?要不挪,我还能好得快点;要一挪,恐怕我这条命就保不住了。掌柜的,无论如何你得帮帮我的忙啊!”
  “这这这,唉!真也是没法子。看您病成这样子也怪可怜的。这样吧,您不挪也行,如果人家要问,您别说是住店的,就说是我们本店的一个伙计。这样呢,可能就搪塞过去,我也就把钱挣到手了,您说行吗?”
  这位陆老客真是通情达理之人,听完了之后点点头:“那太好了!康掌柜您放心,咱们一言为定。”
  康掌柜千恩万谢,一转身回到账房,见着济修一笑:“师父!事情顺利,这座店都腾出来了。”
  “阿弥陀佛!掌柜的,办事真利落,我现在就回去禀报,人一会儿就到。”
  说话间济修转身离开康家老店,撒脚如飞,到了镇外,见到了净空长老。
  净空长老和单雄达连夸济修会办事,夸赞有加。二人双脚点镫马往前催,带着一行人就进了镇子。来到康家店外,跳下坐骑,先让人把车赶到院里去,二人围着这座店前后转了几圈,逐间房间进行了检查,一看果然没人,这心才放下。不过等转到后院进屋一看,咦?这怎么住着一个人呢?就见床上有一位中年汉子,眼皮低垂,面容憔悴,看样子是个病人,室内药味扑鼻。
  净空就回过头来问济修:“济修,这是怎么回事?”
  “师父!这位不是住店的,是人家店房的伙计,这屋就是人家的家,咱还能撵走人家吗?”
  “噢,原来如此。”
  这样,净空长老也就没在意,然后把徒弟们安排好了,又把魏宝山三人揪了下来,直接放到西屋了。
  康掌柜一看,这仨人不省人事,都拿绳捆了,心说这都是什么罪犯呢?再说犯到官府手里还行,怎么还能犯到和尚手里呢?他疑惑不解,有心问又不敢,又发现这些和尚一个个横眉立目,都不像慈善人,心中越发纳闷儿,没敢声张。


第七十六章 康掌柜无意报信 陆老客半路劫人
  净空和尚和单雄达把事情安排完后,这才回屋休息。吩咐康掌柜给端来大碗酒、大盘肉,这俩人虎咽狼吞,开怀畅饮。
  康掌柜一看心中明白,这和尚绝非善类,出家人哪有吃肉的?
  用完了饭,净空把济修叫出来了:“那三个人得给吃点东西呀!要不到地方就饿死,咱不白费劲了吗?”
  “师父说的一点不假,那您给我点解药吧?”
  净空从兜里拿出个小瓶,瓶里边就是解药,递给法修后说:“省着点使啊,药可不多啦。”
  “哎!”
  济修把解药接过来转身奔下屋。门口站着两个小和尚,一看是济修,赶紧把门打开了。
  济修进了屋,把灯掌起来,一看三个人都在屋中的地上躺着呢,跟死人一般。他来到近前蹲下,拿出解药,在每个人的鼻孔里都给抹上了一点儿。
  时间不长,三个人打了个喷嚏,相继醒了过来。等到眼睛睁开后一看,嗯?不知道现在是在哪里。
  侯俊肠子都快悔青了,心说:要不是自己爱管闲事,哪能摊上这种事,看样子肯定是住进贼窝,凶多吉少了。自己死了也就死了,到头来还连累了别人,唉!后悔劲儿就甭提了。一看面前这个和尚,正是去抓药的那个小伙子,正嬉皮笑脸地盯着自己,这火就上来了:“呸!贼和尚,你想干什么?”
  “你横什么横?发什么脾气?有话咱慢慢说,瞪眼睛有什么用?你纵然有回天之术,到了这儿了还能跑得了吗?实话告诉你们三位,你们中了我师父的计策,这儿可不是慧明寺了,这地方是沙浒镇的康家老店。我师父打算把你们送给骆军师请功受赏,听明白没有?我师父是个慈悲之人,虽然说把你们抓住了,还怕把你们饿坏,特意让我用解药把你们解过来,吃点东西。三位不用客气了,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贪生怕死全都没用。来人,端进来!”
  马伯通晃了晃脑袋,眼珠一转:“小师父,你说的骆军师是谁?沙浒镇?你们要把我们拉到哪儿去?”
  济修一听,知道自己说漏了嘴,也没再答话,挥手让另外两个小和尚端进来一个木头茶盘,里边放着三个馒头三碗汤。
  济修冲着魏宝山这几个道:“三位,对不起点儿啊,不能给你们解开绳子,先委屈些,我喂你们就得了,张嘴!”
  三人气得谁也没吃,侯俊破口大骂:“呸!凶僧啊,你们出家人不办出家人的事,伤天害理做恶多端,将来必有报应!”
  “嘿嘿嘿,我说小伙子,你说这话有什么用呢?将来是将来,现在是现在,不管怎么说,吃亏的是你们三位而不是我。魏宝山,马伯通,你们晓事,你们说呢?”
  侯俊不住地叫骂,声音高,传得也远,康掌柜的在房后听了个真切。这康掌柜一听,吓得差一点屙到裤子里。我的妈呀!闹了半天,这群和尚不是好东西呀!被抓的这三个人根本就不是什么贼啊,看样子都是好人啊!听说沈阳城有个魏宝山,那可是大金国的大红人,难道就是面前这个魏宝山?我的妈呀!这要是官府追究起来,再把我跟这帮贼连到一块儿,我这脑袋就得搬家呀!这这这……
  康掌柜急得抓耳挠腮,有心报官,怎奈衙门离这有好几十里,远水不解近渴呀!有心不报官,又怕受了株连,这怎么办?他正在房后站着,忽听见脚步响,巡逻的小和尚来了,把康掌柜吓得一转身就奔后院,不想叫一个和尚发现了,紧走几步把他抓住:
  “站住!你鬼头鬼脑的,想干什么?”
  “师父别误会,我们这后院住着个重病的伙计,每天都是我给煎汤熬药,这又到了吃药的时候了,我正去看他呢!”
  “你说的是实话?”
  “还假得了吗?不信您跟我去看他。”
  小和尚也没多想,就把康掌柜给放了。
  康掌柜没敢回自己房间,推门就进了陆老客的屋,他把房门关好,往椅子上一坐,汗就下来了。
  这个陆老客还没睡,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忽然听到门响,睁眼一看是掌柜的,一瞅这掌柜的大汗淋漓,脸色刷白,浑身上下直打哆嗦,心中纳闷儿。
  “康掌柜,您怎么了,莫非也生病了?”
  康掌柜急得直摇手,那意思让他小点儿声。把房门开开,一瞅周围没人,又把门关好了,然后把窗帘和门帘全挡上,来到老客的床边,低声道:“我说陆老客!好悬没把我吓死了。”
  “哦?您这是什么意思?”
  “唉!我这人肚子里装不住事,有点儿事就得把他倒出来,不然的话就得把我憋死。我说陆老客,咱们相处半月挂零,我发现您这人说话咬文嚼字,是个有学问的人,帮我出个主意,救我一命吧!”
  这陆老客越听越糊涂,说:“我说掌柜的,有什么话您只管对我说好了,凡是我能帮忙的,我一定不能袖手。”
  “好吧!方才有帮和尚把我这店房都包了。”
  “是呀,我知道这事。”
  “你不知道啊,这帮和尚不是好东西啊!这些和尚抓了三个人,硬说人家是什么贼,结果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那三位可都是好人哪!其中有一位您猜是谁?”
  “谁?”
  “就是赫赫有名的大金第一风水师魏宝山。”
  “谁?魏宝山?你说的是真的?”陆老客闻听,大吃一惊,噌地就坐起来了,两只眼睛放出两道寒光来。
  “陆老客!您这是怎么了?您怎么像抽疯似的?”
  陆老客一把抓住康掌柜:“掌柜的,你这话是听谁说的?那个魏宝山长什么样?”
  “方才我也是闲着没事,溜达到和尚住的那后窗去了,有个和尚给那三位侠客送饭,这三位不吃,还大骂和尚,我在后窗听得清清楚楚,所以我才知道有个人叫魏宝山。我倒是也瞅过一眼,看样子能有三十岁左右,穿得不是很讲究,乍一看像是种地的大老赶。”
  “另外那二位是谁?”
  “哎呀,我没听清。有个老头,好像姓马,还有一个长得挺漂亮,是个小伙子,穿白挂素,我也说不清是谁。”
  陆老客闻听此言,赶紧下地穿鞋,从床底下一伸手,拽出一对兵器就要往外走。
  你道这陆老客是谁?他干吗着那么大的急,上那么大的火?闹了半天此人非是旁人,正是前文书中魏宝山和马伯通他们在赫图阿拉城曾经救过的那个打把式卖艺的那个主儿。当年,魏宝山、马伯通和杜拉尔·果果到赫图阿拉城去查看定国龙珠之事,大街上碰到个打把式卖艺的,练了半天,没有人赏钱,杜拉尔·果果就扔了五两银子,有过一面之缘,算是帮衬了人家一把。
  书中交代,此人姓陆名坤,字子美,自幼习武,受过名师的指点,手底下真有两下子,善使一对子母日月轮,翻天三百六十路,变化无常,招数奇特。当时是一时落魄,万般无奈才街头卖艺,凑巧碰到了魏宝山一行人。当时他就问过魏宝山他们的名字,指望将来有机会当面报答。事后不久才知道,原来救自己的正是大金国第一风水师魏宝山,心里便牢牢记住,心说:受人点水恩,定当涌泉报。我落难之时,人家二话不说帮我渡过难关,日后要是有机会,我得报恩哪!
  陆坤为人侠义,一直惦记着这件事,但是始终也没有什么机会。今天他一听说魏宝山被抓了,能不上火吗?一着急出了一身汗,把病就忘了。抖擞精神,拽出兵刃,这就要往外闯。
  康掌柜一看,这个后悔劲儿就甭提了,心说,你往外一闯,捅了马蜂窝我还活得了吗?他过来一把就将陆坤抱住了:“陆老客,您等等,您要干什么?”
  “康掌柜!您不必害怕。您方才说的魏宝山,那是我的恩人,我能瞪眼叫他们陷害了吗?我要搭救他们!”
  “我的妈呀!您的胆子可真不小呢!您看看您病到这种程度,怎么能是人家的对手?那两个和尚长得五大三粗,不用问都有把气力,手下带着十好几个人呢。再说,您一伸手,和尚就知道是我报的信儿,那我就活不了啦!我上有老,下有小,拉家带口可死不起呀!我说陆老客,您就看在我的分上,别捅马蜂窝啦!”
  “康掌柜!这您就不对了,我要光为您,我那恩人就活不成了。”
  “不能!我听得清清楚楚,明天他们要去东京陵,要把这几位活着送去,这半路上肯定不能要他们的命。陆老客,我给您出个主意,您别在我这个店里伸手,您收拾收拾东西赶紧离开,从我这镇子出去往前走五里地,有个地方叫蜈蚣岭,那儿是个荒岗子,周围尽是树林,地方非常荒僻。您在那等着劫车,不就把他们给救了吗?”
  “哦?他们要不走那儿呢?”
  “不能不走那儿,那儿是必经之路。我求求您了,老客!可千万别捅娄子。”
  陆坤也明白情理,通达人情,听这康掌柜说的也不是没道理,真要是为了救魏宝山这几个人再把人家一家子给搭上也于心不忍。再者说,这康掌柜方才出的主意也不错,不如就到蜈蚣岭去等着,到时候见机行事。
  陆坤想到这儿,点了点头:“康掌柜的!听人劝吃饱饭,我答应你就是了。”
  “哟,谢天谢地!您可真是活菩萨。”
  “康掌柜!天气尚早,我还不能离开,麻烦您给我弄点吃的。”
  “行行行。”
  这康掌柜到了外面,见着巡逻的小和尚一笑:“嘿嘿,这病人逐渐好,让我给弄点吃的。”
  小和尚点点头,谁也没注意这事。康掌柜进了厨房,把围裙一围,亲自动手给陆坤做了两大碗面,又做俩荷包蛋,拿了点咸菜,怕不够吃,又拿了几个馒头。端着托盘来到后院,把吃喝放到桌上,反手把门关好,让陆坤用饭。
  其实陆坤吃不下去,但是不吃也得吃,不然能有劲儿吗?常言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打仗那是力气活呀!所以陆坤咬着牙往下咽,最后把这两碗面条、四个馒头全吃下去了。
  陆坤吃完了饭,出了一身透汗,觉得轻松了不少。他也不管康掌柜了,和衣而卧,闭目养神。直到四更天,这才下地,把小包拿过来,从里边取出二十两纹银放屋内的方桌上,充作店钱,而后打好包裹,提着兵刃,把灯光熄灭,蹑足潜踪,出了跨院,翻墙而过,直奔蜈蚣岭。
  等到了蜈蚣岭,还不到五更天。
  他一看前边是一条大道,两旁边是断断续续的树林,靠着道边还有一座土地庙,陆坤就进了庙里。土地庙不大,也就能装一个人,陆坤回手把门关上,靠着门闭目养神,就在这儿等着那帮和尚。
  时间不长,天就亮了。突然听到车轮和马蹄的声音,陆坤一听,来了。
  他站起身把庙门打开,往外看了看,可不是嘛!为首的两匹马,骑马的是一个胖大的和尚和一个黑脸大汉,后面还有一辆车,十几个和尚手拿刀枪在两旁护卫着。
  眼瞅着这伙人越走越近了,陆昆一咬牙,提兵刃冷不丁就跳了出去,把道路拦住,兵刃一分,高声喊喝:“呔!都别走了,给我站住!”
  “吁!”
  净空吓了一跳。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里还有人劫道。定睛仔细一看,就见一个大汉手提一对兵刃站在前面,左右没见有帮手,孤单单冷清清就一个人,这才把心放下。
  净空从马上跳下来,迈大步来到陆坤近前,上一眼下一眼又看了一阵儿,然后一阵冷笑:“小子!你是有病啊,还是活腻味了?你把贫僧的道路拦住,想干什么?莫非你要抢劫不成?”
  陆坤一瞪眼:“凶僧!钱财我不要,我就要你车上那三个人。”
  “咝,阿弥陀佛!”净空大和尚一听,就感觉到有点不妙,心说,他怎么知道我这车上有仨人呢?
  “我说这位老兄,你要什么都可以,你先通个姓名吧!你是哪一位,我得听一听!”
  “要问我,我祖居辽东,姓陆名坤字子美。”
  “阿弥陀佛!哈……好,想要人可以,我得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济修,过去把他收拾了。”
  “好!”
  这济修手提一条花枪,飞身形来在陆坤近前捻枪就刺。
  陆坤知道,以少胜多贵在速战,要拖延时间对自己不利。于是把一对兵刃摆开,就下了死手,也就是三个照面,陆坤左手的日轮把枪给崩出去,正手的月轮往下一砸,“啪!”再看这济修,脑袋都没了,让陆坤给拍成了柿饼。
  济修一死,净空和尚大惊,这才知道面前这人不是说大话。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没有。一看人家这几下,那是练过啊!净空心想:怕也没用,看来势必要有一场血战啊!想到这儿,拽出双戒刀,飞身形来到陆坤的面前,挥刀就剁,跟陆坤战在一处。
  三十几个回合过后,陆坤打着打着偷眼观瞧,心中暗道:没想到啊,这大和尚可不简单!这对刀分量重,招数奇,手底下还真有一番真功夫,我得加把劲啊!
  单雄达在旁观战了一阵,眼看着天越来越亮了,也有点儿着急了,晃动掌中的紫铜棍就冲了过来。
  “师兄!这小子煞是厉害,咱哥俩打他一个。”说着抡棍便砸。
  陆坤用日轮把棍架出去,“唰!”双刀就到了,躲过双刀,棍子又来了。刀棍相夹,把陆坤团团围住。
  要说陆坤的能耐是够大的,对付他们两个,那是绰绰有余。不过,他有重病在身哪!别看他出了一身透汗,毕竟身体虚弱乏力呀!心里一着急,就觉着头重脚轻,眼花缭乱,吁吁直喘,已是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
  陆坤暗道不好!我死倒是不足为惜,可是没把恩公给救出来,心里内疚啊!如今空有其心,无有其力,这可如何是好?


第七十七章 重义气舍命报恩 寻吉穴冲天飞蛾
  陆坤的这对兵刃很特殊,名字叫“阴阳日月轮”。这对兵刃长约二尺左右,纯钢制造,光华夺目,冷气逼人。里圈是锯齿,可以锁拿对方的兵刃,两头有尖,中间是把手,形状奇特。因为右手轮上造着日头,左手轮上造着个月亮,故此名叫阴阳日月轮,同时,又因为日轮比月轮大上一圈,因此这对兵器还有个名字,叫做“子母日月轮”。
  擅使古怪兵刃者,一般来说都有些来头。这种东西不像刀枪剑戟那些常用兵器,招数好练,这玩意儿要是练不好,没等打人,容易把自己伤到。
  闲言少叙,书归正传。
  陆坤越打体力越差,越着急越不是人家的对手,让两人给逼得滴溜溜直转。
  陆坤一看,这样可不行,再这么打下去,非得落败不可,看来不用点儿绝活是不行了!想到这儿,就见陆坤双轮一合,腿下一转,手上的招式就变了。左手轮一领单雄达的眼神,右手轮直奔其头顶劈下。
  单雄达眼睛牢牢地盯着对方,眼见轮到了,把铜棍往上一举,就去架陆坤的日轮。不成想,陆坤的右手往回一收,把轮收了回来,左手的月轮“嗖”地一声脱了手,吱!月轮转着圈,直奔单雄达的脖颈飞去。
  单雄达一看不好,赶紧缩脑袋躲闪,月轮紧贴着脑瓜皮就飞了过去,好悬没把脑瓜皮给片下去,吓得单雄达顿时就出了一身冷汗。还没等单雄达反应过来,陆坤的右手轮又到了,单雄达赶紧立棍相迎。啪!铜棍对钢轮,震得二人双手都有些发麻,各自往后倒退了一步。
  就在这工夫,单雄达就听到背后恶风不善,心说“不好”,赶紧往旁边闪身。不过等他听到动静时就已经晚了,身子这边刚一动,就觉得后心一凉,低头再一看,从前胸上露出个白尖,整个身子都给扎透了,鲜血迸出,哼都没哼出一声,当场就倒地而亡。
  这是怎么回事呢?原来陆坤刚才撒手甩出的月轮去切单雄达的脑袋,这只是其一,只是用于迷惑对手的。这玩意儿飞出去后虽说被单雄达给躲开了,不过在空中飞着飞着突然转了个弯又倒着飞了回来,不偏不正,刚好扎在单雄达的后心上,一招要了单雄达的命。这一招可是陆坤的压箱底的功夫,叫作“日月倒转乾坤”,背后下了多少年的工夫,一般人不了解的,根本就没办法闪躲,要不怎么说是绝活呢!
  单雄达一死,净空“唉哟”大叫了一声,气得晃双刀一阵猛攻,恨不得一刀就把陆坤砍死在当场。
  就剩下净空和尚了,陆坤的压力也减轻不少,但是此时也累得够呛了,豆大的汗珠顺脸往下直淌,胳膊腿像是灌了铅似的,就连抬起来都费劲。陆坤只好咬牙硬挺着,从单雄达向上拔下月环,接着会斗净空。
  双轮对双刀,又打了不下三十回合,结果仍然不分输赢。
  净空和尚满以为三招两式就把陆坤给打发了,费不了多少力气就能取胜,谁知恰得其反,不但胜不了人家,反而招招被动,形势极为不利。眨眼间,兄弟也死了,自己打了半天了,也没占到什么便宜,心里也有些着急了。偷眼打量陆坤,虽说气喘吁吁,可是招数稳健,快而不乱,柔中带刚,鱼龙变化,神鬼难测,那对轮子好似闪光的流星,围着自己上下转动,稍有失神,就有性命之忧。
  净空和尚暗中赞叹:罢了,罢了,我也别和他讲什么道义了,干脆一起上得了。
  想到这儿,净空和尚冲着身后的那些小和尚就喊:“赶紧抄家伙,一起上!”
  后面的那十几个小和尚一听,赶紧各抄刀剑,就要往上冲。
  陆坤一看,心说不妙,这些人真要是围上来,双拳难敌四手,自己肯定要吃亏。想到这,把牙一咬,心说:是死是活,看来我得再拼一回了!必须以快取胜,速战速决!
  就见陆坤“唰”地一转身,使了个魁星点状元,右手轮奔着净空的哽嗓刺去。净空用右手刀往外一拨,就听见“呛啷”一声,日月轮的锯齿便把单刀给咬住了,两件兵刃卡在一起。净空用力往下一压,陆坤的身子随着往前一倾。净空眼睛一亮,心说:哎哟!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手,真天助我也,他把左手刀往前一推,明晃晃地刀刃直奔陆坤的脖子,嘴里还喊着:“姓陆的,你在这儿吧!”他就忘了,陆坤还闲着一只轮呢。
  陆坤眼瞅着刀过来了,身子略往旁边一闪,就把肩膀给露了出来,同时另一只轮奔着净空的前胸就扎了下去。这是两败俱伤的打法,净空和尚一见,想收招也来不及了,闭着眼睛把刀使劲往前推,这一刀正好砍在陆坤的肩膀上,硬砍进去有二寸多深,当时陆坤就感觉半边身子都不听使唤了。
  几乎就在同时,陆坤的轮子也到了,三寸长的钢尖都扎进了净空的胸膛里,那人还有好吗?净空大叫一声,双手撒刀,身子往后一仰,死尸栽倒在地。那些小和尚一看,当家的都死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愣在当场,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陆坤手握双轮,仰头大笑,冲着这些小和尚喝道:“呔!你们想走,我不为难你们,要是不知死活,想和我伸手,休怪我手下无情!”
  这帮小和尚一看,当家的都死了,还找个什么劲儿呢?也不用商量,一个个转头就跑,眨眼间就跑没影儿了。
  陆坤也是强自支撑,这帮小和尚刚走,就感觉眼前发黑,知道不妙,赶紧掏出刀伤药撒在伤口上,可是伤口实在是太深了,血根本就没办法止祝陆坤从身上撕下一块布,咬着牙把伤口勒上,然后踉踉跄跄地走到净空身边,伸手在其怀里摸了摸,掏出一只小瓷瓶,拔开塞子闻了闻,一股子清凉味,知道这就是解药,赶紧走到后面的车上,掀开帘子往里一看,魏宝山三人被捆得紧紧的,双目紧闭,不省人事。
  陆坤把解药凑到三人鼻孔前,让三个人闻了闻,工夫不大,三个人都打了一个喷嚏,终于恢复了知觉。陆坤大喜,赶紧用刀把三人身上的绳子挑开,用手推了推魏宝山和马伯通:“恩公!恩公请醒醒!”
  魏宝山慢慢地睁开眼睛,见眼前之人浑身是血,吓了一跳,“啊”了一声,赶紧问道:“你……你是什么人?”
  “恩公!你不认识我了吗?四年前,赫图阿拉城,我落了难,街头卖艺,是你们给我银子还了债,我姓陆,叫陆坤。”
  “哦!”魏宝山这回想起来了,仔细一看果然是他,赶紧翻身坐了起来,一看陆坤浑身是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赶紧问他:“陆大哥,怎么回事?你受伤了?”
  陆坤笑了笑,还没等说话,身子一软,昏死过去了。
  马伯通和侯俊随后醒了过来,魏宝山把眼前之事简明地说了说,大伙赶紧从车上跳下来,把陆坤抬到车上,把缠在肩膀上布条解开后一看,伤口上的肉都翻翻着,都露出白花花的骨头了,都是直皱眉头,血都快流干了,性命危在旦夕。
  事不宜迟,简单处置一番后,马伯通赶紧赶车直奔镇上,没想到,还没到地方,陆坤就咽了气。
  魏宝山和马伯通看着陆坤的尸体心里一阵难受。当初萍水相逢,自己只是尽了举手之劳,结果人家了为报恩竟然把命都搭上了,实在是有些愧疚。最后马伯通抹了把眼泪,冲着魏宝山道:“宝山,人死不能复生,也别太难过了。就近找处风水好的地方把他葬了吧,让他在下面别遭罪,多享享福吧!”
  魏宝山点了点头,抹干眼泪,抬头四下看了看。这才发现这里的环境很陌生,一时都分不清是哪儿了。
  马伯通左右看了看,笑着冲魏宝山道:“宝山,不用看了,这里肯定是东京地界,还记得那个小和尚说的话不?”
  “嗯,我好像记着他说什么骆军师,还有沙浒镇,说什么请赏?”
  “嗯!宝山,你说拿咱们去请赏?谁会这么恨咱们?”
  “师叔,你是说明廷?”
  “我估计是!要说把咱们几个送进关里,我觉得不靠谱。从他们行进的路线来看,目的似乎和我们一样,都是东京城。你说那个骆军师会不会就是明廷钦天监里的那个骆花子?”
  “啊?”魏宝山大吃一惊,一时难以相信。不过转念想了想,马伯通的推测也不是全没道理。谍工早就传回了消息,明朝钦天监里有个姓骆的奇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很少露面,只知道人称骆花子,难道就是那个小和尚口中的骆军师?如果真是他,那国师府的那些天干御卫肯定也在附近,这些人聚到这儿干什么?难道是……
  魏宝山倒吸了一口冷气,赶紧道:“师叔,咱们赶紧赶路,十有八九是东京陵出事了!”
  侯俊听得一头雾水,就问魏宝山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宝山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告诉侯俊:“如果骆军师就是那个骆花子,在东京肯定是为了东京陵而来。前几日,皇宫内的索伦杆无故折断,肯定是有人动了龙脉,伤了龙气。既然是国师府的人到了,肯定是在破坏大金的龙脉风水,去得晚了,恐怕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情势紧急,魏宝山等人赶着马车,一路颠簸,终于在中午时分到了东京陵附近的山脚下。
  魏宝山驻足远眺阳鲁山,频频点头。这里是努尔哈赤最后择定的祖陵之地,风水之妙自然不在话下。山清水秀,翠林满山,山势绵绵不绝,气势磅礴。山的“好坏”与人的“旺衰”有着直接的关系,正所谓山明人勇,山暗人迷,山厚人肥,山瘦人饥,山长人高,山缩人低,山顺人孝,山逆人嘶。不同的山呈不同的态,不同的山纳不同的气,富贵之山必有富贵之人。
  魏宝山看罢多时,用手指着左手边稍低一些的山头道:“那里藏风聚气,其山势如元宝坠地,葬在那里,后代福禄无忧,也算是块风水宝地,就把陆大哥葬在那里吧!”
  马伯通和侯俊点了点头,把陆坤的尸体放在一块车板上,抬着上山。
  到了山上,魏宝山抽出八卦金刚伞,测了测来龙去向,最后找到一块相对平整的空地,抬头向四周看了一圈,自言自语道:“唉!陆大哥,咱们兄弟缘分实在是太薄了,匆匆两面,就阴阳相隔。大哥舍命相救,宝山深感愧疚,此恩此德,无以为报,这处‘冲天飞蛾穴’虽说称不上是上等吉穴,可是也足保你后代福寿双全,衣食无忧了。”
  侯俊在旁边听魏宝山念叨完,有些好奇,就问魏宝山:“宝山哥,你给我说说,这里怎么个好法?我怎么看不出来哪里好呢?”
  魏宝山笑道:“冲天飞蛾,中高旁低,蛾翅修长。你看中间那座相连的山峰就如同蛾身,穴扦在蛾尾,越低越好,这里是最低点,可尽享吉穴之气。正所谓飞蛾生下落平田,富贵荣华乐自然。万顷良田先进人,儿孙富贵福无绵。”
  “哦?这玩意儿还真有意思。 别说,你这么一说,瞅着还真像只飞蛾!”侯俊听着新鲜,不住地咋舌。
  三个人赶紧动手挖坑,安葬完陆坤后,几人把马车扔下,骑马直奔东京陵。


