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闹,这里有海盗》(全本)作者:杀我三万里 - xp1024.com
[古代言情]《别闹,这里有海盗》TXT下载(全本)作者:杀我三万里


文案:
从乱葬岗爬出来后,海葵对人生有了新的看法。
以前,她被洗脑,以为活着就该逆来顺受,任打任骂才是正道。
死里逃生后,她醒悟,她适合歪门邪道。
架空。东方。喜剧。惊奇。鬼怪。女扮男装。

作品标签: 轻松、盗贼、扮猪吃虎



☆、1.第1章 霸王硬上弓1

  天空布满乌云,阴沉皱巴的像是老刁婆的嘴,随时会喷出一片唾沫星子。
  匪盗船上,一如既往的残忍热闹。
  大胡子酒糟鼻老羊,将一具男尸倒挂在旗杆上,高度正好可以让他抓住脚。
  男人刚被打死,身体尚有余温。
  老羊右手拿着酒壶,猛灌一口酒,眯眼扫视了一圈跪在前面不远处的十三个奴隶。
  随后,他嘴巴一呲,像是喷壶一样将酒水呲洒在奴隶们的脑袋上。
  酒味很浓,很糙。
  混杂着口臭,很难闻。
  段兴秋跪在最右边,只被喷洒了几滴到脸上。
  他瞥了眼跪在前头那几个被喷了满脸酒水的奴隶,暗戳戳的幸灾乐祸着。
  那几个,比他早抓来十来天,一身奴隶骨。
  他们似乎具有先天性的奴隶骨血,被抓后立刻就适应了身份,对匪盗们卑躬屈膝言听计从,对同为奴隶的其他人却欺负侮辱。
  老羊仰起脖子,将酒壶里的酒喝光,然后胳膊一甩,豪迈的将酒壶扔进海里。
  他冷笑一声,盯准跪在眼前的这群奴隶,嘴巴一张一合间溅出无数带着口臭的小酒沫儿。
  “你们这些狗杂种,上了老子们的船,就是老子们的肉羊。想逃跑,老子扒了你们的皮。”
  个头只到老羊大腿的矬子海盗墩子,一巴掌拍在老羊大腿上,不耐烦的嚷着,“你他妈能不能别这么啰嗦,宰羊之前还得唱段大戏。快点儿,妈的,我他妈等着做饭呢。”
  老羊“呸”了一声,一口唾沫想吐到船板上。
  但,陡然一阵海风袭击过来,将那口唾沫在半空吹的移了位,落到了墩子的鼻头上。
  墩子狠狠擦掉唾沫,气的满脸通红,恨不能将老羊当成肉羊给切了炖了。
  他指着老羊,愤怒的嚷嚷着,“格老子的,你他妈有准头没有,撒尿尿湿脚的孬货。”
  老羊看了墩子一眼,没和墩子争辩。
  他拿起插在旁边木头桩子上的长尖刀,对着吊挂在旗杆上的男尸熟练挥刀,片掉男人身上的衣服。
  男尸身上的衣服一片片落了下来,身上也多了无数条刀口子,有的地方甚至被片掉了几片肉,惨不忍睹。
  “呸!”片完男尸身上的衣服,老羊朝着刀面上吐了口唾沫,张狂嚷着,“今儿老子就来一招”千片小肥羊!
  他话未说完,墩子突然凄厉大叫。
  墩子指着左面大海,嘶声嚷着,“看,你他妈快看,一条大鲨鱼朝着船冲过来了!”
  墩子用力推老羊的腿,然后冲着船舱内大喊,“黑子大头,快出来转舵,******,有鲨鱼要撞上来了!”
  鲨鱼的背鳍,像是一把贴着海面刺过来的利剑,速度奇快无比。
  墩子话音还没落下,鲨鱼已经到了船前。
  所有人同时惨叫一声,不约而同抱着脑袋趴在船板上,等待着接下来的撞击,以及被鲨鱼撕扯吞噬的命运。
  可他们并没有等来撞击。
  鲨鱼在撞到船的前一刻,陡然下沉,入到海底。
  一道灰色的影子,在鲨鱼下沉的那一刹那,从鲨鱼背鳍上窜起来,如同捕猎的苍鹰,迅捷无声的落到船板上。
  落到船板上的,是一位穿着灰色粗布衣服的漂亮小少年。
  小少年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大小,个子不高,身量单薄。
  他头发乌黑蓬乱,并未系发带,随海风恣意飞舞;皮肤呈蜜色,细嫩的像是搀和了地瓜面的糯米团子;脸蛋圆圆鼓鼓,脸颊红润有光,像是秋天刚转了粉红色的枣儿;眼睛不大,但眼仁乌亮,精神气儿十足;小鼻子挺巧,嘴唇红红润润,像是新鲜花生的包衣。
  看似小少年的人,并不是个少年,而是少女。
  她名叫海葵,海家庄人。
  为了做事方便,她常男装。
  揉揉被海风冻僵的鼻头,海葵看了眼老羊和墩子,然后转脸看向那群奴隶们。
  “段兴秋。”海葵喊了一句。
  段兴秋正鬼鬼祟祟的从胳膊肘缝隙朝海葵看,听海葵叫他,也不管是敌是友,就傻兮兮的应了一声,“是,我是。”
  “过来,我带你回去。”海葵朝段兴秋招手,随后吹响藏在舌下的暗哨,召唤大鲨。
  老羊之前被鲨鱼吓掉了魂儿,这会儿见海葵是个小不点儿,魂魄就回了位。
  他张狂的大喝一声,“小崽子,敢在老子船上”撒野。
  一阵凉风从他脖子间扫过,他还未来得及说完话,脑袋就落到了一边的船板上。
  海葵速度奇快,用手中鲛丝切掉老羊脖子后,闪腾到墩子身后,胳膊一张一收一扯,墩子的脑袋也和身体分了家。
  船舱里的黑子和大头,各提着斧头和大刀朝这边冲。
  黑子冲了三步。
  大头冲了两步。
  灰影从他们身侧擦过。
  人过头掉。
  黑子和大头的脑袋与身体失去了连接。
  海葵将落到脚侧的脑袋踢到一边,将沾了血的鲛丝在衣服下摆上擦干净,左手一松,鲛丝就自动弹着缠回她右手腕上。
  “走啊,愣着干什么,想留在这儿给下一波海盗当肉猪啊?”海葵用脚尖踢踢段兴秋。
  段兴秋猛然一甩头,回过神儿来。
  他像是哑巴了似的,只会一劲儿“啊啊啊”的,一会儿指向没了脑袋的几个海盗尸体,一会儿指向海葵。
  海葵一巴掌拍在段兴秋脑袋上,不耐烦的斥段兴秋,“傻子,别装哑巴,快点儿跟我走。”
  “他们,他们?”段兴秋手脚发软的站起来,兴奋而又慌乱的指着那些个吓傻的奴隶们。
  海葵指指西边,为这些奴隶指路,“驾船朝西一直行驶,两个小时,就能看到陆地。”
  “这些呢?”段兴秋指指脑袋和身体分家的海盗尸体。
  海葵道:“这些吃人的牲畜,扔海里。”
  “那我呢?”段兴秋傻乎乎的指指自己。
  “你?跟我走!”海葵一把抓住段兴秋的衣襟,右脚在船帮用力一蹬,拉着段兴秋腾空而起,纵身跳向大海。
  段兴秋惊恐惨嚎,像是突然被渔夫从海里钓起的四脚鱼,拼命嘶喊挣扎着。
  大鲨与海葵默契十足。
  在海葵带着段兴秋落水的一刹那,它从水底钻出,用后背接住海葵和段兴秋。
  海葵摸摸大鲨的背鳍,在大鲨身上用手指划了一下,为大鲨指明方向。随后,她猛然回身,一巴掌抽在段兴秋脸上,将段兴秋的惨嚎打断。

☆、2.第2章 霸王硬上弓2

  段兴秋被海葵一巴掌抽傻了,差点儿被快速前进的大鲨给甩进海里。
  他快速伸出双臂,犹如抱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抱住海葵腰身,将脑袋埋在海葵的肩膀上,颤着声音问:“你,你是妖吗?”
  “你说什么?”海风太大,海葵没听清楚段兴秋的话。
  段兴秋将嘴巴朝海葵的耳边凑,猛然加大音量,“你是妖吗?”
  段兴秋这一声太响,像是惊雷劈在海葵耳边,震的海葵耳朵里头嗡嗡嗡作响,差点儿被震破耳膜。
  海葵用力甩了下头,想甩掉耳鸣。
  段兴秋误解了海葵的意思,见海葵甩头,以为海葵嫌他声音吵,想把他丢到海里。
  他双手猛然用力,揪着海葵衣裳一扯。
  “嘶啦!”一声轻响。
  海葵身上那件灰布短褂从中间撕开。
  她刚鼓出小丘的水嫩胸脯,敞在了太阳底下。
  “你松手!”海葵怒吼一声,用力扯住撕成两截的衣裳,想要合在一起,挡住胸前风光。
  可段兴秋的两只手死死扯着两边,用力朝后揪着,让她根本无法把衣襟合起来。
  “松开手!”海葵大喊。
  段兴秋虽然又傻又缺,但不笨,很执拗,“不,我松开你就把我扔海里了。”
  海葵气的七窍生烟,用力朝后一撅屁股,迅速转身,右膝盖屈起,顶到段兴秋肚子上。
  段兴秋疼叫一声,条件反射的抽回手,捂向肚子。
  他还未来得及摸到肚子,身体就后仰向大海,落入海水中。
  “女人?”被海水呛晕之前,段兴秋看到了海葵白嫩微凸的胸。他嘴里哈出两个气泡,无声的喊出女人这个词。
  海葵用力拢起衣服,试图遮掩住微凸白馒头。可衣裳被撕裂又被用力拉扯,变了形,中间有一块儿,怎么也拢不到一处。
  她深呼吸一口气,恨恨脱下碎裂不成样的衣裳,砸进海水里头。
  吹了个口哨儿,海葵让大鲨停止前进。
  她深吸一口气,纵身跳进大海,划着海水,游向朝深海沉落的段兴秋。
  离海葵入水半里远的东侧,一块突出海面的陈年珊瑚礁上,躺着一位仅穿着短裤的高大男人。
  男人是东海上的霸主,以血腥残酷闻名于世的海盗-黑龙王蒋异浪。
  他面容极其英俊,眉骨突起,眼窝深陷,眼睛呈烟灰色,鼻梁挺直犹如一刀雕出的天堑,嘴唇颜色艳红,像是涂了层鲜血上去。
  “能御鲨的女人?”蒋异浪意味不明的低语了一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右手懒洋洋在岩石上按了一下,轻巧翻身,落入海水之中,犹如剑鱼,急速朝着海葵的方向游了过去。
  海葵潜到段兴秋身前,左胳膊勒住段兴秋的脖子,拖着段兴秋,朝海面上游。
  冲出海面的那刹那,海葵“哈”的一声,深呼吸了一口气。
  舌尖压住舌底的暗哨,海葵吹了短促的两声,召唤大鲨,过来驼她和段兴秋。
  哨声过后,海面一片平静,大鲨不知所踪。
  海葵皱起眉头,转着脸看了一圈四周,随后,用舌尖压住哨子,又吹了两声。海面依旧平静,波纹轻微荡漾,上面闪着点点磷光。
  连着吹了四五次,大鲨都没有出现,海葵着了慌。
  她潜下水,将段兴秋的脚推起来,推到海面上,让段兴秋在海面上保持平躺的姿势。这种姿势,只要段兴秋不挣扎,就会让他一直浮在海面上。
  摆整好段兴秋,海葵深吸一口气,猛的朝海水里一扎。她摆动着胳膊,朝海底游去,去寻找大鲨。
  她入水不到五米,身后突然一阵水波涌动。
  蒋异浪像是捕猎的花豹,游冲到海葵身后,左手捂住海葵的嘴巴,右手抓住海葵双臂,将海葵紧紧囚缚在怀里。
  海葵心中惊恐,却并不慌乱。
  她以被抓住的双手腕为中心,肚子向前,脑袋和双腿使劲朝后伸,将身体绷的犹如一道弓。随后,她将肚子朝后缩,双膝屈起,用力朝后一弹,踢向蒋异浪。
  蒋异浪冷笑,轻巧躲过海葵的攻击。
  他双手用力一扭,海葵手腕像是要被拧断似的,剧痛无比。海葵闷哼一声,差点儿把肺里憋的那股气儿喷出去。
  蒋异浪像是拖一条海中死狗,拖着海葵在海中潜游。他似乎有在水中呼吸的能力,尤如一条矫健的人鱼,潜游在海水之中,即使潜游上一天一夜,也无需到海面上换气。
  海葵肺中气息渐渐不足,头脑发晕,隐隐有命衰气绝之势。
  在她晕厥过去之前,蒋异浪挟持她钻出海面。
  海葵眼前发黑,耳内金鼓交鸣,像是钻进去了厮杀的军队。她现在虽然能畅快呼吸,但肺部却依旧闷钝,鼻腔也刺痛无比,仿佛有无数毛虫在里面用毛针刺扎着内蕊嫩腔。
  蒋异浪不给海葵清醒机会,朝海葵脑后侧掌一劈,将海葵打晕。
  在船头晒肉干的厨娘方吼娘,眼神尖锐,号称海中千里眼。
  她遥遥看见蒋异浪拖着海葵,见海葵没穿上衣,以为蒋异浪抓到了内海人鱼,当即喜形于色,一边摆手一边朝蒋异浪吆喝,“老大,今晚上吃火锅鱼还是碳烤鱼?”
  逆风将方吼娘的话,吹的七零八落,蒋异浪没听全,只听得火锅鱼和碳烤五个字。单这两个词,蒋异浪便明白了方吼娘的意思。
  蒋异浪看向海葵,目光从她脸上下滑,来到她光着的上身。
  嗤笑一声,蒋异浪拖着海葵继续朝船的方向游。
  等蒋异浪到了船前,船上早就站满了人。邻旁两张船,船侧亦人员拥挤,众海盗都从船舱跑了出来,想要看看内海人鱼的模样。
  白云天站在方吼娘身侧,一身白衣白裤,犹如谪仙。他不似海盗,倒像是京都矜贵佳公子。
  “老大。”白云天笑着招呼蒋异浪,指指海葵,“这是人鱼?”
  “人。”蒋异浪言简意赅的回答。
  船上众海盗,听到蒋异浪说海葵是个人,皆失望嘘叹。
  方吼娘脾气急躁,抢着问:“老大,这真是人?可人咋不穿上衣?”
  海水清澈,波纹荡漾中,可以将海葵上半身看的清清楚楚。
  海葵头发散乱遮挡着胸前那鼓凸小丘。鼓凸小丘像是藏在水草中的草鱼,在水波动荡中,不时冒露出一块儿。

☆、3.第3章 霸王硬上弓3

  蒋异浪看向白云天,白云天当即领会了蒋异浪的意思,将外衫脱了下来,扔到海里。
  将外衫缠到海葵身上,蒋异浪将海葵朝船上一抛,扔给白云天。
  随后,他像是离弓利箭,冲出海面,在半空一个旋身,稳稳落到甲板上。
  宣铃兰手里拿着蒋异浪的衣裳,从船舱里钻出来,一边走,一边嗔怪着蒋异浪,“大哥,你这又丢了一套衣裳。下回去城里,我可得多给你准备一些,要不然哪,说不准哪天,你就没衣裳穿了。”
  宣铃兰美艳绝伦,脑后一根红绳松松绑着长发,眉毛刻意描成两条细长弯曲的黑线,直入鬓角,极为妩媚。她一身红衣短裙,赤足,裙边在膝盖上方,露出嫩白的小腿,手腕脚腕戴着无数金银镯子,右手腕上挂着一圈铃铛。走动间,铃声叮当作响。
  “你这可是头一次带人回来。”宣铃兰服侍蒋异浪穿衣,“这是什么人?大哥。”
  “女人。”
  宣铃兰手头一顿,看向躺在甲板上的海葵,眼神渐锋。白云天看向宣铃兰,宣铃兰眼珠轻闪,恢复嗔笑模样,“我还以为是个小子呢。”
  “大哥,你抓她回来,做什么?”宣铃兰踮脚,为蒋异浪整理衣领。
  蒋异浪推开宣铃兰,随意的扯了下衣领,走到海葵身边,用脚掌踩向海葵的脸。
  海葵硬生生被蒋异浪踩醒,脸颊巨疼,像是被捣过重拳。
  她用力揉着脸颊,坐了起来,皱眉仰头四顾,看着甲板上这群海盗。
  目光扫过一圈后,海葵将目光集中在蒋异浪脸上。
  海葵之前听说过黑龙王蒋异浪,但从没有亲眼见过。因为蒋异浪带领的众海盗,虽然肆虐于东海,但神出鬼没,极少被人发现行踪。
  即使能够御鲨在海中随意横行,海葵也从未发现过蒋异浪带领的一众海盗踪迹。
  当然,她也不想遇到这些海盗。因为这些海盗,凶狠残暴,杀人不眨眼。而她,完全不是这些海盗的对手。
  海葵从白云天和宣铃兰两人的形象,判断出眼前高大冷酷的男人是黑龙王蒋异浪。
  传言,黑龙王蒋异浪身边有一男一女,男俊如仙,女艳如妖。
  对蒋异浪本人的传言,则十分失真,脱离现实。都传言蒋异浪长相如钟馗,所以常有人把方吼娘误认为黑龙王。
  海葵没有错认方吼娘为黑龙王,因为此间蒋异浪气势最盛,凌驾在众人之上,所以他定然是这船上之王。
  人为刀俎,她为鱼肉。
  海葵现在就是展板上的鱼,架子上的活猪,周围一圈屠夫,她逃生无路。
  “你,会御鲨?”蒋异浪不废话,居高临下睥睨着海葵。
  海葵装傻,眼皮子用力眨巴两下,吸吸鼻子,“御鲨?什么是御鲨?”
  蒋异浪右脚轻轻抬起,却重重踢向海葵侧脸,将海葵踢的后滑好几米,脑袋直直撞到船帮上。
  海葵顾不得疼痛,抓住船帮,翻身想要跳下海,从海中逃走。
  方吼娘抽出腰间长绳,一甩一抽,将海葵圈套在其中。方吼娘扯着绳子一甩,将海葵甩到蒋异浪脚前。
  蒋异浪道:“把御鲨的方法说了,我就放你走。”
  海葵捂着闷痛的胸口,用力咳了两声。她双臂被捆在身侧,很难活动,便只能靠腿部的力量,挪动着坐起来。
  坐稳后,海葵继续装傻,“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是御鲨。”
  蒋异浪右脚抬起,海葵眼皮子抖了抖,身体不由自主的瑟缩起来。
  蒋异浪并没有像上次那样,将脚踢在她脸上,而像是猫斗老鼠似的,只是在她脸上摆动了一下,便收了回去,踩回了地面。
  “把她绑到旗杆上,什么时候她愿意说了,再把她放下来。”蒋异浪吩咐。
  方吼娘生平最恨比她好看的女人,宣铃兰她对付不了,但海葵她能对付。方吼娘第一个应声,快步上前,抢先把海葵从甲板上提了起来。
  白云天道:“方吼娘,先给她找件衣服穿上,毕竟是个姑娘。”
  海葵因为白云天这句话,抬头看了白云天一眼。
  白云天朝海葵笑笑,笑容云淡风轻,仿佛在欣赏美景,而不是欣赏刑罚。
  方吼娘不情愿回了船舱,也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找了件全是破窟窿眼儿的短褂出来,扔到海葵脑袋上,“穿上,不穿上衣,也不嫌害臊,贱女人。”
  海葵没脱下外面那件白衫,直接把短褂套在了白衫外头。
  方吼娘与袁三一起,将海葵绑到了旗杆顶上。
  乌云散去,太阳独霸天空。
  阳光炙热,短短一会儿,就烤的海葵脑袋发烫发胀,有种要爆裂开的错觉。
  海葵忍着胀痛,放眼四顾,在海平面上寻找大鲨的踪影。
  碧波万顷,海面有岛有礁,有游飞的海鸟,却没有大鲨在海面游走的背鳍。
  大鲨不受哨声召唤,这是头一次,她担心大鲨遇到了海中怪物。她很想跳下旗杆,钻入海里,去寻找大鲨。
  可绳子绑的太牢。
  三张海盗船的甲板上,亦都有人在注视着她,她根本没有办法逃走。就算她有办法落入海里,也会被海盗们捞上来。
  有个大约十一二岁的小海盗,爬上旁边帆杆,好奇的看着海葵。他长相肖似烤黑的土豆,脑袋圆溜溜,眼睛圆溜溜,肚子也圆溜溜。
  “我是成功,哼。”小海盗得意洋洋的报上名字。
  海葵看着成功,脑袋里面快速转动着,想着该怎么忽悠成功,将她给放走。
  成功人虽小,脑子一根筋,可在残忍血腥这方面,却不输其他海盗。
  “方吼娘让我上来告诉你。等你晒成人干了,她就用热水烫掉你的皮,然后把你的脑袋切掉,扔到海里,身上的肉干切成一片片,用盐和辣椒腌起来,做腊肉干。你的骨头,她要炖成大骨汤,晚上起海风了,喝着暖和身子。”成功隔空点点海葵的胸口,“方吼娘说了,你胸前的两个奶,要留给我做肉包子吃,我要是吃了这样的肉包子,就会变成天底下最聪明的海盗。”
  海葵道:“吃人肉会变成食人鬼。”
  “才不会。”
  海葵道:“红番那群海盗,为什么一晚上全死了,你知道吗?”
  “为什么?”
  “因为他们吃了人肉。”
  “你骗人。”
  “真的。”海葵想了想,“哦,对了,吃了人肉以后,眼睛就会发绿,一天不吃人肉都不行,还会拉不出去,活生生憋死。”
  “你骗人,人肉最好吃。”成功没吃过人肉,但是他坚定认为,吃过人肉的海盗,才算得上是真正的海盗。
  成功见海葵不搭理他,低头踟躇了一会儿,小声问海葵,“真的会变成食人鬼?”
  “嗯。”
  “那,喝人血呢。”
  “食血鬼。”
  “可他们都吃过人肉,为什么没变成食人鬼。”
  “他们吹牛的。真吃过的,都变成食人鬼了。”
  成功一脸忧愁的下了帆杆,连方吼娘的问话都没回,垂头丧脑的进了船舱。

☆、4.第4章 霸王硬上弓4

  随着日头西斜,空气开始变凉。
  海风由暖变冷,凛冽而又狡猾的打着旋儿朝衣缝里钻,像是海蛇一样,在肌肤上滑动,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凉意。
  海葵身体渐渐麻木。
  尤其手臂和手指头,麻木的像是在骨头外面套了个软塑料套子,失去了痛痒等感觉。
  海葵希望天赶紧黑下来,她就可以用缠在手腕上的鲛丝,割断绳子,落入大海,逃离这里。可太阳像是故意在和她做对似的,懒洋洋的窝在红紫色的云霞上头,很长时间都不动地方。太阳似乎安逸于彩霞的温柔,在彩霞织成的云床中睡着了,忘记和月亮交换岗职。
  海葵专心致志的盯着太阳,祈祷太阳在她手臂完全麻木之前,赶紧落到海平线下。
  蒋异浪突然从船舱里出来,船舱门在拉动下发出暗哑的响声,打断海葵专注盯视太阳的行为。
  蒋异浪刚刚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粗略擦了一下,并未擦干头发。自然卷曲的头发,被水纠合成一缕一缕,看着像是铺散在头顶上的枯萎海藻。
  他穿着一身不伦不类的紫红色大袍子,袍子没有开襟,像是一整片布缝和在一块儿,只在脑袋和手腕地方抠了洞似的。
  海风吹鼓起蒋异浪的袍子,令袍子簌簌作响,仿佛在敲揍着某种奇怪的鼓乐。
  蒋异浪抬起右手,挡在眉骨上头,仰脸看向海葵,“想明白了没有?”
  海葵立即点头,铿锵有力的回答,“想明白了!”
  “哦?你是怎么让鲨鱼听话的?”
  “啊?”海葵大睁着眼睛,懵懂的看着蒋异浪,“让鲨鱼听话?就是你之前说的御鲨吗?我不会啊,我真的不会,我一点儿都不懂。”
  “不会?不懂?”
  海葵用力摇着脑袋,连带着旗杆也晃动起来,“真不懂。鲨鱼那就是海里的大老虎,你看看我,我这么这么一小滴,怎么可能让海里的大老虎听话。”
  蒋异浪将手缓慢从眉骨上拿下来,拍了拍两边袖口,闲闲出声:“看来你还没想清楚,那就继续想。”
  “嗳,嗳!等等,我想清楚了。”海葵着急的大叫,叫住转身要回船舱的蒋异浪。
  蒋异浪原地站定,回过头来,意味不明的盯着海葵。
  刚才蒋异浪抬头的时候,用手挡在眉骨的地方,给眼睛上铺了一层阴影,导致海葵没看清楚蒋异浪的眼睛。
  这会儿,蒋异浪没有拿手挡在眉骨上方,阳光均匀铺撒在蒋异浪脸上,海葵清晰看到了蒋异浪的瞳仁。
  蒋异浪的瞳仁很奇特。
  围绕在他瞳孔周围的,并非普通人那样的细微绒毛,而是间隔有序的水滴型凹陷图纹。凹陷图纹的尖端指向瞳孔,围绕瞳孔组合成一个花形的图案,美丽且妖异,令人恐惧却又忍不住的想要多看上几眼。
  这种瞳仁极为罕见。
  比双瞳还要罕见。
  海葵以前并没有见过这样的瞳仁,一时间愣住了,好一阵子都没有说出话来。
  蒋异浪抻高眉毛,眼皮微微下垂,眯缝着眼睛看着海葵,“想清楚什么了?”
  “我,我虽然不知道该怎么让鲨鱼听话,但我听话啊!”海葵把早就准备好的一堆狗腿话,语速极快的吐了出来,“我特别听话,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让做饭就做饭,当打渔就打渔。别看我长的小,但我吃百家食长大的,勤快,从小儿就什么活儿都会干。”
  蒋异浪嘴角慢慢勾了起来,笑的很是愉快,“我不需要奴隶。”
  “我最会按摩!”海葵按摩的技术,是跟着镇头瞎子张学的,十分地道。瞎子张祖上是在皇宫里当太医的,一手按摩技术,出神入化,谁家有个扭脖子崴脚的,经瞎子张一按,不出一晚上,准好。
  “把你御鲨的方法告诉我,我就收你做奴隶。”
  海葵在心里冲蒋异浪‘呸!’了一声。
  她的脚丫子蠢蠢欲动,很想把鞋子甩到蒋异浪那张无耻的大脸上。
  “我是真的不知道。”海葵表忠心,“我要是知道,我肯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蒋异浪嗤笑一声,扬手吩咐在一边晒鱼干的方吼娘,“看好了她,别让她趁夜跑了。”
  “老大,你放心。”方吼娘一直竖着耳朵斜着眼,听着蒋异浪和海葵这边的动静。
  她非常不希望蒋异浪把海葵放下来。
  对于方吼娘来说,任何一个比她漂亮比她苗条的女人,都是她的敌人,都该去死。
  听到蒋异浪的吩咐,方吼娘提在半空的心脏落回了原位,心花怒放的应了一声。她用力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证,一定会看好海葵,不给海葵溜走的机会。
  等到蒋异浪进了船舱,方吼娘双手叉腰,冲天大喊,“小贱人,你再不把御鲨的方法告诉老大,我就把你晒成咸鱼干。”
  海葵“呵呵呵”冷哼三声。
  这三声,对于方吼娘这个一点就着的火药桶来说,相当于一个大火星子。
  方吼娘炸了,气的想要爬上去教训海葵。
  白云天叫住方吼娘,“方吼娘,你再不做晚饭,我可就要饿坏肚子了。”
  方吼娘忽闪着硕大的两个鼻孔,抽出鞭子,隔着空朝海葵甩了两鞭子。她在白云天的注视下,心有不甘的将绳子收回腰上,弯腰把鱼干收到簸箕里,回舱里去给大家伙儿煮饭。
  白云天抬头看向海葵,遥遥朝海葵笑着。
  他像是一只体态轻盈的鸽子,右膝微微一曲,随后腾然而起,从另外一条海盗船上掠到绑着海葵的这条海盗船上,然后又轻轻一跃,站到了刚才成功站的那条旗杆上。
  他右手握住旗杆,右脚抵在旗杆一侧,整个人像是一面旗似的,姿势奇特但轻松的挂在旗杆侧。
  白云天长相俊美,看着确实不像是海盗,而像是有钱人家的富贵公子。
  他眼尾微微下垂,两个瞳仁呈暗金色,像是快要落下海平面的太阳。这样的眼型,配着这样的瞳仁颜色,令他的眼神十分柔和,让人见了就心生欢喜,想要亲近他。
  海葵却丝毫不想亲近白云天。
  她非常了解一个道理,狼窝里都是吃肉的。
  白云天能在海盗窝里成为二把手,绝对不可能因为他带着仙气儿的长相,肯定他心眼儿有独到的黑暗之处。
  白云天这类坏在里头的,比坏在外面那类人,歹毒百倍。

☆、5.第5章 霸王硬上弓5

  白云天是个能忽悠的。
  他披着天仙一样的外皮,却满嘴狡话,能把海浪说成是红色,把太阳说成是黑色,死人都能被他给说活了。
  尽管知道他说得不是正理儿,可听他说了之后,却找不到反驳他的话,反而会动摇自个儿的信念,怀疑自己以往对这些事情的认识有错误。
  脑袋稍微迟钝点儿的,保准会被白云天给忽悠进沟里,把白云天的话当成正理儿听。
  聪明点儿的,即使不会被白云天给忽悠到沟里,也会被他忽悠的头昏脑胀。
  海葵现在就这样。
  头昏脑胀。
  白云天短短几句话,就把她忽悠的差点儿找不着北,比海王庄神算刘还厉害。如果她双手没被绑在身后,那她肯定要对白云天竖起大拇指。
  海葵甚至产生拜师的念头。
  白云天这种口才,已经不止舌灿莲花的境界,而是想灿什么就灿什么,想灿烤鸡就灿烤鸡,想灿活兔子就灿活兔子,想把死人灿活,死人在他嘴里,保准和活的一模一样,让人无法反驳,只能信服。
  这种口才,对她的生存,有大用,有妙用。
  可惜她有拜师的意思,白云天没有收徒的想法。
  白云天忽悠她的中心思想就一个,让她把御鲨的方法说出来,别藏着掖着了。白云天劝她,与其等到熬不住再说,还不如早点儿说了,也就免了遭这番日晒风烤的罪。
  要是别的本领,譬如按摩,譬如推算八字,海葵也就说了。
  可是御鲨这事儿,她不能说。
  今天就算把她一口牙都给砸了,皮给扒了,她也不能吐半个和御鲨有关的字出来。
  一旦把御鲨的方法告诉了蒋异浪这群海盗,这群海盗必定会御使大群鲨鱼,凶狠残暴的对待以海为生的百姓。海盗们对待鲨鱼,也绝不可能像海葵对大鲨那样,把大鲨当作伙伴,当作朋友,而只会当作御使的野兽,伤死完全不计。
  不能告诉蒋异浪御鲨的办法。
  海葵在心里又下了一遍决心。
  告诉蒋异浪御鲨的办法,蒋异浪的力量壮大了,首先受到危害的就是座落在海边的海家庄。
  海葵五岁流浪到海家庄,是海家庄的父老乡亲收留了她,以百家饭养大了她,教她说话识字,教她生存本领,她不能恩将仇报。
  任白云天忽悠的口干舌燥,海葵也没改变说法,自始自终都说自己不会御鲨。
  看海葵那可怜兮兮的模样,白云天一时间有些动摇。
  他差点儿着了海葵的道儿,被海葵装出来的可怜样儿给弄软了心。
  在要着道松口的那一瞬间,白云天心弦一跳,清醒过来。
  白云天脸色不变,心中对海葵的看法却有了变化。原本他以为海葵只是个会御鲨的普通海女,所以对待海葵的态度有些大意。
  在经过刚才差点着道那一番刺激后,他改变了对海葵的看法,并且对海葵起了杀机。
  “夜晚风凉,你保重身体。”白云天已经对海葵起了杀意,但好听的忽悠话却丝毫没有减少,温言软语,好似与海葵是至交好友似的。
  海葵也惺惺作态,瞬间从眼角淌出两行热泪,感动的嘴唇直哆嗦,“谢谢你。”感谢过后,海葵哽咽,眼泪流淌的更汹涌了,仿佛山洪爆发,一发不可收拾。
  白云天坦然受了海葵这声谢谢。
  他从旗杆滑下,落到船板上,迈开步子朝船舱里走。
  海葵一直盯着白云天。
  等到白云天进了船舱,她瞬间停止落泪,可怜兮兮的表情也收了起来。
  海葵转脸看向天边,眸色被暗沉下去的阳光映衬成了暗黑色,像是染了墨渍的玻璃珠子,反射不出丝毫光芒。
  太阳大半已经落到了海平面下。
  海平面像是玄铁铸的刀子,将太阳一分为二,大半掩埋在海下,小半在海面上苟延残喘。
  那小半太阳,像是沉疴的蛋黄,浑浊的看不出原本颜色,灰突突脏兮兮,让人见了就忍不住皱眉。即使心中无愁,也会因这太阳颜色,平生出几分愁绪。
  而天空,不复刚才的清澈,而是布满了青黑色的云。
  云压的很低,让海葵有种错觉,仿佛稍微朝上窜一窜,就能将脑袋钻进云彩里头。
  云刚开始是浑浊一片,渐渐的,开始出现细密有序的鳞纹。
  短短十来分钟的功夫,天空布满龙鳞纹,排列有序,仿佛有数条龙在云上趴伏过,在云彩表面印烙出鳞纹。
  空气中飘来奇特的腥臭味。
  不同于海水和普通鱼虾的味道,而是鱼虾腐烂混合着臭鸡蛋的味儿。味道不浓,但覆盖面广,无论海葵朝哪儿转脸,都能闻到这股子臭味儿。
  太阳色如烂蛋心,海上天空起龙鳞纹,海上空气弥散腥臭味儿,这是飓风将来的征兆。
  东海位于岛间海湾,少有风暴,海葵在海边长大,十五年,从未见过飓风和大浪。这种飓风来临前的征兆,是海葵从有经验的长辈那里听来的。因为好奇和向往亲眼一见,所以她把从长辈那里听来的海上异事,全都谨记在心里头。
  她早前很向往见识一下飓风,还有那神出鬼没如巨龙吸水般的龙卷风,但因为东海条件有限,一直没有见识到。
  今天她总算要见识了,但却没了见识的心思。
  因为海盗船所处的位置太危险,在海中间,肯定会被飓风席卷进去。到时候,不怕船翻,就怕被大浪一下给拍死。
  海葵本就准备趁着夜色逃走,这会儿不逃也不行了,不逃就会成为飓风下的冤魂。
  至于下面这群海盗们,她并不准备将飓风将来的消息告诉他们。
  告诉了他们,就等于切断了自己逃跑的路,海葵可不干这种损己利人的事情。
  海面开始有银色的鱼儿窜出,刚开始只是一条两条,过了一会儿,窜出海面的鱼儿越来越多。
  那些鱼儿,像是在热水里奋力蹦跳求生,又像是在举行某种诡异而神秘的祭祀,成千上万的从海中一跃而起,在半空划出一道道银光,甩出一条条珍珠链子似的水滴,然后啪嗒啪嗒落进水里。
  之前,海葵只是怀疑有飓风要来。
  当看到这些银腔鱼一群群的从海里窜出,她落实了自己的猜测,果然有飓风将至。
  蒋异浪率领的海盗们,岁数无论大小,都是半路落海为盗,根本不知道海里的讲究,也没有了解海洋的前辈指点,所以没人知道飓风要来。
  他们见到鱼儿全都跳出海面,还以为海下来了大鱼,狼嚎鬼吼的聚在船舱上,均都嘻嘻哈哈,拿鱼儿窜出水面当罕见景儿来做赏乐。

☆、6.第6章 霸王硬上弓6

  海盗粗鲁,完全不顾方吼娘和被绑在旗杆上的海葵,好几个排成一排,拉开裤子,掏出那玩意儿,比着赛的朝海里尿。
  谁尿的远,或者尿到鱼身上,立马兴奋的嚎呼,就好似抢了财宝似的。
  方吼娘见惯了男人的那玩意儿,看着那玩意儿和看脚没什么区别。早些时候,她兴致来了,会评价一下谁的长歪了,谁的发育不对劲儿,谁的前头长了两颗痣,像是长了两小黑眼珠的地龙似的。
  厚脸皮的海盗,在更厚脸皮的方吼娘面前,甘拜下风。
  海盗爷们儿们,被方吼娘问候了鸟儿,虽然不至于脸红脖子粗,但是被点中有缺陷的,难免会有些心理阴影,从此方便的时候,就会偷偷摸摸,生怕被方吼娘看见。
  长此以往,敢当众,尤其敢当着方吼娘的面朝海里方便的,必然是那玩意儿无缺陷或者十分出众,否则根本不好意思从裤裆里掏出来。
  海葵没方吼娘那么厉害。
  她常在海上活动,见识过不少白天遛鸟的事情,但一次看见这么多鸟儿,还是有些不自在。
  海葵毕竟是个还没成年的小姑娘,见识再广,内里也残存着作为姑娘的几分羞涩。
  瞅着大家伙儿都在下面热闹,成功像是只肉滚滚的小猴儿,灵巧的窜上旗杆。
  他还没从吃人肉就会变成食人鬼的打击中恢复过来,整个人恹恹的,像是失去了水分的土豆儿似的。
  见海葵在看海盗们朝海里比赛着撒尿,成功找到话题,“宣姐说,只有不要脸的丑八怪才喜欢看男人的鸟儿。”
  “宣铃兰?”海葵问成功。
  “你敢叫宣姐的名字,被宣姐听到,会抽烂你的脸。”成功用小胖手挡在嘴侧,小声警告海葵。
  “我又不是你们一伙儿的,肯定不能跟着你们叫宣姐,当然要叫名字。”海葵逗弄成功,“如果我叫她宣姐,起的可不是尊称的作用,而是把她给叫老了。你想想,是不是?”
  成功很认真的想了想,“有道理。”
  他犹豫的皱皱鼻子,摆出一个纠结的模样,问海葵,“你之前说的那个,吃人肉就会变成食人鬼,是真的吗?”
  “当然。”海葵费劲儿的扭扭身体,“我现在是你们的俘虏,生死都由你们决定,我肯定不敢说假话。”
  “那食人鬼,真的拉不出来吗?”成功摆出蹲厕所的姿势,脸还不忘鼓起来,憋的通红,好似便秘。
  海葵点头,“真的。”
  她神秘兮兮的挤挤眼睛,小声道:“不止这样,还会长出一身红毛,眼珠子闭不上,见不了光,最后肚子涨的巨大,活生生憋死。”
  成功紧张的摸着脸和脖子,一脸庆幸的拍拍胸口,“幸亏之前海面飘来浮尸的时候,我没吃上面的肉。”
  “你很幸运。”海葵夸赞成功。
  成功转动了下眼珠子,加入撺掇海葵投诚的队伍,“你把御鲨的方法告诉老大,好不好?这样,我就可以让老大把你留下来。”
  一听成功说到御鲨的事情,海葵立马苦菜花脸上岗,眉毛眼角嘴角一溜水的使劲朝下别,眼泪也开始在眼里滚动,“我是真的不知道,我可真冤枉。”
  “你骗人。”成功好忽悠,但是分情况。
  之前忽悠吃人肉那件事情,他很容易就被海葵骗住了。可到了御鲨这件事情上,成功却一反前态的精明起来,直剌剌的指出海葵是在骗他。
  “真的。”海葵用力一挤眼睛,两行热泪随即滚落脸颊。
  成功不信,挺直小腰板,伸出小肥手,竖起短粗的食指,指向海葵,“你是骗子,我再也不信你了。老大说亲眼看见你御鲨的,哼!”
  “你们老大看走眼了。”海葵瞪大眼睛,“你看我,像是在撒谎吗?我根本没有撒谎。”
  成功抻过脖子,盯着海葵的眼睛看,眉头渐渐皱了起来,“你好像真的没有撒谎。”
  海葵还没来得及接话,蒋异浪的声音异军突起,穿进来,截抢了话题。
  “成功,你下去,方吼娘找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蒋异浪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了海葵身后那根旗杆上。
  海葵心中惊悚,眼珠子差点儿不受控制的凸出去。
  她完全没感觉到蒋异浪在她身后,这实在太恐怖了。
  在心里吐出一口气,海葵连喊万幸,万幸她刚才没有搞小动作。刚才,她和成功说话的时候,想用鲛丝把身后的绳儿给割了。
  幸亏没割。
  要是割了,肯定会被蒋异浪抓个正着。
  鲛丝会被拿走。
  逃生的机会就更微乎其微。
  海葵又是侥幸又是惊恐,身体控制不住的细细哆嗦起来。她心脏缩的很紧,像是个铁疙瘩悬在身体里头,紧张的出了一身冷汗,湿透两层衣衫。
  蒋异浪在成功从旗杆滑下去后,来到成功那条旗杆上,与海葵面对面。
  海葵压力很大,非常大,很想把旗杆压折了,带着旗杆一块儿从海里遁走。
  她不想近距离面对蒋异浪。
  近距离面对白云天的时候,她还能装模作样与白云天周旋。
  可近距离面对蒋异浪,她不敢。
  她被蒋异浪踢怕了。
  蒋异浪下脚太狠,她牙都被踢摇晃了,现在还疼着呢。
  海葵表情不变,实际已经紧张到极点。她费很大力气控制眼皮不抽动眼珠子不闪动,控制着嘴唇不哆嗦,但是控制不了脑门上的汗水。
  汗水像是下雨一样,顺着海葵的眉毛滑落到眼皮上,跌落睫毛,流到睫毛根,模糊了眼前的视线。
  海葵瞳仁被汗水刺激的,十分麻痒,不得不眨眼。
  蒋异浪突然笑了,“你把御鲨的办法告诉我,我准你做我的奴隶。”
  海葵用力眨了两下眼睛,但视线却没有清晰,眼珠子表面被汗水的油气污浊了,像是蒙了层薄膜似的,让她看不清楚蒋异浪的脸。
  正因为看不清,反而让她镇定下来。
  不像刚才那么怯。
  “我真不知道。”海葵坚持老答案。
  蒋异浪盯着海葵,目光像是淬血的刀子,阴险的在海葵脸上盘旋,仿佛在找着下刀的最好方位。

☆、7.第7章 鬼面伞乌1

  海葵紧缩着呼吸,以为蒋异浪会对她动手。
  她腮帮子一阵阵发麻,里面的筋和血管,紧张的抽搐着,等待着随时可能落下来的重击。
  蒋异浪没对海葵下重手。
  他反着手,用手背在海葵脸颊上轻轻拍打了三下,“今晚你好好想想,明天如果还是不说,那就不会这么轻松了。”
  蒋异浪轻飘飘跃下旗杆。
  他身上那怪异的袍子,在空中平展而开,令他像是展开皮的飞鼠,说不出的怪异可笑。
  好一会儿后,海葵才找回了平时呼吸的节奏,心脏也不再像个铁疙瘩一样,纠结吊在半空。
  她用力挤了几下眼睛,让眼里莹出泪水,将铺盖在眼睛上的汗油洗刷下去,令眼睛恢复澄澈明亮。
  低头观察了几眼船面,海葵抬头看向天空。
  她心里一沉,眉头拧成了疙瘩。
  从成功上来旗杆到蒋异浪离开旗杆,过去不到二十分钟。
  短短这么一会儿功夫,天空大变脸,覆盖满天空的龙鳞纹消失的无影无踪。现在,天空万里无云,蓝黑色的幕做底,澄白色的星星在天幕上挂着,安静而永恒的闪耀着光芒。
  空气里不再充斥腥臭味,只有淡淡的海水味道,温宜着鼻腔。
  海面也不像之前那么热闹,海鱼们不再一群群争抢着跃出海面,而是沉寂到了海水里。偶尔有几条跃出海面,也不复之前那些海鱼的活泼,而是死气沉沉的,甩出三两点水珠,啪一声闷响,跌落海面,沉入海里。
  这种回光返照式的风平浪静,绝对不是好兆头。
  越是平静,越令海葵心慌。
  因为,所有天灾到来之前,都会在诡异躁动过后,有一段暂短的平静时光。
  这段平静,是虚假的。
  天灾,随时都会出现,撕碎这种平静。
  海葵深呼吸一口气,低头看向船面。
  海盗们大部分已经回了船舱,小部分站在船面上。有的在摆着姿势吹海风,有的三三两两聚在一块儿大声说笑,有的蹲在角落就着小酒嚼着鱼干。
  有一个脖子上绑着红色三角巾的粗短魁梧海盗,一直仰头盯着她,眼神不怀好意,下流肮脏。
  见海葵朝下看,脖子上绑着红色三角巾的海盗,将右手拇指食指塞进嘴里,朝着海葵吹了一声口哨,并用左手,朝海葵比划了一个极为下流的姿势。
  比划完这个姿势后,他扭了扭粗壮的腰,一边舔嘴唇,一边紧着屁股朝前方顶胯。
  其余海盗大声笑起来,都抬头看向海葵,不时有口哨声响起,并伴随着粗俗无耻的下流话。
  在这么多海盗的注视下,想要逃跑,是一件非常冒险的事情。
  但是,海葵必须离开这里,现在就离开。
  天边窜上一片厚重的黑色烟云,烟云很快就冲上了半空,里面隐隐有电光闪动。
  飓风,随时都会刮起来。
  如果她留在旗杆上,在飓风挂起来那一刻,肯定死在最前头。就算不被飓风掀起的大浪拍死,也会被黑色烟云里的闪电给劈死。
  海葵咬紧牙关,瞥了眼一秒千里的烟云,下定决心,现在就跳海逃走。
  她忍着麻痛,扭转左手手腕和手指头,将右手腕上的鲛丝扯开,勒割向绳子。鲛丝绷直过后,用力得当,比刀剑都要锋利。
  没费力气,海葵就将手腕上的绳子割断。
  这短短一会儿,烟云已经覆盖到了她头顶上,隐隐有雷声在里面涌动,令海葵心中惴惴不安。
  她不去管底下海盗的大呼小叫,快速弯腰,将腰上和脚上的绳子割断。
  有两个海盗,在她割断手上绳子的时候,迅速朝旗杆上爬,想要抓住她。她割断脚腕绳子,跳向大海的一刹那,右边裤腿被其中一个海盗扯到了手上。
  为了逃命,海葵顾不得裤子,将外裤顺势一脱,穿着短裤落入大海。
  一入水,海葵快速摆动胳膊腿儿,朝西方游动。
  她要活命。
  要尽可能的避开飓风。
  旗杆上那两个海盗,想要跳水去追海葵,却被白云天叫住,“大哥已经入水追了上去,你们不用追了。”
  蒋异浪早在海葵入水的一瞬间,悄无声息的跳入海中,跟在了海葵身后。他离海葵并不远,只有不到五米的距离,不紧不慢的跟着海葵。
  海葵忙着逃命,没有心思朝后看。
  她恨不能像海鱼一样,生出鱼鳍和鱼尾,令自己游的速度加倍。更恨不能长出鱼鳃,这样她就可以在水中呼吸,进入到海底,躲避开飓风掀起的巨浪。
  潜游间隙,海葵钻出海面换气。
  海面已经开始动荡,天空上的墨色烟云也沉沉压下来,几乎要压到海面上。
  天地间昏暗一片,分不清哪里是海,哪里是天,仿佛天地未分离之前的混沌时期。
  压着舌头下的哨子,海葵吹了一会儿。
  见大鲨没有来,她深呼吸一口气,重新沉入海水当中。
  海葵并不知道游到哪里才是安全的。
  她唯有尽力游,给自己争取一条活路。
  但,能不能活下来,听天由命。
  蒋异浪跟踪海葵途中,渐渐感觉到海水的不同寻常。
  海水温度本该温和,可现在却越来越凉,简直就像是注入了冰水似的。
  他仰头,透过水面朝上看,却看不到水纹,也看不到天空的颜色。上头黑乎乎一片,光线甚至不如海里明亮。
  蒋异浪骤紧眉头,快游几米,离海葵近了一些。
  海里的光线也越来越弱,他不得不缩短跟踪的距离。
  即使距离已经缩短为两米,能见度也十分低,蒋异浪根本不能清晰看见海葵。海水里像是混进了墨鱼的汁水似的,浑浊一片。
  在海水完全黑下来之前,蒋异浪窜游到海葵身侧,想要抓住海葵,问清楚海水剧变的原因。
  蒋异浪的速度已经够快,但有东西比他速度更快。
  一条十余米长手臂粗的黑色触手,在蒋异浪抓住海葵之前,先一步缠住海葵腰身,将海葵扯向海底。
  鬼面伞乌趁火打劫,趁着飓风来临之际,从深海游出,想要吃些鱼虾之外的生物,打打牙祭。
  它很幸运,刚游上来,就遇上了海葵。
  美味在前,它快速出手,将美味卷入海底。

☆、8.第8章 鬼面伞乌2

  鬼面伞乌,通体乌黑,身体呈伞形,上面布满半厘米长的细软空心毛刺,毛刺里充满麻醉性的黑色液体。
  它体长二十几米,两条长触手有五十几米长,三十二条短触手皆十五六米长。触手上有暗藏软齿的吸盘,被缠上后,吸盘中的软齿会咬住猎物,如同蚂蟥嘴部吸盘,紧紧吸附在猎物肌肤表面。
  鬼面伞乌最奇特的地方,并不是在体表,而是在体内。
  它的眼睛长在嘴里头。
  只有当吞吃猎物的时候,它如同鹦鹉一样的嘴巴张开,眼睛才会翻露出来。
  它体内黄黑红蓝间杂的暗纹,也会随同眼睛一块儿露出,犹如一张巨大的鬼脸,令见者悚然。
  鬼面伞乌,因此得名。
  鬼面伞乌,通常在海底最深层活动。
  它常喜欢潜伏在黑暗的礁石后头,将触手收缩进体内,像是一块胶皮样的怪状石头,静止趴伏在泥沙上。
  只有猎食的时候,它才会把触手伸张出来,同时充鼓身体,如同一张大伞,在海底横行畅游。
  鬼面伞乌猎到海葵,兴奋的不得了。
  在朝下拖动海葵的途中,它不停的张合着嘴巴,两只青紫色的大眼珠子在嘴巴里蠢蠢欲动,像是急于出来觅食的寄居蟹。
  海葵从被缠住到拖下十几米深,一直不停的在扭动着胳膊。她试图用左手碰触到右手手腕,这样就可以扯出鲛丝,勒断缠在她身上的触手。
  可她越扭动,鬼面伞乌触手缠的越紧,洗盘上软齿咬的也越用力。软齿虽然没咬破海葵身上的衣服,但疼痛却不亚于直接咬在肌肤上。
  手没有办法动,就得靠腿脚。
  海葵将右脚用力朝上别,触碰到右手腕上。
  她灵活的动着大脚趾和二脚趾,扯出鲛丝一头儿,拉到左手上。
  左手捏紧鲛丝,海葵朝上弯手肘,令鲛丝靠近鬼面伞乌的触手。
  眼看,鲛丝就要勒到触手上。
  乌黑如墨的海水中,突然伸出一只手,握住海葵的左手腕,制止了海葵的动作。
  握住海葵左手腕的,是蒋异浪。
  因为触手拖动的速度太快,海水颜色又昏暗,导致蒋异浪行动比平时缓慢,到现在才追上海葵。
  他没有看到海葵手里的鲛丝,阴差阳错破坏了海葵的自救。
  蒋异浪握住海葵手腕后,并没有停下动作。他另一只手快速抽出别在腰间的水龙骨匕首,用力划向鬼面伞乌的触手。
  鬼面伞乌虽然块头儿大,但神经遍布全身,神经末梢十分发达,对疼痛的感受十分敏锐。
  它很怕疼,非常怕疼。
  触手差点儿被蒋异浪划断,出现一个大裂嘴一样的大口子,疼的它赶紧缩回触手,并把触手塞进嘴里,用温暖的内腔抚慰伤口的疼痛。
  蒋异浪在触手离开海葵身体后,一把搂住海葵的腰,带着海葵快速朝上游。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注意到海葵右手腕上的鲛丝。他并没有太防备海葵,搂住海葵的腰朝上游动,一心只想赶紧带着海葵窜上海面,逃脱海底怪物的捕猎。
  海葵扯着手腕上的鲛丝,犹豫不决。
  这时候,对蒋异浪下手,无疑是最有利于她的做法。
  她只要用力朝前一拉,就可以将蒋异浪的侧腰割开一个大口子。
  一旦蒋异浪受重伤,她既可以逃脱掉蒋异浪的追捕,又可以令大出血的蒋异浪吸引海中怪物的注意力。
  一举两得。
  可直到蒋异浪带着她钻出海面,她也没下手。
  “这是怎么回事?”蒋异浪将海葵抱到身前,鼻尖几乎贴到海葵的鼻尖上。
  他将海葵扯的这么贴,是因为离远了根本看不清楚。
  即使贴到最近,也仅能模模糊糊看见对方的影子,像是高度近视似的,完全看不清楚具体五官。
  “这是怎么回事?”蒋异浪用力握紧海葵的肩膀,重声询问。
  “飓风要来了!”海葵扬声回答蒋异浪。
  蒋异浪心里一惊,脑里的神经一抽一抽的颤动起来。
  他首先产生的想法,是海葵在撒谎。
  他当初之所以选择盘踞东海,不仅仅因为东海处于三不管地带,更因为东海位于大陆内凹的海湾处,不会有巨浪飓风等天灾袭击。
  但他突然想起曾在军校学过的海上知识,上面记载着飓风来临前的那些景象,和之前海上发生过的景象,几乎完全一致。
  “你确定真的是飓风要来了?”蒋异浪用力摇晃了一下海葵。
  海葵指向高空,“你自己摸摸!云都快压到海面了,伸手就能碰到云!飓风很快就会来,会卷起巨浪!我们得赶紧”离开。
  离开那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来,海葵的右脚腕就被悄悄摸上来的鬼面伞乌触角缠住。海葵连惊呼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鬼面伞乌的触手嗖一瞬拉入海水之中。
  鬼面伞乌嘴馋,怕疼,睚眦必报。
  触手被割个大口子,它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它认定海葵是凶手,悄无声息从海底游上来,潜伏在海葵和蒋异浪的脚底下,伺机而动。
  在蒋异浪双手从海葵肩膀上离开的那一瞬间,鬼面乌贼伸出长触手,缠住海葵的右脚腕,拖着海葵快速朝海底冲。
  鬼面伞乌的动物本能告诉它,蒋异浪是个可怕的硬茬儿。
  为了避开这个硬茬儿,鬼面伞乌将速度提到最快,逃命兔子似的,撒着欢儿的朝海底深处游。
  鬼面伞乌的触手,像是风筝的线,拴着海葵这只活风筝,飞速前进。
  海葵被拖进水里的时候,灌了两口海水。
  她快速闭气,并拉开手腕上缠着的鲛丝,试图弯腰割断脚腕上缠着的触手。
  可鬼面伞乌冲游的速度奇快无比,令倒流的海水带给海葵巨大的阻力。不弯腰还好,一旦弯腰,阻力像是一面冲锋水墙,重重压向海葵,令她数次失败。
  顶住海水的冲压力,费力弯下腰,海葵总算勾到脚腕。
  她勒紧鲛丝,快速割断脚腕上的触手。
  在触手断掉的瞬间,她接着断时的反弹力,如梭鱼一样,朝着海面方向冲游。

☆、9.第9章 鬼面伞乌3

  鬼面伞乌将被割断的触手塞进嘴里,其他触手全部展开,刺向海葵。
  触手上吸盘里的软齿,全部从软肉里刺展出来,犹如七星鳗张开的嘴部,层层尖利如鬼齿,朝着海葵缠刺。
  海水太浑浊,海葵看不清触手在哪儿,只能凭着敏锐的感觉,躲避着触手的刺绕攻击。她将鲛丝抻开一米,一边游躲一边切割,将鬼面伞乌的触手割断好几块。
  蒋异浪追赶下来的时候,海葵正倒别着腰,扯着鲛丝,想要割断吸附在她后背蝴蝶骨上的触手。
  在海葵割断触手的瞬间,蒋异浪用水龙骨匕首,切断袭击向海葵脸部的鬼面伞乌触手。
  拉住海葵的手,蒋异浪带着海葵朝左上方游动,快速冲到海面。
  出海面后,海葵用力摇了摇被蒋异浪抓住的手腕,“想要抓我的是鬼面伞乌。这种深海乌贼,和扫土蛇一样,一旦惹了它们,它们就会没完没了的追杀,不死不休。”
  深呼吸一口气,海葵道:“我知道怎么能杀了它,你帮我一把。”
  蒋异浪转头看了眼海盗船的方向,皱眉对海葵点了点头。
  “你帮我挡着鬼面伞乌的触手,我游下去找它的眼睛。”海葵朝脖子比划了一下,随后长吸一口气,埋头沉入海水当中。
  蒋异浪也吸足气,随在海葵之后,没入海水。
  海水浑浊,不能视物。
  蒋异浪能感觉到海葵的方位,但并不能看见海葵。
  他感受着海水中不同寻常的波动,分辨着哪些波动是海葵游动造成,哪些波动是鬼面伞乌触手造成。
  砍断想要缠上海葵身体的鬼面伞乌触手,蒋异浪紧跟在海葵身后,朝下游动。
  鬼面伞乌接连受创,疼到极点,也愤怒到了极点。
  它用力翻滚着身体,疯狂甩动着触手,将水搅动出暗流。它想要将海葵和蒋异浪撕成碎片,吞噬进体内。
  海葵游到鬼面伞乌右前侧,凭直觉拉住蒋异浪的手,并把鲛丝的一头递给蒋异浪。她用手指头在蒋异浪胳膊上画了一个圈,随后,用力画了一横。
  画完后,她摸到蒋异浪的手,用力握紧蒋异浪的手指,带动他的手,扯了扯鲛丝。
  蒋异浪用另一只手,在海葵手背上按了按。
  两人同时松开手,扯着鲛丝,一个朝左游,一个朝右游,穿梭在鬼面伞乌的触手底端。当鲛丝扯到极限的时候,两人同时朝一个方向竖直游动,令鲛丝像是切割机,切割断鬼面伞乌的大部分触手。
  海葵用力扯了下鲛丝,蒋异浪领会海葵的意思,将手松开,令鲛丝缠回海葵的手腕上。
  海葵快速游到鬼面伞乌的底面,将右手握成拳,朝着鬼面伞乌嘴右侧凹陷处捅了进去。因为鬼面伞乌的翻滚搅动,她没有捅准地方,拳头被凹陷旁边的坚韧皮肉给弹了回来。
  转了个方向,海葵用脸颊感受着水波的涌动,分辨着鬼面伞乌此刻的位置。在鬼面伞乌右翻的一刹那,她握紧右拳,一拳打进鬼面伞乌嘴右侧的凹陷处。她将凹陷处的肉打穿,打爆了鬼面伞乌的一只眼珠子。
  海葵并没有将手抽回来,而是将整只前臂都捅了进去。她手指捏成鸟嘴型,用力穿透鬼面伞乌眼睛上的硬膜,穿摸到鬼面伞乌另一只眼珠子,并将其用力捅烂。
  鬼面伞乌的弱点,是眼珠子。
  它的眼珠子,相当于人类的心脏。
  一旦两只眼珠子都碎烂了,就会成为一个死物。
  在鬼面伞乌瘫死下沉的一刹那,海葵迅速抽出手。
  她摸到游动到身边的蒋异浪的胳膊,一个翻转,贴上蒋异浪的身体。
  一手紧抓住蒋异浪的胳膊,另一只手抓住蒋异浪的头发,海葵抬起右腿,扣住蒋异浪的腰,紧缠蒋异浪。
  她将嘴堵到蒋异浪嘴上,急切的用舌头撬开蒋异浪的嘴巴,吸取蒋异浪嘴里的空气。
  蒋异浪愣了一瞬,紧接着,很快反应过来。
  他抱住海葵的腰,任由海葵贪婪的吸取他嘴里的空气。
  等海葵吸够了空气,想要推开蒋异浪的那一瞬。
  蒋异浪倏然紧扣住海葵的脑袋。
  他将舌头探入海葵嘴中,搅和着海葵的舌头,粗鲁摩擦着海葵上颚,热情与海葵嘴里的每一颗牙齿做着最亲密的接触。
  海葵身体僵住,鼻孔冒出一股气泡,差点儿泄了好不容易从蒋异浪嘴里抢过来的空气。
  蒋异浪一心二用,吻着海葵间隙,也不忘注意周围环境。
  感觉到有气泡带动水波细微涌动,蒋异浪将按在海葵脑后的手抬起来,捏住海葵的鼻子,让海葵体内的空气无法继续泄出。他收回在海葵嘴里肆虐的舌头,朝海葵嘴里渡了一口气,离开了海葵的嘴唇。
  双脚用力游动,蒋异浪带着海葵朝海面上游。
  直到脑袋露出海面,海葵才从震惊中回过神儿来。
  她扯出鲛丝,想要绞断蒋异浪的脑袋。
  蒋异浪在海葵拉直鲛丝的瞬间,出声警告海葵,“你速度快不过我。”
  海葵愤怒瞪着蒋异浪,估算了一下自己和蒋异浪身手的差距,不甘心的松开左手,让鲛丝缠回右手腕上。
  “我们赶快回船上。”蒋异浪揽紧海葵的腰,想带着海葵朝海盗船的方向游。
  海葵制止蒋异浪,“不能回去!”
  她抬手指向乌云涌动的天空,“你看,乌云颜色最浅的地方,在之前三条船顶上。那里会成为飓风最猛烈的地方,海浪会掀起几十米高,拍烂那三条船。”
  “必须回去。”蒋异浪的语气很坚决。
  “你自己回去,我要逃命。”海葵坦然承认自己怕死,不想回去送死。
  她也没必要回去送死。
  船上那些不是她的朋友不是她的亲人,也不是普通老百姓,而是杀人如麻的海盗,是她的敌人。救杀人如麻的敌人,亦或者为杀人如麻的敌人去送死,那只有割肉喂鹰的佛祖才能干出来这种事儿。
  她达不到那种境界。
  “回去还是不回去,我说了算。”蒋异浪无视海葵的反抗,搂紧海葵的腰,朝海盗船的方向快速游动。