第七十八章 东京陵故布疑冢 吉祥山柳暗花明
  东京陵位于现在的辽宁省辽阳市东京陵乡东京陵村。据史书记载,当年努尔哈赤迁都辽阳后,在天命九年,也就是公元1624年,将其祖父觉昌安、父亲塔克世、弟弟舒尔哈齐、妻子叶赫那拉孟古、长子禇英等诸陵从赫图那拉城的兴京陵迁至到东京城阳鲁山上安葬,称为“东京陵”。
  阳鲁山山不高而平坦,林不大而茂盛,景色优美。东京陵就座落在阳鲁山上,背靠吉祥山,南临太子河,东有青龙盘卧,西有白虎雄踞。堂局辽阔坦荡,可谓地臻全美,景物天成,从风水的角度上来看,的确是极佳的一块风水宝地。
  且说魏宝山,站在阳鲁山下,翘首观望,看了一会儿后,不由得皱了皱眉。虽说此处来龙有力,蜂腰渡峡,脚踏近案,龙虎重重,不过总感觉差了那么一小点儿,形式都够,唯独少了几分飞龙在天的霸气,做为一国之龙脉,气势微显不足。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努尔哈赤要把祖陵迁至这里。
  东京陵规模并不大,守陵的只有百十人左右。魏宝山一行人找到管事的,亮明了身份,管事的哪敢怠慢,赶紧撩衣服跪倒:“各位大人在上,不知有什么吩咐?”
  魏宝山把他搀了起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小的姓刘名把山。”
  “噢,刘把山,我问你,这几天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在附近出现?”
  “可疑?没有!肯定没有!兄弟们天天在这儿附近巡逻,寻常百姓根本就不敢上山,别说是人,就算是鸟也逃不过兄弟们的眼睛。”
  马伯通笑了笑:“哦?照你这么说,最近这里一直没有人来过?”
  “回大人,小的可以保证,肯定没有人来过。”
  魏宝山点了点头:“既然这样,我们进去看看,你们在外面候着就是了。”
  “是!”
  早有当兵的跑过来,把陵寝的大门给打开了。
  正对着大门是宽阔的陵道,四周建有缭墙,并排几座碑亭,都是单檐歇山式建筑,描金彩绘,富丽堂皇。魏宝山围着陵园四周走了两圈,最后回到觉昌安的墓前,仔细端详起来。
  觉昌安是努尔哈赤的亲爷爷,其墓设在正中,也是整座陵园内所葬之人辈分最高的一位。魏宝山看了半晌,抽出八卦金刚伞看了看坐山立向,然后把伞倒置,伞柄朝上,伞头倒立在碑前,用手轻轻一转伞柄,钢伞便快速而又平稳地高速旋转了起来。
  盯着如陀螺一般快速旋转的金刚伞,魏宝山一言不语。马伯通和侯俊在左右看着,也不敢吱声,时不时地左右看看,也不知道魏宝山在做些什么。
  金刚伞足足转了将近半刻钟左右,速度才开始渐渐迟缓。魏宝山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掏出七枚铜钱,一枚接一枚地抛进了仍在旋转的钢伞中。就听到“啪啪啪”几声清脆的声响,七枚铜钱随着宝伞也转动起来。又过了一会儿,眼看着速度越来越慢,就要停止时,魏宝山大喝一声,右掌对着伞柄用力一拍,再看伞中的七枚铜钱同时激射而出,飞在了半空中。魏宝山赶紧把伞抽回,空中的铜钱翻着跟头一一掉落在了碑前。
  魏宝山凝目看了看,眼眉当时就竖了起来,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马伯通伸脖子看了看地上的那七枚铜钱,有些不解,就问魏宝山:“宝山,怎么了,有事吗?”
  魏宝山点了点头:“奇怪了,怎么会这样?”
  马伯通和侯俊相互看了一眼,都晃了晃脑袋,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魏宝山见左右无人,这才缓声道:“刚才我用的是‘七龙寻海’的验气之法。你们看这七枚铜钱,全部是背面向上,有字的一面扣在地上,这种情形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此地乃是风水上的牯牛地或是绝地,生气全无,死气横陈;二就是此穴还未用过,也就是没有安葬过人。这里可以肯定不是什么牯牛地;但要说此穴无人,也不合情理啊!真是奇了怪了。”
  “哦?会有这种事?”马伯通也摇了摇头,小黄眼珠转了转,就问魏宝山,“会不会是验气之法出了什么差错?”
  “绝对不会!”魏宝山十分肯定。
  “这可奇了怪了,要不这样,宝山,你再测测其他的墓,看看再说。”
  魏宝山点了点头,依次查验,这一验可不得了。陵寝内总共十五座墓穴,其中十三座墓穴都是龙气葱郁,有的是五个铜钱字朝上,有的是六个铜钱字朝上,最差的也是四个铜钱字朝上,唯独觉昌安和塔克世的墓穴,都是龙气无存,阴阳未现。
  马伯通搓了搓手,来回走了几遍,冲魏宝山道:“宝山,这事儿我看邪门,觉昌安是努尔哈赤的爷爷,塔克世是努尔哈赤的爸爸,这两位至亲至近的人怎么会立错穴呢?这里面恐怕另有玄机,会不会是风水被破了?”
  “绝对不会!如果风水被破,这里气场肯定会发生变化。我记得汗王曾经说过,当年先汗在世时听取行地七公的建议,把其祖父觉昌安和父亲塔克世都葬在了奇龙脉上,以求速发。据说是把觉昌安葬在赫图阿拉城,而塔克世下葬在叶赫古城,其余之陵墓都是疑冢,有的是衣冠冢,有的是兵器冢。真正的确切位置,就连当今的汗王也不知道。所以我在怀疑,这里也是疑冢!”
  “疑冢?你是说墓里是空的?”
  魏宝山点了点头:“只有这种解释才说得过去,否则断然不会出现这种怪事。”
  马伯通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祖陵风水一直是帝王家的不传之秘,历朝历代都是如此。为了防止明廷破坏龙脉,故布疑冢也是合情入理。可是如果这里不是真正的龙脉,那皇宫里的索伦杆是怎么回事呢?”
  魏宝山道:“可以肯定,这里有人来过,否则皇宫里的索伦杆不可能倒。那根索伦杆是当年行地七公亲自勘定的位置,正是龙窍所在,与东京陵一脉相连。一定是这里出现了什么异数,龙气震荡不安,这才惊扰到龙窍,索伦杆这才折断。当年行地七公之所以这么做,看来是另有目的。”
  “先汗努尔哈赤大张旗鼓地把祖陵迁到这里,世人皆知,一旦有人打大金龙脉的主意,自然第一个目标就是这里。而这里一旦出现丝毫异变,插在龙窍上的索伦杆都会出现相应的变化,这样坐在皇宫里的努尔哈赤就可以提前布署防范,防患于未然了。”
  一席话说完后,马伯通有些恍然大悟,点了点头。
  侯俊对这些事情知道的不多,听了半天还是一头雾水,不过大致也弄明白了一些。估计这里就是处鱼饵,而鱼浮就是皇宫里的那根索伦杆,钓鱼的就是努尔哈赤自己。这边一旦有“鱼”上钩,那边的“鱼副”就会有反应。真想不到,风水之术竟然如此玄妙,不可思议。
  魏宝山看着目瞪口呆的侯俊笑道:“其实也没什么玄妙的,山川大地与人体相比,大同小异。人体内十二经脉,阳经在四肢之表,属于六腑;阴经在四肢之里,属于五脏。通过十五络的联系,沟通表里,气血循环。就像针炙,通过对相应的穴位针刺或艾炙,就可以调节所属经络及脏腑的病理影响,达到治病的目的。风水也一样,山是龙的骨,土是龙的肉,水是龙的血,同一条龙脉上也有无数穴位,就如人体的一条经络上也有很多穴位差不多。只不过这些穴位有大有小,有远有近,有实有虚,有吉有凶,也就形成了龙脉上的诸多龙穴。”
  侯俊都快听傻了,连连点头:“宝山哥,这玩意儿有意思啊!有时间我得和你好好学学,比练武有意思多了!”
  魏宝山笑了笑,转头对马伯通道:“师叔,看来国师府的人已经来过了。如果真是骆花子,这里的疑冢根本就骗不了他,那些人估计已经不在这里了。”
  正在这时,兵头刘把山在门外求见。马伯通招了招手,刘把山一溜小跑过来了,躬身道:“几位大人,方才我想起来了,要说可疑的人的确没有见过,不过倒是有件蹊跷事。”
  “什么事?”
  “就在后山上,说起来是几天以前的事儿了。我们兄弟几个就在这儿巡逻,突然发现那山头上开始冒白烟,起初以为是有人生火也没在意,不过那白烟越冒越大,越来越多,最后半座山差不多都被白烟给罩上了。我们担心山上失火了,赶紧跑过去看看,结果你们猜怎么着?根本就没有火,那些白烟竟然是从树上冒出来的,一大趟树林子,呼呼往上冒白烟,当时都把我们给看傻了。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那烟总算是不冒了,恢复了正常,就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
  “什么?树冒白烟?你看清楚了?”马伯通听后皱了皱眉,反问刘把山。
  “大人,绝对看清楚了,不只我一个人,好几个兄弟都看见了。弟兄们私下里都说……都说……”
  “说什么?”
  “都说那山上有什么玩意儿要修成仙了,八成是得道升天了!”
  “屁话!”
  马伯通眼睛一瞪,把刘把山吓得一缩脖子,连连点头:“对对对,是屁话。”
  马伯通哼了一声:“皇家陵地乃是风水宝地,怎么会有修仙的畜生,再胡说八道,小心你的脑袋!”
  “是是是,小的不敢胡说了!”
  “好,这样吧,你带我们过去看看,就算是将功折过了吧!”
  “好嘞!各位爷,咱们现在就去!”
  刘把山带着魏宝山他们直奔后山,后山也就是吉祥山,距这里有十几里路。看着不远,走着可不近。半个多时辰后,大伙上到山顶,刘把山指着一大片林子告诉众人,这是这里。
  马伯通点了点头,挥手让刘把山先回去了。等刘把山走了后,三人进了树林子,拍了拍树干,摸了摸地面,转了好几圈,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马伯通就问魏宝山:“宝山,你说这大白天的,树林子咋能冒烟呢?”
  魏宝山道:“师叔,那不是烟,是气!”
  “气?什么气?”
  “龙气!”说到这儿,魏宝山用手指着远方的东京陵道:“你们看,这里刚好在陵寝的西北乾位,正是生气之方。气发于山巅,直起冲上,定是有人在此斩龙泄气,这才导致龙气喷薄而出,形成云雾。”
  马伯通皱了皱眉:“那要是这样,这座皇陵岂不是风水尽破了?”
  “应该还没有。刚才在陵寝里验气,龙气尚存,肯定是骆花子发现此处并非是觉昌安的真墓,提前罢手了,否则,喷出的龙气就不会只是白色了,应该是由白渐灰,最后变成黑色才对。”
  马伯通“哦”了一声,就问魏宝山接下来该怎么办。
  魏宝山咂吧了几下嘴,缓声道:“骆花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们此行就是奔着龙脉来的,寻不到真龙脉绝不会罢手。咱们必须阻止他们,要不然大金龙脉一旦被他们寻到,大金国也就真的危在旦夕了。”
  侯俊晃了晃脑袋:“这深山老林的,找几个大活人哪那么容易啊?这和大海捞针可差不多!”
  马伯通笑了笑:“那也未必。现在咱们都在一条起跑线上,谁也不知道龙脉在哪儿。他们在找,我们也在找,谁先找到,谁就占了先机。”
  魏宝山点了点头:“对!师叔说得不错!我想,骆花子那些人的下一个目标十有八九就是老陵!当年觉昌安的骨灰一直葬在赫图阿拉的老陵内,后来先汗把骨灰从赫图那拉城的老陵迁至到这里。想在看来,这件事从头到尾彻底就是个阴谋,是老汗王故意布下的迷魂阵,目的就是扰乱视线,把敌人的注意力牵到这里来。这里一旦发生任何意外,都可以迅速做出反应。”
  看了看马伯通,魏宝山继续说道:“俗话说都说坟地占得正,三辈后得用。觉昌安的陵墓风水对如今的大金国影响甚大,想要打击当今汗王,破坏觉昌安的陵墓风水是首当其冲。骆花子肯定明白这个道理,他们重点下手的对象必是觉昌安的陵墓。要是这样,眼下咱们可不能再耽搁了,赶紧下山,赶奔老陵。”


第七十九章 粪沤龙筋帮倒忙 三水入库挂悬龙
  老陵就是现在的清永陵,过去也叫兴京陵,在当时则都称其为老陵。
  老陵座落在现今新宾满族自治县永陵镇的龙岗山内。龙岗山为长白山余脉,峰峦叠嶂,松涛呼哮,东起龙尾,西连龙首,绵延逶迤数十里,气势如虹。这里依山傍水,南临苏子河,与烟筒山隔河相望,周围群山拱卫,八方众水朝宗,山圣水色,钟灵毓秀,一直以来都颇具神话色彩,自古就留下了很多美丽动人的传说。
  说到这儿,咱们多交代几句。历史上都认为龙岗山才是大清国的龙兴之地,为什么这么说呢?这还得从当年努尔哈赤葬其祖父觉昌安说起,这里面还有一段鲜为人知的故事。
  早在明嘉靖年间,大明钦天监邵华阳夜观天气,发现天之东北有绵绵不绝的紫气滚滚而来,好像有一条飞龙在腾云驾雾,预示着东北方向可能要出真龙天子了。邵华阳是大明顶尖的风水师,心里明白,东北长白山脉是藏龙的山脉,如果谁要是先一步找到真龙穴,在龙穴之处占上坟地,他的后人就能当高官乃至坐上龙椅。他担心大明江山易主,便带上一班人马直奔东北,破除龙脉,以免真龙天子出现。一路上使出了浑身解数,凡是他认为有龙脉的山,就命手下将其龙头劈碎,或是直接斩断龙颈,一路行来,总共破了九十九条龙脉。
  邵华阳的儿子邵天寅后来接了父亲的班,成了大明钦天监的监正,奉当朝皇帝之命远赴辽东“斩龙”。
  万历十一年的一天,邵天寅转来转去就到了建州女真的苏克素护河中游地带。他登高望气,突然发现有一条龙脉气势磅礴,有欲飞之势,龙头眼看就要伸入苏克素护河里去了,当时吓得大惊失色,赶紧问当地的居民该山叫什么山。村民告诉他,此山名叫龙岗山。
  邵天寅听后点了点头,心里暗自庆幸,幸好自己发现得及时,否则再晚个一年半载,一旦龙头汲水,龙身入潭,就算是有天大的能耐,也避免不了大明朝要被改朝换代了。
  邵天寅也顾不上休息,没日没夜地赶路,找到龙颈所在后,赶紧吩咐手下开始挖沟,打算直接将龙颈切断,彻底将这条龙脉杀死。不料手下挖开山脉土层后才发现,再往下挖都是坚硬的山石,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难以再挖深一尺。邵天寅眼见此计不成,眼珠一转,又生一计。既然斩不断龙颈,干脆把龙筋弄折,龙无筋则成虫,就让它这么瘫死在这里得了。就算是龙气余存,也兴不起多大的风浪了。
  邵天寅就地取材,从附近的村子里收集了好几车马粪,运到山上后,派人在龙头之下开始挖沟。这道沟深倒是不深,但是顺着山势一直往前挖,足足挖出六七里地那么长,一直挖到苏克素护河附近这才算完。然后就开始往沟里面填马粪,七大车马粪都填进了沟里,这才把沟给填平。
  次日午时,阳光正烈,邵天寅让人在马粪之上浅浅地填了一层浮土,然后便在沟上架起柴禾,生起火来。 本来天气就热,日头就晒,这把火一着起来,沟里的马粪很快就发酵了。
  按照邵天寅的想法,马粪发酵后,浊气污蚀地气,不出六十天,就会沤断龙筋。果不其然,大火烧了七七四十九天后,沟里的马粪开始往外冒白气了,这股气骚臭难闻,顺风飘出十几里地,别说是人,就算是牲口闻到后都吃不下食。
  邵天寅满意地点了点头,如今大功告成,总算可以打道回京了。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当夜就要离开之时,突然龙头山脉之处怪响连连,山摇地动,紧接着,一道金光冲天而起,电闪雷鸣之中,恍惚看见一条金龙腾空而去。
  邵天寅见到此景,“唉哟”了一声,气得捶胸顿足,心说:怎么会这样呢?我这法子怎么会不好使呢?真龙怎么飞上天了呢?想来想去,最后一拍大腿,终于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此地龙脉一定是天龙,与平时那些山川灵气所生的龙脉不一样,原以为用这个方法可以沤断它的龙筋,没想到却帮了倒忙,这家伙借用马粪生出的雾气竟然驾雾远遁了!
  唉!都怪自己一时大意,让它逃过一劫。如今天龙腾空,变成了悬龙,再想要捉,可就难了。不过转念又一想,这样其实也好,反正是条悬龙,又不附在地面上,形不成龙脉,聚不成地穴,谁也葬不上,留它倒也没什么祸害,不破也罢!
  按下邵天寅回到北京如何交差暂且不表,单说这时侯的建州女真,努尔哈赤此时还未起兵,时任建州左卫的是他的祖父觉昌安。觉昌安生有五子,长子礼敦,次子额尔衮,三子界堪,四子塔克世,五子塔察篇古。其中四子塔克世就是努尔哈赤的父亲。在建州左卫部众的农耕生活中,觉昌安借助着自己与明廷边官的良好关系,利用汉人先进的生产工具,把本部落建设得十分兴旺。然而,没过几年,建州右卫王杲的崛起,让觉昌安始料未及,正所谓一山难容二虎,右卫的强盛崛起,使昔日安宁的部众环境也被彻底打破了。
  王杲率部众于古勒城崛起后,部族势力四处向外扩展。对待王杲,觉昌安知道硬敌不过,所以想来想去,就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王杲的儿子阿台为妻,这样形成了联姻。 本以为有这些亲戚关系了,日子能好过些,结果没想到,两部联姻后,王杲非但不受觉昌安的约束,反倒自称为都督,尽收苏克素护河部部众,连六祖子孙也都相继投归到王杲麾下,成为王杲的部将。孤立无助的觉昌安父子在王杲的劝说下,万般无奈,最好也只好率族众归附了王杲。
  觉昌安父子在王杲帐下期间,王杲对待他们父子倒也客气,遇到事儿也找他们商量。不过,为人狡诈的王杲在率部众侵掠明边时,都不忘了把觉昌安拉上,一来二去,在明朝心里,觉昌安父子和王杲一样,都属于背叛明廷的女真人酋长。
  为了不背上叛明的罪名,觉昌安父子暗中与明朝边官往来,密报王杲部众的侵掠动向。但是,在王杲的制约下,这爷俩还不得不随着王杲等人入边抢掠。时间一长,在明朝边官的眼里,就认为觉昌安父子不是什么好东西,构间两端,是个不可靠的女真人酋长。
  女真人在边境的小打小闹,明廷一直也没当回事,反正中原地大物博,也不在乎他们抢点儿。直到王杲与来力红等人诱杀了明抚顺备御裴成祖后,这下子彻底惹怒了明廷,大明皇帝随即下令,命辽东总兵李成梁率军好好教训教训那些不听话的女真人。
  李成梁打仗还是有两下子的,率军一路冲锋,杀死了王杲的得力战将来力红等人,血洗了古勒城。王杲的老窝被端了,仓皇逃跑,最后就逃到女真哈达部。哈达部的酋长知道这家伙是个祸根,留他不得,假意陪着喝酒,三劝两劝就把王杲给灌醉,然后交给了明廷。
  像王杲这种人一旦落到明廷手上那还有好吗?结果,没过两天,就被明廷给处死了。
  王杲被明廷诛杀后,其子阿台、阿海等人怀恨在心,发誓要给父亲报仇。这哥仨暗中集聚起昔日的部众,重新把古勒城与沙济城修整了一番,然后便操练部众。为了报仇,这哥仨率部大肆入边抢掠,截杀明廷守边官兵,甚至把抢掠烧杀的目标对准了明辽东重镇辽阳城,使得辽东边官频频报警,扰得边官苦不堪言。
  对待阿台的扰边掠行径,明廷决定再次发兵,攻打古勒城,剿杀阿台兄弟及其部众。
  觉昌安听到风声,知道不好,便想着回古勒城送信,把自己的女儿救出来。要不然,李成梁大军一走一过,哪儿还能有活口呢?他想是这么想,不过李成梁早就盯着他了,一直以来,觉昌安父子的名声都不太好,这个节骨眼上能放他们回去吗?所以,就把觉昌安父子给留住了,借口让他们爷俩为征剿大军作向导。
  李成梁大军抵达沙济城和古勒城下后,随即兵分两路,分别包围了两座城堡。
  觉昌安父子以劝降为由进入了古勒城,随即被阿台拘于城中。当李成梁大军火攻古勒城克城后,觉昌安父子并未因作为明军的向导而被明军保护,反而惨死在明军的刀下。明朝对此给出的说法是“误杀”。
  努尔哈赤得到消息后,气愤不已,揭竿而起,起兵反明。那时的努尔哈赤势力小得可怜,仅有几十个人、十三副甲,好在有七个勇猛异常的兄弟一直跟随左右,这七人能耐可大了去了,呼风唤雨,撒豆成兵,都是以一挡百的猛将。书中代言,这七人正是日后的“行地七公”,帮着努尔哈赤建立大金国,可以说是功不可没。
  且说这一天,努尔哈赤带着祖父觉昌安的骨灰匣到了苏子河畔,准备就近找家小店先住下来。结果,店掌柜一看带着骨灰匣,说什么也不让他进店。没办法,努尔哈赤只好露宿野外,按女真的习俗,骨灰匣在下葬前是不能落地的,所以,努尔哈赤就把骨灰匣挂在了身边的一棵老榆树上。
  谁不知,第二天天亮后,努尔哈赤到树杈上想取骨灰匣时才发现,骨灰匣竟然像是长在了树上一样,无论如何也拿不下来了。努尔哈赤感觉有些奇怪,就拔出佩刀去砍树杈,结果,刚砍开的口子很快又自动愈合了。身边一直跟随的兄弟罗矦见状,赶紧把努尔哈赤拦住了,仔细地看了看这棵大树,又站在这里朝着四面看了看,猛然跪倒道:“恭喜主公,天公庇佑啊!”
  努尔哈赤愣了愣:“老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主公,您仔细看看这里。此处前朝烟筒山,左有青龙之首,右有白虎之尾,形势俱佳,有万乘之尊之势。再加上苏子河如一条玉带般缠绕其中,波光潋滟,二道河、错草河、苏子河三条河形成‘三水入库’之势,此地实乃天下难得的风水宝地。此树之神异,天下罕见,定是龙脉结穴之所。如果我猜得不错,这棵树就是世间难寻的悬龙穴!三水入库倒挂悬龙,此地之贵,无以相比,老主公的骨灰如若葬此,主公将来必将坐拥天下。”
  书中交代,罗矦正是日后行地七公中排行第四的文曲星君,此人足智多谋,心思聪颖,是努尔哈赤的智囊,尤其擅长风水术。
  努尔哈赤闻听后喜上眉梢:“老四,你没看错?”
  “咳,主公,我可以和您打个赌,不出二十年,主公必定发达显迹。俗话说,两山夹一杠,辈辈出皇上。你看这座山,山形似龙,南面那座山,山形如凤,中间是苏子河,这在风水上正是两山夹一杠的风水格局,如把老太爷安葬于此,将来必将一统天下。”
  原来,被邵天寅惊走的那条天龙御风飞行一段后,便栖身在一棵老榆树上休息。 本来悬空穴不在地下,而是在空中,不可能有人占此龙穴,谁也不会把尸骨葬在空中。要说这事就这么巧,正赶上努尔哈赤把他爷爷觉昌安的骨灰匣刚好挂在这棵树上,机缘巧后,刚好就占了此处悬龙穴。
  罗矦说的不假,得此悬龙穴后,努尔哈赤可以说是突飞猛进,一日千里,势力越来越大,没过多少年就建立了后金王国,做了后金国的始祖皇帝。大金建国后,在文曲星君罗矦的建议下,努尔哈赤便依此神树为中心,开始在周边修造陵寝,规模十分宏大,可以称得上是大金国第一皇陵,正是兴京陵,也就是现在所说的清永陵。


第八十章 马伯通神算服众 吴大海心服口服
  魏宝山几人离开东京陵后,快马加鞭直奔赫图阿拉城。
  从这里抄近路到达老陵也就是四百里路程,三个人不分昼夜,紧赶慢赶,第二天傍晚便到了抚顺境内的后安镇,从这儿到赫图阿拉城满打满算也就是一百里路,骑马也就是小半天的时间。
  虽说后安镇并不大,不过因为交通四通八达,往来的客商都在这儿歇脚打尖,所以虽说镇子不大,但是人来人往,倒也热闹。
  进了镇子,马伯通用手拍了拍身下的白马,冲魏宝山道:“宝山,咱们爷几个跑了差不多两天了,人困马乏,要我看还是找个地方歇歇吧,饮饮马,喂些草料,明天再走吧!”
  魏宝山点了点头,三人放慢速度,一边走,一边张望,打算找个地方先吃口东西,然后就住一宿,明天一早儿再上路,天黑前怎么也能赶到地方了。
  说着话,就到了镇子中心,刚好路口东北角有家客栈,是座二层小楼,挑着幌,里面灯火通明,人进人出,生意看着不错。
  三人到了门前,翻身下马,小伙计见有客人来了,很勤快地跑过来,接过缰绳后,把马牵进了院里。
  大伙来到里边一看,这小饭馆儿还挺讲究,外边是散座儿,里边儿还有一排雅座,客人差不多坐满了,推杯换盏,说说笑笑。
  魏宝山一向简朴,不想铺张,也觉得在外边儿吃着宽绰,就靠窗户找了一张空桌子坐了下来。
  伙计一边擦桌子一边问:“三位爷,你们吃点儿什么?”
  马伯通就问:“你们这儿都有什么?”
  “客爷,实不相瞒,别看小号不大,卖的吃喝可挺全哪!天上飞的、地下跑的、草坑儿里蹦的、水里游的,样样都有。煎炒烹炸、熬煮咕嘟炖,样样俱全。只要您指出来,我们这儿就有。”
  “是吗?这么办吧,给我来二斤酱牛肉!”
  “有!”
  “另外,再给我来个水晶肘子!”
  “有。”
  “再来份红烧狮子头!”
  “好嘞!还要点儿什么?”
  “再来碗汤,两壶酒。”
  “好嘞!”
  伙计答应一声,就到厨房去了。时间不长,这四盘菜给端了上来。
  马伯通提鼻子一闻,做的这味儿还真不错。伙计把酒拿上来,把酒碗擦干净,给每人满了一杯。
  马伯通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觉着味儿还不错。刚把筷子拿起来,正要夹片酱牛肉,就见伙计走了过来,冲着魏宝山他们点了点头,苦笑道:“实在对不住,几位客爷,这盘菜上错了,这是雅间的客人要的菜,我给上错了!各位稍等片刻,你们的菜马上就好!”说着,伸手就要端桌子上的菜。
  侯俊眼眉一立,啪!把筷子一摔:“哎,我说伙计,你们这饭馆儿是什么规矩?端上来的菜怎么还往回拿呢?你说是他先要的?我怎么知道,你让他等等吧!这盘菜我们先要了!”说完,拿筷子夹了片牛肉放进嘴里嚼了起来。
  小伙计咧着嘴没办法,赔笑道:“几位客爷,对不住,我再去解释解释!”
  说完话,调头又奔对面的雅间走去了。
  马伯通摇了摇头,刚夹了片牛肉,还没等放进嘴里,就听“啪”地一声,紧接着一声惨叫,再看那小伙计像是球一样从雅间里滚了出来,腮帮子被打得通红,手印都能看出来。
  小伙计从地上爬起,都带着哭腔了,哀求道:“二位大爷,别发火,我马上就给您准备!”
  “准备个屁!我倒是要看看,谁那么大的胆子,敢和我吴大海过不去!”
  话音刚落,从雅间里出来个黑脸大汉,平顶身高一丈左右,膀大腰粗,肚大腰圆,真好像烟熏的太岁、火燎的金刚,怪眼圆睁,连鬓络腮的黑胡子茬儿,腰系皮条板儿带,一脸凶相。
  吴大海左右看了看,径直就奔着魏宝山他们这桌过来了。走近后,仔细打量了几个人一眼,鼻眼里哼了一声:“就你们?你们知不知道我吴大海是干什么的?”
  侯俊压不住火,刚要站起来,马伯通用手压了压他肩膀,身子往后一靠,笑道:“干什么的?你是当兵的!”
  “呃……你……你认识我?”
  “素昧平生,咱们是第一次见面。”
  “那你怎么知道我是当兵的?”
  “我不仅知道你是当兵的,我还知道你不在本地当兵。”
  “呀?老头,你到底是谁?干什么的?”
  马伯通哈哈大笑:“你要问我是谁?我告诉你,我是个算卦的相师。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掐指知福祸,闭目晓阴阳。普天之下,还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吴大海眼珠上下翻了翻,哼了一声:“老头,你少跟我装神弄鬼的,大爷我不信你这套!”
  马伯通不慌不忙,喝了口酒,晃着脑袋道:“信不信不是你说就行的,屋里这么多人,大家可以作个证,我要是说错了,看着没?我这包里有一百两银子,都是你的!”说罢,马伯通把包打开,露出一堆白花花的银子。
  屋里很多吃饭的,听见热闹都远远地看着,一见马伯通露出这么多银子来,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马伯通顿了一顿,盯着吴大海继续道:“不过……万一要是我都说对了,你就乖乖地给我们磕头赔罪,认打认罚!”
  吴大海看了看马伯通,又看了看那包银子,心说:我还就不信了,哪有算卦算那么准的?又不是老神仙,一个神棍要是把我都给唬住了,我这脸往哪儿放呢?想到这儿,吴大海腆了腆肚子:“好!老头,咱们说话算话!”
  马伯通站起身来,朝着四下看了看,朗声道:“我马半仙的相法,与众不同。为了避免有人说我胡说八道,咱们就在现场多找几个人先试试,免得一会儿我说什么,对方故意不承认。算个什么呢?咱先算算子女几个,弟兄几个。怎么算呢?”
  说到这儿,马伯通让掌柜的取出些纸来,撕成一寸多宽的纸条,都折好了放在兜里,然后把左手的大拇指一挑:“咱们比如算兄弟几个,我先看一下哪位的面貌,然后在大拇指手肚上先写好。哥儿一个,我画一道,哥儿两个,我画两道,有几个画几道。我画完了,再让他自己说出哥儿几个,然后看看我手指上画的道数对不对。如若一样,就是我算对了,如若不一样,算我经师不到,学艺不精!”
  说完后,马伯通向人群中看了看,然后用手指了指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道:“这位兄弟几个,我知道了,我先写上!”
  就见马伯通左手举起多高,捂得还挺严,没让任何人看见,自己用手偷偷地画了一下,然后看了看那个年轻人,摇了摇头,又用舌头把刚才画的给舔去了,重新另画。画好了,把左手往袖子里一藏,向那人问道:“你家兄弟几个?”
  那人说:“我家兄弟三个!”
  马伯通点了点头:“众位听到了没有?这位是哥儿三个!”说完了,他把左手伸出来,露出大拇指来让大伙看。大伙一看,果然画了三道儿,都是惊喜异常,议论纷纷。
  马伯通又说:“各位静一静,算对了一位,不算,或许是蒙对了。我再算一把!”
  如法炮制,马伯通接连又算了两个人,果然,一点儿不差,全都算对了。
  唉哟!这回在场的所有人都鼓掌叫好,连声夸赞马伯通是神算!不仅是吴大海,就连侯俊的眼睛都看直了。侯俊也在琢磨:什么时候马叔还有这手本事?这也太神了!简直是神算啊!
  马伯通把手擦了擦,从桌子上取来三支筷子,把其中两支用力撅折了一段。又让小伙计取来个竹筒,把三支长短不一的筷子放进竹筒后摇了几下,点了点头,冲吴大海道:“我给你算卦,不用这种方式。咱们这卦是诸葛神木卦。按着人的生辰八字、五官相貌,命相合参,能够算出人的年岁多大,家乡何处,兄弟几位,妻妾有无,子女多少,一辈子衣禄食禄,富贵贫贱、穷通寿夭,我这卦里都有。”
  说到这儿,就见马伯通从随身的包里抽出四个布袋,打开布袋让大伙看了看,里面都是些一寸宽的纸条,上面写着字。马伯通扬了扬四个布袋,接着道:“不过,我这卦也不是谁都能算的,五弊三缺不上卦,除此几类人,每人都可算。看见我这竹筒里的三根筷子没有?我用的是诸葛神木,奇门遁甲的局式,只要筷子能摇出来,就是有卦,上卦的人一生命运皆在此,会都是写好的。一字不差,那才叫算准,错了一字,算我胡说。”
  吴大海这时候也分不清真假,瞪着眼睛,伸着脖子盯着马伯通。
  马伯通说完后,左手握着竹筒左右晃了晃,“哗啷啷”响了没几下,就从竹筒里跳出一支筷子,刚好是那只最短的。
  马伯通捡起那只筷子,说:“这里头有你的卦,你一辈子的事,全都能算出来,就在我这袋里搁着呢!”
  吴大海皱了皱眉:“那你拿出来吧,我看看准不准?”
  马伯通摆了摆手:“别急,咱们说好喽,我再取出来让你看。”
  “还有什么要说的?”
  “我那张条子写的对不对也没办法证明,你用笔就在这桌子上写,把你的姓名年数,哪省哪人,父母在不在,兄弟几位,妻妾有无,子女多少,全写在上面,然后我再把纸从袋里抽出来,如果我纸上写的和你写的一样,我再把你终身卦给断了!免得你说我算得不准!”
  吴大海点了点头:“你说得在理,心明眼亮,我不亏心,你不冤人。”说罢,取过笔来,在纸上写了起来,写的是:“吴大海,年三十一岁,锦州人,父母双全,弟兄三位,妻有妾无,一子一女。”
  马伯通用手指着纸上的字给大伙念了一遍,然后把笔拿起来,从兜里取出一打纸条来,宽有二寸,长有四寸,冲大伙晃了晃:“这里的卦多,我这叫诸葛神木,自然不能一张张纸条去翻,这四个布袋里有卦文一万多张,这要是一张张去找,明天早上也找不到。所以我得请个号头,诸葛神笔写号头,按号入座。”说到这儿,马伯通背靠着墙,双手藏在身后,身子左扭右扭了几下,背着手在纸条上写了几个字。
  写完后,冲着吴大海道:“你把左手边的那个布袋给我。”
  吴大海依言照做,马伯通接过来后,将纸袋往号头的纸上一放,忽然说道:“哟!众位,忘了一件事了,我刚才写的号头还没叫你们瞧见呢!”说完后,把纸条从布袋子底下抽了出来,上面写着:地号第三千四百零二号。
  马伯通点了点头,找开布袋子,在里面找了找,最后抽出一张纸条来,背面写着:地号第三千四百零二号。用手扬了扬,道:“各位,看见没?这就是号头所点之卦,也就是吴大海的终身卦,咱们各位都给作个证,看看我这卦准不准,灵不灵!”
  纸条翻过来放在桌子上,大伙瞪着眼睛伸脖子往前看,就见纸上写着:吴大海,年三十一岁,锦州人,父母双全,弟兄三位,妻有妾无,一子一女。为人性柔怀刚,心高志大,喜交际,志在四方。六亲冷淡,祖业不靠,做事最早,劳碌早,出外早,乃三早之命。发达晚,立业晚,享福晚,三晚之分。三十岁后遇益友,得贵人之济,装盔戴甲,将军之仪。
  看完这些字后,吴大海当时就傻眼了,揉了揉眼睛,盯着桌子上的字愣了半天,突然“扑通”一声就跪下了,连连磕头:“老神仙神算,吴大海服了!任打任罚,您老人家怎么说怎么是!”
  马伯通笑了笑,冲吴大海道:“吴大海,起来吧。我不是什么老神仙,你赶紧走吧!”
  吴大海没动地方,盯着马伯通恳求道:“老神仙,我有件事想让您给指点指点,多少钱都行!”
  马伯通晃了晃头:“我不差钱,你走吧!”
  吴大海性子还真倔,说什么也不起来,就在地上跪着。没办法,马伯通最后点了点头,让他起来说话,有什么事不妨说说。
  吴大海看了看左右看热闹的人,有些犹豫,嗯了半天,这才说道:“老神仙,可否去隔壁雅间说话,这顿酒菜我请客!”
  马伯通左右看了看,明白吴大海的意思,扭回头冲魏宝山和侯俊使了个眼色,三个人跟着吴大海进了雅间。


第八十一章 孔有德吴桥兵变 马伯通暗赠锦囊
  重新点了一桌子酒席后,吴大海连敬了各位几杯酒,这才坦言相告。
  原来吴大海果真就是个当兵的,一直追随毛文龙,是孔有德的手下,官至骑都尉。
  孔有德在明末清初的这段历史上可是个大名鼎鼎的人物,与吴三桂、尚可喜并称“三藩”,风光一时。此人原本是辽东铁岭人,矿工出身。最初孔有德领导反建州政权起义失败后流亡辽东各地,后来投效毛文龙。
  崇祯元年,公历1628年,袁崇焕督师辽东,处死毛文龙,收编了该部。不久后,袁崇焕遭诬陷被害,皮岛继任之人能力实在不怎么着,没办法控制局面,最后发生了兵变,先是士兵互砍,接着是将领互砍,简直乱成了一锅粥。直到总兵黄龙带兵上岛,总算才把这件事给压下来了。
  经过这么一闹,许多人也不想在岛上待了,这其中就有两个人:孔有德和耿仲明。
  这哥俩原本就是老乡,又都是矿工出身,以前交情就不错,处得很铁。这哥俩一商量,回去再挖矿也没什么油水,还得当兵,听说登州巡抚孙元化缺人,俩人偷偷地带着人马就赶奔了过去。
  孙元化听说有人主动来把投,兴奋得不得了,照单全收。正赶上祖大寿在大凌河被围,朝廷四处调援兵,孙元化也归孙承宗管,孙承宗找他要兵,孙元化只得出人,想来想去,就把孔有德给派去了。
  这事不久前,毛文龙的旧部刘兴治在东江作乱,攻占皮岛,孙元化就让孔有德带人渡海去平叛。结果遭遇飓风未能成功,反而损失不小,被迫又退了回来。大军还没休息几天,孙元化又让孔有德率部火速由陆路赴辽,孔有德心说:好你个老孙头,还真把我当打杂的使唤了?我这马不停蹄,东一趟、西一趟的,连口水没喝完,又给我找事来了?
  孔有德心里不乐意,可是嘴上也不敢说什么。孔有德原本是毛文龙旧部悍将,以前打家劫舍,哪这么辛苦过。越想越憋屈,于是便趁机发难,一路上开始磨洋工,故意放缓行军速度,走到邹平后便屯兵不前,不往前走了。拖了一个多月,又开始慢慢往前走。
  一路上走走停停,等到走到吴桥这个地方时,天气开始转冷,突然下大雪了。这一路上也没怎么赶路,尽休息了,军队的补给消耗得差不多了,如今下了大雪,后勤补给一时跟不上了,军士缺粮,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哗变。这段故事,史称“吴桥兵变”。
  孔有德原来就是挖矿的出身,没什么远大的理想,也不打算替明朝卖命,想来想去,反了得了!既然反了,也就不管那么多了,没吃的不怕,抢!于是这一路上,走到哪儿就抢到哪儿,老百姓苦不堪言。
  且说登莱巡抚孙元化,这个人原本是制造大炮的,精通物理和化学,年轻时还去过葡萄牙火炮学习班,在当时算是科学家。虽说他致力于科学研究,但是也打过仗,曾经在袁崇焕手下当过差,见过些世面。听说孔有德反了,心里一阵着急,赶紧派出使者,痛阵利害,让孔有德赶紧归队投降,否则定是死路一条。
  孔有德是个老兵油子了,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一方面借意投降,一方面暗地里组织人马准备攻城。趁着孙元化出城迎接之时,两伙人就打了起来。单就战斗力而言,其实双方都不怎么着,与关宁铁骑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不过,孔有德手下的这伙人以前在皮岛时不时地还偷个鸡,摸个狗,打打闷棍,拔拔岗哨,别管怎么着,喊起来声大,登州城里的那些部队真就不是他们对手。要不是撤得快,差一点就被孔有德给全歼了,仗着登州城上的大炮,据城坚守,总算是城池未破,把孔有德挡在了城外。
  可是您别忘了,这登州城里还有一个人呢,正是耿仲明!这个人前文书咱们说过,不仅是孔有德的老乡,还是铁杆、战友、兄弟,都不用孔有德说话,耿仲明当夜就把城门给打开了,孔有德带着人大摇大摆地进了城,登州城就这样沦陷了。
  孔有德占了登州城后,自称都元帅,封耿忠明为总兵,二人自立山头,过起了逍遥日子。
  这边一造反,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皮岛上。皮岛上的部队大多是毛文龙的旧部,听到信儿后,一个个都坐不住了。再加上孔有德散布消息,皮岛兄弟前来投奔,有酒有肉,有官有银,如此一来,前来投诚者数不胜数。
  吴大海素日就与孔有德关系不错,想了又想,最后决定逃离皮岛,去登州投奔孔有德。近些日子,水路查得紧,坐船没办法过去,这才走陆路到了这里。
  书接前文,吴大海给马伯通倒了一杯酒,这才开口说道:“老神仙,我想请您帮我测一下,我此次前往到底是吉是凶,该不该去呢?”
  马伯通也没想到吴大海竟然是从皮岛过来的,这几年来,皮岛形势越发严重峻,大金国几次想要围剿,都是因为种种困难最终放弃。孔有德造反的事情还是去年底,据说现在折腾得挺欢,还要围莱州,大有攻城拔寨、摧枯拉朽之势。真要是能把孔有德召降,对大金国来说无异是天大的一件好事。
  马伯通虽说这么想,可是他也不傻,知道现在时机并不成熟,孔有德如今正得势,谁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么能降金呢?虽说对于带兵打仗这种事,马伯通并不太了解,但是老爷子闯荡江湖大半辈子了,什么事没遇到过。 别看如今的孔有德表面光鲜,但实际上是危机四伏,不只明朝不会放过他,就连皮岛也不会放过他,而大金国更不是他的朋友。
  一旦有一天,形势发生了变化,只有降金才是其唯一的出路。如果他降明,不用想都知道,肯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想到这儿,马伯通笑了笑:“吴大海,我看你的确心诚,我也就破例替你占卜一卦。就以今天的日子起卦,上卦为乾为天,下卦为坤为地,得卦天地否,六爻动,变卦泽地萃。”
  吴大海眨了眨眼:“老神仙,这是什么意思?”
  马伯通道:“天地否卦,为《易经》第十二卦,乾上坤下,否之匪人,不利君子贞,大往小来。第六爻的爻文是‘倾否,先否后喜’。这个卦系阳气上升,阴气下降,天地不交,万物不通。要问事业,容易陷入逆境,多有不顺利。受小人干扰而不得志,爱挫折。如果出行,肯定会遇到不少麻烦和困难,最好推迟或提前行动。占得此卦,如虎落陷坑,进前容易退后难,谋望不遂自己便,官司事非事牵连。”
  “啊?”
  吴大海一听,当时就傻了眼了,低头自己念叨了几句,抬头问道:“老神仙,照您这么说,我最好推迟几天再走?”
  “正是!要不然,祸事临头。”
  “那我去那边到底是好还是坏呢?”
  “先苦后甜!正所谓否极泰来,守得云开见日出,以后大富大贵之命!”
  “真的?”
  马伯通点了点头,抽手取出一张纸来,提笔在上面写了几个字,然后小心地折好,放入个信封里,把口小心地封好,然后把这封信递给了吴大海。
  吴大海不解其意,就问马伯通这是干什么。
  马伯通笑道:“这是你是保命符,也是你的转运符,有朝一日,身家性命有忧时,你把这个交给孔有德,不但会救了你的命,而且我可以保证,你会柳暗花明,枯木逢春。不过你一定要切记,不可提前偷看,否则天机泄露,就不灵验了。一定要等到性命攸关时再交给孔有德,要不然,前功尽弃!你记住了没有?”
  吴大海点头如叨米,连连称是,然后小心地把信收好,放在贴身的衣服里。整理好后就问马伯通:“老神仙贵姓高名?可否告知?还有,我什么时候动身好呢?”
  马伯通掐指算了算,冲吴大海道:“一个月后再动身即可!至于我姓甚名谁都不重要,如若有缘,没准日后咱们还能碰见。感谢你这顿酒饭,我们这就告辞了!”
  说着话,站起身来,头也不回,拉着魏宝山和候俊出了门,牵过马,策马扬鞭,疾奔而去。
  一口气跑出四五里地后,速度才放慢了下来。侯俊就问马伯通,怎么卦就算得那么准,如何看一眼,就知道人家弟兄几个呢?
  马伯通一边骑马看路,一边笑道:“这些小玩意儿都是几十年前用过的,多少年都不用了。相面这行,江湖调侃为‘巾点’,又叫‘戗巾’,我刚才那个,就用几张纸,一管笔的,行内话叫‘干跺脚’。我相人家哥儿几个,先在手指上画道,再看对不对,其实这里面有门道,远不像你们看到的那样,这个行话叫‘五音碑’。其实我刚开始并没有画道,是后画上的。”
  侯俊越听越糊涂,追问道:“马叔,我怎么没看着人是后画上的?”
  马伯通笑了笑:“要是连你都看到了,这行就混不下去了。我先画是假画,摆摆样子。等手收回袖管里后,我这袖子里事先藏着一管小笔,笔上沾一些胶水和好的墨汁。你没看我画完后又抹了抹,用舌头给舔下去了,其实就是要把手指头弄湿。然后把手缩回袖子,人家说哥儿几个,我在袖子里借着手指头的湿乎劲,赶紧就画几道,所以才百试百灵。”
  侯俊听着新鲜,非得让马伯通把那管小笔拿出来看看。
  马伯通拗不过他,取出一管小笔来,大小和药铺内的万应锭相仿,极为精巧。侯俊看了看后,忍不住直咋舌。
  魏宝山知道马伯通的底,知道他这鬼马师叔道道极多,就问马伯通:“师叔,你那个诸葛神木是不是也是骗人的?”
  马伯通一听,眼眉一立:“宝山,怎么能这么说呢,什么叫骗人啊?这叫‘道’!知道不?”
  魏宝山和侯俊哈哈大笑。
  马伯通自己也憋不住乐,大伙笑了一阵后,魏宝山就问马伯通:“师叔,你给吴大海的信封里写的是什么啊?”
  马伯通抬眼看了看魏宝山,又瞄了瞄侯俊,晃了晃脑袋:“唉!不可说,不可说!天机不可泄露!”
  任凭侯俊和魏宝山怎么追问,马伯通就是不说,最后,侯俊和魏宝山干脆也不问了。
  马伯通骑着马一边往前走一边转回身冲魏宝山和侯俊道:“唉!谁成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要不是碰见这事儿,咱们也用不着黑灯瞎火地走夜路了。如果咱爷们要是不走,恐怕麻烦不断,只能辛苦辛苦了。得……驾!”
  荒郊野外,古树参天,很少见得着月光,爷仨快马加鞭一路飞奔而去。
  一口气跑出二十多里路,前方是一片茂密的树林,树干都有大腿粗细,枝叶繁茂,遮天蔽日,离着挺老远就能听到风声呜咽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哭一样,三更半夜的听着十分瘮人。也不知道为何,三匹马到了树林近前后,“咴”地一声长嘶,立时就停下了,好悬没把三个人从马上栽下去。
  马伯通稳住身形,抬眼往前看了看,“呸”了一口,骂道:“这是啥地方,怎么鬼气森森的?连马都不动地方了呢?”
  魏宝山皱了皱眉,盯着前方的树林看了看,从马上跳了下来,沉呤道:“师叔,好像有点不对劲。马能通灵,肯定是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或是察觉到了什么,这才一反常态,大伙小心一些,我进去看看。”
  侯俊一听,啊了一声,兴奋地从马上跳了下来,冲魏宝山道:“宝山哥,能有啥事?我陪你进去看看。”
  魏宝山冲侯俊笑了笑:“兄弟,不用担心,估计是气场有异,你在这里等我消息,有事我叫你。”
  侯俊刚要再说话,马伯通拍了拍他的肩膀:“孩儿啊,不用担心,这种事你进去也帮不上什么忙,有宝山就行了,咱爷俩就在这儿等信儿就行了。”
  马伯通这么一说,侯俊这才不坚持了,点了点头,叮嘱魏宝山一定要小心,如果有什么不对,就大声招唤。
  魏宝山答应下来,伸手抽出八卦金刚伞,缓步进入了树林里。树林里杂草丛生,都快有一人多高了,魏宝山小心地走到林子内,左右看了看,撑开八卦金刚伞测了测方位,就发现磁针上下有些轻微抖动,魏宝山咦了一声,朝着指针的方向看了看,迈步走了过去。
  走出十几步,绕过三棵水桶粗细的大树后,面前出现一座孤坟。魏宝山绕着孤坟走了一圈,突然就觉得有一个硬东西硌了自己脚底一下,还挺疼。
  魏宝山本以为是块石头,用鞋底随便一踢,没想到竟然没有踢动。
  “嗯?这是什么玩意儿?”魏宝山蹲下后扒开乱草,在地上找到了一个正方形的铁棱柱,每条边长大概一寸左右,露出地面一寸多高,底下不知道还有多长,很显然这东西是有人故意埋在地里的。
  魏宝山有些好奇,伸手把土往两旁扒了扒,然后用力攥住顶端往上一拔,果然有些活动了。魏宝山一见有门,左右来回晃了几晃,然后继续往上拔,三下两下,最后拔出一根一尺多长的铁钎子。随着这支铁钎子被拔出来,一股清泉从地下喷涌而出,足足喷起三尺多高,眨眼间就又消失了,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铁棱柱像是把大锥子,柱身上刻有一圈纹饰,上面写有两个很小的篆字:甲木。看到这儿,魏宝山突然倒吸了一口冷气,莫非这是……
  为了确定自己的想法,他绕着这座坟的周围仔细寻找起来,果然在相邻不到三尺远的地方又发现了一根同样的铁棱柱。魏宝山赶紧站起身来四下仔细地端详起来,夜色暗淡,远处看不太清楚,不过近处还瞧得见。坟头正前方是一小片空地,后方是三块巨石,左五右六,两侧大树环抱,竟然是“金鲤过峡”穴。
  “金鲤过峡”是难得的吉穴,先人葬于此地,后代儿孙清贵做官,一旦金鲤得水,就会化成金龙,机缘巧合之下,没准能出个皇帝。只是这种机缘很难碰到,需要在清明节那天降雨,而且雨量要恰到好处,使坟头往下的雨水汇聚成流,不能有分支,主流一直流到坟前明堂之处,形成水洼,如果水洼三天未干,没有下沉,金鲤就会得水化龙,此穴就化为龙穴,后人很大概率能出帝王。
  让魏宝山吃惊的并不是这里会有“金鲤过峡”,而是那两根铁钎子。 别看只是两根普通的铁钎子,但是却准确无误地钉在了“鱼眼”上,竟然把鱼眼凿瞎了,使得此处风水尽破!这么高的手段,普通的风水师根本就做不到,看这铁钎子上没有半点儿锈迹,明显是刚刚钉入不久。能有如此手段的人,肯定不一般。想来想去,魏宝山就想到了钦天监国师府的那些人,如果真是他们干的,看来他们肯定也是离开不久。
  魏宝山快步退出了树林,见到马伯通和侯俊后,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
  马伯通听完后,抬眼看了看树林,咧嘴道:“宝山,你是说这里风水被破,这才导致气场不畅,阴阳失衡?”
  魏宝山点了点头:“不错,正是这样。恰逢现在夜半,阴气大盛,这才把马惊吓得不敢前进。”
  马伯通吧嗒了几下嘴,咋舌道:“真想不到啊,国师府里的这些人倒真厉害,连这么个荒僻的地方都能找得到,看来还真下了不少工夫,看来是要玩真格的了!难不成他们还真能破尽龙穴,斩断所有的龙脉吗?”
  魏宝山笑了笑:“要说破尽所有的龙穴、斩断所有的龙脉有些不现实,这事可有点儿悬!我估计很可能也就是一走一过时,凑巧碰上了。不管怎么样,说明咱们的方向没错,从时间上来判断,他们应该就在我们前面不远,咱们可得小心些了。”


第八十二章 辘轳岭宝山收徒 土地庙石塔现穴
  深更半夜的,多见树木,少有人烟,一路上连个村子也没有。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爷仨正往前赶路,突然听到一阵响亮的锣声。
  “嘡啷啷……”
  深更半夜的,可把魏宝山他们吓得不轻,赶紧抬头观看,就见从草丛里、树顶上、石砬子后面蹦出来三四十人,手里拿着刀枪棍棒,就把他们给围上了,拦住了道路。
  为首的那个家伙,舌头还挺大,瓮声瓮气地念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路过,留下买路财,牙迸半个不字,一斧子一个,管杀不管埋。”
  侯俊一看,被气乐了,心说:哎哟,这事新鲜啊,大半夜的还碰上劫道的了?跑了一晚上了,正没什么事干呢,就拿他们消遣得了!
  马伯通和魏宝山盯着面前这伙人也直晃脑袋。劫道的倒是听说过,不过眼前这伙人,简直就是花子队,没一个穿一样衣服的。有穿皮衣的,有毛朝外的,还有穿盔甲的,有的衣服上前后都有补钉,大窟窿小眼子,还有围着麻袋的,一瞅这些人,个个面黄肌瘦,蓬头垢面,怎么看怎么像是花子队。
  为首这个大舌头,看样子有三十多岁,体格挺壮,大冷天光着膀子,下身穿着大裤衩子,手里拎了把斧子,样貌凶恶。
  马伯通心想:这帮花子队从哪来的,看样子大概几天都没吃饭了,一阵大风都能刮倒一排,就这模样还劫道呢?想到这儿,抱了抱拳,问道:“我说诸位,你们想要干什么?”
  “干什么?还用问吗?我们是占山的山大王,就是劫道的!你们三个赶紧把衣服扒下来,把东西都留下来,我还能留你们一条狗命,胆敢说半个‘不’字,你们看见我这斧子没?我一斧子下去,就把你们切开晾上,听到没?脱了!赶紧把衣服脱了!”
  侯俊拍马往前上了一步,呵呵笑了笑,伸手把包取了出来,冲着这些贼人笑了笑,慢慢地把包打开了。
  那些贼们一看,哟嗬!黄的是金子,白的是银子,还有一沓子银票,眼睛都红了,直往下咽唾沫。
  侯俊在手里掂了掂,笑道:“看见没看见,你们劫道还真劫着了,我们身上还真带着银子。就这些,最少也有一千来两,来吧,你们要是想要就来取吧。”说着侯俊往脚下一扔,布包落在了地上。
  那帮贼们一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敢过来。还是那个当头的胆子大点儿,翻着白眼看了看侯俊:“怎么的,小兄弟,你是说这些银子给我们了?”
  “对!给你了,你拿走吧,给我们留下这条命就行了。”
  “好嘞!”这家伙拎着斧子过来哈腰就要捡这个包。侯俊能叫他捡吗?就见侯俊把右腿抬起来,“啪”地一脚,正好蹬在这位脑门子上,把这位踹出有一丈多远,滚了几个跟头这才停了下来。
  那帮贼们一看动手了,一个个大呼小叫,往上一闯就动了手了。侯俊打他们就像老人戏小孩,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和这些人动手,用不着动家伙,赤手空拳,打得这些人抱头鼠窜,东倒西歪。
  这时候,拎斧子的那个大汉从地上也爬起来了,一看自己这些人不是对手,赶紧招呼大伙往回跑,转身跑出没多远,正好碰到大寨主。因为这地方本来就不大,发生点什么事情,谁也瞒不住,听说这儿打起来了,大寨主拉单刀就从山坡上冲了下来。
  拎斧子的大汉赶紧禀告:“寨主爷,赶紧快去看看吧,来了三个人,身上带着不少钱。有个小伙子,年纪不大,能耐可大了,兄弟们都不是对手。”
  “哦?还有这事儿?都给我闪开!”大寨主气势汹汹提刀赶来,正好跟魏宝山他们打了个对脸。
  寨主爷一看魏宝山,眼神愣了愣,随即赶紧把刀就扔地下了,帽子正了正,带子紧一紧,双手抱拳道:“好汉爷,恕我冒昧,我打听一声,您老是不是家住阳东南六十里外的渔樵村,如今大金国第一风水师魏宝山啊?”
  魏宝山愣了愣,看了看这位,见他岁数也不大,超不过三十岁,衣服虽然不那么破,也不见得怎么好,一张红脸,五官长得也挺端正。魏宝山心想:“怪了事了?他怎么知道我是谁呢?看来我就说实话吧。”
  魏宝山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我正是魏宝山。”
  “啊呀,师父、师父,你怎么今天到这儿来了,请受弟子一拜。”说罢,寨主爷跪下“嘣嘣”磕响头,一边磕着,一边跟身后那些人说:“跪下,还傻站着干什么,这是你们师爷,快给师爷磕头。”这帮花子队,把手中的东西都放下跟着磕头,师爷长、师爷短,这下把魏宝山真还闹愣了。
  魏宝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说:这是怎么回事?江湖上真是五花八门哪,硬的不行,就来软的,软的不行就使左道旁门,难不成是什么阴谋诡计?想到这儿,魏宝山就提高了警惕,也没动地方,坐在马上冲着那们寨主爷道:“我说这位兄弟,你先起来。我怎么感觉咱俩没见过面啊?你口称师徒,这是从哪儿论的?你先说清楚吧。”
  “师父,难怪您不认得我,其实我也没见过您。既然您问到这了,我就直说了,我姓毕,叫毕广坤,人家都叫我‘钻山鼠’,后边这些人都是我的弟兄。你别看我们是劫道的,当了贼了,但是我们坏事可不做,抢男霸女的事我们一概杜绝,顶多就是把人吓跑了,留下点钱财,我们混点粥喝。这里面详细的内情,您老要是乐意听,我日后有机会再跟您讲。总而言之,我们虽然是贼,可我们是好人。”
  “哦?那你怎么叫我师父?”
  “师父,现在绿林江湖中,八十一个门户,我谁都不赞成,就佩服师父您哪!所以我从心里往外把您当作恩师。不信您就跟我到里面看看去,我们那里边还有个佛堂,中间还搁着个牌位,上面有您老人家的名字,我天天烧香磕头,早把您当师父了。刚才我一瞅您这副尊容,就断定是您。师父请您恕罪,弟子在这儿磕头了。还望师父肯赏个脸,回徒弟的寨子中,吃几杯酒,让徒弟也尽尽孝心。”
  魏宝山听完后,好悬没气乐了,心说:这人啊,真是长短良莠不齐,什么人都有,怎么还有自己在家就拜师的呢?不过看这人说话一脸诚恳,倒不像是在说瞎话,觉着这人倒也不是很讨厌。
  马伯通在旁边察言观色,一直盯着这人,也觉得此人不是那种奸诈之徒,不像在使什么阴谋诡计。点了点头,笑道:“好好好,既然你要拜宝山为师,那我就是你师爷了。你如此心诚,我也挺高兴,不过,你带着一伙人干这种营生,这可绝对不允许。”
  “是是是!师爷!刚才我们没说嘛!但有一线之路,谁乐意当贼呀,往后我们一定改邪归正。”
  魏宝山看了看毕广坤,沉吟了一声:“嗯……这样吧,毕广坤,实话实说,萍水相逢,我对你也不是很了解,不能当下收徒,暂且记个名,待到日后熟悉后再说,你看行吗?”
  “行!太行了!师父,这太晚上的,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咳,我们办些要紧事,错过了集镇,只好连夜赶路了。”
  “哦!既然这样,师父,你们就和我回我的天侠寨得了!到那儿歇歇脚,好好唠唠,您看怎么样?”
  “这个……”魏宝山本意并不想收徒,更不想和这伙人回什么天侠寨,听毕广坤这么一说,一时有些语噎。
  马伯通心想:跑了大半夜了,水米未进,身子骨都要散架了,正好有地方可以歇歇脚了。就他们这几十号人真要是有什么弯弯绕,有侯俊在,那只能是自找苦头,所以根本也没拿他们当回事。想到这儿,大手一挥,哈哈大笑:“好好!我看广坤这孩子不错,人也实在,宝山哪,侯俊,要我看,咱爷仨也别客气了,反正也不是外人。”
  魏宝山和侯俊见马伯通直转眼珠,知道马伯通这人精明,鬼主意也多,既然老爷子决定的事,他们也没多说别的,点了点头,示意毕广坤前边带路。
  毕广坤前边带路,众喽罗前呼后拥,魏宝山三人随着大伙就转上了山坡,到了聚义厅。
  这聚义厅那破劲儿就别提了,板凳是三条腿,没腿的那头拿砖支着,往上一坐都直晃悠。
  魏宝山他们刚刚落座,毕广坤就吩咐底下人:“去去去,把那头驴杀了,好好孝敬孝敬你们师爷和祖师爷!”
  说起这头驴,也是前些日子好不容易才抢来的,一直没舍得吃。今天为了招待魏宝山他们,当时就给杀了。时间不长,酒席摆好了。席宴前,大伙就聊了起来。 毕广坤一口一个师父、一口一个师爷的,心肠极热,人也实在,问什么就说什么,毫无半点儿保留。
  说来说去,毕广坤突然向魏宝山提出一件事来:“师父,您来得太巧了,我们这辘轳岭的后山可出现了一宗怪事。”
  “怪事?什么怪事?说来听听!”马伯通也十分好奇。
  毕广坤点了点头,从头说了起来。
  原来此地名唤辘轳岭,当初他们来到这里后,第一件事就是好好看看这里的地理地形。因为做贼就要防官,真要是官兵来抄山,得知道从哪里跑,怎么对付,提前部署。所以毕广坤领着一伙人就到了后山。等他们到了后山,发现有一座小庙,就是座土地庙,年久失修,大部分的殿堂全都倒塌了。院里头有座石塔,高近两丈,有点歪斜了。
  毕广坤手下有个军师,外号叫“鬼蛤蟊”,这小子围着石塔转了几圈,发现这座石塔通体都是汉白玉的,而且是一整块石头通体雕刻而成,真要是把这玩意儿给弄出去,肯定能能卖不少钱。想到这儿,他赶紧就告诉了毕广坤。
  可是这么大的石塔,搬也搬不动,要想弄下山,只能把它凿开,然后分段再运出去,虽说价格肯定要大打折扣,但是毕竟也能换回几袋米来。
  毕广坤就找来一帮弟兄,用大绳子先把石塔拽倒,然后准备开锯。谁知这座石塔一倒,竟然在这石塔之下发现一口井。
  这口井深不见底,井里“嗡嗡”直响,往前一凑,冷气逼人。究竟底下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在场的这些人都没什么文化,字都认不全,也不知道这座庙是哪朝哪代的,对这口井都有些好奇,议论纷纷,猜测说这底下备不住有金银财宝。于是,就有那儿胆大的张罗着下去看看,不过这口井实在是太深了,底下又冷,坐着荆篮下去不到一半就上来了,吓得差一点儿都尿了裤子,这事就暂时搁下了。
  自从这口井发现以后不久,毕广坤就听喽罗说,对面山上来了一伙人,经常围着后山转悠,而且趴在山头上还往这边张望,好像与这口井有关系。不过,这些也都是猜测,到底这口井有什么秘密,他们也弄不明白。
  毕广坤给魏宝山倒了一杯酒,咧嘴道:“师父,您说那里头有没有金银财宝?您老人家那是料事如神哪,没您不知道的事。要说有的话,您给出个主意。”
  魏宝山也感觉这事挺新鲜,就问:“那口井离这儿有多远?”
  “不远,不超过五里地,就在后山。”
  “好吧,明天一早,你领我去看看。”
  听说魏宝山要去,毕广坤兴高采烈,乐得北都找不到了。心说:真要是能整出点东西来,发个小财,手下这伙人刚好换换季,置些衣服过冬,今后吃饭也就不成问题了。想到这儿,赶紧给魏宝山倒酒,招呼大伙吃肉。