☆、10.第10章 恩将仇报1

  海葵好不容易从船上逃出来,自然不愿意再回去。
  她假装顺从,悄悄摸到右手腕上,试图用鲛丝攻击蒋异浪。
  蒋异浪先一步抓住她的右手腕,侧过脸,皮笑肉不笑的看了她一眼,眼神阴狠,带着警告。
  海葵左腿屈起,朝着蒋异浪腰侧顶,并用力朝后弯腰,扭转身体,想逃脱蒋异浪的钳制。
  “我劝你最好不要乱动。”蒋异浪握紧海葵的右手腕,朝后用力一别。
  手腕像是要被折断一样,产生剧烈的疼痛感,疼的海葵闷哼一声。
  她眼前一黑,差点儿晕厥。
  两人纠缠当隙。
  乌浓的天空,突然炸起一道璀璨电光。
  一道霹雳,携带着万马奔腾似的滚滚雷鸣声,从半空朝海面劈下。
  闪电,像是死神手中的镰刀,将海水一切为二。
  海水不愿意平白受劈,愤怒的掀起巨浪,扑向天空,妄图冲上高空,将高空里的闪电和雷鸣一网打尽。
  天空和海洋叫着劲儿。
  风击海浪,浪卷狂风。
  短短一瞬间,飓风与巨浪肆虐于天地,带着毁天灭地的巨大怨气。
  蒋异浪本想带海葵去海盗船那边,救下他的兄弟和一众手下。
  在他心里,海葵能御鲨,能辨飓风,能认识海底怪物并知道击杀的方法,自然也知道怎样躲避飓风。
  可飓风巨浪不给他救兄弟的时间,在他和海葵纠缠的时候,陡然朝他们袭击过来,扑头盖脸的将他们砸到了海水下头。
  砸这一下,不是完结,而是开始。
  刚被砸进海水下头的海葵和蒋异浪,又被海水拱出海面,越拱越高,拱到了浪尖儿上。
  高空瞬间拍落而下的滋味,痛苦到了极点。
  在海浪尖儿上,瞬间被拍砸进海水里的海葵,像是被大象踩到的蚂蚁,五脏六腑差点儿从体内迸射出来。
  现在这会儿,别说游了,能保持不被拍碎拍几截,那都是个困难事儿。
  海葵命大,被海浪三拍两拍的,竟然拍离了肆虐区。
  海浪来了个高空抛射,愣是把海葵和几条鱼,给抛到了一个小礁岛上。
  礁岛在飓风中摇摇欲坠,苦力支撑,苟延残喘。
  被海葵和几条鱼一砸,不甚牢固的珊瑚底座,差点儿折了。
  晃了两晃,命大的礁岛在飓风中稳固了身体,继续屹立不倒。
  海葵跟着礁岛,命大了一把。
  她晕厥在礁岛上,和几只鱼横七竖八躺在一块儿,脑袋上还搭着几条烂乎乎的海草,看起来像是一条腐烂的人鱼。
  晕厥不耽误做梦。
  海葵因为受惊过度,梦里不停的在奔跑,但无论她怎么用力跑,都跑不快。就算她咬牙切齿憋死劲儿跑,也没乌龟快,而且腿下像是装了弹簧一样,一步一蹦高,还是原地蹦高。
  把海葵给急的,胳膊腿直抽抽,嘴里哼哼唧唧,出了一身汗。
  梦里,一群长了一堆腿的蒋异浪在后头追着她,有的皮笑肉不笑,有的狰狞着一张脸,有的嘴咧的和大驴嘴似的,牙口和牙花子全露在外头。
  “喝!”
  眼看就要被咧着大嘴那个抓住,海葵喝了一声,倏然睁开眼睛,直挺挺坐了起来。
  刚从噩梦里醒过来,海葵有点儿懵突。
  她用力握了握手里攥着的长条青鱼,眨巴了两下眼睛,才醒过神儿来。
  前方不远处,电闪雷鸣,飓风巨浪像是要把那片儿的天空和海撕成碎片似的,可着劲儿的折腾。
  海葵拄着地,想站起来。
  但她腿软的厉害,和身边被海浪砸断了鱼骨的鱼似的,根本不听她使唤。
  她拖着屁股,朝礁岛里面挪。
  礁岛地上不是沙子,而是干裂裂的珊瑚石头,粗糙的就像搓脚的涩石。
  海葵拖着屁股移动了不到三米,右边屁股下头就磨个洞出来。那块儿的皮给磨破了,被海水一刺激,疼的她嘶嘶吸冷气。
  疼的时候,海葵喜欢四处乱看,借此转移注意力。
  欠着右边屁股,海葵转着脑袋和眼珠子,四处乱瞟。
  天是黑的,除了乌云就是闪电滚雷,没什么看头。
  近处的海,是黑灰色。
  海面水波滚动,就像是开锅后撒了胡椒面的汤子,看着眼晕。
  远处飓风巨浪,海葵不敢看。刚侥幸从那边逃生,她怕多看一眼,被那边的巨浪给注意到惦记上,把她又给卷回去。
  海葵谨慎着视线范围,围绕着礁石和海水边缘接线那片儿乱看。
  看完左边看右边。
  左边除了浑水就是浑水。
  右边凸起的一个礁石墩子后头,海波冲击过后,一缕浓黑色的头发,像是簇虾试探危险的触须,飘散出来。
  礁石墩子后头,有人!
  海葵激动的瞪大了眼睛。
  她用力锤了几下大腿,撑着地面,颤颤巍巍站起来。
  在原地站了几秒钟,让酸软的腿脚血液通畅,海葵甩了甩左右腿,转动了几下脚腕子,瘸着腿儿,一瘸一拐的朝礁石墩子那边走。
  到了礁石墩子前面,海葵左手拄在齐膝高的礁石墩子上头,屏住呼吸,小心翼翼朝礁石墩子后头看。
  先映入海葵眼帘的,是四散在水中的浓密头发。
  随着海水拱动,海葵看到了水中人的上半身和屁股。
  看着那熟悉的怪异袍子,海葵确认了水中人的身份。
  蒋异浪。
  要换成别的人,海葵肯定要救。
  可对象成了蒋异浪,海葵犹豫了。
  她脑袋里面有两个念头在打架,围绕着救或者不救,产生激烈的冲突。
  救,那就得有被蒋异浪恩将仇报的准备。很可能,前脚她救了蒋异浪,后脚,蒋异浪就把她绑起来,逼问御鲨的方法。
  可要是不救,她良心上过不去。刚刚蒋异浪还帮她杀了鬼面伞乌,这会儿,遇到蒋异浪有生命危险了,她理应帮一把。
  犹豫来犹豫去,海葵决定把蒋异浪先救上来。
  费力将蒋异浪拖到礁石岸上,海葵先撕扯下蒋异浪的袍子,用袍子将蒋异浪的胳膊腿层层捆住,捆的像是肉猪似的。捆好了,海葵开始按压蒋异浪的胸腔,令蒋异浪将海水吐出来。

☆、11.第11章 恩将仇报2

  蒋异浪嘴巴像是小喷泉似的,在海葵的挤压下,接连喷出五股水流。
  喷完海水,蒋异浪痛苦的纠结着眉毛,侧窝着肚子,咳嗽了几声。
  “醒醒。”海葵用手背轻轻拍了下蒋异浪。
  蒋异浪眼皮用力褶皱着,眼珠子在眼皮底下不安分的滚动。他能听见海葵的声音,很想睁开眼睛,可眼睛像是被胶水黏住了似的,怎么也睁不开。
  “醒醒!”海葵抬起手,用力朝蒋异浪脸颊上抽了两巴掌。
  “你再不睁开眼睛,我就把你扔回海里。”海葵拄着膝盖站起来,用脚尖踢踢蒋异浪的脸颊。
  蒋异浪闷哼一声,费力睁开眼睛。
  他艰难的眨眨眼皮,瞳仁缓慢收缩,目光凝聚在海葵脸上,“是你?”
  “我救了你。”海葵歪着右边屁股,用左边屁股小心翼翼坐到凸起来的礁石上。她顺手拿起一条带鱼,将带鱼扔到蒋异浪面前,“我把你从海里救了上来,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蒋异浪绷紧胳膊和双腿,想挣开捆缚在上面的布条。
  可布条被海葵打了特殊的结扣,越挣就越紧。在蒋异浪的挣扎下,绳子深深勒进肉里头,令他双手双脚的血液无法畅通回流。
  “别挣了,挣也没用。除非你力大无穷或者用刀子割,否则,你就算勒断手脚,也挣不开我系的结扣。”海葵系的是百结千层扣,沿海渔民抓海虎鱼等大鱼时所用的结扣。这种结扣,越挣扎就会束缚的越紧。性烈的海虎鱼,常常会在剧烈挣扎中被勒断鱼骨。
  蒋异浪皱着眉,眯缝着眼睛,“帮我把绳子解开。”
  “做梦哪你。”海葵吊儿郎当的摇晃着右腿,“你呀,现在是我的储备粮食,我不会放开你。”
  指指远处肆虐的飓风巨浪,海葵斜眼瞄着蒋异浪,“看见没有,这风浪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就算停下来了,这片海里三四天内都不会有鱼虾,只会有深海怪物潜伏上来。这段时间,为了安全着想,我都得呆在这个小岛上。而你,就是我的储备粮食。饿了,我就割你一片肉。渴了,我就喝你几口血。放心,我不会让你死,我这人善良,不随便杀生。”
  蒋异浪费力的动了下肩膀,用左边大腿顶着地面,姿势别扭的坐了起来。因为手脚被绑的太结实,他坐起来的模样,有些像是发育畸形的人鱼。
  “你吃过人肉?”蒋异浪嘲讽海葵。
  海葵抻高眉毛别着嘴角,大言不惭,“吃过,当然吃过。酸溜溜甜丝丝咸嫩嫩,好吃极了。”
  指向蒋异浪的大腿,海葵做垂涎状,舔了下嘴唇,“我最喜欢吃大腿上的肉。外侧肉韧,有嚼头,内侧肉又嫩又滑,好吃的不得了。”
  蒋异浪挑高左边眉毛,眼神锐利,带着几分轻蔑,“你真的吃过人肉?”
  “不信啊,不信等会儿我饿了,亲眼让你见识见识。”海葵拍拍大腿,换了个坐姿。
  “不信。”蒋异浪气势外放,那神情,那状态,丝毫不因为被捆成奇怪的模样而感到尴尬,反而像是坐在龙座虎椅上似的,一副君临天下的狂放姿态。
  “走着瞧。”海葵冷哼一声,“现在你就是我架子上的烤猪,我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我劝你最好乖一点儿,别惹我生气。”
  “惹了怎么样?”蒋异浪不信邪,偏偏要和海葵对着干。
  海葵拍拍左边屁股,站起来,走到蒋异浪面前。
  她朝蒋异浪咧咧嘴,给蒋异浪一个灿烂的笑容。笑收回去的一瞬间,她抬起右脚,侧踹向蒋异浪的脸颊,“我就这样,给你一脚。”
  蒋异浪被海葵踢的晃了晃。
  海葵甩甩腿,啧啧两声,“你看看,你看看,我就说我心地善良了,我是真的很善良。你在船上踢我那一脚,差点儿把我给踢飞了。我没你那么心狠手辣,下力比你轻多了。”
  蒋异浪伸出艳红色的舌头,舔着嘴角被磕碎的地方,眼神狠毒,亦蕴有几分兴味,“你如果真善良,就把我放开。”
  “我的善良是分情况的。对你,把你当成储备粮食,就算是一等一的善良了。”海葵头头有道的认真诉说着,“我不会像其他海盗那样,杀鸡似的先割脖子放血再吃死人肉。我不杀你。我饿了以后,就片你几块肉吃。留你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阎王爷的功德薄上,肯定得记我一笔。”
  蒋异浪乐的嘴角朝上勾,“有意思。”
  “乖乖呆着吧。”海葵拍拍蒋异浪肩膀,“你也不用惦记着你那群兄弟,他们准被海浪砸到海底,直达另一个世界去了。等风浪停了,海里的怪物们上来觅食,他们的尸体就会被怪物给吃光,连个骨头渣滓都留不下。”
  “他们不会出事。”蒋异浪说的很笃定,眼里冒着自信的光芒。
  海葵别了下嘴角,“就算不能全死,也活不下来几个。能躲得过浪,他们躲不过海里的怪物。”
  蒋异浪抿紧了嘴唇,沉默了半响,突然问海葵,“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御鲨?”
  “活人,海家庄人。”海葵回答。
  蒋异浪眼藏异色,审读着海葵的表情,“莫非,你是半人半妖?”
  海葵斜白了蒋异浪一眼,“半人半妖?嘿,你脑子里面灌海水了,把脑仁泡坏了?这是现实世界,不是神话传说。”
  “会御鲨,懂飓风来临前的异兆,认识海底的怪物,懂这些的,绝对不可能是普通人。”蒋异浪想要撕开海葵的面具,让海葵的真面目露出来。
  海葵拍拍胸脯,“我当然不是普通人,我外号千里追踪小飞鱼。”
  “呵,千里追踪小飞鱼。”蒋异浪乐的笑出了声音。
  “有什么可笑的。”海葵不满的翻白眼,“我的外号,在道儿上,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当然,你们这种成天活动在海上的土包子,肯定不知道。”
  停顿了半秒钟,海葵反讽蒋异浪,“你那黑龙王的外号,才真正可笑到了极点。”

☆、12.第12章 恩将仇报3

  蒋异浪舌头打着弯儿,亵玩似的,轻溜溜将海葵的外号从嘴里吐念了出来,“千里追踪小飞鱼。”说最后那个鱼字的时候,蒋异浪特意勾挑着音调儿,十分轻浮。
  海葵捡起带鱼,用带鱼嘴杵了两下蒋异浪的脸颊,“啪啪”又在蒋异浪脸颊上轻轻敲击了两下,“别怪声怪调的叫我外号,别惹我生气。我一生气,说不定就不想让你活了,把你给”海葵比划了一下砍脖子的动作。
  蒋异浪根本不害怕。
  他笑眯着眼睛,像是等待猎物疲乏的狼似的,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我想方便。”几分钟后,蒋异浪出声。他无奈叹息一声,用力扭动了一下腿部,表明想要排泄的急切心情。
  海葵看了眼他大腿根,“不行,憋着。”
  “我快憋不住了。”
  海葵皱眉,“那就直接方便。”
  她警告蒋异浪,“别耍花招,就算你拉裤子里头,我也不会解开绳子。”
  为了避免蒋异浪再闹什么幺蛾子,海葵从蒋异浪袍子上撕了块布,顺手在旁边地上抓了把烂海草,一并塞进蒋异浪的嘴里,堵住蒋异浪的嘴。
  撕蒋异浪袍子的时候,海葵瞟见蒋异浪左腰间有个陈年牙痕。牙痕周围颜色暗沉,中间浮鼓出小小的一道道白色痕疤。从大小和疤痕的深度来看,下口咬蒋异浪的那个人,嘴很小,但咬的很用力,所以才能留下这么深的疤痕,以至这么久都不消退。
  海葵撩着蒋异浪破碎的袍子,盯着蒋异浪腰间的疤痕看,越看越觉得眼熟。
  她狐疑的瞅瞅蒋异浪,低头瞅瞅疤痕,再抬头瞅瞅蒋异浪,又低头瞅瞅疤痕。
  抽出蒋异浪嘴里塞着的布和烂海草,海葵皱眉问蒋异浪,“你腰上这个疤是怎么来的?”
  蒋异浪干咳两声,低头看了眼腰间,“被人咬的。”
  “被谁咬的?在哪里咬的?”海葵追根究底。
  蒋异浪挑起眉毛,“怎么?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海葵耷拉下眼皮子,阴着声音问:“是不是在海宁府西城董福才家被咬的?咬你的是董福才家马房里窝着的小孩儿是不是?”
  蒋异浪身体微微后仰,目光深沉,上下审视着海葵,“你怎么知道?难道你是?”
  “对!住在马房里的就是我!!”海葵一巴掌拍到蒋异浪鼻子上,打的蒋异浪撅倒在地,鼻血长流。
  海葵流浪到海家庄之前,住在董福才家马房里。
  她是海宁府西城首富董福才的私生女。
  董福才酒后强了专职倒夜香的丑丫头阿翠,阿翠怀胎八个月,生下海葵,大出血丢了命。临死前,她将海葵是董福才私生女的事情,告诉了接生的张婆。
  海葵虽然是董福才的亲骨肉,但董福才因为海葵母亲出身卑贱,厌憎海葵,并不承认海葵的身份。
  董福才正房大老婆于兰儿善妒,一直没怀孩子,视海葵为眼中钉肉中刺。
  海葵三岁之前,由张妈养在董府角落的小杂院里。海葵四岁,张妈误吃了砒霜,惨死。海葵被于兰儿找了借口,扔到了马房。
  于兰儿希望海葵在马房被冻死,但海葵命大,活到了开春。
  在马房,海葵认识了被买进董府的蒋异浪,并为蒋异浪指明逃跑的方向,与蒋异浪一块儿逃离董府。
  蒋异浪那会儿九岁,比海葵大四岁。
  他是造反军阀蒋耿成的孙子。
  蒋耿成造反失败,全家被俘,蒋异浪因为样貌秀美,被当成玩物拍卖。
  价高者得。
  董福才用大价钱买了蒋异浪,带回府中。
  接连三天,因为于兰儿大闹,董福才一直没有来得及对蒋异浪下手。
  第三天半夜,蒋异浪趁天黑,偷溜到马房,想偷马逃走。
  在马房里,蒋异浪碰见了海葵,并花言巧语忽悠海葵,让海葵引路,他答应带海葵一起逃走。
  蒋异浪确实带着海葵一起跑了。
  但是,在冲出后门的时候,蒋异浪见追的人太多,就将海葵从马上推了下去。蒋异浪腰间的那个牙印,就是那时候被海葵咬上去的。
  “你就是个骗子,十足十的骗子。”海葵气愤的怒指蒋异浪,“我那时候那么相信你,把最温顺跑的最快的马牵给你用,还为你指了最容易逃跑的路。可你呢,你却在最后关头,眼看就要离开董家的前一刻,把我给扔下去了。”
  海葵指指大腿,“我右腿差点儿摔断了!我差点儿死了,你知道吗?”
  蒋异浪顺利逃跑了,海葵却被董福才命人抓了起来,狠狠抽了顿鞭子,抽的半死不活后,扔到了乱葬岗。
  幸亏她命大,硬是撑着精神,爬下了乱葬岗,一路要着饭,来到了海家庄。
  蒋异浪凝视着海葵,“原来是你。”
  “真是老天长眼。”海葵指了下天空,“我一直想要找到你,今儿我终于找到你了。你这个骗子,害人精。”她捡起两条带鱼,左右开工,用力抽蒋异浪,嘴里嚷嚷着,“我要让你尝尝,我那顿盐浸鞭子的滋味。”
  蒋异浪不仅没因此感到痛苦,反而被海葵逗乐了。
  海葵希望蒋异浪疼的在地上打滚,就像她当初一样。
  可现实是,蒋异浪笑的在地上打滚,仿佛海葵用带鱼抽他,是在给他挠痒痒似的。
  “别用这两条鱼抽我,太好笑了,我不行了。”蒋异浪笑的直喘。
  海葵挥舞带鱼的模样,配上海葵那气鼓鼓的表情,实在太好笑。他笑的肚子疼,根本没有办法将笑停下来。
  海葵扔掉带鱼,拍拍手。
  她缓慢抽出鲛丝,慢腾腾蹲到蒋异浪脑袋前,阴声阴气道:“你不喜欢带鱼是吧?好,我这里有好东西。”
  蒋异浪见识过鲛丝的威力,收起笑容,警惕的朝后移动了一下脑袋。
  “这可是深海蓝鲛身上的鲛丝,刀枪不断,扯直了,锋利无比。我用它,割了无数海盗的脑袋。今天,也让你的脑袋,尝尝它的滋味。”
  “哦,我说错了,应该是脖子。”
  蒋异浪见海葵认真要杀他,并不是在作假吓唬他,即刻改变口风,摆出愧疚模样,“我这些年,一直在后悔,后悔当初没带你一起逃跑。”
  “哦?”海葵挑起眉毛,停止动作,将鲛丝轻轻搭在蒋异浪脖子上。
  “当初,如果我带着你,我们两个就都逃不掉。我当时以为董福才毕竟是你的父亲,虎毒不食子,不会对你怎么样,所以才拿你挡了追兵。要是知道他会那么对你,我肯定会带你一起走。”蒋异浪凝视着海葵的眼睛,“我回去找过你,但那时候你已经不在董家。后期,隔几年,我就令人去一趟董家,去查你的消息。”
  “真的?”海葵并不信蒋异浪的话。
  蒋异浪朗声回答,“你要是不信,等我们离开了这里,你可以找人去问一下董府看管马房的老张和小张。我命人定期给他们送些钱财,让他们帮我注意着你的消息。”

☆、13.第13章 恩将仇报4

  海葵压着脸,朝蒋异浪面前凑,“你觉得,我会信你的鬼话吗?”
  蒋异浪眨眨眼睛,嘴角勾起来,“当然会信。我们确实有缘分,天赐的缘分。正因为有缘分,所以十年后,我们会再次遇见,并互相救了对方的性命。”
  “天作之合?”海葵阴阳怪气的压着嗓子出声。
  蒋异浪咧嘴笑,“确切来说,应该是天生一对。”
  “呸!”海葵手下用力,鲛丝划破蒋异浪脖子上的肌肤。
  鲜红的血液,滚流而下,染红了礁石表面,在灰黑色的礁石映衬下,十分刺目。
  虽然不信蒋异浪回去找过她这种话,但海葵没下手杀了蒋异浪。她只是在蒋异浪脖子上,割了一道不大不小的细长口子。
  疼,但并不致命。
  抓着蒋异浪的脚,海葵将蒋异浪拖到礁岛边儿上,将他有伤口那半边脖子连着半边脑袋,浸到海水里头。
  用力压了压蒋异浪的脑袋,海葵幽幽出声,“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我先留你一命。你最好求求老天爷,或者求求海神,让这礁岛下有齿贝和巴螺蟹。要是礁岛下面没有齿贝和巴螺蟹,我们就只能吃你的肉了。”
  齿贝和巴螺蟹,是深海礁岛下的特产。
  礁岛是由珊瑚形成,底座是根植在海水中的巨大珊瑚丛。
  珊瑚丛是管蠕虫的聚居地。
  无数各色各样的管蠕虫,攀附生长在珊瑚上,有的长约两三米,有的短小如老鼠尾巴。管蠕虫颜色绚丽,在海水的涌动下,婀娜多姿的摇摆着。
  管蠕虫体表,生长有两种贝类,冒贝和齿贝。冒贝以浮游生物为生,身体狭小。齿贝以小鱼小虾为生,成贝最大能有小孩拳头大小。
  齿贝如同河里的食人鱼一样,嗜血。一旦接触到血腥气,就会顺延着血腥气漫游过来的方向,一路追踪上去,紧紧咬合在伤口表面。
  它嗜血,但并不吸血,咬合后,也不会有嗜食的举动,只是单纯的被血腥气吸引而已。
  海边的居民,在深海行船遇到礁岛时,常喜欢将鱼撕碎一处伤口,流出血液,以此钓齿贝。
  齿贝肉细白鲜嫩,生吃鲜甜,熟吃鲜美。
  而巴螺蟹,是生长在深海珊瑚丛中的狡猾蟹类。
  它寄居在巨大的海螺内,蟹钳巨大,呈暗红色,像是两个装甲门将,刺伸在海螺口两侧,保卫着海螺内部。
  它脑袋和身体呈粉红色,蜷缩藏匿在海螺内,十分柔软。
  煮熟后,味同龙虾。
  巴螺蟹和冒贝一样,以浮游生物为食。
  它生性愚蠢,会被垂放在水里的人类头发吸引,误以为是可以栖身的管蠕虫群,游到人类头发附近,被人类抓获。
  海葵刚才救蒋异浪的时候,就在蒋异浪头发下面看到两只大巴螺蟹。
  当时她双手都在蒋异浪身上,没有额外的手可以抓巴螺蟹,只能眼睁睁看着巴螺蟹潜逃进了海水深处。
  蒋异浪狼狈的用力勾着脑袋,试图让鼻孔离开水面。
  他被水呛了一口,咳嗽了几声,“你不怕引来深海怪物?”
  “等风浪停了,深海怪物才会明目张胆的游上来。现在不会。所以,趁现在,我们得多钓一些齿贝和巴螺蟹。”海葵踢了踢蒋异浪的屁股,“你用心点儿,要是钓的少了,我就给你多割几道口子。”
  弯下腰,海葵恶意的朝蒋异浪笑着,“被齿贝咬住,虽然不会失了血,但伤口会留疤。等伤口长好了,你脖子这块儿围着一道疤,就和项链似的,别提多漂亮了。”
  “你送我的定情信物?”蒋异浪似戏谑,又似破罐子破摔的,来了这么一句调戏的话。
  海葵没生气,摇晃了下脑袋,居高临下睥睨着蒋异浪,“嗯,你要是喜欢,我可以多送你几条。”
  钓了三十三个齿贝,二十一个巴螺蟹,海葵看了眼远处即将平静下来的飓风巨浪,将蒋异浪从海水中拖到了礁石上。
  她揉碎海草,将海草洒进蒋异浪脖子刚刚接触过的海水里,混淆血液的味道,避免有嗅觉灵敏的怪物,循着血味,追踪到礁岛这边。
  海葵没打算将齿贝和巴螺蟹给蒋异浪吃。
  这三十几个齿贝加二十几个巴螺蟹,满打满算,也只够她一个人吃三天。要是加上了蒋异浪,那她肯定得饿两天肚子。
  海葵吃齿贝的时候,蒋异浪肚子饿的咕咕叫。
  苦笑着朝海葵点点头,蒋异浪要求,“钓这些齿贝,也有我的功劳。你不给我吃饱,也得给我一两个,意思意思。”
  “有给奴隶吃东西的吗?”海葵翻白眼儿,将鲜甜的贝肉咽下去,“甭管哪只海盗船上的奴隶,抓来都是当肉羊的。我不拿你当肉羊,已经足够善良了。你竟然得寸进尺,还想着吃东西?美的你。”
  “可这不是海盗船,你也不是海盗。”蒋异浪试图说服海葵。
  海葵一甩头发,“我现在是海盗了。”用力踩了一下礁石,海葵扬声道:“这块礁石,就是我的船。你,就是我抓来的肉羊,储备粮食,我随时都会吃了你。”
  蒋异浪仰头看着海葵,就像看着骑着小木马瞎胡闹的小孩子一样,丝毫不感到畏惧。
  海葵自然不知道蒋异浪的看法,见蒋异浪敛了笑容,以为震慑住了蒋异浪。她嗤笑一声,蹲下来,继续吃齿贝。
  蒋异浪虽然肚子咕咕叫,但也没太饿。
  他出口要饭吃,只是想逗逗海葵,觉得海葵的反应有趣。
  当初,去马房偷马的时候,他就觉得海葵有趣。
  海葵见到他的第一句,不是喊有贼,而是问:“你有吃的么?”
  他用花言巧语和两块从屋里卷走的点心,收买了海葵,令海葵以为他会带她到能吃饱穿暖的地方去。可后来,为了能逃命,他把海葵扔下了马。
  直到今天,他都忘不了,他把海葵双手从腰间扯开,推海葵下马时,海葵那狼一样凶狠猩红的目光。
  想到这里,他腰间就隐隐作疼。
  海葵当初咬他的那一口,可真疼啊。
  那一口,让他发了高烧,差点儿因为高烧丢了性命。

☆、14.第14章 恩将仇报5

  飓风巨浪肆虐了一整晚。
  像是蝗虫过境,横征暴敛后,又倏然消失。
  太阳在飓风巨浪离开后,怯懦的从海平面后跳出半边脑袋,颤颤巍巍的朝天上爬。直到爬到半天空,才足了几分底气,令光线热烈起来。
  飓风过后的天气,往往炽热无比。
  海葵撕了蒋异浪袍子上一块布,用刺鱼骨撑起来,充作遮阳帽,戴在脑袋上。
  蒋异浪被太阳晒的满头大汗,向海葵要求,“能不能给我也弄一个?”用下巴指指海葵头上盯着的那块布,蒋异浪眼中有着渴望。
  海葵将带鱼条鱼刺鱼的尾巴用海草拴在一起,搭在蒋异浪的脑袋上,把蒋异浪装扮的像是头上长满了鱼的怪物。
  蒋异浪想甩掉搭在脑袋上的这些鱼。
  海葵威胁蒋异浪,“你要是敢把这些鱼甩掉,我就把这些鱼都塞进你肚子里。”
  海葵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十分认真,绝不是口头吓唬,而是真能做出来这些事情。
  蒋异浪苦笑,无奈呼出一口气,挂着满脑袋的鱼,侧倚在突出的礁石上。
  熬过三天,海水由泛着灰的墨蓝色恢复成澄净的深蓝。
  海葵观察着海水的颜色,随后,将手搭在眉骨上,遥望了一会儿远处即将升起的太阳。
  她思索了几分钟,转身拖着蒋异浪来到礁石岸边,用鲛丝在蒋异浪手腕上割了一道口子。她抬着蒋异浪的手腕,让血滴落海水当中。
  放了大约小半碗血后,海葵拖着蒋异浪后退,并仔细观察着血落入的那片海水。
  半个小时过去了,被血腥气吸引上了的,除了齿贝,只有几条银白色的小银线鱼,并没有深海怪物。
  海葵将蒋异浪脑袋上晒到发臭的鱼拿起来,随手抛进海里。
  她把脑袋上顶着的布,安在蒋异浪脑袋上,并蹲下来,仔细帮蒋异浪摆正了布的位置。
  拍拍蒋异浪的脸颊,海葵笑着对蒋异浪道:“我走了,我们后悔无期。”
  蒋异浪蠕动了一下双腿,扭动着肩膀,真情实意的恳求海葵,“能不能帮我手腕上绑着的布条,松下几根?”
  刚开始绑在蒋异浪手腕上的布条,只有两根。后头,海葵发现他在偷偷磨布条,就每隔几个小时,给他手腕上加几根布条。到现在,他上身的袍子已经被撕的只能遮盖住肩膀,胸膛和后背全部暴露在外。而他两条手臂,则从手腕到胳膊根,密密麻麻缚紧了布条。
  海葵摇摇头,指向礁石,“你慢慢磨。那什么什么来着,对了,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你慢慢磨,总会磨断的。”
  “我已经三天没有吃喝,根本没什么力气。恐怕,不等我把布条磨断,我就会死在这里。”
  海葵不想同蒋异浪废话,“是死是活,看老天爷了。”
  说完,她后倒,倒着钻入海水当中。
  入水的海葵,并不敢朝深里游,担心会遇到遗留在海水浅层的深海怪物。游离礁岛几十米远,海葵吹起暗哨,呼唤大鲨。
  吹了十几声,西方不远处海面,一股小喷泉一样的水流,朝着半空喷了上去。
  水流喷的极为短暂,接着,一条巨大的鱼尾,从海面一晃而过,利剑般的鱼鳍在其后冲出海面,像是冲锋陷阵的勇士,朝着海葵直奔而来。
  大鲨速度奇快,钻到海葵身下,将海葵的身体拱弹到半空。
  海葵快乐的笑着,在半空翻转,稳稳坐落到大鲨背上。
  拍了拍大鲨的后背,海葵笑着叱大鲨,“你倒是狡猾,飓风还没来,就悄悄逃跑了,连我都不顾。你呀你,都三年了,怎么一直养不熟呢。”
  大鲨甩了甩尾巴,甩起一片海水,砸落海葵身上。
  海葵抹了把脸,“别甩了,我知道,你先去帮海容了。”
  海葵笑容淡下来,神色失落。
  她一直将大鲨当成最好的伙伴,最好的朋友。
  可大鲨,却并没有把她放在第一位上,而是把海容放在首位。无论任何时候,大鲨首先去帮的,都是海容。
  海容,是海葵九岁那年,从海边捡回来的。
  海葵捡他回去的时候,可把海家庄的乡亲们愁坏了。乡亲们愁的不是多了个吃饭的,而是愁给海容起名字的问题。
  海容什么也不记得,要想在海家庄住下来,肯定得有个名字。
  海家庄的乡亲们,一向以海物起名字。譬如以前名叫董如意,后来扎根海家庄后改了海物名的海葵,譬如海家庄的庄长海马,以及庄里名叫海带鱼海狗海牛等海物名字的海家庄乡亲们。
  海容,落户海家庄,肯定要姓海。至于名字是什么,可真是个愁事,愁怀海家庄上上下下。
  没被起海物名字,是因为当时大家伙儿都想不出还有什么海物的名字没被用过。而且,恰好,海葵从海边捡到海容的那个地方,捡了个铜牌子回来,上面刻着古体的容字。
  海容的名字,就这么定了下来。被庄长海马拍板,记录在海家庄的户口簿上,大名,海容。
  也许是因为海葵救了海容,所以海容很粘海葵。
  在海葵十二岁的时候,庄长海马,给海葵分配了一个单独的房子。海容死皮赖脸跟了过去,此后,一直赖在海葵这里,和海葵同屋不同房的住在了一块儿。
  相对比海容对海葵的黏贴,海葵对海容的感觉比较复杂。
  海葵不讨厌海容,但海容总是会抢了别人对她的好,让她有种被忽视的感觉。海容就像太阳,只要出现,海葵立马就会成为一道影子,被轻易忽略的影子。
  海容不杀生,诚恳稳重,所以海王庄那些知天命的老人,往往更喜欢海容。大鲨,以及海葵养的狗和猫,也都更亲近海容。只要海容在,海葵就会被忽视在次位。
  就像这一次,大鲨感觉到飓风。首先做的,不是一就带她回去,而是忽视她将会遇到的危险,一溜烟的窜走,去寻找帮助海容。
  海葵从礁岛醒来后,才想明白大鲨消失后去了哪儿。之前,她一直担心大鲨是不是遇到了深海怪物,担心大鲨有危险。
  想明白大鲨去哪儿之后,海葵心里有股说不出来的难受滋味。

☆、15.第15章 恩将仇报6

  大鲨驮着海葵,很快来到了海家庄附近的海域。
  它因为躯体庞大,不能靠近浅海岸,在靠近浅海岸之前,将海葵放了下来。
  海葵摸了摸大鲨的额头,朝大鲨挥挥手,游向了岸边。
  海容手里拿着薄披风,正一脸焦急的在岸边等着。
  见到海葵的瞬间,他露出笑容,并朝着海葵招手,“这里,海葵,在这里。”
  海葵闷不吭声的来到海容身前,由着海容将披风搭在她肩膀上。
  海容一边给她整理着披风,一边絮叨着,“大鲨那天突然钻到我打渔的小船附近,我还以为是你叫它来找我的。它把我的渔船,拱到了浅岸没多久,海风就变了。我觉得事情不好,想让大鲨去找你。但大鲨应该是被吓着了,所以一直停在浅海岸附近没动。”
  海容掏出布巾,弯腰仔细擦着海葵的脸颊,“我想去海里找你,但大鲨一直拦着船,我也没办法。这几天,我担心的不得了,一直睡不着,生怕你出了什么事情。”
  擦干净海葵的脸和脖子,海容走到海葵身后,撩起海葵的头发,将布巾卷系在海葵头上。他拉起海葵的右手腕,步履稳健的带着海葵朝他们家的方向走。
  海容本想老话重提,劝阻海葵继续做杀生的买卖。
  但他见海葵神色晦暗失落,就将劝阻的话咽了下去,只将大鲨和他为什么没去找她的原因,诉说了一番,希望海葵能够理解大鲨。
  海容心中明白,大鲨为什么会在危险来临之际,首先选择来帮助他。
  他也曾告诫提醒过海葵。
  因为海葵杀生太多,即使杀的都是恶人,身上也沾染了浓重的血腥气。这种血腥气,看不见闻不到,但像大鲨这样的生灵,却能感觉到。
  所以,尽管平时大鲨同海葵合作无间,但对海葵,始终存有畏惧。
  有了畏惧,就会产生距离。
  在有危险来临之时,大鲨这样的生灵,自然不会选择救海葵。它会本能的认定,海葵会战胜危险,安然无恙。
  回到家中,海容让海葵去洗澡。
  他算准了海葵回来的时间,早就给海葵准备好了热水和干净衣服,放在了沐浴间里头。
  隔着木门,海容一边搓着草药叶子,一边道:“段兴秋被路过的渔船救了,送回了段家。虽然不是你亲自送他回去,但你从海盗手里救了他,所以他想要亲自来谢谢你。前天和昨天,他都来过。”看了看天色,海容推测了下时间,“今天他肯定也会来。他现在就住在前面镇上,你回来的消息不多久他就能知道。我估摸着,下午三四点,他就该来了。”
  “他没死?”海葵早就忘了段兴秋这码事,完全没想到段兴秋命这么大,竟然活了下来。
  “前天他找过来的时候,海牛大爷正好在这里和我一起弄草药。海牛大爷看了段兴秋的面相,说段兴秋以后贵不可言。”
  海葵拿起香皂,打在丝瓜瓤儿上,搓起泡沫后,在身上搓擦着,“海牛大爷,还说我是短命鬼呢,你信他?”
  “这个我不信。”海容立即摇头,“但有时候,海牛大爷,算的也挺准。”
  “反正我不信他。”海葵拿着水舀子,朝身上冲水,“那段兴秋,是个缺心眼儿,傻里傻气的。我去救他,他不急着和我走,竟然还有心思问掉了脑袋的海盗怎么处理。这种分不清事情轻重缓急的人,在这样的乱世里头,怎么富贵?”
  “也许他傻人有傻福。”海容接上了话。
  海葵想了想,觉得海容说的挺有道理。
  她冲干净了身体,也把黯然失落等负面情绪冲走了。
  穿上衣服,海葵一身轻快的从沐浴间走了出来,拖了马扎,坐到海容身边,想要帮着他一起搓草药。
  海容赶忙制止海葵,“你别动手,这是我好不容易从悬崖边上摘来的,你要是搓坏了,可就没了。”
  海葵只是生了个姑娘样子,却没有丁点儿姑娘德行。做饭洗衣绣花缝被这些,她没一样在行的。只要是细致活儿,她都不擅长。搓草药这种需要细心和耐心的活儿,她更是不行。
  家里做饭补衣等这些细致活,都被海容包了。
  虽然海容做出的饭味道不怎么样,但比海葵好上许多,起码能入口。
  海葵也不挑食,味道能入口就可以,能吃饱就行。
  海容用草药根指指厨房,“锅里给你热了饭。”
  “什么饭?”海葵拍拍屁股站起来。
  “鱼粥。”海容拍掉草药根上的泥土,“你这几天在礁岛上,能吃的除了齿贝就是巴螺蟹带鱼这些。这些东西生着吃多了,伤胃。你先吃鱼粥暖暖胃,明天再吃正常饭食。”
  海葵朝海容竖起大拇指,“全被你猜中了。”
  海容看着海葵欢快的背影,无奈的摇摇头。
  他侧头看了眼院门,手下用力,将草药根拧成绳子样式。
  吃了碗鱼粥,海葵揉了揉眼睛,犯了困。
  她同海容说了一声,回屋上了床,钻进被窝里头,迷瞪上了眼睛。
  没睡多久,海葵就被海容给叫醒了。
  段兴秋来了。
  段兴秋笑的和盛开的喇叭花一样,带着四个下人,进了院子。
  他穿着一身现在时兴的中山领长袍。
  长袍是雪白色,底边绣着翠绿色的竹子和淡金色的花儿,下面是雪白色的皮鞋,纤尘不染。
  这一身白,衬的他玉树临风,颇有几分翩翩佳公子的仙气。
  可他一张嘴,就破了仙气,从云彩上跌落下来,“海,海葵。”
  海葵歪着头,搓揉着有些酸疼的后脖颈,一眼大一眼小的瞅着段兴秋,“我记着,你不结巴吧?”
  “不结巴,不结巴。”段兴秋快速回答,回答完后,觉得自己这殷勤的模样有些不妥,便轻咳一声,拿捏起了大少爷架子,“我是来感谢你的救命之恩的。”
  “不用感谢我,我是拿钱办事。我没能把你送到家门口,是我失职。砍我一半赏钱,给我一半就行。”海葵伸出手,细白的手掌朝向阳光。
  她掌心有无数道细小的陈年疤痕,在阳光下,泛着暗白色的光,看着像是落在掌心的一道道细棉絮似的。

☆、16.第16章 恩将仇报7

  段兴秋被海葵手心的疤痕迷了眼睛。
  他直勾勾盯着海葵的手掌心,微微张着嘴巴,像是被点了穴似的。
  海葵不耐,将掌心朝段兴秋眼前探,“看什么呢,给钱啊。”
  海容眉心跳了跳,走到海葵身侧,按下海葵的手,笑着请段兴秋谅解,“海葵脾气不好,段少见谅。”
  段兴秋回过神来,略有几分尴尬的动了动嘴角,“没事,没事。”
  这短短一瞬,他额头上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脸颊也红了几分,嘴唇被血色冲击的十分艳红,看着像是涂了胭脂。
  海葵原本就觉得段兴秋脑袋有问题,看段兴秋现在这奇怪的反应,越发觉得段兴秋不正常。她想赶紧要了钱,打发了段兴秋,以后千万别再见面才好。
  “海葵。”段兴秋在海葵的注视下,有些气虚。说话的时候,他像是得了重病似的,声音飘忽在半空,仿似飘絮,似在哼吟。
  海葵被段兴秋这一声叫唤刺激的,打了个寒颤,汗毛直竖。
  段兴秋又打着飘唤了海葵一声,邀请海葵明天上午到镇上仙客来吃饭,说要摆酒席正式感谢海葵。
  海葵根本不想去,但架不住段兴秋使了点儿小手段,说会在酒席后将酬金给海葵,海葵便只能答应下来。
  既然酒席后才能领了酬金,那她也只能去吃上一顿。
  海容在段兴秋走后,规劝海葵,“你以后还是别做这种生意了,太危险。”
  不止做事的时候危险,领酬金的时候,也常常会遇到危险。
  这世上,翻脸不认账的实在太多。
  海葵摆摆手,“别罗嗦了,我喜欢做这个。”
  转身进了屋,海葵上了床,窝进被窝,拿枕巾将脸挡的严严实实,遁入美梦当中。
  海容眉心微微褶皱,盯着海葵屋门看了一会儿,无可奈何的摇摇头,长叹口气。
  临近傍晚,太阳被乌云掩在了身后,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空气烦闷而潮湿,让人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海容将饭桌搬到厨房门前,一边吃饭,一边欣赏着外头的小雨。
  海葵吃饭快,很快就将一碗鱼粥吃光。
  她满足的喝了口蜂蜜水,意兴阑珊哼着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小调儿,目光没有焦点的看着院子里的景物。
  海容将最后一口粥喝下,喝了两口蜂蜜水,感慨着,“今年的气候真是古怪,飓风竟然来了海湾。”
  “要变天喽。”海容将蜂蜜水全部灌进肚子,像是知天命的老人家似的,朝着天空,叹息一声。
  海葵斜眼看着海容,将伸到外面的脚收回来,蠕动着脚丫子,在门槛上蹭掉雨水,“早就变天了。”
  “希望咱们这地方,能一直太平下去。”海容眼里冒出几分愁绪。
  海葵站起来,将碗筷朝着水盆收拾。
  她叉开话题,“明天我们一起去仙客来。”停顿半秒,她转头看向海容,“还是我自己去,你别去了。我看段兴秋不想顺利给钱,到时候说不准就得打起来。”
  海容摇头,“你别成天只想着打打杀杀。有些事情,好好谈谈,就能顺利解决。”他推开海葵,劫过海葵手里的洗碗巾,“我和你一起去。到时候,你什么也别说,我来说。我看这段大少,不像是个会赖账的。”
  海葵挠挠脖子,“那要是会打起来,我给你使眼色,你就先找个借口出去。”
  海容低笑几声,将碗摞成一叠,放到一旁的架子上。他撩起架子上的毛巾,擦干净手,转过身,直起腰,站直在海葵面前。
  手掌按着海葵的脑袋,用力揉了两把,海容好笑而又无奈道:“海葵,我是男人,我岁数比你大,比你高。”
  拿手掌贴着海葵头顶,海容平移到自己下巴处,并示意海葵抬头看,“看,我比你高一个头。所以,遇到打架这种事情,我不能像以前那样跑出去,我会站在你前面。”
  海葵后退一步,拉下海容的手,“打架论的不是个子。你连只鸡都不敢杀,怎么打?”
  海容被海葵这句话给堵住了。
  他确实不敢杀鸡。
  他畏惧杀生,从骨子里畏惧。
  “我去喂大黄。”海容沉默几秒钟,端起给大黄准备好的饭食,去屋外狗窝喂大黄。
  大黄一见到海容,立即摇头摆尾,欢快的恨不能扑到海容身上。
  海葵站到门口,依在门框上,看着边吃食边欢快用尾巴扫海容小腿的大黄,有些吃味的低哼一声。
  往常,她去喂大黄的时候,大黄从来没这么亲近过她。
  就算她拿着肉骨头去喂,大黄也和平时一样,会在她放下饭食的瞬间,快速将饭食拖进狗窝里,脑袋也顺势钻进狗窝,只留给海葵半垂着尾巴的狗屁股。
  如果海葵送了狗食之后,多在大黄窝前站上一会儿。大黄就会不时从狗窝里将脑袋别出来,警惕而又凶狠的瞅几眼海葵,就好似在担心海葵和它抢食似的。
  海葵从没有得到被狗尾巴扫腿的待遇,只踩过狗粪陷阱。
  捡起一粒小石头,海葵坏心眼的朝着大黄身上一弹。
  大黄“嗷”的一声疼叫,夹着尾巴窜进了狗窝。
  海容回头看向海葵,批评海葵的捣乱行为,“海葵,别在大黄吃食的时候吓它,容易把它吓出病来。”
  海葵努努嘴,给了大黄一个威胁的眼神,吓的大黄在狗窝里呜呜呜叫。她用鼻子喷了股气儿出去,穿过细雨,去了沐浴间洗刷。
  小雨稀稀拉拉下了大半宿,近天明才停。
  太阳比往常出来的都要早。
  公鸡刚啼第一声,太阳就迫不及待的从海平面后跳出来,怒射出炙热的光芒。
  海葵用大蒲扇挡在头顶,皱眉苦脸的瞅着天空,不满今天的天气以及身上的穿着,“这么热的天,应该穿短衫短裤。”
  一清早,海容给她找来两套衣服。一套是浅绿色的长袍,一套是时下流行的奶黄色中山领休闲款西装。
  两选一,海葵只能选了浅绿色的长袍,别别扭扭的套在了身上。
  海容则穿着暗绿色的休闲西装,将身体衬的十分挺拔。他天生不怕热,所以即使严谨的穿了西式装束三件套,身上也没出多少汗。

☆、17.第17章 恩将仇报8

  海葵觉得她和海容的装扮,已经隆重到极点,很是夸张。
  但相对于段兴秋,完全是小巫见大巫。
  段兴秋原本自然棕色的头发,不知道抹了什么东西上去,硬生生抹成了乌黑色,贴服在头皮上。他脸上也抹了东西,似乎是姑娘家擦的粉,俏白的像是戏台上唱戏的小生。
  他身上穿着奶白色的西式三件套,脚下踏着纯白色的皮鞋。
  从头到脚,黑的乌黑,白的雪白,炸眼到极点。
  海葵悄声对海容道:“他头上肯定擦了西洋鞋油。”
  如果擦的是墨,头发颜色会十分沉暗。段兴秋的头发虽然乌黑,但却在太阳下反射着油光,和滚了花生油上去似的。
  “也许是擦了墨后,又擦了油?”海容推测。
  海葵不解的摇摇头,“镇上流行的东西,真是越来越古怪了。”
  前阵子,她到镇上来要账的时候,镇上流行起扇子头。大姑娘小媳妇,都把头发用花胶和铁丝固定成扇子状,顶在头顶上。
  那次,她是天落黑后进镇的。
  大晚上,昏暗月光下,冷不丁看见两个梳着扇子头的女人,吓她一跳,以为撞见了两个横冠子的鸡精。
  段兴秋包了仙客来三楼最大的包厢,宴请海葵和海容。
  他眼神殷勤,但动作和语言上却十分守礼克制,整个人的态度有些矛盾。仿佛想十分殷勤的招待海葵,又怕殷勤太过降了自己富豪大户的身份。
  海葵话不多,只顾吃。
  海容次次都把段兴秋开向海葵的话头接过去,将话接的恰到好处。即使段兴秋心里不愿意,也找不出什么差错来。
  吃饱饭,海葵干坐在凳子上,一心等待领酬金。
  段兴秋却恨不能这饭永远都吃不完,将本来就慢腾腾的大户吃饭作风,硬生生放慢了三倍,好似没牙老太太磨地瓜干,小小一片就能磨半天功夫。
  海葵有些不耐烦。
  她喜欢速战速决,最厌烦这种磨洋工的作风。
  尤其拿她来磨洋工。
  如果海容没跟来,她早就翻了脸,抢了酬金,离开这地方。
  “我想游历四海。”段兴秋突然蹦出一句话,眼含期待的看向海葵。
  海葵不解段兴秋的意思,朝段兴秋别别嘴角,转脸看向海容,示意海容给解释解释。
  海容愣了一瞬,没想到段兴秋会突如其来这样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他们刚刚上一句还在谈秋菊,段兴秋感叹秋菊的美好,并特地指出,他独爱白瓣黄蕊的菊花。海容正等着段兴秋解释他为什么爱白菊,段兴秋却突然把话题跳了。
  跳的突然。
  跳的突兀。
  “只是没想到,出师不利,我刚收拾了行李,想要去四海游历,就在海边被海盗劫上了船。”段兴秋眼里冒光,专注而热烈的凝视着海葵,“幸亏海葵救了我,要不然,我现在早就成了海底冤魂。”
  海葵状似发愣。
  海容稳坐如山,但眉心却细跳了好几下。
  “救命之恩,当”段兴秋越说越激动,脸颊染上了红光。
  海葵看段兴秋那发癫的模样,心里一跳,预感段兴秋下面那句绝不会是她想听到的话。
  她突然站起来,截断段兴秋的话,“我突然肚子疼,你们先聊着,我一会儿回来。”
  在段兴秋惊愣的目光下,海葵装模作样的捂住肚子,微微佝偻了腰,脚步如风的窜出了包厢。
  将包厢门合上瞬间,海葵站直了身体,皱眉冷然瞥了一眼屋门。
  她心里有些后悔,后悔不该带海容过来。
  要是不带海容,她也就不用忍受段兴秋,直接抢了酬金,就可以回家了。
  海葵愁闷的挠挠脑袋。
  对面包厢门发出一声轻响,被人从里面推开。
  海葵习惯性的抬头朝对面看了一眼。
  她这一抬眼,和包厢出来那人来了个面对面。
  “蒋异浪!”海葵低呼一声,眼睛瞬间瞪圆,心脏不受控制的砰砰砰直跳。
  她一个旋身,转身想钻回包厢,带海容从后窗逃跑。
  “想走?”蒋异浪踩上栏杆,越过中间相隔十几米的空堂,跳到海葵身后。
  在海葵手指头触碰到包厢门的刹那,他滑步到海葵右侧,左手一伸一捞,将海葵双手手腕抓握在了手心里头。
  海葵双手被掣肘,没有办法抽鲛丝,只能使腿上功夫。
  她右脚屈膝,用力顶向蒋异浪两腿之间。
  蒋异浪嗤笑一声,朝后缩腹撤身。
  他动作迅速,如疾风骤浪,撤身同时,扯着海葵朝后侧栏杆上一甩,覆身压在海葵身上。
  海葵双腿被蒋异浪用左腿别压住,肚腹被蒋异浪顶压,后腰被栏杆别着,双手被抓握在身后,仅剩脑袋可以自由活动。
  她像是被抓住翅膀别住长腿的蚂蚱,弱点被全部抓握,无论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开敌人的束缚。
  “又见面了。”蒋异浪眼神轻浮,声音戏谑,仿佛在调戏花楼里的陪酒娘。
  海葵皱眉,凶狠瞪视蒋异浪,“你竟然没死。”
  “我命大,老天不收我。”蒋异浪紧了紧握住海葵手腕的大手,用力颇大,似乎想要将海葵手腕折断。
  对面包厢门发出一声响,他抬头看了眼对面包厢,突然松手,后退几步。
  海葵直起腰身,左手摸到手腕,拉开鲛丝一头,警惕盯着蒋异浪。
  蒋异浪扫了眼海葵手腕,警告海葵,“这次先饶了你。”
  他刚同海葵说完,对面包厢门打开,一位肥白矮胖的中年男人,推门走了出来。
  蒋异浪瞬时换上热情笑脸,爽朗笑着,朝中年男人招呼,“王兄。”
  “蒋老弟,你怎么到那边去了?来来来,快回来,我们继续喝。”被蒋异浪称作王兄的中年男人,长了一张正三角的窝瓜脸,配着他那横如门板宽的身材,仿佛窝瓜成了精似的。
  他头上毛发稀疏,在脑后松散披着;额头光亮,靠近头顶的地方,隐隐约约有几点疤痕,很像是和尚脑袋上点的香疤;眉毛稀疏,眼睛硕大鼓凸,眼皮有三四层,肖似癞蛤蟆的眼睛,透着股说不出的凶恶烦腻味儿;宽阔朝天鼻,四方大嘴,嘴里镶满了明晃晃的金牙。
  海葵不喜这人的相貌,不仅丑,且有一种令她不舒服的邪恶气。
  他很像是喜食腐肉的老秃鹫,从内到外充斥腐臭邪恶的气味,令人见之生厌。

☆、18.第18章 黄金怪1

  海葵在蒋异浪转过走廊,朝对面包厢走的时候,折身回了包厢。
  她打断海容与段兴秋的谈话,直落落问段兴秋,“段大少,你吃饱了?”
  “饱了,我饱了。”段兴秋受宠若惊的摸摸肚子。手在腹部揉了两下后,觉得摸肚子不雅观,他有些尴尬的将手抬起来,搭在了桌边上,不自在的摩擦了几下桌边。
  “既然吃饱了,该谈正事了。”海葵走到海容旁边,并没有坐下来。
  段兴秋脑袋不是很灵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呆呆的看着海葵,“正事?”
  “酬金。”海葵不耐。
  段兴秋仿佛大梦初醒似的,“啊”的一声,用力拍了下脑袋,“对对对,酬金。”他脸颊微微发红,略有几分着急的吩咐站在左侧的下人,“昌吉,酬金给我。”
  昌吉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红色四方信封,双手递到段兴秋手上。
  信封并非普通红纸做成,而是用红色绣有暗花的绸缎制成,封口处缝制了一颗绿豆大的金扣子,十分精致。
  信封里装的是现元,六千块。比段兴秋他爸答应给海葵的酬金,还要多上两千块。
  海葵接过信封后,当着段兴秋的面,将信封打开。她拿出里面的现元币,数了数,一千块一张,正好六张。
  数好了钱,海葵将信封递给海容,没有因为段兴秋多给了钱而推辞。
  她做的这个生意,属于拿命搏钱。找上她的,基本都是有钱人。除了事后赖账的那些,绝大多数请她做事的,都会在原定酬金上多给一些。
  她从没有矫情的推辞过,也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既然酬金已经给了,我们就告辞了。”海葵同段兴秋告辞。
  段兴秋想留住海葵,着急的欠了欠屁股。他想站起来去拉海葵,却又担心动作太孟浪失了体面,思想一挣一紧,屁股一欠一沉,又坐回了椅子上。
  段兴秋眼睁睁看着海葵朝门口走,脑袋一阵发紧,差点儿将早就准备好的留人办法给忘了。
  “等等,海葵。”段兴秋出声喊住海葵,“我在异楼定好了位子。异楼前段时间进了一条黄金怪,今天晚上展出,我想邀请海容兄和海葵一同前去观赏。”
  段兴秋精明了一回,知道海葵说不动,便将目光定准海容,邀请两人的时候将海容名字放在了前头。
  海容迟疑几秒,侧头看向海葵。
  海葵问段兴秋:“异楼展出的确实是黄金怪?”
  “确实。”段兴秋见海葵神色有几分松动,眼中立时冒出喜奋光芒。
  与海容对视一眼,海葵转头看了眼包厢门,想了想,对着段兴秋点点头,问道:“几点展出?”
  段兴秋控制表情,尽量克制着激动,可眼里光芒却掩饰不了,亮晶晶犹如星星一般,“七点展出。”
  海葵点头,“那好,六点五十,我们异楼门口见。”
  段兴秋原本打算一整天都留住海葵,与海葵拉进距离,互相了解,最好海葵能够对他产生几分爱慕。可海葵却拒绝了与他下午共游以及共进晚饭的邀请,只答应一起去异楼看黄金怪,这让他十分失落。
  出包厢门的时候,海葵看了眼对面包厢门,见对面包厢门紧闭,她放心了几分。
  拉住海容的手,海葵快速朝楼下走。
  段兴秋紧跟在海葵海容身后,一边找着话题同海容说话,一边用眼角余光贪恋的瞅着海葵。他一心二用,一个不慎,踩脱了一层楼梯,踉跄了一下,双臂在半空张牙舞爪,差点儿王八一般拱趴到楼下。
  昌吉迅速出手,拉住段兴秋胳膊,令段兴秋站稳身体。
  海容被段兴秋趔趄的时候推了一把,扶了下墙壁。他转身,语带关心的询问段兴秋,“段少,你没事吧?”
  “地太滑了。”段兴秋红着脸找了个借口。他忽闪着眼睫毛,不敢看向海葵,生怕海葵嘲笑他连路都走不好。
  海葵根本没心思关注这些小事,她只想尽快离开这里,避免和蒋异浪再次碰面。
  与段兴秋告别后,海葵拉着海容在街上转,从人来人往的繁华区转到没人的胡同。找到一处大树,海葵先一步窜到了树荫下。
  海容早在海葵转回包厢的时候,就察觉了海葵的不正常。
  他从兜里掏出布巾,将海葵散乱到额头上的发丝顺到脑后,用布巾擦着海葵脸上的汗。他边给海葵擦汗,边问:“你离开包厢后,碰见谁了?是不是以前结过仇怨的人?”
  海葵点点头。
  她晃了晃脸,嫌海容擦的太轻,抢过海容手里的布巾,用力朝脸上擦抹着,把细嫩的脸皮擦的通红。
  “什么人?”海容从口袋里又掏出一块布巾,不紧不慢的擦着脸上的细汗。
  海葵用力在脖子上擦了一圈,将布巾揉成一团,塞进海容口袋里,“去救段兴秋的时候,碰上的海盗头子。”
  “海盗?”海容停了擦汗的动作。
  海葵道:“外号黑龙王的那个。”
  “蒋异浪。”海容吃惊的抬高嗓门,声音有几分走调。
  海葵被海容走调的声音,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别一惊一乍的,是蒋异浪。”
  她把在海上被蒋异浪抓住拷问,逃跑后遇鬼面伞乌,以及在小礁岛折磨蒋异浪的事情,仔仔细细给同海容讲了一遍。
  海容担心的胡乱折着布巾,“他会不会是来找你麻烦的?”他本想问蒋异浪是不是来杀海葵的,但觉得杀这个词太晦气,就改成了找麻烦。
  海葵摇头,“不是来找我的,应该是来谈什么见不得人的生意。”
  “我们不该答应段兴秋去看黄金怪。”海容十分后悔,“当时就该拒绝段兴秋,我们这时候也就回家了。”
  海葵道:“我想看看黄金怪。我想看看它是不是和传说一样,能吐黄金出来。”
  安抚性的拍拍海容肩膀,海葵道:“别担心了,蒋异浪要是真想找我报仇,就算我躲到天涯海角他也能找出来。躲到家里头,没用,说不定还会给海家庄带来灾祸。”
  想想蒋异浪在包厢外压住她时的神色,海葵推测着,“他并不想杀我。”
  “我虽然在礁岛上折腾了他几天,但救过他,而且不止一回。”海葵蹲下来,捡起一片被虫啃了两个碎洞的大叶子,朝脸上扇着风,“他不会杀我。”
  “就算他不杀你,你也注意点,以后尽量避开他。这段时间你还是别接生意了,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海容捡起几片叶子,放到地面上,拉着海葵一起坐了上去。
  “嗯。”海葵含含糊糊应了一声。