第八十三章 地穴内老道坐化 石台上偶得阵图
  第二天吃过早饭,毕广坤在前面带路,魏宝山他们在后面跟着,时间不长,就到了后山坡的土地庙。
  他们从侧门到了院里,有一座石塔往东北角歪歪着,地下果然有黑洞洞的井口。这里自从发现井口后,毕广坤便派了十几个喽罗,日夜在这儿轮流守候着,唯恐里边有什么好东西被别人盗走了。
  这些喽罗一看是寨主过来了,赶紧过来行礼,毕广坤点了点头:“庙的周围有什么异常的情况吗?”
  “有!寨主爷,您来得正好,一个时辰以前,我们发现有个人就在对面的小山坡上转悠,离咱这儿庙不远,探头缩脑直往这边看。正想禀报寨主,您就来了。”
  “哦?哪儿呢?”
  喽罗用手指了指对面的山坡,晃了晃脑袋:“刚才还在那儿来着,不知道这会儿跑哪儿去了!”
  “嗯,这样,过去几个人,去那儿找找,要是有人,抓回来问问!”
  “是!”几个小喽罗领命,带着家伙直奔对面的小山包去了。
  毕广坤转回身冲魏宝山道:“师父啊,您说是不是这里面有点事,不然的话,怎么净出现这可疑的人和事呢?”
  魏宝山没言语,背着手围着井口转了几圈,感觉确实冷气逼人。他撅了个树枝,拿了几片树叶,往这井口一放,结果“唰”地一声,眼瞅着就被井底下的风给抽进去了,抽力还真挺大。
  魏宝山道:“我看这么办吧,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下去看看。”
  “师父,使不得。”
  “你们只管放心,我自然还会上来的。”
  “哪,这么深,您怎么上来?”
  “有办法,你们有没有打水的辘辘把、井绳之类的东西?”
  “有。”
  “去准备绳子,要长一点。然后再准备一个大箩筐,要结实一些的。”
  一会儿,箩筐、井绳、辘辘把、木杆子全拉来了。人多好干活,就把这井口周围的绳子去掉,架上辘辘把,拿绳子吊上箩筐,拴在井绳上。
  魏宝山拿过来试一试,结结实实,他才放心,说:“你们山上养着鸽子没有?”
  “鸽子,有。”
  “很好,挑那好的鸽子,给我选两只,先用口袋把它装起来。”
  喽罗一一照办,一会儿鸽子拿来了。
  魏宝山接过鸽子看了看,满意地点了点头:“有它们就好办了。我到了井底下,就放出一只鸽子,你们见它飞出来,就不要放绳子了。到了里头,等我把事情探明白后,准备要上来时,我再放第二只鸽子,你们赶紧转这辘辘把,再把我拉上来。”
  魏宝山交代完了,便把外衣脱掉,准备下井。
  侯俊在旁边一见,赶紧把魏宝山给拦住了:“宝山哥,你着什么急?杀鸡焉用牛刀?这等小事不用麻烦你,兄弟代你走一趟。”
  魏宝山知道侯俊是为自己好,担心自己出事,笑了笑:“兄弟,你尽管放心,我去去就回。”
  侯俊还想要说话,马伯通把他给拦住了,冲他摆了摆手,让他不用再争了,这种事宝山要是没有把握也不会这么莽撞,这么多人呢,真要是有什么事,及时把宝山拉上来就行,不会出什么事。
  马伯通也这么说,侯俊这才不坚持了。
  魏宝山把鸽子往手中一提,坐在筐里,辘辘把一放,“咯吱吱……唰……”这箩筐下去了。
  毕广坤一边命人放辘辘把,一边问:“师父,我们说话听见没?”
  “听见了,我挺好。”一边问着,一边往下放筐,对话声越来越低,后来什么也听不见了,还继续往下放,众人提心吊胆。
  魏宝山坐在箩筐里头,一只手提着鸽子袋,一只手把着绳子,尽量拢目光往四周围看着。
  一开始,就是个井筒,周围拿砖砌的,虽然说年代久了,这砖还整整齐齐的,冷气逼人。后来砖不见了,就是石壁,周围都是石头的了,比刚下去那会儿要宽得多。因为光线越来越弱,看什么都看不着了,好像闷到缸里一样,感觉到呼吸都有点困难,闭上眼睛迷迷糊糊,他突然觉得身子一沉,知道到底了。
  魏宝山把眼睛睁开了,还是看不见,伸出手来一摸,摸着几块砖头和石头,知道到地方了,抬腿从箩筐里就出来了。他拿出一只鸽子,用手往空中一抖,鸽子奔亮的地方飞出井口。外面的人一看鸽子飞出来了,就知道魏宝山到了底下了,手中的绳子也不往下放了。
  魏宝山点亮火把,高举过头四下看了看,这才发现这底下还挺大,足能有十间房子大小,很不规整,空间大致呈圆形,地面坑洼不平,总而言之,是个大空洞。
  围着空洞,魏宝山小心地转了那么几圈,除了石头墙以外,一无所获。
  魏宝山皱着眉头,直晃脑袋,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在这地底下修造这么大的一处地洞就是为了储些白菜、建个仓库,肯定是另有目的。东转西转,无意之中,魏宝山的手一划拉,感觉石壁上有东西挺挡手,仔细看了看,这道缝隙自上而下,笔管条直,竟然是一道隐蔽的石门。
  唉哟!魏宝山当即大喜,双手抠住门边,上下叫力,结果石门纹丝没动。没办法,只好把金刚伞当成撬撬棍插到了门缝里,用伞往外别。三下两下,这道石门果然晃动了,才刚撬开一道小缝,就从里间飘出一股子暖风来。
  借着火光看得清楚,这扇大石门高有一丈二尺,厚有六寸,就好像小城门似的。魏宝山侧身举着火把挤进了门内,身子刚过来,火把突然就灭了。连点了好几次,总算是把火把重新点着了。发现里间比外间要小得多,方圆只有五丈左右,正中间有一潭水,映着火光,波光闪闪。
  魏宝山走近后才发现,这里竟然是处泉眼,泉水“咕嘟、咕嘟”向外冒个不停,水质清洌,有些泛绿,潭水表面泛着一层水气,走近一些,热气袭人,竟然是处温泉。盯着这潭水,魏宝山总感觉似曾相识,猛然间想起来了,差点惊呼出口,上回在巨鳌之下的地洞内,也是这么大的一处水潭,潭水中天生地养着一只金鲤。没想到在这里又发现了一处水潭,所不同的是,上次那潭水至寒至阴,这里却是至暖至阳。
  潭水也就一尺多深,一眼可以看清潭底,盯着水潭转了几圈,奇怪的是,并没有发现有什么活物。魏宝山心说:“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这里的风水也被破过了?龙气尽失了?不对啊,看这里的气场并不像是龙气透尽的样子,难道说我认错了?这不是什么龙潭,就是普通的一处泉眼?”心里一边琢磨着,魏宝山一边不停地打量着。
  就在火光忽闪之下,魏宝山突然瞥见斜前方不远处好像有道人影,魏宝山做梦也没想到这里还会有人,手一抖,火把掉落在地,火光闪了两闪,当时就熄灭了。
  魏宝山好半天才稳住心神,屏息沉声问道:“谁?快点儿回话,否则我可不客气了!”
  半天也不见对面有什么反应,魏宝山在地下一摸,又把那火把摸着了,大着胆子把火点着后,高举火把,拢目光看了看。可不是吗!对面不远处果然坐着个人。从穿着打扮上来看,显然是个老道,长得是仙风道骨,福福态态,面如晚霞,花白胡须,没戴帽子,高绾牛心发卷,铜簪别顶,手里拿着拂尘,身后边背着把宝剑,斜挎着黄兜子。
  魏宝山越看此人越有些眼熟,猛然间想起来了,这不是张玄灵张道长吗?赶紧往前走了两步,小心问道:“老仙长,您怎么在这儿啊?”
  对面之人并不答言,双目微闭,似乎睡着了一般。
  魏宝山皱了皱眉,接着又问:“老仙长,在下魏宝山,棋盘山上我们曾经见过,您还记得吗?”
  无论魏宝山如何问,始终不见对方答言。魏宝山心里就纳闷,心说: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不说话呢?难不成是睡着了?不像啊?会不会这是道家的哪种修炼之术,入定了呢?带着满腔疑问,魏宝山仔细又打量了一阵,立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别看张玄灵气色如常,但是从身上的衣服就可以看出来,老仙长在这儿坐了肯定有一阵日子了,少说也得半年没挪过窝了,难不成老仙人羽化升仙了?
  他往前走了两步,用手小心地试了试,果然,身体冰凉,毫无生气,显然在这里坐化多年了。盯着张玄灵的尸体看了看,又看了看不远处的那眼龙潭,很快,魏宝山便猜到了其中的玄机。肯定是因为这里风水异于他处,这才使其尸身不腐,面貌如生。不过有件事,魏宝山有些想不明白,如果这里的龙潭和当年巨鳌身下的那处龙潭都是行地七公所为,那张玄灵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呢?难不成,张玄灵当年也参与了行地七公定龙脉的行动?没听说啊!魏宝山越想心里越乱,晃了晃脑袋,索性不去想了。
  带着疑问,魏宝山围着石台子转了一圈,发现这石台年头也多了,台面都布满了裂缝。魏宝山转身走到石台的前面,恭恭敬敬地跪下了,心中默默祷告:“老仙长,你我虽说一面之缘,但是弟子一直对老仙长敬佩有加。实在想不到您老竟然在这里羽化飞仙,机缘巧合,误入此洞,也算你我有缘。弟子给您磕几个头,希望您老人家如果在天有灵,保佑此次我们行动马到功成!”叨咕完了,魏宝山“嘭、嘭、嘭”连磕了三个响头,刚要起身,就感觉对面石台一阵摇晃。
  还没等魏宝山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见张玄灵的尸骨眼睁睁地没入石台之内,消失不见了,石台上只留下了一个木匣。魏宝山眨了眨眼,伸手把木匣取过来,打开后才发现,里面竟然是块羊皮,借着亮光,魏宝山看了看,见上面写着一首诗:
  五行精妙处,
  龙化中兴主。
  出口生辉光,
  海上仙桃树。
  魏宝山念了两遍,一时也弄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意思,就把羊皮揣在了怀里。
  就在转身回头的一刹那,就见不远的那处潭水里金光闪闪,璀璨压目,大吃一惊,赶紧小心走了过去,伸脖子一看,当时目瞪口呆。
  就见清流澈的潭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出现一只河蚌,大小和洗脸盆差不多,张开蚌壳的蚌壳里,有一枚金光闪闪的珠子,把潭水照得通明。魏宝山一看大吃一惊,这不是珍珠吗?真没想到这潭水里还真有东西,不过这只大河蚌是从哪来的呢?刚才明明潭底空无一物,怎么眨眼间的工夫,就冒出一只这么大的河蚌来了呢?体内的那颗珠子能有鸡蛋大小,通体雪白,闪着金光,映着潭水,金光夺目,美轮美奂。
  魏宝山不由得回头看了看张玄灵坐化的那块石台,总感觉这里面似乎有些关联,但是一时间也想不透。自从这只河蚌出现,洞内的温度也变得舒服起来,不再像以前那么湿热了,空气变得清新多了,极为舒适。
  现在看来,眼下这潭水与当初在巨鳌底下见到的那潭水一般无二,都是龙穴精气所生,只不过那池水中是龙珠精气所化的金鲤,而这里则是天地孕育的河蚌,那颗珍珠正是精气之魄所生。
  魏宝山担心洞外的那些人惦记,赶紧从洞内撤了出来,抬腿又坐回到筐里,赶紧把那鸽子拿出来往上一扔,发出了信号。
  毕广坤他们在外面等了挺长时间也没消息,都有些着急了,正心急火燎的时候,见鸽子飞出来了,把外面这伙人乐得直蹦,毕广坤咧着大嘴道:“啊,我师父没事,弟兄们,快点转辘辘把儿。”
  时间不长,把箩筐绞上来,大伙一看,魏宝山安然无恙,乐呵呵地在筐里边坐着呢。
  马伯通赶紧问道:“宝山啊,没什么事吧?”
  魏宝山点了点头,有人过来伸手把荆筐的边抓住了拽到井口沿上,魏宝山抬腿从筐里迈了出来。
  “师父,那里边究竟是什么?”
  “嗯,回屋里再说吧!”
  大家众星捧月一般回到聚义厅,魏宝山坐下后,冲着大伙笑了笑,告诉大伙,那底下就是个枯井,打通了地下河,所以寒气逼人。估计是哪位前辈故意所造,此塔方位刚好在子位,五行属水,在此处打井意为“抽水上台”,可保庙宇香火旺盛。也许因为后来附近发生了什么状况,地下水有些干涸,井也差不多成了枯井,风水变化,由吉转凶,这才成为“地煞”,凶气四溢。稍后让人取来大石板把洞口封实,不留缝隙,使煞气无法外泄,也就不会影响到这里的风水了。
  毕广坤对魏宝山的话深信不疑,赶紧吩咐手下人去准备去了。
  吃过午饭,魏宝山因为有事,便要告辞,毕广坤难舍难离:“师父,您走了,我们可怎么办呢?您已收我做徒弟了,也不让我们再干伤天害理之事,那您得给我们指条明路埃”
  魏宝山想了想,这才说道:“我们要是直接回都城,就把你们带走了。可是我们这次出来还有重要的事情没有办完,这样吧,我给你们留封信,你让喽罗们有家的奔家,没有家的投亲,如果实在无去处的,挑那品行端正的,你就带着赶奔都城沈阳,面见范文程范大学士,就说我引荐你们去的。他一定会给你们安排个差事,你们哪怕到那儿做苦工,也比占山为盗强得多埃”
  “哎呀师父,人家能要我们吗?”
  “放心,有我介绍,料也无妨。”
  喽罗兵赶紧准备了笔墨纸张,魏宝山提笔写完信,盖上印章,把它封好,便说:“我走之后,你们马上就起身,我给你们路费。”说完后冲马伯通点了点头,马伯通拿出银子给了毕广坤,毕广坤千恩万谢,感激不尽,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把贼皮脱掉,从今要走正路了。


第八十四章 荒郊大战赛狸猫 山下借宿林家院
  出了山寨,一路上,山连着山,岭挨着岭,道路越来越难走。
  过了辘轳岭就已经进入了龙岗山脉的地界。龙岗山脉的源头是长白山,长白山是东北地区东部山地的总称,北起完达山脉北麓,南延千山山脉老铁山,最西面是现今吉林省境内的大黑山,最北面延至黑龙江省境内的大青山一带。龙岗山脉正是长白山系其中的一道余脉,而赫图阿拉城和老陵都建在这道山脉之上。
  龙岗山脉这一带群山拱卫,山峦交错,一个山头紧挨着一个山头,连大带小,算起来,不下百八十个。一眼望去,绵延逶迤数十里,气势极为恢弘。
  一边走着,马伯通就问魏宝山:“宝山哪,那洞里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宝山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转回头笑道:“什么都瞒不过师叔啊!别说,那洞里还真有些东西,为了避嫌,我刚才这才没有说实话。”
  马伯通撇了撇嘴,用手捋了几把本来就不长的胡须道:“我早就知道你没说实话,你师叔是谁啊?在我面前你撒谎还嫩点儿!说瞎话要想说到极致,那得自己都信以为真,你还得练!”
  侯俊哈哈大笑,也追问魏宝山,那井底下到底是什么东西。
  魏宝山一五一十把地穴里的事情述说了一遍。
  马伯通听说张玄灵坐化在洞里,不停地眨巴着眼睛,要不是魏宝山这么说,打死他也不会相信。伸手接过魏宝山递过来的羊皮,马伯通仔细地看了看,吧嗒了几下嘴,小声就问魏宝山:“宝山,这首诗好像是有什么玄机啊?你看,五行精妙处,龙化中兴主。这两句话的意思好像是说五行生化运转有序,真龙入主中原的意思啊?而‘出口生辉光,海上仙桃树’这两句一时还想不起来是什么意思,单从字面上来看,好像说什么地方的出口有光,海上长着一棵仙桃树,不过,这好像也有些说不太通啊?”
  侯俊点了点头:“宝山哥,我觉得马叔说得有道理,没准是什么口诀吧?”
  魏宝山道:“是啊,这个我先前也都想过,不过一时也弄不明白这上面写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张玄灵那个人道行高深,行事高深莫测,不会无缘无故留下这么几句话故弄玄虚,肯定是背后另有所指,估计与大金国脱不了干系。”
  马伯通和侯俊一边听着,一边点头。
  爷仨正走着,侯俊突然轻轻地咳了一下:“宝山哥,马叔,我怎么感觉后面好像有人跟着咱们。”
  “哦?”
  魏宝山一愣,刚要回头,马伯通赶紧把他制止住了,提醒魏宝山千万别回头,就当什么事都没有。真要是背后有人,这一回头反而打草惊蛇了。三人一边假装无事继续往前走着,马伯通就小声地问侯俊,知不知道后面的是什么人,怎么发现的。
  侯俊咂了咂嘴,低声道:“这个……我也不敢肯定。就是一种直觉!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
  马伯通四下看了看,冲着斜前方的树林努了努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咱们还是小心为上,走,先去树林里。”
  三个人骑着马就拐进了路旁的小树林,翻身下马,把马藏好后,找了处隐蔽的地方都躲了起来,眼睛死死地盯着树林入口的方向。可是左等没人,右等没人,等了差不多有一刻钟了,林子口仍然没有任何动静。
  魏宝山有些不耐烦了,冲着马伯通小声道:“师叔,好像没人?咱还等吗?”
  马伯通直了直腰,伸着脖子往前看了看,刚要说话,赶紧把头又低下了,压低声音道:“别动,好像来了!”
  话音刚落,就见一道黑影快速地闪了一下,然后“嗖”地一下突然就又消失了。又等了一会儿,那道黑影又在另外一棵树后出现了,动作之快,形同鬼魅,一闪即逝,要不是大白天亲眼所见,还真以为是活见鬼了。
  三晃两晃,那道黑影就到了近前不远。就见此人身矬矮孝瘦小枯干,脑袋两头尖中间粗,头上戴着马尾过梁透风巾,穿一身黑衣裳,大衩蹲裆滚裤,抓地虎的快靴,背后背着家伙,正探头探脑往这边张望。
  侯俊一看,气不打一处来,心说:这是哪里来的毛贼?这要干什么?要抢劫吗?也不看看小太爷是谁!青天白日的,还反了他了!小伙子年轻气盛,一瞅来人鬼头鬼脑就压不住火了,从草丛后“噌”地一下就蹦了出来,用手指着对面的那个黑衣人喝道:“呔!你是什么人,鬼鬼祟祟地要干什么?老老实实回答,要不然,小太爷我把你拍死在这儿,你信不信?”
  黑衣人吓了一跳,一看是侯俊跳出来了,嘿嘿笑了笑,这声音尖细刺耳,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这人冲着侯俊撇了撇嘴:“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姓古,叫古秋原,人称赛狸猫。你也别在那儿瞪眼睛吹牛,就你那两下子,别人怕你,我可不怕。 别看你打完这个又打那个,那是你没碰上我,要是碰上我,你就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
  侯俊点了点头:“好!古秋原,我问你,你为什么盯上我们?”
  古秋原笑道:“为什么?咱们走的路不同啊!你们保你们的女真鞑子,我保大明真主。说出来不怕你知道,我如今就在大明钦天监国师府办事,听说过天干御卫吧?在下就是!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找你们不为别的,魏宝山是不是和你在一起?我就是为了他来的,你要是识相的,赶紧给我滚开,我还能饶你不死,倘若你不识时务,执意要为姓魏的出头,休怪我手下无情!”
  “哦!闹了半天你是国师府的人!好好好,那我也实话告诉你,你要找的魏宝山是我大哥。上次小太爷好悬没死在国师府的那伙贼人手上,现在还窝着一肚子火呢,既然你是他们同伙,好好好,我今天就拿你出出气!咱俩就斗上一斗,你要是能把我赢了,你说怎样就怎样,倘若你没这个本事,也休怪小太爷棍下无情!”说罢,侯俊抽出宝棍,亮开了门户。
  古秋原点了点头:“好!爽快!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号,我还真就不信了!今儿我就陪你走几趟!”说完话,从背后把家伙也抽了出来。
  这种家伙形状有些特殊,是种很罕见的兵器,叫钩镰拐。长的什么样呢?在拐柄的两端各有一钩镰枪头。距拐柄两端各三分之一处,均有一突出之横柄。横柄方向相同。用法兼有枪、拐之特点,招数犀利,能攻善守,十分不好招架。
  话不投机,俩人插招换式就斗在了一处。侯俊这条大棍泼风拨打,上下翻飞。对面的古秋原身形闪展腾挪,如风车乱转,两个人越打越快,眨眼间十几个回合过去了,二人打了个旗鼓相当,不分上下。
  这一交上手,二人都是暗自吃惊。侯俊本来没把这小子放在眼里,以为几个照面就把他打趴下就算了,没想到这小子身形极快,忽左忽右,招式精奇,一时把侯俊也忙活得直冒热汗。另一边的古秋原也好不到哪儿去,打了半天,只能仗着自己身法快,围着侯俊游斗,抽冷子就攻上几招,但是要想把侯俊给轻易制服,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两个人你来我往,很快,三十几个回合就过去了。
  侯俊打着打着,心里就一转个儿,心说:这样可不行啊?既然他是国师府的人,说明附近肯定还有同伙啊,万一一会儿找来了,可真就麻烦了。不行,还得速战速决!干脆,我用绝招得了!想到这儿,侯堪“唰唰唰”连击了三棍,把古秋原逼得往后退了三步。再看侯俊身子一转个,手上就变了招数,用上了阮英伯教他的回光返照绝命棍。
  这套棍法前文书咱们说过,共分八式,每式又有八种变化,那可是宝棍镇辽西阮老剑客压箱底的本事,当初就是用的这招,侯俊才把贺玉郎给打趴下。果然,侯俊突然这一变招,古秋原一时发蒙,也有点儿招架不住了。
  侯俊把大铁棍抡开呼呼挂风,古秋原的兵器根本不敢硬碰,越怕碰上,还真就碰上了。就听“呛啷啷”一声金属交鸣,钩镰拐正好碰到大棍上,还没等古秋原反应过来,就见侯俊后手一拧这支铁棍的末端,一股黄烟就从棍子顶端喷了出去。
  前文中咱们交代过,侯俊手中的这条大棍名叫烈炎焚天棍,看着与普通的铁棍相似,其实棍的两端暗藏机关,棍头两端都是小蜂窝眼,里面装的是药。只要用手一按崩簧,外面一转个儿,就会从眼里撒出一种药面儿,这种药面儿不管粘到什么上,见风就着,把石头都能烧化了。
  这股黄烟眨眼间就喷射而出,正好落在古秋原的肩膀处,就听“扑”地一声,霎时间烈焰飞腾,古秋原的衣服当时就着了火了。古秋原正打着,根本没防备还有这么一手,吓得“唉哟”了一声,一见身上起火了,转身撒腿就跑。
  侯俊能让他跑了吗?赶紧就往下追。 别看古秋原败在侯俊手下,但是论脚底下的功夫,侯俊还真不如人家。就见古秋原脚尖点地,三晃两晃,眨眼间就冲出去数十丈,再一晃身,整个人消失不见了。
  等到侯俊追到林子口,古秋原早就没有了踪影。听到马伯通在后面喊他,侯俊转身又跑了回来。
  马伯通嘿嘿一笑:“孩儿啊,别追了,有道是穷寇莫追,别再中了他们的奸计!打得好!打得解气!孩儿啊,我在后面都看得直冒汗,你要是再拿不下他,马叔都要出手了!”
  侯俊知道马伯通在开玩笑,一本正经道:“咳,这等小贼,还用劳您大驾吗?就马叔您那能耐,那得打那有名有号的,像什么多肩担日月金睛佛广佛大和尚、黄眉道人云凌空、铁面罗汉了然,到那时候,就得您老控制大局了!”
  马伯通哈哈大笑:“你个王八羔子,拿我老头开涮是不是?”
  魏宝山在旁边也憋不住乐,摆了摆手:“得了,别开玩笑了,估计国师府的人就在附近,别再耽搁时间了,以免夜长梦多,还是赶路吧!”
  侯俊点了点头:“宝山哥,那小子就是来找你的,这次逃走,估计肯定回去报信去了。咱们还真得赶紧离开这儿,要不然,对方在暗,我们在明,容易吃亏啊!”
  三人重新上马,快马加鞭,走出小树林,又奔大道,一路狂奔,足足跑了两个多时辰,直到傍晚时分,到了一片大山的山脚之下。这里刚好是在两峰间的山谷处,南北连着山脉,东西两面一片平川。四周绿树葱葱,山脚下溪水涓涓,就在小溪不远有一座宅院,三进院落,齐整规矩。
  马伯通用手往前指了指:“宝山,我看咱们也别再往前走了,今晚就在这儿歇息吧。看这宅子这么大,应该不缺咱们一点儿吃的,咱们大不了多给银子就是了。”
  魏宝山点了点头,三人到了大门前,离鞍下马,上了台阶,拍打门环开始叫门。
  “啪、啪、啪。”
  时间不大,“吱嘎”一声,大门从里面推开了。就见出来一位年迈苍苍的老者,平顶身高七尺挂零,腰板挺拔,双手如扇,一张黑灿灿的面皮,三绺花白胡须在胸前飘忽,身穿宝蓝色长衫,挽着白袖面,二目如电,看着很有精神头。
  老头抬眼扫了一圈,眉头一皱,开口问道:“几位有事吗?”
  马伯通往前一迈步,呵呵一笑:“老哥哥,实不相瞒,我们是过路的。想借贵地休息休息,喝口水,吃点饭,临走时多给银子。”
  老头愣了愣,不过很快就点了点头,把手一伸,摆了个请的姿势,口中说道:“既然这样,各位就请进吧!”
  进了院,正对面是砖雕百寿图的照壁。大门以里,是一条石铺的南北走向的甬道,甬道两侧靠墙有护墙围台,甬道尽头是祖先祠堂,与大门遥遥相对。绕过前院,进了二层院,正房是三大开间,并有东西两趟厢房。屋子里都没点灯,不知道是人都睡着了还是大多都是空屋子。
  老头把众人领进东厢房,把灯点亮后,就陪着魏宝山等人坐在屋里闲聊。
  马伯通一边打量着屋里的家俱摆设,一边啧啧称赞,有一搭没一搭地就问这老头:“老人家贵姓?看您家这格式,想必也不是普通人家吧?”
  老头笑了笑:“小老儿姓林,说起来惭愧,这宅子是我家祖上留下来的,我们这家子也就是靠着老祖宗留下的老本过日子,一天不如一天了。”
  “哦?”魏宝山点了点头,笑道:“老爷子谦虚了。家大业大,儿孙满堂,应当正是享清福的时候,我们羡慕还来不及呢!”
  老头摆了摆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各有各的难处,也不像你们想象的那样。几位稍等片刻,我去给几位掂当几个下酒菜,你们几位今晚就在这里歇息吧,有地方祝”
  “唉哟,那就麻烦老哥哥了!”
  老头推门出去后,三人在屋里喝着茶水。侯俊犹豫再三,吞吞吐吐道:“马叔,宝山哥,我怎么感觉这老头有点儿不得劲啊?”
  魏宝山皱了皱眉:“兄弟,你发现什么了吗?”
  “嗯,不好说。凭直觉我就感觉这老头不像是普通人,你们没注意他太阳穴高耸,眼神精光四射,好像是练家子,而且武功不差!”
  “哦?你说的当真?”
  马伯通赶紧冲着魏宝山和侯俊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小点儿声,侧着耳朵听了听,压低声音道:“侯俊说得没错,我也这么觉得。你们没看这么大的宅院就他老头一个人吗?不奇怪吗?这院子一大片都是黑漆漆的,显然都没有住人,就一个老头这么大的宅子,有些古怪!”
  “那怎么办?”
  “咳,怎么办?吃饱了再说,咱们也不想多管闲事,可是江湖险恶,还得多提防点儿。”
  时间不大,老头去而复返,张罗了四盘小菜,给魏宝山几人倒满酒后,搬了把椅子就坐在一旁,陪着几人闲聊。
  据老头自己所说,他今年七十八岁,有三个儿子,都在外地做生意,一年回不来几趟。平时老头闲着就上山采点草药,挖点山货,就当锻炼身体了,所以身子骨一直还很硬朗。老伴得了病,五年前就去世了,偌大的宅子除了他以外,只有个伙计帮着看院子,平日里很少来客人。
  大伙边吃边聊,谈得倒挺投机。酒足饭饱之后,老头给他们安排好住处,坐了一小会儿,推门离去了。
  魏宝山几人洗漱完毕后,吹灭灯火,躺在炕上准备睡觉。
  刚躺下没多大一会儿,侯俊便翻身就坐了起来,低声冲魏宝山和马伯通念叨:“宝山哥,马叔,你们睡着了吗?我怎么睡不着呢?”
  魏宝山“嗯”了一声,就问侯俊:“兄弟,你怎么睡不着了?”
  “咳,我总感觉那个老头有事!”
  “嗯,其实我也睡不着,我也觉得老头的确让人生疑。从这老宅子的风水来看,扎宅的位置正在白虎砂手的‘腋窝’,白虎位强大百青龙位空缺,而且有逼虎之弊端;加之于空亡线作祟,居于此宅肯定男丁不旺,阴盛阳衰。要说他有三个女儿还有可能,而他却说只有三个儿子在外做生意,明显他是在说谎。”
  侯俊一听更来劲了,哼了一声,摩拳擦掌道:“宝山哥,要不然,你们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过去看看,有事没事,咱心里也好有个谱,你说怎么样?”
  没等魏宝山说话,马伯通先开口道:“我看行!孩儿啊,你可得小心些,别出什么事啊!”
  “咳,马叔,你就放心吧!这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我去去就回!”说罢,摸着黑下了炕,全身上下收拾了一番,轻轻地拉开门,一拧腰,飞身越上房脊,奔着后院就下去了。


第八十五章 林宅密道通深山 侯俊夜探聚英堂
  后院里寂静无声,漆黑一片,屋子里并没有点灯,看样子,屋里人应该是睡觉了。
  侯俊蹑足潜行,小心地转到窗户根底下,侧着耳朵听了听,屋里面静悄悄的,什么动静也没有。
  侯俊心说:难道屋里没人?在别的屋里睡的?我再到旁屋去看看!想到这儿,侯俊又转到了东厢房,把耳朵贴在窗户纸上听了听,仍然是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侯俊心里奇怪,难道是这家人睡觉都动静小,自己没听清?想到这儿,拧腰飞身上房,双脚勾住房檐,上身往下一垂,来了个珍珠倒卷帘,伸手把窗户纸小心地捅破了,借着月光往里面偷看。这一看才发现,炕上根本就没有人。挨屋看了一遍后,侯俊暗道一声不好,看来这户人家果然有事,要不然这深更半夜的,人都跑哪儿去了呢?赶紧回去报信儿吧!
  侯俊几个纵跃,原路返回,钻进了屋子,刚要开口说话,突然就愣住了。
  那位说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屋里没人!
  侯俊当时冷汗就下来了,伸手摸了摸被窝,还热乎着,看来人走的时间不长。难道是去茅厕了?侯俊的心里七上八下,在屋里就等着,可是左等不回来,右等不回来,等了一刻钟左右,仍然不见人影。侯俊终于有些坐不住了,心里明白过来了,不用说,肯定是出事了!看来是有人趁着我不在的工夫,把人给掳走了!这可怎么办?把侯俊急得出了一脑子的汗。
  想来想去,侯俊把眼珠子一瞪,心说:这里肯里是个贼窝啊!一不做,二不休,我把你老窝给翻个个,我就不信你们不出来!想到这儿,候俊把大棍抄在手中,把衣角掖了掖,刚要踹门,就听“吱呀”一声,门开了,马伯通和魏宝山闪身挤了进来。
  侯俊赶紧把大棍放下,就问:“马叔,宝山哥,你们这是去哪儿了?”
  马伯通小心地往外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孩儿啊,刚才你刚走没多大一会儿,就有人来敲门。我和宝山以为是你回来了,心里还纳闷呢,怎么会这么快,谁知打开门一看,连个人影都没有。几次三番,都是只有敲门声,看不到人影,我和宝山就悄悄地躲到了外面盯着,你猜怎么着?”
  侯俊愣了愣,伸着脖子晃了晃脑袋。
  就见马伯通伸开手掌,晃了晃手心上的东西。
  借着月光,隐隐约约地看着是一手黑乎乎的东西,还一股子酸味,熏得侯俊直抽鼻子,就问马伯通:“马叔,这是什么东西?在哪儿弄的?怎么一股子醋味?”
  马伯通用手指了指屋门,努了努嘴,这才说道:“这玩意儿就在门上糊着,你不认识不怪你,这东西叫胆南星。是把天南星放在清水内反复漂洗,然后磨成细粉,又放在铜锅内与牛胆汁共同煎熬,日晒夜霹,几经蒸制,这才制成的,其实原本是一味药材。”
  “什么?药材?这里怎么会有这东西?”
  马伯通笑了笑:“这东西虽说可以入药,但是也是另有用处。前些年,我行走江湖时,曾经见人使过这把戏,所以这才认识这东西。江湖上变戏法的那些人大多都会这个,把这东西用醋和成糊状,拍在门板上,半夜时就会听到‘啪啪’的拍门声,行语叫‘小鬼叫门’,都是讹人钱财的把戏,不明就理的人准得吓出个好歹来!”
  马伯通这么一说,不光是侯俊,就连魏宝山也觉得新鲜,不住地咋舌。
  马伯通十分得意,把手在鞋底上蹭了几下,接着说道:“这家人肯定有古怪,也不知道是谁在暗处提醒咱们,生怕咱们睡实了着了道。能用这把戏的,肯定也是绿林中人,现在也别管他到底是谁了,看样子对咱们并没有什么恶意。侯俊,你那边打探得怎么样?”
  侯俊赶紧把后院的情形说了一遍。
  马伯通和魏宝山听后也是大吃一惊,三人商量了片刻,决定去后院看看再说。
  出了房门,穿过厢廊,径直到了后院。
  后院仍旧是漆黑一片,没有灯火。借着月光,魏宝山他们小心地到了正屋门前,侧耳朵听了听,然后伸手轻轻地推了推房门,没想到,还真就推开了。
  侯俊看了一眼魏宝山,闪身先挤了进去,直奔东屋。
  东屋临窗大炕上铺着猩红的毯子,靠墙是一排大红金钱蟒靠背。对面地上一溜四张木椅,都搭着银红撒花椅搭,底下四副脚踏。椅子的两边,各有一对高几,几上茗碗瓶花一应俱全。
  马伯通走到炕前,伸手摸了摸,然后摇了摇头,低声道:“这里看来根本没有人住,炕都是凉的,毯子都潮了,看来那老头有鬼,瞪眼说瞎话,他根本不在这后院里祝”
  魏宝山小心地把高几上的花瓶挪开,看了看后点了点头:“看来真是这么回事。 别看这桌子上清洁干净,但是这花瓶底下却明显很久没有擦过了,估计这里是有人经常来打扫。”
  侯俊伸脖子看了看,有些疑惑地问道:“一个老头子装神弄鬼的这是为什么呢?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魏宝山摇了摇头,打量了一眼房间后,突然盯着后墙的一幅山水画看了起来。这幅画有三尺多宽,五尺多长,挂在北墙正中。高山峻岭,溪水潺潺,笔线细腻,一勾一提颇有意趣,一看就是出自大师之手。
  马伯通也看了一眼,就问魏宝山:“我说宝山,你这是看啥呢?”
  魏宝山皱着眉头长出了一口气:“我总感觉这幅画有些古怪!”
  “古怪?哪里古怪?”
  魏宝山用手指着画,闭目沉思了一阵,睁开眼睛道:“你们有没有感觉,这幅画似曾相识?”说到这儿,魏宝山停顿了一下,随后又接口道:“我的意思是说,画里的地方似乎有些眼熟。”
  “眼熟?”侯俊摸了摸脑袋,盯着这幅画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究竟。
  魏宝山用手指着画上的一道山谷让马伯通看,问道:“师叔,你看这里,像不像是盘龙谷?”
  “哦?”马伯通闻听此言,眯着眼睛仔细地看了看,好半天后慢慢地点了点头:“宝山,你要这么一说,倒真有些相似,左右的山头,入谷的密林,好像真是那儿。不过,宝山,这事有点儿悬吧,怎么会这么巧呢?是我们弄错了吧?”
  魏宝山摇了摇头,用手往两边指了指:“你们看,这面北墙空荡荡的只有这么一幅画,显得十分奇怪。刚才我仔细地看了看,墙面上的颜色明显深浅不一,似乎这里先前不止挂着一幅画,是五幅。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如今就剩下这一幅了。”
  马伯通和侯俊左右看了看,果然如魏宝山所言,相隔一尺左右,墙面就会有一块明暗分明的界线,倒真像是长年挂过画后留下的痕迹。
  魏宝山嘴上没说,心里却一直在嘀咕,如果这幅画真的画的是盘龙谷,很显然,画这幅画的人另有深意。要说是巧合,魏宝山有些不太相信。外人看不透,自己看得真切,这幅画虽说比盘龙谷的真实地形有所不同,但是来龙去脉,左右护砂,一应俱全,与现实一般无二,肯定不是巧合。既然这样,那另外的那四幅画画的是什么呢?为什么要摘下呢?看墙上的印记,显然,那四幅画摘下的时间不长,唯独留下这么一幅来,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侯俊盯着这幅画打量了半天,晃了晃脑袋,伸手把画就掀了起来。
  谁也没想到,就在画掀起的那一刹那,就听“吱、吱、吱”一连串的怪响,破空之声不绝于耳。与此同时,从房间的各个方向同时射出了数道寒光,像是流星一般,奔着屋内的三人就射了过来。
  侯俊叫了声“不好”,赶紧双手一摁魏宝山和马伯通,喊了声“趴下”。
  三人十分狼狈地趴到了地上,与此同时,就感觉头顶上空冷风嗖嗖,破空之声不绝于耳,足足持续了半分钟,屋里终于静了下来,听不到什么动静了。
  马伯通一晃脑袋,盯着侯俊问道:“孩儿,咋回事?”
  侯俊苦着脸摇了摇头:“马叔,好像是碰到机关了。”
  三人小心地翻身坐起,再看周围地上散落一地的牛毛针,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刚才要不是侯俊反应快,估计三人此时早被扎成刺猬了。
  侯俊吓得不轻,吐了吐舌头,盯着对面墙上的那幅画,说什么也不敢再动了。
  马伯通瞥了一眼,站起身,奔身那幅画就走了过去,伸手就要再掀,吓得魏宝山和侯俊大惊失色,赶紧拦住了马伯通:“师叔,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马伯通笑了笑,回头道:“你们不懂,这种机关都是一次性的,没有连发的装置,真要是动一次就喷一次,死了也值了!”说完话,伸手就把画掀了起来。
  果然,这回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了。
  把画掀开后,大伙这才发现,画的背后竟然有道暗门,都感觉有些意外。
  侯俊让魏宝山和马伯通闪到一旁,横大棍掂了几下,然后铆足劲儿,奔着那道石头门就砸了下去。就听“砰”地一下,半尺多厚的石门让侯俊这一棍就给砸出了个大窟窿。顺着这个窟窿,往外呼呼地倒灌着凉气。
  马伯通哼了一声,道:“果然有暗道,看来这户人家问题还真不校”
  魏宝山透过窟窿往里看了看,眉头一皱,倒吸了一口冷气。
  马伯通见状就问:“宝山,怎么了?有什么事儿吗?”
  魏宝山点了点头:“师叔,你看这暗道的走向,正是直奔大山。白天时我看过这宅子的座向走势,还有些奇怪,为什么这座宅子会建在白虎砂手的‘腋窝’,看来这座宅子就是个掩护,其真实的目的就是为了遮掩这个暗道。”
  “你是说,这个……这个是国师府的人弄的?”马伯通不等魏宝山说完,抢先问道。
  魏宝山点了点头:“还不能肯定,咱们进去看看。”
  三人小心翼翼,猫腰钻进石门,顺着暗道就往里摸。暗道宽有两尺,高有四尺,直不起腰来,只能猫着腰走。走出没多远,就把三人累得热汗直淌。
  摸着黑,一直走出差不多五里路左右,暗道突然变宽变高了,空气也清新了许多。
  魏宝山直起腰往头顶看了看,估计了一下方位和位置,显然走到这里应该是大山内部了。可是有一点魏宝山想不明白,如果这里真是国师府的人做的,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难道是……
  想到这儿,魏宝山终于想明白了,这些人的目的肯定也是为了老陵!明目张胆地上山,必然会引起怀疑,而从这宅子里偷偷进入山里,自然是神不知、鬼不觉。看这条暗道的工程量,显然,这里至少准备了十几年的工夫了。真没想到,这伙人的心机如此之深。
  暗道里,三人默不作声,足足又走了将近一个时辰左右,前面终于见到了亮光。
  三人走近后才发现,尽头处竟然连通的是处天然的山洞,洞口向阴,洞口前有杂草丛林遮掩,十分隐蔽。出了洞口有一条小路,弯弯曲曲地通向远方。显然,这里经常有人进进出出,否则也不能踩出一条小路来。
  三人沿着小路往前走,走了没多远,开始转圈往山上转,一直走出十几里路,已经进入了大山深处。
  这里古树参天,遮天蔽日,荒草都有一人多高,人迹罕至,鸟兽鲜有。翻过一道山岭,前面是一片平地,在正中央靠山坡有一座大院落。
  马伯通摇了几下脑袋,低声说道:“看着没?这才是贼窝啊!你们看,这么晚上,天都快亮了,里面还点着灯呢,准没什么好事。”
  三人小声商议了一番,侯俊说:“这样,宝山哥,马叔,你们先留在这儿,给我寻风放哨。我先进去,有什么事我再出来找你们。”
  “孩儿啊,你可多加谨慎!”
  “马叔,你放心吧。”
  “你什么时候回来?兄弟,千万别逞强,不行就赶紧抽身。”
  “宝山哥,你放心,四更天左右,我肯定回来。”
  魏宝山看了看天,有些担心地说道:“四更天还早着呢,用得了那么长时间吗?”
  “这叫长打算。如果没出什么事,也许一会儿就回来,你们可在这别动。退一万步来说,假如我四更天没回来,你们可赶紧下山,给我师父送信儿。真是我失了手,你们进去也是白给,只能白白送死。不过,话说回来,我看还不至于那样。”
  马伯通点了点头,用手往旁边指了指:“孩儿啊,你看那边有几块大石头,我们就在那儿等你。您只要轻轻咳嗽一声或者拍一下巴掌,我们就出来了。”
  “好,不到四更天,不管有什么事你可不准离开。”
  “嗯,我们知道。如果我们真要是有事离开了,那咱爷们就回山下老宅子前的那个树林子里见。你放心,有我在这儿,不会有别的事,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侯俊点了点头,看着魏宝山和马伯通奔石头堆过去了,他这才飞身上墙,跳进了院里。
  进了院后,侯俊格外多加谨慎,他知道这里不比别处,高手如云,真要是大意了,说不住命就得扔这儿。所以他屏息凝神,施展轻功四处寻查。到了二进院的正屋,就见屋里面灯火辉煌,人影晃动,显然有不少人正在屋里谈话。
  侯俊不敢走正门,他爬到后坡,双脚挂住阴阳瓦上,使了个珍珠倒卷帘,闪目观瞧。屋里正中悬着一块木匾,上书三个描金大字——聚英堂。屋里有八扇描金绣龙的屏风,屏风上镶嵌着珠宝,被灯光一照,五色缤纷犹如仙境。屏风前并排放着三把交椅,也都是硬木雕刻的,铺着大红的星星垫子。两侧雁翅形摆着两排桌案,后面都是高脚椅,坐着十几个人,四五个小伙计出来进去地端茶、提水。
  侯俊往座位上看,见头把椅子上坐着一个人,身高九尺五寸,宽宽的肩膀,散发披肩,勒着月牙金箍,显然是个秃头和尚。此人尖脑门子,嘟噜腮,一对金眼烁烁放光,狮子鼻子,一字口,薄薄的嘴唇,没留胡须,看上去也就在六十挂零,往那一坐,稳如泰山,气派十足。侯俊一看,认识,此人非是旁人,正是了通的师兄——铁面罗汉了然。在他的身后站着两个和尚,身材都不高,敦敦实实,也看得出是武林中的高手。
  左边坐着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老头儿,老者年迈苍苍,皱纹堆垒,刷白刷白的头发,挽着牛心发髻,面色焦黄,深眼窝子镶嵌着一对蓝眼珠,二目放光,威风凛凛,以前没见过这人。右边坐着的是个老道,铁青脸,细眯眼睛,高挽着牛心发髻,金簪别顶,身穿道装,手拿拂尘,一幅仙风道骨的样子。底下坐着的两排人长得什么模样的都有,什么打扮的都有,侯俊看了一圈,哟!还真有几个熟人,其中一个是个老道,长得瘦骨嶙峋,白眼仁多,黑眼仁少,一双贼眼,正是幽冥鬼叟赵阔志。隔着不远,坐着个小个儿,正是刚刚交过手的赛狸猫古秋原,挨着古秋原的赫然就是刚刚在宅子里的那个老林头。
  侯俊看罢多时,心里说道:“好啊!果真是个贼窝,看来那老家伙果然不是善类,竟然和赵阔志他们混在一起,指定不是什么好货了。这伙人在这儿嘀咕,肯定没什么好事。要知心腹事,单听背后言,看样子我来的正是时候,且听听你们正说什么。”


第八十六章 聚英堂大战群寇 小悟空生死攸关
  侯俊刚要侧耳偷听,就觉得肩头上有人轻轻地拍了他一掌。
  这一下冷不丁地十分突然,把侯俊差点没吓死,好悬没从房顶上一头栽下去。赶紧转身观瞧,就见背后之人冲他点了点头,用手指了指院外,那意思是说,别在这儿说话,你随我来。
  侯俊心说:就凭我这能耐,人家到了背后自己都没有感觉,可见此人身手不凡,功夫肯定不在我之下。既然都被人家发现了,再没有必要趴下去了,就在后面紧紧追赶。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院,就来到西北山坡上的一片小树林里。
  侯俊进了树林了,见那人在树林里站着没动,双手把大棍一横,低声喝问:“呔!你是什么人?”
  对面那人把头上蒙的绢帕摘掉,冲着侯俊笑了笑。
  侯俊借着朦朦的月光一看,哟!当时就乐了,闹了半天不是旁人,竟然是夜叉!侯俊虽说与夜叉不是很熟,但是毕竟也见过几回面,一见是熟人,赶紧把大棍收起,低声就问:“夜叉大哥,您怎么来了?”
  夜叉笑了笑,这才告诉侯俊,自打他们离开沈阳,汗王就一直心里惦记着,可是左等不回,右等不回,直到报信的官兵送来了消息,汗王这才知道他们改道赫图阿拉城,奔老陵来了。汗王恐怕这边人手少,魏宝山他们吃亏,这才赶紧派他带着一千精兵先赶过来。不只这样,就连大祭司果果萨满也来了,要不是有她,他们也不能找得这么准,这就是前前后后的经过。
  侯俊点了点头,十分高兴,就问夜叉看没看到魏宝山他们。
  夜叉告诉侯俊,果果萨满在那边,不用担心,准保万无一失。现在大军就埋伏在山下,一旦时机成熟,发信炮,大军就会上山围剿,扒了他们的老巢,斩草除根。
  侯俊一听这个,心里更高兴了,就问夜叉什么时候动手。
  夜叉看了看天,道:“五更天时,凭信炮为号!”
  “哦!”侯俊看了看天,见时候还早,就冲夜叉道:“夜叉大哥,你看现在时候还早,这伙人背地里肯定在耍什么阴谋诡计。杀了他们容易,套出他们的实话就难了。有道是,要知心腹事,单听背后言。您在这边给我望风,我进去再打探打探!”
  夜叉一听侯俊还要回去,把脑袋一晃:“兄弟,这可不行,这太危险了!万一要是出什么差错,后果不堪设想啊!”
  “咳,有什么差错?我也不吵吵,我就在上面听听音,怎么?哥哥是不是觉得我这本事不行啊?”
  “兄弟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屋里的那些人武艺高强,万一要是让他们发现,恐怕兄弟要吃大亏啊!”
  侯俊心气有多高,一听这话,一肚子不高兴,哼了一声:“大哥,你是不是对我不放心啊?觉得我这能耐不行啊?你放心,真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也怪不着你,就怪我出师不利,学艺不精,捅出篓子算我的还不行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夜叉实在也不好多说了。夜叉知道侯俊这小伙子有能耐,心高气傲,自己再说下去,肯定也无济于事,只好点了点头:“兄弟,既然这样,那为兄陪你走一趟,咱俩也好有个照应,你说怎么样?”
  侯俊有心说不,但是转念一想:“都说夜叉是大金国第一勇士,武艺绝伦,无人能敌。自己可没见过,不如趁这个机会,也见识见识,看看这个大金国第一到底有几把刷子。”
  想到这儿,侯俊点了点头:“太好了!有哥哥陪我去,那我更有底了!这样,咱俩兵分两路,你左我右,免得人多目标大,你看怎么样?”
  “好!就这么办!”
  二人商量好后,侯俊和夜叉二次返回大院。
  侯俊顺旧路爬到大堂之上,脚踏瓦垄,使了个夜叉探海式,吊着身子往屋里观瞧。
  只见灯火辉煌,屋里的人依然在座,正在高谈阔论。
  这会儿就听赵阔志正说话呢:“老罗汉,我听林兄的描述,来的人肯定是魏宝山他们,干脆派人把他们结果了得了,免得夜长梦多!白白浪费了一个机会!”
  铁面罗汉了然捻髯冷笑:“哈哈哈……你就放心吧,不用我们去找,他们是非来不可。不但得来,而且现在就在眼前。”
  “啊?”众人一愣。
  赛狸猫古秋原眨巴眨巴眼睛:“老罗汉,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了然用手往房上一指:“房上的朋友,你下来吧,还偷听什么?”
  侯俊吃了一惊,这才相信,夜叉所说不假,了然果然厉害。事到如今,侯俊也不想躲躲闪闪了,他双腿一飘,“嗖!”从房上跳到天井当院,丁字步一站,把胸脯一挺:“呔!侯俊在此。”
  大厅里一阵骚乱,在座的都是高人啊,这些人鱼贯而出,就见天井当院孤零零站着一个人,都有些意外。尽管他们身份这么高,也不得不为侯俊的大胆而吃惊。只有铁面罗汉了然谈笑风生,不动声色,跟没事儿似的。
  古秋原一看是侯俊,可有点儿沉不住气了:“好小子,又是你!这才是,阎王叫你三更到,哪个留你到五更,你是飞蛾扑火自投送死,我岂能容你。”说话之间就要动武。
  铁面罗汉了然把手一摆:“慢!各位,这是何必呢,人家远来者为客,得先礼后兵。”说话间,他冲着侯俊一乐:“侯俊啊,请进来吧,外边风大,不是讲话之所,有话咱们屋中谈。”
  侯俊毫不在乎,甩大步就进了正厅。
  了然一摆手:“来人看座。”有人搬来把椅子,侯俊毫不客气就坐了下来。
  了然打量侯俊,不住地点头,心想:怪不得这小子年纪轻轻就威名远播,看来这小子还真有些胆量。竟然一个人就敢来夜探,一点不避艰险,冲这一手,就令人可敬。
  了然看罢微微一笑:“侯俊,你只身一人到此,所为何干啊?”
  侯俊冷笑一声:“了然,你别揣着明白当糊涂,我来干什么你不知道吗?你们在这儿做什么,还用我说吗?”
  了然点了点头:“好啊,既然如此,咱们话归正题吧。不错,我们在这儿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大金龙脉而来的。斩龙脉,破风水,永绝后患。我也不怕你知道,如今事已完成大半,就算你们知道了又能怎样?来一个是死,来两个也是死,我们在这儿就是等你们来自投罗网。也别说就你一个人,就算是那些侠剑客都来了,贫僧也不放在眼里!血债要用血来偿,金光寺的事情你不会不记得了吧?那可是三十二条人命,今天我就用你的人头祭奠我师弟的在天之灵!”
  侯俊一听,哈哈大笑:“大和尚,我看你是老糊涂了?金光寺的事情,罪不在我方,要不是你们主动挑事,能死那么些人吗?你这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废话少说,要打要杀,放马过来吧!单打独打,还是一起来,小太爷悉听尊便!”
  了然把桌子一拍:“阿弥陀佛!侯俊,你真以为谁也制不了你吗?慢说是你,就是你师父阮英伯在我面前也得毕恭毕敬,你出口不逊,真是无理之极。”
  了然这一拍桌子,两派的群贼“唰”地一声全站起来了:“老罗汉,别和他废话了,您说怎么处置他吧!”
  侯俊坐在那儿没动,用眼角的余光监视着这帮人的举动,同时也做好了相应的准备,随时决斗。
  了然沉默片刻没说话,好半天,他冲众人一摆手,大伙退归原位,谁也没敢动武。了然对侯俊说:“这样吧,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老朽偌大年纪岂能与你个孩童一般见识。你今天晚上来得正好,方才我已把底交代你一部分了,我也不为难你,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我打算让你留下来,安排个住处一日三餐好吃好喝。让魏宝山亲自前来赔礼认错,他犯的因,就由他来收这个果,到时候听大家的,大伙说饶了你们,我没说的,大伙说不饶,那是你们咎由自取,你听明白了吗?”
  侯俊一听,这话说得都没边儿了,仰头大笑:“哈哈……我听明白了,大和尚,你这不是说梦话呢吧?你以为你是谁啊?别人把你当盘菜,那是别人的事,在我这儿,你屁也不是!啰唆个什么劲儿啊?”
  一句话不要紧,就激怒了铁面罗汉了然,大和尚腾身就站起来了:“好啊!既然你不听劝,休怪贫僧无情,来人,还不给我拿下!”
  古秋原头一个就蹦过来了:“遵命!”
  这古秋原可恨透了侯浚因为他跟侯俊在小树林里照过面,打得难解难分,后来让侯俊用了一招回光返照绝命棍,棍中放火,可把这家伙烧得够呛,好悬没把他烧死。由于治得及时,所以才保住了性命,但是身上也被烧得红肿难忍,脱了一层皮。每当想起这件事,他恨不能一家伙把侯俊当场给拍死,方解他心中之恨。今天见着侯俊,眼珠子都红了,所以他头一个先跳出来,抡掌就砸。
  侯俊面对强敌毫不示弱,飞身跳到天井当院,冲着屋里人道:“各位,咱们到院里来,屋里狭窄施展不开,小太爷奉陪到底。”
  古秋原一斜身就跳到院里来了,晃双掌直扑侯俊,两个人一转身,插招换式就战在了一处。
  要说两个人的能耐其实相差无几,不过古秋原可是有伤在身,这一动起手来,刚开始还行,没出十几个回合,全身酸疼,招式就慢了下来,渐渐地有些敌不住了,鼻子鬓角,热汗直淌。
  动手打仗就是这么一回事,胜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古秋原一个没留神,脚下就被侯俊来了个扫堂腿,一下子给踢翻在地,还没等他爬起来,大棍就到了。就听“扑”地一声,这一棍当场就把古秋原的脑袋给拍扁了,红的、白的流了一地,当场死于非命。
  古秋原一死,对面人群再一次骚动了。从人群里“嗷”一嗓子就蹦出个主儿来,这人短衣襟小打扮,身高过丈,肩宽背厚,膀大腰圆,豹头环眼,一部钢髯,腰扎一巴掌宽的板带,脚蹬薄底快靴,手中拎着一对牛头锤。这兵器是特制的,有点像亮银锤,不过锤头上带有两个锃明瓦亮的犄角。
  此人跳到侯俊对面,把嘴一撇:“你小子叫侯俊是吧?你有什么了不起呀!今天你既然来了,干脆就留在这儿得了!”说着话,此人冷不丁往前一纵,照着侯俊就是一锤。
  侯俊脚尖儿点地,“噌”地一纵就跳到一旁,用大棍一指来人,喝道:“你是什么人?我棍下不打无名之鬼,报上名来。”
  “小娃娃,我成全你,免得你做个糊涂鬼。我叫公孙云龙,江湖人称入海夔牛,学艺云霄山火焰宫,我的师父是金睛石猿梅良玉,我的师爷便是当今四大名剑之一,黄眉道人云凌空,你可记住了?”
  这一报名,别的不知道,云凌空谁人不知?那可是当今的四大名剑之一,一身武艺出神入化,那是练武的鼻祖。他的徒孙,本事能差得了吗?论起辈分,此人和了然是同门的师兄弟啊!
  侯俊不敢大意,拉大棍大战公孙云龙。他们二人是第一次交手,刚开始相互试探着对攻了几下,几个照面过后,放开手脚就大战起来。铁棍对双锤,简直就到了铁匠炉,你不服我,我不服你,叮当直响,震得两旁的人耳膜都疼,俩人打到一百多个回合没分上下。
  不过一伸手,侯俊就知道,自己不是人家对手。论力气,明显人家比自己大了许多;论招式,对方这两柄锤别看分量重,但是在人家手上,就像两只绣花针一样,上下腾飞,左穿右拽,防不胜防。打着打着,侯俊一个没注意,大棍往下一砸,被公孙云龙使了个海底捞月往上一接,就听“当”地一声,大棍脱手而出,飞向空中十几丈高,翻着个儿落到天井当院。
  大棍这一脱手,侯俊就心知不妙,心里暗道:唉,看来我这小命今天难保啊!
  公孙云龙眼见侯俊大棍脱手,把眼眉一立,左手锤一抡,使了个撒手锤,奔着侯俊就抛出去了。
  侯俊一见,赶紧往一旁闪身,刚刚躲过这一锤,就听得惊风响动,甩脸一看,公孙云龙的另一柄锤也抛了出来,眨眼间就到了近前,想躲也来不及了,只好把眼一闭,心说:“师父!徒儿先走一步了!”