☆、19.第19章 黄金怪2

  海容看着海葵的侧脸,出了会神。
  他突然笑了,无奈的摇摇头,“我记得清楚,前几年,有一次,我们一群小孩子去海狗叔家看杀猪,猪脖子被切开朝盆里喷血,我们都吓的捂着耳朵朝外面跑。你却不跑,站在那里盯着猪看,把海狗叔都给吓着了。海狗叔说,你那眼睛和狼似的,冒绿光。”
  海葵侧过头,看向海容,“海狗叔家杀猪?什么时候?”
  “忘了具体哪一年了。”海容弯着嘴角,伸手在海葵头顶揉了揉,“你天生就这样,我劝也劝不住。”
  海葵没再问。
  她不记得海狗叔家杀猪的事情,也不在意这种事情。
  但她确实胆子大,天生不惧杀生。
  海葵杀的第一个人,是个海盗。她去海边撬海蛎子抓螃蟹,正巧碰到海盗在礁石后掐着海螺儿的脖子,撕扯着海螺儿衣裳,想要玩弄海螺儿。
  海葵用撬海蛎子的铲子,从侧面捅进海盗的脖子里头,把海盗脖子捅了个对儿穿,直接把海盗给捅死了。
  头次杀人的海葵,看着被血染红的尸体,没感到丁点儿的恐惧,反而亢奋的不得了。她浑身血液似在沸水上煮着,沸腾着,心脏也因激动而跳的飞快。
  处理尸体时,她丝毫不显慌乱,处理的有条不紊,根本不像头次杀人的稚儿,仿佛杀了无数人的冷酷杀手。
  她找来一块大石头,用绳子将石头绑在海盗身体上,拖着海盗的尸体进了海里,将尸体送进了深水当中。处理了尸体,她用海水冲洗海滩上的血液,冲掉所有血腥痕迹。
  等到海螺儿醒来,海葵编造了一个谎话,说海盗被她用石头吓走了。
  没人知道,海葵小小年纪就杀了人。
  直到后来,海葵开始收钱替人从海上找人找物,才慢慢有人知道,海葵在海上杀人,杀那些十恶不赦的海盗。
  海葵脸上搭着布巾,枕着海容的腿,在树荫下潦草睡了一觉。
  太阳西斜,懒洋洋搭到屋顶上,不再活力四射的放射热量。温度由燥热缓缓降了下来,流动起带着几分凉意的小风。
  海容见天气变凉,叫醒了海葵。
  两人在附近酒楼要了个包厢,边吃边聊,一直呆到六点多,才结了账,赶去异楼。
  异楼,是金海镇有名的奇珍异宝楼。
  能进入异楼展卖的,都是些稀罕东西。有从西域死亡海里捞出来的吐香红蛇,有从海底抓到的各种海怪,有从天上落下的璀璨星石,等等,全都世所罕见。
  路上,海容感慨,“我早就听说过异楼,这还是第一次来呢。”
  “我前年来过一次,里面没什么好东西,进去的也没什么好人。”海葵接话。
  海容起了兴致,“你来的那次,展卖的是什么?”
  “一个这么大。”海葵张开双臂比划了一下,“磨盘这么大的一个怪物,说是从山洞里抓出来的。黑乎乎臭烘烘,像是一坨牛屎。它嘴巴能有一米宽,能把内脏从嘴那里翻过来。但翻过来翻过去,都一样,都是一坨牛屎。”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有名字没有?”海容很好奇。
  海葵摇摇头,“不知道,我看了一小会儿就走了,觉得没意思。”
  歪着脑袋思索了几秒钟,海葵推测,“可能是一坨牛屎精。”侧抬着脸,海葵问海容,“有牛屎精吧?山洞里有蛇精狐狸精,也该有牛屎精。”
  不等海容回答,她很确定的点点头,似认真又似玩笑的重复道:“有牛屎精。”
  海容纵容着海葵,道:“你说有就有。”
  海葵对牛屎精没兴趣,但对黄金怪,却十分有兴趣。
  小时候,她从海家庄老人那里听过黄金怪的传说。老人家们将黄金怪说的好似九天仙女一般,令她极为神往。
  传说,黄金怪肖似人类,皮肤细腻雪白,双目金红,如天上的仙子般美丽,令人见之便神魂颠倒。与人类不同的是,黄金怪头发是黄金扯成的丝线,血液是黄金熔成的金水,骨骼是黄金固成的骨架,身体一半为金子铸就而成。
  黄金怪被激怒后,会长出一身毒刺,保护自己,吓退敌人。
  但,如果将黄金怪臀后蓝色软刺拔掉,它就再也无法长出一身毒刺,如普通人一般,只能任人宰割。
  海葵和海容快到异楼门口的时候,碰上三个酒意熏熏的年轻男人。
  中间被恭维的蓝衫年轻男人,个儿最高,长相也最俊俏。
  他眼角眉梢俱是得意,右臂一展,揽搭在右边稍矮年轻男人的肩膀上,洋洋得意道:“我祖上就是干这行当的,自然懂门道。抓那黄金怪,用钩子用刀子用毒药都不行,只会被黄金怪给撕吃了。得用水笛,把它给引出来,然后用这个”他抬起左手,猥亵的摸着同伴脸颊,在同伴扁平的胸口用力抓揉了两把,松手后,又摇晃了一下胯,“哈哈哈,有了我这样的相貌和手段,黄金怪自然心甘情愿取下臀后软刺,乖乖成为我囊中之物。”
  “钟兄,好手段,好手段。”
  “也只有钟兄这种样貌手段,才能降服那黄金怪。我们两个,唉,自愧不如。”
  旁侧两个年轻男人,在中间男人得意发言后,忙不迟的接连出声恭维。
  同三个年轻男人擦肩而过的瞬间,海葵抬抬眼皮,看了中间年轻男人一眼。她目光停顿半瞬,觉得这男人的相貌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海葵脚下不停,边走边搜索记忆。
  快走几步,海葵与海容走向早就等在异楼门口的段兴秋。
  段兴秋喜笑颜开的迎过来,眼里光芒璀璨,像是天上最亮的两颗星星,把异楼门前那两盏珐琅灯的亮光都比了下去。
  寒暄几声,段兴秋引领着海葵和海容,进入异楼,从右侧楼梯上到二楼定好的包厢。
  包厢里早就准备好了酒菜,面向一楼堂庭的门也打开。坐在包厢内,不用欠身,便可以将堂厅大展台上的一切看的一清二楚。
  趁着展出没开始,段兴秋想和海葵多说几句。但他每次起了话头,都被海容把话给滑溜的接走,接的十分自然,令他不得不与海容接着交谈。

☆、20.第20章 黄金怪3

  “海葵,你喜欢贵妃牡丹吗?”段兴秋眼含期待的看向海葵。
  海葵正竖着耳朵,专心听着右侧毗邻包厢里的说话声,没注意到段兴秋突如其来的问话。
  右侧包厢里的客人,正是在外面谈论黄金怪的那三个年轻男人。
  被称作钟兄的男人,在极尽所能的吹嘘着如何令黄金怪上钩。其中细节,被他描述的龌龊无耻,堪比花柳街暗地里流传的黄色图本。
  “海葵?”段兴秋微微抬高了嗓门,盖住右侧包厢里的声音。
  海葵正在听怎么做水笛,被段兴秋突然打断,不悦的一转头,“嗯?”一声,用眼神询问段兴秋。
  “你喜欢贵妇牡丹吗?”段兴秋见海葵不悦,暗自懊恼,在心中责怪自己问的不是时候。
  海葵摇头,“不喜欢。”
  “我倒是喜欢牡丹,只是不知道贵妃牡丹,是什么模样。”海容接过话,接着牡丹这个话题,同段兴秋聊开来。
  段兴秋原本就和海容聊的心不在焉,这会儿觉得被海葵讨厌了,更是心不在焉的厉害,好几次话说半截就停了,痴蒙了似的,只顾看着海葵。
  趁着下面跑堂宣布大展开始,海容朝堂厅这边转身的时候,悄声同海葵道:“我们看完了,就赶紧走。”
  他同段兴秋说的口干舌燥,实在不想继续和段兴秋周旋。
  如果再同段兴秋说下去,他担心自己脑袋也会生出什么问题来,亦或者被传染上痴傻走神的毛病。
  “开始了。”海葵朝前探脑袋,专注的盯着展台。
  四个只穿着短裤的壮汉,从展台左侧,推了一个两米高两米宽的玻璃箱子出来。玻璃箱子里面充满海水,箱底蜷缩着一个肌肤雪白的金发少女。
  这水中的少女,就是生长在悬崖下海洞中的黄金怪。
  黄金怪骨架柔细,但凹凸有致,不着寸缕的身体如玉石雕成,引来无数惊叹抽气声。
  壮汉将玻璃展柜推到展台正中间后,按照吩咐,摇晃了一下玻璃柜,令黄金怪的脸从蜷缩的胳膊间闪露出来。
  “太美了。”海葵呼吸一滞,情不自禁赞叹一声。
  “怎么不给它穿衣服?”海容皱眉质疑。
  黄金怪并不喜欢赤身。
  它们虽然不是人类,但如同人类一样,也懂得羞耻,知道遮羞。它们会用海草做遮裙,挡住身体,只留胳膊与小腿暴露在外。
  右边包厢传来放浪猥亵的谈论声,不堪入耳,听的海葵眉头皱出两条竖褶。
  海容也听到了右边包厢的谈论,面上表情虽然不变,但眼中现出愠怒,放置在膝盖上手也握成了拳头。
  忍了忍,没忍住,海容小声叱道:“无耻。”
  段兴秋刚凑过来,就听到海容这样说,以为海容说的是他。
  他愣了半瞬,面红耳赤的解释,“我,我这是第一次来。我以为黄金怪,是会吐黄金的怪物,并不知道是个姑娘家。还是个,还是个没,没穿.”侧头看了眼展台上的玻璃柜,他飞快别回脸,不敢再朝那边看,着急而尴尬的同海葵继续解释,“海葵,你要信我,我真的是第一次来,不知道要看的是个姑娘。”
  “等等再说。”海葵制止段兴秋的唠叨。
  段兴秋像是被噎住了似的,梗了半响,颓丧的回到原先位置。
  “这是要干什么?”海容见两个壮汉打开玻璃上面的厚盖子,不解的询问海葵。
  海葵道:“应该是要将黄金怪抬出来,从她身上取黄金。”
  海容似懂非懂的皱着眉头,“这实在残忍。”
  海葵推测错误。
  壮汉们将黄金怪捞出来,并非要取黄金怪身上的黄金。而是,当众拉开黄金怪四肢,令楼内众人观赏黄金怪隐秘部位。
  “真是无耻到极点!”海容愤然站起来,想要下去阻拦这些人亵玩黄金怪。
  海葵压住海容,低声道:“你别冲动。”扫了眼一楼堂厅众人,以及二楼三楼包厢前站着的客人,海葵道:“等展卖结束,人散了,我潜进来。”
  话刚说完,海葵头皮突然一阵发麻,仿佛被猛鬼饿兽盯住似的。
  她猛然抬头,看向对面三楼包厢。
  三楼,正对着他们包厢的那间包厢里,门开了半扇。
  门前,倚栏站着两个男人。
  左边那位,是蒋异浪。
  右边那位,是被蒋异浪称作王兄的窝瓜脸男人。
  见海葵抬头,蒋异浪朝海葵弯了弯嘴角,意味不明的注视了海葵几秒,便转移视线,同王天成继续交谈。
  海葵眉头一皱,低声对海容道:“我们现在离开这里,我看见蒋异浪了,他在对面三楼包厢。”
  海容抬头朝三楼包厢看,“眼睛颜色浅的那个。”
  “嗯,我们快走。”海葵有些紧张,“我想起来那个窝瓜脑袋是谁了,是异楼的老板,王天成。”
  海葵第一次来异楼的时候,见过王天成。那时候的王天成,很瘦很黑,和现在又白又胖的模样判若两人。
  但即使变白变胖了,王天成的五官却不变,脑袋上标志性的残缺香疤,也没有变化。
  之前,海葵在酒楼的时候,注意力一直在蒋异浪身上,就没多注意王天成。这会儿,猛然记起王天成的身份,海葵顿觉不妙。
  海葵和海容即刻起身,找了借口,匆匆同段兴秋告别。
  段兴秋想挽留,可话未出口,海葵和海容就已经离开了包厢,仿佛不愿意听他说话似的。
  一路小跑,离开异楼,拐进一条黑胡同,海葵和海容停了下来。
  “点儿背,竟然又碰见他了。”海葵用力拍了下墙壁。
  墙壁上生了厚实的苔藓,十分粘滑。海葵手心拍上去,被苔藓滑了一下,身体一个前倾,差点儿撞到墙上。
  左撤一步,站直了身体,海葵拍打着手心,盯着黑乎乎的墙壁,若有所思道:“看来是我走霉运。”就连拍个墙,都能差点儿撞着脸。
  海容没注意海葵的话。
  他在想黄金怪和蒋异浪的事情。
  他想去救了那可怜的黄金怪,可又担心遇到蒋异浪,会给海葵带来危险。他很矛盾,心头沉甸甸的,像是压着乌云似的,呼吸都有些不顺畅起来。
  海葵拉了海容一下,没拉动。
  她朝后别着脖子,眯眼,就着月光,审视着海容的表情,“你想救黄金怪?”
  海容犹豫了一瞬,点点头,“可是,蒋异浪在异楼。”

☆、21.第21章 黄金怪4

  海容和海葵不一样。
  海葵属于歪脖子树,从根儿歪到顶。
  海容则和白杨似的,是个正直的好青年,心眼儿善,碰见谁有困难是肯定要帮忙的。要是不帮上一把忙,他回家都睡不安稳觉。
  所以,在看到黄金怪如此遭遇后,海容心里难受到了极点。
  他恨不能现在就冲进去,把黄金怪救出来,放归大海。
  “我也想救黄金怪。”海葵用指尖穿在苔藓上,“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来,等下半夜,我摸进去看看情况。”
  “下半夜我和你一起。”海容接话。
  海葵摇头,“你不会爬墙,跑的也不快。”
  海容被海葵这话噎的梗了一下,好几秒后,道:“我可以在外头接应你,我们定个地方。”
  “也行。”海葵转头观察了一下胡同,“就这个胡同吧。”
  商议好接应的地点,海葵与海容找了一家小旅馆,定了两间房。
  上半夜,月亮稳挂半空,闪耀着温柔的光芒。
  下半夜,乌云异军突起,从西山后滚滚而上,侵占整个天空。乌云驱赶走星星,霸道的将月亮完全挡在后头,一丝光都不允许泄露向大地。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没有月亮的乌黑深夜,最适合做一些不为人知的龌龊事情。
  譬如,找个草堆挖个洞,或者摸到没人的犄角旮旯,与小情人在里面摸摸索索爽上一把。譬如,摸着黑去杀个人,放个火,盗个窃,等等。
  当然,这样的夜晚,不仅适合做坏事,也适合做救人这种好事。
  在月亮完全被乌云挡住后,海葵摸黑出洞了。
  海葵从窗口出发,沿着屋顶,一溜烟来到与异楼相隔两个酒楼的地方。
  她窝蹲在屋顶上,谨慎观察着异楼各扇窗户,并没有鲁莽的直接窜过去。
  “嘿。”斜对侧楼顶,一个穿着夜行衣蒙着脸的胖子,悄声招呼海葵。
  海葵别脸看了他一眼,冲他做了个手势,朝右侧指了指,意思各走各路井水不犯河水。
  胖子肥墩墩像只小号的狗熊,看起来十分笨重,可行动起来,却十分灵活。他一蹲一窜,和只蛤蟆似的,轻巧无声的落到海葵对面,与海葵相隔只有不到两米的距离。
  “你也去异楼?”胖子口音有些奇怪。
  海葵左手搭到右手腕上,警惕盯视着胖子。
  胖子见海葵一脸戒备,忙解释,“我也要去异楼,和你一样。”
  他说完,眨着眼睛,眼巴巴瞅着海葵,等着海葵接话。
  海葵没出声。
  胖子咳嗽两声,讪讪道:“傍晚那会儿,我在异楼见过你。”
  “你想干什么?”海葵语气不善。
  胖子道:“你是来偷黄金怪的吧。我和你目的一样,也是来偷黄金怪的。”
  海葵目光冷厉的盯着胖子。
  胖子隔着黑布吸吸鼻子,抬手擦擦脑门,道:“异楼里面高手很多,我们要是单独进去,不一定能把黄金怪偷出来,说不准还会被抓。我觉的,我们应该合作一把。”
  “不。”海葵扔给胖子一个字。
  胖子朝海葵这边探脑袋,低声道:“都是拿钱做事的,你考虑一下。我们合作,先把黄金怪偷出来,然后再商量该怎么分配。”
  胖子误以为海葵和他一样,都是被雇请过来偷黄金怪的。异楼有机关,他一个人根本没法避开那些机关,所以想忽悠利用海葵,引海葵去破机关,他则趁机盗走黄金怪。
  “谁请你来偷黄金怪的?”海葵询问胖子。
  胖子听了海葵这句问话,以为海葵动心了。他朝海葵挤挤眼睛,做了个点钱的手势,“一个给钱十分大方的雇主。”
  “名字。”海葵目光灼灼,一副胖子不据实回答,她就不合作的姿态。
  胖子犹豫了一瞬,回道:“姓钟。我只能告诉你这些,多了,就坏了规矩了。”
  “姓钟?”海葵皱眉,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胖子看到海葵这样反应,心中一跳,问道:“难道雇请你的,也姓钟?”
  海葵见胖子误会雇主分顾两批人,顺势点了点头,“雇请我的人,也姓钟。”
  胖子狐疑询问:“年轻男人?”
  “左脸靠近腮骨有颗大痣。”海葵回想那位吹嘘抓黄金怪技巧的钟姓男人相貌,说出特征。
  胖子一拍大腿,“哎呀!”
  他怒斥道:“这姓钟的孙子怎么一点儿规矩都不懂,竟然一批货同时顾两批人。要不是咱们碰巧碰上了,就会都被蒙在鼓里。这孙子太他妈不地道了。不行,咱们做这行的,那可是拿命挣钱,不能让这孙子给坑了。”
  他快速琢磨出一个解决办法,“这么着吧,我们合作,一起把黄金怪偷出来。等偷出来之后,我们带着黄金怪去找姓钟的那个孙子。到时候,我们各要各的钱,少一分都不行。”
  海葵道:“或许雇请你和我的,不是同一个人。”
  “怎么不是,肯定是。雇我的那孙子,左脸靠近腮帮子有颗大痣,一打眼看见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个苍蝇呢。”
  “他名叫什么?”海葵问道。
  胖子打太极,油滑回答:“我和你一样,都只知道姓,不知道名字。但我敢肯定,雇请我们的是同一个人。”
  海葵挪了下脚,将屁股沉下去,坐到房顶棱上,“你想怎么合作?”
  胖子学海葵,也坐下来,“异楼里很多机关,这你应该知道。你身材小巧,我力气大,到时候,你对付机关,我对付那些打手和朝外搬黄金怪。”
  胖子把对付打手和搬黄金怪的活儿,都揽到身上,听起来挺豪迈仗义。
  不知内情的,肯定会觉得胖子是个地道人。
  但海葵是知道内情的,知道异楼内最危险的不是那些打手,而是机关。
  十个打手,也不抵一道机关厉害。
  海葵点头同意,“好。”
  胖子心怀鬼胎,海葵亦居心不良。
  两人像是盯准同一条大兔子的狐狸,虚情假意结成捕猎小团伙。一旦兔子抓到手,就会瞬间翻脸,互相为敌。
  到时候,谁更高杆,谁就能将兔子纳入囊中。

☆、22.第22章 黄金怪5

  狡猾如同老鲶鱼的胖子,犯了老油条们最喜欢犯的毛病,轻视少年人。
  胖子见海葵年纪小,脸上透着显而易见的青涩气,眼神也清澈干净,便以为海葵是好糊弄的。
  在海葵答应合作后,胖子心里一阵得意,仿佛那黄金怪已经成了他的囊中物。
  海葵和胖子商议好计划后,即刻开始行动。
  他们像是两只夜晚出来巡视的夜叉,动作奇诡而迅捷,无声窜到异楼顶上,然后沿着墙壁凸棱,从异楼左后三楼第三个窗户爬了进去。
  海葵在前,胖子在后。
  这个窗户里面,是异楼其中一间厕所,专门供给贵客用的。
  厕所空间巨大,装修的极为奢华,不仅有镶着金边的马桶和尿壶,还有专门引上来的活流水,以及叠放成四方的无数条布巾和丝绸帕子。
  胖子爱占便宜,且仇富。
  他眼红丝绸帕子价格昂贵,胖手一伸一缩,那一叠丝绸帕子少了一半,被他收进了袖子里头。
  布巾他倒是没拿。
  但看到平时他用来擦脸的布巾,却在这里成了擦屁股的,他心里不舒坦。他手快的拿起最上面那条布巾,朝马桶壁蹭了蹭,然后照原样叠放到了上头。
  胖子摸丝绸帕子进袖到用布巾擦马桶内壁,速度非常快,也只几秒钟时间。
  等海葵回头招呼他的时候,他已经把布巾放回了原位,坦然的好似什么也没做过似的。
  海葵指指左侧,又指指楼下和右侧。
  胖子了然点点头,并悄声叮嘱海葵,“小心,保重。”
  海葵探手,悄无声息推开厕所门。她像是趁夜出来觅食的老鼠,鬼祟而又谨慎的从门后探出半个脑袋,骨碌碌转着眼珠子,快速四处打量着。
  她轻轻抬起右脚,脚尖像是蜗牛的触角,小心翼翼迈过门槛,谨慎触碰在走廊地板上。
  半秒后,她倏然收回脚,并快速转身。
  侧头朝着胖子招招手,海葵动动嘴唇。
  胖子以为外面有什么情况,赶忙凑上前,想听听海葵要说什么。
  在胖子凑到海葵面前的那一瞬间,海葵陡然挥拳,重重击打在胖子的鼻头上。紧接着,她左手扯住胖子前襟,右脚用力抵在门槛上,用力将胖子抡了出去,砸向了堂厅。
  惨嚎声,机关被触发的破空声,噼里啪啦哐当物件毁坏的声音,无数人凌乱的脚步声,人声,交杂在一起,令异楼无比吵闹。
  在嘈杂声音的掩护下,海葵如同壁虎,一会儿贴服在门口,一会儿窜爬在屋顶,一会儿又缩在犄角旮旯,躲避着机关以及倾巢而出的打手们。
  左闪右避窜到了地下室门口,海葵用鲛丝勒断两个看守的脖子,并用壮汉的脑袋引机关全部发动。等机关里的暗器都浪费完了,她冲进了地下室里头,用壮汉的脑袋砸碎了玻璃箱子。
  从破洞中将黄金怪拖了出来,海葵用布从头到脚蒙住黄金怪,将黄金怪蒙卷成一个大布茧子。
  她一蹲一起,利落将黄金怪扛到了肩膀上。
  扛稳黄金怪,她一鼓作气冲出地下室,窜上一楼侧屋,从窗户里窜跳了出去,如同猴子似的,在街上狂奔乱窜。
  一路窜到与海容说好的胡同,将黄金怪塞到海容怀里,海葵依靠着墙壁大口喘息着。
  她后背贴着苔藓慢慢朝下滑,蹲坐到地上,急喘几口后,无声低笑起来。
  她庆幸着自己的好运。
  幸亏遇到了个胖子,幸亏用胖子做了诱饵,引动了异楼大部分机关和那些打手,她才能这么顺利的将黄金怪带出来。
  想到那胖子,海葵啧了一声。
  “你受伤了?”海容以为海葵蹲在墙根,是身体受了伤。
  他将黄金怪朝地上一放,焦急的拉起海葵,前后左右仔细检查着海葵的身体,心里难过自责的不得了。
  检查到海葵脸蛋的时候,海容怔然。
  海葵眼睛里闪耀着愉悦的光芒,弯着嘴角,笑的又狠又欢,像是恶作剧成功的孩子。
  “没受伤?”海容倏然伸手,将海葵抱在怀里。他双臂搂的极为用力,简直要把海葵给勒成两截了。
  海葵推开海容,招呼海容一起抬黄金怪。
  她面色轻松,低声解释,“受伤的不是我,是个比我运气还差的胖子。”
  “胖子?”海容将黄金怪整个背起来,让海葵跟在一侧。
  “把黄金怪送到异楼的那个姓钟的,请了个胖子去偷黄金怪。”海葵简单解释。
  海容沉吟片刻,“难道姓钟的男人有什么苦衷,不得已,暂时把黄金怪卖给异楼?”停顿半秒,海容继续推测,“今晚见了黄金怪的凄惨模样,他不忍心看黄金怪受苦,所以找人把黄金怪偷出来,想将黄金怪放回大海。”
  海葵像是看天外飞仙一样,看着海容。
  海容干扯了一下嘴角,贴着墙根,快速进入窄巷当中,“我希望姓钟的能良心发现。但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找人来偷黄金怪,为的不是良心也不是感情,为的是能再卖黄金怪几次,多赚几笔。”
  海葵低应了一声,谨慎四处窥看,警惕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
  “他会死。”海葵嘴唇一张一合,舌尖轻轻挑动,轻飘飘吐出三个字。
  姓钟的肯定会死。
  异楼刑讯手段非同寻常,胖子不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是个油滑小人,为了保命,绝对会将姓钟的供出来。
  姓钟的前脚将黄金怪卖给异楼,后脚却又买通人去偷黄金怪,这是异楼所不允许也不能容忍的。
  异楼会将姓钟的抓起来,刑讯黄金怪的下落。
  姓钟的说不出黄金怪下落,要么受尽折磨而死,要么直接死,反正离不开死这个字。
  海葵阴狠勾了勾嘴角,心里说不出的快意。
  “人不能太贪。”海容像是顿悟似的,语重心长的吐出一句人生哲理。他希望海葵能听进去这句话,不要再频繁接那些危险的生意。
  海葵没接话。
  她贪财。
  并且,不准备改了贪财这个毛病。
  “等明天把黄金怪送到海边,你把它放生到海里。”海容谆谆叮嘱着,“你以后还是尽量少杀生,那些个海盗,能放过就放过他们。一念佛一念魔,他们这一刻是坏的,下一刻,说不定就成了好人呢。你别总是要人命,给他们一个改过的机会,别断了他们行善的生路。”
  敷衍的应了几声,海葵加快脚步,走到海容前头,与海容拉开几分距离。

☆、23.第23章 黄金怪6

  从窗户将黄金怪塞进海容手里,海葵随后跳了进去。
  她朝外扫视了一圈,未发现任何异常,便关上了窗户。
  海容将黄金怪放到床上后,手指捏着裹布的边角,犹豫着是否要把黄金怪身上的裹布拿下来。
  “海葵,你帮它把裹布拿下来,再给它穿上衣服。”海容转过身,离开床边,等着海葵给黄金怪换衣裳。
  海葵将黄金怪身上的裹布扯了下来,给黄金怪换上早前从旅馆老板娘那里摸来的一套半旧衣裳。
  “好了。”拍拍手,海葵将罩布卷起来,扔到墙根底下。
  她从海容兜里掏出一块布巾,到水盆那里沾了些水,用力擦着脸,将脸上用白玉鳔捏出来的多余地方擦掉。
  白玉鳔是白玉鱼体内的鱼鳔,晒干后和面粉一样,呈白色粉末状,微微带着一点儿鱼腥气。
  它的奇特之处在于,加上一点盐水后,便能捏塑成各种形状,并且很容易粘着在肌肤上。等白玉鳔变干,就会融合成肌肤一样的颜色,极难擦掉。
  海葵常备着一小袋白玉鳔,用来伪装面目。
  她去异楼之前,在鼻子上加了块鼻头,眼底下加了两个大眼袋,腮帮那里也弄了两块上去,将圆鼓鼓的鹅蛋脸弄成了四方铁锨型。
  只在这几个地方稍微加些白玉鳔,海葵就完全变了模样。
  除非极为熟识她的人,否则没人能认出她是谁。
  擦干净脸,海葵走到床边,同海容站在一块儿,观看着黄金怪。
  “它被灌了药。”海容侧头看向海葵,见海葵腮帮上残余一点白玉鳔,抬手搓了上去,用力将白玉鳔抠掉。
  擦擦海葵脸侧,海容轻捏着海葵下颌骨,仔细检查着海葵脸蛋,见再没有白玉鳔,便收回手,垂贴在了身侧。
  海葵挠挠脸颊,“灌了药也好,最好到海边再醒,也省了很多麻烦。”
  他们明天要用送牛粪的车子,将黄金怪送出去。
  黄金怪喜洁,如果清醒着,说不准会闹出些动静来,引来周围人的注意。
  海葵希望黄金怪能一直沉于药性,等到海边再醒,这样能省不少麻烦。
  “你去睡吧,我在这里守着黄金怪。”海容弯腰扯开被子,将被子展开,盖在黄金怪身上,只留黄金怪的脸在外头。
  他将两个凳子拼在一起,垫着褥子,准备在凳子上凑活一宿。
  海葵没和海容争。
  回屋后,海葵没有点灯,摸黑到了床边。
  用脚跟对搓着踢掉鞋子,海葵边转身朝床上爬边脱衣服。
  等撩开被子,要躺下去的时候,她身上只剩贴身小褂和短裤,外袍被她胡乱扔在床根那块。
  打了个哈欠,海葵钻进被窝里头。
  她躺下后并不老实,而是左边转转右边滚滚,蹬蹬脚弯弯胳膊,直到蜷缩出一个自觉舒服的姿势,才惬意的舒出一口气。
  几分钟后,海葵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有什么东西在窥视着她。
  倏然睁开眼睛,海葵扯着鲛丝,弹窜向床顶。
  “呵。”蒋异浪低笑一声,从床顶落下,躲开海葵的攻击。
  “又是你!”海葵咬牙切齿。
  蒋异浪像是猫斗老鼠似的,一味躲避着海葵。
  这显而易见的戏弄态度,激的海葵气冲头顶,恨不能立刻勒断蒋异浪的脖子,令蒋异浪身首异处。
  “我来和你做一单生意。”戏弄够了,蒋异浪道明了来意。
  海葵无心同他说话,只想要了他的命。
  蒋异浪一个腾翻,落到窗台上。
  他顺势下滑,将双脚落到地板,恣意而又张狂的叉开双腿,左手拄在窗台,右手随意搭按在窗棱边上,匪气十足的看着海葵,“别打了。”
  海葵停了下来,站在房屋中间,紧绷着身体,像是拉满的弓,随时都会攻击向蒋异浪。
  蒋异浪轻嗤一声,不屑海葵那一脸杀气,“你再练上二十年,也杀不了我。”
  抬了抬左脚,蒋异浪将搭在窗棱边上的右手拿下来,随意搭放在大腿上。他屈起食指和中指,在大腿上轻轻敲了两下,眼珠转动,朝着旁侧海容房间一扫而过,意有所指,“旁边那屋住的是你哥?”
  海葵紧皱眉头,“关你什么事。”
  “要是只住了你哥,当然不关我的事。可是”蒋异浪刻意停顿,微微眯着左边眼睛,“你们带回了黄金怪。”
  海葵道:“你想要黄金怪?我不会让你带走黄金怪。”
  “我没准备带走它。”蒋异浪抻高眉毛,“我只需要它一些头发。”
  缓慢站直身体,蒋异浪朝海葵面前走,“我不想和你动手。你给我黄金怪一些头发,我们以前的恩怨,就一笔勾销。”
  “你要黄金怪的头发干什么?”海葵后退两步,将鲛丝平扯在身前。
  蒋异浪微微歪着脑袋,一肩高一肩低,居高临下看着海葵,“这是我的事情。”
  “给了你黄金怪的头发,以前的事情,就一笔勾销?”海葵紧盯蒋异浪的眼睛。
  蒋异浪道:“一笔勾销。”
  “你不会再抓我问御鲨的事情?”
  “不会。”
  “礁岛上发生过的事情?”
  “我会忘了。”
  “你拿了黄金怪的头发,就立刻离开?不会去异楼通风报信?”
  “绝对不会。”
  “以后桥归桥路归路,见面当不认识?”
  蒋异浪浅笑,应声,“好。”
  海葵盯着蒋异浪眼睛看了一会儿,缓慢松开左手,令鲛丝缠回右手腕上。她扯扯小褂,到床前,拿了外袍穿到身上。
  系好扣子后,海葵问道:“你要多少头发?”
  “五十根。”蒋异浪说出数目,“要连着发根拔下来,必须要带着发根。”
  “你在这里等着我。”海葵眉头皱了皱,转身朝门那边走。
  蒋异浪跟上去,哥俩好的将手搭在海葵肩膀上,“我和你一起。”
  “你在这等着就行。”海葵拍开蒋异浪的手,凶狠瞪了蒋异浪一眼。
  蒋异浪勾勾嘴角,“那好,你最好速度快点,我赶时间。”
  海葵推开海容房间门的时候,海容正平躺在椅子上,心事重重的盯着黑洞洞的屋顶发呆。他被推门的声音吓了一跳,起身太急,将合在一块的椅子蹬散了,狼狈的摔在了地板上。

☆、24.第24章 黄金怪7

  “怎么没睡?”海容从地上爬起来。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床单,三卷两卷的缠在了胳膊上。
  海葵揉揉太阳穴,愁的眉心皱成了一个疙瘩,“蒋异浪来了,堵在我屋。”
  海容神色一紧,大跨两步,来到海葵面前,“蒋异浪来找你报仇?”
  “不是。”海葵伸手扒拉开海容,朝床边走,“他来找我要黄金怪一些头发,五十根,要带着发根的。”
  海容不解,跟上海葵,同海葵一块儿站到床边,“他要黄金怪头发干什么?”停顿一瞬,他像是突然被开了灵窍似的,一拍大腿,“蒋异浪和异楼老板见面,难道是为了要黄金怪的头发?”
  “应该是。”海葵思索着点点头,“王天成肯定向他要了天价,他拿不出来,就想着半夜过去偷。”
  海容顺着海葵的思路,接话,“黄金怪被我们先一步偷了回来,他就跟着过来了。”
  “嗯。”海葵老学究似的,脖子一窝一窝的点着头。
  海容催促海葵,“赶紧拔了头发给他。他明明可以从我们手里抢走,却选择来要,看来也算是个地道人。”
  “地道什么啊,特别缺德。”海葵用鼻子喷了股气儿出去,歪鼻子斜眼,一脸不忿,“刚才你知道他藏在哪儿么,藏我床顶上了。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有鬼在盯着我。我这一瞪眼,觉得顶棚那一角黑的不正常,和糊了块牛粪一样,我就知道不好,有人窝上头去了。”
  冷哼一声,海葵甩甩袖子,弯腰将床头灯打开,“他不该去做海盗,该去做贼。我进屋后,愣是没发现屋里有人。”
  海容拉住海葵衣袖,上下扫视了一遍海葵身体,“你上床的时候,脱衣服了?”
  “没脱光,没敢脱光。我担心床上有虱子,就留了点衣服在身上。”海葵拉开海容的手,半蹲下来。
  她将黄金怪的头发从脑后顺出来,按着黄金怪头皮,飞快拔着黄金怪的头发。
  一口气拔了五十根,海葵捏着那撮头发,就着床头灯光,观察头发根。
  如果把头发根一块儿拔下来,头发底端会有一个小水滴状的东西,模样和虱子幼崽差不多。可海葵拔下来的这五十根头发,一个那样的都没有,根部光秃秃,有的还扯着尖儿。
  海容道:“还是我来吧,这种精细活,你做不来。”
  海葵将拔下来那五十根头发,放进了口袋里头。
  这可都是实打实的黄金丝,留着回头可以搓个金耳环金项链,拿来孝敬海家庄的老太太们。
  海容下手缓慢而仔细,每拔下一个,就会对着灯光观察一下。
  带着根儿的,他小心翼翼放到床头柜上。
  不带着根儿的,他递给海葵,让海葵收起来。
  拔了七十四根,海容总算把五十根带着发根儿的头发凑齐了。
  黄金怪,左侧头顶,也秃了银元大的一块,露出白生生的头皮。
  “秃了。”海葵指指黄金怪头秃的那一块。
  海容讪讪伸手,将黄金怪其他地方的头发朝秃的地方扒拉,试图遮盖住。但不管怎么遮盖,那块儿都挺明显,一看就知道那块儿是秃的。
  “刚才太专心,老毛病犯了。”海容很惭愧。
  正直善良的海容,有个非常不好的毛病,就是喜欢抓着一样东西,可劲儿薅。
  采草药的时候,他不像别人那样,漫山遍野的采。
  他是紧着一块儿地方,一直采,直到把那片儿的草药采到断子绝孙,把那块儿地皮采秃光为止。
  经他那样采过的地皮,三四年内,都长不出任何东西来。
  他这毛病,往好了说,叫执着专一,坚持不懈。
  往不好了说,那就叫一根筋,还是个扭曲型的一根筋。
  刚被海葵救回来那两年,他这毛病十分严重。
  严重到,不把看准的某个地方弄秃,他就日思夜想吃不好睡不着,和犯了相思病似的。
  后头,他慢慢调整自己的心态,改正自己这个要不得的坏毛病。
  到现在,他这毛病基本控制住了。
  挖草药的时候,不会紧着一块地方,将那地儿挖秃。做饭的时候,也不会一道菜一连做上半年。
  但,偶尔,在不经意的情况下,他还是会犯这个毛病。
  就譬如现在。
  他紧着一个地方,将那片头发拔的一干二净,将黄金怪头顶弄了个秃斑出来。
  海葵摸了摸口袋,将口袋里那些没根的头发都塞给海容。
  她捏着有根的那五十根头发,转身朝外走,“我去把头发送给蒋异浪。”
  蒋异浪早就等的不耐烦。
  拔头发这简单的事情,寻常人几秒钟就可以办完。可这都十几分钟过去了,那边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要不是没听到那边有搬弄东西的声音,他都要怀疑海葵带着黄金怪趁机逃跑了。
  海葵进门的时候,迎面而来的,是蒋异浪嫌弃而又不耐烦的脸色。
  蒋异浪嘲讽道:“拔五十根头发用了十多分钟,你这速度真是快,果然不愧千里追踪小飞鱼。”
  “我那外号,不是浪得虚名。”海葵将头发递给蒋异浪。
  蒋异浪捏着头发中后端,检查着发根,“速度虽然慢的出气,活儿做的倒是不错。”
  海葵没接话。
  将头发放进准备好的长匣子里头,蒋异浪邪意十足的朝海葵眨眨眼睛,“后会有期。”
  “后会无期才对。”海葵不悦,“你别忘了前头答应我的话,以前的事情,一笔勾销。”
  蒋异浪勾着一边嘴角,似嘲讽似愉悦的轻笑一声,眼含深意的在海葵脸上左右扫动。
  “赶紧走啊,看什么看。”海葵语气恶劣的驱赶蒋异浪。
  蒋异浪抻高眉毛,慢悠悠走到窗口,像是欣赏窗外景色似的,缓慢打开窗户。
  看了眼乌漆抹黑的天空,蒋异浪意味不明的吁口气,留给海葵以后再见这四个字后,如鬼魅般消失在了窗口。
  “再见你奶奶个腿!”海葵愤怒爆粗。
  随着她这声怒喊,屋门发出一声响,海容冲门而入。
  海容是跟着海葵一块儿过来的,一直站在海葵门外。
  他担心进来后不仅帮不了海葵忙,反而会成为海葵的拖累,所以就贴身在门外站着,听着海葵屋里的动静。
  听到海葵这声怒斥,海容立即推开门,疾步跑了进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海容见屋里没人,只有窗户打开着,海葵也好生生站着,紧提在半空的心脏放松下来,“他走了?”
  “走了。”海葵用力关上窗户。

☆、25.第25章 黄金怪8

  蒋异浪走了,但是他留下的恶劣影响,持续干扰着海葵。
  海葵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想到小时候被蒋异浪骗,被蒋异浪拴在旗杆上,蒋异浪踢她那一脚,蒋异浪威胁她的那些话,越想越上火,气的嗓子冒烟儿。
  “还想让我做奴隶?”海葵倏然坐起来,像是得了癔症似的,阴恻恻笑了几声。
  踹了被子几脚,海葵重新躺下,在棉被里继续煎熬。
  因为要赶早将黄金怪运出去,所以天不亮,海葵和海容就爬了起来。
  海葵窝了一肚子火,精神格外抖擞。
  王栓子将牛粪车赶过来的时候,海葵劈手抢过铁锨,一个高儿窜到牛粪车上,在牛粪堆里猛力挖坑。
  海葵挖坑时候的表情十分狰狞,就像是和牛粪有仇似的。
  王栓子吓着了。
  哆哆嗦嗦扯着海容的衣袖,王栓子擦了把脑门上渗出的冷汗,悄声问海容,“海葵这又是怎么了?谁惹她了?”
  “你别担心,她不乱发火。”海容安抚王栓子。
  王栓子不信海容的话。
  他躲站在远处,胆战心惊的盯着海葵,脚尖外别,随时准备逃命。
  他担心,海葵会像对付海盗一样对付他,将他的脑袋像是切西瓜一样切下来。
  把裹了罩布的黄金怪放进牛粪坑里,海葵撩起铁锨,把牛粪盖在黄金怪身上。
  一眨眼的功夫,黄金怪就成了牛粪堆的一份子。
  把黄金怪埋妥当,该离开的时候,王栓子却闹起了幺蛾子。
  王栓子哭咧咧的歪张着嘴,眼泪吧嗒吧嗒朝下落,蹲在墙根下,死活不去赶车,“我不去,打死我也不去。你昨晚上找我的时候,明明说是帮你们运个偷来的鱼出去。那根本不是鱼,鱼哪可能长的和人一样。”
  指着牛粪堆,王栓子用力抽了下鼻子,“我看到了脚底板,那是个人,是个死尸。”
  “你们杀人咧,你们要让我运尸咧。我不干,被抓了会被砍头。”王栓子突然有了骨气,脖子一梗,指着自己那布满了一道道黑灰的脖颈子,“有本事,你们就砍了我的脑袋。我不,不做那种缺德事,绝对不帮你们运尸体。”
  “尸体你个脑袋!”海葵本身就一肚子火气,被王栓子这么一闹,烦躁到了极点。
  海容将海葵推到一边,“我来和栓子说。”
  编了个救妙龄少女于异楼老板肮脏老窝的故事后,海容拉着王栓子的手,将王栓子带到牛粪车旁边。
  把王栓子的手穿进牛粪里,隔着罩布抵放在黄金怪鼻头,令王栓子感觉到黄金怪呼出来的气。
  “真没死。容哥,看来是我误会你们了。”王栓子就像是墙头的草,一阵风一个模样。上一秒他还在那梗脖子横眉冷对海葵海容,这一秒就瞬间变了模样,惭愧内疚的不得了,脸皱的和生吃了个大苦瓜似的。
  “我早该想到,以你容哥的人品,是不可能去做任何坏事的。”王栓子嘴上抹蜂蜜,大力恭维海容。
  他不敢恭维海葵,因为海葵现在脸色非常差。
  顺利忽悠住了王栓子,牛粪车也按照海葵他们计划好的那样,朝着镇外桥头行进。
  以往这个时候,桥上只会有三三两两赶早集的摊贩经过。
  可今天,桥上十分热闹。
  桥墩两边,各站着十来个壮汉,凶神恶煞的盯着桥上来往的行人,挨片儿检查。遇到有推车提桶的,他们会拦住,蛮横粗鲁的将推车和桶里的东西翻倒出来。
  就连泔水桶和夜香车,他们都不放过,一定要掀开盖子,用棍子在里面搅和搅和,才放行。
  离桥头十几米远的胡同,王栓子用力拉着牛车,屁股像是千斤坠一样朝后沉,死活不朝外走。
  他哆哆嗦嗦看向海容,两泡热泪瞬间拱出眼角,滚落脸颊,“查的太严了,我不敢过去啊。你看看,就连屎尿车,他们都得拿棍子搅和搅和,肯定也会搅和这一车牛粪。到时候,那肯定得露馅啊。”
  “我还没娶媳妇咧。”王栓子不敢大声哭,眨巴着小眼睛,窝窝囊囊的小声啜泣。
  海葵咬紧后槽牙,克制蠢蠢欲动的拳头。
  “他们不会动牛粪车。”海葵从牙缝里把话一字一字的挤出来,挤的咬牙切齿。
  正因为异楼的人不会动牛粪车,所以海葵和海容才找了王栓子这个兔子胆儿的。
  异楼老板王天成,他爹年轻时候的职业,和王栓子一样,都是在镇上拾掇牛粪的。
  王天成小时候瘦干干,常被欺负,外号牛粪干。
  他被欺负最狠的一次,是被一群小无赖埋进了牛粪堆里,差点儿憋死在里头。
  从那以后,他见不得牛粪,尤其见不得牛粪堆。
  见着牛粪堆,他就呼吸困难。
  有好几次,在见到牛粪堆后,他像是犯了羊癫疯一样浑身抽搐,口吐白沫,呼吸系统不运作,差点儿把自己给活生生憋死。
  海容拉着王栓子,从墙后悄悄探出半个脑袋,指着王天成的后背,对王栓子细细解释了一番牛粪事件。
  “真的?你们不是骗我的吧?”王栓子小眼眨巴的飞快,眼巴巴瞅着海葵。
  海葵道:“这镇上的本地人,都知道王天成见不得牛粪堆这件事。你要是不信,现在就去找个人问问。”
  王天成开了异楼后,就几乎不在市面上逛,加上他面貌变化大,很多本地人就算当街碰见也认不得他是谁。但是,当地人就算认不得他的模样,却全都知晓他的事情。要是在当地人面前提王天成的名字,大家首先津津乐道的是异楼,其次就是牛粪堆事件。
  王栓子是外来人口,做的又是半夜收牛粪的行当,和人聊的不多,所以只知异楼老板名字,不知其事。
  王栓子不敢再看海葵,小声嘟囔,“真的咧?他真的怕牛粪?”
  “千真万确。”海葵深呼吸两口气。
  王栓子磨磨唧唧,哆哆嗦嗦,像是得了颤抖病似的,总算将牛粪车赶到了桥头前。
  王天成一看牛粪车来了,立即命令壮汉们驱赶王栓子离开。
  王栓子被吓傻了,不仅不赶紧赶着牛粪车离开,反而哆嗦着停了下来。他两条腿和抖筛子似的,裤裆也湿了,哩哩啦啦朝下淌着水儿,将鞋侧润成了深黑色。
  王天成之前对牛粪车还带点儿怀疑,怀疑有人利用他怕牛粪堆这一件事,将黄金怪借着牛粪车运出去。
  在王栓子停而不走后,他反而不怀疑了。
  王天成心想:心里有鬼的,这会儿肯定就赶着牛粪车跑了。不跑反而等在原地,说明牛粪车没问题。没问题也就没必要折腾,令自己不舒服。
  王天成发了话,“不用过去了,让他赶紧滚。”

☆、26.第26章 黄金怪9

  叉着腿,抖着凉飕飕的裤裆,王栓子一边滚泪一边赶着牛车朝桥上走。
  现在唯一支撑他走下去的,就是海葵答应给他的那一百现元。
  一百现元,在他意念里头,化成了他腿骨的一部分,支撑着他,引领着他,带他走到了金海镇郊外小路,到了海边。
  海葵多给了王栓子一百,一共两百。
  一百跑腿费。
  一百压惊费。
  拿到了钱的王栓子,眉开眼笑。
  他腿不抖了,心不颤了,整个人像是被圣水洗了一遍似的,容光焕发。
  “我走了啊,下次有这样的事儿,直接叫我就行。”王栓子大力拍着胸口,“我这人做事,你们放心。”
  “你赶紧走吧。”海葵甩手,让王栓子赶紧走人,别浪费她时间。
  王栓子一颠一跳的赶着牛车离开,海边只剩下海葵海容,和被包着裹布一身牛粪味的黄金怪。
  黄金怪早醒了,但它没敢动,一直在装晕。
  它一边装晕一边掉泪,脸上罩布湿了一大片。
  海葵将罩布从黄金怪身上扯下来后,瞅着被眼泪润湿的那大片地方啧了一声,将罩布胡乱一卷,扔到了一边岩石缝里。
  “怪不得会被抓,真挺傻的。”海葵感叹。
  海容轻斥,“别刺激它了。”
  “喂,睁眼吧,知道你在装晕。”海葵弯下腰,朝黄金怪的脸上捏了两下。觉得滑溜,她忍不住,又多捏了几下。
  黄金怪眼珠子在眼皮地下乱滚,脸上肌肉紧绷,就是不睁开眼睛。
  “赶紧睁眼。”海葵扒拉了一把黄金怪头发。
  黄金怪头顶侧那块秃斑暴露在晨光下,白的惊人,仿佛金丝团簇中的羊乳玉似的。
  海葵在秃斑的地方弹了弹,威胁黄金怪,“再不睁开眼睛,我就把你头发全拔光。”
  黄金怪眼皮子猛烈抽缩,恐惧的将眼睛睁开一道细缝。它睫毛颤抖的像是风雨中的蝴蝶翅膀,好似随时都会折断,跌落进泥土里头。
  海容蹲下身,柔声安慰黄金怪,“我们和抓你的那群人,不是一伙的。我们把你救了出来,希望你能回到大海里面。”
  海葵嘿嘿一乐,也不知道她乐的什么,“直接把它扔水里得了,省的麻烦。”
  海容责怪的看了海葵一眼,继续安抚着黄金怪,“你赶紧回海里吧。以后不要离开大海,也不要相信任何人类的话。”
  黄金怪能听懂人话,但是不会说。
  它撑着地,将上半身抬起来,胆怯的缩着身体。
  “你再这么看着它,它就看上你了。”海葵打断海容与黄金怪之间的目光交流,调侃道。
  海容道:“别瞎说。”
  海葵努努嘴,皱皱鼻子。
  她指向大海,做出凶狠模样,威胁警告黄金怪,“走吧,赶紧走。以后不准离开大海,不准离开你的海洞。不要相信任何人类的话,找个和你一样的黄金怪,好好过日子。”
  在海葵目光逼视下,黄金怪像是被猫抓住的老鼠似的,窝着脸,弓着腰,颤颤巍巍爬起来。
  它抬头,快速扫了海容海葵两人一眼。
  “嘿,你”海葵看黄金怪这模样有趣,想吓唬它两句。可她话刚起了个头,黄金怪突然一个转身,撒欢儿朝海里跑。
  它速度奇快,仿佛一道箭风,眨眼消失在海面,只余一簇还未落下的浪花在半空。
  海葵张嘴呆了几秒,侧脸看向海容,“我还没说完呢。”
  海容笑着揉揉海葵的脑袋,手掌在海葵肩膀搭了一下,下落握住海葵的手,“走吧,回家。”
  走了几步,海容道:“我以为你不会救黄金怪。”
  “有报酬。”海葵拍拍海容的衣兜,朝海容暗示性的眨眨眼睛。
  “你呀你。”海容摇摇头,纵容海葵耍贫。
  他看向远处高山,长吁口气,“我们回家。”
  走到半途,海葵突然道:“他们不该侮辱玩弄它。我觉得恶心。迟早有一天,我会端了那栋楼。”
  海容摸摸海葵的脑袋,“别意气用事。”
  海葵皱着眉心,“他们和生我那老畜生一样,都是一群披着人皮的牲畜。”
  海葵记事早,三四岁的事情都记得。
  海葵三岁半的时候,董府新买进三个小姑娘,其中叫小绿的姑娘,长相十分可人。
  董福才看上了小绿,趁酒醉想玷污小绿,小绿抵死不从,踹伤了他那根东西,差点儿踹爆他的蛋。
  他一怒之下,令下人扒光了小绿的衣服,将小绿绑在院子中间的大树上,并命令几个下人肆意侮辱小绿。
  小绿不堪侮辱,被放下来后,一头撞死在院墙上。董福才见人死了,就让下人把小绿的尸体找了个破席子卷起来,扔到了乱坟岗。
  海葵误打误撞看见这一切,受了惊,痴傻疯癫了半个月,差点一就儿见了阎王。
  清醒过来后,她对这个挂名父亲彻底失了亲情。
  每每看见这个挂名父亲,她就一阵反胃。她宁愿日日夜夜对着臭水坑,也不愿意看见董福才那张充斥着污浊气的龌龊老脸。
  一天一夜没见海容,大黄想的不得了,谄媚的耷甩着舌头,尾巴甩的和风火轮似的。
  可海葵一露面,它尾巴立马窝了下来,别侧着脸,眼神警惕的瞄着海葵,就好似海葵是贼似的。
  朝大黄脑袋上丢了个小石子,海葵用力揪了把大黄的尾巴,揪的大黄嗷嗷叫着窜进窝里,才心满意足的拍拍手进了内屋。
  海容无可奈何的对着海葵背影摇摇头,朝狗盆里多加了些饭菜,安抚受欺负的大黄。
  “那蒋异浪,要带根的头发干什么?”海葵抓了把花生,倚靠着门框。
  海容从井里抬出半桶水,舀了半舀子,边冲手边回答,“他要黄金怪的头发,应该是有什么妙用。我也不知道,没听说过这些。要不,去找海牛大爷问问。”
  “我去问。”海葵将花生送进兜里。
  走了两步,她想了想,回厨房拿花生,用花生把两个口袋填满。
  海容走到厨房门口,见海葵在朝口袋里塞花生,笑道:“又送花生?”
  “嗯,海牛大爷不是爱吃这种糖裹花生么。”
  “多拿点。”
  “够了够了,这些够他吃了。”海葵摆摆手,塞了两个花生海容嘴里,“他有消渴症,不能吃太多糖,这些够他吃的。”
  “再说了,他那一口大黑牙,根本咬不动硬东西,一粒花生就够他磨半天的。这两口袋,他能吃上半年。”

☆、27.第27章 乔大帅1

  海牛大爷见到海葵后,脸立马黑沉下来。
  “海牛大爷,还气着呢。”海葵朝海牛大爷面前凑,半蹲下来,从口袋里朝外掏花生,朝海牛大爷手心塞。
  海牛大爷不想接花生,但是又怕手缩太快让花生掉在地上,造成浪费,只能半推半就的接了半把。
  紧紧握着那半把花生,海牛大爷再不肯张开手,将双手抄进兜里头,吊梢着三白眼,气哼哼的斜瞅着海葵。
  海葵朝嘴里抛了两个花生米,嚼出一口香甜味。
  她用胳膊肘拐了拐海牛大爷,“这都半个月了,你怎么还气着呢。”
  “你这小兔崽子,就是个丧门星,净拆我的台。”海牛大爷见海葵一点儿认错的态度都没有,气的刺毛瞪眼。
  海葵点着头应承,“对,我是丧门星。”
  “你岂止丧门星,你简直是天煞孤星。”海牛大爷沉声喝斥。
  海葵笑着轻点头,“对对对,我是天煞孤星。你老说的对。”
  “对个屁!”海牛大爷吹胡子瞪眼,“可怜我一身名节,都被你小兔崽子破坏了个干净。现在这海家庄里里外外四里八乡,都把我当成招摇撞骗的神棍。你说说,你说说,你有多不地道。你可真是坏,这心眼儿和锅底灰一样。”
  “你用错词儿了,名节那是形容寡妇的。”海葵嘿嘿一乐,笑出两个小酒窝,扎的海牛大爷眼珠子疼,直剌剌扎疼海牛大爷的心窝。
  “海牛大爷,你那本身就不准。当然,我不是说所有都不准,我意思是,你总有那么不准的几个。正巧,你不准的那几个,都被我碰上了。”海葵乐呵呵的看着海牛大爷。
  海牛大爷的脸气成猪肝色,“什么不准,谁说不准!我是正宗茅山三十七代弟子!我算的要是不准,那这世上就没有准的了。”
  “去年三月,你说小桃是寡女命,命中无子,怀的是个闺女,害的她差点儿被那贼婆子灌了流产药。可你看看,她后头生的明明是个大胖小子,还是双胞胎呢。”海葵揭海牛大叔疮疤。
  “你,你这畜生。”海牛大叔老脸通红,和烤熟的地瓜似的。
  海葵诚恳规劝道:“你老完全没必要去到处算命,反正你又不是为了挣钱。你就在庄里给小孩儿们说说古往今来的奇闻异事,多好。我就爱听你说的那些,特别有意思。这四里八乡,也就海牛大爷你,知道这么多。就连号称前朝老举子的那个万泉长,也没你这么知识渊博。”
  规劝兼带恭维,海葵话说到最后,总算让海牛大爷顺了些逆气下去。
  “满嘴狗屁。”
  “是是,我满嘴狗屁。”
  “我和你说,你确实是个短命的,你别不信我。你要想长寿,就尽早停了杀人的买卖,多去寺庙拜拜。”
  “我又不信佛。”海葵苦着脸。
  “没让你信,就让你拜。”海牛大爷梗着脖子。
  “心不诚,那佛更生气。”海葵满肚子谬论,“我要是去拜了,佛一生气,兴许直接就把我命收了。”
  “好,好好,话不投机半句多,我说不过你。”海牛大爷欠屁股,不想再和海葵继续聊。
  海葵拉住海牛大爷的胳膊,“你别走啊,我有事儿要问你呢。”
  “你不是不信么,不信你问个屁。”海牛大爷嘲讽海葵前后矛盾,拒绝帮助海葵。
  海葵坠着海牛大爷的胳膊,让海牛大爷起不来,“你先听我说啊,听完了你再走也不迟。”
  “好,你说。”海牛大爷用鼻孔看着海葵。
  海葵道:“你老肯定知道黄金怪。”
  “知道。”
  “黄金怪的头发连着根拔下来,有什么效用?”海葵问道。
  海牛大爷诧异的看着海葵,“你问这个做什么?难道你抓到黄金怪了?”
  “当然没有,我就是突然听说,有人要找连着发根的黄金怪发丝,我觉得好奇,就过来找你老打听打听。”海葵朝海牛大爷凑,“难道这带根的头发,栽到地里,能长出一棵黄金树?”
  “呸,你净能异想天开。”海牛大爷朝地上啐一口。
  “那是怎么回事?”海葵虚心求教。
  海牛大爷摸摸下巴,摆出远目沉思状,沉默几秒钟后,道:“黄金怪带发根的头发,能让粉碎性的骨头重新长在一起。”
  比划了一个缝针的动作,海牛大爷继续道:“把黄金怪的头发穿进骨头里面,绑住粉碎的那些骨头。不出十天,那些骨头就会长在一块。这样接骨,虽然能让骨头愈合,但有一点不好,不能再碰海水。一碰海水,那长进骨头里的黄金怪头发,就会和虫子一样,从皮肤里朝外钻着长。”
  “原来如此。”海葵思索着点点头。
  “去去,打听完了就赶紧滚蛋,我看见你就噎气,浑身都不舒坦。”海牛大爷像是赶苍蝇一样,驱赶海葵。
  海葵二皮脸似的,也不生气,笑嘻嘻的站了起来。
  她把兜里那些花生,全都塞进海牛大爷的怀里,才猴子似的三窜两窜跑远了。
  海牛大爷塞了个花生进嘴里,脸上挂着半分怒半分笑,盯着海葵背影,感慨道:“一点儿人形都没有,真不该投个人胎,更不该投个姑娘家。”
  海葵知道了黄金怪发丝的用处,回去后,告诉了海容。
  海容道:“依我看,蒋异浪做的虽然是坏事,但绝对不是个恶毒的人。他弄这些发丝,肯定是回去给被飓风折断骨头的海盗们接骨用。”
  海葵摇头,“他要是不恶毒,这世上就没有更恶毒的人了。”
  “怎么没有。”海容甩甩草根上的土,“东北乔家军的统领大帅乔大帅,前一阵子,来到烟城养伤。他三天一顿金豆腐,两天一碗蝴蝶肉,说是以形补形,治头疼和肩疼。海牛大爷算过,这乔大帅,是披着人皮的恶鬼,根本不是人。”
  “金豆腐是什么?蝴蝶肉又是什么东西?”海葵没关注过乔大帅的事情,不解什么是金豆腐,什么又是蝴蝶肉。
  海容苦大仇深的叹口气,“金豆腐是活人脑仁,和能饮用的金水炖煮在一块儿,就叫金豆腐。那蝴蝶肉,是蝴蝶骨上刮下来的肉。这两样,都是从没来葵水的小姑娘身上弄下来的。乔大帅来养伤治病一场,烟城不知得死多少豆蔻年华的少女嗳。”
  “世道乱,吃人肉的太多了。”海葵听了海容的解说后,并不觉得惊讶。
  “希望海城这边别乱,唉。”海容担忧的感慨着。

☆、28.第28章 乔大帅2

  海城和烟城都肯定会乱,只是早晚问题。
  海家庄作为海城一个小庄,没有曲径通幽的天然桃林遮蔽,不可能成为乱世中的桃花源,只会成为乱世浮舟,随浪翻滚。
  不过,那些都是以后的事情。
  现在,闲的几天是几天。
  海葵从金海镇回来后,在家里闲了几天。
  这几天,有不少生意找上门,她都没接。
  西家找狗东家找猫的,她不接。
  南家看北家不顺眼,出十块钱让她蒙麻袋揍人的,她也不接。
  还有个稀奇的。
  一个干瘦的老头儿,千里迢迢找过来,要和她合伙倒卖尸体,五五分成。小老头儿也不知道从哪儿听了海葵的名声,说海葵这样的煞气重,鬼神不敢近身,最适合去做那掘墓偷尸的买卖。
  恰逢海牛大爷过来找海容唠嗑,听小老头儿这么一顿说,气冲头顶。
  海牛大爷两棍子将小老头儿打出门外,让小老头儿滚蛋,别来忽悠海葵做这断子绝孙的无耻行当。
  俗话讲的好,宁得罪君子,不要得罪无耻小人。
  这小老头儿,就是个无耻到极点的小人。
  小老头儿虽然干的是倒卖尸体的肮脏买卖,世人眼里断子绝孙的无耻行当,但他生平最恨别人说他会断子绝孙。
  海牛大叔这一顿骂两棍子打,让小老头儿忌恨上了。
  小老头儿打听到乔大帅的住址,拜到乔大帅门前。
  他在乔大帅面前一顿花言巧语,夸海葵乃天上金星下凡,脑仁和蝴蝶肉为天下极品,吃了能治百病,就连乔大帅那顽固性的痔疮,也能肉到病除。
  乔大帅头疼和肩疼的毛病,是个幌子。唯有那混合型的痔疮,才是真正令他难受的。
  他吃人脑和人肉,和头疼肩疼没关系,是小时候逃荒时期养成的口腹欲习。
  刚开始他只是饿坏了,不得不吃死人肉。
  慢慢的,他竟吃上了瘾。
  就好似精于食道的老食客,吃鱼吃出门道的,就会独喜鱼鳃那一块肉亦或者鱼肚那一缕嫩肉。
  而乔大帅,是在吃人肉方面吃出了门道。
  人脑最嫩,也最补。
  人蝴蝶骨上的肉,最筋道。但男人蝴蝶骨上的肉太过筋道,如同老牛肉,不易入味。少年又过柔韧,吃着缺些口感。唯有没来葵水的少女,蝴蝶骨上那几缕肉的味道最好,入味快,嫩的犹如羊羔肉,实在是天下肉类中的绝品。
  乔大帅既然能当上大帅,就绝不是个混不吝的二傻子。
  他没全信小老头儿的话,把小老头儿扣在府上,命身边亲随去查小老头儿说的是真是假。
  乔大帅的亲随,捡着三教九流的人物去询问,花了大价钱,总算问出一些消息。
  这里面有认识海葵的,以为乔大帅亲随是想找海葵做事,便连吹带捧的将海葵吹嘘了一番。
  他们虽然没像小老头儿那样,把海葵吹嘘成天上金星下凡,但也吹的就如同乱世英雄一般,反正绝非等闲少年。
  乔大帅的亲随,枪法平平才能普通,之所以能成为一帅之下万千士兵之上的亲随,靠的就是吹嘘拍马的功夫。
  他把打听来的事,大加润色,更加夸张的吹嘘了一番海葵,把海葵吹嘘成私下里受海边居民敬仰的转世仙女。
  乔大帅不信小老头儿,但信他亲自挑选出来的亲随。
  听到亲随这么一顿吹,他当即下了命令,令人去把海葵给抓来。
  乔大帅的亲随董更生,亲自出马,带着两个功夫出众的士兵,打着给乔大帅治病的旗号,来到了海家庄。
  海葵正在家里睡懒觉,睡的惬意,睡的舒坦,完全不知道危险已经降临。
  她正做美梦的档口,董更生带着两个士兵闯进了屋。
  董更生把门推的啪啦响,惊醒了海葵。
  “给我抓起来。”董更生连个招呼都不打,直接命令士兵下手,抓住海葵。
  士兵们朝着床上扑。
  一左一右,合抄海葵。
  海葵反应灵敏,从被窝里直接滑了下去,随后一个后翻,由两位士兵面前来到两位士兵身后。
  她两脚连踹,将两个士兵踹倒在床上,皱眉叱问:“你们是什么人?”
  董更生见海葵功夫厉害,后退两步。
  他撑着胆量,大声威胁道:“我们可是乔大帅手下。我劝你最好乖乖跟我们回去,要不然,小心乔大帅一怒之下,踏平你们这小小海家庄。”
  “乔大帅?”海葵左脚蹬在墙上,腾空右翻,躲过两个士兵的夹击。
  董更生以为海葵害怕了,嚣张的昂着下巴,嗤道:“我们大帅想见你,是给你面子,你别不识好歹。”
  海葵停下动作,站到屋子中间。
  两个士兵见海葵停了,看了董更生一眼,得到董更生点头,便相继停止攻击。他们各自站到一个看似随意的方位,守着窗户和门,警惕海葵从这两个地方逃走。
  海葵问道:“乔大帅为什么见我?”
  董更生一手抄在口袋,看似倜傥,实际口袋里有一把小特务枪,枪口正对着海葵。
  他眼珠子微微闪动,道:“我们大帅听闻你名声,想请你去做些事情。”
  “请我做事?”海葵嗤笑,揉动着手腕,“你们这请人的方式,可真是与众不同。”
  董更生上嘴唇轻微抖动两下,突然哈哈哈大笑起来,眼神也变的热情,“我刚才让他们攻击你,并没有恶意,只是想试试你的功夫,是否名符其实。”
  “哦?”海葵不信。
  她歪着脑袋斜着眼睛,如同那混世小无赖,一脸的难伺候。
  “坊间关于你的传言,实在是夸张。”董更生眼珠轻微闪动,嘴角一收一抿,神情中增添了几分稳重,“为了确保你有真功夫,所以我才让他们突然袭击,试试你的身手。至于我刚才那些话,则是为了试试你是否如传言那样杀人不眨眼。”
  “传闻,你稍微受一点刺激,就会要人性命。”他停顿半秒,洒然笑道:“看来传言果然不可靠,误人听闻。”
  董更生解释的这些,海葵半分都不信。
  一个变脸如此迅速,随时会应情景改变态度的人,绝不可能是个实诚人,虚滑到了极致。

☆、29.第29章 乔大帅3

  海葵抻高眉毛,微微弯了弯左边嘴角,“听你这么一说,我这名声和疯狗差不多。”
  董更生错愣半秒,笑道:“你误解了我的意思。”
  “不管你什么意思,我都不接你们大帅的生意。”海葵走到床边,随意的坐了下来,侧头看着董更生,“我最近要休息,不管什么生意,我都不接。”
  董更生道:“钱的方面,好商量。”
  他伸出一根手指,“乔大帅的意思是,定金一万,要是事情办好了,再给四万。如果办不好,这一万,乔大帅也不会要回来,当作你的辛苦钱。”
  一听这价钱,海葵来了几分兴趣。
  “要我办的是什么事情,竟然值这么多钱。”海葵眨动了一下眼皮,惊讶的看着董更生。
  董更生犹豫了几秒,道:“这件事情,我们做手下的不便出口。你如果接了这个生意,我们大帅会亲口告诉你。”
  海葵拍拍膝盖,“行,我考虑考虑。要是我接,明天我就会直接去找你们乔大帅。如果我没明天没去,就是不接了,你们也不用再来找我。”
  董更生身体前倾几分,想再蛊惑蛊惑海葵,令海葵现在就答应跟他走。可看海葵那软硬不吃的刺儿头模样,他忍住欲出口的那些话,换了态度,道:“那好,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海葵朝董更生摆摆手。
  董更生走出门外,在门口停顿,转过身,笑道:“明天我会准备好宴席,等你大驾光临。”
  海葵努努嘴,没有回答董更生的话。
  等董更生他们离开,海葵走到门边,蹲了下来。她摸着门上被董更生推劈开的木板宽缝,若有所思的皱起了眉头。
  海容回来的时候,海葵还在卧房门口蹲着,像是痴傻了似的,木呆呆盯着门板,眼珠子一动不动。
  放下篓子,快走几步来到海葵面前,海容将海葵拉起来,摸着海葵额头,“怎么了这是?怎么对着门板发了呆。”
  海葵回过神,推开海容按在额头上的手,甩甩脑袋,“刚才乔大帅的手下来了,说要找我做一单生意。”
  “乔大帅的手下?”海容惊诧失声。
  前几天他们才愤慨了乔大帅吃人的恶行,今天乔大帅就派了手下过来,这也实在太过巧合。
  海容很担心,觉得这件事情很是蹊跷。
  “什么生意?怎么会找上你?这事情太古怪。”海容眉心皱的像是老树疙瘩。
  海葵摇头,“他们没说什么生意。他们说,如果我接了生意,到时候乔大帅会亲口对我讲。”
  海容道:“你不能去。”
  海葵学着之前董更生的手势,伸出一根指头,“定金一万,事成后再给四万,一共五万。”像是螃蟹舞动爪子一样,舞动着手指头,海葵贼兮兮的朝海容眨眼睛,“五万,要是换成小麦,足够海家庄全庄人吃上三个月。”
  海容态度很坚决,“就算够吃上一年的,你也不能去。那乔大帅是什么人,他根本不是人,是吃人肉的牲畜。就算现在咱们吃不上饭,要啃树皮吃土,你也不能给牲畜做事。”
  海葵笑嘻嘻的张开了嘴,露出一排细白整齐的牙齿。
  “别嬉皮笑脸的,严肃一些,这件事情很严重。”海容揪起海葵脸颊上一块肉,轻轻拧了拧。
  海葵假意疼痛,哎呦两声,跳离原地。
  大黄鬼头鬼脑的窥视着海葵和海容,见海葵被海葵欺负了,乐的呲牙咧嘴,舌头一劲儿甩,就好似捡了块大肉骨头似的。
  海葵眼尖,见到大黄露出这幸灾乐祸的模样,立刻奔着大黄那边过去。
  不等海葵出手折腾大黄,大黄“嗷”一声,夹着尾巴挤到了狗窝最里头。它自欺欺人的将脑袋挤在狗窝角落,仿佛这样,海葵就看不到它似的。
  海容斥海葵,“别欺负大黄。”
  海葵笑嘻嘻的轻轻踢了踢大黄的屁股。
  听到大黄唔唔低叫,她满意的咧咧嘴,转身朝海容这边走,“我不会帮那个乔大帅。”
  指指卧房门板被推劈的地方,海葵揉揉鼻头,解释道:“乔大帅找我过去,绝对不可能是找我办事,应该是想从我身上图谋什么东西。”
  海容走到门前,仔细观察了一下被推劈开的门缝,回头看向海葵,道:“这哪是请人,这推门的力道,分明是来抢人的。”
  “确实是抢人。”海葵点头,揉动了一下手腕,“可惜他们功夫太差,没把我给抓了。”
  想到董更生,海葵嫌弃的别动了下眉梢,“领头的那个,变脸和翻书一样快,肯定窝着什么坏心眼。”
  海容心头突的剧烈跳动。
  他腾然想吃乔大帅三天两头吃人脑人肉的事情,脸上现出几分惊惧,“难道乔大帅想吃你?”
  “吃我?”
  海容一拍巴掌,“乔大帅让人过来抢你,肯定是想吃你的脑仁和你身上的肉。”
  被海容这么一说,海葵也觉得是这么回事。
  如果乔大帅真的请她去办事,不会这么不客气的将她门板给拍成这样,也不可能一开始就令士兵攻击她。
  “应该是有人去和乔大帅说了些什么,让他以为你的肉有奇特效用。”海容推测。
  他推测的八九不离十。
  海葵觉得海容分析的十分有道理。
  她摸摸脑袋,想了一会儿。
  可想来想去,她也想不出来,是谁这么缺德坑害她。
  除了海盗,她没和几个人结仇怨,更没和谁结深仇大恨。
  少数几个仇人,都是请她办事后赖账,被她给折腾过一顿的。但她折腾的不过分,只是打一顿后,再把酬金拿到手而已。
  “难道,是异楼老板干的?”海葵猜测,“不对。要是异楼老板,那就不会去找乔大帅,会直接找上门来。”
  海容凝重着脸色,担忧道:“我们得好好合计合计。这件事情,肯定不会这么简单就完了。”
  海葵点头,“我们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海容揉揉海葵的头发,“你也该好好考虑,以后还是别做那些生意了。要是继续做下去,说不准,以后还会遇上王大帅张大帅之流。”

☆、30.第30章 乔大帅4

  海葵像往常那样,敷衍着应一声。
  但这次,海容不允许海葵敷衍。
  也不知道他哪根神经受了刺激,较着真儿一定要让海葵答应他,以后不再做危险行当。
  海葵上下审视着海容,目光凝着在海容眼睛上,与海容对视,正色道:“前几天你还说理解我,说知道我本性就是这样,喜欢做这种危险的生意。今天不过是乔大帅惦记上了我的肉而已,又不是什么解不开的危险事情,你怎么这么慌张?”
  “我不慌张,我是担心你。”海容嘴角下别,表情极为严肃凝重,“你每次出去,我都提心吊胆,担心你在外面出什么事情。你以后断了那杀生的买卖,好好和我一起在家种地捕鱼,这样也省的我还有庄里人担心。”
  “有什么可担心的。”海葵惜命,但对于生死也看的开,“海牛大爷有句话说的好,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该死的时候,就算喝口水,都会噎死。不该死的,就像我这样的,就算在海上遇到了飓风巨怪,也能好生生的回到家。”
  “你真是满嘴歪理,从不听我规劝。”海容皱紧眉头,“乔大帅和海盗不一样,海盗只是一个小团伙,乔大帅是有着十几万士兵的将帅。”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海葵了然,“你担心乔大帅派兵过来海家庄,祸害海家庄的乡亲。”
  “海家庄这些人,对我们有恩。”海容直视海葵双眼,“我也担心你,我希望我们所有人都能在这乱世过的平安。”
  海葵顺着海容这句话里的意思,道:“正因为海家庄对我有恩,所以我才接这钱多的买卖做。这混乱的世道,也就我这行能多挣一些钱。如果我不做了,秋天补船的钱哪里来?”指指天空,又指指左侧海家庄庄稼地的方向,海葵舔润了一下嘴唇,“这几年庄稼就没有丰收过,不是旱就是涝。海里更是没多少海货,怪物倒是越来越多。光靠这些粮食和海货,海家庄老老少少都得饿着肚子过日子。”
  “海家庄这些人用百家饭把我养活了,养到这么大,我得报答他们。我没本事让他们锦衣玉食,但一定要保证他们吃饱喝足。就像,我来海家庄那几年,他们即使收成不好,宁肯自家人饿肚子,也不让我饿肚子一样。”
  拍拍手,海葵看向远方天空,“放心吧,无论任何时候,我都不会让乔大帅这样的人来毁坏海家庄。”
  海容看着海葵的侧脸,眼珠子颤了颤,神情一时间有些茫然。
  在刚刚同海葵说话间,他脑袋里某个混沌的地方,伸出一只鬼爪子,扰的他心脏怦怦乱跳,又慌又惊。
  因为心中惊慌,他言辞反常的偏执激烈起来,一改平时温润作风。
  可被海葵这一番话说下来,那鬼爪子便缩了回去,他也茫然了起来。
  他仿佛被鬼短暂的附了体,刚刚那瞬间说的话,恍恍惚惚不像是从自己口里说出来的,现在回想,也想不起几句。
  在大黄嗷唔一声后,海容突的从恍惚状态中清醒。
  他摸着胸口,想到海葵的话,醒悟自己刚才确实是慌张的厉害,心脏到现在都飞快跳动着。
  究竟慌张些什么,他说不出来。
  只是想到乔大帅的军队,他心里就慌的怦怦跳,恨不能找个山洞躲起来才好。
  “被我那些话吓到了?”海葵伸手在海容面前摇晃,调皮的皱皱鼻子,“我都被自己给肉麻到了,看看我这胳膊,起了一堆鸡皮疙瘩,汗毛都竖起来了。”
  “嘶。”夸张的吸了口气,海葵摇头晃脑像是老学究似的,“这种话,还是别说出来的好,听着太慎人了。”
  海容神情有些微僵硬,“嗯”了一声。
  海葵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头,侧着头,笑眯着眼睛,“好了,你不要和我争这个了。这种生意,我肯定要做下去,我喜欢做这种刺激危险的事情。而且,做这生意,钱来的多还快,这天底下再没有比我这更好的买卖了。”
  “那乔大帅那里,唉,我们得好好想个解决的办法。”海容苦涩着脸,叹口气。
  海葵洒脱甩甩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海容拉过海葵的手,无奈摇摇头,带着海葵进屋里商量办法。
  董更生从海葵家离开后,一路出了海家庄,来到停在庄外的马车上。他并没有回去,而是让赶车士兵将马车赶向少有人走的小路。
  他准备在小路上窝一阵子,等天黑后,带手下摸到海家庄,用迷药迷倒海葵,将海葵带走。
  赶车士兵不熟悉海家庄小路,将车赶到一条看似小路的垄道上头。
  那垄道,三米左右宽窄,一边是坚硬的泥土,一边是翻新过的浮土。
  浮土下是腐烂的臭鱼烂虾。
  海家庄人将臭鱼烂虾和一些药草埋在土下,等发酵一段时间,臭鱼烂虾和药草就会与土混合在一起,成为肥料。这样的肥料,撒到庄稼地里,会肥沃土地,且不毒烧庄稼根。
  董更生这些人,不知道海家庄有这种养肥料的习惯,大咧咧的驱赶着马朝垄道上走。
  马在这方面,比人聪敏。
  闻着浮土地方的味儿不对,马上了小路后,就专门卡着坚硬泥土的地方站着。
  马只管自己站的安全,完全没顾马车还有一半耷拉在侧坡那边。
  赶车的士兵,无论怎么甩鞭子,马都执拗的不朝浮土那边走。赶车士兵着急的脸红脖子粗,恨不能自己变成那马,把车子拉上正路。
  董更生在车厢内训斥士兵,让士兵赶紧将马车拉上去。
  歪斜着身体太难受,他掀帘子出去一看,是马在闹别扭,不是士兵不做事,就骂骂咧咧的从车上跳了下来,上去垄道等着。
  董更生站在坚硬泥土上,指挥着三个士兵,朝上推马车。
  车子一点一点朝上靠,董更生也一点一点朝后移动着脚步。
  在车子完全上了垄道的那瞬间,董更生右脚朝后一撤,就好似踩进了豆腐里头,整条小腿陷了进去。
  他一声惊呼,徒劳挥舞着两条胳膊一条左腿,却挡不住摔倒的趋势。
  “吧唧”一声响,董更生一屁股蹲进了臭鱼烂虾沟里,腰部以下,都被臭鱼烂虾包围着。
  腥臭无比,熏人欲吐。

☆、31.第31章 乔大帅5

  埋做肥料的臭鱼烂虾,发酵好了,是肥沃庄稼的好肥料。
  但在没发酵好的时候,却是毒物。
  如果不小心踩进了没发酵好的臭鱼烂虾坑里,就得赶紧脱了衣服,用旁边红鸟木叶子挤出汁水,擦到被臭鱼烂虾粘到的地方。
  及时擦了红鸟木叶子绞出的汁水,皮肤就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但,假如不知道这一解救办法,没及时用红鸟木叶子汁水擦,而只是用清水洗洗或粗略擦干净,那以后可就要遭罪了。
  腿脚胳膊还好说,只会起一些水燎泡,疼痒一阵子,落下一身怪模怪样的疤痕,也就过去了。
  假如裤裆那玩意沾染上臭鱼烂虾毒,堪比得了花柳病,不止长燎泡,还会溃烂。
  除非遇到知晓治这些偏门毒病的老人家,弄到去毒的方子。
  否则,只能等把那玩意活生生烂掉,这毒才能去了。
  董更生不知道臭鱼烂虾的毒性。
  他就近找了条小溪,将身上草草洗了一遍,换上其中一位士兵身上的衣裳。
  命令士兵把那身被臭鱼烂虾污染的衣服洗了,挂在树枝上晾晒着,他顶着一身怎么也洗不干净的腥臭味,闷等夜晚的到来。
  一个小时过后,他两腿和裤裆那些地方,开始出现痒意。
  挠了两把,董更生低头闻了闻裤裆。
  一股陈年骚味呛进鼻腔,比臭鱼烂虾味还要刺鼻,熏的董更生干呕两声,差点儿把隔夜饭吐出来。
  脱下身上穿着的士兵衣服,狠狠甩了这名士兵两马鞭,董更生命令士兵穿着这身有味的衣服跳到溪水里,去去那一身陈年不换衣裳不洗澡的骚垢味。
  换上另一名士兵身上尚算洁净的衣服,董更生自以为身上不会再痒。
  可十几分钟后,董更生就像是被撒了痒痒粉在身上似的,下半身连着双腿之间奇痒无比。
  痒了还不能挠,每挠一下,肌肤上就会冒出一串蝌蚪大小的水燎泡,疼的董更生撕心裂肺。
  痒入骨髓,疼至心肝。
  董更生痛痒到极点。
  他没心思再去抓海葵,命令士兵赶紧将他送回海城,送到医馆去,治疗他身上这突如其来的疼痒症。
  海葵在和海容商量了应对办法后,悄悄来到海家庄外。
  她爬到树上,居高临下监视着董更生他们,想看看他们究竟打什么鬼主意。
  海葵来得晚,没看到董更生掉进臭鱼烂虾坑里那一幕。
  她来的时候,碰上董更生像是猴子抓虱子一样,两只手隔着裤子,不停的抓着大腿和大腿根。
  海葵以为董更生身上生了虱子,暗叹董更生穿的人模狗样,实际却是个埋汰货。
  等看到董更生腿上一抓一串的水燎泡,海葵明白董更生为什么一劲儿挠痒痒了,这分明是掉进了臭鱼烂虾坑,沾上了臭鱼烂虾毒。
  海葵摇晃着小草棍儿,看着董更生在地下疼叫折腾。
  她那悠然惬意的模样,仿佛欣赏的不是惨叫疼哼,而是名角唱的小曲儿似的。
  直到董更生命令士兵驱赶马车离开,马车跑的没影儿了,她才猫似的轻悠悠从树上滑了下来。
  找到董更生掉坑的地方,看着那充斥着污烂物和臭气的臭鱼烂虾坑,海葵别别嘴角摇摇头,暗叹董更生真是个倒霉催的,竟然能掉进这个坑里。
  “倒霉催的。”海葵愉悦的抖着眉梢。
  转过身,海葵慢慢悠悠朝海家庄里走,边走边哼着荒腔走板的小调儿,愉快的不得了。
  一眨眼两天过去,乔大帅再没有派人过来找海葵。
  第三天一清早,董更生来了。
  董更生这两天过的十分煎熬。
  他双腿上的水燎泡,被医生挑破了皮敷了药后,算是治了个半好。现在已经结成了硬疤,不再疼痒。
  但他双腿间那玩意儿,却始终不见好。
  甭管是敷中药还是打西药,那玩意儿上溃烂的几个地方,始终不愈合,而且有越溃越大的趋势。
  溃疡处,像是被钻进去了什么虫子,挖心抠肉似的疼,从表皮疼到深处。不仅疼,还伴随着腥臭味,令他像是在裤裆里放了几根臭咸鱼似的。
  董更生又痛又恨,认定自己得了这怪病是中了海葵的坏招。他仔仔细细回想同海葵交谈时的情景,越想越觉得就是海葵下毒害了他。
  平时紧跟在董更生身后的刘子,趁机献计,“董哥,那小老头儿不是说,海葵身上的肉就像那唐僧肉一样,包治百病么?”
  董更生眼睛瞬间亮了。
  刘子朝董更生耳边凑,小声道:“我刚才来之前,听那小老头儿在和大帅说,让大帅尽快去把海葵抓回来。说是什么什么时辰,肉里的药性最好。”观察了一下董更生的脸色,刘子谄媚的转动着眼珠子,“依我看,那小老头儿真是有些门道的,他说的这个事儿,十有八九是真的。就算不是真的,吃了人肉,也不会怎么样。你看大帅吃了那么多人脑仁,不仅没怎么样,反而越活越年轻,看着比你我都要年轻个五六岁。”
  董更生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但却不表现出来,而是犹豫着脸色,询问刘子的意见,“依你看,我该怎么办?”
  刘子道:“董哥你应该再次向大帅请命,这次多带几个人去。最好,带上些厉害药物。俗话说,功夫再高,也怕迷药。一把药撒上去,不怕她不倒。带回来的途中,少个耳朵少根指头的,就说打斗中不小心砍掉了,大帅不也不可能怀疑些什么。”
  “聪明,聪明。”董更生拍着刘子的肩膀,夸赞着刘子的计策。
  刘子面红眼亮,心脏得意的像是长出了小翅膀似的,扑拉扑拉飞到了半空,得意的不得了。
  再次请命的董更生,带了十个武艺高强的士兵,还带了些阴险药物,浩浩荡荡来到了海家庄。
  董更生到海葵家门口的时候,海葵正在晒太阳。
  海葵和一只花皮老猫,各盘踞墙头一角,惬意享受着清早温热的阳光。
  海葵横躺在墙头上,右胳膊搭盖着上半张脸,右腿则随意的耷拉下墙头,偶尔惬意的甩动两下,引来老猫的注意力。

☆、32.第32章 乔大帅6

  董更生走到墙头下,像是老友般,亲密的唤海葵,“海葵。”
  他伸出手,在海葵脚腕上轻轻拍了一下,把亲密架势做了个十足十。
  “嗯?”海葵拿下右胳膊,微微侧过头,看向董更生。
  她像是刚刚从睡梦中醒过来,眼睛半睁半闭,带着几分茫然和天真。
  不过刹那,她目光就清明起来。像是被小石子惊动过湖面,混散片刻,便恢复了清澈澄净。
  “是你?”海葵惊讶的眨了眨眼睛。
  董更生仰着脸,目光因为阳光的刺射而微感不适。他眯了眼皮,耷睫毛遮挡着阳光,“那天没等到你,大帅把我狠狠批了一顿。没办法,我只好又来了。”
  他话里话外透着股亲密劲儿。
  海葵拄着墙头慢腾腾坐起来。
  她右腿支在墙头,左腿耷拉着,双手按着墙头边,身体微微前倾,姿势危险,仿佛一不小心,就会从墙头上掉下来似的。
  “我不是说了么,如果我没去,就不用再来找我。”
  董更生笑道:“我也这么对大帅说的。可大帅说,必须要把你请过去。无论我是打恭作揖叫你姑奶奶,还是给你磕头,反正一定要把你给请回去。你看我千里迢迢来了两次,就成全成全我,让我顺利向大帅交差吧。”
  海葵乐的弯起了嘴角。
  她“哈”了一声,“好啊。”
  董更生愣了。
  他没想到海葵会答应的这么痛快,几乎以为是自己幻听。
  怔愣了好几秒,他才回过神来。
  “走啊。”海葵轻巧跳下墙头,拍拍屁股。
  董更生用力眨了下眼睛,眼皮一合一张间,眼神由怔愣转换为惊喜,嘴角也迎合着眼神朝上勾,“我带来的马车就在庄外大路上,车上有从南方运过来的水果。”
  他迈开步子,动作有几分迫不及待。
  敷了药,拘束在绷布内的玩意儿,被他急迫的步子扯到,疼的他“嘶”的一声,捂着下腹躬下了腰。
  海葵故作不解,“你这是,抽筋了?”
  董更生深呼吸一口气,忍下那股疼痛,直起腰,“不小心抻到筋了。”
  海葵目光朝下落,仿佛不经意般划过董更生裤裆处。但她的目光并没有在此停顿,顺而转移到了远处。
  “走,我们边走边说。”董更生拍拍大腿,笑容有些僵硬扭曲。
  疼痛的地方难以启齿,董更生不能当众安抚,只能借着拍弄大腿,靠震颤来缓解那处的疼痛感。
  “好。”海葵轻应了一声,迈着轻快的步子,先于董更生一行人半步,朝着庄外走。
  董更生身上痛心里欢喜,那辆马车就是给海葵准备的鸿门宴。
  马车上早就点好了一炉迷香,只等海葵上车后熏晕过去。
  早就吃了解药的董更生等人,自然是不怕迷香的。
  他们觉得这迷香的味道清新可人,闻过后,鼻子里面的血脉畅通,仿佛那西洋流过来的烟土,让人产生一种醺醺然的甜蜜滋味。
  海葵上车后,不到三分钟,不负董更生所望,晕厥了过去。
  她像是一只胳膊腿缝坏了的布偶,晕倒的姿势十分古怪,右小腿简直要别到后腰上了,右胳膊则好似扭了好几圈,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儿。
  “这迷香难道能让人发羊癫疯?她这胳膊腿,是怎么扭成这样的?哎呀呀,看的我胳膊疼。”开门上车的小刘,见了海葵这别扭的姿势,惊诧的瞪圆了眼睛。
  董更生维持着镇定,但心脏却跳的像是撒了欢儿的跳蚤。
  他被吓到了。
  被海葵将晕不晕时候的模样吓到了。
  海葵晕倒前那模样,简直就像是恶鬼上了身。
  她手脚乱折乱甩,像是扯线乱了的木偶肢体;黑眼珠朝上使劲翻,硬生生翻到眼皮子里头,只余布满血丝的白眼球,惨兮兮阴森森瞅着董更生;嘴巴歪咧张着,舌头像是被钩子钩住了,直勾勾硬叉叉朝外抻;嗓子眼儿也不甘寂寞,应景的发出咯咯咯的闷响。
  用力搓搓脸颊,董更生不由自主朝车门口移了移屁股,找了个自以为安全的位置,“你把她摆正些,这姿势我看着眼睛难受。”
  小刘窝腰走到海葵身边,将海葵身体摆正,摆成斜坐倚在车角落的姿势。
  摆好后,小刘回头恭敬看向董更生,等董更生的吩咐。
  见董更生在发呆,小刘以为不需要自己,就弓腰走到车门口,准备下车,到外面去跟车跑。
  董更生在小刘触摸到车门的时候,突然打了个激灵,出言留下小刘,“你别下去了,就留在这里头。”
  小刘本身就不想走。
  一听董更生让他留在车厢,他急忙应声,欣喜而又带点儿紧张的坐到董更生对侧。
  他不敢整个屁股都坐在矮凳上,只坐了半个屁股,靠着两只脚的支撑力,勉强稳着身体。
  董更生审视着海葵,从海葵的发丝看到海葵的鞋底边,好似精细工笔画的画师,丁点儿褶皱都不放过,都要用眼神观察研究个仔细。
  “董哥,我们什么时候下手?”小刘前倾着身体,小声询问董更生,眼角余光在海葵脸上扫视着。
  董更生眉心皱起来,眼神深沉而犹豫。
  他垂下眼皮子,神情纠结的厉害,像是遇到了什么大难题。
  小刘揣测着董更生的心思,试探道:“董哥,你难道是在担心,乔大帅事后会追查这个事儿?”
  董更生摇头,将目光放到海葵脸上,“我是在想,她如果真的是什么仙童下凡转世,我要是吃了她的肉,那不就伤了天理么。老天爷,说不准就会降下个什么灾祸到我头上。”
  小刘不赞同的摇头,拍马溜须,“董哥你不该这么想,你应该换个想法。你想啊,这仙童转世,怎么就偏巧被你给遇上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就该是你嘴里的肉。古代那些个揭竿成功的皇帝,哪个不是有奇遇的。依我看,这仙童肉,就是老天爷故意送给你吃的。你要是不吃,那就白费了老天爷一番心意。”
  董更生被小刘拍马拍的心花怒放,眼神一晃,好似看到自个儿穿着龙袍坐龙椅的场景,心中得意的不得了。
  他心中贪念一起,几乎不想把海葵送给乔大帅,恨不能自个儿独自全部享用了。
  仿佛,他享用了海葵,之后就可以平定乱世,称王称霸。

☆、33.第33章 乔大帅7

  海葵竖着耳朵,将董更生和小刘一番对话,听了个清楚明白。
  她并不担心半路会遇到什么伤害。
  董更生听着似想要半路对她下手,偷藏她身上一块肉。
  但,她可以肯定,这董更生只会在脑袋里想想,不会真的动手。
  就算想割她的肉,董更生也不会选在押送的半路,而是选在把她交给乔大帅之后,以避免乔大帅怀疑上他。
  小刘擅长溜须拍马,但察言观色的功夫不到家。他虽然猜出董更生想吃海葵的肉,但没摸透董更生的性子,一劲儿撺掇着董更生,跃跃欲试的想替董更生动手。
  “董哥,马车跑得这么快,很快就会到烟城。等到了烟城,可就没法下手了。”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小刘比董更生还要着急。
  董更生长叹一口气,将后脑勺倚靠在车厢壁上,摇了摇头,“小刘啊,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我不能背叛大帅。”
  他将手搭在膝盖上,环绕着摸按了几秒钟,语重心长道:“我从家乡逃荒出来,是大帅给了我一口饭吃。要不然哪,我早就饿死了。我不能背着大帅做这种事情,不能这么做啊。”
  小刘眼珠子闪了闪,脸上涌上愧色,抬手扇了自己两巴掌,“董哥,都怪我,怪我想的太少。我鼠目寸光,光一心惦记着你的病,没想到大帅。我该死,真该死,我对不起大帅。”
  董更生倾身,拍拍小刘的头,“不怪你,我知道你对大帅的衷心。”
  小刘感动的连连点头,甚至挤出了两滴眼泪。
  海葵被囫囵个儿抬进了乔大帅暂居的府邸,捆了手脚,放置在乔大帅主卧旁侧的小屋里。
  乔大帅并没有急眉火眼的赶过来瞧海葵。
  乔大帅现在正在忙着紧要事儿,正处在冲刺的关键时刻。
  他和昨天刚勾搭上的小寡妇在卧房里胡搞,从昨天傍晚折腾到现在,一直就没出过屋,吃喝都在床上。
  董更生把海葵送进来的时候,乔大帅扛着小寡妇两条大白腿,癫的像是坑路骑飞马,大黑屁股一耸一耸,臀上肌肉紧绷的简直要抽筋了。
  小寡妇浪哼浪笑,声音一茬比一茬高,颤的守卫兵心里酥软,裤裆那物坚硬。
  不敢打扰乔大帅兴致,董更生先将海葵安置在侧边小屋。他命令小刘和两个士兵守卫在门口,便急匆匆离开,去找那小老头儿过来。
  海葵在屋门关上后,睁开了眼睛。
  她左边耳朵正好贴靠在了墙壁上,犹如现场听书一般,将乔大帅和小寡妇的浪声浪语听的一清二楚,甚至那水声和拍打的声音,也听的十分清晰。
  “唉。”海葵无意识的叹了口气,扭动着挪了挪,离墙壁远了些。
  早几年,她还对这种事情有几分兴趣,觉得好奇,好奇男人和女人究竟是怎么在一起生孩子的,又为什么在做的时候那么激动,还老是嗷嗷嗯嗯的,和杀猪崽儿似的。
  现在她一点儿好奇心都没了。
  因为见识的太多了。
  她在海上,不仅见识过男女,还见识过男男,人与动物,甚至还看见过人和乌贼。什么样的都有,还有专门喜欢尸体的,抱着尸体和抱着刚过门媳妇一样。
  乔大帅忙活完这一茬,累出一身汗,把小寡妇也彻底干晕了。
  拿毛巾草草擦了身体,穿上裤子,披上外套,乔大帅带着一声欲腥气,推开了关押海葵那屋的门。
  “醒了?”乔大帅声音十分沙哑。
  他嗓音天生就这样,天生一副破锣嗓子。
  乔大帅高大魁梧,皮肤黝黑粗糙,容貌比一般男人俊朗些,但够不上俊男那一流。可能是因为他人肉吃多了,眼神格外凶狠,透着股恶鬼才有的阴森血腥气。
  “果然妙,这么快就能醒过来。”乔大帅走到床前,兴味十足的上下扫视着海葵。
  海葵不拐弯抹角,直入主题,“我不是什么神仙转世投胎。”
  “嗯?”乔大帅抻高眉毛。
  海葵像是大豆虫似的,拱着身体,坐起来,“我的肉和我的脑仁,和普通人没区别。如果我真的是什么神仙仙童之类的投胎,肯定不会活成现在这样。”
  乔大帅朝前走几步,膝盖贴到床边,微微俯身,侵略感十足的逼视着海葵。他眸色深沉的凝视着海葵,偶尔左边眼角颤跳几下,将隐藏在眼底的惊讶和兴味泄露出来。
  “你胆子很大。”乔大帅伸出右手,想要掐住海葵的下巴。
  海葵偏过脸,躲过乔大帅的手,嫌弃的吸吸鼻子。
  乔大帅看了看右手,微微挑起右边眉毛,将右手缓慢凑到鼻头下,嗅了嗅,“嫌有味儿?”
  他手上有浓烈的精腥气,仿佛在老绵羊身上摸了一把后又摸了生鸭蛋青似的,确实难闻。
  邪意十足的盯视着海葵,乔大帅倏然掐上海葵的脖子,大拇指不轻不重压着海葵喉管,“我看你挺有几分意思。越是有意思的,越合我胃口。”
  海葵像是感觉不到脖子上的掐压力似的,微微蹙眉,问道:“你的意思是,不管我是不是什么仙童转世,都要吃我?”
  收回掐在海葵脖子上的右手,乔大帅在海葵脸颊上轻轻拍了拍,“就算你不是,也是个上等品,我自然要好好品尝品尝。”
  海葵诚恳道:“你吃了我,只会多长几斤肉,不能给你带来任何其他方面的好处。但如果你放了我,我可以免费帮你做几次事。”
  乔大帅嗤笑几声,蔑视着海葵,仿佛海葵是自以为虎豹的老鼠似的,“牛皮吹多了,就会把自己当成牛。我知道你的名声,谣传你杀了很多海盗,外号什么小飞鱼。嗤,你别梦想着当小飞鱼了,就乖乖当我的小肥猪,一会儿我给你清蒸肉炸,做成一桌美味。”
  对于乔大帅这些挖苦的话,海葵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她暗暗琢磨,该怎样完美逃走。
  海葵原本的打算是,同乔大帅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明白。如果乔大帅通情理,愿意放了她,她便给乔大帅一些好处,以后免费接几次乔大帅的生意。如果乔大帅不愿意,那她就尽量说服乔大帅。
  只要有一丝可能,她都不愿意和军队对上,更不愿意和军队拉上什么仇恨。
  可这乔大帅,根本不是个能说通的,一定要吃她的肉。
  海葵有些发愁。
  她想用最简单的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暗杀。

☆、34.第34章 乔大帅8

  暗杀乔大帅,对于海葵来说,并不是个难事。
  可暗杀后,想要不被怀疑,那可就难了。
  一旦她被怀疑上,海家庄可就遭了秧。
  乔大帅的军队,肯定会借口乔大帅的事情,对海家庄发起征伐,踏平海家庄。烟城和海城这两块地方,会因此成为战场,失去安宁。
  海葵很发愁。
  她正愁着呢,董更生带着小老头儿进来了。
  小老头獐头鼠目,看人的时候不拿正眼看,喜欢窝着下巴,鬼鬼祟祟上挑着看,一身歪邪贼气。
  见着小老头儿,海葵心里的疑惑顿时解开。
  她问道:“是你哄骗乔大帅,让他抓我过来的?”
  小老头儿眼角夹促,夹出四射状的褶子,“我说的都是实话,不敢骗乔大帅分毫。”
  “呵。”海葵斜着嘴角,鄙夷的眯眼瞅着小老头儿,嗤笑一声,“只因为我不答应和你一块儿去盗尸卖尸,你就这么害我?”
  小老头儿尖着嘴儿刻薄的嘬嘬两声,转头看向董更生,谄媚的朝董更生笑道:“董爷,你可别信她胡说八道。她这是死到临头,想找个人拖下水,黄泉路上,想扯个垫背的。”
  董更生温和笑着,在小老头儿肩头上用力按了按,“大帅信你,我自然也信你。”
  小老头儿耷拉下眼皮,贼腥腥的转了转眼珠子,“董爷,我看应该找块布堵上她的嘴,以免她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触怒了大帅。”
  董更生神色不明的盯着海葵看了几秒钟,倏然轻甩了下右手,道:“不用那么麻烦。大帅已经命令厨子过来,不出半个小时,她就再也说不了任何话。”
  海葵“嘿”了一声,“这么快就杀我?”
  她歪脖子朝窗户看了一眼,“这才几点。你们这么早弄死我,等到晚上,肉可就不新鲜了。”
  董更生像是同朋友闲聊似的,问道:“那你认为几点杀你比较好?”
  “下午两点。这时候阳气重,可以避免我成为厉鬼,回来找你们报仇。”海葵扭动了下腰,在床上蹭了蹭右小腿。
  董更生觉得海葵这反应稀奇,问道:“你不怕?”
  “怕什么?”海葵眼里无丝毫恐惧,平静的像是冬天的湖面。
  小老头儿趋前一步,阴狠的斜瞅了海葵一眼,插话,“她不是人,自然不怕。”
  董更生倏然想起马车上发生的那一幕,海葵仿若厉鬼上身,抽搐扭曲,恐怖到了极点。如果当时马车外面没有士兵,他肯定会慌乱逃出车厢,不会在里面提吊着心脏硬撑。
  董更生头皮一阵发麻,仿佛有厉鬼贴在他身后,朝他后脖子上轻吹着阴险的小风儿。
  用力揉了揉后脖子,董更生吩咐小老头儿,“好了,我们去找大帅。”
  小老头儿犹豫了半秒,“要不,我留下,留下帮帮那厨子?”
  董更生微微眯起眼睛,审视着小老头儿,“厨子料理过无数人,不需要你帮忙。你跟我一起去找大帅,去帮着掌掌眼,看看姓蒋的揣着什么花花肠子。”
  小老头儿赶忙点头,谦卑到极点的连连应声。
  海葵看着董更生别扭而谨慎小心的走路姿势,脑袋里神经一跳,腾然想到了一个脱身好办法。
  她叫住董更生,“等等。”
  董更生和小老头儿同时回头。
  海葵用下巴点点小老头儿,看向董更生,“你让他先出去,我想单独和你谈谈。”
  说话间,海葵的目光顺着董更生脸颊滑落,滑到董更生裤裆处,意味深长的在董更生裤裆那处打转。
  董更生眉心抖了抖,裤裆那玩意儿也跟着抽了抽,溃疡处倏然刺疼起来。
  他忍着疼,朝小老头儿摆摆手,命令小老头儿,“你出去,先去找大帅。”
  小老头见董更生神色不佳,不敢不从,唯唯诺诺的应声,转身离开了房间。
  听那小老头儿轻飘的脚步声远去,海葵朝着董更生裤裆努努嘴,“我可以治好你那东西。”
  董更生朝海葵面前凑近,走到离床一步远,停了下来,“是你给我下的毒?”
  海葵摇头,“不是,我没那闲情逸致给你下毒。是你走路不长眼,掉进了还没发酵好的肥料里面。那肥料有毒,毒气沾染你的皮肤,进了你那玩意儿里头。”
  “你会治?”董更生对海葵的话半信半疑。
  海葵道:“会。”
  停顿一瞬,海葵眨眨眼,道:“除了我,没人能治好你这个毒。现在你那东西只是几个地方溃疡,但再过不到十天,你那东西就会完全烂掉。”
  董更生沉默了好几分钟,神色变换不定。
  “治,还是不治?”海葵与董更生对视。
  董更生压低声音,阴狠逼视着海葵,“你和我说这些是想干什么?你想让我放你走?”
  他皱紧眉头,舔舔发干的下嘴唇,无意识的紧张起来。他担心隔墙有耳,被人听见海葵和他说的这些话,但更担心裤裆里那玩意儿烂掉,成为不男不女的太监。
  海葵抻高眉毛,眼里汹涌着邪恶气,蛊惑着董更生,“我想帮你。帮你治好病,帮你做,大、元、帅。”
  董更生脸颊肌肉飞快颤抖了两下,震惊的瞪大了眼睛,“你,你说什么?”
  “嘘。”海葵扫了眼门外,暗示董更生降低音量,“我说,我可以帮你治好病,也可以帮你当上大元帅。”
  董更生难以置信的看着海葵。
  他呼吸倏然急促起来,鼻孔像是两个拉火的小风箱,呼哧呼哧快速进出着空气,扩张的犹如两个黑洞洞的小眼睛。
  “你,你再说一遍?”董更生声音发涩。
  海葵轻声道:“我可以帮你治好病,可以帮你当上大元帅。”
  董更生紧盯着海葵,紧张的眉毛眼角脸颊嘴角都在轻微颤动。
  他欲开口同海葵继续说话,蠢蠢欲动的想要答应海葵的条件。话已经到了嗓子口,他神经警觉抽动,心头一凉,倏然闭上已经半开的嘴巴。
  深呼吸一口气,董更生快速转过身体,背对着海葵。
  闭上眼睛,董更生稳定着情绪。
  流逝两口烟的时间,董更生睁开了眼睛。
  他表情平静下来,眼神也回复了冷静,不似刚才那样紧张激动。
  “呵呵,呵呵呵。”怪异的低笑几声,董更生转过身体,目光奇怪而又兴奋的看着海葵,“你竟然几句话就掌控了我的情绪。我差点儿答应了你,只差一点。”

☆、35.第35章 乔大帅9

  海葵没有掌控董更生情绪的能力。
  她只是抓住董更生需要治疗这一点,并看穿董更生想做大帅的野心。
  谁都想当大帅。
  董更生不会例外。
  “或许,你真的是仙胎?”董更生原本对海葵仙童转世持半信半疑的态度,但在情绪被海葵轻易引导后,他心中天平大幅度倾斜,几乎认定海葵就是仙胎。
  海葵不想同董更生讨论仙胎的问题。
  她不可能是仙胎。
  如果她是仙胎,那她应该投胎在富贵人家,受父母宠爱,吃香的喝辣的,穿金戴银,而不是到处奔波着拿命赚钱。
  “治,还是不治?”海葵言简意赅,询问董更生。
  董更生眼底隐匿着犹豫,无法下定决心。
  厨师敲响了门。
  董更生被敲门声惊吓出一身冷汗。
  他暗骂自己一声。
  真是太不谨慎,他完全忘了隔墙有耳,简直就是把脖子朝刀刃上放。
  董更生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深知要想在大帅面前混的好,不仅仅需要精深的察言观色功夫,更重要的是,要事事时时谨慎,不管任何时候,都要小心翼翼步步为营。
  他同人谈话的时候,总是有所保留,以免给人抓住把柄。谈论机密的时候,会将声音压到最低,以免隔墙有贼,窃听后告他一状。
  今天他有所疏忽,被海葵一而再引导着情绪,失了谨慎。
  竟然在厨师敲门后,他才知晓门外来了人。
  要换成以往任何时候,这都是不可能发生的情况。
  以往,当厨师走到二楼楼梯,他就会听到声音,并且能根据脚步声的轻重缓急,粗略猜出上来的是哪位厨师。
  董更生心惊肉跳,但脸上却丝毫不显露惊慌,连眼神也伪装的极好,平静而轻松,甚至隐隐有着一丝笑意。
  “进来。”董更生右手背到身后,在出声的同时,食指不由自主的抽搐两下,泄露他内心的紧张。
  门被推开,发出吱嘎一声轻响。
  在这声轻响发出的瞬间,董更生快速张合嘴巴,无声对海葵道:“我暂时留你一命。”
  海葵朝董更生弯弯嘴角,轻轻点点下巴。
  厨师低着头进来,姿态拘谨的厉害,仿佛怕生似的,扭捏着声音同董更生说话,始终不敢抬头。
  “你先在这里等着,什么都不要做。我去和大帅说一声,缓一缓放血的时间,以免晚饭时肉不新鲜。”董更生吩咐厨师,“在我没来之前,除非大帅亲自过来吩咐你,否则,任何人让你动手,你都不要动。”
  “我明白了,董副官。”厨师说话声音怪异,像是二椅子之流刻意捏着嗓子挑女音,听的海葵浑身发毛。
  海葵觉得厨师的身形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她歪过脑袋,试图看到厨师的脸。
  可厨师的脸,被头发和竖领挡住,她只能看见厨师脸颊一指宽的肌肤。
  厨师肌肤颜色很暗,像是抹了层酱油上去似的。
  董更生深看海葵一眼,与海葵交换了个你知我知的眼神,离开了房间。
  房间门关上,屋内安静到极点。
  海葵盘踞床上,不停打量着厨师,越看越觉得眼熟。
  厨师保持着扭捏的姿势,垂头耷脑,弓背哈腰,像是大块头的人形虾。
  他双手掐着衣服下摆,像是刻意,又像是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直勾勾翘起了小手指,摆出兰花指的姿势。
  喝!
  还是只娘娘腔虾。
  海葵快速翻着记忆,翻来找去,确定她从没遇到过这种身形的二椅子。
  眼前这个厨师,块头很大,个子奇高,如果她以前遇到过,肯定会留下深刻记忆,见了就会认出来,而不是仅仅觉得有些眼熟。
  “喂,抬头我看看。”海葵抬抬下巴,不客气的招呼厨师。
  厨师扭了扭腰,婉转的低嗯了一声。
  这声嗯叫,令海葵像是猫炸毛似的,全身汗毛全竖了起来,鸡皮疙瘩也不甘示弱的鼓凸到肌肤表面示威。
  厨师像是关节生锈的木偶,缓慢且僵硬的转过身体,然后,一点一点,慢腾腾抬起脸。
  “又是你!”海葵瞪圆了眼睛,惊讶且痛恨的低嚷。
  蒋异浪无声咧嘴,朝海葵呲出一口整齐的大白牙。
  他抖了抖肩膀,站直身体,不再做那娘娘腔虾模样。
  压低声音,海葵紧皱眉头,厌恶的瞪着蒋异浪,“你来干什么?”
  蒋异浪一屁股落到床上,双手后拄,潇洒而霸道的叉开两条大长腿,将床头大半空间占满。
  “我来做厨师。”蒋异浪心情非常不错。
  他闲话家常般,轻松道:“飓风把我所有的财产都毁了,我成了穷光蛋。没办法,我只能到陆地上讨生活。”
  将双手举到海葵面前,蒋异浪灵活的活动着手指头,“幸亏早前我向方吼娘学了几招做菜的功夫,这才找到了工作。”
  收回手,蒋异浪叹息一声,“这个世道,想吃上饭,不容易啊。”
  海葵嗤哼,斜白着眼,“我不想听你胡言乱语。你究竟来干什么?”
  “做厨师,给大帅做那金豆腐蝴蝶肉。”蒋异浪上下扫视着海葵的身体,“今天,我的任务就是,把你放干血,做一桌人肉全宴。”
  “你想不想知道乔大帅这一桌人肉宴,宴请的是谁?”蒋异浪朝海葵眼前凑,气势外放,压的海葵不舒服。
  海葵虫子似的挪着朝后蹭,靠到墙上,“董更生让那小老头儿去掌眼姓蒋的客人,而你却在乔大帅府上当厨师。来的是伪装成你的方吼娘,你们想要乔大帅手里的某样东西。”
  蒋异浪眼眸闪动了一下,笑容加深。
  他站起来,居高临下审视着海葵,像是在审视一只待宰的肉猪,又像是在审视敌对的对手,“你长相略丑,功夫不高,脑袋不够灵活,心不够黑也不够白。”
  海葵不明白蒋异浪出了什么毛病,为什么突然大力贬低她。
  蒋异浪笑着摇摇头,“虽然你实在不出众,性格也差到极点。但是,我身边恰好缺一个擅长暗杀的。”
  刻意停顿几秒,蒋异浪邀请海葵,“你跟着我,怎么样,嗯?”
  海葵第一次见到这种笼络人的方式。
  把她贬低到尘埃里,仿佛她是一只又丑又没用闲吃等死的垃圾。蒋异浪因为身边恰好缺一只垃圾,所以赏赐式的要收了她。

☆、36.第36章 乔大帅10

  蒋异浪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跟着我,怎么样,嗯?”
  海葵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蒋异浪,很认真的评价,“你是我见过的最无耻的一个人。你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海盗,都要无耻。”
  “无耻?”蒋异浪笑着摇头,好奇问道:“你为什么会认为我无耻?”
  话落,他表情倏然一变,变的庄重,其后又染上几分浮夸和亢奋。
  他像是善于蛊惑和煽动人心的演说家,先从姿态和表情上蛊惑引导听众的情绪,接下来,就要用犀利而华丽的语言,从侧面驳斥海葵的恶毒评价,赞美自己的善良和勇敢,将自己夸赞成一个品格高尚的人。
  演讲的主题:我不无耻,我很正直。
  海葵以为蒋异浪要演讲了,扭动了一下被绳子捆住的双手,本能的想要捂住耳朵,以免被他自赞的话恶心到。
  蒋异浪只是戏弄海葵而已。
  他并没有演讲,而是“哈啊”一声,用演讲家的姿势打了个大哈欠,并在合上嘴的瞬间,朝海葵恶劣的眨了下眼睛。
  海葵本就厌憎蒋异浪,被蒋异浪这一番逗弄,对蒋异浪的厌憎感翻了数十倍。
  她凶狠瞪着蒋异浪,语气厌烦,“你天生狼心狗肺,能把救命恩人扔下,只顾自己逃命,这就足够无耻。”
  觉得形容的力度不够,海葵加重语气,道:“无耻到了极点。”
  蒋异浪无辜眨眼,“上次你明明说,以往我们之间发生的一切,无论是恩还是仇,都一笔勾销。”
  “但我要记住这个教训。以后,无论什么情况下,都绝不救一条毒蛇。”海葵皱眉,犹豫是否现在就挣脱绳子。
  蒋异浪眯了下左眼,嘴角朝耳根勾,“我在你眼里,是毒蛇?”
  “你比不上毒蛇。”海葵大力贬低蒋异浪。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蒋异浪这么阴魂不散。
  无论她到哪里,做什么事情,都能和蒋异浪碰上。
  她几乎怀疑,蒋异浪是在故意跟踪她。
  可她想了又想,确认除了御鲨的能力,她身上再没有可被蒋异浪惦记的东西。而御鲨的能力,根本不值得蒋异浪费尽心机的处处跟堵她。
  海葵头疼无奈,烦闷感慨,真是冤家路窄。
  “你在想什么?在想要不要跟着我?”蒋异浪右腿曲跪到床边,左手拄着床,倾身朝海葵面前凑。
  海葵双腿屈起,快速朝蒋异浪胸口踢。
  蒋异浪没躲,被海葵双脚踢了个正着。
  海葵用了很大力气踢蒋异浪,可蒋异浪只轻微颤动了一下,没有如海葵所愿的那样后仰摔倒在床前,摔出个四脚朝天的倒壳乌龟样儿。
  压住海葵双腿,蒋异浪勾着嘴角坏笑。
  他应了无耻这个评价,抬脚上了床,竟然一屁股坐到了海葵小腿上,把海葵小腿当成了板凳。
  海葵目瞪口呆。
  “你。”回过神后,海葵低叱一声,左手小指勾住鲛丝,一挑一划,将手上绑着的绳子拉断。
  绳子断开的瞬间,蒋异浪倏然伸出右手,别到海葵身后,握掐住海葵双腕,让海葵没有办法扯动鲛丝攻击。
  双手被别囚在身后,双腿被牢压,海葵像是形状奇怪的人形座椅,被蒋异浪半压半抱在怀里。
  “放开我!”海葵避讳着外面看守的士兵,咬着牙根,阴狠瞪着蒋异浪。
  蒋异浪目光在海葵五官上缓慢游移。
  他仿佛在观赏妆点着果蔬的蛋糕,仔细寻找该从那一块儿果蔬下口。
  海葵眯起眼睛,绷紧肩膀肌肉,猛然撞向蒋异浪。
  眼看海葵额头要撞上蒋异浪鼻子,蒋异浪迅然收回手,并从海葵双腿上抬起屁股,轻悄跳到屋子中间。
  “有人来了。”朝门口位置努努嘴,蒋异浪快速站回门侧。
  他敛收气势,弓脖子耷肩,双手捏住衣服下摆,小手指俏生生挑着,摆出忸怩二椅子模样。
  在门被推开的一刹那,海葵迅速将双手背到身后,将绳子缠上双手手腕,并用指缝夹住绳子,掩藏绳子断口。
  进来的是董更生。
  他心焦双腿间那玩意儿可能会烂掉,去而复返。
  命令蒋异浪离开,董更生谨慎的合上门。
  他神色紧张而又凝重,脑门冒出一层细密汗珠。汗珠反射着光芒,仿佛在脑门上贴了一层不甚光亮的透明小琉璃珠似的。
  董更生表情苦恼,似那刻薄老财家的死契长工,一身苦大仇深气。
  神色不明的盯着海葵看了几秒钟,董更生艰涩问道:“我这里中的毒,你真的能治?”
  来之前,董更生特地去对面颐和堂找老大夫询问了一下臭鱼烂虾毒的事情。
  老大夫知晓臭鱼烂虾毒症,但坦言,这种毒如果染在腿上,他可以治,但染在那个地方,他治不了。
  老大夫验证了海葵的话。
  如海葵早前所言,那地方如果染了毒,除非找到知晓治疗毒症的人,否则,只能等着那东西烂掉。
  董更生在烟城偏郊最有名的医馆治好了腿,但却没有办法治好裤裆里那玩意儿。而与偏郊医馆名声并驾齐驱的颐和堂老大夫,亦治不好他裤裆中那玩意儿的毒症。
  他现在,只能求助于海葵。
  即使他并不相信海葵有这个能力。
  但,时间短暂,他那玩意儿很快就会烂掉,他没有足够时间去找懂治这个毒症的人,只能将希望压在海葵身上。
  海葵点头,“我骗你干什么,当然是真的。”
  “怎么治?”董更生紧张的浑身冒汗,鼻孔痉挛般张合着,眼皮子紧促眨动,恨不能扒开海葵大脑把治病的办法挖出来。
  海葵抻着上眼皮,眉毛高高抬起来,“你这是,答应和我做交易?”
  董更生没正面回答海葵这句问话,“我可以保证你今天下午不会死。”
  “下午之后呢?”海葵盯视着董更生的眼睛。
  董更生道:“我会安排人来替换你。”
  “怎么安排?再找个姑娘,让她替我成为人肉宴席上的肉菜?”海葵嗤笑。
  董更生声音压到最低,抬手擦了擦脑门上的汗,“你把治病的办法告诉我,我尽快安排你离开。替换你的人,我已经找好了,你不需要担心。”
  “你没听懂我的意思。”海葵摇头,一副不合作的刁赖模样,“我的意思是,治病和帮你坐上元帅位置,是连在一起的。而不是,单单帮你治好病。”