第八十七章 夜叉舍命救侯俊 萨满再斗茅山术
  再说夜叉,和侯俊一起二次重探聚英堂,他可不像侯俊那么毛手毛脚。伏身屋脊上并没有轻举妄动,眼看着侯俊偷听被人发现,在天井大院中和那伙人大打出手,夜叉趴在屋顶上一直也没有露面。并不是夜叉想看侯俊的笑话,而是因为,夜叉明白,自己这方就凭他和侯俊两个人,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莫不如先在屋顶上藏着,出奇不意,攻其不备,或许还有些胜算。
  等到侯俊和公孙云龙一伸手,夜叉可有些沉不住气了。
  为什么?夜叉是个明眼人,在屋顶上一看就知道,就凭侯俊这两下子,白给!所以夜叉眼神都不错地盯着场上的二人,寻找机会出手解围。这边侯俊大棍刚一脱手,那边的夜叉就做好了准备,从房顶上“嗖”地一下,像只是大鸟一样,从天而降,直射飞出。
  就在那柄牛头锤似挨上还没挨上的一刹那,夜叉终于赶到了,伸手拦腰把侯俊一把就拉了过来,将将避过。趁着对方惊愕的一瞬间,拉着侯俊掉头就跑。等到对方缓过神来,二人已经穿过堂门,直奔大门去了。
  眼睁睁地看着侯俊就让人这么给救走了,可把公孙云龙给气坏了。再看公孙去龙把大脑袋一拍,往前一塌腰就追了下去。余下的那些人也赶紧抽家伙跟了上去,这种事不用说都知道,放虎归山,必留后患,必须要把这二人留在山里,斩草除根。
  再说侯俊,真就感觉像是做梦一样,一瞬间从死到生,脑袋里一片空白,下意识地跑出挺老远了才认出是夜叉。这个时候,小伙子心里也不是滋味,羞臊得满脸通红。
  夜叉拉着侯俊玩了命一样猛跑,听见身后的动静越来越大了,就知道这么跑下去不行了,赶紧让侯俊先跑,他留在这儿先拦对方一阵!
  侯俊闻听,把脑袋一晃:“哥哥,你这不是羞臊人吗?我能把你自己扔下吗?要死咱们也得一起死!”
  “咳!都这时候,还说这些干吗?你赶紧跑出去报信,让大军提前行动。要不然这些人可就全都跑了!我自有我的脱身之计,你不用担心!”
  侯俊还要再说什么,夜叉不由分说,伸手拽住侯俊的腰带,用力往前一抛,侯俊借力轻身飘过院墙,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夜叉再转回身来刚好迎上公孙云龙,也不答话,劈头就是一掌。
  公孙云龙赶紧一闪身,把掌避过,盯着夜叉看了看,口中喝道:“呔!你是什么人?”
  夜叉懒得答言,抽出单刀,身形一转,就是一阵猛攻。夜叉心里明白,这时候说什么都没用,赶紧速战速决,千万不能恋战,一会儿人要是都围上来了,就算自己长对翅膀也飞不出去了。所以上来就是快攻,一时把公孙云龙忙活得手忙脚乱,直往后退。
  夜叉一边打着,一边听着动静,感觉后院的声响越来越大,知道群贼要冲过来了,眼珠一转,伸手从怀里掏出一物,奔着公孙云龙就扔了出去。
  公孙云龙眼见一道寒光直奔自己双目而来,不敢大意,赶紧往旁闪身,堪堪躲过。等到东西一落地,差点儿没把公孙云龙给气死,闹了半天,竟然是一锭银子。等他抬头再找夜叉,就见夜叉已经跑到了墙根底下,气得公孙云龙直咬后槽牙,左手锤一晃,“嗖”地一声,奔着夜叉就抛了出去。
  这柄锤少说也有二十几斤,挂着风声,奔着夜叉的后背就激射而来。
  夜叉听到背后恶风不善,知道不好,把牙一咬,运上了气功,脚尖点地,飞身跳到了墙头上。身子还在半空中时,公孙云龙的另一柄锤就飞到了,正好砸在夜叉的腰眼上。夜叉虽说作好了准备,可是这一下足有百十斤的冲撞,夜叉就感觉五脏六腑都像挪了地方,眼前一阵发黑,嗓子眼一松,一口鲜血在空中就喷了出去。
  要说夜叉也确实是个猛将,换作旁人,不死也得当场趴下。再看夜叉强打精神,咬着牙,飞身跳出了院外,闭住一口气使劲往前跑,跑出十丈来远,再也坚持不住了,身子往旁边一栽歪,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省。
  了然这伙人差不多是紧跟着夜叉跳出院外,见夜叉倒在地上了,一个个拉家伙就要往前冲,要把夜叉当场乱刃分尸。就在这紧要关头,突然一声凄厉的吟啸划破夜空,像是鹤鸣,又像是猫叫,响彻云宵。
  了然愣了愣,赶紧摆了摆手,所有人都站在原地不动了,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过去。
  就见西南方的树林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两点绿光,绿光忽忽悠悠,左右飘动,眨眼之间,绿光越来越多,从几十个到上百个,最后像是满天繁星一般,密密麻麻,闪烁不定。
  这伙人都盯着对面的树林直眨巴眼睛,谁也不知道树林里究竟是什么名堂。
  公孙云孙就问了然:“大师,这是什么东西?”
  了然晃了晃脑袋,让大伙别轻举妄动,看看再说。
  就在这伙人目不转睛的注视下,听见树林里一阵躁动,顷刻间,那些绿光越来越大,冲着这些人就飞了过来。等到离得稍微近些后,了然这伙人这才看清,这哪里是什么绿光啊,分明是野狼的眼睛。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这么多头恶狼,足有六七十头,奔着大伙就冲了过来,眨眼之间就到了近前。
  别看这些人武艺高强,但是对付人和对付狼那可是两回事。正所谓乱拳打死老师父,狼这种东西可不讲究什么套路,攻击手段和人截然不同,防不胜防,一时间把了然这伙人忙活得都见了汗了,稍不留神,就有挂彩的了。
  别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有一个人却瞒不住,非是旁人,正是幽冥鬼叟赵阔志。
  这老小子仔细看了看这群恶狼,就见这些野狼眼睛发直,闷声不响,就知道这是暗中有人在操控。再看赵阔志,飞身形跳出圈外,伸手从怀里掏出一面小黄旗,甩手一掷,小黄旗插在了地上。这杆黄旗一落地立时就左右摇摆了起来,看样子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赵阔志一见此状,也是吃惊不校他明白,这杆黄旗要是一倒,那自已恐怕就有性命之忧了。不过此时情况紧急,也根本顾不了那么许多了,赵阔志咬着牙掏出一炷香,点燃后,掐了个手印,聚顶丹田,口中默念:“日月乾坤照我行,邪魔妖怪莫入身,赐我慧眼知分明。”
  咒语念罢,赵阔志把香抖手插在小黄旗正北坎位,然后双目凝视,再看那群野狼,发现这些狼的身上果真蒙着一层模模糊糊的白影,正是游魂入体。盯着面前这些游魂,赵阔志也大吃一惊,要说控制一只游魂倒也不难,可是同时操控这么几十只游魂,实在是不敢想象,这背后之人到底是谁呢?怎么有如此法力。莫说是自己,就算是自己的师父亲自出手,恐怕也有些力不从心,看来这世上真有高人啊!
  到了这个节骨眼,赵阔志也只有死马当成活马医了,伸手从背包中取出一串铜钱,准备施法驱魂。虽说这些个游魂的攻击能力并不是很大,但是攻击力再小,也架不住这么多啊!这些铜钱可都是赵阔志的宝贝,全部都是大宋乾德年间的开光铜钱,十分难得。要不是今天晚上情况特殊,赵阔志也舍不得用这些个铜钱,这些铜钱用一次那些阳性都会降低一些,真要是碰到厉害的阴灵,这些个铜钱直接废掉都有可能。
  赵阔志也真豁出去了,伸手取出一沓子符纸,点燃后用手晃了晃,高声诵道:“天地自然,秽炁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干啰怛那,洞罡太玄。斩妖缚邪,杀鬼万千。”诵罢,就见赵阔志扬手把手上的所有铜钱全部抛了出去,正好落入群狼之中。
  这些铜钱看似平常,可是落到这些恶狼的身上,就见红芒暴闪,“啪啪”爆响。就听这群恶狼一阵哀嗥,一只只都趴在地上,动也不敢动了。
  了然等人累得气喘吁吁,通体是汗,极为狼狈。眼见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这些群狼,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转回头看到赵阔志后,似乎明白了一些。
  了然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就才问赵阔志:“道兄,这是怎么回事?”
  赵阔志惊魂未定,稳了稳心神,朝着树林深处看了看,答道:“老罗汉,这里有高手,懂得奇门异术,其本事看来并不在我之下。适才用的似乎是驱兽之术,不过显然与中原道术有所不同,不知道用的是什么邪术。”
  “哦?这么说,是鞑子的人?萨满巫术?”
  赵阔志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大伙提高警惕,千万不要冒进。”
  书中代言,这是怎么回事呢?其实真让他们猜对了,背后控兽之人非是旁人,正是杜拉尔·果果。侯俊逃出聚英堂,见到魏宝山,赶紧把事情说了一遍。听闻夜叉还困在院内,大伙都急得直跺脚。杜拉尔·果果当机立断,这才施法拘来山中野狼,群狼冲击群寇,解了当下之急。
  赵阔志用道术破了驱兽术,杜拉尔·果果也是大吃一惊。这才意识到对方竟然有道术高手,经侯俊提醒,这才知道幽冥鬼叟赵阔志也在里面。虽说她对赵阔志不是很熟,但是杜拉尔·果果和于渡海不止一次交手,听说此人是于渡海的师父,自然也不敢小觑。
  杜拉尔·果果伸手从旁边揪了一把青草,用手捋了几下,然后拧成拇指粗细的草绳,双手回旋,开始快速地编织了起来。很快,一只人偶便编了出来,有头有身,四肢俱全,惟妙惟肖。果果用右手抓住人偶的两条腿,然后取过来一张符纸,用缝衣针刺在了人偶的背上,咬破食掉,在人偶的眉心处滴了一滴血。
  做过这些后,就见杜拉尔·果果双膝跪倒在地,仰头望天,把草偶高高举起,口中吟唱起来。
  “哈连得日乌得尼,娃勒哈达德库烟,可勒其可日伊都尼,德库烟!”
  随着口中的吟唱,就见杜拉尔·果果手中的那只草偶诡异地动了起来,刚开始只是全身抖动,很快,动作就开始变得协调起来,犹如一只小人一般,四脚灵活,双手上下挥舞,就见眉心处红光一闪,整只草偶“砰”地一声便从正中炸开了,落下一地青草。
  几乎就在同时,就见远处那些原本一动不动的野狼,“腾”地一下,全都站了起来,身体诡异地抖了一下,挥舞着前爪,犹如发疯了一般朝着了然那些人便扑了过去。
  突然出现的这一变故,让了然这伙人措手不及,赶紧左右闪躲,和这些野狼又斗在了一起。
  赵阔志一见,心知不妙,赶紧重新取出那面小黄旗,用力掷在地下,黄旗插在地上,动了几下,突然“咔嚓”一声,旗杆从中折断了。
  赵阔志一见,知道大事不好,眼下的情形绝非是他所能应付得了的,赶紧冲着了然等人大喊:“各位,赶紧撤!快跑!”
  他也喊出来了,可是也已经晚了。
  就在同时,那些野狼一只接着一只爆炸了。从肚子正中开始,全身的骨头差不多都成了碎块,无数块细碎的骨头四散射出。三十几只野狼,突然这么一炸,现场立时鬼哭狼嚎,倒下了一大片。这些骨头碎块极为尖锐,速度又极快,比起飞刀暗箭不知道要强劲多少倍,纵使这些人武功再高,也都不是金刚不坏之体,反应稍稍慢一些的,立时全身就被射成了筛子一般,鲜血四溅,死于非命。
  也就是几个武功好一些的,反应快一些的,听到赵阔志的喊声后,及时退出战圈,没有当场毙命,就算是这样,全都是全身挂彩,鲜血淋漓。这一击之下,差不多就荡平了群寇。
  了然全身是血,像是浴血的罗汉,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惊魂未定,赶紧问赵阔志是怎么回事。
  赵阔志脸色煞白,结结巴巴道:“是……是……行地七公!”
  “什么?你说是谁?”
  “这是萨满术里的血修罗之舞,只有当年的行地七公才用过!快!赶紧撤!”
  说完话,赵阔志也顾不上别人,转身就跑,几个纵跃,没入夜色之中便不见了踪影。
  了然显然不知道行地七公是谁,还有些一头雾水。可是旁边却有人知道,听说是行地七公出现了,吓得都站不住了,双腿直抖,赶紧告诉了然,快跑,要不然,全都得死在这儿!
  了然也感觉此事有些不对,点了点头,把手一挥,余下的三五人转身就跑,很快也消失在了荒山密林之中。


第八十八章 聚阴池黑皮虎骨 藏头诗五龙出海
  等到这些人逃走,杜拉尔·果果他们这才从树林里转了出来。
  现场一片狼藉,血肉遍体,惨不忍睹,闻之令人作呕。
  马伯通捏着鼻子四下看了看,咂了几下嘴:“啧啧啧,丫头,你用的什么招数,怎么这么厉害?”
  出乎意料的是,杜拉尔·果果一脸茫然,看着眼前的惨状,连连摇头,口中呢喃:“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
  魏宝山愣了愣,盯着杜拉尔·果果看了看,皱着眉头问道:“果果,究竟是怎么回事?”
  杜拉尔·果果摇头道:“我也不清楚。”
  “什么?你也不清楚?丫头,你不是吓傻了吧?”马伯通咧着嘴,一脸的不可思议。
  杜拉尔·果果点了点头:“刚才我只是请的火神舍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这种威力,绝对不是我能操控得了的。”
  “哦?”等到杜拉尔·果果说完后,在场的所有人都默不作声了。
  沉默了片刻后,魏宝山道:“果果,有没有可能是施法时出现了什么意外?”
  杜拉尔·果果摇了摇头,开口道:“肯定不是,如果真的是出了什么意外,舍文肯定会反噬,可是我却一点感觉都没有。这种情形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
  “什么事?”
  “二十年前,先汗在世时,三征叶赫的时候,一夜之间屠尽城中数万居民,听说是行地七公施法完成的,用的巫术叫血修罗之舞,与刚才的情形极为相似。这种巫术我根本不会用,据我所知,会用这种法术的,除了行地七公那几位高人以外,我还想不到会有旁人。”
  “你的意思是说,行地七公在这附近?”
  杜拉尔·果果皱着眉头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总之,这里面肯定有蹊跷。”
  马伯通叹了口气:“咳,别猜了。不管怎么说,对手是被击退了。就算是行地七公在这儿附近,肯定对我们也是毫无恶意,那些高人神龙见首不见尾,他们不想见我们,我们也找不到他们,顺其自然吧。”
  魏宝山突然想起在林宅时“小鬼拍门”报警一事,就问杜拉尔·果果是不是她做的。
  杜拉尔·果果愣了愣,摇了摇头,告诉魏宝山,她和夜叉直接就到山上来了,并没有去林宅,不知道什么“小鬼拍门”的事情。
  听到这儿,魏宝山和马伯通相互看了一眼,摇了摇头,看来,这里除了他们双方,肯定还有一股隐藏的力量,至于是谁,现在还未尝得知。
  夜叉伤势过重,早就不省人事,奄奄一息了。
  杜拉尔·果果当即发出信号,时间不长,从山下上来一支小队,见过杜拉尔·果果之后,赶紧把夜叉带到了山下,抓紧医治去了。
  魏宝山、马伯通、杜拉尔·果果和侯俊四人缓步进了宅内,到了聚英堂搜查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什么疑点。显然这里只是他们的一个站脚点,是个前站。
  四人正在商议之时,突然感觉地面一阵晃动,连带着整间屋子都跟着摇晃了起来,好像地震一般。吓得几人赶紧退出屋中,到了天井大院里。
  等到众人出了屋,地面也不再摇晃了,魏宝山皱了皱眉头,伸手在院里拔了一把草,看了看草根,就见草根弯弯曲曲,根端有些发白,已经快要腐烂了,当时大吃了一惊,抬头往西方看了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马伯通察言观色,知道肯定出事了,就问魏宝山:“宝山,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魏宝山点了点头:“刚才地气不稳,山摇地动,草根腐而变白,就是地气受制的缘故。从草根的弯曲方向来看,肯定是有人在西边做了什么手脚。”
  “啊?会不会是国师府的那些人?”
  魏宝山点了点头:“十有八九,肯定是龙脉受伤,咱们赶紧过去看看。”
  四人不敢怠慢,一路西行,穿山越林,翻岗过岭,一口气走出十余里路,来到了一处山凹里。
  魏宝山摆了摆手,抬眼四下看了看,取出一只碗来,倒了大半碗的清水,然后把碗平放在地面上,瞪着眼睛看了起来。
  别人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也都蹲下来瞪着眼睛看。
  这只碗放在地面上之后,碗里的清水晃了几晃,很快就静止不动了。
  等了一会儿,马伯通有些不耐烦了,刚要说话,魏宝山摆了摆手,用手指了指碗,就见碗中的水突然凭空的冒起了水泡,刚开始还很微弱,小米粒大小的气泡从碗底一个接一个地往外冒,不到五分钟,整碗水就像是被烧开了一样,气泡越来越多,越来越密,看得众人瞠目结舌。
  魏宝山盯着这只碗看了看,伸手掏出一枚铜钱来,小心捏着铜钱,水平地置入到碗的正中间。随着这只铜钱落水,就见这只碗突然地晃了一下,一股水注突然从碗内激射而出,溅到了碗外。
  魏宝山看了看水柱溅落的方向和距离,冲大伙摆了摆手,压低声音告诉大伙别出声,动作轻些。然后带头奔着水柱溅出的方向走了过去。
  走了不到一刻钟,转过灌木林,前面出现一座石砬子,高有十余丈,立陡石崖,距地能有一丈多高,石砬子上有个山洞,黑乎乎地不知道有多深。
  马伯通伸头看了看,不些疑惑,就问魏宝山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宝山盯着山洞瞅了瞅,这才小声告诉众人,刚才的异象就出现在这里,弄不好,国师府的人就在这儿附近,或者就在那洞里。
  他这么一说,大伙赶紧提高警惕,紧张地观察着四周。
  杜拉尔·果果看了看,冲着魏宝山笑了笑:“我有办法!你们等着。”说罢,伸手从旁边折了一段树枝,找了一片树叶,双手捏住树叶放在了唇边,轻轻一吹,树叶在她口中就吹响了,一声像是鸟叫又像是鹿鸣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山谷内。
  随着这声哨鸣,就见一小群松鼠蹦蹦跳跳地从树林里跑了出来,三窜两跃就爬上了石砬子,径直奔着那个洞口就跑了进去。
  侯俊看着新鲜,忍不住就问杜拉尔·果果:“姐姐,这个好啊!早知道你会这本事,我和夜叉就用不着费那么多力气去夜探聚英堂了。要不是我执意要去,夜叉大哥也不会因为救我受了重伤……”说到这儿,侯俊的情绪又低落了。这一路上,侯俊一直在自责,怪自己不该逞强,自己逞强也就是了,结果反倒连累了夜叉,真要是夜叉有个好歹,自己这一辈子都是良心不安哪!
  杜拉尔·果果笑了笑:“弟弟不用自责,夜叉身强骨壮,不会有事的。这种驱虫之术,只能役使其为已所用,但是代替不了人,里面有多少人,说什么话,它们是弄不懂的,只能探知里面是否有生灵而已。”
  对于萨满术,魏宝山和马伯通多少有了一些认知,而侯俊却是头一回见识,听杜拉尔·果果讲话时,目不措神,张着嘴,听得十分认真,也觉得十分有趣。
  时间不长,就见那群松鼠又蹦蹦跳跳地跑了出来,出了洞口后,便成鸟兽散状,四散跑远了。
  杜拉尔·果果直起腰笑了笑:“放心吧,里面没有人。咱们进去看看。”
  大伙站起身,绕过荒草,小心地爬上石砬子,一个接着一个,就钻进了洞内。
  洞里有一股子很腥的潮气,脚底下也有些松软,踩在上面软绵绵的,声息皆无。
  马伯通点亮火折子,照了照亮,山洞蜿蜒,不知道里面有多深。大伙摸着石壁,小心前进,感觉拐了三道弯后,走出差不多二里地左右,空间霍然开朗,空气也清新了许多。借着火光,大伙四下观瞧,这才发现最里竟然是一间很大的石厅,高有十余丈,长宽有五间房子大小。
  往前一丈多远,整个地面又开始下沉,形成一处长五丈、宽三丈左右的方形池子,深有三尺左右。池底是清一色的青砖铺底,平平整整,干干净净。最引人注目的是池底正中有处石台,台子上有尊像是石鼎一样的器物,说是锅不是锅,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魏宝山等人围着这偌大的池子先走了一圈,见没什么危险,这才下到坑底,围着那处石台转了起来。
  石台高五尺左右,是用大青石垒砌的,切割平整,棱角分明,差不多有磨盘大小,看着十分厚重。
  马伯通抻着脖子往那尊石鼎里看了看,吧嗒了几下嘴,冷笑道:“各位,你们看看那里面,黑乎乎的是什么东西?这不是以前哪位前辈的厨房吧?在外面打完野味,来这用锅一煮,看看那锅里还有吃剩下的呢!”
  侯俊笑了笑:“马叔,你可真能开玩笑,这哪是什么灶台啊?连烧火的灶口都没有,我看着倒是有些像是祭台!”
  “老爷子本来就是故意说笑呢!这里的工程如此浩大,根本不是几个人能完成的,在这荒山老林里修建这么一个池子,肯定不是为了做饭的,应该是有其他的目的。”杜拉尔·果果抿着嘴笑了半天,扭头问魏宝山知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魏宝山一直围着这石台转圈,转了几圈后,干脆蹲下来盯着仔细看,全神贯注,显然没有听到杜拉尔的问话。
  马伯通瞅了瞅,也挨着魏宝山蹲了下来,伸脖子看了看,就问魏宝山:“宝山,你看啥玩意儿看得这么入神?这不就是块大石头吗?”
  魏宝山扭头看了看马伯通,指着石头道:“你们来看看这里,好像这里先前有水,你们看这石头下半部分似乎是有水泡过的痕迹。”
  他这么一说,大伙全都蹲了下来,把火凑近后仔细看了看,果然像魏宝山说的,石台距池底一尺多高的范围内显得有些潮湿,因为这里没有光线,所以要不是仔细看,并不明显。
  “水?真要是有水,怎么干了?”侯俊挠了挠脑袋,有些想不通。
  魏宝山站起身往石鼎里看了看,用匕首挑出一块黑乎乎的东西看了看,也没看出是什么东西来。
  杜拉尔·果果在旁边咦了一声,接过魏宝山手上的匕首也挑了几下,轻轻地刮了刮,露出了灰白色的底面,杜拉尔·果果皱了皱眉,又挑出几块看了看,有些拿不准地冲魏宝山说:“我怎么看着像是虎骨呢?”
  “虎骨?”
  “嗯,你们看这块,表面有明显的棱角,颜色发黄,有点发灰白色,质地也很坚实。这断面的空管里似乎就是骨髓。把这几块拼在一起,好像是一根前肢骨。我小时候在山里住时,对虎骨也有些了解,这节骨头靠近骨环处有个扁长孔,俗称为‘凤眼’,应该不会看错。”
  魏宝山听完后,大吃一惊,盯着杜拉尔·果果问道:“果果,你确认没有看错?”
  杜拉尔·果果点了点头:“我有九成把握,怎么了?很重要吗?”
  魏宝山站起身,环视了一圈四周,点了点头,开口道:“如果真的是虎骨,我就知道这里是做什么的了。这个池子里面应该注过水银,称为‘聚阴池’。水银与虎骨五行均属金,此地正是温养龙脉的‘金龙坑’。”
  “龙脉?你是说这里也与大金龙脉有关?”
  “嗯!”魏宝山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有些想不明白,我们最初在巨鳌身下发现的金鲤,还有你们后来在辘轳岭土地庙地穴内发现的河蚌,都与龙脉有关,一条龙脉到底有多少龙穴呢?”杜拉尔·果果皱着眉头,说出了她的疑惑。
  不只是她,马伯通和侯俊对此也一直疑惑。按他们的想法,所谓龙脉就是一条山脉,而龙穴就是一处穴口,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的龙穴呢?
  魏宝山笑着解释道:“风水术中是借用龙的概念来代表山脉的走向、起伏、转折、变化。因为神龙善变,能大能小,能屈能伸,能隐能现,能飞能潜,而山势也像龙一样变化多端,这才用‘龙’来称呼。一条龙脉上会有多处龙穴,就像人体内有多处穴位一样,只不过这些龙穴,有轻有重,有大有小,不能一概相比。”
  书中代言,龙脉之上的龙穴少多达百十余处,想要在这些龙穴中寻得真正的帝王龙穴,并不是简单的事情。 别说是帝王龙穴了,就算是普通的龙穴,想要点中,少则一二年,多则十几年,这里面的玄机也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明白的。
  魏宝山拍了拍石台,继续说道:“当年三国曹孟德建有七十二处疑冢,为的就是混淆真龙穴。而行地七公为了护住大金龙脉的真龙穴,用的方法也差不多如此。这里风水已经被破了,显然是国师府的人来过了。那些人也知道想要一步找到大金龙穴可以说是难比登天,所以这才用了最笨的方法,也是最有效的方法,逢龙必斩,逢穴必破,不惜时间,毁掉辽东境内所有的龙穴,直到找到大金龙穴为止。”
  魏宝山滔滔不绝,说了许多。大伙听得一知半解,不过大致意思也都听明白了。
  马伯通就问:“宝山,这么下去也不行,咱们也太被动了,追着人家屁股后面走,万一对方抢先找到真龙穴,咱们不是干瞪眼吗?”
  魏宝山也点了点头:“师叔说得没错,咱们确实太被动了。完全不知道对方的意图,只能跟着对方一路尾随,这样下去,的确不是办法。”
  杜拉尔·果果幽幽地叹了口气:“唉!这些人神出鬼没,几路同时进行,咱们人少,顾头难顾尾。城东山上的金鲤池,城北辘轳岭上的地穴,还有这城西的聚阴池、金龙坑,这么大的范围,方圆百十里,就凭我们两条腿,无论如何也是追不上的。”
  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魏宝山听着杜拉尔·果果一阵念叨,猛然间犹如醍醐灌顶一般,似乎想明白了许多。也不管别人,自己闭上眼睛仔细地想了想,猛然把眼睁开,兴奋地拍了一把大腿:“唉哟!我知道了!”
  这一嗓子很突然,石厅内本来就笼音,把其他人吓了一跳。马伯通咧了咧嘴,埋怨道:“宝山,能不能别突然一嗓子,吓人捣怪的,师叔岁数大了,可经不起这个!”
  杜拉尔·果果和侯俊憋不住想笑,魏宝山也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呃……师叔,对不住了,我是一时太兴奋了。”
  马伯通摆了摆手:“别说那些没用的了,你想到什么了。”
  魏宝山咽了口唾沫,开口道:“刚才果果这么一说,我突然想明白了。你们看,城东的金鲤池居于东方,是青龙位,五行属木,鲤鱼五行属木;城北辘轳岭的地穴居于城北,是玄武位,五行属水,河沣五行属水;这里居于城西,是白虎位,五行属金,虎骨五行也属金。这三处无论是方位还是精气所生之物均合五行易理,这可绝对不是偶然。”
  “这又怎么样?”
  “呵呵,还记得我们在地穴里发现的那块羊皮纸上写的是什么吗?”
  “羊皮纸?噢,记得,好像是说,五行精妙处,龙化中兴主。出口生辉光,海上仙桃树。”
  “对,从字面意思上来看,说是五行相生相合,占得天时地利即为真龙天子,可以入主中原。你们把这首诗的第一个字连起来读,看看是什么。”
  “第一个字?五……龙……出……海?”
  魏宝山兴奋地点了点头:“对!就是五龙出海!”


第八十九章 木奇镇偶遇怪事 九运木树枯根烂
  上回书说到魏宝山终于想明白了那道诗的真正含义,每句话的第一个字连起来是“五龙出海”。
  别人对这个或许不太注意,但是做为风水师的魏宝山,对这四个字可是太熟悉不过了。
  每一个朝代都有其龙兴之脉,而龙兴之脉都会有其兴之局。龙气流行,龙脉也会不断地生长变化,为使龙穴为已所用,必然要用一些手段固定住真龙,让它不能乱动,这样才可以保证龙穴不变,荫佑百年。帝王千古事,纵观中国几千年王霸更迭的历史,帝王之事无不笼罩着神秘的光环,堪此大业者,才、智、气、势也绝非凡人能比,可谓得天时、地利、人和者得天下。
  从秦嬴政据崤山之固,函谷之险,内修外举,百万之师,席卷天下,横扫六合,到汉刘邦拥秦岭巴山之屏障,聚蜀中之仓粮,明修暗渡,力挽狂澜,得成大汉不世之基业。地理因素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王朝的兴亡更迭,造就了中国几千年的龙脉帝国。
  关于各朝各代的龙脉所在,无论是哪个朝代,在当时都是绝密之中的绝密,只有皇族之中少数的几个人知晓。无论是夏朝的定鼎九州,还是商朝的玄鸟生商,亦或是周朝的吉地周原,以后秦朝的凤鸟后裔,蜀汉的势起荆益,隋朝的龙兴华阴,唐朝的陇西世族,宋朝的涿郡沃土,明朝的凤阳丑龙,每一条龙脉都是得天独厚,受过高人的指点,拨观现影。
  魏宝山直到现在才知道,大金龙脉的风水局竟然是五龙出海!
  所谓五龙出海之局,即为四龙闹天,正龙居贤,正是万龙朝宗之格。四龙飞向四方,震慑万灵,正龙居中,坐拥天下。此种格局需要龙脉之山四脚俱全,分别在每只龙脚的脚窝处点穴固龙,风水上称为“锁龙柱”,直白一些来讲,就是锁住真龙,不让其移动,这样就可以永为己用。至于锁龙的方法,多种多样,数不胜数。
  眼下来看,除了目前已知的正东、正西和正北方这几种龙穴,在正南方的龙脚处,肯定还会有锁龙柱固穴稳气。只是如今这个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五龙出海之局,其目的是借四脚之龙气,温养中宫之正龙,连接周围这几处的龙脚之穴,并不难找出其真正的帝王龙穴所在。
  魏宝山当即从地上拾起几块石子,撑起八卦金刚伞,定好方位,把石子一一排好,然后按照天星飞泊之数开始推算起来。其他人围在四周,也不敢打扰,都眼睁睁地盯着魏宝山,看着魏宝山不停地移动着地上的石子。
  足足等了一刻钟,魏宝山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取出地图,在上面比划了几下,最后点着地图上的一处位置冲着大伙说:“这里就是南方朱雀位的龙穴所在,也是四条护龙的最后一条,如果所料不错,国师府的那些人肯定也会赶到那里。想要斩断龙脉,前提就要先斩护龙,否则,真龙受惊,会潜行移位,前功尽弃。国师府的那些人肯定已经知道了大金龙脉的秘密所在,要不然不可能这么巧,接二连三地找对地方,所以,他们下一个目标就是这里,咱们得提前设好埋伏,来个瓮中捉鳖!”
  杜拉尔·果果低头看了看魏宝山手指的地方,距离抚顺木奇镇不远,心里算了算,也就是一天左右的路程,倒也来得及,于是点了点头,就问魏宝山有没有想好计划。
  魏宝山苦笑道:“一切都只能见机行事了,让军兵们在山下埋伏好,千万不能让对方察觉。咱们到了那里看看情况再说吧。”
  大伙一边议论着一边往外走,到了山下,把领队的兵头叫过来,吩咐他们这里留些人继续蹲守,其他人都火速赶往木奇镇。
  交待完这些事后,谁也顾不上休息,赶紧骑快马,连夜直奔木奇镇。
  书中代言,木奇镇在哪儿呢?这个镇子地理十分重要,东与永陵镇接壤,西与上夹河镇毗邻,南与苇子峪镇相连,交通便利,十分发达,历来都是古代兵家必争的咽喉要道。早在唐代时,就在该处设为木底州,后因苏子河流过此处弯曲像“牛鞅”,翻译成满语就是“木奇”,因此得名“木奇镇”。
  一路颠簸,等到四人赶到木奇镇时已经是次日傍晚了。差不多两天一宿没有睡觉了,人困马乏,马伯通看了看魏宝山,就商量着说:“宝山,大伙都两天没怎么合眼了,现在这精神头可都不行了,万一要是碰到什么麻烦,我看咱们不用人家伸手,自己就得先躺下了,要不然,干脆找个地方饱饱地吃一顿,打个盹,半夜时再上山,你看怎么样?”
  魏宝山心急火燎,哪有心情吃饭啊,不过看了看这几个人,自己也是摇头苦笑,一身灰、一身土不说,个个无精打采,灰头土脸的,坐在马上都能睡着,的确像马伯通说的,现在这个状态,就算是强撑着上山,也是意义不大。于是点了点头,让马伯通找个地方。
  一抬头,路北刚好有一家饭馆,外面挑着幌子。
  马伯通领着大伙步就往里走,拉了把椅子,刚一坐,就见伙计拿个竹竿出来,到外面把幌子挑下来,转回头跟马伯通他们说:“几位客爷,对不起,买卖关了,您高升一步,到别人家去吧。”
  马伯通一听,倒霉不倒霉,我们不来他不关门,我们刚到这儿,他关门了,心里十分不悦。马伯通嘴不饶人,把眼眉一挑:“我说伙计,你看我们别扭是怎么的,难道我们花不起饭钱吗?”
  “大爷,您别误解我的意思,咱们是买卖,讲买就卖,您来了,是财神爷,咱们敢往外推吗?实不相瞒,我们东家出了事了。刚才派人给送来的信儿,叫我们赶紧关门。偏赶这时候,大爷您来了,您老千万原谅,这街上饭馆挺多,去别处吧!怎么样,大爷?”
  马伯通有些不太相信,正在这时候,掌柜的从里边出来了:“老五啊,你还不关门,你讲什么?”
  “掌柜的,这还有客人呢,我正向客人解释哪,一会儿就关门。”
  掌柜的过来了,大伙一看,这人五十多岁,长得一脸和善相。就见掌柜的过来一抱拳:“各位大爷,我们这伙计说的可都是真情,现在我们的东家全家都活不了啦,还开这饭馆干什么,今天关了门,下半辈子也不一定开张了,大爷您高升一步吧!”
  马伯通一听话里有话,就有些好奇,于是便问:“这个饭馆不是你的吗?”
  “我是个掌柜的,东家雇我在这儿照顾着,我还不得听人家东家的吗?”
  “您贵姓啊?”
  “我姓赵。”
  “赵掌柜的,方才你说你们东家家里都活不了啦,是什么意思?”
  掌柜的心说:这人嘴还挺贫,你问得着吗?你快点走我关上门就得了。但一看马伯通这几位,虽说一身尘土,但是穿着打扮不像是普通百姓,就没敢得罪。他说:“大爷是这么回事,昨天晚上大半夜的,我们东家突然发病了,刚开始是胸闷,上不来气,很快就发展到眼睛疼得都睁不开了。这一大天了,水米不进,数十个郎中都瞧不好,眼瞅着人就快不行了,我们还哪有心情开店了,得赶紧过去看看。”
  马伯通噢了一声,紧接着问道:“你们东家以前发过病吗?是不是身体不好啊?”
  掌柜的摇了摇头:“我们东家身体一向健康,很少有病,就连风寒很少得,这次病来得邪乎。我也不和你们在这儿多说了,各位见谅,请高升一步吧,谢谢各位了!”
  魏宝山突然插口问了句:“掌柜的,你们东家是不是亥时发病,感觉胸闷气短,子时眼睛才开始疼痛?”
  掌柜的当时就愣住了,盯着魏宝山看了看,拱了拱手道:“这位客爷,您通医道?”
  魏宝山并没有答话,伸手拿出自己的身份腰牌,递给了掌柜。
  掌柜的接过来一看,傻眼了,别的不认识,这种腰牌还能不认识吗,做梦也没想到面前这伙人灰头土脸的竟然是官人,而且来头还都不校吓得掌柜的和小伙计“扑通”就跪下了:“大老爷,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请大老爷您饶命。”
  “起来起来,赵掌柜不必害怕,不知者不怪。我打听一下,你们东家住在什么地方?我打算到他家里去看看。”
  “那太好了,我们陪你去。”掌柜的和伙计,前面带路,直奔东家去了。
  等到了门口一看,这东家是个财主,太阔气了,天鼓响的门洞,黑油漆的大门,七层青石台阶,门前有两个上马石下马石,紧对着大门还有八字影壁。深宅大院足能有一百来间房子。掌柜的先到里边送信儿,等魏宝山他们刚到二道院,东家就领着人接出来了。
  这东家有六十多岁,花白胡须,看样子刚哭完,眼睛还肿着呢。掌柜的一边陪着往外走,一边给介绍。
  东家来到众人面前,双膝跪倒:“您是魏大人?”
  “不错,正是我。”
  “不知大人大驾光临,还望恕罪啊!”
  魏宝山赶紧把东家搀扶起来,笑道:“老人家,不必拘礼。我们就是路过,听说老人家生病了,过来看看。”
  老头儿从地上爬起来,真好像群星捧月一般,把众人让进客厅,先茶后酒,招待得非常隆重。
  喝了一口水,问了这老头儿姓名。这才知道这老汉姓乔,叫乔国忠,祖上有些基业,家道也算殷实。
  闲聊了几句后,魏宝山就问:“老人家,我看您这病来得突然,有些蹊跷。我多句嘴问一下,院里的那棵松树什么时候开始变黄发枯的?”
  乔国忠愣了愣,随即答道:“嗯,也就是最近这段日子吧,没太注意这回事,许是得了什么病了吧。”
  魏宝山点了点头,接着问乔国忠,最近有没有什么外人来过家里,或是形迹可疑之人在这儿附近打过转?
  乔国忠晃了晃头:“怎么?大老爷,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事儿?”
  魏宝山点了点头,笑道:“老人家,我敢断定,您这病和这棵树脱不了干系。我冒昧地问问,您在发病前,是不是感觉体热发燥,经常做些恶梦,梦里经常梦到大火焚身?”
  这句话说完后,再看乔国忠当时就傻在那儿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嘭嘭嘭”直磕响头,一口一个活神仙地叫着,恳求魏宝山救他一命。
  魏宝山赶紧把老头扶起来,解释道:“我不是什么活神仙,就是熟知一些风水易理,您老用不着这样。”
  “风水?这是怎么回事?”
  魏宝山道:“宅之左右,离不开树木遮蔽。树木于宅,犹如人之衣服,草木繁茂,则生气旺盛,护阴地脉。树变形气,感应所关祸福。就像门前种桃杏,家人贪花酗酒;独树当门,寡母孤孙。树木对宅子来说,关系重大。院里的那棵松树如果所料不差,应该是有高人指点过特意栽种的风水树,否则这种树不会出现在宅子里。如今无缘无故树枝干枯,我怀疑是有人暗作手脚,风水转恶,这才殃及老人家。”
  乔国忠都快听傻了,张着大嘴,不迭声地问道:“大老爷,那可怎么办?是谁要和我过不去呢?我自问对人和善无欺,并没有仇人积怨,谁会暗下毒手呢?”
  魏宝山来到院子里,绕着这棵松树看了起来。
  院子里的这棵古松高有十余丈,超出屋顶一大截,撑起的树冠像把天然大伞,遮住了一多半的天空。看粗细,估计至少有百八十年的树龄了,树干足有磨盘粗细,树枝伸展开有方圆十几丈,枝繁叶茂。只是如今满树枯黄,一阵风吹过,就往下掉叶子,十分古怪。
  围着大树转了五六圈,魏宝山最后蹲在西北方盯着树根看了起来。果然,时间不长,魏宝山就发现了问题,招手叫过两个下人,吩咐他们取过铁铲和镐头,在这往下挖几铲看看。
  这两个下人,一个叫王三,一个叫李四,俩人各持铁铲按照魏宝山划好的地方开始往下挖。挖了没有五锹,一团白花花的东西便露了出来,吓得围观的人群一阵惊呼。
  魏宝山蹲下身,看了看这团白花花的东西,就见这团东西软乎乎的像是一团烂肉一样,黏乎乎地贴在树根之上,有头有尾,仔细看看,好像还在微微动弹着,像是个活物。魏宝山让人取来一把生石灰,小心地洒在了这团烂肉根部,随着生石灰撒下,这团烂肉就像身体快速收缩,很快就缩成一团,脱离开了树根。
  周围的这些人一看,都吃惊不小,啧啧称奇,谁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魏宝山站起身来冲着乔国忠问道:“老人家,你看到了,风水树莫名干枯,就与此物有直接关系。这东西名叫肉芝,乃天地精气所生之物,是世间罕有的天灵地宝。原本赤红如血,当灵气散尽时,身体会由红变白,如果变成雪白,所在之地方圆百尺即为风水大恶之地,必见血光,直到生气全无,沦为一片死地。”