☆、37.第37章 冤家路窄1

  董更生想当大帅,但绝不是在这种仓促的情况下。
  他现在完全没有任何准备,没有敢于帮助他的同僚和手下,没有完美的计谋,什么都没有。
  仅有的,只是潜藏在心底深处的野心。
  那缕几乎看不出端倪的野心,从来不敢显露出来,只在夜深人静独处时,才敢从心底沼泽悄悄探出触须。
  董更生眉头皱的像是盘根错节的古根疙瘩,下眼睑内的筋线抽动,眼白弥漫血丝,表情极为挣扎,几近狰狞。
  他深呼吸一口气,低声对海葵道:“我想当大帅,但不是现在。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无法坐上乔大帅的位置。”
  海葵扬起嘴角,笑容灿烂起来,“你想当大帅?”
  “谁不想当?”董更生反问。
  野心被海葵戳穿,身体和精神又受毒症剧烈煎熬,董更生没有精力做虚伪功夫。
  他破罐子破摔的承认一切,不再摆弄平时那种高深莫测的油滑模样。
  海葵松开指缝,甩开松垮搭在手腕上的绳子,将双手握到身前,边揉动着手腕边道:“只要你想,那就能当。”
  手指灵活而迅速的解开脚腕绑着的绳子,海葵将绳子扔到一边,起身跳下了床,站到董更生对面。
  董更生颤抖着嘴唇,惊骇后退两步,“你竟然解开了绳子。”
  海葵弯着嘴角,眯着眼睛,笑容有些狡猾。
  她毫不谦虚的自夸着,“这算什么。你就算用十捆牛筋线捆着我,我也能挣开。”
  朝董更生走近一步,海葵仿佛引人堕入罪恶深渊的画皮恶鬼,眼里冒窜着邪恶气。她上挑着眼睛直勾勾看着董更生,挥手做了抹脖子的动作,“我帮你杀了乔大帅。”
  收回手,海葵继续道:“你下午准备准备,拉拢你能信任的人,等乔大帅一死,你就可以上位。”
  “我的病。”董更生心惊肉跳,慌乱中,嘴里无意识的冒出这三个字。
  “先杀乔大帅。等你当上大帅后,我再给你治病。”海葵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我今晚动手,明天晚上就可以给你治病。”
  “加我一个。”蒋异浪推门而入。
  门外士兵被董更生打发走,便利了蒋异浪的偷听。
  他假做等待屠杀料理海葵,静悄悄站在门后一侧,竖着耳朵将海葵和董更生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听到现在,他忍不住推门进来,提出同海葵董更生合作,抓住这个对他十分有利的机会。
  蒋异浪来这里的目的,和海葵董更生现在计划中的目的一样,都是为了要乔大帅的命。
  他们的目的相同,原因不同。
  海葵这么做的原因,是为了保全自己性命且不牵累海家庄。
  董更生,是想取乔大帅而代之,并希望海葵治好自己的毒症。
  而蒋异浪,是想要取走乔大帅脑里的金骨针。
  白云天双腿骨头在飓风中粉碎性断裂,需要用黄金怪带发根的头发植入骨中,令双腿骨头愈合在一起。
  植入了黄金怪的头发后,白云天骨头顺利愈合。可是,白云天的双腿在沾上海水后,那五十根金色的发丝,竟然从肉里钻了出来,不停疯长。
  随之而来的,是白云天极速消瘦以及日日夜夜疼痛的哀嚎。
  蒋异浪从怪医那里得知,常吃人脑的人,脑袋里会生出刺状骨针。用这种骨针,刺透黄金发丝钻出的肉孔,黄金发丝就会缩回去。
  尔后,将骨针用海水炖煮。
  等骨针与海水融合在一起,趁热喝下,黄金怪的发丝就会融合进白云天的腿骨里,而不仅仅是缠缚骨中,白云天的双腿以后也就不会再惧慎海水。
  董更生快速摸向腰间,想掏出手枪。
  蒋异浪比董更生速度快百倍。
  他鬼魅般从门前滑移到董更生身侧,右手从董更生腰间一挥而过,董更生腰间别着的匣子枪就到了蒋异浪手里。
  董更生脸色惨白,腿脚发软。
  他靠在墙壁上,颤抖着双腿,哆嗦着手指指向海葵和蒋异浪,“你们,你们是一伙的。”
  “不是。”海葵表明立场,厌恶的看向蒋异浪。她脚步侧撤,站到董更生另一边,与蒋异浪拉开距离。
  蒋异浪轻佻甩着匣子枪。
  他笑的胸有成竹,仿佛已经笃定,海葵和董更生会让他入伙似的。
  “凭你们两个,你们的计划不会成功。”蒋异浪狂妄的断言。
  海葵恶声恶气,“我们会成功。”
  “不会。”蒋异浪强硬抛出两个字,目光在董更生裤裆一溜,“他中的毒,你也根本治不好。现在世上,已经没人会治这种毒。”
  董更生脸色惨白到极点,呼吸短促而急切,像是随时都会晕厥过去。
  他很后悔。
  后悔到极点。
  他不该病急乱投医,听信海葵蛊惑,导致自己落入现在这种境地。
  海葵用鼻子喷了股气出去,认真看向董更生,安抚着董更生那摇摇欲坠的神经,“我会治好你那东西,你放心。我还能帮你那根人、鞭弄的更大更好用。”
  蒋异浪饶有兴致的看着海葵,“弄的更大更好用?呵。难道,你想给他换个新的。”
  点了下头,海葵不觉得有任何不对劲,坦然承认,“换个更好的。”
  “驴的?”蒋异浪很想拍手大笑,为海葵的奇思妙想鼓掌。
  海葵皱眉,厌憎瞪了蒋异浪一眼,“反正不是你的。”
  董更生惊骇绝望的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瞪着海葵。
  他知道有在那玩意儿里嵌珍珠入筋线的,也有为了壮大雄风,接上半根驴、鞭的,但从没听说过,这个能整个换了。
  如果换个环境,他肯定要抓着海葵的肩膀,大声咒骂海葵,嚎问她是不是疯了。
  “你快把他吓死了。”蒋异浪朝董更生努努嘴,提醒海葵。
  海葵拍拍董更生肩膀,“不用担心,我有最好的麻药,保证你不会感到任何痛苦。换的东西,也会比现在的更好,绝对好用。”
  蒋异浪想笑,非常想笑。
  他想抱着肚子,打着滚儿,大笑一场。
  用力咽了两口唾沫,忍住喷发的笑意,蒋异浪诚恳规劝董更生,“你不如撇了她,同我合作。”
  董更生不想同任何人合作,只想离开这里。
  无论是挖洞也好,跳窗也好,只要让他离开这两个人就行。

☆、38.第38章 冤家路窄2

  “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董更生堕入绝望的情绪里头,哀腔哭气的低嚷着,“我被鬼迷了心窍,竟然信一个半大孩子的话。我完了,全完了。”
  不用等到他成为太监,他就会先一步丢了性命。
  可怜他十几年如一日的卑躬屈膝,逢迎拍马,事事谨慎,步步为营,只为有一天能够站到高位。
  但这一切,即将毁于一旦。
  他真恨不能朝自个儿脑袋上捅一刀子,通通被鬼迷了的神经。
  海葵不喜董更生这像是死了老娘一样的模样,皱眉道:“你不会完。你会成为董大帅,那东西也会比之前更好用。”
  蒋异浪乐的呲牙咧嘴,不像是在同人商量阴谋诡计,反而像是在欣赏有趣的戏曲似的,眼睛都乐眯了起来。
  海葵叱蒋异浪,“你能不能闭上你的嘴!”
  “不能。”蒋异浪将嘴巴张的更大,像是恨不能将所有牙齿都露在外头。
  董更生虚弱着声音,仿佛得了痨病,语声打着飘儿,精神打着恍儿,“我不和你们合作,我要出去,我要效忠大帅。”
  蒋异浪调侃道:“现在想脱身,晚了。”
  海葵瞪了眼蒋异浪,威胁董更生,“要么合作,要么死,你选一样。”
  她表情很认真,绝非戏言。
  绝望扫了海葵与蒋异浪一眼,董更生双手捂到脸上,毁的肠子都青了。
  他像是穿着单衣身处冰天雪地,苍白着脸色,颤抖着打摆子,黑眼珠一阵阵朝上别,随时都可能晕厥过去。
  董更生没晕。
  他也不敢晕。
  就算不治病,只为保命,他也不能晕。上了下不去的贼船,他就得好好掌舵,让这条贼船顺利行驶下去,以求保住性命。
  用力咽了口唾沫,董更生咬紧牙根,赤红着眼睛,用力点点头,“好,我合作,我和你们合作。你们记住答应我的事情,要让我当大帅,还要治好我的病。”
  董更生同意蒋异浪加入进来。
  海葵则一百个不愿意,恨不能一脚把蒋异浪踹回娘胎里头。
  但情势所逼,她只能忍着一肚子厌憎气,答应同蒋异浪合作。
  海葵原本的计划是,与董更生达成互利合作关系,她帮董更生杀了乔大帅,而董更生以后则永不找她和海家庄的麻烦。
  因为加入了蒋异浪,这计划不得不大幅度的更改。
  原本订计划的是海葵,海葵做主导。
  现在,订计划的换成了蒋异浪。
  他以强悍不容反抗的气势,压制住海葵和董更生,定下新计划,并把主导权牢牢握进了手里。
  暗杀还是由海葵来完成。
  但暗杀的内容有变化,不像海葵之前计划的那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乔大帅。现在的计划,要比之前复杂,多几道程序,要先令乔大帅恐惧到极点,再杀了乔大帅。
  最好,直接吓死。
  乔大帅死后,蒋异浪会令方吼娘报出名号,力挺董更生,扶持董更生上位。
  “我不装鬼。”海葵拒绝装鬼。
  乔大帅脑袋里的骨针,只有在惊恐到极点的时候,才会变的坚硬。而平时,那骨针是软的,软的犹如豆腐脑儿,一碰就散。
  为了保证能顺利将骨针从乔大帅脑袋里拿出来,蒋异浪提出,让海葵装鬼,先吓唬乔大帅一番,把乔大帅脑袋里的骨针吓硬。
  蒋异浪指指自己,随后指指董更生,朝海葵眨眨眼睛后,把手指头指向窗外,“我,你,董更生,方吼娘,另外还有三个比方吼娘还要强壮的男人。你觉得,我们这几个里面,谁最像鬼?”
  “你。”海葵直瞪蒋异浪。
  蒋异浪摇头,“乔大帅吃了那么多姑娘,自然最怕女鬼。这里面,也只有你能装女鬼。”
  董更生虚弱插话,赞同蒋异浪,“确实,你最适合装成女鬼。换成我们其中任何一个,都会被乔大帅看穿。”
  蒋异浪上下扫视着海葵,出着歪主意,“你到时候呜呜几声,在柜子和房梁上来回多跳几下,再举着双臂学那僵尸跳,一步一步朝乔大帅靠近,肯定能把乔大帅吓个半死。”
  “我不会唔唔鬼叫。”海葵咬着牙根,从牙缝里朝外挤话。
  蒋异浪微微窝下头,像是教导小萝卜头的耐心小老师似的,揪揪着嘴,朝海葵“唔唔儿”两声。
  海葵斜眼阴狠瞅着蒋异浪的嘴巴,很想用鲛丝把他揪揪出来的嘴尖割掉。
  尽管海葵一直坚持强调她不会唔唔鬼叫,但到了晚上,她还是唔唔了,而且唔唔的有模有样。
  深更半夜,到处乌森森一片。
  海葵从杂物房中钻出来,白了一眼朝她打手势的蒋异浪,翻身上了屋顶。
  她在屋顶上移步如飞,悄无声息摸到乔大帅房间上头。
  将耳朵贴到瓦片上,海葵屏息听着房间里的动静。
  屋里有两道呼吸声。
  一道粗重,一道轻微。
  粗重的是乔大帅,轻微的是那正得宠的小寡妇。
  蒋异浪一直跟在海葵身后,在海葵抬起头的瞬间,他移动到海葵身侧,低声道:“屋里有人更好,正好可以证明是鬼在作祟。”
  海葵一拐子顶在蒋异浪腰侧,那里是腰腹间最软弱的地方。
  蒋异浪措手不及,被海葵顶了个实打实。
  他疼的猛吸一口气,面孔扭曲狰狞,简直就像那吃人恶鬼似的。
  不敢乱动,也不敢出声,蒋异浪揉着腰侧,苦笑吸气,“你差点儿顶碎我的腰子。”
  海葵道:“你要是腰子碎了,那玩意儿也没了用处,正好可以换给董更生。”
  不等蒋异浪回话,她从原处移开,远离蒋异浪。
  将绑头的布条扯下来,海葵揉乱头发,把大半发丝拨拉到脸前。
  乱发像是细草编的门帘子似的,散乱挡住她的脸面。
  抽出董更生事先给她的白绸子,海葵将绸子披到身上。
  握紧拳头,隔空对着蒋异浪比划了一下,海葵腾空跳起,半空翻身,蝙蝠般无声吊挂到屋檐。
  轻轻推开窗户,海葵闪入屋内。在进入屋内的同时,她关上窗户拉上插销,造成从外无法进屋的假象。
  踩着桌尖,海葵跳到柜子顶上,以怪异角度窝蹲下来。
  她舔舔嘴唇,润了润嗓子,盯着床的方向,“唔唔唔”发出幽怨鬼哼,并不时啜泣哽咽。
  从衣柜跳到屋梁,从屋梁闪到书桌,海葵身形轻飘,边窜边叫,把冤鬼模样表演的入骨三分,令人分不清真假。

☆、39.第39章 冤家路窄3

  屋内噪闹非常。
  乔大帅把小寡妇搂在身前当挡箭牌,吓的一边大声嚎喊着手下,一边在床头摸索着匣子枪。
  小寡妇尖嚎仿似杀猪,狠命在乔大帅怀里挣扎。
  海葵保持冤鬼似的呜呜哭泣声,窜飘了片刻后,落到地上,举着双手僵尸般朝床前跳。她跳的飞快,比普通僵尸快百倍,像是发条失灵的西洋影片,嗖一瞬,就到了床前。
  外面传来士兵们的奔跑声及呼喊声,离乔大帅卧室越来越近。
  时间紧迫,海葵要在士兵们进屋之前,吓倒乔大帅,并要了乔大帅的性命。
  海葵吊尖着嗓音,诡异的“嘻嘻嘻嘻嘻”几声。
  静止两秒,她突然沙哑嗷叫着张开嘴巴,朝着乔大帅和小寡妇扑了上去。
  乔大帅和小寡妇同时惊恐惨叫。
  海葵两手一张一卷一收,用鲛丝勒断乔大帅的脑袋。
  乔大帅惨叫声嘎然而止,脑袋和身体分了家。
  小寡妇的惨叫声也腾然断裂。
  她没被海葵杀死,而是被海葵张大嘴巴的恐怖模样吓晕了。
  在士兵撞开屋门的一瞬间,海葵窜到后窗,打开后窗,跳了出去。跳出去那一刹,她拉掉缠在窗内插销上的黑线,令插销插合上去。
  窗户闭合,插销紧合,似从来没打开过。
  海葵一就儿窜出了乔大帅住的地方,到了一处偏僻林园,找了个老树墩子,一屁股坐了上去。
  刚坐下没半秒,蒋异浪就从半空落下,落到她面前。
  海葵在老树墩子这里停着,就是为了等蒋异浪。
  见蒋异浪来了,她恶声恶气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蒋异浪挑眉,道:“我们是一伙的,当然要一起行动。”
  “我已经装鬼杀了乔大帅,剩下就是你们的事了。”海葵撇清同蒋异浪之间的合作关系。
  蒋异浪道:“你的事情还没完,你答应给董更生换一条又大又好用的人、鞭。”
  海葵听出蒋异浪话里的讽刺和调侃,凶狠瞪着蒋异浪,“那是我和董更生之间的事情,和你没关系。”
  “我担心你换的不好用,伤了董更生的心。”蒋异浪摆出担心的模样,应景的叹口气。
  海葵站起来,厌恶的扔了四个字给蒋异浪,“关你屁事。”
  转身离开前,海葵重声警告蒋异浪,“别跟着我!要不然,下个死的就是你身边的人。”
  摸了摸鼻头,蒋异浪想了想空有一身肌肉功夫却差强人意的方吼娘,想到方吼娘曾卷过海葵一鞭子,他矗立原地,不再继续跟着海葵。
  盯着海葵消失的方向看了一会儿,蒋异浪轻哼一声,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天还没亮,乔大帅被鬼杀了这件事情,就沸沸扬扬传播了出去。
  与乔大帅同床的小寡妇亲眼见了鬼,屋内为封闭空间,窗门扣合了内插销,没有外人进入的痕迹,也没有杀乔大帅的利器,这些足以佐证,乔大帅为鬼杀,而不是人杀。
  有几个副官对鬼杀这个定论表示怀疑。
  他们怀疑小寡妇勾结凶手,里应外合杀了乔大帅。
  小寡妇冤屈的嚎哭,疯癫似的连连嚷着报应,嚎嚷着是乔大帅昨天吃了的那个姑娘过来杀了乔大帅。
  正闹腾时,士兵进来报告,说东龙寺得道高僧空寂到访。
  空寂高僧圆脸方耳,慈眉善目,体形富态而不臃肿,脚步轻稳而不急促轻浮,仪态高洁,佛气浓厚。
  进门后,他扫视院内众人一眼,“唉”一声长叹。
  目光缓慢转移,从众人脸上划过,空寂抬右手指向西南偏角,大声念了三句阿弥陀佛。
  念完后,空寂双手合十,悲悯的看着偏角方向。
  他目光与泥塑石雕的佛祖无二,明锐而又慈悯,仿佛有着穿透一切的透视眼,能透过遮挡的屋子看到偏角累累冤魂。
  海葵趴在墙头上,趁众人不察,朝董更生脸颊弹了一个小石子。
  董更生摸上脸颊,条件反射,抬头朝墙头看。
  看到海葵那瞬间,董更生面孔扭曲了一瞬,眼神躲闪四扫,生怕四周有别的副官看到海葵。
  朝空寂努努嘴,海葵给了董更生一个暗示性的眼神。
  董更生眉头一簇一张,领会海葵意思。
  他上前几步,陡然扬声道:“空寂大师,难道是为了乔大帅而来?”
  空寂大师摇摇头,轻声喟叹,仿佛念古文似的,咬文嚼字道:“非也,我并非为乔大帅而来。我是为此地囚困的数十怨灵而来。乔大帅已经魂归地下,不日将轮回。我佛慈悲,阿弥陀佛。”
  “难道真是怨灵杀了乔大帅?”董更生惊诧失声。
  空寂颔首,“因果报应,阿弥陀佛。”
  “可这怨灵是哪里来的?”董更生故作不解。
  空寂道:“后院西南偏角方向,困有数十怨灵。这些怨灵昨晚造了杀孽,怨气直冲到半天空。我这次过来,就是要化解了怨灵的怨气,让她们归入地府,再世轮回。”
  这院里有几个副官,来烟城后拜访过空寂大师。他们全都见识过空寂大师头顶金轮身披金色佛光的模样,因此对空寂大师所讲一切深信不疑。
  听到空寂大师这么说,他们原本对乔大帅被鬼杀只信八分,现在信了十分。
  那几个副官,前进几步,簇拥过来,希望空寂大师能够驱除怨灵们的怨气。
  空寂大师装模做样的到后院转了一圈。
  他走到西南偏角的时候,停了下来,双手合十,低声快速默念着往生咒。
  念了半个小时往生咒,空寂大师挪步移开,走到董更生面前,“你是福星降世,能净化妖邪的怨气。你可愿意站到里面,与我一起将这里的冤魂们送往轮回台?”
  董更生自然愿意,也必须愿意。
  他站到空寂大师指定的位置,按照空寂大师所讲,面对西方,闭上双眼,双手合十。
  五分钟后,地下朝外渗出浓黑的烟雾。
  烟雾腥臭扑鼻,仿佛熏烤腐烂老尸,熏呛的一干人皆流泪咳嗽,呕呕干吐。有那体弱的,直接便翻了白眼儿,被熏晕了过去。
  被浓雾包裹其中的董更生,身周仿佛有透明膈膜,将他与烟雾隔绝开,令他不受烟雾呛熏。
  烟雾由浓转淡,味道也越来越轻,不再是那腐烂老尸味儿,而是一种清淡的臭咸鱼味道。
  又过了五六分钟,烟雾完全消失,臭味也随之消失的无影无踪,空气里开始弥漫出一股奇异的香味,像是檀香混合着某种清新香料的味道。
  闻到香味的院内众人,包括隐匿在柱子后头的蒋异浪,全都看到了异象。
  他们看到董更生身周散发金色光芒,军服换金袍,短发变长发,和那画上福星穿着完全一样。

☆、40.第40章 冤家路窄4

  香是迷魂香。
  空寂老和尚用来招摇撞骗的必备物件。
  空寂老和尚,是个骗子,一个演技精深的老骗子。
  为了赚钱,他琢磨出这些奇淫技巧,把自己包装成了得道高僧,以此谋求大量的香火钱。
  他底子好,天生佛像。
  即使人后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犯遍所有佛忌,但人前,他却依旧是那佛气笼罩的高洁模样。
  他常喜欢在熟知底细的人面前自夸为济公,喜欢叨嚷着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仿佛他就是那济公转世似的。
  海葵与空寂是老交情。
  空寂曾到海家庄‘显灵’,被海葵看穿,并摸走他带的迷魂香,差点儿令他显灵失败。
  海葵觉得空寂十分厉害,竟然能想到以佛祖做掩护行骗,饱足腰包。
  空寂则认为海葵是可造之才,小小年纪就心狠手辣,偷东西时迅捷从容,杀鸡时刀法果断伶俐,绝非普通人。
  他想收海葵为徒,认定海葵以后前途不可限量,是乱世英雄的好苗子。
  当然,这是在空寂错认海葵为男孩的前提下。
  等空寂发现海葵是女孩,他立马绝了收海葵为徒的念头,热情减半,只把海葵当成可以合作的对象。
  譬如,他有时候要到大户人家显灵,但大户人家看护严密,以他的身手,没有办法提前进去放置显灵时要用的东西。每当这时候,他就召唤海葵合作。
  海葵很愿意帮空寂,有钱拿,且能学不少东西。
  迷魂香和白玉鳔的用处,就是海葵从空寂那里学来的,令她受用无穷。
  空寂帮董更生‘显灵’,震撼了院内一干将官。
  方吼娘趁机亮出黑龙王身份,表示要同董更生合作,力挺董更生上位做大帅。小刘朝几位早就拉拢好的副官打暗号,一起站出一步,喊着让董更生做大帅,领导乔家军。
  董更生假意推脱。
  在越来越高的呼声下,董更生抬起手,让大家安静下来。
  他先是感谢乔大帅对他的栽培,其后感谢大家对他的信任。
  最后,他加大音量,大声表明,他一定不负乔大帅的栽培和众人对他的期望,带领好乔家军。
  董更生说的不多,但语言很富有煽动性。
  原本还有几分不服的副官,也被他煽动的激动起来。
  可怜乔大帅刚死不到半天,血还没凉透,就被遗弃到了一边。大家只顾欢呼有了新大帅,却不再费心查找杀他的凶手,都沉默认定,是鬼杀了乔大帅。
  有那不迷信的副官,心知其中有古怪,但为了自保,也都不吭声。
  董更生顺利上位,海葵实现了一半承诺。
  方吼娘继续留在府上,准备等董更生办完乔大帅身后事之后,同董更生商议真正的合作事宜。
  蒋异浪带着从乔大帅脑袋里挖出的金色骨针,快马加鞭离开了烟城,赶去救白云天。
  海葵没回海家庄,因为她还有一半承诺没处理完。
  她得帮董更生换一条鞭。
  顺利完成任务的空寂,在后巷换了衣服,戴了假发,摇身一变,成为富态老财主。
  他同海葵扎窝进酒楼,一边吃肉喝酒,一边感慨着乔大帅真乃人间极恶之徒,活该被海葵取了性命。
  “你这买卖实在太危险,太容易树敌,容易被人暗算。”用脚尖踢踢被海葵扔在桌下的小老头儿,空寂大灌一口酒。
  他豪迈的挥袖子擦擦嘴唇,规劝海葵,“你真不如跟着我做事。我这买卖好啊,佛祖庇佑下发大财,不得罪人,没人会暗算。谁敢暗算佛祖的人,是不是?”
  海葵给空寂满上酒,从怀里掏出两张大面额的现元,放到桌子上,“说好的,两千。”
  空寂不客气的将现元塞进怀里,轻拍了一下桌子,“痛快。”
  弯腰朝被捆成粽子的小老头儿看了一眼,海葵将脑袋抬起来,遗憾道:“要是他年轻点儿就好了。”
  如果年轻点,海葵可以直接切了这小老头儿的东西,换给董更生。
  可小老头儿年岁太大,那东西肯定疲软无力。
  如果把那疲软的东西,换给正值壮年的董更生。办事的时候,董更生对着漂亮姑娘,垂而不起,软而不硬,有心无力,那简直和缺了宝贝的太监没什么两样。
  空寂摇头,“就算他年轻,也没多大用处。要想换的好,就得用驴的。”
  用筷子蘸着酒水,在桌子上横拉一道水线,空寂道:“你换,我看着,顺便指导指导你穿针引线的功夫。”
  海葵道:“我手生,怕缝叉了血管和筋。”
  空寂不以为然,“缝叉了就剪开,重新缝。反正有麻药,他又不会疼。”
  “我不怕他疼,我怕把他缝废了。”海葵皱眉。
  空寂鼓励海葵,“别担心那些没用的。听我的,你肯定行。”
  他搓搓手,对海葵道:“我最近求了一签,签文上讲,我这双手,近一个月最好不要沾活的荤腥,否则容易惹来杀身大祸。那东西又荤又腥,我不能沾,绝对不能沾。”
  海葵拿起酒壶,给空寂倒满,“行了,我缝,你在一边给我掌个眼。要是我缝叉了,你就咳嗽一声。”
  “行,这简单。”空寂点点头,随后,有些失落的叹息一声,“你这胎,真是投错了。你该投个男娃娃。可惜喽,可惜大喽。我的徒弟嗳,就这么没有喽。”
  空寂像是唱大戏似的,挥袖子擦不存在的眼泪。
  海葵看多了空寂唱大戏的模样,懒得理会。
  她琢磨着给董更生换鞭的事情,琢磨着该从哪里弄个驴、鞭。
  想换驴鞭,首先得有驴。
  海葵曾经养过驴。
  前年,她在集市上精挑细选了一头灰色小毛驴,付了钱后,用蛮力将沉着屁股朝后坠的小毛驴扯回了家。
  原先她准备,好好伺候这条小毛驴,以后用来犁耕菜园子,以及出门赶集的时候驮东西。
  可买来没五天,小毛驴就趁夜咬断了绳子,跳出院墙,撒着欢儿逃跑了。
  海葵把附近找了个遍,也没找着它。
  “我来这里的路上,看见西郊有个农庄里头有两条驴,都是公的。”空寂给海葵出主意,“你傍晚去西郊把那驴、鞭带回来,我就在这酒楼里头等着你。等你回来了,我们去给姓董的换上。”
  “见了他,你可别叫他姓董的,他现在可是大帅了。”海葵叮嘱空寂。
  空寂神秘兮兮的朝海葵凑,“这人面相贫苦刻薄,是个短命相。我算了算,他可能活不过今年夏天。”

☆、41.第41章 冤家路窄5

  海葵应声,“嗯,我看他也不像长命相。他胆子太小,活不长。”
  用力踹了呜呜叫的小老头儿一脚,海葵将小老头儿踹晕。
  拍拍屁股站了起来,海葵准备去西郊取驴、鞭。
  西郊一对公驴,是兄弟俩。
  平时,两头驴除了偶尔拉拉磨,其他时间都闲着。
  小日子过的很不错。
  今天天气很好,两头驴在美丽的夕阳中,啃着小青草,享受着傍晚微凉小风的抚摸,惬意的不得了。
  海葵贼似的,鬼祟从茅屋顶探出脑袋,盯准驴兄驴弟。
  驴兄驴弟没有感知到任何危险,悠然自得的咀嚼着鲜嫩小青草,观赏着天边美丽的晚霞。
  在驴兄别屁股拉开腿的瞬间,海葵像是从高空扑向肥鱼的老鹰,找准驴兄的鞭,用鲛丝贴着蛋割了下来。
  驴、鞭掉落袋中的同时,她手速如流星,飞快用针给驴兄创面缝合,并将袋中割下的驴鞭断口系上绳子。
  朝驴兄缝合的断面撒了一把止痛药粉,海葵抱歉的摸了摸驴兄的屁股,腾窜到屋顶,起起落落,很快消失在了远方。
  止痛药粉效用非常好,驴兄根本感觉不到疼痛,也没有察觉自己少了重要的东西。只是半夜小便的时候,觉得和平时有些不一样,不能找准一个地方呲射,而是哗啦啦沿着肚皮和大腿朝下淌。
  海葵提了驴、鞭,一路疾驰到了酒楼,与空寂会和。
  空寂刚找人处理了小老头儿,正拿着鸡腿打牙祭,吃的满嘴油光,不亦乐乎。
  见海葵提了东西回来,他将鸡腿一丢,抢过袋子。
  空寂打开袋子看了看里面的东西。
  袋子里面,驴、鞭像是离水的巨型象拔蛤,蜷弯在内。
  驴、鞭断面被系的松紧合适,血液流淌不多。曝露在外的筋和血管颜色新鲜,正细微窜动着,仿佛钻长进肉里的蠕虫。
  朝海葵举了下大拇指,空寂不吝夸奖,“你这手艺,越来越利索了。”
  海葵收下空寂的夸奖,道:“那是。”
  看了眼天色,海葵指指外头,“我们现在就去。”
  一路疾走,海葵和空寂很快来到了大帅府邸。
  他们绕到后墙拐角,瞅着四周没人,像是两只猴子似的,从后墙敏捷朝上爬,上到董更生房间的后窗外侧。
  董更生正在屋里打转。
  他焦心的等待着海葵的到来,心里暗暗向西天诸佛祷告,希望西天诸佛保佑他能换得一个好用的宝贝。
  海葵用暗号敲了敲窗户。
  在听到董更生咳嗽三声作为回应后,海葵打开窗户,与空寂前后脚进了屋。
  董更生没认出空寂,以为这是海葵找来的神医。
  “把这个喝下去。”海葵扔了一个灰扑扑的小瓷瓶到董更生手上,示意董更生喝了瓶里的麻醉药水。
  董更生打开瓶盖,将瓶口凑到鼻子底下嗅了嗅。
  浓重的苦药味涌进鼻腔,呛的他嗓眼发苦发干,隐隐想吐。
  “这是什么?”董更生摇晃了一下小瓶子,苦着脸询问海葵。
  海葵道:“止痛麻醉用的药水。”
  她催促董更生,“你赶紧喝了。喝完了,把裤子脱了,躺床上,我给你换上新的。”
  董更生惊了一下,手一松,差点儿摔了麻醉药水。
  他哆嗦着手指头,指着空寂,难以置信的瞪圆了眼睛,“不是这位老神医给我换吗?”
  “神医?他不是。”海葵歪着嘴角看了眼空寂,转而继续催促董更生,“你赶紧喝,别耽误时间。时间耽误的越长,换上去的东西就越不好使。”
  “能不能?”董更生恐惧迟疑。
  海葵截断董更生的话,不耐烦道:“不能!赶紧喝。再墨迹下去,那玩意儿就接不活了。”
  想想双腿间只一晚上就烂透两个洞的宝贝,董更生用力咬了咬牙根。
  他喝毒药赴死似的,痛苦扭曲着脸上肌肉,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般将药水灌进了嗓子里。
  药水有奇效。
  董更生脱下裤子躺到床上没多久,浑身就麻痹至不能动。
  海葵和空寂站到床前,观察着董更生那烂了好几个洞的萎靡玩意儿。
  空寂“啧”一声,从怀里掏出放置药针的扁袋。他将袋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根十厘米长的银色大粗针,一根三厘米左右的细针,一根不到一厘米长的毛细针,小心翼翼放置到海葵手心。
  董更生看到那根十厘米长的大粗针时,急促喘息了几声,黑眼珠朝上一别,进了眼皮子里头。
  他呼吸骤顿,随后缓慢长出,神智涣散到九天之外,被长针吓晕了过去。
  “这小鸡胆儿。”空寂摇头晃脑,啧啧感叹。
  海葵用脚尖踢踢空寂,“让让,我过去。”
  空寂后撤两步,抻脖子朝董更生脸上扫了一眼,别脚慢悠悠踱步到一边,“这小子,眉眼鼻子嘴,没一样有福气的。马脸鼠狸眼,命比别人短哪。”
  “你等我弄完了再唠叨,别打扰到我,我紧张着呢。”海葵戴上鱼皮作的指套,左手食指中指按到董更生肚脐下方。
  “血管在大腿上。”空寂出声,提示海葵。
  海葵道:“我知道,我就是看他肚子这块儿凸,按按看里面是什么东西。”
  “虫子,肠虫。”空寂翘起下巴,抻着眼皮子,瞅着海葵按的地方。
  窗户突然一声轻响。
  一个大黑影儿像是鬼似的,从窗外窜了进来,悄无声息落到了屋子正中间。
  空寂闪到海葵身后,窝着身体,拿海葵当盾牌。
  海葵看清楚来人之后,将举到眼前当武器的长针放到床头柜。她朝后屈腿,用力踢在空寂膝盖上,将空寂从身后赶出来。
  讪笑两声,空寂正了正脑袋上的假发,装模作样的轻咳,踱步到旁边椅子,优雅缓慢的坐了下来。
  海葵黑眼珠朝上别,下面露出巨大的眼白。
  她挑着下三白眼,近乎仇恨的瞅着蒋异浪。
  蒋异浪无视海葵的敌视态度,轻松愉快的朝海葵打招呼,“我来了。”
  海葵没吭声。
  空寂想礼节性的回答一句,但看海葵脸黑的和锅底灰似的,就明智的闭紧了嘴巴,默声不动的看戏。

☆、42.第42章 冤家路窄6

  海葵想赶蒋异浪离开,想将蒋异浪脖子割断,想把蒋异浪割的七零八落,想把蒋异浪剁成肉泥,想找个臭坑活埋了蒋异浪。
  可她只能想想,在脑袋里过过干瘾。
  现实里,她根本办不到这些。
  她不是蒋异浪的对手。
  蒋异浪从鬼门关救回了白云天,心情非常不错。在看到海葵这副恨不能杀死他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他心情更加愉快了。
  尤其在面对海葵巨大的三白眼时,蒋异浪愉快的简直要笑出声来。
  他很想揪起海葵的眼皮子,朝里吹几口风,看看海葵是什么反应。
  海葵的反应肯定会很有趣,蒋异浪在心里暗暗点头。
  “我来,是想见识一下怎么换鞭。”蒋异浪摆出虚心好学的模样,前走几步,与海葵缩短距离。
  深呼吸几口气,压下胸口厌憎痞块,海葵阴声警告蒋异浪,“你想看可以,但闭紧你的嘴巴,别打扰到我。”
  “好,没问题。你尽管放心,我这人出了名的内秀安静,绝对不会打扰到你。”蒋异浪无耻自夸,把自身不具备的优点,硬生生按到脑袋上。
  瞪了蒋异浪一眼,海葵憋着气,来到床前。
  空寂从椅子上抬起屁股,站到能看清楚海葵所有举动的地方,并与蒋异浪保持一定的距离。
  他不认识蒋异浪,但能看出蒋异浪绝非一般人,一副混世魔头的模样,不是个好惹的。
  他这人最懂趋利避害,遇到蒋异浪这样的,就避到一边,以免不小心触了霉头。
  “嘶。”在海葵拿起十厘米长的大长针时,蒋异浪夸张的吸了口冷气。
  海葵阴狠白了蒋异浪一眼。
  她把大长针穿进董更生大腿穴位,阻断血液流通。
  海葵连穿了三个地方,蒋异浪跟着“嘶”了三声。
  把长针放到床头柜,海葵扯开鲛丝,小指勾着董更生那玩意儿,将鲛丝贴到根部,小心翼翼的找准位置,准备切割。
  “太靠里了,应该朝上一点。”蒋异浪微皱着眉头。
  他左手别到右上臂下,右手举起来,食指点在脸颊,歪着头,煞有其事的提着意见。
  海葵扫了眼空寂。
  空寂摆摆手,朝海葵竖了下大拇指。
  海葵收回眼神,专注到手头进行的事情上。
  她左手拇指食指捏紧鲛丝一端,轻轻拉动鲛丝,仔细观察着切入的位置,避免发生差错,造成不可挽救的后果。
  “这里,你应该朝上挑一下。”蒋异浪像是不甘寂寞的鹦鹉,啾啾烦人的再次插嘴。
  停顿了一瞬,海葵忍着气,左手一沉,董更生那根烂鞭断落到了床上。
  提捏着烂鞭,海葵朝身侧一抛,故意将烂鞭朝蒋异浪鞋上扔。
  蒋异浪轻巧跳开,没让那玩意儿沾染到鞋子上。
  他轻“哼”一声,声音里透着股愉快劲儿,仿佛刚刚占了什么大便宜似的。
  轻吐一口气,海葵将驴、鞭拿出来,拿起三厘米长的针,将驴、鞭里的血管和筋线挑出来半厘米的头儿,并将三根长筋线从里面挑扯出来,分别一分为四。
  将挑扯出来的筋线,穿到半厘米长的细针上,海葵下手如飞,将驴、鞭里的血管和筋脉,与董更生端口处的血管筋脉缝合到一起。
  缝合完里面的筋管,海葵挥袖子擦擦汗,继续缝合外面那层皮。
  蒋异浪喳喳发言,“不对,太难看了,外皮应该换一个。这个皮太黑,像根烧火棍。”
  咬了咬牙,海葵克制暴打蒋异浪的冲动。
  她快速缝完外皮,将细针放到床头柜上。
  空寂倾身,想要把三根针拿回来,放回针包里。
  蒋异浪突然出声,“是不是缝反了?你看那个头,看起来很怪。”
  缓慢弯腰,海葵目光在针上来回扫视着,仿佛在观察针上有什么遗留物似的。
  蒋异浪正准备继续发表一些高见,海葵突然抓起大长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一针穿在蒋异浪胳膊上,将蒋异浪左胳膊外侧皮肉捅了个对儿穿。
  蒋异浪根本没想到海葵会突然发作。
  他躲闪不及,只能硬生生挨了这一下子。
  “嘶”疼吸一口气,蒋异浪抽出长针,将长针扔到空寂伸到半空的手心上。
  海葵皱着眉头耷拉着眼皮,恶声恶气道:“你要是觉得不对,你就去找个驴、鞭回来,亲手给他换上。”
  “呵。”蒋异浪意味不明的轻呵一声,并没有与海葵对呛。
  接过空寂递过来的药粉,蒋异浪闻了闻,撩起袖子,将药粉洒在冒血的两个小窟窿眼儿上。
  血很快止住,疼痛感也随之消失。
  蒋异浪惊讶这药粉效用神速,想同空寂要下来,并想知晓药方。
  空寂大方将药给了蒋异浪,但却没告诉蒋异浪药方。他扯东扯西的敷衍了蒋异浪几句,说这药是别人赠送,只几瓶,并非他所配。
  蒋异浪没追问,而是把注意力转移回了海葵身上,饶有兴致的看着海葵的动作。
  海葵正在按董更生大腿和小腹上的穴位。
  她像是在练一指禅入门功法似的,将左手拇指顶到董更生穴位上后,把全身重量压上去,靠着手指支撑住身体。
  董更生活生生疼醒了,疼的唔唔唔叫,眼泪和下大雨似的疯狂朝下流淌,脑袋也狂乱的左右摇摆,仿佛那飓风中刮荡的树冠。
  将所有穴位按过一遍后,海葵站起来,甩了甩左手,对恢复平静的董更生道:“东西我给你换上了,血也给你通了。未来三天,你下面会很疼。但你不要吃任何止疼药,也不要针灸,把这三天忍过去。等到第四天,就不疼了,这东西,也就活了。”
  空寂连连点头,赞同海葵这些话。
  蒋异浪作为一个门外汉,完全没有丁点儿门外汉的自觉,反而摆出一副深知门道的莫测高深模样,边点头边道:“她说的没错,你按照她说的做。”
  蒋异浪故意做出这讨厌模样,惹海葵生气。
  他喜欢看海葵生气。
  尤其是憋着气发不出来的模样,让他愉悦至极。
  他像是遇到小耗子的猫,从耍弄耗子中得到快乐,真正恶劣到极点。

☆、43.第43章 冤家路窄7

  “要不要我给你让让地方,你再补充几句?”海葵眉毛曲折,一眼大一眼小的看着蒋异浪,并后退一步,做了个请的动作。
  蒋异浪摇头,弯起嘴角,“你已经说的很仔细了,不需要我再补充。”
  海葵“呵”一声,转过脸,对董更生道:“我答应你的都办完了,你答应我的,最好别食言。”停顿半秒,海葵弯下腰,拍拍董更生的肩膀,“食言之前,想想乔大帅。”
  董更生可劲儿眨着眼睛,用眼神告诉海葵,他绝对不会食言。
  别着嘴角点点头,海葵道:“那你好好休息。”
  海葵和空寂离开大帅府邸,在后巷分道扬镳。
  蒋异浪却紧跟着海葵,仿若狗皮膏药。
  海葵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海葵停下来,他也停下脚步,一直和海葵保持两米左右的距离。
  在烟城郊区停下,海葵转过身,沉默逼视蒋异浪。
  蒋异浪抬了抬眉毛,慢腾腾朝海葵面前走,边走边道:“董更生这大帅位,做不了多长时间。”
  “和我没关系。”海葵指指蒋异浪身后,“你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别再跟着我。”
  蒋异浪走到海葵近前,微微垂脸,兴味十足的看着海葵,“接替董更生上位的那个人,肯定会追究乔大帅真正的死因。”
  海葵眉头皱的像是弯曲毛虫,挑眼看着蒋异浪,等待蒋异浪接下来的话。
  蒋异浪并没有着急继续朝下讲,而是故意停顿了一分钟,吊尽海葵胃口,才缓慢开口,“乔大帅同胞兄弟乔树语,正从东北赶过来。”
  “你别拐弯抹角,直接说你想干什么?”海葵抿紧嘴唇,不想听蒋异浪扯边扯角。
  蒋异浪道:“乔树语不信鬼神,肯定会查出乔大帅的真正死因。”
  观察了几秒钟海葵的神色,蒋异浪笑着摇摇头,“到时候,乔树语不会放过你,也不会放过海家庄。”
  海葵上下扫视着蒋异浪,“看你这得意的模样,难道他不会放过我们,却会放过你?凭什么,凭你特别无耻?”
  蒋异浪道:“凭我可以满足他的愿望。”
  “难道,你是佛祖?”海葵后撤一步,歪着身体抱着胸,鄙夷斜视蒋异浪。
  “我可以当你的佛祖。”蒋异浪不正经的朝海葵眨眼,“你跟了我,以后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海葵抬手,制止蒋异浪继续恶心她。
  她正了脸色,目光锐利的盯视蒋异浪,“看你这得意的模样,看来你已经和乔树语勾搭上了。”
  蒋异浪点点头,将私下做的隐秘事情,毫无避讳的告之海葵,“乔大帅死的那天晚上,宣铃兰得了我的话,快马加鞭去找乔树语,与乔树语谈了笔生意。”
  话音一转,蒋异浪指向海的方向,“海上有座离岛,岛下有水窟,里面有数不尽的金银财宝。”
  海葵轻哼一声,讽刺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我答应跟着你去找财宝,你不仅能保证我和海家庄的安全,还能在事情完成后,分我钱财。”
  “聪明。”蒋异浪就是这个意思。
  “如果我不答应呢?”海葵挑衅着蒋异浪。
  蒋异浪别别嘴角,摆出无奈模样,“乔树语会为乔树生报仇,领兵踏平海家庄。”
  重哼一声,海葵用力舔了舔嘴唇,呵呵冷笑。
  在原地转了一圈,海葵用力揉了把脸颊,又把手移到后脖子,使劲掐揉着脖颈肉,压制想要喷发的愤怒。
  “行,我答应你。”海葵眼神像是两把锋利的刀子,刺割着蒋异浪的脸,“我可以帮你一起找寻财宝。”
  蒋异浪早就算准海葵会答应他。
  就算海葵不答应,他也会想尽办法让海葵答应。
  海葵会御鲨,且了解海中怪物,这对他寻宝十分有帮助。
  飓风让蒋异浪损失惨重,三条船只剩一条,手下死伤过半,船内和藏在礁岛的财宝,全被海浪卷走。
  他急需钱财。
  蒋异浪原本计划找邻省贺大帅合作,并准备向贺大帅献上宿敌乔大帅的脑袋,以此讨得贺大帅的支持。
  选择贺大帅,是因为贺大帅距海城近,钱财充裕,且为人还算义气,不会做那过河拆桥的龌龊事,更不会像乔大帅那样禽兽,以人为食。
  他本打算取了乔大帅头里骨针后,去找贺大帅合作。
  计划赶不上变化。
  蒋异浪完全没想到,竟然在乔大帅府碰见了海葵。更没想到,海葵和他目的一致,都要杀乔大帅。
  他抓住时机,要求同海葵合作。
  在决定同海葵合作的那一瞬,他就想好了其后要进行的计划。他决定不再去找贺大帅,改派宣铃兰去东北,去找乔大帅胞弟,不甘心做副帅的乔树语。
  蒋异浪打了两全其美的好算盘,推乔树语上位并通过合作获得船只和人手,同时,用乔树语知晓真相后会踏平海家庄一事来牵制海葵。
  一石二鸟。
  此计一成,他不需要费尽心机拉拢贺大帅,更不需要绞尽脑汁让海葵答应跟他。
  “我已经答应你了,你别再跟着我。赶紧滚蛋。”海葵驱赶蒋异浪离开。
  蒋异浪不走,偏要跟着海葵,把理由抬出来,“为了避免你半路反悔,我必须得跟着你。”
  “你当我和你一样无耻?”
  蒋异浪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你也好意思说这句话?”海葵掀掀上嘴皮,鄙夷的瞅着蒋异浪,“你赶紧滚蛋,现在立马滚蛋。要是你滚的慢了,我现在就反悔。”
  蒋异浪垂下睫毛,目光在海葵脸上转悠了几秒钟,“那好,我明天去找你。”
  “乔树语明天就能到烟城?”海葵算了下东北到烟城的距离,“明天他不可能到,最快也得后天。”
  蒋异浪努努嘴,微微动了下肩膀,“那就后天,后天我去找你。”
  “后天,我们春雨楼雨字包间见。”海葵不愿同蒋异浪墨迹,果断定下见面地点。
  蒋异浪笑着问道:“时间呢?”
  “午饭后。”
  总算摆脱蒋异浪,海葵窝着一肚子火,闷头闷脑的回了家。
  等她到家,已经快半夜。
  海容因为担心海葵的安危,愁肠百结,根本睡不着觉。他和大黄扎在一处,一个坐在马扎上,一个坐在地上,看着天上星星。
  海葵从院墙跳进来,正好落在海容和大黄面前。
  大黄吓的嗷唔一声,夹着尾巴窜回了狗窝。
  海容则在看清楚海葵后,惊喜的站起来,拉着海葵的手,上下左右检查着海葵的身体,并不停询问海葵这两天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海葵道:“没,不危险。”

☆、44.第44章 冤家路窄8

  “那就好,那就好。没危险就好。”海容仿佛瘪嘴老太太附体,含糊不清的郁郁叨叨。他脸色变幻不定,一时儿庆幸,一时儿又愁的不得了。
  海葵扯了扯被海容抓皱到小臂当中的衣袖,语气里透着浓重的郁卒气,“虽然没遇到什么危险,但被个狗皮膏药给黏上了。”
  烦躁的挠了挠头,海葵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该脱身却又被茧缚其中,便闷着声音把这两天做过的事情一一告诉海容。
  讲完,海葵总结,“蒋异浪这人,不止心眼坏,还一肚子花花黑肠子。无耻又歹毒,不要脸啊。那大脸皮,比东边那座山都厚。我用鲛丝割一百年,都割不到肉。”
  海容眉心竖起两条肉线,“蒋异浪心思玲珑,城府”
  “等等,你换个词儿。”海葵截断海容的话,不满道:“别用这么好听的词儿来形容他,我听着浑身都不对劲。”
  海容纵容海葵,换了个词来形容蒋异浪,“蒋异浪,城府深沉乌黑,满肚子阴谋诡计。你年龄小,平时直来直去,被他骗很正常。就算换成我,也会被骗。”
  像是古代人撸胡子似的,海容摸了摸下巴,“以我看,他打开始同你们合作,打的就是让乔树语过来做大帅的主意。他帮助董更生,一方面是想忽悠你,另一方面,是保证这边不会乱,便于乔树语过来整合。”
  敲了下海葵脑袋,海容无奈道:“他从一开始,就把你算计在了里头。”
  “你仔细解释解释,我没听明白。”海葵皱着脸,脑袋里面像是塞了一球乱线似的,找不出头绪。
  海容拉出马扎,让海葵坐下。
  他去屋里又拿了个马扎出来,坐到海葵旁边,“就算你没在乔大帅府上遇到蒋异浪,他也会来找你。离岛我听说过,那里有海怪守着,没人能进去。他知道你会御使大鲨,也知道你认识海怪。如果他要想去离岛,就肯定会过来找你帮忙。”
  “在乔大帅府上和他碰面,是个巧合。但这巧合对他极其有利,他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抓住机会,同你们合作。这样,他既利用你解决了乔大帅,拿到他要的骨针,又能令董更生暂时稳住烟城这部分乔家军,还能以你杀了乔大帅这件事情胁迫你,让你为他办事。”
  海葵皱紧眉头。
  海容感慨,“蒋异浪这人,心机非同一般。他有这种城府和心机,早晚会做出一番大事。”
  海葵用力揉了揉太阳穴,“是我考当时想的太少,中了他的圈套。”
  海容揉着海葵脑袋,“吃个亏长个记性。幸亏他只是利用你,不是害你。你也多长些心眼儿,别把事情想的那么简单。接生意也是,别他们说什么,你就听什么,你得仔细想想,多考虑考虑。”
  海葵吐出一口气,嗓子下涌动着很多发泄式的话,但等到了嘴边,却只凝缩成一个字,“嗯。”
  海容见海葵睫毛耷垂,神色困倦,道:“你先进去休息,明天我们再合计合计。”
  “嗯。”海葵一腔怒火发泄不出去,憋窝在体内,仿佛那哑炮一般,刚开始暴劲十足,没多一会儿,因为无法爆发,渐渐就闷熄了。
  她觉得疲乏,倦怠,不想继续说话,只想好好睡一觉。
  后倒摔落床上,海葵歪别着身体,滚进被子里头,拉起被头,盖住脑袋。她像是没有骨头的水母,离开海水后,便瘫软成一团,如同无生命的胶状物,软塌塌窝在被子底下。
  凌晨三点多,庄外树林里的猫头鹰,哭丧似的,唔唔咕咕的闹腾起来。
  猫头鹰叫声响亮,将海葵从梦中惊醒。
  她翻了个身,从被窝里探出头,侧着耳朵,仔细听了一会儿。
  听着猫头鹰叫声正常,她慢腾腾的拉上被头,准备继续睡觉。
  猫头鹰的叫声有讲究。
  如果单只猫头鹰嘎嘎嘎笑着叫,它嘴对着哪家,哪家最近几天肯定会死人。老人道,这是因为猫头鹰能看见人的魂儿,见着有的人魂儿离体了,就知道这个人要死。也有的认为,猫头鹰能闻到将死之人身上散发的那股特殊气味,快要死的腐烂味。
  众言不一,神乎其神。
  如果有一群猫头鹰笑,那是极为罕见的,说明此地要有大灾祸。但至今几百年,还没有发生过这类情况。
  假如一群猫头鹰不笑,只是嘎嘎叫,那说明猫头鹰惊着了。可能是林子里进了猛兽,拿猫头鹰当食。也可能是要变天,影响猫头鹰捕食。
  今天猫头鹰齐叫,显然是天要落雨,影响了它们捕食。
  果然,没几分钟,天空就缠缠绵绵落下了雨丝。
  雨刚开始如松毫,细细密密朝下飘,润泽天地万物。没多久,雨水就急切起来,像是甩着大桶朝下倾倒似的,瀑布般哗啦啦朝下砸。
  屋顶瓦片和院里的盆子被雨水砸的噼里啪啦响,惊醒无数生灵。
  海葵被雨水闹腾的睡不着。
  她烦躁的踢开被子,干脆不睡了。
  推开屋门,海葵发现海容已经起来,正顶着宽边大雨帽在院子里搬弄盆子。
  海葵招呼海容,让海容从厢房里拿雨帽给她。
  戴好雨帽,海葵进了雨中,同海容一起收拾着院子里那些盆子凳子,顺便在大黄窝顶上多扣了一张厚塑料纸,以免狗窝被雨水给淹了。
  雨下了一上午,到中午,才勉强停下来,但仍有稀稀落落的雨点,不定时从空中砸落。雨点很大,砸到身上生疼,像是被小面积拍了一巴掌似的。
  这样的天气,很少有人出门,都窝在家里。
  但也有那例外的。
  段兴秋就是个例外的。
  他之前回了趟段家,在段父面前千恳万求,求段父答应他娶海葵。段父被他闹腾的没法子,就采用缓兵之计,假意答应他,并准备赶紧给段兴秋定个门当户对的亲家。
  可没曾想,亲家还没影儿呢,段兴秋就撒欢儿离家了。
  段父看不上海葵,也知道海葵不可能看上自家儿子,就任由段兴秋瞎折腾去了。他派了几个家丁,追上段兴秋,让家丁们随着段兴秋在外面玩一段时间,等段家解决了最近遇到的难事,再把段兴秋带回来。
  段兴秋赶到金海镇之后,休息了没多久,就冒着雨朝海家庄这里赶。
  他对海葵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分开后念念不忘,恨不能把海葵锁到心尖儿上。他算是明白相思的滋味了,又甜又苦,既满足又慌张,五味参杂。
  想到一会儿要见到海葵,段兴秋紧张的不得了。他心跳如擂鼓,脸红的像是天边火烧云,在蒙蒙一片暗淡景色中,十分炸眼。