第九十章 乔宅闭引鱼上钩 魏宝山四路派将
  再次回到屋里,乔国忠又是端茶又是倒水,都不知道该如何感谢魏宝山了。
  魏宝山摆了摆手:“老人家你不用这么客气,既然碰上了,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只是我还有事相求。”
  “咳!大老爷可别这么说,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就是。”
  “嗯,我想打听打听,这棵树是什么时候种下的?您老知道吗?”
  “这个……”乔国忠闭着眼睛想了半天,最后睁开眼睛,“这事可就不好说了,少说也得有六十年了吧?自打有我家这宅子开始,就有这棵树。”
  “那们再问问您,这棵树您知道是谁种的吗?或是谁指点您家种的?”
  “嗯,这个……这个我小时候听我爹还真说过。”
  乔国忠老爷子回忆了片刻,这才告诉魏宝山,据说当年他爷爷修建此宅时,一直都很顺利。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上梁那一天就发生了一件怪事。大梁往房上一架,马上就会裂开,接连换了好几根大梁也无济于事。后来就来了个风水先生,说是我们这个宅子建的地方不对,正好压在了龙筋之上,普通的大梁根本就压不祝要么就换地方另建,如果不想换地方,必须得用九运木镇宅,才能压住龙筋。至于什么是九运木,谁也不明白。后来还是这位风水先生给找了棵树苗,在这大院里转了好几圈,最后给栽在了这里。说来也怪,小树栽活后一个月,大梁再往上安时,还真就再也没出过什么事。这事他也是打小听他爹讲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什么?九运木?你确定是九运木?”
  “对!肯定没错,就是九运木。”
  马伯通在旁边听得迷糊,就问魏宝山,什么是九运木。
  魏宝山告诉马伯通,古来纪年用三元九运之数,一元是六十年,一运是二十年,三元九运代表的就是一百八十年。在风水术,对树的划分,按树龄分别用“元”来记名,如果是六十年的大树,称为一元木,一百二十年的大树即为二元木,而一百八十年以上的大树就是三元木了。从这些大树上砍下的分枝,如果栽种,则用“运”来划分,相当于“元”是母,“运”为子。一元木上的枝杈称为三运木;二元木上的枝叉称为六运木;三元木上的枝杈称为九运木。
  魏宝山说得很明白,大伙这才清楚,原来九运木就是从三元木上撅下的树杈。听着名字感觉云里雾里,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回事。
  马伯通眼珠转了转,就偷偷地问魏宝山:“宝山,你说这里面是不是有事?”
  魏宝山看了一眼乔国忠,欲言又止。
  马伯通有多聪明,知道魏宝山有话不便明说,于是哑笑了两声,冲乔国忠道:“老爷子,有件事我不得不说,您老听听啊!刚才您也听说了,这些手段那是防不胜防。你肯定是结了仇家了,就算是这回我们帮您过了这道坎,谁能保证那些人不会再用别的法子呢?我们也不能天天在这儿看着,等我们一走,人家还得寻思法子收拾你,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马伯通有多能白话,这一说,真把乔国忠给唬住了,连连点头,冲着马伯通道:“对对对,我岁数大了,脑袋也不好使了,还真是这个道理。唉哟,这可如何是好呢?”
  马伯通笑了笑:“老爷子,我倒是有个办法,可以去根!”
  “什么办法?还请先生相告。”
  “嗯,装死!”
  “什么?装死?”
  “对!就是装死!再过几天后,我们这边就放出风声,就说您老病重而亡,怀疑是瘟疫,家里人也都感染了,病得不轻,最后举家迁走,你到时候偷偷地溜走。”
  “啊?那我们这一大家子几十口人一时该去哪啊?”
  “咳,能让你们真走吗?你们出去后找个地方先住几天,我们派官兵在这里设好埋伏。那伙贼人只要一出现,我们当场就把他们绳之以法,这样就没有了后顾之忧,您老人家再带着家人回来,你看如何?”
  “噢,行行行!还真是个好办法。就是要辛苦各位大老爷了,小老儿感激不尽,好吃好喝好招待,需要多少银两,只能拿得出的,我们全出。”
  马伯通摆了摆手:“这个不用,抓贼办案,这是官府应该做的。就是你们一定得先躲得远一点儿,没有我们的消息,千万别回来,我们这边处理好后,会给你店里的掌柜送信儿,到时候,你们一家子再回来,可千万别误了事。”
  “这个各位放心!五十里外,我有个本家侄子,我们先到那里避避。”
  “好,等时机成熟后,我再安排你们一家子出去,这几天就当什么事都没有,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别露出半点风声。”
  “各位请放心!我会让家里人守口如凭。”
  对于乔国忠的病症,有杜拉尔·果果在,实在是不值一提,烧了一道符咒,把纸灰和水吞下,不到两个时辰,全身消肿,恢复如初了。
  乔国忠回后宅如何安排暂且不表,等他离开后,屋里就剩下魏宝山他们几个人了,马伯通这才问魏宝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魏宝山喝了一口水,长叹了一口气道:“咳,这件事恐怕有些复杂了。 本来先前我还有些疑惑,但是听那乔老父子提起九运木,事情便清晰多了。这里风水突然转恶,肯定是有人暗下手脚,如果所料不错,必是国师府的那些人。这棵古松既然是棵九运木,其母必是一棵三元木。树木活到三元之上,便会吸咐天地间的灵气,滋生出灵物来。就像院里那棵古松,树下便生有纯阴的肉芝,而那棵三元树,恐怕滋生出的灵物比肉芝还要奇上百倍。十有八九,那棵三元木就是我们这次要找的地方。”
  “哦?你是说,我们这回要找的地方有一棵古松?可是和这里有什么关系吗?”
  魏宝山笑了笑:“虚则补其母,实则泄其子。要想破掉三元木的风水灵气,必须要用其子所滋生出来的灵物为引,这才能引出三元木滋生的灵物,是为灵饵。否则,任凭你掘地三尺,也是一无所获。这棵九运木所生的灵物为纯阴的肉芝,那棵三元木所生的灵物一定为纯阳。阴阳相互克制,只要把这块肉芝埋在那棵树下的西北方,那棵三元木的风水也就破了。”
  马伯通点了点头:“哦,原来是这样。可是那这伙人又是怎么知道这里有棵九运木,而且就是他们要找的灵饵所在呢?”
  魏宝山摇了摇头:“这个我一时也想不透。如果说,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局,实在不敢想象,会有人提前六十年便设好了这个局。没准当年的那个风水先生就是国师府的人,只是为了一个局,布了六十年,真是不敢相信。不过,现在也好,只要这灵饵在,国师府的那些人就不会再有什么动作,按照正常情况,乔老爷子撑不过七天,所以,七天后咱们就得放出风去,假称老爷子死了,这样他们自然就会派人来取灵饵,到时候咱们把他们一网打荆”
  马伯通等人听完后,终于长吐了一口气,一直追着对方屁股转,这回总算是占得先机,占据主动了。
  大伙研究一番,最后由魏宝山亲笔写了几封书信,差人连夜快马加鞭地送了出去。一方面要向皇太极禀明当前情况,请求人马支援,以便困山围剿贼寇;另一方面,也赶紧邀请朋友来助阵。国师府的那伙人大多出身于绿林,本事高强。现在这几个人里,夜叉重伤,帮不上忙了,除了侯俊还能伸上手,其余的人都是白给,真要是硬碰硬打起来,免不了要吃亏。
  信都发出去了,魏宝山和马伯通就在乔家大院里准备起来,赶紧先熟悉了大院的格局,然后开始把手上的人马分批悄悄进院,都分派到不同地点,派了几十个暗哨。
  两天后,有下人到中厅来禀,说是有客人到了,要见魏宝山等人。
  等到客人进了屋,魏宝山等人一看,赶紧都站起身来,撩衣服就要跪倒。来人赶紧摆了摆手,让魏宝山他们先起来,这里不比宫内,不用那么多礼节。
  书中代言,来人是谁呢?正是当今汗王皇太极。和皇太极一同前来的两个人,一个是多尔衮,一个是范文程。到了大厅里重新落座后,皇太极就迫不及待地问魏宝山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这一走,他天天在宫里都睡不着觉,生怕这些人出什么意外。接到信后,本想差人过来,但是自己又不放心,这才特意来这里看看。
  魏宝山听后十分感动,回话道:“汗王,长话短说吧,明朝国师府的人一直想要对我大金龙脉动手,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了,这伙人暗中谋划不知道有多久了。或许是他们感觉时机成熟了,这才开始行动。经过努力探查,这伙人不日就将会在这里出现,所以我想设计把他们一网打尽,永绝后患。”
  皇太极点了点头:“宝山,我大金龙脉有危险吗?”
  “回汗王,请汗王放心,臣等将会竭尽所能,力保大金龙脉无恙。”
  “哦!好!有你们在,我怎么能不放心呢?只是你们千万要小心,可别出什么意外。调兵的兵符在多尔衮手上,需要多少人马,找他要便是。有什么困难尽管说,咱们一起想办法。”
  接下来的事情,皇太极也帮不上什么忙,插不上手,在这里反倒让大伙分心,最后多尔衮和范文程护送着皇太极先回赫图阿拉城去了。
  几天过后,接到信的各位绿林英雄陆续都悄悄地赶到了,来的都有谁呢?最先来的是铁胆霹雳侠高宇和宝棍镇辽西阮英伯,随后赶到的分别有绝命大剑方天化,西侠欧阳楚良、北侠唐晨唐海亮、辽东三绝等一众英雄,十几个人。
  大伙一晃也有日子没见面了,见面说话格外亲热,相互问候寒暄。
  亲近了一阵,马伯通站起身来冲各位英雄抱了抱拳:“各位,各位英雄,听我说一句!”
  众英雄赶紧住声,看着马伯通。
  “各位,感谢各位前来助阵捧场,我代表宝山在这里谢谢大伙。咱们都是朋友,交情那是没得说,现在形势危急,咱们不是外人,也就不客气了,有什么话我就直说了。 宝山现在是碰上难事了,所以有求大伙,事不宜迟,也没时间让大伙休息了,咱们大伙就得辛苦一下,实在是对不住了。”
  阮英伯哈哈大笑:“老马,你说这个有意思吗?咱们到这儿也不是来养身子的,有什么事需要我们老哥几个办的,尽管吩咐!”众英雄纷纷称是。
  魏宝山站起身来鞠了个躬,开口道:“各位老哥哥、老前辈们,宝山有什么就说什么,说话招待不同请各们别挑我的理,等到事成之后,宝山摆宴相谢!”
  霹雳侠高宇笑道:“兄弟,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的了?赶紧说事儿,咱们用不着这样。”
  “好!各位老前辈,宝山就有话就直说了。国师府的这一行人目的就是斩断我大金龙脉来的,如今,他们很有可能来这里取走肉芝,去破朱雀位的龙穴风水。如果仅仅是把来取宝之人抓到或是打死,于大局根本无济于事。所以,我想,我们莫不如干脆就让他们把东西顺利带走,然后派人暗中尾随,找到他们的老巢。到那时候,咱们四面围剿,把他们团团围住,让他们插翅难逃,争取一网打尽,不知各位前辈意下如何?”
  “好啊!我看行!”高宇第一个表态,余下人也纷纷点头赞同。
  魏宝山又道:“既然这样,咱们事先就得兵分几路,各自埋伏起来,各守各的方位。等到信炮一响,咱们再开始围山。这座大宅左右都有人家,背后是荒山峻岭。肉芝是种灵物,此物如果离开这棵大树,半个时辰后就会渴死,所以盗宝之人盗得宝贝后肯定会第一时间与他的同伙接头会合,直接去破朱雀位的风水穴。所以,真正的战场不是这里,而是南方朱雀位龙穴所在。经过这几天的调查,地方我们已经找到了,就在三里地以外的双龙堡村,那里就咱们拔刀相见的战场了。”
  铁胆侠高宇听完后,点了点头,就问魏宝山:“宝山,你的意思是说,咱们故意放走偷宝之人,让他引蛇出洞,然后在双龙堡把他们一网打尽?”
  魏宝山点了点头:“要是说把国师府的所有人一网打尽是不太现实的,但是这一次,肯定也能重创国师府,伤了他们的元气。当然,这一切还都仰望各位老前辈了!”
  阮英伯哈哈大笑:“宝山,客气的话就不要说了,你就赶紧分兵派将,给大家都安排事吧!有话留到庆功宴上再说!”众英雄哈哈大笑。
  魏宝山也不客气了,正襟危坐,开始分兵派将,一共兵分五路。
  第一路由铁胆侠高宇带队,带着西侠和五百人埋伏在双龙堡的东方;
  第二路由宝棍镇辽西阮老剑客带队,带着侯俊,领兵五百人埋伏在双龙堡的西方;
  第三路由绝命大剑方天化带队,率辽东三绝三位前辈,领兵五百人,埋伏在双龙堡村的南方;
  第四路由西侠和北侠两位老侠客带队,带兵五百人,埋伏在双龙堡村的北方。
  第五路是两层包围圈,由杜拉尔·果果会合城里的多尔衮,共领兵五千人,以双龙堡村为中心,方圆十里为半径,团团围住此地,万一对方撕破防线逃跑,大军在外围困,也让他们插翅难逃。


第九十一章 双龙堡围剿群寇 魏宝山胜利凯旋
  又过了三天,在魏宝山的安排下,乔家人假装着办了一场丧事,把灵台架好,先是停尸三日,然后就把棺材抬到了野外下葬去了。下葬完后,乔家人坐着三辆大马车弃宅而走,大门紧锁,离开了这里。
  同时,早有人放出风声,说这乔家老宅闹鬼了,是处凶宅,乔老爷子重病身亡,全家人也都染上了怪病,迫于无奈,举家搬迁了。
  人走空了,院子里立时静了许多。
  魏宝山和马伯通就在院里厢房处守着,盯着这棵古松,就等着对方前来盗宝。
  书说简短,一连等了三天,丝毫没有半点儿动静。马伯通透过窗户纸看了看院里的古松,就问魏宝山:“宝山,你说这人怎么还不来呢?会不会是我们弄错了?”
  魏宝山心里也有些没底了,不过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让马伯通别担心,继续再等等。今天正是农历十五,阴气正重之时,如果对方要取走肉芝,今晚应该是个好机会。
  见马伯通有些不解,魏宝山就低声解释道:“师叔,那块肉芝本身是纯阴之物,最忌的就是阳气,所以大白天的日头猛烈,根本没办法保存,只有晚上才方便带走。而每逢月圆之际,乃是天地间阴气正盛之时,这种环境下取走肉芝,风险相对来说要小了许多。”
  两个人正低声说着话,就听到屋顶上似乎有“咯吱咯吱”的声音,像是有人踩动房瓦发出的动静。
  魏宝山和马伯通赶紧屏息凝神,不吱声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就听到几声衣袂破空之声,从房顶上轻飘飘地跳下三个人来。其中两个人像是狸猫一样,一闪身就钻进了厢廊的阴影之中,剩下的那个人站在院中侧耳听了听,这才奔着院里的那棵古树走了过去。
  就见直奔大树的那个人绕到树底下后,抬头往上看了看,然后从包里取出一只包裹来,平铺在地上,抽出挂在腰间的一把小铲子,开始小心地挖了起来。时候不大,把一块东西从树底下用草绳子给拎了出来,小心地放在了包裹里,手脚很麻利地打了几个扣,就把包裹背在了身后。
  另外那两个黑衣人见得手了,从阴影处走了出来,三人脚尖点地再次跳到房顶,奔着后山就跑了下去。
  魏宝山和马伯通见他们逃走的方向正是事先判断的那样,心里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
  事不宜迟,二人赶紧骑快马奔着双龙堡就下去了。
  三里路眨眼就到,到了山脚下,四周森林茂密,灌木丛生。远远望去,一棵形态奇异、枝繁叶茂的参天古松十分醒目。这棵古松同根生出双叉,双叉一南一北,相倚相成,阴阳同根互生,果然是夺天地之造化。
  找到霹雳侠高宇后,魏宝山简短地把事情说了一遍,告诉高宇,贼人盗宝后逃走的方向是后山,极有可能从他这边绕过来,一定要多加谨慎。
  时间不长,果然就听到不远处一阵马蹄声响,众人赶紧藏了起来,透过草缝,远远地瞄着。
  就见从远处过来一队人马,能有十几个人。一直等到这伙人都快到了树下了,高宇打响呼哨,一时间,灯球火把,亮子油松,把这里照得亮如白昼,埋伏在四周的一百名弓箭手把手中的箭都指向了那伙人。
  书中代言,来的这伙人正是国师府的人。带队的非是旁人,就是骆花子,左右跟随的有入海夔牛公孙云龙,铁面罗汉了然,千手观音陆一凤,五行观太极子马长春,幽冥鬼叟赵阔志。还有盗宝的那三个人,湘江三怪黄大魁、黄二魁、黄三魁。
  这边灯光一亮,骆花子这伙人吓了一大跳,显然没有料到竟然中了埋伏。
  骆花子眼睛一扫,就知道来者不善,看着四周的弓箭手,知道大势不妙,低声说道:“各位,形势不妙呀!全都窝在这儿是被动挨打的架势,谁也好不了!干脆,杀出去得了,能取胜更好,不能取胜,就各自寻路逃命,一会儿等我信号,然后赶紧分头跑!”
  骆花子说完话,镇定自若地跳下马来,伸了个懒腰,高声道:“这是谁啊?能不能出来说话?”
  魏宝山看了看马伯通,从石头后转了出来,远远答道:“老前辈可好,晚辈魏宝山在此。”
  “哦!魏宝山!听说过!老叫花子平生还没服过谁,你是个例外,一直想有机会和你聊聊,没想到竟然在这儿碰上了,还真是有缘啊!”
  “前辈可是姓骆?”
  “哈哈,对,旁人都叫我骆花子。咱们道不同,志不合,也没什么好说的,今天栽到你们手上,我老叫花子自认倒霉!”说到这儿,骆花子一挥手。身后的那些人马四散奔逃,分四路向外冲了出去,而骆花子却没有动,和他一起没动地方的还有公孙云龙和赵阔志。
  这伙人四下一跑,那些弓箭手赶紧放箭,一时间,飞箭如雨,射向敌群。
  骆花子平地飞纵,径直奔向魏宝山就过来了。霹雳侠高宇一见不好,赶紧也跳了出去,挥双掌大斗骆花子。
  公孙云龙刚要往前纵,马伯通又一挥手,一排飞箭就射了过来,把公孙云龙给挡住了,公孙云龙赶紧舞动手中的大锤,拨打箭矢,忙活得手忙脚乱,也冲不过来了。
  骆花子本事可不错,不过这得分和谁比,和铁胆侠比起来,多少还差了那么一截,打了二十几个回合,就有些撑不住了。骆花子心里明白:形势对自己不利呀!从武功上讲,对方的比我要高得多,从兵力上说,他们调来了正式军队,黑暗处还不知道有多少人马呢!罢罢罢,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还是撤退为妙。想到此,骆花子对着公孙云龙和赵阔志喊了一声:“风紧,撤!”三个人抽身跳出圈外,夺路向南而去。
  赵阔志顺手就扔出一个鸡蛋大小的丸子,这东西摔在地上后,就听“啪”地一声爆响,从丸子里冒出一股浓烟,异常呛鼻,黄烟滚滚,当时就遮住了众人的视线。
  军兵虽多,可哪里能挡住这三只猛虎啊,雕翎箭也被拨打在地。
  军兵们一见就喊开了:“快追呀!骆花子跑了!”
  马伯通、魏宝山、高宇带着人马朝南便追。由于天黑,树林、山崖又多,等到冲出烟雾,再找骆花子他们几人,已是踪迹不见。
  单说骆花子他们三人,一路狂奔,累得汗流浃背,没命地奔跑。真是急急如丧家之犬,匆匆似漏网之鱼,直到后边的喊杀声越来越小了,三个人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前边不远就是鹰谷峡,骆花子心想:只要过了这段峡谷,岔路一多,他们再想追我,可就晚了。哪知道刚刚来到谷口,只听一声锣响,伏兵齐起,灯球火把照如白昼,一队军兵挡住了去路!
  骆花子等人大吃一惊,闪目观瞧,见军兵前面站着四个人,威风凛凛,怒目横视。
  书中代言,这四人正是绝命大剑方天化和辽东三绝。绝命大剑方天化手中的大剑一指喝道:“骆花子,你已经恶贯满盈了,还不就地服绑,等待何时!”
  骆花子一看,对面的军兵都掂弓搭箭,对着自己,心里不由一阵害怕,不是怕方天化他们,是怕那些军兵!大将军不怕刀枪就怕寸铁,弓箭这玩意儿太厉害了,多远都能射过来,尤其自己身上没有盔甲,尽管说拨打雕翎,又能有多大劲呀,上百名军兵要是轮番发射,哪能受得了呢!他向公孙云龙和赵阔志使了个眼神,意思是应付两个回合后,赶紧抽空再走。
  两人点头会意,公孙云龙拎大锤奔向方天化,骆花子和赵阔志直奔辽东三绝。
  要说公孙乌龙的能耐和绝命大剑相比,也是不相上下,但是今天他有两个不利:一,鏖战之余体力有很大消耗,而方天化是以逸待劳;二,既怕后边的追兵,又怕眼前的弓箭,打着仗还要分神,所以公孙云龙打着打着就落了下风。辽东三绝三个人对付骆花子和赵阔志,也勉强打了个旗鼓相当。二十几个照面过后,背后已经传来了喊杀声,骆花子心里更急了,倘若后面的追兵追到这儿,前后夹击,还能走得了吗?因此他喊了一声“撤”,随即抽身便跑。
  公孙云龙和赵阔志听骆花子一喊,飞身形跳出圈外,撒腿就跑,眨眼间就冲出去二十步开外。
  方天化急忙传令:“放箭!”
  “嗖嗖嗖”箭如飞蝗,朝三人射来。
  就算是他们脚程再快,也快不过弓箭哪,果然,就听“扑通”一声,公孙乌龙的小腿中箭,栽倒在地,军兵们往上一闯,当场把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骆花子听身后声音不对,心里一阵难过:公孙云龙可没少给我捧场啊,现在被擒,我去不去救他?若要救他,能应付那弓箭吗?救不了他,再把我们搭上,就不合算了,骆花子心里说道:老兄弟,我对不起你了!倘若我能脱离虎口,将来有机会,一定替你报仇!
  骆花子和赵阔志玩了命一样地奔着正西就跑了下去。他们在这山上转了有些日子了,地形极熟,知道那边有道悬崖,凭自己和赵阔志的能耐下去易如反掌,这些大队军兵自然就可能摆脱了。谁知道还没跑出多远,又被一群军兵给挡住了,在灯球火把的照耀下,赵阔志看得清清楚楚,领队之人正是宝棍镇辽西阮英伯和他的徒弟小悟空侯俊!
  真是冤家路窄,没想到在这儿碰上了!这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啊!
  赵阔志冲着骆花子使了个眼色,低声道:“军师,这二人十分难缠,咱们抽机会还得跑啊!”
  骆花子点了点头,身形飞纵,奔向阮英伯,赵阔志拖住了侯俊。
  骆花子他们经过两番苦战,加上胆怯心虚,同阮英伯交手,处处显着被动,平时的功夫发挥不出来;阮英伯师徒则愈战愈勇,二条大棍舞得风雨不透,逼得骆花子和赵阔志连连后退。又斗了几个回合,阮英伯突然一进身,大棍一招飞鸟投林,用棍子去戳骆花子的哽嗓咽喉,吓得骆花子一晃脑袋,赶紧避过,哪承想阮英伯顺手棍往向压,这一下正好拍在肩膀上,把骆花子的右胳膊当时就砸脱臼了。
  骆花子知道再要恋战,必然被擒,于是虚晃一招,喊了一声赵阔志,二人转身便跑。
  再说骆花子负伤而逃,跑出半里多地,看看左右没人,这才停住脚步,从身上掏出一个小瓶,倒出点金创药,敷在伤口上,把胳膊复位,活动了两下,疼得也是直咧嘴。和赵阔志一前一后,提心吊胆地继续摸索着往前走。
  对这片山势地形,骆花子熟得不能再熟了,眼见这边也走不通了,赶紧又掉转方向,奔向了正北。 北边只要出了山口,就是一片森林,也便于隐蔽,而且一路之上山洞也多,可以暂避一时。
  没想到,他们刚刚来到山口这儿,只听一声锣响,山口那儿又冲出来几百人,手举灯球火把,挡住了去路。在这些军兵的前边站着二人,正是西侠和北侠。
  西侠高声喝喊:“骆花子,赵阔志,你们睁眼看看,此路不通!”
  就在同时,再看四面八方,灯光越来越亮,呐喊声越来越大,很快,东、南、西三面的人马都围了上来,把骆花子和赵阔志二人团团围在了当中。
  骆花子四下看了看,知道大势已去,就算是大罗金仙,今天恐怕也难逃一死了。对面几十位高手都围了过来,别说一齐上了,就是一个一个来,也会把自己累死!此时天光已经见亮,想要躲藏,更不行了。战?战不过。走,走不掉,难道真的要束手就擒吗?
  魏宝山指挥众人缩小包围圈。诸位剑客在前,军兵在后,军兵手里都掂弓搭箭,对着骆花子,包围圈越来越小。
  马伯通抖起精神喊道:“骆花子,你们跑不了啦,快投降吧!再不投降,小心性命难保!”
  四周的军兵连声呐喊:“你们跑不了啦,快投降吧!”
  骆花子真是有种途穷末路的感觉,心灰意冷,仰天长叹:“天哪!我骆花子怎么落个这样的下场!败在这些人手里,真让人死不瞑目!”说罢,单掌举起,奔着自己的天灵盖就打了下去。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是太快了,众人想拦也来不及了,眼瞅着骆花子脑浆迸裂,栽倒在了地上。
  “唉哟!”魏宝山大叫了一声,赶紧让人把赵阔志生擒,别让他也自杀,很多事还要详加审问。
  赵阔志心里明白:要想逃走,是没希望了,干脆拼命吧,打死一个赚一个。左右一踅摸,前排高人里头,顶数辽东三绝的武功较差,他双掌一晃,奔着三绝中的老大就打来了。
  铁胆霹雳侠高宇见赵阔志还不服输,气得够呛,身形一纵,到了赵阔志近前,单掌叫劲儿往下一拍。这一掌把赵阔志打得往前跄了能有七八步,晃了几晃,“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赵阔志知道大势已去,落在这伙人手上,生不如死,所以用力一咬舌根,口中喷出一股污血,当场咬舌自尽了。
  四散奔逃的这伙贼寇,除了骆花子和赵阔志自尽而亡,入海夔牛公孙云龙、铁面罗汉了然、千手观音陆一凤、五行观太极子马长春、湘江三怪黄大魁、黄二魁、黄三魁等人均被生擒。众人见国师府的主要罪魁不是被杀,就是被擒,无一人漏网,大家无不高兴,欢呼之声响彻云霄。
  魏宝山、马伯通等人赶紧起队,亲自押着八个要犯,高高兴兴,回到赫图阿拉城。
  现在最紧要的是看好八名罪犯,一个也不能让他们跑掉。魏宝山和马伯通把所有的侠剑客都编入了负责看守的名单,共编四班,每班三个时辰,另外每班还有一百名军兵,一天十二个时辰,无论吃饭、睡觉,都不能离人。
  当地官府送来了八副重枷和八根铁链。这些枷全是裹铁叶的重枷,每副一百斤,是专为重大死囚犯人准备的。铁链子每根一丈长,三十斤重,马伯通亲自看着给他们戴上了重枷,脚上砸了铁链。虽然这几个人都有高超的武功,但要没人相助,想挣开这枷锁,是不可能的。这里已经没有更多的事情,但等囚车造成,就要起程。
  三天后,八辆囚车打造好了。这一天风和日丽,魏宝山等老少英雄,押解着一大群犯人,离开赫图阿拉城,直奔都城沈阳。囚车的两边都有高手跟随,整个队伍拉开一里多长,浩浩荡荡,向都城进发。
  沿途之上,行商客旅俱要让道,所过军府州县,都有人迎送,这都不必细表。
  七天之后,囚车顺利到了都城,交由刑部会审,魏宝山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赶紧排盛宴款待各位英雄,当晚,众英雄开怀畅饮,一醉方休。