☆、45.第45章 毒葵1

  段兴秋手指头摸到大门的一瞬间,大门开了,海葵从里头钻了出来,和段兴秋来了个脸对脸。
  “是你?”海葵左右看看,看见左侧不远处站着四个统一服装的家丁,别别嘴角,道:“来找我做生意?”
  段兴秋还没做好和海葵面对面的准备,紧张的嘴唇细细发抖,脸颊也越来越红,简直要烧起来了。
  海葵见段兴秋脸红嘴抖,以为段兴秋得了伤寒。
  后几天要出海,为了避免传染上伤寒,在海上出现不必要的意外,她后退一步,退到门里。
  把门合上了半页,她明摆着不欢迎段兴秋,“你要是有生意要找我,去奉桥找冯和,他会和你谈。”
  奉桥原名奉家庄,现任庄长冯天长是个附庸风雅的老学究。他上任后,觉得奉家庄这名字又土又俗,故改名奉桥。
  奉桥冯和,是庄长冯天长的大儿子。
  冯和天生双腿残疾,瘦弱的甚至没有胳膊粗,走不了路,做不了种地打渔等营生。他不利于行,干不了活,但脑袋极为聪明,天生对算数极为敏感,摆弄算盘的功夫比那做了几十年工的老帐房都要厉害。
  没为海葵拉生意之前,冯和做的是给富人招揽奴仆或帮工的活儿,他从中收取一点介绍费。
  现在,他只为海葵等几个人介绍活。
  冯和抽成很高,属于狮子大张嘴式的花样抽成模式。
  抽多抽少,没规律,都他说了算。
  最低没少过三百现元。
  最高,没有限。
  海葵接的那些生意,大部分都是通过冯和这个中间人接的,极少一部分会直接找上门,亲自和海葵谈。
  对于直接找上门,海葵更喜欢那些人去找冯和这个中间人。
  冯和虽然抽的中间费很多,但更善于抬价,会把价格抬到很高,让她大赚一笔。
  段兴秋摇头,结巴着,“我,我不是来找你做生意的。”
  “那你来干什么?”海葵蹙眉,眼神不善。
  段兴秋梗梗哧哧好一会儿,硬生生挤出一句话,“我是来看你的,来感谢你上次救我。”
  “你早前已经感谢过了,怎么又感谢?”海葵让段兴秋回去,“行了行了,你别一阵阵过来了,没必要来来回回的感谢。我是拿钱救人,又不是见义勇为。你赶紧回去吧,别挡着我的路,耽误我干正经事。”
  说着,海葵出了门,擦着段兴秋身边离开,很快就走出两三米远。
  段兴秋在后头招呼海葵,海葵假装听不见。
  海葵越走越快,专门捡着胡同走,甩开紧追不舍的段兴秋。
  没追上海葵,段兴秋悻悻转身,想回海葵家等着。可海容在里面叉上了门,不管他怎么敲门,海容都不开门,连大黄狗也鬼着心眼不叫唤。
  在门口干站了半个小时,段兴秋像是霜打的奄奄茄子,垂头丧气离开了海家庄。
  海葵去找海牛大爷询问关于离岛的事情。
  海牛大爷知道的不多,光知道那地方不能去。
  以前有想去捞宝的,但大都有去无回。
  逃生回来的那些人,有的说碰到了怪物,有的说看见了龙,还有的说水突然滚沸,有的甚至说在海里看到了大火。
  众说纷纭。
  海葵推测,那地方肯定有怪物。至于沸水,很可能海底深处是海沟,沟侧有活火山,喷发出沸水。而大火,也许是怪物喷发类似火焰的东西,也可能是那人惊恐到极点产生的幻觉。
  对于离岛,蒋异浪知道的也不多。
  他知道那地方有财宝,有怪物,有些不能解释的异象,其他有些什么东西,他并不知道。
  和海葵一样,他也想找些知情人多打听些内幕。可知情人甚少,且讲的都是他知道的那些,对他一点帮助都没有。
  蒋异浪明明知道的不多,但却底气十足的同乔树语谈生意。
  面对乔树语,他摆出胸有成竹的模样,仿佛他仅剩的那一条破船和那些手下,已经打败怪物占领了离岛似的。
  乔树语心知乔大帅死的蹊跷,绝非董更生一人所为。面前这个气势滔天的海匪,肯定在杀死乔大帅这件事情上掺和了一大笔。
  但他无意替乔大帅报仇。
  乔树语和乔大帅虽然是同父异母的血缘兄弟,长相也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两人性格完全不同,且矛盾颇深,曾差点儿翻脸对杀。
  他早就盼着乔大帅死,这样他就能上位。
  他一直在等待机会。
  机会现在来了,他当然要抓住机会,坐上大帅的位置。
  所以,对他来说,乔大帅之死,不仅不是一件伤心愤怒事,反而是件大好事。
  聪明人之间,不需多言,三言两语,就可以明白对方的意思。
  你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上位理由和上位推手,我需要船只和人手,互利合作,双方皆稳赚不赔。
  “离岛,真的有怪物?”商谈好合作事宜后,乔树语有了说笑的心思,带着笑意询问蒋异浪。
  蒋异浪笑道:“当然有。”
  “我还从来没有见过怪物。”乔树语有些向往,“我很喜欢那些形容古怪的东西。可惜啊可惜,我坐上这个位置,肩负万千兄弟的前途,不能任性出海。”
  蒋异浪道:“金海镇有异楼,那里专门拍卖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有海怪,也有陆地上的怪物,什么样的都有。”
  “哦?”乔树语感兴趣的眯起眼睛,笑着朝蒋异浪举起酒杯,“等我稳定了这里的一干乔家军,一定要去异楼看看。”
  喝了半口酒,蒋异浪看向墙角摆放的西洋钟,指针指向两点十五分。
  他看向窗外,道:“海葵快到了。”
  乔树语随着蒋异浪的目光,看向窗外:“蒋兄你一直说海葵有能力,是个好帮手。她究竟有什么能力?”
  蒋异浪想到海葵那滑稽的外号,眼里流淌出几分真情实意的笑意,忍俊不禁道:“她外号千里追踪小飞鱼。”
  “这外号有趣。”乔树语对海葵的兴趣更加浓厚,“这外号是怎么来的?”
  蒋异浪笑道:“我也不知道她这外号是从哪里来的,等她来了,我问问她。”
  乔树语根据海葵的外号,推测,“她肯定擅长追踪,水性又十分好,所以才有了这样一个外号。”

☆、46.第46章 毒葵2

  乔树语话音还没落地,尾音还在半空飘着,窗外突然一声轻响,右侧‘嗖’探出一张大黑脸。
  冷不丁看见一张大黑脸,乔树语吓的一哆嗦,手里的杯子差点儿脱手落地,椅子也被后撤的屁股拉的“吱嘎”一声惨响。
  幸亏椅子沉,要是换成重量轻的,乔树语肯定会直接倒仰到地上,随椅子一起摔个四脚朝天。
  蒋异浪虽然没乔树语那么夸张,但也被吓了一跳。
  他手一抖,酒洒了一半出去。
  稳了稳心神,蒋异浪定睛看向那张大黑脸,认出窗外的是庄五。
  “庄五,你鬼鬼祟祟躲窗外干什么?”蒋异浪眼神像是暴雨梨花针,阴冷朝庄五脸上扫射。
  乔树语敛了慌乱神色,微微眯着眼睛,冷酷看着庄五。
  收回按在腰侧枪上的右手,他将手缓慢搭到椅子把手上,轻轻拍着,像是在数着庄五还能活几天似的。
  庄五被蒋异浪和乔树语盯的脖子发凉,克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他躲闪着眼神,哆嗦着声音,解释道:“蒋,蒋老大,我只是路过,路过这里。我,我没想到,没想到这窗子是开的。也没,没想到这里头是你。我,我就是想找个地方,躲躲,躲躲。”
  蒋异浪收了杀气,缓声问道:“躲谁?”
  “躲那狗娘养的王天成。”庄五恨恨低嚷。
  嚷完,他惊慌道歉,并只响不疼的小幅度扇着自己嘴巴,“我多嘴,我这嘴太贱,太不分时候。蒋老大,你慢慢吃,慢慢吃,我这就走。”
  乔树语抢在蒋异浪说话之前出声,留住庄五,“既然是蒋兄认识的人,那就别着急走,进来坐坐。”
  庄五不敢进去,也不敢走,半露着脸窝在窗侧。
  蒋异浪用眼角余光观察着乔树语的神色,朝庄五招招手,“既然乔大帅让你进来,那你就进来。”
  “乔,乔大帅?”庄五仔细一瞅,眼珠闪动,划过一丝疑惑。
  “之前那位乔大帅,是我大哥。”乔树语见庄五眼里闪过疑惑,便摆出温和的模样,为庄五解惑。
  庄五不敢多问,匆忙点了点头。
  他僵着手脚从窗外爬了进来,并在乔树语的安排下,畏缩胆怯的窝到靠窗座位上。
  乔树语主动同庄五聊着天,仿佛那脾气和善体恤下属的好领导,没有丝毫架子。
  庄五受到如此待遇,本该如沐春风。
  可他一点儿春风都感觉不到,只感到周围刮着阴冷的西北风。西北风夹带着刺儿针,冰凉刺骨,穿透他的肌肤,穿进他的心脏,折腾的他越来越心慌。
  两点半,海葵敲响包厢门。
  在蒋异浪应声后,她推开门走了进来。
  海葵进门第一眼看到的,不是蒋异浪,也不是乔树语,而是杵着大黑脸的庄五。
  庄五那张大黑脸,特别显眼。
  在这阳光明媚装修素淡雅致的包厢里头,他那张大黑脸,好比清素工笔上落下的粗糙大墨点子,十分抓人眼球。
  疑惑一瞬,海葵道:“你很眼熟。”
  抻着脖子,海葵探看庄五的体形,眼眸一闪,记起在那里见过庄五。
  庄五突然“哎呀”一声,噌然站起来,怒目指向海葵,“是你,是你这小兔崽子害的我。”
  海葵装傻,假惺惺问道:“你认识我?”
  她别别嘴角,闪动了一下睫毛,“可我不认识你啊。”
  庄五向蒋异浪告状,“蒋老大,就是这个小兔崽子,就是她。”
  隔空点指着海葵鼻头和腮骨,庄五气愤的忽闪着鼻翼,怒声嚷道:“我那会儿见她的时候,她鼻头和腮后弄了东西,改了点模样。现在虽然没了鼻头和腮帮子,但我能认出来,就是她。她这眼神,和那天晚上一模一样。”
  海葵远视般涣散瞳仁,摆出疑惑茫然模样,“你颠三倒四的,说的是些什么啊?认错人了吧。”
  “我没认错,就是你。”庄五激动的下巴肥肉直颤,向蒋异浪继续告状,“就她,骗我说要合作,一起去偷黄金怪。结果,这小鳖崽子,太不是个东西。刚进了异楼,她就把我丢了出去,从那么高的楼上丢了下去,差点儿摔断我一身骨头。她害得我被暗器扎成了筛子,身上脸上被喷了这黑乎乎的埋汰玩意儿,还被王天成逮住虐待了两天。要不是蒋老大你去把我救出来,我现在早就死在异楼的牢房里头了,扒皮抽筋断骨的,连个囫囵尸体都捞不着。”
  听了庄五这些话,海葵想明白了一件事。
  当初聘请庄五的,根本不是那个姓钟的年轻男人,而是蒋异浪。
  海葵转过眼珠,冷笑看向蒋异浪,边点头边嘲讽着挖苦,“你可真是厉害,真是了不起。你这脑子这心眼,九尾狐狸都玩不过你。怪不得我偷了黄金怪回来没多久,你就能找上门。感情这胖子就是你雇的。”
  庄五听海葵这么一说,更有底气了,狰狞着大黑脸,用力指向海葵,“蒋老大,你听,你听听,她承认了!就是她,就是这小鳖崽子害了我。”
  蒋异浪保持沉默,摆一副莫测高深的模样。
  他面儿上十平八稳,仿佛丝毫不被海葵和庄五影响。可他心里却忐忑不安,像是绑了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他担心海葵一怒之下翻脸,拒绝同他去离岛。
  蒋异浪在心里长叹一声,暗叹老天爷作怪,竟然在这时候让这两人碰面。
  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件事不像是老天爷安排。
  这事情实在有些奇妙,这巧合来的太不是时候,又太是时候,像是刻意安排好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海葵翻脸。
  蒋异浪审视着庄五,怀疑庄五被人收买,故意过来搞破坏。
  “别装哑巴,说话呀。”海葵嗤笑一声,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就算你不承认,这黑脸大胖子也是你雇的。”
  不等蒋异浪回话,她做戏般夸张的拍了下脑袋,瞪眼看向蒋异浪,“啊,我明白你为什么不敢承认了,是怕我不和你一块儿去离岛是吧?”
  蒋异浪无可奈何的看着海葵,“是我让他去盗黄金怪,我从来没否认过。”
  “算了,反正那件事,我也没吃过什么亏。”海葵大度摆手,“我们赶紧说正事吧,说完我还得赶回家收拾东西。嗳,这位和乔大帅长的那么像,肯定就是新的乔大帅了。”
  乔树语被晾在一边这么长时间,总算被注意到。
  他不知道该怒还是该笑,表情有些轻微扭曲,冷淡且生硬的应了一声。

☆、47.第47章 毒葵3

  海葵看出乔树语不喜她。
  她现在心情不佳,没心情热脸贴乔树语冷屁股。
  垂着头,她仿佛初出茅庐的自大愣头青,就那么直杵在凳子上。
  不抬头,不吭声。
  海葵无聊玩着手里的杯子,偶尔阴恻恻看庄五一眼,和庄五隔着桌子用眼光进行厮杀。
  蒋异浪见大家心情都不好,就不做那虚伪的饭局功夫,而是简单利落的将出海事宜讲清楚。
  海葵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没把蒋异浪讲的那些出海事宜放在心上。船只和人手安排,这些和她没丝毫关系。她的任务只是认出海怪,尽量保蒋异浪那众人既拿到财宝又能活着回来。
  等蒋异浪说完,海葵即刻离开。
  她那避之惟恐不及的模样,仿佛包厢里起火了似的。
  蒋异浪无奈朝乔树语笑笑,“有才的人,脾气都古怪。”
  乔树语不置可否,道:“我还以为是个利索姑娘,没想到是个半大的小孩子。这小孩子不懂礼不知节,狂妄乖戾,妄自尊大。我看,不如弃了她,也免得出海之后,她折腾出什么乱子来。”
  蒋异浪摇摇头,笑道:“她这是被我给气着了。平时,她可不是这个样子,讲理的很。”
  海葵在烟城溜了一圈,把气儿都溜顺了,才回了家。
  在家休息了十三天,海葵接到蒋异浪派人送来的消息。
  她告别海容和大黄,来到定好的地点,上了乔树语为蒋异浪弄来的新船。
  蒋异浪为乔树语铺了一条上位的好路,乔树语也不吝啬钱财和人手。他寻来两艘坚固大船送给蒋异浪,并调给蒋异浪三百精兵,无数武器。
  蒋异浪和乔树语并没有弄什么上船仪式,烟花鼓乐一概没有,众人静悄有序登船。这不是郑和下西洋,而是去找宝藏,所以最好静悄悄进行,神不知鬼不觉才好。
  上了其中一条船,海葵发现,船上有很多熟人。
  宣铃兰同方吼娘以及十来个赤着上身的海盗,组成小团伙,围在船右侧,或喝酒或聊天。庄五畏缩窝站在宣铃兰身后不远的地方,艳羡的看着那个小团伙,不时抓耳挠腮,似乎很想加入进去。
  小团伙众人对海葵持敌视态度,尤以宣铃兰和方吼娘为最,都不拿正眼看海葵,斜挑挑的瞅着她。那鄙夷厌弃的模样,仿佛海葵是一只死不要脸蹭上船的贪便宜老贼似的。
  下到舱里,海葵摸着肚子,一路找到厨房。
  在厨房,她竟然看到了段兴秋。
  段兴秋穿着厨子衣裳,脸上挡了个暗红色大布巾,正束手无策的举菜刀对着一堆海鱼。
  为避免被段兴秋缠上,海葵一个侧身,迅速躲到门口暗角,从门缝小心翼翼观察着段兴秋。
  “你在这里干什么?”蒋异浪像是脚不着地的鬼怪,神不知鬼不觉贴到海葵身后,朝海葵耳朵上吹了口气。
  海葵胳膊肘朝后用力一拐,击向蒋异浪的肚子。
  蒋异浪轻笑一声,躲过海葵的攻击。
  段兴秋听到外面动静,紧了紧脸上的布巾,握紧菜刀,快步冲到门口。
  看到海葵的那一刹那,他手里菜刀“哐当”落下,差点儿砍到脚面上。
  “海葵。”段兴秋像是见了亲人的七八岁孩子,眼角红了,眼神透着委屈,声音里夹杂着浓重的难过味儿。
  海葵太阳穴内的筋线一阵抽动,很想有那遁地飞天的隐形能力,从此地直接消失。
  蒋异浪早前查海葵的时候,知道段兴秋其人,但并不知道段兴秋上了这艘船。
  但此刻,从段兴秋黏人的态度,及海葵避之惟恐不及的模样,蒋异浪瞬间分析出眼前蒙面大厨的真身。
  他故作不知真相,疑惑看向海葵,“你认识这个厨子?”
  海葵戳穿蒋异浪,“你别假惺惺装不认识,这是段兴秋,段家大少爷。”
  段兴秋花大价钱与厨子换身份来到船上,本就是为了能够和海葵黏在一起。这会儿见到海葵,并在蒋异浪面前失了伪装,便直接扯了汗巾,露出脸面。
  他明明一副俊朗君子相,本该遇事不惊不卑不亢,可他却偏偏做出委屈兮兮的窝懦模样,“海葵,你怎么一直躲着我啊。”
  海葵手痒痒,很想朝段兴秋脸上来几拳,打碎段兴秋那委屈模样。
  顺便,把段兴秋的脑子给打正常。
  蒋异浪煽风点火,“你躲着他,这是为什么?难道段大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
  海葵道:“我躲他和你有关系吗?”
  “没关系。”蒋异浪眨眨眼睛。
  指向走廊中间的木梯子,海葵赶蒋异浪离开,“既然没关系,那你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别打扰我们两个。”
  段兴秋低声插话,“海葵,你生气了么?”
  海葵皱紧眉头,甩了段兴秋一个眼刀,制止段兴秋继续说话。
  蒋异浪好整以暇的摇头,“那可不行,我必须得留在这里。”抬手隔空轻点了下段兴秋,蒋异浪抻高眉毛眯着眼睛,笑容锋利了几分,“厨房是船的咽喉,关系着所有船员的性命。我得查清楚,他为什么来到船上,有什么目的,是不是要做那下毒害人的事情。”
  蒋异浪沉眸朝海葵眼前凑,刻意压低声音,“我很怀疑,你们两个是一伙的。你们早就商量好计划,等拿到财宝,回航途中,他朝饭菜里下毒药,毒死我们一干人等。到时候,你们两个就可以独享那些财宝。”
  海葵用鼻子喷了股气出去,嗤笑一声,“如果我有心要找财宝,绝对不会同你合作,更不会截你这种人的胡。要是我想要回航时候害你,也不会找他合作。你们一个衰神附体的傻子一个黑心搅屎棍,还当自己是镶金带银的香饽饽呢。”
  被海葵这一顿阴损挖苦,段兴秋受不住的抬手捂上胸口。
  他震惊海葵竟然这么刻薄,更震惊他在海葵心目中竟然是个黑心搅屎棍。
  段兴秋震惊的眼珠子都快脱框了,那夸张模样,和戏台上唱大戏的丑角似的。
  他嘴唇哆嗦两下,眼里带着指责,“海葵,我没想到,真没想到,你竟然认为我是黑心搅屎棍。”
  蒋异浪乐了,“你领会错了。”
  指指段兴秋,又指指自己,蒋异浪道:“你是衰神附体的傻子,我才是黑心搅屎棍。”

☆、48.第48章 毒葵4

  段兴秋不信,“说我是黑心搅屎棍,还算贴些边角。毕竟是我欺骗在先,没有事先通知海葵,就上了这条船。可衰神附体的傻子这一形容,却和我一点关系也贴不上。”
  海葵不耐道:“你就是衰神附体的傻子。”
  段兴秋一向自诩聪明,接受不了此种称号,“这怎么可能。”
  海葵道:“因为救你,所以我被他给抓了。因为你请我们看黄金怪,我又被他给算计了。要是没有你,我和他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去。遇到你,我就倒霉。“
  段兴秋委屈,“那都是巧合。”
  “行了,趁船还没开多远,你赶紧下船。”海葵给段兴秋指条明路,“你赶紧回段家,好好接管段家的生意,把段家发扬光大,那才是你应该做的正事。你现在跑这里来干什么?想当海盗,还是想被海盗当肉猪?”
  “我,我想和你”段兴秋支支吾吾,不好意思直接表白。
  海葵粗鲁摆手,“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你和他一样,想让我教你御使鲨鱼是吧?别惦记了,这事没门儿。”
  蒋异浪乐的呲牙咧嘴,“对,海葵说的对。海葵连我都不教,更不可能教你。”
  段兴秋脸涨的通红,“不,我不是”
  海葵截断段兴秋的话,斩钉截铁道:“不管你承不承认,我都不可能教你。”
  蒋异浪像是海葵的附声虫,在海葵说完后,他即刻接嘴,“海葵说的对,不能教你。”
  “我真不是!”段兴秋憋出一句完整的话。
  海葵指指蒋异浪,对段兴秋道:“你要是不赶紧下船,他肯定会怀疑你要给他们这群人下毒。到时候,他们会把你关起来,像上次绑架你那群海盗一样,杀了你,吃你的肉。”
  “我们不吃人肉。”蒋异浪抢话。
  段兴秋道:“他们不吃人肉。”
  “不吃人肉,不代表不杀人。”海葵瞅着段兴秋看了几秒钟,“就算他们不杀人,海怪也会杀人。如果遇到了海怪,我不会救你。要走要留,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完,她别脸看向蒋异浪,“你要是怀疑段兴秋,那就关着他或者杀了他,别指望拿他要挟我。”
  蒋异浪摸摸鼻头,假惺惺道:“我怎么可能怀疑段家大少。谁都知道段家大少赤子丹心,正直善良,绝对不可能做那种下毒害人的龌龊事情。”
  他给段兴秋扣高帽子,夸的段兴秋面红耳赤,连连摆手,自谦道:“惭愧惭愧,都是虚名,都是虚名。”
  海葵用力甩了下手,连个招呼都不打,转身就走。
  段兴秋“嗳嗳”唤了两声海葵。
  他这两声,不仅没让海葵停下脚步,反而让海葵越走越快。
  两眨眼的功夫,海葵就消失在了梯子那边。
  有蒋异浪在这里杵着,段兴秋不好意思就这么追过去。他只能暗暗着急,希望海葵不要因为他不请自来讨厌他才好。
  蒋异浪看着段兴秋这模样,暗自好笑。
  段家出产的一直都是些黑心肝的货色,可到了段兴秋这一代,也不知道是不是段家坏事做的太多,段家本家竟然只出了段兴秋这么一个男丁,而且是个脑袋有问题的。
  他知道段兴秋不可能和海葵合作,也知道段兴秋没那歹毒心思谋财害命。但他不能把段兴秋留在厨房,避免有心人利用了段兴秋。
  蒋异浪想将段兴秋送回岸上,因为段兴秋的存在,完全是个累赘。
  可段兴秋死活不走,一定要留在船上,并扬言,如果送他走,他会重新找条小船追上来。
  为避免段兴秋去而复返,并在复返的路上遇到什么不测,招来段父仇恨,蒋异浪只能留下段兴秋。他以后有要用到段父的地方,自然不想得罪段父,便只能对段兴秋妥协。
  他给段兴秋安排了房间,并令三个海盗保护好段兴秋。
  海葵空着肚子,闷在给她安排好的房间里头。
  她没想到,段兴秋这个衰神竟然跟上了船。
  海葵捂住眼睛,思想剧烈挣扎。
  她一时儿想着把段兴秋送走,一时儿又想着不如直接杀了段兴秋,一了百了,从此这灾星就再也不能祸害她。
  她也只是想想。
  她不会动手杀一个天真的二傻子。
  “海葵。”蒋异浪倚在门侧,敲响海葵屋门。
  海葵没应声。
  “出来吃饭。”见海葵不出声,蒋异浪没硬闯,而是温和着声音唤海葵出来吃饭。
  海葵肚子应景的咕噜噜几声,胃也开始抗议的反酸水,酸疼了她的胃壁和食道。
  坐在床边发了几秒钟的呆,海葵用力揉了两把头发,起身走到门口,拔下插销,将门打开。
  蒋异浪见到海葵那凌乱如同鸟窝一样的头发,惊讶了一瞬,随即,眼角眉梢染上笑意。
  他并没有提醒海葵整理头发,对海葵道:“走,我带你去吃饭。今天你有口福了。方吼娘蒸了红目鲢,炖了一锅貂肉,这两样都是她的拿手好菜。”
  蒋异浪给海葵多开了小灶,并且安排了不受打扰的两人小餐桌。
  海葵的晚饭,不仅有蒸红目鲢和炖貂肉,还有一碗水嫩乳滑的海胆蒸蛋。
  蒋异浪邀功,“这两碗海胆蒸蛋,是我特意吩咐方吼娘特意做的。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见海葵舀了一勺海胆蒸蛋送进嘴里,蒋异浪也舀了一大勺送进嘴中,愉快享受海胆蒸蛋的细腻鲜滑。
  等海葵咽下,他询问道:“怎么样?”
  海葵长了个糙舌头。
  就算熊掌龙肉到了她嘴里,她也不会像老饕那样感受到绝顶美味。
  吃着方吼娘做的海胆蒸蛋,她觉得和海容做的小虾皮蒸蛋没太大区别,只比小虾皮蒸蛋嫩了一丁点。
  海葵实打实回答,“行,和小虾皮蒸蛋一样鲜。”
  蒋异浪以为海葵是在故意贬低这碗海胆蒸蛋,可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发觉海葵没有那贬低意思,完全是在认真回答。
  在海葵咽下一块貂肉后,他试探问道:“你吃着这貂肉,觉得怎么样?”
  “挺好吃。”
  “怎么个好吃法?”
  海葵想了想,“像红烧猪肋排。”
  蒋异浪失笑。
  海葵皱眉,“食不言寝不语,你别再问我话了,耽误我吃饭。”

☆、49.第49章 毒葵5

  蒋异浪本想借着探讨美食的机会,拉近与海葵之间的关系。
  但这明显行不通。
  海葵味蕾粗糙,不辨美味。吃着罕见的美味食材,却如牛嚼牡丹,半点也品味不出其中美妙滋味。
  蒋异浪只能打消此番主意。
  酒足饭饱,海葵浑身暖和。
  她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与蒋异浪面对面坐到一块儿,一本正经的谈论关于这趟航程将会遇到的问题。
  海葵蘸着茶水,在桌面上画了两道弯折的水痕。她点点左边那道似梯田般的水痕,对蒋异浪道:“我看你起锚时船头朝东南,想走的应该是这条航道。”
  蒋异浪惊异于海葵的敏锐,竟然只凭起航时船头走向,就能猜测到想要行驶的航道,并能草草一笔便把航道线路画出来。
  他有心逗弄海葵,并没有立即承认,“起航时船头偏了,我并没有打算走这条航道。”
  用食指蘸茶水在海葵所画左边水痕中间横拉一道断线,他眼里藏着笑意,对海葵道:“你画的这两条航线,都是之前那些寻宝人走过的。这两条我都不走,我要开辟一条新航道。”
  海葵皱眉,“这两条航线,是最保险的。”
  蒋异浪摇头,“如果保险,他们就不会死伤过半,空手而归。”
  海葵用掌心胡乱擦掉桌面上的水痕,“他们并不是在航道上遇到危险,而是在离岛遇到了危险。你如果不走这两条路,而想要另辟蹊径,恐怕我们不用等到离岛,就会成为海里的冤魂野鬼。”
  蒋异浪挑眉,好整以暇道:“前人的经验确实应该学习,但我们也该学会变通。”用下巴点点他刚才划过短促横纹的地方,蒋异浪意味不明的轻嗯一声,“你说的第一道航道,确实最安全。但你不要忘了,前几天海上刮过飓风。那些暗礁水怪,早就在飓风中离了原来的地方。说不准,它们就藏在你刚才画的那两条航道里头,等着我们撞上门。”
  海葵觉得蒋异浪说的有道理。
  她垂下睫毛别下嘴角,陷入沉思当中。
  思索了几分钟,海葵抬目看向蒋异浪,“我明白了。浅海区受飓风影响比较小,所以你浅海区航道不变,但快要到深海区的时候,转换航道,与早前那些人走过的航道错开。”
  蒋异浪点点头,“但即便这样,这一路行驶过去,也肯定会遇到很多危险。”
  停顿半秒,蒋异浪道:“出发之前,我找空寂大师算过一卦。卦上说,我这次出海寻宝,虽然困难重重,但每到危机时刻,都能化险为夷。他还特地指出,你是我的福星,危急关头能救我性命。”
  海葵诧异看着蒋异浪,“难道经过董更生显灵那件事,你没看出来空寂的真面目。”
  “什么真面目?”蒋异浪装傻。
  海葵眯眼瞅着蒋异浪,不语。
  蒋异浪勾起嘴角,笑着摇摇头,不再装傻,妥协道:“我知道空寂不是出家人,平时那些显灵也都是些招摇撞骗的手段。但他确实有几分真功夫,卜卦十有九准,医术也相当了得。”
  他这番话并没打虚晃,而是实话实说。
  空寂虽然是个骗子,但卜卦的功夫确实十分厉害。
  但他一年也就卜卦几次,千金难求。
  空寂的医术也非同凡响。
  海葵那一手缝吊神功,就学自空寂,且只是学了点儿皮毛而已。
  “嗯。”海葵应了一声,叉开话题,回到航道上,“既然你已经定好了航线,那我没什么事了。”
  她站起来,准备回屋里窝着休息,养精蓄锐。
  蒋异浪邀请海葵,“我要去甲板上晒月亮,你要不要一起?”
  在海上过夜的人,无论是海盗还是普通渔民,都喜欢在月亮初挂上天空的时候,晒太阳似的到甲板晒月亮。
  晒月亮不像晒太阳那样晒肤健骨暖体,只是沐浴在月光下喝酒聊天。
  喝酒聊天时有一番讲究,声音不能高,围坐在一起的几个人能听见就好。谣传,如果声音高了,就会惊了刚刚入睡的海神,海神就会降下惩罚,使得船翻人亡。
  蒋异浪做了多年海盗,晒月亮的次数却少之又少。跟着他的那伙人,也都不讲究。就算聚一块晒月亮,也并不会刻意压低嗓门,而是大张着嗓子说话,丝毫不顾虑那些传说。
  海葵站原地想了想,“我不晒月亮,我下海一趟。”
  “你下去做什么?”蒋异浪好奇。
  海葵道:“随便逛,洗洗海澡。”
  “一起?”蒋异浪不正经的瞅着海葵,眼角眉梢流露出邪异味儿,仿佛那浪荡公子哥儿似的。
  海葵砸了三个字到他脑袋上,“一边去。”
  海葵同蒋异浪前后脚上了甲板。
  甲板上成群结伙聚了很多人,有海盗,也有乔树语派给蒋异浪的士兵。
  海盗们穿着各异,多数都只穿着简陋大短裤,腰上系着颜色鲜艳的各色腰带,有的脑袋上也会系着颜色艳丽的带子或捆着颜色鲜艳的布巾。
  士兵们则统一穿着暗灰色的军装,与海盗们泾渭分明,一看就不是一路人。
  见蒋异浪上来,海盗们夷然自若,士兵们却敛收了恣意模样,严肃了面孔,井然有序退站到船侧,为蒋异浪让出路来。
  海葵不喜欢成为众人眼中焦点,拧了下眉头,朝左撤了两步,与蒋异浪拉开距离。
  她身形娇小,动作灵活,两撤三闪,从士兵中挤身而过,挤占到了船侧。
  看到海葵同蒋异浪一起上甲板,众士兵皆好奇海葵的身份。他们见海葵并不愿同蒋异浪一起朝前走,便更加好奇了几分。
  海葵从他们之间挤身而过之时,他们不由自主侧身歪腰,给海葵让出位置。
  海葵动作敏捷的跳到船侧棱上,纵声跃入海中。
  海面溅起一簇浪花,荡起波纹,但很快便偃息,恢复平静。
  众士兵看着镜面一样反射着凛凛月光的大海,一时间都有些恍惚,怀疑刚刚是不是真的看见过海葵。
  海葵根本不知道这些士兵们的想法,自以为闪避隐匿的很快,没引起太多的注意。
  入水之后的海葵,像是水中剑鱼,快速而恣意的在大海里游动。
  她和几条游到她身边的鱼一起,灵活的在海水里左突右窜,像是在和它们玩着游戏似的。

☆、50.第50章 毒葵6

  一群豹皮鱼汹涌到海葵身边,擦过海葵的身体,惊慌失措的朝前方逃窜。
  紧接着,一群半米长的鲎鲛从海底追逐而来,张大嘴巴,露出利齿,凶狠吞咽着未来得及逃脱的豹皮鱼。
  海葵翻过身,脸朝上仰泳,借着穿透海水的月光,仔细观看鲎鲛猎食豹皮鱼。
  大海和森林一样,都遵循着弱肉强食的自然准则。
  鲎鲛就如同森林里的狼,喜欢群猎。
  它们猎食时十分凶残,利齿仿佛磨好的玄铁利剑,轻轻咬合,便可以将豹皮鱼咬成两截。
  一条鲎鲛在一口咬吞了两条豹皮鱼后,贴游到海葵的肚皮上。
  海葵伸出右手,摸上这条鲎鲛的脑袋,缓慢朝下抚摸。
  还没等海葵摸到鲎鲛的尾巴,鲎鲛一个甩尾,别身游走,继续追逐捕猎豹皮鱼。
  吐了一个气泡,海葵翻转身体,从鲎鲛群中穿梭而过,游到船底。
  刚刚她仰面向上看的时候,看见船底中间,闪过两点绿光。
  游到绿光的位置,海葵发现一只三厘米长的绿眼鱼。
  她抓住绿眼鱼,并在钻出海面时,用衣服下摆挡住绿眼鱼的透明脑壳,以此避免绿眼鱼的脑壳被月亮光线融化。
  抬头看向站在船侧的蒋异浪,海葵招了招手,扬声道:“给我一块黑布,我抓到一只绿眼鱼。”
  蒋异浪令海盗找来一块黑布,扔给海葵。
  海葵用黑布包裹住绿眼鱼,系紧布口,扔向蒋异浪,“接住了,小心,别捏碎它。”
  蒋异浪伸长手臂,接住海葵扔上来的黑色布包。
  等海葵从船侧软梯上了船,蒋异浪将布包递给海葵,问道:“你说的绿眼鱼,是梭鱼?这是小梭鱼仔?”
  “梭鱼是青黑眼,不是绿眼。”海葵小心翼翼捏起布包,转身朝船舱里走。
  蒋异浪虽然做了很多年海盗,但他关注的从来不是海生海货,饭食烹调海物也不用他操心,因此他认得的鱼类并不多,只认得平时吃过见过的那些。
  摸摸鼻头,蒋异浪跟上海葵,好奇询问:“绿眼鱼是什么鱼?”
  “长两个大绿眼睛的鱼。”海葵指指黑色布包,“这种鱼生活在深海里头,见不得光,一见光它那透明脑壳就会化了,脑袋里的大眼珠子就会露到外头。眼珠子露出来,没一会儿就会瘪下去,这鱼就死了。”
  蒋异浪摸着下巴点头,“原来如此。”
  接着,他上下扫视海葵身体,问道:“你刚才去深海抓了它上来?”
  海葵摇头,“我没去深海。这条鱼,是我在船底抓的。”
  她将鱼放进蒋异浪找来的圆肚瓷壶里头,灌满海水,用黑布捂住瓷壶口。
  点灯后,蒋异浪想撩开黑布看看绿眼鱼的模样。
  海葵阻止蒋异浪,“要想看,你得去海里抓条能发光的水母上来,绿眼鱼怕灯光。”
  蒋异浪觉的稀奇,“这鱼真是古怪,竟然连灯光都怕。我看这鱼不应该叫绿眼鱼,应该叫鬼鱼。”
  “我一定要看看它长什么模样,你等等我,我找人下去抓个会发光的水母上来。”蒋异浪走到门口,命令站在门侧的一个黄裤带海盗,让他下去抓水母。
  黄裤带海盗接了命令,一溜烟蹿出了船舱。
  海葵坐到凳子上,一边思索,一边用手指头轻轻敲击着桌子。她想不明白,这见光即死的深海绿眼鱼,为什么会窜到船底下,而且还能好生生活着。
  深海的水温和光线,与浅海不一样。
  绿眼鱼这种鱼类,几乎不可能活着游到浅海。
  蒋异浪问道:“你在愁什么?难道这绿眼鱼有什么不对劲?有剧毒?”
  海葵摇头,“它不应该来到海面上。海底下应该发生了什么事情。”
  蒋异浪笃定下结论,“肯定和前阵子的飓风有关系。飓风移了海底礁石的位置,这绿眼鱼没了栖息的地方,一时找不到地方住,就乱窜到了海面。”
  海葵一眼大一眼小的瞅着蒋异浪,“你要是家没了,找不到地方住,乱窜的时候,会乱窜到全是刀刺的坑里么?”
  蒋异浪似模似样的想了想,摇了摇下巴,“说不准。”
  他眼里映着两点灯光,仿佛在瞳仁里藏了两簇火苗似的,“如果到时候我疯了傻了,别说刀刺坑,就算让我吃了刀子,我兴许都能干出来。”
  “呵。”海葵掀掀上嘴皮,哼笑一声,“希望你哪天能疯了傻了,也好让我见识见识。”
  蒋异浪轻笑,“这辈子是不可能了。”
  “那不一定。”海葵呛嘴,“人不能太铁齿。一旦铁齿,老天爷就会给他个教训看看。”
  隔空点点蒋异浪的胸口,海葵道:“就像你这样的,老天爷肯定早就看你不顺眼了。所以我劝你,最好谨言慎行,别胡乱说话惹到老天爷。”
  蒋异浪笑眯了眼睛,用礼遇君子的态度,双手抱拳,对海葵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我以后一定谨言慎行,以免老天爷讨厌我。”
  说老天爷这三个字的时候,蒋异浪刻意放慢声音,眼神也胶着在海葵脸上,隐喻讨厌他的非老天爷而是海葵。
  海葵敲了两下桌子,将话题拉到正道上,“绿眼鱼不可能离开海底,除非海底出了大事。”
  “出大事?”蒋异浪不以为意,“出大事无非火山和怪物。海底就算火山爆发,也冲不出海面,威胁不到我们。如果有怪物,船上有这么多火器,也能轻松解决。”
  “如果怪物是上次我们遇到的鬼面伞乌,这船上的火器,确实能解决它。如果遇到外皮和铜铁似的怪物呢?”海葵问蒋异浪。
  蒋异浪道:“我带了浓酸,专门为海怪准备的浓酸。一滴就可以烂掉一只手,比化骨水还要厉害。”
  海葵提醒蒋异浪,“有不怕酸的怪物。”
  “有是有,我知道。”蒋异浪赞同海葵的话,“但很少。我准备了很多东西,总有一样能克住怪物。”
  被吩咐下海抓发光水母的海盗,手捧着一只上面半透明下面长满橘红色须子的水母,急匆匆冲了进来,打断海葵同蒋异浪的谈话。
  那水母模样极为难看,像是一块皮冻下面塞满了橘红色的长虫。
  它个头不大,只有海盗一只手掌大小,不似别的水母那样脱水就如死物,而是拼命扭动着触角,在海盗手上钻绕摆动。

☆、51.第51章 毒葵7

  一掌扫灭油灯,蒋异浪掀开黑布,示意海盗将发着蓝橘弱光的水母,放进圆肚瓷壶里头。
  在将水母扔进去的那瞬间,海盗“呃哈”了一声,随后甩着右手,“嘶嘶嘶”直抽冷气。
  他被这只变形怪虫巢一样的水母蛰了一下。
  海葵低喝一声,阻止海盗用手碰被水母蛰过的地方,“别用手碰。”
  水母射到肌肤上的,是细小堪比尘埃微粒的刺囊组织,内有刺丝能穿透人的皮肉,将毒液注射进去。被蛰过后,不能触碰,否则会让那些尚未发射刺丝的刺囊组织,在按压下将刺丝全部发射出去,让蛰伤加剧。
  海葵本以为海盗捧着的是无毒绕线水母。
  等海盗被蛰了,她才突然想起来,深海中有一种阳隧毒水母,和无毒绕线水母长相几乎无差别。
  唯一的差别,在水母触手根部。
  阳隧毒水母的触手根部,有一道极细的浅黄色线纹,需要翻过水母头,才能看到。
  “你刚才抓的是深海钻上来的阳隧毒水母,毒性很强。你跟我过来。”海葵掐住海盗被蛰那只手的手腕,拉着海盗快速来到门外。
  短短几秒钟,海盗被蛰的手心,犹如被热蒸汽烫掉了皮似的,红肿发胀,肿成原先两倍大小。
  海盗咬紧牙关,憋着惨嚎的冲动,拼尽全力忍着疼痛。
  被蛰伤的这种疼痛,不似骨断,不似刀划,也不似内脏疼,而是一种超越这些痛之上的一种疼痛。
  仿佛被千万只毒蜂同时蛰在身上,毒刺穿透皮肉穿过骨髓,穿扎在内脏上。
  奇疼无比,宛若蘸着盐辣行剐刑。
  海葵令海盗用手掐住手腕。
  她抽出鲛丝,绷直后,贴到海盗掌根,飞速一溜刮下来。
  将刮到鲛丝上的细微透明水滴物,弹到地上,海葵重复了三遍刚才刮弹的动作。
  刮掉阳隧毒水母射到海盗掌心上的刺囊组织,海葵拉着鲛丝,在海盗掌心划出一道断掌似的长口子。她用力按着长口子附近的皮肉,将已经变成浅粉色的血液挤出来。
  把海盗掌心挤瘪成皮包筋骨,海葵停下手,吩咐海盗,“松开手腕。”
  海盗之前疼的欲生欲死,总算忍到不那么疼了,正在暗自庆幸,便听到海葵让他松开手腕。
  松开手腕那一瞬,他就像是被闪电劈穿了骨头似的,一股巨疼从手掌被割破的地方刺入进骨头,瞬间穿破身体每一寸,连发根都不能幸免。
  自诩铁骨铮铮血性硬汉子的海盗牛闯,凄厉惨嚎,白眼儿一翻,晕砸到了地上。
  海葵朝后一闪,躲过差点儿砸到她脚背上的牛闯身体。
  她蹲下身,翻过牛闯的手心,见牛闯手心伤口流出鲜红血液,便放心的直起身。
  “他看着挺壮,竟然这么怕疼,小姑娘似的。”海葵摇摇头,觉得蒋异浪的手下也不全然是汉子,起码地上这个就不是。
  被牛闯惨嚎惊过来的海盗和士兵们,挤在通道的两边。
  海盗们皆凶神恶煞的瞪着海葵,恨的眼冒红光咬牙切齿,仿佛海葵是杀害牛闯的凶手似的。但碍于蒋异浪站在门口,他们没敢猖狂放肆的叫骂殴打海葵,只愤怒的瞪着海葵,等待蒋异浪下令。
  士兵们和海盗们的表情完全不一样,但一样误会海葵杀了牛闯。
  他们很惊诧,惊诧到了极点。
  他们完全没想到,海葵这么个小矬子,竟然杀了块头如野牛的海盗,而且还是当着蒋异浪的面杀的。
  海葵左右看看,有些莫名其妙这些人的表情。她询问蒋异浪,“他们怎么这么看着我?我这是救人,又不是杀人。”
  指指昏迷如一坨死物的牛闯,海葵道:“是他自己怕疼,一点疼就鬼哭狼嚎的,又不是我故意弄疼他。”
  海葵只知阳隧毒水母毒性大及驱毒办法,根本没体验过那种疼感。她以为同被普通水母蛰了差不多疼,就算比普通水母疼上一点,也没必要这样惨嚎,听着和抽筋剥骨似的。
  蒋异浪摸了下额头,失笑摇头,吩咐其中两名海盗:“王三杜强,你们把牛闯抬回去。去给他找些止血消炎的药敷在手心上,告诉他最近几天别碰海水。”
  王二愣呆呆问道:“牛闯不是死了么?”
  蒋异浪替海葵解释,“牛闯没死,只是疼晕了。他刚才被有毒水母蛰了一下,海葵给他割血放毒,他疼晕了。”
  “疼晕了?”好几个海盗一起出声,难以置信的看着蒋异浪。
  牛闯可是海盗里面有名的不怕疼,铁骨铮铮硬汉子,大腿被砍三道大深口子,都能谈笑风生。
  想当年,牛闯被沙虎鲨咬住脚腕,他丝毫不惊慌,能一边掰沙虎鲨的嘴,一边笑着和兄弟们打招呼。
  没人信牛闯疼晕了。
  尽管这是真的。
  海葵救了牛闯,不仅没得到海盗们的感激,反而让海盗们更加敌视她。
  海盗们认定海葵使了卑鄙手段,让牛闯惨嚎,并弄晕牛闯,以此耍威风震慑他们。
  醒来的牛闯,觉得疼晕这件事实在丢人,恨不能遗忘当时发生的所有事情。他闭口不言,不替海葵解释,俨然默认了海盗们的荒谬推论。
  只不过一夜的功夫,海葵由不受待见,跃升成了万人恨。
  在方吼娘的添油加醋和庄五的刻意污蔑扭曲下,海葵万人恨的形象,越发丰满起来。
  庄五这个瞎话篓子,无中生有,硬生生编造了一堆海葵做下的恶事,编的天花乱坠。编到有些地方,庄五咬牙切齿眼含热泪,仿佛他就是那受害者。
  他用一堆假话,忽悠了海盗们,也把自己给感动坏了。
  他暗自动容:海葵真是个恶毒胚子,我可真是个好人哪。
  靠着编海葵瞎话,庄五花费半个上午,顺利打入海盗们内部,成了海盗们认可的兄弟。
  海葵不知道这些。
  不知道自己的名声已经奇臭无比,被海盗们认定成猪狗不如的卑鄙毒物。
  上甲板的时候,被海盗们怪异仇恨的目光盯着,海葵心里纳闷的很。她推测,因为牛闯那件事,海盗们还在误会她。
  但她懒于解释。
  她以为牛闯会解释清楚,到时候,大家伙就明白了。
  她根本想不到,牛闯闭口不言,而海盗们不仅没明白,反而扭曲到另一个层面去了。
  幸好士兵们看她的眼光还算正常。
  当然,这是相对比而言的。
  相对比海盗们那穷凶极恶的目光,士兵们的目光,用和蔼可亲来形容都不为过。

☆、52.第52章 毒葵8

  海葵活动了一下手腕脚腕,来到船头。
  她拉开绑在船侧短栏杆上的长绳,用其中一头绑在腰上,捆了结实的结扣。把着船侧棱,海葵翻身落入右侧海水当中。
  绳子长度正好够她入海二十米左右。
  海葵被绳子拖引,并侧在船边不远处,与船一起朝前快速移动。
  她入水是想看看水里的情况。
  原本应该在海水深处潜藏的绿眼鱼及阳隧毒水母都上了浅层海面,甚至捞上来的时候全都活蹦乱跳,这实在罕见。
  绿眼鱼是有名的见光死。
  不止见光死。
  即使它不见光,离开深海后,不出半天,也会翻白肚。
  阳隧毒水母虽然不是见光死,但离开深海后也活不了太久。
  离开深海后,它本该奄奄一息犹如重病老妪。可牛闯抓来的阳隧毒水母,不仅不奄奄一息,反而越来越有活力。
  天不亮的时候,海葵掀开黑布朝里看了一眼。
  绿眼鱼惬意自在的在里面甩着小尾巴游动,阳隧毒水母则像是在跳大神儿似的,快乐舞动着触手。
  偶尔阳隧毒水母的触手碰到绿眼鱼身上,绿眼鱼不仅不躲避,反而依恋的蹭着阳隧毒水母触手。
  这太古怪。
  古怪到极点。
  绿眼鱼和阳隧毒水母虽然不是天敌,但也绝对不会像是好朋友一样亲密相处,应该互不干涉。
  事出异常必有妖。
  海葵心中不安,决定下海再探探,看看能不能发现其中异常。如果这种异常会危害到行船,要事先做好准备,能避开就避开,不能避开,也要定好完备的应对方法。
  她入水不到十分钟,有两个海盗互相勾着肩膀,来到船右侧。
  他们眼神猥亵鬼祟,脸上带着古怪的笑意。
  在船右侧站稳,他们接连解开裤裆,掏出短黑肉软的两根玩意儿,用手掐着头部,对准海水中海葵的方向。
  左侧那名海盗嬉笑一声,朝右侧海盗腰眼轻拐了一下。
  其后,两个海盗同时挺腰,将体内淤积的废水喷泄而出。
  两股黄液携带着热气和骚气,朝海葵呲砸下来。
  海葵眉头紧皱,右手把着绳子用力一抻,借着绳子的拉力,荡游到一边,躲开两名海盗的尿液袭击。
  埋头钻入水中,海葵游到其中一枚鱼钩处。
  那枚鱼钩上,挂着一只半死不活的老海龟。
  老海龟有磨盘大,正苟延残喘的摆动着四肢,妄图挣脱挂住嘴巴的鱼钩。
  它龟甲近尾部,有五条手掌大小的银黑色大头鱼围在那里。
  银黑色大头鱼,是咬齿鱼。
  它们从出生到死亡,几乎一生都咬跟在海龟身侧,由海龟带动其游动,捡海龟吃东西剩下的残渣为食。
  从海龟身上扯下两只咬齿鱼,海葵潜游到近海面处,仰脸看着船侧那两个还在方便的海盗。
  她捏住两只咬齿鱼腮后半厘米左右的地方,钻出水面的同时,将两只咬齿鱼抛向海盗尚未收回去的两个玩意儿上。
  两名海盗,还没来得及看清砸向裤裆的是什么东西,那两个玩意儿就被两只咬齿鱼咬住了。
  咬齿鱼是地包天,下边嘴唇比上边嘴唇长半厘米,牙横七竖八刺在外头。
  别看它牙丑,和鬼子牙似的。
  但它咬合力很厉害,而且咬住就不撒口。
  两个海盗惨嚎捂裆,像是被行了宫刑,嚎叫声令人耳瘆。
  船侧一名高大魁梧的士兵,朝海葵竖起大拇指。他抬右手,想朝海葵吹个口哨,被身边另一名士兵阻止。
  他悻悻然瞥了眼在甲板上惨嚎的海盗,将右手放了下去。
  海葵多看了这个士兵一眼,深呼吸一口气,潜入水中,准备趁着行船速度降慢,查一下水底下的情况。
  船下水中,从船上放下来的三十多个鱼钩,上面都挂满了海物。
  有五只大海龟,十几条巨大的鲔鱼,还有几条蓝红色相间的良鳅鱼。
  这些都是渔船在东海这片海域,常会抓上来的海物。
  鱼钩上钓着的东西没有任何异常,周围海水里也没有异常海物,海葵摸了把海龟脑袋,游转身,准备钻出水面。
  在她转身的瞬间,一只冰凉大手搭到她肩膀上。
  海葵心脏陡然一缩。
  她扯开鲛丝快速转身,将鲛丝横挡在身前。
  看到手的主人,海葵阴沉下脸色,扯着鲛丝在海水中比划了一下。
  手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位于海葵心中厌憎榜榜首的蒋异浪。
  蒋异浪像是练了海马神功,直着身体,浮在海水中。他表情很愉快,眼睛眯缝着,嘴角勾着,仿佛吃饱了鸡的野狐狸。
  海葵收回鲛丝,转身朝海面游。
  游了不到半米,原本在海葵身后的蒋异浪,诡异的从她脚下钻上来,挡在她面前。
  蒋异浪伸手握住海葵的胳膊,指指下面,拉着海葵朝海水下面游,想带海葵到深海。
  抬起右脚,海葵将脚底踩向蒋异浪的肚腹,腰部朝后用力凹,随后又用力绷直身体,试图借着反弹力远离蒋异浪。
  在她绷直身体的一瞬间,脚下蒋异浪的肚腹突然软糯下来。
  软的犹如一滩豆腐脑。
  令她措手不及。
  海葵不仅没有借反弹挣脱蒋异浪,右腿膝盖以下的部分反而深陷蒋异浪的肚腹当中,被蒋异浪肚腹中的肉紧紧缠住。
  扫了眼右腿与蒋异浪肚腹衔接的地方,海葵心知不好,她着了海怪的道儿。
  她抬起左腿,将脚蹬上海怪脸面,同时将左手摸向右手腕,拉开鲛丝。
  海葵左腿的命运,和右腿一样,膝盖以下的部分,陷入海怪脸内,被牢牢缠缚。
  顾不上拔腿,海葵拉开鲛丝后,弯腰朝海怪头顶割。
  海怪握在海葵胳膊上的那只手突然发力,掐着海葵胳膊,朝海葵身后用力别。
  海葵扭转鲛丝,将海怪的那只手割断。
  海怪的手,从手腕处断裂。
  可转瞬间,断裂处便粘合在了一起,海怪手臂恢复原样,肌肤上连一丝伤痕都没有,仿佛从没有断过似的。
  海葵拉动鲛丝,飞速在海怪手腕上横切四下,并在断裂的短短一瞬,用力扒开海怪握在他胳膊上的冰凉大手。
  将怪手扔向深海,海葵闪过海怪袭来的另一只手,倒仰身体,扯鲛丝切割向海怪双腿。
  海怪的粘合力太快,海葵切断海怪双腿后,只来得及将海怪左腿扔向海底。
  海怪断裂的左腿,并不像手腕断裂处那样,露出一簇暗红色的怪异肉芽,而是挤蓬出无数鸽子蛋大小的绿色眼睛。
  这些绿色眼睛,与绿眼鱼的眼睛,十分相似。
  内无瞳仁,但有勾丝。

☆、53.第53章 毒葵9

  崩鼓出来的那堆绿眼睛在接触到海水之后,接二连三爆裂开,爆出淡绿色的水液,弥散在海水当中。
  海怪剧烈颤动,身体扭曲收缩。
  它不再与海葵纠缠。
  从海葵腿上疾速退下来,它退到一边,快速缩成西瓜大的一团,将尚未爆裂的绿色眼球包裹其中。
  这一团东西,外皮十分诡奇,密密麻麻布满暗红色肉芽。
  肉芽有半厘米长,与人类脚底皮肤下的肉芽长相类似。但比脚底内部的肉芽颜色深沉,体积也粗大数倍。
  海葵粗糙扫了肉芽球一眼,便游动身体,飞速朝水面冲。
  冲出水面,她游到船侧软梯下,扯住绳梯攀爬而上,动作迅捷灵活,转瞬间便上了船。
  方吼娘和宣铃兰正在甲板上等着海葵,借着为受伤海盗找公道之机,找海葵麻烦。
  方吼娘双手叉腰,曲眉怒眼,凶狠犹如巡海母夜叉。她气势凶狠霸戾,仿佛她吹口风就能翻船,瞪个眼就会暴雷,随便一跺脚,周围一里地活物全都会死,无一能幸存。
  宣铃兰不像方吼娘那么霸道张狂,而是犹如没骨头的蛇似的,斜靠在木桶上。
  她嘴角带笑,眼神飞飘,眼角眉梢带着春意,引得船上众士兵心动神摇。
  宣铃兰天生一双多情眼。
  非那种专注式的多情眼,而是四散式。
  越是人多,她的多情眼越能发挥到极致。
  人多的时候,她的眼神就像是春天润泽万物的细雨,能同时分散到各个地方,让所有人同时有与她对视的感觉。
  但这感觉不能细品。
  细细一品,却又觉得她根本没看自己,而是看着自己身后那天那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这种眼睛,和左右眼,有异曲同工之妙。
  “站住!你凭什么扔鱼咬阿华阿保!”方吼娘一声炸吼,惊醒一群被宣铃兰四散眼迷惑的士兵们。
  海葵扫了方吼娘一眼,拿起一张小型沾网,撒向肉芽球所在的海水当中。她右手拉住刚才在海水中松开的船绳,用力一抽,在半空甩荡了两下,将绳子头握到左手中。
  把绳子扔堆到一边,海葵掌心轻压卡在船侧棱上的网绳,屏息感受沾网在海水里的动静。
  方吼娘气势汹汹找海葵算账,却被海葵晾在一边,气的她头顶冒烟。她很想上去抓着海葵两条小细胳膊,将海葵一撕两截,然后像是扔垃圾一样扔进海里。
  可她不敢动手。
  因为蒋异浪事先警告过他们一众海盗,要他们对海葵客气一些,就算不喜欢海葵,也不要找海葵麻烦。
  宣铃兰给了方吼娘一个眼风,娇娇脆脆出声唤海葵,“海葵。”
  海葵聚精会神感受着手下沾网的动静,耳朵就像是戴了冬天保暖用的厚耳冒似的,屏蔽一切声音,包括宣铃兰那声黄鹂鸟一样的脆叫。
  海葵不搭理方吼娘的时候,宣铃兰在心里暗暗嘲笑方吼娘活该。
  风水轮流转。
  这还没过几分钟,就转成方吼娘嘲笑宣铃兰了。
  宣铃兰嘲笑方吼娘,向来是在心里笑,偶尔会用个下斜眼,或者轻轻歪个脖子等身体语言,来表达对方吼娘的讥讽。
  方吼娘此人粗糙到极点,嘲笑就要嘲笑在明面儿上。
  她刚刚被海葵无视的时候,宣铃兰一个瞥眼的蔑视嘲讽小动作,让她气上加气,气的她嗓子眼儿疼。
  这回总算轮到宣铃兰出糗,她自然不能放过,夸张的瞪眼咧嘴,恨不能告诉所有人,宣铃兰出糗了。
  本该共同作战的方吼娘和宣铃兰,还没开战,却先窝里反了。
  宣铃兰冷冷勾了下嘴角,摇着身子轻哼一股气,扭着屁股进了船舱。她很想发作一场,用恶毒言辞嘲讽方吼娘的长相,然后抽打一顿海葵。
  但她习惯在男人面前做些漂亮功夫,给男人们留下娇美善良的形象。所以,一旦有很多男人在场,她都会将怒气压下来,维持好形象。
  宣铃兰人走心没走,还挂在海葵无视她这件事情上。
  她这人睚眦必报,一点儿亏都吃不得。海葵让她在男人面前丢了脸,还让她被方吼娘这个丑母大虫嘲笑,她恨的要命。
  宣铃兰脑筋一转,一条黑计窜上心头。
  方吼娘见宣铃兰离开,并不拦着宣铃兰。
  她和宣铃兰向来不对付,一起来讨伐海葵,不过是赶巧儿都想找海葵麻烦而已。
  一山不容二虎,尤其两个母的。
  方吼娘和宣铃兰的关系,一直势如水火。
  此次瞬间翻脸,在所有海盗的意料之内。
  要是她们不窝里反,那才天方奇谈。
  在宣铃兰走后,方吼娘想上前去质问海葵,却又担心一会儿海葵还无视她,让她再丢个脸。
  犹豫了几秒钟,见海葵一直在认真观看海面,方吼娘皱眉离开了甲板。
  她和宣铃兰一样,也是人走心没走。
  但她不像宣铃兰脑子那么活,能瞬间想出一条暗害海葵的黑计。她想的是,等哪天碰到四周没人,她要狠狠揍海葵一顿,把海葵揍服,让海葵从此不敢在她面前放肆。
  尽管两人想法不同,但目的一样。
  方吼娘回房后不久,宣铃兰找上门。她们因为有了共同的敌人海葵,暂时达成合作关系,决定一起实施宣铃兰想出的黑计。
  海葵一心扑在肉芽球一样的怪物身上,压根没关注方吼娘和宣铃兰。
  她知道方吼娘和宣铃兰是为了那两个海盗找她麻烦。
  但错不在她,她觉得没必要为此解释。
  而且,她明白,就算她解释了,方吼娘和宣铃兰也不会信。这两个,明摆着就是借风起火,借机找她麻烦。
  海葵撒了三次网,没能把那海怪捞上来。
  她想下去探探,却又担心再次被怪物迷惑缠住。思索片刻,海葵决定去船舱内找蒋异浪,让蒋异浪派几个海盗,同她一起下去。
  路遇段兴秋,被段兴秋缠着说了两句话。海葵找了个借口甩开段兴秋,假装听不见段兴秋在后面呼喊,像是后面有狼追似的,匆匆跑进蒋异浪房间。
  她进去的很不是时候。
  宣铃兰早她五分钟进来,正抱贴在蒋异浪后背上,拿蒋异浪的后背磨胸。
  快速后撤,海葵闪到门外侧,用力敲了两下门。
  “进来。”蒋异浪声音有些低沉,心情似乎不佳。
  海葵再次进门,眼神从站到一侧的宣铃兰脸上滑过,来到蒋异浪脸上。她直接表明来意,“我刚刚下水的时候,在水里碰见一个怪物。”
  “什么怪物?”宣铃兰截断海葵的话,惊讶看着海葵。

☆、54.第54章 毒葵10

  海葵对宣铃兰点了点下巴,言简意赅说清楚在海底遭遇的那一场危险。
  蒋异浪和宣铃兰同时变了脸色。
  蒋异浪低叫一声,“不好!”
  “是红丝卷葵!”宣铃兰紧随蒋异浪其后,惊呼失声。
  蒋异浪来不及同海葵解释,疾步冲出房间,去让海盗们更改航向,绕过这片海域。
  海葵拉住急匆匆朝外走的宣铃兰,皱眉询问,“什么是红丝卷葵,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宣铃兰拍开海葵的手,不耐烦道:“别拽着我,耽误了后面那艘船改航道,你能赔得起那些人命么?”
  抛了一个冷哼给海葵,宣铃兰快步疾行,转瞬间消失在通道拐角。
  海葵愣了半瞬,摸了摸脑袋,准备上去找蒋异浪问问。
  她走了两步,后头有人叫她名字。
  海葵回头一看,是牛闯。
  牛闯为了保住钢筋铁骨硬汉子的美名,到现在也没把海葵救他的事情说出去,默认海盗们对海葵的恶毒猜测。
  但他心里有愧,总觉着在海葵面前抬不起头来。
  牛闯迫切需要一个能报答海葵的机会。
  现在,机会来了。
  牛闯平常一直走粗糙汉子路线,可这会儿,却像是娇楼小娘附体似的,极为扭捏。他用力搓了搓双手,尴尬而又无措,两只眼睛四处乱扫,不好意思看海葵。
  海葵后撤一步,审视着牛闯,猜度牛闯这番做作模样的目的。
  牛闯挤出声音,“我知道红丝卷葵,我们前年在海上遇到过。”
  海葵一听牛闯这话,立马凑到牛闯身前,目光灼灼的抬头盯着牛闯,“你给我讲讲,我正二虎着呢。”
  牛闯目光与海葵目光对上那瞬间,心脏里头“哐当”一声,像是被巨石砸中了似的。
  他脑袋空白了一瞬,愣呆了。
  海葵催牛闯,“你别傻愣着啊,赶紧讲,讲完我好上去帮忙。”
  牛闯用力眨动了下眼皮子,搓搓手,“红丝卷葵,就是海里的一种大海葵。”
  “嗯。然后呢?”海葵着急。
  牛闯干咽了口唾沫,加快速度,蹦豆似的为海葵讲解着红丝卷葵。
  红丝卷葵,是海葵的一种。
  它平时锚伏在深海礁石上,肉芽遍布的粗糙底皮吸附住礁石,绿色的触手四散在水中,与其他海葵看起来并无二致。
  和其他海葵一样,红丝卷葵懒于换地方。
  但红丝卷葵每年都有一段时间的活跃期。
  红丝卷葵的活跃期,在冬至前后十几天。这十几天,所有红丝卷葵都会离开锚止的礁石,用底皮包裹住触手,像是一只畸形的肉球,在水里四处滚动。
  每当活跃期,触手会将毒刺和毒素转移到肉芽外皮,将外皮武装成有毒盔甲。
  讲到红丝卷葵毒性的时候,牛闯脸色沉郁下来,声音也低了两个调儿,“红丝卷葵这玩意儿的毒,和别的海葵毒性不一样。别的海葵毒性再大,也不过是毒死人。可这个红丝卷葵的毒,就像是迷魂药,能让人互相残杀。”
  沉重吐出一口气,牛闯接着道:“我们原先有四艘船。前年冬天半夜,其中一艘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爬了一堆红丝卷葵上去,船上那些兄弟都中了毒。他们都和疯了一样,拿着刀乱砍。”
  海葵打断牛闯,“你的意思是,这种红丝卷葵,不会单独出现,会成群结队出现。而且,它们还会爬上船,主动害人?”
  “对。”牛闯重声回答。
  海葵道:“这东西可真是奇怪。有没有解毒办法?”
  “没有。”牛闯摇头,“有几个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就清醒了,但是他们没来得及游到我们这边船上,就被突然钻出来的一群旗鱼刺死了。”
  他用力揉了把头发,痛苦道:“当初我原本想去救那群兄弟。但是,唉!”
  海葵拍拍牛闯的胳膊,安慰道:“过去的事情别想了,再难受你也不可能回到过去。我们也别在这里磨叽了,走吧,一块儿上去帮忙。”
  朝牛闯点了点头,海葵加快脚步,冲上去找蒋异浪。
  蒋异浪现在正在安排海盗们改变三只船的航向,以期避开红丝卷葵。
  他令所有人做好准备,时刻注意海面和船侧的动静,一旦发现有肉红色圆肉飘在海面或者贴在船侧,就吹号示警。
  海葵快步走到蒋异浪身边,将发现告诉蒋异浪,“红丝卷葵触手顶上那些眼睛似的东西,爆出的汁,能解红丝卷葵的毒。”
  船上太嘈杂,蒋异浪听的七零八落,只听到海葵说触手和眼睛,没听明白海葵的意思。
  他侧矮下头,将耳朵凑到海葵嘴边,“你再说一遍,我刚刚没听清楚。”
  海葵扬声道:“红丝卷葵触手头儿遇到海水后,爆出的汁水,能解红丝卷葵的毒。”
  停顿半秒,海葵解释,“之前我不是说,我后来清醒过来,看到那个人形缩成一个肉芽球了吗?我刚才想到,我看到红丝卷葵原来的模样,是在它触手头儿遇海水爆出汁水之后。那汁水被我张嘴吸进了嘴里,解了我身上的毒。”
  在蒋异浪说话之前,海葵不放心的抢话,“我这是猜的,不是很肯定。要是再遇到红丝卷葵,我先试试。”
  蒋异浪被海葵最后这一句话逗乐了,心里腾然一暖,原本阴郁沉重的心情,陡然轻松了几分。
  他用力揉了几把海葵的头发,将海葵头发揉的如同狗窝。
  在海葵反抗之前,他快速收回手,“不用你试,我来试。”
  海葵后退一步,躲开蒋异浪再次伸向她头顶的手,“别乱动我头发!”
  “好好,我不动。”蒋异浪像是哄孩子似的,哄着海葵。
  海葵射了蒋异浪一对眼刀,皱眉肃脸犹如严肃小老头儿,“深海里头,肯定出事了。昨天我们发现了绿眼鱼和阳隧毒水母,今天又碰上了红丝卷葵。我听牛闯说了,红丝卷葵应该是冬天出来活动,可现在是夏天,离秋天还有一个多月。”
  蒋异浪道:“等避开红丝卷葵,我和你一起下海去探探。”
  “我自己去。”海葵不愿意同蒋异浪合作。
  蒋异浪笑着点点头,又摇摇头,没出声。
  另一条船朝这边靠过来,白云天在一名海盗的搀扶下,站到船侧,朝蒋异浪招手,让蒋异浪过去。

☆、55.第55章 自相残杀1

  蒋异浪不经海葵同意,搂住海葵的腰,带海葵跳到了另一条船上。
  刚落到地面,海葵别腿拐在蒋异浪膝盖弯上,拐的蒋异浪朝前屈膝,趔趄了一下,差点儿单腿跪到地上。
  白云天将右手虚握抵到嘴前,闷声一边笑一边咳嗽。
  蒋异浪意味不明的“呵”了一声,丝毫没有因为海葵那恶意的举动而感到生气,反而眼里染笑,仿佛刚才丢丑的是海葵似的。
  海葵看向白云天的双腿。
  她很想撩开白云天的裤子,看看白云天双腿上有没有黄金怪发丝留下的细洞。
  蒋异浪看穿海葵的想法,道:“黄金怪的发丝已经和骨头长到了一起,他腿上没有洞,也没有疤。”
  海葵轻哼一声,黑眼珠朝上挑,白了蒋异浪一眼。
  白云天微微低头,似模似样的朝海葵作揖,道:“我听老大说了,多亏你帮忙,才能弄到黄金丝和骨针。多谢。”
  “不用谢我。”海葵歪起左边嘴角,“这两样东西,一样是蒋异浪耍心眼从我手里要走的,另一样是他耍心眼让我装鬼杀人帮他弄到手的。要是他不耍心眼不骗我,我不会帮忙。”
  白云天早前见海葵那次,只感觉海葵骨头硬,宁愿晒成人干也不愿意把御鲨的办法说出来。
  他没想到,海葵不仅骨头硬,还擅长呛人。
  呛的他好一阵尴尬。
  白云天梗了一会儿,道:“那也得多谢你。即使你不是自愿,也帮了我大忙。”
  海葵抻抻眉毛,没再继续呛顶白云天。
  蒋异浪在一边,饶有兴致的看着海葵,越看越觉得海葵有意思。海葵不说话的时候,常常喜欢把脸板成小老头儿模样,看着十分有趣。说话的时候,她五官就会瞬间灵活起来,眼神更是灵动的不得了。
  他很想掐着海葵那张鼓嘟嘟的脸使劲揉一顿,就像揉成功那张圆蛋脸一样。
  可惜海葵不给揉。
  蒋异浪心痒痒,却又不敢,只能过过眼瘾,在脑袋中臆想着揉搓海葵脸颊。
  臆想犹如隔靴搔痒。
  不仅不解痒,反而更痒了,令他心痒难耐。
  海葵被蒋异浪看的浑身发毛,板脸叱道:“你有毛病啊,盯着我笑什么?”
  蒋异浪弯弯嘴角,笑道:“我笑你人好。”
  海葵扔两个字给蒋异浪,“有病。”
  蒋异浪也觉得自己有病,类似犯贱的毛病。
  海葵越是不搭理他,他越想招惹海葵。看到海葵生气或者怒斥,甚至对他动手,他就会感到舒心愉快。
  如果海葵不搭理他,他就难受,挑钻钻的总想逗弄一下海葵,引起海葵的注意。
  白云天掐断怪异气氛,请蒋异浪进船舱。
  海葵不在白云天的邀请之列。
  海葵没自作多情的跟上去,对他们要谈的事情没任何兴趣。
  蒋异浪像是叮嘱小孩儿似的,让海葵在甲板上玩一会儿,等他出来。
  海葵没等蒋异浪。
  蒋异浪前脚进了船舱,海葵后脚就离开了这艘船。她荡着船帆上的绳子,跳到原先那艘船上,正好落到牛闯身侧。
  牛闯面色凝重神色犹豫,似乎有什么事情想对海葵讲。
  海葵以为牛闯又想起一些关于红丝卷葵的事儿了,便朝牛闯身边凑近一步,并竖起耳朵,摆出聆听的架势。
  牛闯在海葵凑到他身边的时候,迅速别脚,朝船另一边走。
  别脚的那一瞬间,牛闯从嘴角缝挤声出来,“你晚上小心。”
  “嗯?”海葵不明白牛闯这话的意思。
  她转过脸看向牛闯背影,有心想拉牛闯问问,可牛闯走的飞快,转眼就站到了方吼娘身后。
  方吼娘,就像是雄霸天下的座山雕,横眉怒目看着海葵。
  那痛恨的模样,仿佛海葵和她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
  剐了海葵一眼刀,方吼娘重重哼了一声,从牙缝呲出两个不甚清楚的词儿,“贱人。”
  别过头,方吼娘命令忙碌的士兵海盗们,“大家伙仔细点,转舵的时候别转大了,也千万别看漏了眼,让红丝卷葵爬上来。”
  她斜眼瞄向海葵,指桑骂槐,“一定要仔细,千万别看漏了。别把海里的坏胚子漏上来,害了大家伙。”
  海葵不喜欢主动找茬儿。她干自己该干的活儿,保证船行驶航道的安全,并探测海水里是否有怪物。
  但如果有人老是找她的茬儿,她也不会忍着。
  朝方吼娘招招手,海葵问道:“你刚才说的坏胚子,是我么?”
  方吼娘直肠子,但并不算很缺心眼。
  她没直接回答,而是拐弯抹角的挑衅海葵,“我可没提名道姓。你要是愿意对号入座,那是你的事。”
  “说的是我么?”海葵很有耐性,再问一遍。
  方吼娘眉头竖起来,像是倒吊的两根扫帚。
  她怒瞪着眼珠子,凶声质问海葵:“你哪只耳朵听到我提你的名字了?死不要脸!”
  紧接着,她咬牙切齿道:“你扔鱼咬阿保阿华的吊,把他们吊头都快咬掉了。男人的吊就是男人的命根子,他们以后要是命根子不能用了,你给他们做媳妇吗?这难道不是坏胚子才干的事儿吗?”
  海葵惊讶,“咬齿鱼竟然没咬掉他们那两根东西。”
  她故意摆出失望的模样,刺激方吼娘,“可惜这不是淡水,淡水里面的切蛋鱼那才是真的好用。”把右手举到半空,海葵虚抓一把,嘴里老虎叫似的“嗷”一声,“一口下去,那蛋,就没了,比去宫里当太监,片的都干净。”
  “你,你。”方吼娘气的脸红脖子粗,嘴唇发紫,像是误吃了海里的气鼓鱼。
  歪着嘴角,海葵讥笑一声,“我这人最恨别人指桑骂槐。你要骂我,你就明目张胆的骂。你想打我,你就站我面前。你长个男人模样就不要学那碎嘴婆娘,成天歪眼斜嘴的拐着弯儿的骂我。”
  海葵这话又损又毒,气的方吼娘脑袋里头嗡嗡嗡作响,如同钻进去了一窝蜜蜂似的。
  段兴秋正好从船舱出来,不幸再次见识到海葵阴损的一面。
  不过,这次他没惊讶难过。
  他窃喜。
  窃喜海葵说方吼娘比说他还难听。
  段兴秋琢磨着,海葵这分明是对他有意思,所以才对他口下留情。

☆、56.第56章 自相残杀2

  方吼娘拳头捏的咯咯咯响,眼珠子瞪的快要脱窗,嘴角肌肉抽搐抖动,咬牙切齿,恨不能将海葵撕成碎片砸成肉饼。
  海葵歪着脸抱着胸,小痞赖似的,斜眼瞄着方吼娘。
  她这挑衅模样,无疑是火上浇油,烧的方吼娘理智所剩无几。
  “海葵。“段兴秋突然柔情蜜意唤了海葵一声。
  他一点眼力介儿都没有,无视紧张气氛,宛如游湖赏景似的,面带笑容,端着优雅的姿态,走向海葵。
  海葵被段兴秋这一声唤,激的头皮发麻。
  她眉毛下的筋条抽跳了两下,脚步一别,就想溜走。
  段兴秋好不容易堵到海葵,当然不能给海葵溜走的机会。
  他快走几步,来到海葵面前,“海葵,你怎么见了我就要跑?”
  海葵道:“我不是见了你要跑。”歪过脖子,指指气喘如风箱的方吼娘,海葵将这事赖在方吼娘身上,“我是怕她打我,所以我才想跑。”
  段兴秋侧转头,看了眼方吼娘,并回想了下海葵救他时杀海盗的英勇姿态,认真估测,“她虽然比男人还要强壮,但应该打不过你。”
  指指海葵右手腕上的鲛丝,段兴秋比海葵还要自信,“你有这个。”
  方吼娘炸吼一声,“谁说我打不过她!”
  段兴秋吓了一跳,责怪方吼娘,“你打不过就是打不过,再大声音,也打不过海葵。”
  方吼娘威胁段兴秋,“有种你再说一遍?”
  段兴秋虽然畏惧方吼娘雄壮狂暴,但身边有海葵,让他有了几分底气。他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道:“你打不过就是打不过,就算你喊破天,也打不过海葵。”
  说完,他心中惴惴,撇脸小声问海葵,“她要是打过来,你能打得过吗?”
  海葵别别嘴角,点点头。
  段兴秋底气更足了,站的笔直,毫不畏惧的与方吼娘对视。
  方吼娘气冲九霄,低吼一声,犹如被激怒的疯牛,朝着海葵和段兴秋这里冲了过来。
  段兴秋脚尖一别,想要躲。
  他快速扫了海葵一眼,犹豫了一瞬,将别开的脚尖收了回来,并迈开一大步,挡在海葵面前。
  海葵一脚踹到段兴秋屁股上,将段兴秋踹趴下。
  她踹的很及时。
  如果稍晚一秒,方吼娘的拳头就会砸到段兴秋脸上。
  踹倒段兴秋的瞬间,海葵后弯身体,躲过方吼娘的拳头。
  方吼娘一击不中,并不停下,而是继续挥舞拳头,连连攻击海葵。
  海葵力量上远远不是方吼娘的对手,但她灵活狡诈,猴子似的左闪右跳,轻松躲避着方吼娘的攻击。
  方吼娘打出左右连环拳,速度奇快,见拳影不见拳面。
  四周观看的海盗和士兵们,有的暗暗兴奋,有的为海葵提心吊胆,都认为海葵会被方吼娘这一套拳给打中。
  面对方吼娘的连环拳,海葵丝毫不慌张,反而朝方吼娘挑衅狡笑。
  她像是喜欢跟在人后作弄人的皮子精,你快我就快,你慢我也慢,你打我就跑,你不打我立马又窜回来。方吼娘慢的时候,她速度也慢,随着方吼娘拳速变快,她也加快了躲避的速度。
  无论方吼娘怎么打,拳头都打不到海葵身上。
  士兵群里,突然爆出叫好声,“好身手!”
  这声叫好,烧光了方吼娘最后一分理智。
  她像是被激怒的狮子,张开大嘴嗷吼一声。
  抽出腰上缠着的鞭子,方吼娘将用拳头教训教训海葵的想法扔到一边,对海葵起了杀心,鞭鞭都朝海葵要害招呼。
  刚刚叫好那个士兵,朝海葵喊,“我这有刀子,你用不用?”
  海葵后翻躲过鞭子,看了眼出声的那位士兵。
  她朝士兵坏笑着勾了下左边嘴角,狡黠的眨眨左眼,在落地的一瞬间,拉开鲛丝。
  海葵速度如劲风掠影,扯着鲛丝迎面对上方吼娘手里的鞭子。
  她动作实在太快,没人看清楚她究竟做了什么。
  连半秒时间都不到,方吼娘的鞭子就断成无数截,散落在船板上,只剩下不到十厘米的鞭尾在她手里握着。
  方吼娘愣住了,傻了似的呆站在原地。
  海葵令鲛丝缠回手腕,抬脚尖踢踢地上一截断鞭,道:“下次你要是再惹我,你的脑袋,就会像这截鞭子。”
  之前叫好的那名士兵,骤然出声,再次叫了声好,并遥遥朝海葵竖了下大拇指。
  紧接着,他身边围着的那群士兵们,同时叫好,临船士兵也出现叫好声。
  方吼娘被士兵们的叫好声惊回神智,转着脖子朝众人大吼,“你们都给我干活儿去,去盯着红丝卷葵!”
  士兵和海盗们各归各位。
  方吼娘低着头,眼眶发红的看着船板上零落散乱的鞭段。
  段兴秋拄着闪了筋的腰,犹豫着想要上前同海葵说几句。但他稍一动作,腰就巨疼。思考了几秒钟,段兴秋为了不让海葵看到自己因为疼痛而扭曲的模样,转过身,僵着后背,一挪一颤的回了船舱。
  海葵走到船侧,将后背靠在船边栏杆上。
  她看着方吼娘,左手绕着右手食指,手指头灵活柔软的绕来绕去,活动着手指头。
  方吼娘蹲下身,用衣服下摆做袋,将鞭段全部捡进去,然后兜着鞭段,闷不吭声的进了船舱。
  她神情沉重难过,一直没有看向海葵。
  海葵揉了揉耳垂,后背蹭着栏杆,朝旁边挪了一米,问身侧海盗:“方吼娘的鞭子,有什么来头?”
  海盗专注盯着海面,脸孔阴沉的像是棺材板,不搭理海葵。
  “嘿,问你呢。”海葵屈起右手食指,用指节敲敲海盗胳膊。
  海盗用眼角余光剐了海葵一眼,眼神和见过血的刀子似的。
  海葵别别嘴角。
  她转过身,趴到栏杆上,像身边海盗一样,专注盯向海面和船侧。
  五分钟过后,海盗受不了了,烦气驱赶海葵,“你能不能去别的地方?”
  海葵做惊讶状,“为什么?别的地方都有人,就这地方空着,我当然要在这个地方。”
  海盗脸皱的像是蒸坏的馒头,“那你去船舱,反正别在我身边呆着。”
  海葵抬胳膊,嗅嗅腋窝,又弯腰撩起衣服下摆,仔细嗅了嗅,直身抬头面对海盗,“你这样弄的,我还以为我身上有臭味呢。我身上什么味儿都没有,影响不到你。”

☆、57.第57章 自相残杀3

  海盗粗声粗气道:“旁边那条船上有地方。”
  “我不爱过去,我就爱站在这儿。”海葵很执拗,占着地方不动,“刚才我还以为你不会说话,感情你会,而且说的也挺好的。那你接着张张嘴,告诉告诉我,方吼娘那绳子,究竟有个什么来头?”
  “从海里捡的。”海盗没好气的挤出一句话。
  海葵不信,“如果是方吼娘捡的,她不会差点儿就哭了。”
  “哼!”海盗突的重哼一声,干勾勾怒瞪向海葵,“方吼娘不会哭,你这妖精不要乱讲!”
  方吼娘那鞭子确实有来头,那是方家祖传的鞭子。
  这鞭子传男不传女。
  方吼娘一家赶上战乱,方吼娘两个姐姐三个弟都死了,只剩下她一个,他爸没办法,也就只能传给她。
  他爸临死前,将鞭子交给了方吼娘,千叮咛万嘱咐,让方吼娘以后嫁人的时候,孩子要姓方,把老方家的鞭子和鞭法一代代继续传下去。
  方吼娘把他爸的遗愿谨记心头。
  可还没等到她出嫁呢,鞭子就被海葵给毁了。
  方吼娘受打击过大,整个人和空了魂似的,回去就瘫在床上,抱着鞭子段发呆。
  海葵去找蒋异浪,从蒋异浪那里得知了方吼娘那条鞭子的来头。
  蒋异浪琢磨不透海葵的心思,“你问这个做什么?”
  海葵瞥了蒋异浪一眼,将话题叉开,询问蒋异浪,“晚上怎么安排?”
  蒋异浪故意歪曲海葵的意思,“没有安排。你要是想来找我,可直接到我房间来。”伸舌尖舔舔下嘴唇,蒋异浪眯起左边眼睛,神色轻浮浪荡,“我会洗干净身体,等着你过来。”
  “你能不能正经点。”海葵一脸厌弃。
  “不能,我看上你了。”蒋异浪这话很假,但却把情动模样表演到十分好。不知内情的人看了,肯定错以为蒋异浪对海葵情根深种。
  海葵嗤鼻,不搭理蒋异浪的调戏,自顾自道:“我上半夜睡觉,下半夜出来守船。”
  “那我也下半夜出来守船。”蒋异浪本想阻止海葵出来守船,但话到嘴边,拐了个弯儿,由阻止变成赞同。
  他对海葵有兴趣,自然想寻找亲近的机会。
  海葵主动将机会送上门,他当然要开门相迎,而不是将其拒之门外。
  夜晚和白天,在太阳落山后,有条不紊的进行交替。月光和灰蓝色的薄雾,出现在天空,夜幕渐渐黑沉,星星也开始绽放光华。
  夜深,夜幕更沉,星星也便更加璀璨。
  蒋异浪死皮赖脸凑在海葵身边,循着海葵的目光,看向星空。
  喜欢伤春悲秋的人,见了这样半边被乌云遮掩,半边却星光璀璨的夜空,肯定要低叹几声,抒发一下心中哀愁。
  胸怀天下家国的人,见了这番天色,肯定会有一番感慨。
  海葵不具备纤细敏感的浪漫神经,心中也没有家国天下,见了这样的天色,情绪无丝毫变化。
  她专注看着天空,只是想找个地方随意定住眼神而已,以此避免与蒋异浪谈话。
  月色铺撒在海葵脸上,将海葵脸色渲染的有些阴郁,也令蒋异浪产生了误会。
  蒋异浪误以为海葵在伤怀,被这半边晴半边阴的天色,勾起了难过往事。
  他看着海葵侧脸,问道:“你在想些什么?”
  海葵不回应。
  “莫非是想到一些难过的事情?”
  海葵用眼角余光瞄了蒋异浪一眼。
  “有难过的事情压在心头,不如发泄出来。要不然,这难过的情绪会恶变成有毒的瘤子。”蒋异浪专注看着海葵的侧脸,觉得海葵这小脸蛋,真是越看越有意思,像是扒了皮的鸡蛋似的,鼓鼓嘟嘟的。
  他手指头发痒,蠢蠢欲动的想要朝海葵脸上窜,想夹住海葵脸颊上的小肥肉,用力拧上几下。
  “我什么难过的事情都没有,我开心的很。”海葵嘴唇一嘟一嘟的说着话,明明一副没长开的稚嫩孩子模样,却偏偏摆出老成表情。
  这表情配上这长相,让蒋异浪喜欢的不得了。
  他咧开嘴,朝着海葵笑。
  海葵莫名其妙的看着蒋异浪,觉得蒋异浪脑袋实在不正常,肯定有毛病,经常说着说着他就呲牙咧嘴的笑了,笑的她浑身发毛。
  “你以后还会长么?”蒋异浪没头没脑的问了海葵一句。
  海葵不明白蒋异浪的意思,“什么意思?”
  蒋异浪上下扫视着海葵的身体,目光最后落回海葵脸蛋。
  他看着海葵巴掌大的肉鼓脸蛋,越看越可心,越看越合胃口,越看越想朝上使劲掐两下,最好能咬上两口。
  磨了磨牙,蒋异浪道:“你这样就好。”
  海葵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蒋异浪的意思。
  蒋异浪又道:“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做些什么,找什么样的人成亲?”
  “嗯?”海葵跟不上蒋异浪的思路,被蒋异浪问的愣了一瞬。
  她警惕看着蒋异浪,“我以后要做些什么找什么样的人成亲,这些和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这趟要是能活着回来,我们就桥归桥路归路。”
  蒋异浪笑道:“如果老天爷作怪,偏要把咱们两个凑作堆,怎么办?”
  “只要你不做怪就行。”海葵皱眉,斜了蒋异浪一个白眼,“你最好别再来找我,别再给我下套。再有一次,我就直接杀了你。”
  蒋异浪道:“你不敢杀我。当然,你也杀不了我。如果杀了我,海家庄那群人,都得给我陪葬。”停顿半秒,他笑看向海葵,目光沉沉带着钩子,“包括你。”
  海葵仰倒在甲板上,“你现在能拿海家庄威胁我,是因为我在还海家庄的恩情。”
  “哦?”蒋异浪不以为意的摇摇头,问道:“难道你还完了恩情,就可以弃海家庄不顾?”
  海葵别眼看向蒋异浪,冷冷勾起嘴角,但却出声。
  蒋异浪道:“你不如就留下来,跟着我。”
  海葵拒绝,“道不同,不相为谋。”
  “我可以拐道,和你走一条路。”蒋异浪侧躺下来,右手拄着脸颊,低声询问海葵,“你走的哪条路?嗯?”
  “反正和你不顺路。”海葵朝一边翻身,想坐起来。
  蒋异浪拉了海葵一把,制止海葵的动作,并将海葵拉进怀里。

☆、58.第58章 自相残杀4

  海葵跌落蒋异浪怀中那一瞬,与蒋异浪对上了眼睛。
  蒋异浪的瞳仁,在月光下,颜色略深了几分,由烟灰色沉成浓灰色。
  他瞳仁颜色冷淡,围绕瞳孔而生的花瓣斑纹,却被月光滋养的异常妖异。本该因为瞳仁颜色而显示出十分冷酷的眼眸,被花瓣缓释了冷酷,糅合出奇特风情。
  海葵被蒋异浪的瞳仁吸引住了。
  她呆愣愣看着蒋异浪的眼睛,一时间忘记了反抗,沉浸在蒋异浪的眸光里。
  月光好,姿势好,身下的人也正正好。
  蒋异浪当机立断,低下头,堵上嘴。
  热乎乎的舌头,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钻进海葵嘴里,堵着海葵的声音。蒋异浪像是恨不能将海葵直接吃了似的,舌头可着劲儿朝海葵嘴里钻,在海葵嘴里横征暴敛。
  海葵没经历过这种情况。
  唯一的那次,还是因为在海底缺乏氧气,从蒋异浪嘴里夺氧。
  她本能的要反抗,却被蒋异浪压住了双手,整个人被蒋异浪压在身体底下,像是被压囚在甲板上的翻盖乌龟。
  蒋异浪啃的舒畅啃的惬意,啃够了嘴唇,便移着嘴,在海葵左边脸颊狠狠咬了两口,又在海葵右边脸颊狠狠咬了两口。
  等蒋异浪抬起头,海葵整张脸,就像是被狗啃过一样。
  她嘴唇被咬吸肿,两边脸颊,各有两个下力很重的对口大牙印,模样别提多可怜了。
  蒋异浪快速而响亮的在海葵嘴唇上亲了一口,松开对海葵的束缚,翻躺到旁边,惬意笑出了声。
  海葵脑子空白了好一阵子,才清醒过来。
  她翻身骑上蒋异浪身体,扯着鲛丝想要拉向蒋异浪的脖子。
  蒋异浪握住海葵左手,朝着海葵左手软筋用力一弹,令海葵手掌松开,鲛丝缠回腕上。
  蒋异浪笑道:“可以打,但不能用鲛丝。”
  他紧握海葵左手,用眼神示意海葵可以用右手打他,戏谑道:“打死了我,将来谁来娶你?”
  海葵挥着右手,可劲儿朝蒋异浪身上打。
  她身子小,上半身也短,坐在蒋异浪腰上,手又被蒋异浪制住,便打不到蒋异浪的脸。
  海葵打的用力,但对皮糙肉厚做好准备的蒋异浪来说,只是一场下手略重的按摩。
  “用力点。”蒋异浪仿佛那喜欢疼痛的贱皮子,这么点儿疼痛满足不了他的胃口,他贱兮兮的开口,让海葵打重一点。
  海葵想站起来,蒋异浪不许,压住海葵左手,让海葵不得不坐在他腰上。
  “我手没劲了,换脚来。”海葵很认真的与蒋异浪商量。
  她的眼珠因为润藏着怒火而光华璀璨,脸上的大牙印让她可爱而又滑稽,蓬乱的头发让她像只小狗。
  “像只小狗。”蒋异浪笑着弓腰,伸手想要揉揉海葵的脑袋。
  海葵朝后躲。
  她明白蒋异浪不会再给她发泄的机会,便不再任由蒋异浪控制她的手腕,攻击向蒋异浪右手。
  蒋异浪并不和海葵纠缠,在海葵攻击的那一瞬,松开手。
  在海葵从他身上跳起来时,他飞快出受,在海葵屁股上拍了一下。
  站到海葵对面,蒋异浪笑道:“虽然小了点,但鼓翘弹手,肯定能生。”
  海葵压制着怒气,质问蒋异浪,“你到底什么意思?”
  蒋异浪没有回答海葵,看了眼天空,又低头看了看将裤裆顶出山丘的老二,最后将目光定在海葵脸上。
  他坦诚道:“我的身体比我的脑袋诚实。我这一刻才发觉,我是真的喜欢你。”
  不等海葵出声,他抢先道:“你如果不喜欢,不要紧,慢慢来,反正你岁数还小。我也可以为你忍忍,尽管忍耐的滋味实在难受。”
  他的身体,被欲小火灼烧着,难受的紧。
  但他愿意暂时忍受这种痛苦。
  海葵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不是不想说,是说了也没用。
  即使她说的再难听,对蒋异浪也不会产生任何影响,他会怡然自若的倾听,兴许还会笑着指出哪个词的用法有问题。
  蒋异浪是个神经病。
  狡猾且病态的神经病。
  这个神经病有着非同凡响的心机,千层厚的脸皮,以及巨大的野心,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耍的她晕头转向。
  “我觉得恶心。”海葵厌恶蒋异浪,更厌恶蒋异浪那无稽之谈般的喜欢。
  海葵虽情窍没开,但也知道,喜欢一个人,是要对那个人好,让对方快乐欢喜。而不是像蒋异浪这样,仿佛仇人般坑害她。
  这样是喜欢?
  简直笑掉老天爷的大门牙。
  老天爷的门牙没从天上掉下来,红丝卷葵从海里争先恐后的冒了出来。
  它们倏然全部浮到海面,犹如臃肿的圆形荔枝,挤搡在一起,肉芽凸起的表皮在月光下反射着暗淡的紫色光芒。
  海盗与士兵们惊呼着,所有人都从船舱里冲了出来。
  蒋异浪拉住海葵的手,将海葵带往船边。他神情严肃,有着掌控全局的大将之风,丝毫不显慌乱。
  海葵厌恶蒋异浪的为人,但对蒋异浪此刻的反应,却止不住的有些佩服。
  蒋异浪紧张,但并不慌乱。他吩咐着海盗和士兵们,让他们各就各位。
  海葵明白,蒋异浪并没有办法对付这么多红丝卷葵。
  但,蒋异浪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确定。
  他沉稳站在原地,像一座永远不会移动的大山,一座坚固的堡垒,给所有人带来信心,让人由衷的听从他,折服在他的气势和魄力之下。
  海葵想:海容说的是对的,蒋异浪和我们所有人都不一样。
  蒋异浪紧握海葵的手,神情严肃的看着大海上那群怪物。
  那群怪物,被喷洒出来的腐蚀性液体烧灼着外皮,发出凄厉而怪异的声音,仿佛手指甲画着涩纸,让人耳膜疼痛。
  蒋异浪侧头看向海葵,“空寂给我卜的那一卦,说我会死里逃生,危急关头,你会救我。”
  海葵用眼神询问蒋异浪,等着蒋异浪接下来的话。她之前听蒋异浪说过这件事情,不明白蒋异浪为什么又说一遍。
  蒋异浪道:“他还说,此行危险重重,去五百多,回来不足五十。”
  海葵皱眉,甩了甩手,但并没有将手从蒋异浪掌心里挣脱出来。
  她道:“事在人为。”
  蒋异浪用力扯了下海葵,令海葵脚步不稳,跌靠在他胳膊上。松开握住海葵的那只手,他眼里带着奇怪的笑意,道:“每一场成功,一路上都堆满了白骨,没人能改变这种过程。”
  “这么奇怪的看着我干什么,我也不能改变。”
  “牙印流血了,我咬的似乎有点重。”

☆、59.第59章 自相残杀5

  海葵用力搓了搓两边脸颊,搓红了脸颊,也将脸颊上牙印的颜色搓的更加红艳。
  看着海葵脸上的牙印,蒋异浪异常满足,仿佛给海葵盖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戳儿似的。
  宣铃兰和白云天,前后脚来到蒋异浪身边。
  随在他们身后的,是方吼娘。
  方吼娘一副受了巨大打击的模样,看人的时候眼神呆滞,不复以往那样嚣张霸道。即使面对断鞭凶手海葵,方吼娘也没有表现出愤怒,死气沉沉的,仿佛半截身子已经入了土。
  海葵挠挠耳朵,从方吼娘脸上略过眼神,落到庄五脸上。
  庄五像是一只肥胖的黑皮老鼠,鬼鬼祟祟窝在宣铃兰身后。他眼珠子乱转,像是在打着什么鬼主意,不小心和海葵的目光对上,赶紧慌乱移开。
  海葵别过头,不再看蒋异浪这些奇怪手下,转而关注大海。
  海里那些红丝卷葵,被士兵和海盗喷洒下去的腐蚀性液体弄死了很多。已经被弄死的红丝卷葵,堆积在海面上,像是经年累月腐烂成堆的烂果子。
  一路前行一路喷,死去的红丝卷葵无以计数。
  宣铃兰指向前方不远处,惊喜道:“船开快一点,前面没有红丝卷葵。”
  她惊喜声刚落下,最左侧那条船,朝这边拉旗打暗号,希望能够支援腐蚀性液体,那边液体已经快要用完。
  蒋异浪令一名海盗,荡着船绳,跳到中间那条船上,从船板提起半桶腐蚀性液体,又借着船绳,荡到最左侧那条船上。
  将液体送过去后,海盗灵活摆脱几名士兵的围堵,荡着船绳,到了中间那条船上,紧接着换绳再荡,回到海葵所在的这条船。
  海葵看着最左侧那条船,皱起眉头,看向蒋异浪,“那条船上,全是士兵。”
  “嗯。”蒋异浪笑的意味深长,“船上面,是乔树语的得力副官,邓畅。”
  海葵蹙了蹙眼皮子,看着那条船。
  那条船上的士兵,在过了几分钟后,再次扬旗朝这边打暗号,要求支援腐蚀性液体。
  蒋异浪这次却没有吩咐海盗过去送,而是令方吼娘扬旗打暗号,告知左侧那条船,这边腐蚀性液体也快要消耗完,让他们开枪击杀红丝卷葵。
  腐蚀性液体,确实快要消耗完,蒋异浪并没有撒谎。
  但邓畅不信。
  邓畅等不来腐蚀性液体,便朝天上开了几枪,大吼着威胁蒋异浪。
  这边两条船上的士兵,在听到枪声和邓畅的威胁声后,全都紧张起来。他们一边朝海里喷洒着腐蚀性液体,一边竖着耳朵听邓畅那边的声音,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随时准备同海盗们对峙。
  蒋异浪腾然出声,“大家不要乱,加快速度将船朝前开,冲出红丝卷葵的包围圈。”
  紧接着,他吩咐这边两条船上的海盗和士兵,命令他们在腐蚀性液体用完后,用火药击杀红丝卷葵。
  蒋异浪的做法,没有丝毫差错,让人看不出一点儿私心。
  邓畅却不这么想,他看穿蒋异浪的狼子野心,恨的咬牙切齿。
  他怀疑蒋异浪想借着红丝卷葵这件事情,趁机干掉他和他的一众得力干将。克制着想要一枪击杀蒋异浪的想法,他目疵欲裂的瞪着蒋异浪。
  蒋异浪稳站如山。
  邓畅气势上逊于蒋异浪,像是炸毛疯狗,愤怒朝这边大喊,将枪口指向蒋异浪,但却迟迟不敢扣动扳机。
  等不到腐蚀性液体,邓畅咒骂过后,只能令他船上一众士兵,用枪击射想要上船的那些红丝卷葵。
  一时间,左边那条船上,枪声喧嚣,吵闹到极点。
  藏匿在船舱地步的火药,在士兵们抬了出来,大量消耗在击杀红丝卷葵上。等到三条船离开红丝卷葵密布的海域,邓畅那边的火药几乎消耗殆尽。
  邓畅很愤怒,愤怒到极点,恨不能一枪蹦了蒋异浪的脑袋。
  蒋异浪心情却十分愉悦,眼里闪过一丝满足的光芒,快如闪电。
  海葵原先并不觉得蒋异浪藏有私心。因为这边两条船上,确实没有多少腐蚀性液体。如果送到左侧那条船,那么这边这两条船,势必要被红丝卷葵包围。
  可在瞥到蒋异浪那一闪而过的奇特眼神时,她又产生了不同的想法。
  她怀疑,蒋异浪故意不给左侧那条船足够的腐蚀性液体。目的不是想要那条船上的人死,而是为了消耗那条船上的火药。
  蒋异浪突然抬手,用力揉乱海葵头发,“有些时候,坏事未必是坏事。你看,现在就安全多了。”
  蒋异浪像是教导学生的智慧老者,话语看似简单,实则内藏机锋。
  海葵听懂了蒋异浪的话。
  碰上红丝卷葵,是一件坏事。可蒋异浪却巧妙的利用这件事情,令坏事变成好事,消耗掉了邓畅那边船上大部分的火药。
  邓畅带那么多火药,肯定不是为了此行寻宝杀海怪,而是为了在找到宝藏后,对付蒋异浪等。如果是为了杀海怪,就不会单独要一条船,且把火药藏进船底。
  海葵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她是蒋异浪,那她肯定想不到这样的主意。她肯定会将腐蚀性液体均分,先合伙对付红丝卷葵。至于火药的事情,她只会另想办法。
  蒋异浪很会借事起计,坏事也能让他变成有利于己的好事。
  海葵感到危险。
  她永远都不可能是蒋异浪的对手。
  “加速行船!”蒋异浪扬声命令,声如狮吼,震的众人精神一振。
  左侧那条船原本行驶在最前头。
  但在蒋异浪下命令后,海盗们掌舵的两条船,越过了左侧那条船,将邓畅他们甩到了后头。
  刚开始只甩开十米左右,后来,越甩越远。
  蒋异浪看着邓畅那条船,眉头猛然皱起来,命令海盗们将船速慢下来,等待邓畅控制的那条船。
  “不好!”蒋异浪突然低喊一声,命令两条船转变方向,朝邓畅那条船行驶。
  离邓畅那条船距离近一些后,海葵听到那条船上传来枪响,以及邓畅的狂乱笑声。有士兵在大喊邓副官,语气焦急,似乎邓畅遇到了什么危险。
  两条船行驶到离邓畅那条船七八米左右的地方,缓停了下来,没有朝那边靠过去。他们不是不想靠,是不敢靠。
  无数红丝卷葵,如蝗虫般,席卷上那条船的船尾。
  有几名士兵的身上,沾上了红丝卷葵,有的粘在脸上,有的粘在头上,仿佛肌肤上长出的巨大肉瘤子。
  被红丝卷葵沾上后注射了毒素的士兵们,癫狂的大吼大叫,持枪四处扫射,将自己人当成敌人厮杀。

☆、60.第60章 自相残杀6

  蒋异浪只是想借红丝卷葵,耗掉邓畅藏在船内用来对付他的火药,并不想让邓畅死在这里。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
  邓畅因为愤怒蒋异浪对他的算计,故意缓慢行船,与前头两条船拉开距离。
  原本贴爬在船底的红丝卷葵,便趁机潜上船,将毒液射进了邓畅的眼睛,令邓畅癫狂产生幻觉,残杀同类。
  邓畅,成为红丝卷葵的头号祭品,狂乱持枪厮杀着手下士兵。枪里没了子弹,邓畅就与另一名被红丝卷葵毒液喷中的士兵,缠斗在了一块儿。
  邓畅用手扣掉了士兵的眼珠子,士兵撕开了邓畅的嘴。
  他们像是行尸走肉,没有丝毫疼痛感,只知道厮杀。
  蒋异浪沉吸一口气,抬手,指挥两条船掉头,离开邓畅这条船附近,以免被红丝卷葵追上。
  一名士兵,冲上前,怒红着双眼,用枪口对准蒋异浪,怒吼:“不准掉头!去救他们,我命令你去救他们!你要是敢抛弃他们,我就杀了你!”
  海葵认得这名士兵。
  早前她和方吼娘打架的时候,这名士兵,为她喝过彩。
  蒋异浪不惧士兵的威胁,重声道:“你想的只是你的长官和兄弟,而我,要为剩下这些人的性命负责。”
  士兵眼里燃烧着怒火,脸上青筋鼓凸,手指也因愤怒而颤抖着,手中枪支极容易擦枪走火。
  他嘶吼命令蒋异浪:“你必须去救他们!”
  “为什么?”蒋异浪注视着士兵,目光犹如山岗上站着的狮子,平静后潜藏着冷酷杀意。
  士兵抖动了两下枪支,“他是我们的兄弟,我们不能抛弃他们于不顾!”
  白云天咳嗽两声,伸手挡住士兵的枪口,温声同士兵解释,“老大并不是不想救他们,而是没有办法救。几年前,我们的一条船,也像你长官的那条船一样,被红丝卷葵袭击。当时,我们很多兄弟,都赶过去救他们。可是那些兄弟,都有去无回。他们想去救她们,可到了那条船上后,却开始互相残杀。唉。”
  收回挡在枪口上的手,白云天指向被红丝卷葵包裹成怪物的船只,道:“不管谁去,都是去送死。我们都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我们不能因为理解你而让剩下这些人去送死。”
  宣铃兰用手指擦了擦从眼角滑下的热泪,柔哑着声音接话,与白云天唱双簧,“是啊,你当我们不想去救吗?我们很想。你当我们的心里不难受吗?看着认识的人就这么活生生死在面前。我们很难受很痛苦,但我们不能因为冲动,就害了剩下这些人。”
  “你好好想想吧。”宣铃兰看向蒋异浪,“大哥,我想他会想清楚的。”
  士兵痛苦的几乎握不住枪支,眼泪在眼眶里滚来滚去,却硬撑着没有从眼眶里滚落。他绝望环看着周围的人,发现无论是士兵还是海盗,都站在蒋异浪他们那一边。
  士兵的目光,倏然一顿,落到了海葵脸上。
  “你呢?你说!该不该救!”士兵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目光紧抓海葵。
  海葵作为局外人,就像故事里的旁白一样,一直站在外面事不关己的看着事态发展。陡然被士兵点名,成为焦点,海葵愣了半瞬,没能接住士兵的话茬儿。
  士兵见海葵不回答,加大了声音,枪口也不由自主对准了海葵,如同审讯般大声问:“你说该不该救?!”
  海葵侧了下头,避开枪口,认真道:“我们来晚了。”
  她从侧面拍了下士兵手里的枪,“红丝卷葵皮下触手接触海水后会爆出绿色的汁液,那些汁液,可能有解毒的作用。我们回来的太晚,他们身上那么多伤口,就算解了毒,他们也活不下去。”
  揪起嘴唇,海葵用嘴尖努努被甩在后面的那只船,“就算有的解毒后能活下来,但那么多红丝卷葵围在那里,去救的肯定有去无回。”
  士兵嘶吼,“是你们不想救!”
  “是,我不想救。”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海葵坦然承认不想去救人,“我不想去救,我也不会去救。”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士兵像是疯了似的,杵着枪口朝海葵这边砸指。
  蒋异浪拉了海葵一把,挡在海葵面前。
  海葵滑步侧别,从蒋异浪身后出来,抢在蒋异浪说话前,对士兵道:“你如果想去救,现在可以去,我不会去。他们根本救不活,我为什么要搭上性命去救一群死人。”
  士兵鼻孔张合着,眼泪沿着脸颊朝下滚落。他愤怒而又脆弱,像是狼群覆灭时仅存的那只狼,想救所有的狼,却无能为力,想报仇,却没有力量,想寻找帮助,可能帮他的人却冷酷的对待他,打碎他的希望。
  他只能无意义的发泄着愤怒,像是泼皮无赖的刁蛮妇人。
  胳膊垂下,手枪从士兵手中滑落到船板上,如同士兵那跌落成碎片的希望。
  蒋异浪吩咐白云天,“带他去舱里。”
  白云天朝蒋异浪点点头,令庄五帮了把手,将这名士兵,带进了船舱。
  “邓项涞,邓畅的侄儿。”蒋异浪为海葵解惑。
  海葵理解的点点头,“血亲关系,怪不得他这么着急。”
  蒋异浪遥看那条如同海上巨怪一样的船,心情沉重。
  算计到邓畅,令邓畅一船军火损失大半,他短暂的愉快过。
  可现在,那愉快感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不希望邓畅现在死。
  还未到离岛,就损失了一条船和一船近两百个士兵,这对他可不是一件好事。
  “失策啊。”蒋异浪低叹,将失落的一面暴露在海葵面前,并寻求海葵的安慰,“海葵,过来。”
  他像是召唤小狗一样,朝海葵招着手,摆出准备拥抱海葵的姿势。
  海葵后退两步,跳到一边,不小心撞到方吼娘身上。
  方吼娘站在门口,像是一具石雕似的。她被撞了后,看了海葵一眼,便又垂下了头,小步移动了一下,从门里站到了门外。
  蒋异浪继续朝海葵招手,“快过来,海葵。”

☆、61.第61章 活岛1

  海葵朝后倾身,将后背抵靠在门上,“有话你就说,我站在这里也能听见。”
  蒋异浪道:“我想和你说几句悄悄话。”
  “我们没什么悄悄话可说。”海葵别了下眼皮子。
  蒋异浪没再说话,嘴角勾勒着一抹有些奇怪的笑。
  他轻垂着眼皮,睫毛半搭半掩着眼珠,眼神从睫毛缝隙穿过,抚摸着海葵脸上的肌肤。
  他的目光,像是攀爬的蜗牛,带着很难擦干净的粘液,沿着海葵圆润的下巴尖儿,一点一点,爬至海葵的额头。
  海葵感到十分不舒服。
  她轻瞥蒋异浪一眼,侧开脸,看向门外,希望宣铃兰和白云天赶紧过来。
  蒋异浪目光颤了颤,身体打了个激灵。
  他裆中倏然紧绷,那根东西骤然肿胀起来,里面筋线一窜一窜的跳动,催促着他找个肉烫紧致的地方发泄。
  蒋异浪嘴里干渴,心中懊恼。
  他懊恼自己简直就像个毛头小子,竟然因为海葵那轻飘一瞥,就激动的竖了枪。
  实在莫名其妙。
  这种不自持的情况,只在他十五岁那年发生过。
  那年春,他被几个狐朋狗友带着去看西洋过来的舞娘团跳舞。舞娘穿的极少,用半透明纱围着高耸的胸脯和雪白双腿,撩裙子抬腿的时候,里面是光着的,那金色的弯曲毛发和毛发下孱弱而放荡的深色器官,像是打开壳儿的某种贝类,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他激动的差点儿当场爆出子孙液。
  当晚,他就破了童子身,在西洋舞娘的引导下,欲生欲死的享受了整晚。
  那晚过后,他成长为男人。后头儿,无论看到怎样放荡的女人,遇到怎样放荡的场面,他都能很好的控制住子孙根。
  但今天,他破功了。
  不是因为面前横陈了一具没穿衣服的极品美人,也不是因为被放荡女人下作粗俗的勾引,而只是因为海葵轻轻一瞥。
  蒋异浪纠结半响后,矫情的想,他大概爱上了海葵。虽然这股爱情,来的太突然,并且太不可思议,但他的身体诚实给出了答案。
  如果不是爱情,他怎么会对海葵这样一个发育不全的半大孩子有反应呢?而且是这么激烈且不可思议的反应。
  越想,他越发肯定,觉得这就是爱情。
  蒋异浪回想着,他以前也经历过爱情,但那时候的爱情和现在很不同。
  那时候,他喜欢官姓副官的独生女儿官青柔。每当他看到官青柔的时候,心里都很柔软,想保护她,想把最好看的花儿摘给她,想把最华贵的宝石送给她,想娶她过门,让她过上富贵无忧的生活,一辈子都娇宠着她,像是娇宠这世界上最娇美的花儿一样。
  他像是对待一朵富贵娇花一样的对待官青柔,无所不用其极的讨好着官青柔。
  可惜的是,还没等到他夺取官青柔的芳心,蒋家军就战败了,他被迫逃到东海上,与官青柔失去了联系。
  他仔细的思考着,觉得当时对官青柔并不算爱情,可能只是对于美丽女人的怜惜和征服感在作祟。
  现在,这才是爱情。
  海葵没有官青柔美丽,也没有官青柔温柔端庄,但却让他抓心挠肺的惦记着。甚至,他会因为海葵那无意味的轻轻一瞥,就激动的竖了子孙根。
  蒋异浪心想:我的身体比我的脑袋诚实,我恋爱了,爱上了一个没长大的怪孩子。
  海葵不知道蒋异浪心中那番想法。
  她现在厌烦的很,觉得蒋异浪的眼神简直就像是苍蝇,绕着她没完没了的飞。
  “海葵啊。”蒋异浪出声呼唤海葵。
  他眼里冒光,像是见了肥肉的饿狼似的,一副恨不能立刻将海葵吞吃下肚的饥馋模样。
  海葵后脖子上的汗毛竖了起来,眼皮子抽动两下,警惕看着蒋异浪,“干什么?”
  蒋异浪坐下来,朝海葵招手,“你过来,拿凳子坐我身边来。一会儿白云天和宣铃兰来了,你也就不用再挪换地方,直接在我身边这里坐着就行。”
  海葵拒绝,“我喜欢站着,我就喜欢站门边。”
  处理完事情的白云天和宣铃兰,走到门口的时候,恰好听到海葵的话。
  白云天朝海葵笑笑,“还是进去一块儿坐着的好。你站在这里,谈话不方便。”
  宣铃兰娇声接话,“你要是想在这儿当门神,那就只能站在门外。”她推了方吼娘一把,“还有你,站门外干什么呢?赶紧进去,别在这儿装疯卖傻。”
  蒋异浪也没谈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提醒白云天和宣铃兰,以后要多注意邓项涞。
  他吩咐宣铃兰去白云天那条船上,让宣铃兰和白云天一起管理那条船。
  宣铃兰不同意这样的安排,认为白云天一个人就能管理好那条船,根本不需要她的帮忙。
  但她没拗过蒋异浪,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白云天离开。
  临出门的时候,宣铃兰恶狠狠瞪了海葵一眼。那模样,就仿佛海葵抢了她最重要的宝物似的,恨不能撕了海葵。
  海葵莫名其妙的别别嘴角,跟在方吼娘身后,想要离开蒋异浪这里。
  蒋异浪出声,唤海葵留下,“海葵,你等等,我还有事情要和你说。”
  海葵停顿脚步,转过身,“什么事?”
  “你过来。”蒋异浪朝海葵招手,接着,吩咐走到门外的方吼娘,“方吼娘,把门关上,我和海葵谈些要紧事情。”
  海葵浑身发毛,觉得不对劲儿,但又找不出哪里不对劲儿。
  蒋异浪心情比较复杂,怎么也想不明白,他到底看上海葵什么了。更令他郁卒的是,海葵没看上他,而且显而易见的厌恶着他。
  “你站过来。”蒋异浪让海葵站过来。
  海葵摇头,拒绝,“我就站这儿就行。你别怪里怪气的,有事情就赶紧说。”
  蒋异浪道:“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嗯?”海葵皱眉歪眼,不明白蒋异浪为什么突然问出这么一句话。
  “有?”蒋异浪想到与海葵住在一处的海容,心里冒出一股子酸气。
  海葵道:“我只和你谈航道的问题,别的,我不想和你谈。”
  “没有?”蒋异浪自顾自的继续询问。

☆、62.第62章 活岛2

  海葵微微歪侧着头,审视着蒋异浪。
  船舱内光线昏暗,衬的她肌肤颜色格外黄润,像是上好的黄栗膏。她脸颊上牙印还未消,比之前要浅一些,但对比周围的肌肤,仍旧触目惊心,仿佛被人形牙口的野兽啃噬过似的。
  任谁看到她脸上那样的牙印,都会惊呼一声,感到骇怕。
  蒋异浪却觉着咬得不够深,应该咬的再深一些,最好能永久的留下痕迹才好。
  “你有没有喜欢的人?”蒋异浪放软了声音。
  他的目光,锐味呛辣,极具侵略性,却又夹杂着几分水润缠绵的味道,像是春天开封的高度酒酿。
  海葵盯着蒋异浪两秒钟,利落转身,拉开门,头也不回的离开蒋异浪房间。
  蒋异浪呆滞了半瞬,倏然爆笑出声。
  听到身后传来的爆笑声,海葵越发觉得蒋异浪不正常。
  少了一条船,少了近两百个冲锋陷阵的好帮手,蒋异浪竟然能笑出来,还笑的这么欢快,简直就是脑袋有病。
  海葵低着脑袋朝自己屋走,心事重重的蹙着眉头。
  到门口的时候,海葵被方吼娘挡了路。
  方吼娘死气沉沉的瞅着海葵。她脸色灰败,仿佛不久于人世,黑眼仁像是蒙了层灰,白眼仁像是敷了层老油子,老油子下头攀枝错节着无数条粗粗细细的血丝。
  她一张嘴,嘴里冒出一股酸腐臭气,“鞭子是我爹临死前留给我的,鞭子在,我在,鞭子没了,我也就没了。”
  看方吼娘这神神叨叨的模样,再想想刚才蒋异浪那神经模样,海葵脑袋里头抽筋,觉得头疼。
  上梁不正下梁歪。
  蒋异浪神经异于常人,作风诡秘离奇,喜怒与正常人不在一条路线上。他手下的这一众人,也便都是些神思离奇的。
  平时看着和正常人一样,稍微出点儿状况,立马就大变脸,揭开正常外皮,露出疯癫真面目。
  海葵很烦躁。
  “你想让我顺手杀了你?还是想让我赔你一根鞭子?”海葵后退一步,避开方吼娘口气喷洒的范围。
  方吼娘直勾勾看着海葵。
  海葵道:“赔鞭子,不可能,我没时间给你去弄一条鞭子,我也不想赔你鞭子。至于杀了你,我现在没什么理由对你下手。”
  方吼娘像是垫尸板子刚成精似的,语声木板,透着死沉气,“我要杀了你。”
  “那你动手。”海葵挑钻钻撺掇着方吼娘。她很想实实在在和方吼娘打一场,不想与方吼娘神经兮兮的交谈。
  方吼娘有顾虑,不能明目张胆动手。
  她直勾勾看了海葵一会儿,像是强壮版的孤魂野鬼,打着飘儿擦过海葵身边,脚跟不着地的走向了走廊深处。
  海葵盯着方吼娘的背影看,直到方吼娘别身进了房间,她才转过头。
  一转头,对上一张大脸,吓了海葵一跳。
  “呼!”海葵拍着胸口,呼出一口惊乍气。
  段兴秋眨了几下眼睛,左手搭到右手手背上,不好意思的摸搓着右手手背,“吓着你了?”
  海葵怒道:“你鬼鬼祟祟站我身后干什么?人吓人吓死人,你知不知道?”
  段兴秋讪讪扯着嘴角,笑的十分尴尬,“我不是想吓你,我是怕吓着那个人。”
  用下巴点点方吼娘离开的方向,段兴秋朝着海葵挤弄着眉眼,凑到海葵耳边,小声道:“我听牛闯说,方吼娘魂儿被你打断了,所以现在不能受惊吓。一旦受了惊吓,方吼娘就会被吓死。”
  “我弄断的是方吼娘的鞭子,不是她的魂儿。”海葵深知以讹传讹的威力,据实对段兴秋解释,希望他别信那些谣言,也别跟着瞎说八道。
  段兴秋摇头,神经兮兮的左右看了看,悄声悄气朝着海葵耳眼吐话,“有件事情,你肯定不知道。方吼娘她爸死的时候,方吼娘也快不行了。当时,有个游方得道高僧,恰好经过。方吼娘他爸,求游方得道高僧救方吼娘。高僧被他们之间的父女至臻亲情感动,就将方吼娘的魂儿从阴阳道上拉了回来,一半封在鞭子里,一半安进了身体里头。高僧叮嘱过方吼娘,一定要鞭不离身,鞭子就是方吼娘的一半命啊。”
  海葵用白眼珠瞅着段兴秋,瓮声瓮气道:“这故事编的挺有意思,和神话传说一样。你觉得我会信么?”
  段兴秋道:“为什么不信,这是真的,我信这是真的。你难道没看出来,方吼娘自从鞭子断了,就和行尸走肉一样,完全就是个活死人。”
  “你傻,所以你信。我不傻,我不信。”海葵推了段兴秋一把,开门朝屋里走。
  段兴秋贴着海葵身后,想挤进海葵屋,“我不傻,我三岁就识百字。”
  海葵转过身,挡住门口,直直看着段兴秋,看的段兴秋心虚气短。
  段兴秋委屈着眉眼,“是,我确实比别人说话晚,识字晚。但我说话晚,是有讲究的,我那是贵人语迟,不是你想的那种傻子。”
  “你回去自个儿语迟吧,我要睡觉。”
  海葵关门的时候,段兴秋正好朝里伸脖子,被门板砸中了鼻头。
  他硬生生憋住惨嚎,失落而又难过的在海葵门外站了一会儿,垂头丧气离开了。
  海葵进屋就扑上了床。
  她将脑袋拱到枕头底下,像是猪拱槽似的,把枕头下面拱的皱皱巴巴。
  用力拍打了几下被子,海葵像是在旱地练习游泳,可劲儿划拉着胳膊腿儿,将被子踢落地下,床单也被她糟蹋的不成样子。
  静止了几分钟,海葵保持脑袋拱在枕头地下的姿势,瞎子摸鱼似的伸长胳膊在床下乱摸,把被子摸到了手里。
  胡乱将被子卷到身上,海葵闭着眼睛,努力将糟乱念头摒弃在脑外,静心朝周公家走。
  十来分钟后,海葵翻了个身。
  又过了三四分钟,海葵烦躁的掀开被子,揉着脸上的牙印,臭着脸坐直身体,盯着脚丫子发呆。
  “全都脑袋有毛病。”海葵郁闷低嚷。
  蒋异浪,方吼娘,段兴秋,还有那莫名敌视她的宣铃兰,这一群,脑袋都不正常。
  海葵寻思着,一旦将宝藏取到船上,她就立马和蒋异浪他们分道扬镳,骑着大鲨回来,不和他们一路返回。
  和这群人呆时间长了,她就算不被感染上脑病,也会被气闷出肺疾。