第九十二章 孔有德率众归金 林丹汗丧命青海
  这一日,魏宝山起床没多久,就有传令官前来通禀,说是皇太极有事相请。
  魏宝山不敢怠慢,收拾了一下,直奔皇宫内书房。
  到了内书房,皇太极正在坐着看书,见是魏宝山来了,赶紧笑呵呵地把书放下,率先问道:“宝山,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魏宝山赶紧行礼:“谢汗王挂念,都是臣下应该做的。”
  皇太极摆了摆手,让魏宝山随便坐下,先喝口水。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宝山啊,你有所不知,你们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发生了很多大事。毛文龙的老部下孔有德、耿仲明叛明起义,率将士和家眷一万多人,携战船四百余艘,火炮三百余门已经投奔了大金,现在正在双岛上候命呢。”
  “哦?他们这么快就来了?”
  皇太极看了看魏宝山,笑道:“怎么,你还觉得他们来快了?”
  “不是,不是。”魏宝山这才把在客栈遇到吴大海的事情从头到尾详述了一遍。
  皇太极呵呵笑了笑:“我正要说此事,前来投诚之人,手持信物,正是一个锦囊,里面只写了四个字‘伯宝通山’,刚开始我们还不明白什么意思,不过范先生很快就猜出来,这四个字正是你和你师叔的名字,肯定与你们有关。我们不知真假,这才找你来证实一下,现在看来,果真是这么回事。”
  魏宝山点了点头,不无担心地问皇太极:“汗王,孔有德投诚可靠吗?”
  皇太极笑了:“宝山,我也问过同样的问题,不过文程先生告诉我,投诚一事九成为真,我想文程先生是不会看错的。更重要的是,他们都熟悉水战,在皮岛一带的明军中颇有影响,如今来归,不管真假,对我大金来说,都是很提升士气的。何况据我们了解,孔有德现在是腹背受敌,投诚我们,应该不会有诈。有他们加入,明朝在海上牵制我们的防线也算告破了,至少有了这支队伍,我们就可以水战了。”
  魏宝山点头称是,就问皇太极:“汗王,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皇太极摇了摇头:“这个不用,迎接的队伍由范文程和萨哈廉带队,一文一武,一满一汉,应该不会有事。此次前来找你,还有一件事要商量。”
  “哦?什么事?”
  “不忙,一会儿文程先生也要过来,咱们一起商量。”
  二人喝着茶,聊着天。魏宝山趁这机会又把这次大斗国师府的事情详述了一遍。听说大金龙脉无损,皇太极也很高兴,不过不无担忧地问魏宝山:“倘若国师府的人再来怎么办?龙脉会不会有危险?”
  魏宝山坚定地摇了摇头:“汗王,我大金龙脉固若金汤,尽可放心。既然是五龙出海之局,想要破此龙脉,必需先斩四条护龙。臣临行之时已经派兵封山了,就算是国师府的人不甘心,也不会那么容易混进山中了。何况,想要破掉那棵三元木,没有灵饵是根本就行不通的,如今灵饵已毁,就算他们想耍花招,最快也得再等六十年。而且经过初步审问可以获悉,国师府少了骆花子,相当于群龙无首,很多人都是冲着骆花子来的,如今骆花子死了,大多不辞而别,远遁山林,短时间内,恐怕也集合不齐能威胁我们的力量了。”
  皇太极听完后很高兴,连连夸奖魏宝山。
  正聊着,有人通报,范文程到了。
  大家都是熟人,在书房也就没有那么多规矩,坐下后,皇太极这才开口说话:“文程先生,宝山,其实有件事要和你们商量。我大金部队二次入关征明凯旋而归,沿途又接收了林丹汗残部一万多人,可谓是全胜而归。前不久,我刚收到可靠消息,林丹汗已经病死在青海了,这件事非同小可,我想找你们商量商量。”
  书中代言,林丹汗是谁呢?林丹汗又称作丹巴图尔台吉,是蒙古察哈尔部的大汗,也是蒙古的最后一任大汗。他的汗号是“呼图克图汗”,也就是明史上音译出来的“虎墩兔汗”。对于蒙古史不了解的人,总认为在蒙古可汗的汗号就是在名字后面加上“汗”便可以了,这是误会。就如成吉思汗是汗号,名字是铁木真,忽必烈虽然成为元朝皇帝,庙号“世祖”,但也是蒙古帝国大汗,汗号为“薛禅汗”。
  说起林丹汗的先祖,自然离不了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是那四百年的时光委实太遥远了。从元朝灭亡,北元蒙古经历了二十二位可汗,傀儡也好,强者也罢,战乱也好,统一也罢,长城以北的蒙古高原的主人一直还都是蒙古人,而蒙古人的可汗一直都是成吉思汗的子孙。
  到了林丹汗这一代时,当时还只有十三岁就接替自己的祖父成为了蒙古可汗。因为历史的原因,到了他这一辈儿上,自己除了大汗的称号和察哈尔的部众外,并没有继承整个蒙古,成了名副其实的空头汗王。在蒙古,一切礼仪制度都可有可无,要想获得尊重和服从,必须要有强大的实力,显赫的战功。草原上不相信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相信的只有马刀和弓箭,即使你是成吉思汗的子孙,没有力量,虽然可以成为可汗,生命仍然会和野草一样被任意践踏。
  于是,继任大汗后的林丹汗,在接下来的整整十年里几乎毫无做为,直到他二十四岁时,才开始有所行动。一方面他与明朝主动示好,一方面极力挤兑后金。因为对于北方来说,只能有一个王,只有他林丹汗才是正统的,是一代天骄成吉思汗的子孙,而女真不应该凌驾于蒙古之上。只是可很惜,他遇到的对手是努尔哈赤,一场场战斗下来,蒙古败多胜少,损失惨重,元气大伤,不得不退守到了大漠深处。
  听说林凡汗病死了,范文程也很吃惊,就问皇太极:“汗王,如今林丹汗已死,蒙古各部群龙无首,我大金正好统率各部,臣再多问一句,那块玉玺找到了吗?”
  皇太极失望地摇了摇头:“林丹汗虽然死了,可是玉玺的下落却是无人得知。蒙古人与中原人不一样,只有拥有了这块玉玺,蒙古各部才会彻底的臣服。”
  魏宝山皱了皱眉,就问范文程:“范先生,什么玉玺这么重要?”
  范文程笑道:“这块玉玺乃是秦始皇当年用‘和氏璧’制成,尊之为‘天子玺’,历来都作为皇权神授、正统合法的信物。自秦代以后,历朝历代,得到这枚传国玉玺就象征其‘受命于天’,是天命所归;而失之则表现其气数已警,大势已去。明朝之所以不得人心,正是因为没有得到这块玉玺,不是真正受命于天,所以必然要灭亡。这块玉玺在元代灭亡后,就被元顺帝带到了大漠之北,一直都在蒙古人手中。”
  “哦!听先生一席话,真是胜读十年书啊!真没想到一块玉玺还有这么多的故事。”
  皇太极点了点头:“在蒙古各部的眼中,玉玺是他们心中的神,是成吉思汗的象征。现在已归顺的蒙古各部还好说,若要漠北蒙古归顺,最终统一蒙古,非有这块玉玺不可。”
  范文程道:“依臣下看来,此玉玺应该就在林丹汗的家人手中,不如派人前往,以接收蒙古各部为名暗中寻找,应该可以找出蛛丝马迹。”
  皇太极点了点头:“此次召两位前来,正是此意。我打算过了年就派十四弟亲自率兵前往,还希望文程先生和宝山也能一同前去,有你们相佐,定然是事半功倍,我也就放心许多了!”
  魏宝山和范文程听闻此言,哪敢推辞,赶紧领命。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眨眼间过了年。
  在天聪八年的二月中旬,由多尔衮、岳托、萨哈廉、豪格、范文程、魏宝山等率一万精兵,远赴蒙古寻找玉玺。
  单说蒙古的林丹汗,早在天聪六年时就和皇太极打过一仗,结果被皇太极的八旗大军打得抱头鼠窜,不得不逃往青海 避难。身为成吉思汗的嫡传,手中又握有象征皇权的玉玺,原本想借助明朝的势力先统一了蒙古,再灭女真,最后重返中原,一统天下。没想到他的宏图大略,竟然先后被努尔哈赤父子击得粉碎。 被皇太极逼到青海后,林丹汗心里就憋了一肚子的火。
  青海那个地方,天气变化无常,常年冰天雪地,条件十分恶劣,养尊处优的林丹汗如何经受得了这番打击,他又气又恼,到了青海不久就病倒了。折腾了近两年,终于大限到了。临死之际,他唤来嫡长子额哲,指着枕边的玉玺告诉他:“额哲,你要记住,我们是成吉思汗的嫡系子孙,乃天之骄子,黄金血统。这块玉玺是历代传国之宝,玉玺在,皇权在。只要你手握玉玺,迟早仍可号令蒙古。等我死后,你率众东归,收拾残部,卧薪尝胆,等待时机,重整旗鼓,灭了皇太极,重振我察哈尔雄风。”
  额哲看着自己的父亲,禁不住痛哭失声。而林丹汗说完这些话,便进入了昏迷状态,到了后半夜,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终于魂归去世去了,年仅三十六岁。
  额哲安葬完父汗,一天也待不下去了,当即便率领着残部返回蒙古。
  一路上,一些旧部听说他回来了,纷纷来投,走到黄河一带时,就聚焦了部众两千五百余户,差不多有一万多人了。只是走了一路,也争论了一路,争的是什么呢?原来以额哲为首的几个人一心想着继承先汗遗志,重振大业,而另一伙人则主张归金,认为大金统一天下是大势所趋,自己这些人去招惹他们,无异于以卵击石。
  额哲年纪也小,血气方刚,对几个主降的大臣根本不予理睬,主降派只好鼓动额哲的生母苏泰太后去劝说。苏泰太后毕竟经历过许多风雨,想得也比额哲要长远,经过几番考虑过后,就找来了额哲,也开始劝额哲主动降金。
  额哲别人的话不听,母亲说话了,不能不听,不过仍然有些想不通。
  苏泰太后就苦口婆心地劝他,说:“孩儿啊,你胸怀大志,我自然十分高兴。可是当初,你父王以四十万之众,又有明朝的支持,都没斗过皇太极。现在你已经到了这步天地,你凭什么与之抗衡啊?”
  额哲信心十足,挺胸昂头说:“就凭我是成吉思汗的嫡传,凭我手中的这块玉玺。”
  苏泰太后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别说那块玉玺了,我看咱们今天落到这个地步,全是这块玉玺闹的。”
  额哲吃了一惊:“此话怎讲?”
  苏泰太后道:“唉,你父王在没得到这块玉玺之前,勤于政事,能征善战,又善于收取各部之心,很快就拥兵数十万众。可是自从得到了这块玉玺,便一改从前的态度,开始颐指气使,发号施令,以成吉思汗自居,结果伤害了各部,最后导致客死他乡。我是亲眼见你父亲有了这块玉玺后,一步步走下坡路的。”
  “可这玉玺确实是天下难得的珍宝,我们先祖正是凭此而成的大业埃”
  “也许是我们命薄,承不起这天大的重担吧。”
  “依母亲的意思是?”
  苏泰太后道:“归金,这是眼下唯一一条可行之路。”
  额哲听后不吱声了,低着头,未置可否。
  苏泰太后知道自己的儿子不服气,就接着劝他,当母亲的都盼着儿子能成就一番事业,谁愿意看到儿子卑躬屈膝寄人篱下?但是现在今非昔比了,想与皇太极争雄,后果就是全军覆没。
  额哲点了点头:“母后说得有些道理,不过……”
  “你听我说完。这个皇太极,我看比努尔哈赤厉害多了,他现在把蒙古各部都争取了过去,就连你叔叔、舅舅、几个哥哥也都逃到了他那里。看他现在的架势,是非要统一了蒙古不可,我们已成为他统一蒙古的最大障碍。为什么?就因为我们手中这块惹祸的玉玺。得不到玉玺,皇太极是不会放过我们的,不论我们逃到哪儿,他都会全力追杀。我们根本不可能将蒙古各部重新拉回来。东山再起?简直是白日做梦,咱们不能拿鸡蛋碰石头。”
  一番话说得额哲泄了气,于是,额哲就把几个主战派的老臣又召集在一起,说了太后的想法。
  其中有位老臣叫鄂朵斯,听完后大怒,老泪纵横,就劝额哲:“少主,太后之言乃一妇人亡国之语,万万不可听之。我察哈尔部乃成吉思汗之嫡传,已历数百年,手中握有传国玉玺,蒙古各部一直以我们为蒙古的象征,察哈尔亡,则蒙古亡矣。现在,一些部落为后金势力所迫,不得已而归降,但暗中却与我们交往不断,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我们能重振当年雄风。纵观历朝历代,凡成霸业之主,无不历尽磨难,所谓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今天,我们虽处于困境,但只要我们遵照先汗的遗嘱,卧薪尝胆,联明拒金,在万里草原上与皇太极周旋,就一定会重新崛起。”
  老臣脱脱罗也是含泪相劝,额哲到底还年轻,这边一说,也没了主意,只好暂时应承,关于降金一事,他再想想。由于几个老臣的强烈反对,降金一事暂时搁浅。
  三天后,侍卫慌慌张张地闯进了苏泰太后的大帐,大声禀报:“太后,不好了,囊囊太后带着一千五百户偷偷地走了,听说是要渡黄河投奔大金国去了。”
  额哲闻听此言,气得“腾”地站了起来,大骂不止。
  苏泰太后顿时也呆住了,本来手下就不到三千户人马,她又拉走了千五百户,真可谓树倒猢狲散了。这可如何是好呢?


第九十三章 献玉玺蒙古降金 大清国开天辟地
  多尔衮率大军经过长途跋涉,终于进入了蒙古境内。只是想要在万里大漠中找个人,谈何容易,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大队人马一晃在大漠上已经盘桓二十余天,仍然毫无所获,多尔衮一筹莫展,有些坐不住了,赶紧再次召集岳托、萨哈廉、豪格等商议,找到现在,额哲一点动静也没有,一万大军也不能这样毫无目标地奔波下去,究竟如何才能找到额哲,大伙总得想想办法。
  这几位都是大金国的年轻将领,多尔衮虽为叔辈,年龄却比他们都校岳托比多尔衮大十三岁,萨哈廉比他大八岁,豪格也比他大三岁。这些人都是身经百战,也都是皇太极最得力的年轻将领,要说带兵打仗,他们谁都不怕,可是对于找人这样的事,谁也拿不出个好主意来。
  豪格想了想,建议分头去找。
  多尔衮摇了摇头:“不妥,我们只有一万人马,若分头行动,每支就成了两千五,额哲现在到底是什么态度,谁也不清楚。正如汗王所说,他们是困兽,是哀师,万一相遇了,动起手来,咱们怕是要吃亏的,绝对不能分兵。”
  范文程在旁边察言观色,见大伙都没主意了,这才说话:“十四贝勒,臣素闻占卜术玄之又玄,莫不如咱们占卜一下对方的行踪,不知贝勒爷意下如何?”
  多尔衮道:“范先生所言极是,只是果果大萨满并未随军前来,再回去送信儿,恐怕时间不允许啊!”
  “贝勒爷说的极是!不过,据臣所知,除了萨满占卜术,听说马伯通以前就是江湖的相士,占卜术也是十分灵验,要不然请马伯通给占卜一回,不知是否可行?”
  “谁?马伯通?他会占卜吗?”
  范文程笑着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那就赶紧把老爷子请过来!”
  马伯通和魏宝山在营帐里正闲聊着家常,有人过来传话,说是十四贝勒多尔衮请马伯通和魏宝山去中军大帐议事。
  马伯通和魏宝山相互看了一眼,都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叫他们过去,军令如山,不敢怠慢,赶紧到了中军帐。
  进了帐内,见所有的要员差不多都在这儿,就知道肯定是在商量着什么大事。
  行过礼后,多尔衮就问马伯通:“老爷子吃的住的可还习惯?”
  马伯通赶紧起身答道:“托贝勒爷的福,我是吃得好,睡得好,没什么不习惯的。”
  “哦,那就好。刚才我们正在商量着如何去寻找额哲的行踪,听闻范先生讲,老爷子深谐占卜之术,希望老爷子给卜一卦,也好给我们解惑。”
  “啊?”
  马伯通听完后好悬没坐地上,心说:我这占卜术,哪有那么灵啊?要是别事还好说,这是军机大事,真要是有半分差错,脑袋还不给我砍了啊?
  魏宝山也听明白了,知道马伯通的能耐十有九骗,赶紧为马伯通开脱:“贝勒爷,我师叔的占卜术只是占占家长里短,这种大事,他可没有占过,灵验未知啊!”
  多尔衮摆了摆手:“咱们就是占占看,反正现在哨探还没有回来,咱们在这儿歇着也是无事,就当打发打发时间,老爷子就莫推辞了。”
  马伯通知道这事逃不掉了,眼角瞟了瞟范文程,心说:范爷,你真是我的亲爷爷啊!这种事你帮我出什么头啊,这不是自找苦吃嘛!但是事到如今,马伯通也明白形势利害,知道躲是躲不过来了。伸手从怀里掏出三枚铜钱,唤人搬来一张干净的桌子,摇了摇手,示意大伙,他要开始了。
  在场众人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吱声,都盯着正中的马伯通。
  马伯通把三枚铜钱放在手心上,双手并拢,摇了几摇,然后轻轻地撒在了桌子上。看了看结果后,再次开始摇钱,一共摇了六次,最后眼睛一闭,嘴里念念叨叨,推算起来。
  大伙等了差不多一柱香的时间,马伯通这才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环视了一圈后,冲着多尔衮笑道:“贝勒爷,我刚才摇了一卦,用神伏在父母之下,看来是受长辈及重臣所阻,行进缓慢。其方位在乾位,正是西北方。动爻为酉金,看卦象,近日就有队伍从正西而来。”
  “哦?老爷子是说,咱们奔向正西?”
  “嗯,从卦象上来看,正是如此!”
  回到帐中,魏宝山擦了把汗,就问马伯通:“师叔,你那卦是真的还是假的?千万别出差错啊!”
  马伯通“哼”了一声:“宝山啊,你就对你师叔这么没信心啊?”
  “师叔,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为您担心啊!军事无戏言,这事事关重大啊!”
  “哈哈,我能不知道吗?宝山,别看师叔十相九骗,可也不代表师叔什么都不会,这一卦我用的是六爻问卦,错不了,你就放心吧!”
  听到这儿,魏宝山还是有些不放心,总感觉这事不靠谱。
  次日,大军开始西拔。
  一连走了五六天,到了西喇珠尔格,前方的哨探带回来了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林丹汗的妻子囊囊太后率众一千五百余户正由西向东缓缓而来。
  听到此事,多尔衮喜出望外,哈哈大笑:“真没想到,马伯通竟然占得这么准!真是神术啊!一千五百户,顶多不过五六千人,可战之兵不会超过两千,不足为虑。”他当即下令:“岳托,萨哈廉,你率三千人马从两侧包抄,我带四千人马正面相迎,围而迫之降。”
  布置停当,大军分头向西挺进,走了不到十里,就见前方黑压压一大队人马,正朝这边蠕动。多尔衮下令停止前进,命两侧先完成包抄。这时,却见从囊囊太后的队伍中走出十余骑来,直奔多尔衮的大军而来,边走边喊:“将军,我们奉囊囊太后之命,前来归顺。”
  多尔衮一听,欣喜过望,赶紧滚鞍下马,来到他们跟前:“可算找到你们了。汗王早已得知尔等前来归顺,怕你们断了粮草,特令我们前来相迎。囊囊太后可好?”
  为首的那位将领问道:“将军是?”
  “本大将军多尔衮。”
  来人一听大惊:“末将参见多尔衮大将军。”十几个人亦随之跪倒。
  多尔衮搀扶道:“不必多礼,诸位快快请起。”
  “大将军请看,太后来了。”
  多尔衮向西望去,只见囊囊太后在前,左右一边一个察哈尔将士,手捧着厚厚的簿册,正缓缓朝他走来。多尔衮大步向前相迎。囊囊太后率众将士跪于地上:“哀家久闻大金国汗之英名,今率一千五百户部众前来归顺。”
  多尔衮亦跪拜:“太后请起,这可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双方一阵寒暄后,多尔衮高兴得大声命道:“扎营,设宴,欢迎囊囊太后。”
  照理说,多尔衮一个统兵大将,身份高贵,怎么会拜见囊囊太后?
  原来,完颜阿骨打建立的大金被成吉思汗灭掉之后,女真人便成了元的一个部落。在女真人眼中,成吉思汗是位至高无上的神,成吉思汗的后人,在他们眼中同样十分高贵。后金国中诸贝勒多娶蒙古女人为妻,一方面是因为皇太极实行联蒙之策,另一方面也因为蒙古女人身份和血统的高贵,他们都以能娶到蒙古黄金血统的女人为荣,所以对于囊囊太后,多尔衮不敢怠慢。
  从囊囊太后这里知晓了额哲的下落,获悉额哲此刻正停留在托里图,玉玺就在他身上。
  多尔衮十分高兴,对囊囊太后道:“我明天就率大军前往,请太后给苏泰太后写封信,讲明你们现在的状况,劝其速速来归,如何?”
  “哀家自当效劳,但额哲身边有几个老臣,顽固得很,宁死不肯归顺,额哲对他们几乎是束手无策。”
  “这件事我自会处理,不能亲送太后到都城,还请原谅!事不宜迟,今天这酒,既是接风的酒,又是饯行的酒,现在就算别过了,咱们过些日子都城再见。”
  多尔衮也担心夜长梦多,怕额哲在几个老臣的蛊惑下,向漠北流窜,于是昼夜兼程,一天急行军二百余里,到了第五天日落时分,大军终于赶到了托里图。
  多尔衮再次升帐议事:“我们历尽千辛万苦,总算找到了额哲,玉玺就在他手上。托里图中,仅有一千余户,能战之兵不过一千五百人,兵法讲十则围之,趁此大雾,悄悄将其包围,绝不让一个人逃出去。”
  豪格道:“十四叔,我看一不作二不休,冲进去,杀他个措手不及,夺了玉玺再说。”
  多尔衮道:“这么干风险太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逼急了真来个玺毁人亡,咱们可就成了大金国的罪人了。汗王有过交待,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以兵相加,上兵伐谋,还是通过和谈,让他们主动交出来为上。”
  豪格道:“问题是那几个混账老臣控制着局面,能谈成吗?搞不好反会打草惊蛇。”
  多尔衮微笑中带着十足的自信:“你们忘了大凌河之战了吗?何可纲怎么样?还不是被城中的民众和士兵们杀了吗?小小的托里图无城无堡,连个栅栏都没有,不用多,只要围上个十天八天,自然不攻自破。”
  范文程点了点头:“十四爷,包围的同时,我们可以派人前去劝降,促其分化瓦解。”
  “先生所言,正是吾意。”
  托里图一带有许多小的湖泊,常有大雾,这一天的雾更是格外大,太阳出来好半天了,一直未散。趁着大雾,八旗兵对托里克图完成了包围。
  第二天一大早,蒙古兵看了半天,这才发现,一夜之间竟然被八旗兵包围了。
  额哲听到消息,从大帐中跑了出来,只见八旗兵已将托里图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顿时慌了神,赶紧找苏泰太后商议。
  苏泰太后知道大势已去,亲自骑马出了营帐,远远地看见多尔衮,冲着多尔衮施了一礼:“不知大将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大将军见谅。”
  多尔衮右手抚胸,赶紧回礼:“多尔衮拜见太后。女真与蒙古衣同服,信同教。女真即蒙古,蒙古即女真,双方历代姻亲,已成一体。如今蒙古各部均已归金,中原有句老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请太后和额哲尽早决断,结束这颠沛流离之苦。”
  事到如今,额哲根本没有别的选择,只好点头同意。
  苏泰看了一眼额哲,催道:“额哲,你还等什么,赶紧清点人马,献玉玺、簿册,咱们归金!”
  天聪十年二月二刚过,大金国的君臣们就忙开了,汗王寝宫中灯火通明,每天都点到下半夜,都在忙活着改元庆典一事。一连忙活了十几天,通宵达旦,大家谁也不觉得累,情绪都处于亢奋状态。
  萨哈廉改元庆典的方案经文馆整理后更加缜密详尽,并由文馆印成满蒙汉三种文字共六十本分发到诸贝勒众大臣手中,众人正在对方案进行最后的审定。
  皇太极掂量着手中足有二百多页的大典方案,禁不住感慨:“这次改元称帝,是我女真开天辟地的壮举,是我大金君临天下的开始。所以,这次庆典不能搞成我爱新觉罗家族式的庆典,朕要做天下万民的皇帝,而不是我女真一族之皇帝,庆典中要体现我大金联蒙优汉海纳百川的包容。朕这次要大批起用蒙汉官员,要重用他们,该封王的封王,该升迁的升迁,在庆典上,要有他们重要的一席之地。所有程序中的人选都要体现一满一汉,一满一蒙,文武百官的数量要满人一半,蒙汉一半。”
  改元称帝,对于国号,众大臣商议了很久,始终没有定下来最佳的方案,取了很多名称供皇太极选用。
  皇太极没什么主意,知道范文程和宁完我文才出众,就把他们找了过来,想听听他们的意见。
  宁完我因为赌博,被吏部列为劣迹,因此未能领三院事,仅仅是内秘书院的一个普通大学士,本来没有资格参加这样的议事,但是皇太极一直对他敬佩有加,见汗王发问,宁完我从容答道:“奴才近年来翻译汉人典籍,发现汉字‘金’与‘清’在国语中同音,当时奴才便心中一动,按五行之说,宋朝的宋字为居室之意,《说文解字》上讲,宋,深屋也,木构之室,宋以木为根本。完颜阿骨打建国大金,金克木,因此金灭了宋。明为火,火克金,所以明朝取代了元朝。如今,汗王欲改元,臣以为国号当为清。清、金虽然同音,然汉字意义却不同。清,汉字意为水之澄澈,五行属水,水克火,若定国号为大清,必可克明。”
  范文程听罢,第一个叫好:“好一个宁完我,博学若此,我大清第一人尔。”
  皇太极和众贝勒也再次领教了宁完我的博大精深。
  皇太极不住地点头:“不愧是大学士,大清,大清,玉宇澄清,就改为大清。朕崇尚德政,《易经》有‘崇德广业’之语,年号嘛,朕看就叫崇德。”
  皇太极见宁完我今天晚上大出风头,借此机会特意咛嘱了几句:“宁完我,你要在克己修身上多下些工夫,改一改你身上文人的恶习,朝廷将来还是要重用的。”
  宁完我淡淡一笑:“谢汗王。”
  四月十一日,皇太极在满、蒙、汉等文臣武将的拥戴下,出德盛门,登祭天坛,祭拜苍天,就皇帝位,改国号为大清,年号崇德。
  追封始祖猛特穆为泽王,高祖福满为庆王,曾祖觉昌安为昌王,祖父塔克世为福王。努尔哈赤为承天广运圣德神功肇纪立极仁孝武皇帝,庙号太祖。追封努尔哈赤爱妻,也就是皇太极生母叶赫那拉孟古为太祖孝慈高皇后。
  册卦代善为礼亲王,居诸王之首。济尔哈朗为和硕郑亲王;多尔衮为和硕睿亲王;多铎为和硕豫亲王;豪格为和硕肃亲王;岳托为和硕成亲王。
  刚林负责国史院,负责记载皇帝的起居、诏令、保管御制文字,编篡史册及记载历史实录;
  范文程和鲍承先负责内秘书院,负责撰拟致外国文书,登记各衙门奏章及皇帝的旨意;
  希福负责内弘文院,负责讲解历代典籍和兴亡,颁行制度。
  魏宝山被封为大清国第一风水师。
  杜拉尔·果果改封为大清国国师。
  封完诸王,紧接着就是颁布大赦令,除谋逆案犯,一律释放,牢中为之一空,真正是普天同庆,国中一片升平。
  这正是:
  谋承父业定江山,远瞩高瞻一代贤。武略文韬谓圣主,坐拥天下踞雄关。
  河山千里掌中握,笑看当年塞外烟。铁马扬鞭成霸业,今朝谁与共争冠?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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