☆、63.第63章 活岛3

  翻来覆去的在床上烙了一会儿煎饼,海葵总算见到了周公家小偏门,迷迷瞪瞪的摸了过去。
  没睡多久,她就醒了,被敲门声惊醒。
  敲门的是牛闯。
  牛闯手里拖着一个黑漆漆的坛子,坛子口用黑布罩着,里面隐隐有水声。
  “这是,这是宣铃兰让我送回来的。”不等海葵请他进来,他就侧身从海葵身边擦过,进了屋子,并把坛子放到桌上,与放置着绿眼鱼和阳隧毒水母的坛子并列在一处。
  海葵纳闷的扫视了一眼坛子,目光朝上挑,落到牛闯脸上,“这里面是什么?”
  牛闯解释,“这里面是阳隧毒水母,就是我抓上来那个,我给你送回来了。”
  “嗯?”海葵曲折着眉毛,“它原先不是和绿眼鱼呆在一起吗?你取出来了?”
  “嗳,是。”牛闯一脸愧疚,“是这么回事儿,咳,我吧。。”
  宣铃兰突然从门外冒头,进门后,用脚后跟关上了门。她像是一身金毛的公鸡,昂着脖子倨傲瞥着海葵,仿佛海葵是那山村土鸡,不值当她正眼瞧。
  “你出去吧,我来说。”宣铃兰朝牛闯摆摆手,像是在自家花园散步似的,踱步到床边椅子前,慢悠悠坐了下来。
  坐下来时,她捏着兰花指,将裙子后摆别撩,姿势优美,仿佛那大家千金小姐。
  宣铃兰点点门,用眼神示意牛闯出去,她要单独和海葵谈谈。
  牛闯担心的看了一眼海葵,拖着脚步,慢慢蹭蹭的离开了海葵屋。关上门后,他用力揉了把脑袋,叹了口气,无奈的垂头离开了。
  “是我让牛闯来拿阳隧毒水母的。我做了,我就敢承认,这没什么不能说的。”宣铃兰眼神不善,斜瞅着海葵,“昨天傍晚,我让牛闯从你屋拿了阳隧毒水母,送到段兴秋那里。”
  “你想毒死段兴秋,然后栽赃到我身上?”海葵瞬间了然,太阳穴里青筋剧促跳动了两下,“为什么?”
  “为什么?呵!我最恨你这种女人,仗着年纪小,便做些无辜天真模样,勾引男人。”宣铃兰缓缓吐了口气,细细的眉梢,挑成一个尖锐而又妩媚的弧度,“不过你放心,这件事情我并没有打算真去做。从昨晚到牛闯把阳隧毒水母送过来,那阳隧毒水母一直在我屋里放着。我只是想给你提个醒儿,别在船上勾三搭四。“
  “大哥不是你能惦记的人。你只是乡村僻壤出来的小杂碎,功夫再高,也上不了台面。大哥就算喜欢你一时,以后也肯定会抛弃你。我劝你不要痴心妄想,好好领路,收起你那些脏心思。”
  海葵问道:“你说我惦记谁?蒋异浪?”
  宣铃兰翘着尖尖纤纤的指头,隔空点着海葵,“我知道你功夫高,连方吼娘的鞭子你都能几下给断了。可功夫高没用,有用的是这个。”点点脑袋,宣铃兰冷哼一声,“我这次放过你,等下次,我可就要动真格的了。”
  “我不惦记蒋异浪。”海葵眉头皱的像是被火烧烫的毛毛虫,沉声道:“这次就算了,毕竟你没真下手。下次如果你陷害我,我不会放过你。”
  宣铃兰摆出夸张的笑脸,刻薄藐视着海葵,“不放过我?笑话。这次是我主动来找你,你才知道是我让人拿走了阳隧毒水母。也是我主动告诉你,你才知道我想让你成为段家的仇人。如果我不告诉你,你根本不知道谁害了你。”
  “这次啊,是我心软,觉得你一个小姑娘也挺不容易的。年纪小小,就要做危险行当养家糊口。还有那段大少,他虽然是个傻子,但心眼儿不错,就这么死了,我不忍心。”宣铃兰像是心绞痛似的,摸着胸口蹙着眉,装模作样的在眼角擦了两下,“跟着大哥久了,我这心呐,也有了人情味儿,软和了下来。要是换六年前,我哪管你好人坏人,也不管你有什么苦衷,我看你不顺眼,我就弄死你,只要我自个儿心里畅快了就好。”
  海葵不想与宣铃兰说话,想动手。
  宣铃兰看穿海葵,哼笑一声,像是没骨头的水母似的,歪倚在桌子上,“我劝你最好别动手。动手了,吃亏的是你。昨天你刚毁了方吼娘的鞭子,今天你就打我。大哥手下那群兄弟,肯定会逼着大哥处理你。你既然喜欢大哥,就不要让大哥难做。”
  “我就是因为喜欢大哥,所以才处处想着放你一马。大哥现在喜欢你,我不想让他伤心。你呢,最好也不要让他伤心。否则,你该明白的。”宣铃兰撑着桌子站起来,走路像是那风摆柳,婀娜多姿的来到海葵面前,“我也是从你那个年纪过来的,明白你心里在想些什么。想傍个厉害的男人,从今往后就能过被宠爱的安稳日子。可惜你找错了人,六年前,大哥就被我定下来了。”
  “嗳,我这人,真是越来越心善了。”宣铃兰感慨着,“我这也算是给你上了一课,以后啊,你多注意着点儿,多动动你那小脑袋瓜子,别把心思都放在男人身上。这混乱的世道,靠男人是没用的,还得靠自己啊。”
  “听我的,以后别打大哥的主意。否则,这趟出海,你可就回不去了。”宣铃兰威胁海葵。
  海葵闪了下脸,躲开宣铃兰摸向她脸颊的手。
  她眸色阴沉,回应宣铃兰说的那堆话,“第一,我不惦记蒋异浪。第二,我不管你脑袋有多么聪明,你最好不要陷害我,否则我立刻要你的命。第三,以后不要拿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情来我这儿找茬儿。我不喜欢斗嘴皮子,我只喜欢动手。”
  不等宣铃兰说话,海葵倏然出手,抓住宣铃兰的衣襟,几步走到门口。拉开门,海葵将宣铃兰丢了出去。
  宣铃兰用手肘拄了下墙壁,免于砸摔到墙根,但避免不了的踉跄两下,崴了右脚腕。
  海葵阴恻恻威胁宣铃兰,“下次过来找我麻烦,你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身手。”
  “你这个,你这个。”宣铃兰气的脑袋打结。
  海葵道:“记住我说的,以后,别来找我麻烦。”

☆、64.第64章 活岛4

  “砰。”屋门合上,海葵消失。
  宣铃兰恨的咬牙切齿,恨不能长出一口大獠牙,将海葵的屋门啃个洞出来。她无声对着海葵大门诅咒了两句,扶着墙壁,一瘸一拐的朝前走。
  牛闯一直在拐弯的地方等着。
  见宣铃兰过来,他摸着后脑勺嘿嘿傻乐两声,二愣愣问道:“你出来啦?”
  “傻站这儿干什么?等着看我笑话?”宣铃兰在海葵那里吃了瘪,怒气翻滚在心头,迁怒于牛闯。
  牛闯哈着腰,笑容谄媚讨好,小心翼翼征求宣铃兰的意见,“我抱着你上去。”
  “滚一边儿去,我不用你这种吃里爬外的东西帮忙。”宣铃兰气瞪着眼睛,眼眶红的像是不小心蹭了胭脂,“你给我滚,以后别在我面前晃。”
  “我没吃里爬外。”牛闯憋屈着大方脸,朝宣铃兰解释,“其实我知道你根本不想害海葵,你就是想吓唬吓唬她。要是你想害她,你就不会让我去做这个事儿了。”
  “我在这儿等着,是怕你吃亏。海葵下手那么狠,脾气又那么坏,我担心她不小心伤着你。”
  “我不用你等。”宣铃兰三白眼瞪着牛闯,气的嗓子发堵,“你给我滚一边儿去。”
  牛闯死皮赖脸的朝宣铃兰身边凑,强行将宣铃兰横抱起来。任宣铃兰捶的他胸口闷疼,挠的他一脸血花,就是不松手,直愣愣将宣铃兰抱上了甲板,荡着绳子,送宣铃兰回了另一条船。
  宣铃兰气的半死,海葵也气儿不顺。
  她在屋里气燥燥的来会溜达,走路时脚步特别重,像是和地板有仇似的,恨不能一脚一个大窟窿。
  将阳隧毒水母,倒进盛放绿眼鱼的那个坛子里头,海葵提着牛闯送过来的小坛子,出了门。
  到了甲板上,海葵将坛子扔进海里,砸出一簇浪花。
  “呼。”展开双臂,海葵闭上眼睛,对着大海深呼吸,将胸腔里的郁燥气吐出去,让心情平静下来。
  她随着海水波纹荡漾,慢慢放缓呼吸,放松着全身。
  “起的这么早?”蒋异浪像是阴魂不散的背后灵,在海葵最放松的那一刻,陡然出声,让海葵的神经倏然紧绷起来。
  海葵滑步侧移到一米之外,别过脸,脸色阴沉的瞅着蒋异浪。
  蒋异浪伸展着胳膊,打了个惬意的哈欠,“天气真不错啊。”
  感叹完好天气,蒋异浪侧脸看向海葵,惊讶道:“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昨晚上没睡好?”
  他朝海葵面前走了两步,认真观察海葵的脸色,煞有其事的点点头,“看你都出来下乌眼了,肯定是昨晚上没睡好。你再回去睡一觉,等早饭做好了,我给你送屋里。”
  海葵厌烦的摆摆手,粗着嗓子,恶声恶气道:“我睡的很好。”
  “别嘴硬了,你脸色这么差,肯定是没睡好。听我的,回去继续睡。”蒋异****带关心,犹如海葵血亲父母般,话语里透着股亲昵劲儿。
  海葵不适应这种亲昵,浑身汗毛像是被不冷不热的阴风抚摸了一遍,滋味十分怪异,很不舒服。
  “我睡的非常好。”海葵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
  蒋异浪伸出指头,隔空在海葵下眼睑点了点,“你眼睛下面的乌青,不是累的,难道是被打的?”
  海葵皱着眼皮子,用眼白挑了蒋异浪一眼,“关你什么事,你一边儿呆着去。别和苍蝇似的在我面前嗡嗡嗡嗡,耽误我吸收吐纳。”
  “吸收吐纳?”蒋异浪乐了,“你又不是妖精,吸收什么,吐纳什么?”
  海葵呛顶蒋异浪,“我吸收海风,吐纳海雾。”
  “只有妖精才吸收吐纳海风海雾。难道你是海里的妖精修成了人形?你长的不漂亮,又矮又搓,脸还圆滚的像是小西瓜,实在不像海里的妖精,倒像是穿山甲之类的土妖精。我来猜猜你的真身是什么?是什么呢?难道是海龟?你挺有海龟模样。”蒋异浪逗弄海葵。他眼里笑意满满,像是春天融满湖的雪水,盈盈欲溢。
  海葵狠狠白了蒋异浪一眼,掉转头,来到另一边船侧。
  蒋异浪像是被磁石吸引的磁铁,紧跟着海葵,来到这边船侧。
  他笑眯眯看着海葵,目光犹如盯着肥鸡的狐狸,算计着要赶紧将肥鸡养的再胖些,然后拔毛丢股,食肉喝血,美美饱餐一顿。
  蒋异浪目光从海葵的脸上,缓慢下滑,来到海葵鼓鼓冒尖的胸脯。他伸出手,看着手心,虚握了几下手指头,微微有些遗憾的摇摇头。
  将手放下去,蒋异浪的目光继续下滑,从海葵的肚腹,下滑拐弯来到海葵的屁股。
  海葵的屁股不大,但圆滚滚十分挺翘。
  蒋异浪满意的点点头,觉得这小屁股很不错,摸起来肯定****十足。
  他心里有些痒痒,手也痒痒,想朝海葵屁股上拍两下,感受感受海葵屁股的弹性,满足猥琐心思。
  海葵被蒋异浪盯的浑身难受,犹如被懒蛤蟆爬过全身,阴冷湿滑的感觉久久不散。
  她忍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狠瞪蒋异浪一眼,别身快步进了船舱。
  海葵没和蒋异浪一起吃早饭,她实在受不了蒋异浪的眼神。
  接连三天,海葵都主动去取了饭菜,独个儿回屋去吃。
  要是赶上中午天气好,她就端着饭盆,来到甲板,找船头没人集簇的地方,一边欣赏海景一边磨磨蹭蹭的填饱肚子。
  红丝卷葵袭击过后,大海一直风平浪静。
  静的有些诡异。
  这样风平浪静,对于行船寻宝来说,并不是一个好现象。
  寻宝时,最好一路小灾小难不断,到最后就不会遇到什么大灾难。
  但如果一路风平浪静,那么就昭示着,最后肯定会遇到躲避不开的大灾难。
  蒋异浪也觉得有些不对头,这一路太顺利了些。
  海葵找到蒋异浪,说出担忧,“如果明后几天,行船还是这么顺利,不遇到丁点儿风险,我恐怕,我们在离岛会遇到很厉害的大怪物。”
  “因为有大怪物霸占着这片海域,所以这附近没有小怪物作乱?”蒋异浪思索着,自言自语似的提问着。
  “嗯。”海葵蹙着眉头,“最近钓上来的鱼也很少,上钩的都是些鲨鱼。这很不正常。”
  “吃了午饭,我和你一起下水去查查。”蒋异浪将掌心搭在海葵肩头,用力握了握海葵肩膀。

☆、65.第65章 活岛5

  抖掉蒋异浪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海葵侧挪半步,应了蒋异浪一声。
  蒋异浪微微蹙眉,嘴角挂着浅笑,询问海葵,“鲨鱼的骨头,能不能做成骨鞭?”
  “嗯?”海葵不解。
  蒋异浪道:“方吼娘的鞭子被你切断了,她需要一条新鞭子。”
  “鲨鱼的骨头可以做成鞭子,但需要用药水泡过。”海葵回想着浸泡鲨鱼骨所需的药水,摇了下头,“船上凑不齐那些药水。”
  蒋异浪道:“我可以先保存好鲨鱼骨头,等到了陆地,再找人做骨鞭。”
  将屁股抵到桌侧,蒋异浪半坐不坐的倚靠着桌子边缘。
  他微微颔着下巴,眉毛紧紧压在眼皮上,眼窝处的阴影乌黑浓重。他那烟灰色的眼仁,在眼窝浓重阴影的衬托下,格外清澈,也格外冷漠,缺乏人类眼仁该有的温度,肖似捕猎中的野兽,冷酷而又充斥着对血肉的狂热。
  忽闪了一下睫毛,海葵将目光移到蒋异浪的眼鼻之间,“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先出去了。”
  “等等,有。”蒋异****住海葵,“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不。”不等蒋异浪将事情说出来,海葵抢先拒绝。
  蒋异浪笑道:“我还没说什么事情呢。”
  “你不用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不会帮方吼娘做骨鞭。”海葵严厉了眉目,“断了方吼娘鞭子这件事情,我没做错。这都是她自找的。我不会给她做骨鞭。”
  “给我做,也不行?”蒋异浪刻意压低声音,将一句稀松平常的问话,渲染出暧昵感。
  海葵嗤一声,“你可以拿着钱,去找空寂。你只要给他足够的钱,就算让他给你做一条镶满宝石的金骨鞭,他也能给你折腾出来。”
  “我只想要你做的。”蒋异浪不想让海葵这么快离开,无理取闹似的勾逗着海葵。
  海葵道:“下辈子吧,这辈子是不可能了。”
  蒋异浪讶然,“下辈子?难道你这辈子和我在一起不够,下辈子还想和我在一起?”
  海葵紧皱眉头,叉开话题,“我先去甲板,一会儿你上来找我,我们一起下海。”
  “等等,我们还没说完呢。”蒋异浪想拦住海葵。
  海葵像是滑溜的海蛇,侧身穿入狭仄门缝,避开蒋异浪抓她胳膊的手掌,眨眼便离开了蒋异浪房间。
  蒋异浪拉开门,看着空无一人的走廊,哑然失笑。
  下海之前,海葵将盛放着阳隧毒水母和绿眼鱼的坛子用绳兜吊挂起来,挂在蒋异浪身侧,让蒋异浪带着坛子一起下水。
  蒋异浪拨拉了两下挂在腰侧的坛子,抬着坛子底,将坛子举拖到海葵面前,询问海葵,“你想把这两个东西,放回深海?”
  “不是。”海葵抓着船侧的粗缆绳,翘着脚尖,低头观察着海水。她声音有些沉闷,被海风由下而上拐着弯儿卷扫进蒋异浪耳朵里,“海底可能爆发了溶硫。阳隧毒水母和绿眼鱼,遇到溶硫会有反应,能避免我们中毒。”
  溶硫,是海底火山喷发口喷发出的含硫水汽。
  有剧毒。
  绝大多数海洋生物,都无法在这种剧毒水汽中存活。
  有一部分海底生物,例如阳隧毒水母、绿眼鱼等,在遇到溶硫后,会有一些中毒反应。它们如果快速离开溶硫喷涌的区域,就会缓慢代谢出体内的含硫毒素。
  绝少数海洋生物,例如比目鱼,铠甲虾等,在遇到溶硫时,不仅不会中毒,反而会如鱼得水,在溶硫中畅快生存繁衍。
  之前,海葵抓到绿眼鱼和阳隧毒水母,并没有想到海底溶硫爆发,只以为海底出现了怪物。直到红丝卷葵反季节性的全部涌到海面,攻击船只和人类,她才想到了海底可能出现了溶硫。
  只有出现了溶硫,海底生物,才会不得不大规模的朝海面迁移。
  “飓风造成的?”蒋异浪凑到海葵身边,与海葵挤在一处,低着头朝下看。
  海葵挪动了一下身体,“嗯。”
  声音还飘在半空,海葵便抓着缆绳后翻落海,令船侧爆出一片漂亮的水花。
  蒋异浪无奈的动动嘴角,深吸一口气,随在海葵之后,跃入海中。
  海水十分清澈,但极目可视的范围内,却看不到游动的海洋生物。船侧的鱼钩上,挂着三条半死不活的鲨鱼,命不久矣。
  海葵指指三条鲨鱼,又指指海底,先一步朝海下游动。
  蒋异浪紧追在海葵身侧,与海葵一起朝海下游。
  他们并没有游到海底。
  在半途,他们遇到了一块连绵凸起的巨大礁石。
  礁石犹如地面连绵高山,一侧是刀削斧劈天堑似的海沟,一侧是和缓的坡度,蜿蜒伸到颜色沉郁的海底深处。
  海葵想顺着礁石和缓的坡度,朝下继续潜游。
  蒋异浪阻止了海葵。
  他紧握住海葵右手,用另一只手指指海沟,然后从腰上解下坛子。
  海葵了然蒋异浪的意思,将坛子从蒋异浪手里接过来,打开坛口,放出绿眼鱼和阳隧毒水母。
  绿眼鱼和阳隧毒水母,循着本能,朝海沟深处游动。
  进入海沟不到两米,绿眼鱼陡然翻了白肚,僵硬犹如尸体般朝海沟深处缓缓下落。
  阳隧毒水母,则像是抽筋了似的,触手僵直的抽搐,挣扎着朝上游动,想要逃离下落到海沟的命运。
  “溶硫,有毒。”海葵用手指头,在蒋异浪手臂上写了四个字。
  蒋异浪侧过头,看了眼望不到边际的海沟。随后,他指指头顶,朝海葵点点下巴。
  海葵在蒋异浪朝上游动的一瞬间,用力掐了把他的胳膊,指向海沟。
  一道流光不知从何而起,在海沟内蜿蜒闪烁,速度极快,像是一道流星在海沟内飞驰。
  流光闪烁到哪里,便照亮哪部分海沟。
  流光经过海葵和蒋异浪面前海沟时,一瞬而过的亮光,照亮海底巨物的一部分躯干。
  躯干犹如万层鱼鳃叠合在一起,颜色乌黑,随着海水轻轻晃动。那道流光,并非无源之光,而是发自躯干上面水母似的透明大水泡。水泡密密麻麻连长成线,不知道何处是头,何处又是末尾。

☆、66.第66章 活岛6

  流光闪窜的太快,蒋异浪低头的那一瞬,只堪堪看到沟底一抹不平整的漆黑物件。
  “什么?”蒋异浪用眼神询问海葵。
  海葵指指头顶,示意上去再说。
  到了船上,海葵将流光照亮时看到的东西,告诉蒋异浪。
  她担心的皱紧眉头,吐出一口气,“我之前没见过这种怪物。以这条怪物的长度,我们就算用一百挺炮来轰,也打不死它。”
  蒋异浪道:“也许是你看走眼了,不是怪物,是形状奇怪的珊瑚礁。”
  他缓慢吸了口气,询问海葵,“你发现没有,我们看到的那条海沟的走向,和船行走的路线,几乎在一条线上。”
  海葵点头,“我正想说这个。”
  “难道是巧合?”蒋异浪不敢确定的分析着,“飓风让海底火山爆发,形成了绵长数百里的海沟。我们的目的地是离岛,海沟的尽头,难道也是离岛?”
  海葵挠挠头发,将头发上的海水抹撸下来,落到甲板上。她轻轻摇了摇头发,将粘在脸颊上的头发晃掉,“也可能不是巧合。离岛上的怪物,也许有预知的能力,知道我们要去夺它的宝藏。它为了保护好宝藏,就在我们行船航线下面挖一道沟,藏在里头,随时都会攻击我们。那红丝卷葵,应该是它的手下。”
  “你这是在讲神话故事?”蒋异浪乐弯了嘴角。
  海葵拧着衣服,拧干衣服上的海水,“我说的虽然离奇,像是神话故事,但未必不是真的。”
  “我宁愿相信这是磁极的作用。”蒋异浪指指前方,“离岛那里磁场特殊,导致海底裂出一道海沟。而我们的船,因为磁场的影响,行驶在磁场活跃的海沟上。”
  海葵歪别着眼珠,看向海面,“我不知道什么磁场,我只知道海怪。我敢肯定,我看到的就是一只怪物。”
  紧接着,她加重音量,“是一只活生生的海怪。”
  “不是海怪,不可能是海怪。”蒋异浪辩驳,“如果是真的海怪,那它起码有几万米长。这是不可能的。现实里不可能有这么长的怪物。”
  “怎么不可能。”海葵拿长管水母举例,“这只怪物很可能和长管水母一样,由无数小怪物组合在一块儿,组成一个大怪物。”
  长管水母,是深海里一种长条形水母。长管水母,最长可达近百米,由无数小水母组合在一块儿,形成一只完整的长管水母。
  蒋异浪不赞同海葵的说法,但也找不到驳斥的话,只能敷衍道:“是你看错了,是珊瑚。”
  看了眼周围竖着耳朵听他们谈话的海盗和士兵们,蒋异浪拍拍海葵的肩膀,“我们先回去换件衣服,换好衣服到我房间谈。”
  蒋异浪并不是死犟眼那种类型。
  他之所以一直否定海葵的说法,是担心海葵的话会引起大家伙剧烈恐慌。
  刚不久,才被红丝卷葵弄死一船人,海盗和士兵们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恐慌心态。
  一旦他赞同海葵,那么海盗和士兵中贪生怕死的一部分人,就会因为恐慌过度而产生疯狂的求生心理。
  他们会为了生存而自相残杀。
  蒋异浪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所以在大家伙面前,坚决不赞同海葵的巨型海怪论,坚持认定海葵看走了眼。
  海葵回去简单擦干净身体,换了一套干净衣裳。
  湿衣服胡乱扔在屋子角落,她准备等回到陆地上,带回家里去洗。
  在海上,淡水的供应十分紧巴,只够饮用,没有多余的淡水用来洗衣服。
  而用海水洗衣服,还不如不洗。
  所以,海葵将脏衣服攒起来,扔到角落堆着,留着回陆地后,拿回家一就儿全部洗出来。
  蒋异浪的待遇比海葵好上很多,虽然也没有多余的淡水供他洗衣服,但宣铃兰给他弄来了浸泡过淡水的布帕。
  他用布帕擦干净身体,换上洁净衣裳,神清气爽的站在屋门口,等着海葵到来。
  宣铃兰想留下来。
  蒋异浪扫了眼宣铃兰的脚腕,吩咐站在一边的牛闯,“牛闯,你送宣铃兰回另一条船上,看着她休息,别让她乱跑。”
  宣铃兰不甘心现在就离开,“大哥,我的脚没事儿。我得留下来伺候着你。要是我不在这儿,那些粗手笨脚的男人,根本不知道你需要些什么。”
  “我不用你伺候,我有手有脚的,自己能整理好自己。你回去好好养伤,把脚养好。”蒋异浪朝牛闯使了个眼色。
  牛闯打横抱起宣铃兰,在宣铃兰不忿的嚷嚷声中,将宣铃兰从蒋异浪屋抱走。
  海葵迎面看见牛闯。
  她诧异的看着牛闯和宣铃兰,纳闷道:“你们这是?要去洞房?”
  “呸!谁洞房?”宣铃兰用力扭着身体,怒斥牛闯,“你放我下来,赶紧放我下来!”
  牛闯稳抱如山,不管宣铃兰怎么掐怎么打,都不松手。他身上疼,心里美,乐呵呵对海葵道:“她脚崴了,我送她回去。”
  “哦哦,那你先走。”海葵侧身,给牛闯让路。
  宣铃兰尖锐着嗓门,朝海葵嚷着,“你别得意,你等着。”紧接着,她尖声叱牛闯,“牛闯,你赶紧放下我!”
  海葵摸摸脑袋,迷茫的眨眨眼睛,不明白宣铃兰和牛闯这是在闹腾些什么。
  在海葵看来,他们两个,简直就像是要入洞房的小两口一样。
  走到蒋异浪门口,海葵疑惑的询问蒋异浪,“你们船上,是一对一那种一对儿?还是一对好几个?”
  海葵原本以为,蒋异浪和宣铃兰是一对儿。虽然没明摆着表现出来,但长眼的都能看出来这两之间有猫腻。
  可照刚才那情况来看,牛闯和宣铃兰像是欢喜小冤家,一边吵闹一边互相爱慕。
  难道因为船上人少?所以他们和老古辈子一样,一个女的嫁好几个男人?
  海葵在心里偷偷乍舌。
  蒋异浪没听懂海葵的意思,“什么一对一,什么一对好几个?”
  “没什么,没什么。”海葵胡乱摆手,后知后觉到自己那句问话太龟毛。
  她不是蒋异浪船上的海盗,没必要打听那么清楚。管他们是一对一还是一对一百的,都和她没关系,她没必要搀和进去。

☆、67.第67章 活岛7

  蒋异浪没和海葵较真,任由海葵将问题含糊了过去。
  关上门,蒋异浪走到桌前,拖了把椅子给海葵。他拖出稍矮些的凳子,大叉开双腿,坐到海葵对面。
  海葵个子搓,坐上高椅子后,脚底踩不到地,在半空吊着。她用脚跟找着椅子中间横梁,在椅子两根竖腿中间探踩了好几下,也没踩到横梁上。
  她低头看了一眼,恍然发现,这条椅子和她屋里那条不一样。她屋里那条椅子,离地五厘米左右有一道横梁,踩上去正正好。蒋异浪拖给她的这条椅子,横梁紧卡椅面,除非将小腿肚贴到大腿上,否则根本踩不上去。
  故作自然的晃动了两下小腿,海葵直身抬头,看向蒋异浪。
  蒋异浪被海葵这些小动作逗乐了,大咧着嘴,牙齿白晃晃刺在外头。
  他朝海葵眨眨眼睛,用下巴点点海葵晃在半空的两只脚,“我和你换换椅子?”
  “不用,这样坐着就行。”海葵像是书院里教书的小老头儿,正经着脸色,严肃着声音。
  蒋异浪笑的越发欢乐,“你这小老头模样,到底是和谁学的?海容?你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他像是书生,你像是书生的老师,拿着戒尺一本正经教训人的严肃小老头。”
  海葵道:“我天生长的老。”
  蒋异浪猩猩似的压了压上嘴唇,故意埋汰海葵,“你长相确实有些老态,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三四十,比我还要大上一两轮。”
  海葵歪嘴斜眼,用眼白瞅着蒋异浪。
  蒋异浪将身子朝前倾,半眯着眼睛看向海葵,目光像是长了无数利爪,掠夺性十足。他笑勾着嘴角,用力拍拍腿侧,“我喜欢你这小老头模样。”
  海葵不耐烦,“你能不能正经点儿,谈正事的时候,能不能别胡扯些没用的。”
  不等蒋异浪说话,海葵抢先说道:“我非常肯定,我看到的是怪物的一截躯干,而不是你一再强调的珊瑚礁。”
  蒋异浪敛了不正经模样,努努嘴,道:“当时甲板上人太多,我只能认定那是珊瑚礁。我如果同意了你的说法,肯定会引起恐慌。”
  他右手搭在大腿上,用力搓了搓裤子,“前几天,我们刚被红丝卷葵弄死了一船人,大家伙心里都慌着,都担心会丢了性命。如果现在,我们说发现了长几百米甚至上万米的巨型海怪,你猜他们会怎么做?”
  “怎么做?”海葵褶皱着眉心,推测着,“大家会商量更改航线,改走另一条航道,避开海底的怪物。”
  蒋异浪摇头,“你年纪太小,不了解人心。更改航线,安抚不了他们内心的恐慌。他们会谋夺两条船的掌控权,控制船返航。而我,绝对不允许返航这种事情发生。到时候,我们就会内乱,会自相残杀。”
  “不会吧。”海葵觉得蒋异浪想法太夸张,“换个航道就行了,为什么要自相残杀。”
  蒋异浪笑着挪了下屁股,右腿挪到海葵脚前,脚尖抵碰着海葵垂在半空的脚尖,轻轻触碰了两下,“因为他们害怕,怕死。人在害怕到极点的时候,就会心性失常。为了求生,什么都做的出来。”
  轻呼出一口气,他蹙着下眼脸,似笑非笑的看着海葵,“你没经历过这种情况,自然想不到这一点。”
  “我经历过恐慌,也明白害怕到极点的滋味,但我心性正常的很,丁点儿都不失常。”海葵想起悲惨往事,被蒋异浪害惨了的往事。
  她用力踢了下蒋异浪脚尖,沉着脸,阴阳怪气道:“我被打个半死扔进乱葬岗的时候,心里就特别慌。荒山野岭,四周除了骨头就是半烂的尸体,就我一个活人。我吓的半死,慌的心脏都空了,也没像你说的那样心性失常。”
  “不一样。”蒋异浪摇头。他听懂海葵话里的意思,知道海葵借此在挖苦他,抨击他当年忘恩负义的行为。
  海葵像是老鼠成精似的,揉捏着嗓子,瓮声瓮气道:“怎么不一样,完全一样。”
  蒋异浪无奈的摇摇头,“你之前不是说,以前的事情,一笔勾销么。你这明显是在翻旧帐,在指责我当初没带你一起离开董府。”
  “我没翻旧帐,我就是打个比喻。”海葵冷哼一声,拿蒋异浪之前说过的话,堵蒋异浪的嘴,“我年纪小,不了解人心,经历的事儿也就那么几样,所以也只能拿着老几样来做个对比。”
  “好,就算你说的对,他们不会因为恐慌而失常。”蒋异浪妥协,“他们只是慌,心性不失常。但是,心一旦慌了,士气也就败了大半。这时候,如果遇到怪物,他们会怎么样?他们不会有胆子和怪物打,只会抱头鼠窜,只想着逃命。”
  海葵皱眉,道:“他们的反应很正常,不正常的是你。别说他们了,就算是我,也想着赶紧逃命。我现在就想着赶紧回去,恨不能长两只翅膀,从天上飞回去。”
  她指指脚下,“这下面不是一只十几米大的怪物,也不是几十米大,而是几百米甚至上千上万米的怪物。这种怪物,很可能和人一样,有着能想事儿的脑袋,能预知到我们的航线。它提前在我们航道下挖了个长沟,随时都会冒出来弄死我们。”
  “我相信下面是怪物,但绝对不可能是几百上千米的怪物。这只怪物,应该和长管水母一样,是由一截一截的小怪组合在一起,连成长条的躯干。”蒋异浪舔舔下嘴唇,想了想,“不过,我也怀疑这条怪物会思考。还有,很可能,它就是生活在离岛的那只怪物。”
  “海沟直通向离岛,这怪物肯定是离岛那只。”海葵用力揉了把头发,“它为什么会这么大?难道它原先就这么大?只是之前的人没发现?”
  蒋异浪道:“大小的问题,我们不用想了。它肯定不会太大。海里不会有这么大的怪物,就像陆地上不会有几百几千米大的巨怪一样。”
  “万事不能太绝对。”海葵始终和蒋异浪站在对立面,不赞同蒋异浪的一系列说法,“陆地上有巨怪,只是藏起来了。它们生活在地底下,轻易不会出来。”
  “那是神话传说。”蒋异浪探手,用力掐了下海葵脸颊,“神话传说都是瞎编乱造,那些都不是真的。”

☆、68.第68章 活岛8

  海葵一巴掌拍在蒋异浪手背上。
  蒋异浪“嘶”一声,揉着被海葵打红的手背,“嘶,下手真狠啊你。”
  海葵歪着上嘴唇,朝上斜别了一下,“别装了。”
  蒋异浪笑嘻嘻的将手放下来,搭在膝盖上。
  扯着凳子朝海葵面前挪了小半米,蒋异浪趁机曲起右腿,膝盖同海葵的膝盖对抵。
  他手指头不安分,像是小螃蟹腿儿似的,在自个儿膝盖上灵活的点动着。点了没几秒钟,他掌心抬了起来,整只手就像是形状奇怪的螃蟹,随着手指头点动,行走到海葵的膝盖上。
  蒋异浪手指肚很烫,就像是一个个刚出锅的小豆子,烫的海葵起了一腿鸡皮疙瘩。
  海葵用力推开蒋异浪的手,屁股朝后一沉,想带着椅子朝后面挪。
  她忘了自己腿短不着地这码事。
  椅子根本没像她预想的那样后撤,而是翘起前面两条腿儿,带着她身体一块儿后倒。
  海葵像是翻肚阳遂足,手脚胡乱在半空抓着,想要抓住能稳住身体的东西。
  蒋异浪抬起左腿,压到海葵椅面边儿上,将椅子压稳。紧接着,他伸出双臂,一手抓住海葵的双手,一手捞握海葵腰身,将海葵扯抱到了怀里。
  短短不过半眨眼的时间,海葵屁股换了地方,换到了蒋异浪的左大腿上。
  蒋异浪咧嘴轻笑一声,将左腿从椅面上撤下来,屁股一抬,抱着海葵站起来。他将海葵的屁股拖到左臂上,右手紧紧握住海葵两只手,像是抱着自家孩子似的,癫着胳膊在屋里走动起来。
  海葵愣神了一瞬,随后剧烈挣扎起来,想从蒋异浪的怀里跳到地上。
  她肉鼓鼓的小屁股,在蒋异浪胳膊上可劲儿扭动,扭的蒋异浪热血沸腾,裆紧眼红。
  “别乱动!”蒋异浪哑着声音,轻斥海葵。
  他松开抓住海葵手腕的右手,用力在海葵屁股上拍了两巴掌。在海葵扯鲛丝勒他脖子之前,他迅速将海葵放到地上。
  后滑步退开一米远,蒋异浪举手告饶,“我房间小,不经打斗。打坏了桌椅是小事,要是把船打漏了,那我们可就要喂鲨鱼了。”
  海葵气皱着眉头,挑着三白眼瞪着蒋异浪。
  她用力喷出一股气,松开左手,鲛丝如一道隐形流光,缠回右手腕。握起拳头,海葵朝着蒋异浪比划了一下,警告蒋异浪:“你别再戏弄我。”
  “这不是戏弄,这是喜爱。”蒋异浪油腔滑调,隔空朝海葵亲了一下。
  海葵抖了下身体,鸡皮疙瘩从脚底窜到头顶,“去!喜爱你个大脑袋。”
  “去?去哪儿?去床上?”蒋异浪越发不正经起来,眼里浪光闪烁。
  海葵被蒋异浪眼神逗弄的浑身发毛,汗毛紧随鸡皮疙瘩之后,全部竖了起来。她浑身麻飒飒的难受,像是有无数无形的小鬼手,在她肌肤上阴飘飘搓动着。
  “说正经的,行吗?”海葵倏然挺直腰板,锋利了眉目,嗓门也高亢了几分,“你要是再闹这种不正经的,那我们没必要谈下去了。”
  蒋异浪举起双手,向海葵妥协,“好好好,说正经的。”
  随后,他做出无辜模样,正气凛然道:“刚才我是怕你摔着,所以才赶紧把你抱起来。要不然,我绝对不会碰你一根汗毛。”
  紧接着,他顺势表白,“我是真喜欢你,海葵,我看上你了。”
  海葵不信,戒备的后退两步,担心蒋异浪要借此闹什么幺蛾子。
  蒋异浪越是表现的情深意重,她越觉得蒋异浪在骗她。
  海葵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没什么姿色,与宣铃兰相比,犹如云泥之别。
  有宣铃兰这样的大美人儿在身边,蒋异浪怎么可能看上她。除非蒋异浪眼睛出毛病或者神经出问题,否则,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我知道你不信。”蒋异浪很无奈,“我自己都不信。”
  “但是。”蒋异浪刻意停顿几秒,目光灼灼的盯着海葵,“我是真的看上你了。”
  大咧咧叉开双腿,蒋异浪弃礼义廉耻于不顾,指向高鼓成丘的裤裆,对海葵道:“你看,不过抱了你一下,我就激动成这样。你说,这说明什么?”
  海葵膛目结舌。
  蒋异浪自顾自道:“说明我喜欢你。只有面对喜欢的人,才会情不自禁到这种地步。”
  扫视着海葵的身体,蒋异浪叹息一声,“我面对宣铃兰,可从来没有过这种反应。”
  海葵呆若木鸡。
  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抖着手指头,指向蒋异浪,“你,你真是不要脸。”
  蒋异浪随着海葵的目光,扫向自个儿裤裆,一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模样,“这有什么不要脸的,你又不是没见识过。你在海上活动了这么多年,这东西见的肯定不少。”
  朝海葵挤挤眼睛,蒋异浪压低声音,仿佛要告诉海葵什么绝世大秘密似的,“很多男人,都不喜欢女人见识太多。但我不一样,我喜欢见识多的女人。”
  “我只是见过,不是见识过!”海葵愤怒驳斥。
  一字之差,意思就会天差地别。
  见过,是看见过,只是看。
  见识过,则有与那玩意儿多方面接触过的意思。
  她在海上看到的,多是些黑黢黢的玩意儿。那些玩意儿,都像是晒坏的熏肠,歪七八扭的窝在黑草堆上。
  海葵见的不少,但没接触过,也不想接触。
  蒋异浪笑道:“我口误,我知道你没见识过。”
  他舔了舔嘴唇,像是冒着腥气的蛇似的,吐着芯子,凑近海葵,“亲个嘴,你就差点儿憋晕,怎么可能有这方面的见识。”
  海葵像是吃饭卡住了,噎的面红耳赤。
  嘴角颤动了几下,她恼羞成怒道:“我们谈正经的,谈怪物!”
  蒋异浪并不想让海葵发怒,只是想逗弄逗弄海葵。见海葵快要爆发,蒋异浪便收起了逗弄的心思,道:“不管怪物是大是小,我们都不能说出去。我去叫白云天和宣铃兰他们几个过来,商量改航道。”
  他叮嘱海葵,“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很快回来。”
  海葵像是斗牛似的,呼哧呼哧喘着气,闷声闷气道:“我会保密怪物的事情。改航道是你们的问题,我就不参与了。我回去了。”

☆、69.第69章 活岛9

  蒋异浪想留下海葵,舌尖一挑,就挑出一个理由,“你得留下来,你熟悉海里的怪物。我们改航道,是为了避开海底的怪物,但也不能为了避开这个,就跑到另一个怪物的地盘上,这可就得不偿失了。”
  “我只是认得它们,但我不知道它们住在哪里。”海葵满脸的不情愿,“那些海怪都是活动的,又不像黄金怪那样,扎个窝就再也不换地方。我就算知道哪个地方有什么海怪,它也不可能一直呆在那个地方。”
  “反正你留下,改航道这件事情,你得出出主意。”蒋异浪方软了表情,将海葵按坐到他刚刚坐的凳子上,“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叫白云天他们几个。”
  海葵抬屁股要走。
  她屁股抬到半截,又沉了下来。
  海葵寻思着,她留这儿听听也好,不管最后走哪条航道,她都能有个数,事先也就可以有所准备。
  没多一会儿,白云天和方吼娘几个,前后脚进了屋。
  白云天气色很差,方吼娘气色更差,两人像是刚从病房里钻出来,一个赛一个的虚败。
  宣铃兰气色倒是不错,进门的时候,虚伪的朝海葵笑了笑。
  海葵礼尚往来,还了宣铃兰一个微笑。
  笑不达眼底,只在皮不进肉,诡异的仿佛嘴角在抽筋。
  宣铃兰被海葵这诡异的笑容刺激到了,面孔扭曲了一瞬,差点儿就当场发作。
  顾忌到白云天在场,宣铃兰忍了下来。她狠狠剐了海葵一眼,沉着脸坐到白云天身边。
  屋里很安静,大家伙心思各异,根本不在一股线儿上。
  海葵眼观鼻鼻观心,一边寻思着海沟里怪物,一边分神注意着宣铃兰和方吼娘的动静,防备着她们。
  三四分钟后,蒋异浪的声音在走廊响起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直至门口。
  邓项涞先进了屋。
  蒋异浪随后走了进来,回手关上门。
  屋里一共六个人,椅子凳子却只有四把,根本不够坐。
  宣铃兰主动站起来,将椅子让给蒋异浪。她扭腰摆臀,走到蒋异浪床前,身子一扭,屁股沉到了蒋异浪床头。
  邓项涞出声道:“我不用坐,我站在海葵身后听着就行。”
  海葵听邓项涞提她的名字,侧抬头看了邓项涞一眼,有些莫名其妙。
  邓项涞朝海葵点点头,“我回去想了想,你那天说的没有错。”
  “嗯?”海葵挠挠鼻头。
  邓项涞道:“当时情况危险,去救的人根本没法活着回来。”
  海葵想了想,觉得没什么可和邓项涞说的,就敷衍应了一声,当作对邓项涞的回答。
  邓项涞也不在意,径直站在海葵身后侧,仿佛海葵的副官似的。
  蒋异浪言简意赅,将在海沟遇见怪物的事情同大家说了一遍,随后便商讨改航道的事情。
  宣铃兰和方吼娘不同意改航道,认定海葵看走了眼,将海底礁石看成了巨怪。海葵也不争辩,任由她们叫嚣着,仿佛默认了她们的说法。
  白云天态度模糊,说一切听蒋异浪安排。他也不信海葵看到了巨怪,认为海葵看走了眼,将海底某种礁石,看成了巨型怪物。
  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邓项涞竟然坚持站在海葵这边,认为海葵确实看见了巨怪,并支持蒋异浪更改航道。
  他与宣铃兰据理力争,像是两只斗鸡,争红了眼睛。
  众人意见不一,屋里气氛十分紧张。
  白云天轻咳了两声,揉了揉膝盖,叹出一口气,同蒋异浪商议,“现今,我们离离岛不过就一天的路程。现在改路,那就拉长了航程,根本不值当。”
  停顿半秒,白云天继续道:“再说,如果那怪物真的有灵性,不管我们怎么更改航道,它都会追上来。”
  “你的意思是,铤而走险?”蒋异浪皱眉沉思。
  宣铃兰道:“大哥,白云天说的有道理,我同意不改航道。”
  邓项涞冷哼,“说来说去,你们就是不信海葵看到的是怪物。以我看,根本没必要开这个会讨论,结果早就显而易见。”
  宣铃兰得意挑衅,“大哥和海葵一起下水,却只有海葵一个人看到怪物。这不明摆着吗,海葵胆子太小,把礁石看成了怪物。”
  邓项涞道:“我相信海葵。”
  海葵从凳子上站起来,皱眉看向蒋异浪,“看来不更改航道,那我回去了。”
  蒋异浪唤住海葵,“等等,我们再讨论讨论。”
  “没必要。”海葵摆手,“你们都不相信有巨型海怪,都存着侥幸的心思,根本不打算更改航道。”
  邓项涞紧随在海葵身后,冷笑扫视了蒋异浪他们几个一眼,“你们根本没必要叫上我们两个。说来说去,一切都是你们说了算,何必把我们叫来。”
  宣铃兰指向邓项涞,“你。”
  蒋异浪喝斥宣铃兰,“别吵了。”
  宣铃兰不情不愿的收回手。她像是犯了头疼病似的,右手拇指抵住太阳穴,娇弱的蹙起眉头,手指头在太阳穴上不停的转揉着。
  海葵走到门口,停下脚步,转头对蒋异浪道:“如果不改航道,那我们将船上放下去的鱼钩都收上来,免得血腥气引它上来。”
  蒋异浪轻拍了下桌面,吩咐方吼娘,“方吼娘,你去甲板,把两条船上放下去的鱼钩都收上来。”
  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钓上来的鲨鱼,不要放生也不要当场杀了,放到船上,等返航的时候再想办法处理。”
  方吼娘应声,起身朝外走。
  经过海葵身边的时候,她恶狠狠瞪了海葵一眼。
  海葵别别嘴角,不以为意。
  蒋异浪最终决定,不更改航道,但要大家伙紧张起来,随时注意着海里动静,见机行事。
  海葵没觉得失望,她早就清楚,蒋异浪不可能更改航道。
  蒋异浪既然能冒着生命危险来离岛找财宝,那就肯定会冒险从怪物上头行船。
  站到船侧,海葵极目远兆,看着远处天边那一丛丛的乌云。
  蒋异浪来到海葵身边,“生气了?”
  海葵用眼角余光斜瞄了蒋异浪一眼。
  蒋异浪轻笑一声,道:“如果海怪作乱,你可要救我。”
  “救不了。”海葵坦言,“我自己都不一定能活下来。”
  “你肯定能活下来。”蒋异浪指向大海,表情似玩笑似认真,“生死关头,你自然会召唤鲨鱼过来救你。到时候,你一定要多召唤几头,顺手把我们也救了。”

☆、70.第70章 活岛10

  海葵嗤笑,“都这时候了,你还惦记着御鲨这事儿呢。”
  “之前是,现在不是,现在我惦记的是你。”蒋异浪用胳膊肘轻轻拐了下海葵的胳膊,用眼神勾搭着海葵,“我担心,如果我被怪物弄死了,剩下你一个,回头你岂不是要守一辈子活寡?我不舍得你守活寡,所以我要活下来,我们都要活下来。”
  海葵白了蒋异浪一眼,“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守活寡,尤其不会给你守活寡。”
  “那我就更不放心了。”蒋异浪认真道:“要是你回头跟了别人,和别的男人亲嘴睡觉,那我死了也闭不上眼睛。我肯定会化成恶鬼,成天跟在你身后。”
  他出手如电,在海葵后脖子上轻轻拍了两下,“就贴在这儿,贴在你后脖子上跟着你。”
  海葵打了个哆嗦,恼怒道:“你能不能别老耍我?”
  蒋异浪摆出失落伤心模样,“你还是不相信我喜欢你。海葵啊,到底怎么才能让你相信我。难道,必须让你占了我的身子,才能让你相信我?”
  海葵肉麻的浑身发颤,“你真该去戏台上演戏,肯定能红透半边天。”
  “不,能红透整片天。”海葵加重声音,厌弃瞅着蒋异浪。
  她拉住缆绳,灵活窜上船杆,躲避蒋异浪。
  蒋异浪踱步到船杆下,右手搭在眉骨上,仰头看着海葵,笑呲着白牙,表情愉快的不得了。
  海葵在旗杆上呆了小半天。
  她刚开始是为了躲避蒋异浪,后头,觉得这地方视野好,能看的更远,就继续窝在上头。
  海风撩红了她的脸颊和鼻头,让她像是喝了口味淡却后劲儿十足的苹果酒,又像是擦了胭脂。
  太阳落了一半到海下头,另一半畏畏缩缩的在海面上,光线甚至不如煤油灯。海葵舔了下手腕,将手腕伸向太阳,屏息感受着风向。
  东南风。
  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她爬下旗杆的时候,正赶上邓项涞吩咐士兵们检查武器。
  见到海葵下来,邓项涞迎上前,“明天上午我们就能到离岛。”
  “嗯。”海葵见那群士兵在检查枪支,停下来,看了一小会儿,寻思着是否向邓项涞要把枪。
  她手腕上的鲛丝,只适合近距离搏斗。
  枪,则适合远距离作战。
  明天很危险,她需要一把能够远距离作战的武器,而枪,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邓项涞善解人意,不等海葵张口要,他主动从腰侧解了把枪下来,递给海葵,“这把枪送给你。”
  海葵没推脱,接了枪后,笑着向邓项涞道谢。她拿在手上把玩了几秒钟,对邓项涞道:“明天,如果你遇到危险,我会救你。”
  邓项涞失笑,心里却觉得暖和,“我知道你厉害,但这种时候,你应该躲在我背后,我来保护你。”
  海葵没辩解,只是强调了一遍,“你送了我一把枪,我会救你。”
  邓项涞摸了下脸颊,笑着摇摇头。
  蒋异浪也给海葵准备了一把枪,但海葵没要,因为她已经有了一把。
  看着海葵手里那把枪,蒋异浪酸意十足,“你手里那把,没有我这把好。”
  “我喜欢。”海葵用布帕擦着枪口,仔细而小心翼翼的揉搓着,仿佛怕把枪搓疼了似的。搓了几下后,她举起枪,就着光,仔细检查着。见有晦暗的地方,就哈上一口气,轻柔小心的擦拭。
  蒋异浪浑身冒酸气,“你手里这把,枪口有磨损,准星肯定也不好。把你手里这把给我,你用我这把。”
  蒋异浪把枪放到桌子上,朝海葵面前一推,以蛮横架势与海葵换枪。
  海葵将枪别到腰侧,“不,我就喜欢准星不好的。想打眼睛的时候,可以打到鼻子,这多有意思。”
  “你喜欢准星不好的,我那里有。”蒋异浪霸气外泄。
  海葵玩乐似的踢了蒋异浪椅子一脚,“我爱用什么就用什么。”
  蒋异浪盯着海葵腰侧的手枪,眼神一寸一寸的朝上挪,挪到海葵脸上。他笑了,笑容有几分狰狞,但这狰狞一闪而过,快到无法被目光捕捉到,“明天会有一场恶战,你好好休息,养足精神。”
  海葵抓紧时间,小睡了一觉。
  天还没亮,海葵就醒了。
  她上了甲板,发现甲板上站满了人。
  大家井然有序的忙着,繁忙却不嘈杂。
  海葵找到蒋异浪。
  蒋异浪正站在船头,盯着雾雾蒙蒙的远方。
  “你在看什么?”海葵循着蒋异浪的目光,看向那一片雾气。
  蒋异浪拉住海葵胳膊,歪着头,凑到海葵脸颊旁边,抬手指向雾气中间,“你看那里,那里是离岛。”
  海葵眯起眼睛,仔细观看,却看不出蒋异浪指的那片雾与其他地方的雾有什么不同。颜色,浓淡,和其他地方的雾水完全一样。
  “等太阳出来,雾水散开,我们就能看到离岛。”蒋异浪压抑着激动,语气有些发颤。
  海葵道:“海上有句谚语,叫雾遮岛,到不了。被雾遮住的岛,最好不要去,基本都是有去无回。”
  “这是海雾,不是绕岛的山雾。”蒋异浪在海葵脑门上拍了一下。
  海葵指向雾当中间,“雾的颜色变了,你看中间,这是断山雾。”
  雾水起了变化,中间横切出一道模模糊糊的暗线。暗线以下,雾水颜色渐渐浅淡。暗线以上,有三角形大小的一处,颜色不变。三角形周围,雾水颜色也在渐渐浅淡。
  “断山雾?”蒋异浪没听说过这种雾水。
  海葵解释,“妖魔鬼怪吐出的雾水,有毒。人吸了这种雾水,就会迷晕在里头,进去了就再也走不出来。”
  “神话传说里讲的?”蒋异浪笑看着海葵,不以为意。
  海葵皱眉,“不是神话传说,是真有这种雾。只是这种雾,向来都出现在陆地深山,我这是第一次在海里见到这种雾。”
  蒋异浪拍了拍袖口,意态狂妄,藐看离岛,“就算那上面是断命雾,我也要闯一闯。”
  “我留船上。”海葵拒绝进离岛。
  蒋异浪不同意,“我们一起进去,如果遇到什么事情,也好有个照应。”
  紧接着,他抛出一堆冠冕堂皇的话,“如果你留在船上,船下怪物突然袭击,我根本赶不回来救你。为了保证你的安全,你必须跟着我。”

☆、71.第71章 活岛11

  海葵脸上现出鄙夷神色,但没接蒋异浪的话。
  蒋异浪停滞半秒,洒然笑道:“你心里肯定认为我是个卑鄙小人,一边利用你,一边却说着漂亮话朝自己脸上贴金。”
  他拍拍身侧船杆,拍的船杆嗡嗡嗡作响。在这嗡嗡响声中,他的声音也带了几分颤意,“我确实是利用你,但也确实是在担心你。我喜欢你,自然要把你放在身边。这样,无论你遇到什么危险,我都能把你护在身后。”
  海葵道:“你如果真的这么在意我,最该做的是让船返航。”
  蒋异浪摇摇头,“必须去离岛。”
  他转着头,环看着灰蒙蒙的天空,目光停落到烟雾笼罩的离岛,“我必须要拿到财宝。”
  “为什么?”海葵不理解,“为了财宝,把命搭上,这不值当。”
  “值。”蒋异浪掷地有声,“有了这些财宝,我才能做我想做的事情。”
  他喟叹一声,“如果没有那场飓风,我也不会想要到这离岛来。我也惜命,只是老天爷不给我惜命的机会。”
  海葵挑高右边眉毛,审视着蒋异浪,猜测着蒋异浪寻找财宝的真实目的。
  蒋异浪倏然改了话头,语气诙谐起来,“传说离岛上的财宝,不止有金银珠宝,还有那罕见的鲛纱龙珠,甚至有些上古兵器。你想要什么?告诉我。我一份送给你做报酬,另备一份,当作给你的聘礼。”
  他朝海葵脸侧凑,声音低了几度,“我猜你喜欢鲛纱和上古兵器。”
  海葵朝后别脸,推顶住蒋异浪肩膀,“我喜欢金银珠宝。”
  停半瞬,她加上一句话,“越多越好。”
  蒋异浪怔愣一会儿,“你喜欢金银珠宝?”
  “嗯。”海葵很认真的点点头,“我只喜欢金银珠宝,能换来钱的那种。”
  蒋异浪脑子转了转,想到海葵的那些资料,心里有了数,“你想要足够多的钱,还清海家庄的恩情?”
  海葵心弦一跳,“你怎么知道?”
  “我和你心意相通。”蒋异浪笑道。
  海葵皱眉,嘴唇动了动,张合了两下,但并没有吐出话来。
  她别头看向离岛,“我们别说这些没用的,你看离岛。”
  海雾散的差不多,离岛清晰显露在船前。
  离岛上半截被灰白色的断山雾笼罩,仿佛给山头扣了顶灰毛的老头帽子,遮掩住下面山体。
  离岛下半截露在天海间,山体呈红黄褐色,山两侧各紧贴一线晶亮的太阳光,像是给山体镶了金边。
  船离离岛越来越近。
  离岛周围风平浪静,没有暗礁,也没有怪物出来作祟。离岛上也极为安静,仿佛是一座没有任何活物的死岛。
  蒋异浪留下小部分人守着船,带领大部分人,泅水来到离岛岸滩。
  岸滩上铺满金白色的沙子。
  沙子精细,仿佛被细致筛洗过,脚底压上去,十分舒服。
  “这岛,和传说中完全不一样。”邓项涞弯腰捏了把沙子,伸到海葵面前,用拇指捻了捻。其后,他张开五根指头,让沙子从指间滑落。
  海葵叮嘱邓项涞,“小心,这里很古怪。”
  邓项涞以为海葵发现了什么,应了一声,将枪掏出来,警惕的四处观察。
  蒋异浪与方吼娘走在队伍的最前头,他们身后跟着白云天、宣铃兰和牛闯,其后是海葵、邓项涞,后面则是士兵和海盗们混合在一块儿的大部队。
  过了沙滩,蒋异浪转过头,想招呼大部队。
  可他身后,只有白云天、宣铃兰和牛闯,其他人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连跟在白云天身后的海葵和邓项涞,也不见了身影,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宣铃兰惊声尖叫,随后赶紧捂住嘴巴,声音透过手缝,含含糊糊的传出来,“人,人呢?他们,他们人呢?”
  蒋异浪首先镇定下来。
  他捡起一块石头,扔向沙滩。
  石头在沙滩上蹦跳了几下,落入海水当中,溅起一小簇水花。
  蒋异浪迈开一步,想要去沙滩上亲自看看。
  白云天阻止蒋异浪,道:“我去。”
  不等蒋异浪阻止,他快走几步,进入沙滩。他在沙滩来来回回走,边走边观察着沙滩上的脚印。
  沙滩上只有他们几个人的脚印,完全没有大部队走过的痕迹。他来来回回的走,也没有如大部队般消失,而是始终在蒋异浪他们眼前。
  蒋异浪随后进入沙滩,与白云天一起观察,亦同样找不到丝毫海葵他们走过的痕迹。
  蒋异浪惊骇到极点,“海葵他们明明跟在我们身后,他们去哪里了?”
  白云天心中狂跳,声音也微微发抖,“兴许,他们走岔了路。”
  “不可能走岔路,他们就跟在我们身后。”牛闯憨直发言,声音巨大,振聋发聩,打碎白云天的侥幸念头。
  宣铃兰吓的脸色苍白,颤巍巍道:“大,大哥,我们回船上吧。这地方,太,太怪了,太可怕了。”
  蒋异浪极目远兆,环看了一遍周围环境,沉思片刻,道:“他们发现我们消失,肯定会进岛找我们。我们进岛,先去找财宝。”
  所有人唯蒋异浪马首是瞻,虽然各自有着不同程度的惊怕,但却没人反对蒋异浪的命令。
  那边,蒋异浪如计划那样,带领白云天方吼娘等人,进入离岛。
  这边,海葵与邓项涞还有四个士兵,停滞在沙滩边儿上。他们像是没头的鸟儿似的,正前后左右查看着,试图找到那些突然消失的伙伴们。
  海葵和邓项涞以及四个士兵,眼睁睁看着蒋异浪等人一晃消失,紧接着,他们发现,身后那群人也消失了。这岛岸上,仅剩下他们六个人。
  邓项涞首次遇到这种匪夷所思的奇诡现象,惊慌至极,仿佛遇到了恶鬼围堵,整个人慌的不得了。
  海葵比邓项涞要镇定一些。
  她虽然也是首次遇到这种诡异现象,但心里有所准备,所以不像邓项涞那样骇怕。
  海葵看向停船的地方,那里空旷一片,船如同那些消失的人一样,不知所踪。
  她想了想,道:“我们不能等在这里,我们进山。”
  “进山?”邓项涞声音有些扭曲。
  海葵分析,“蒋异浪他们肯定会进山寻找财宝,我们进山后,想办法同他们会和。”

☆、72.第72章 活岛12

  邓项涞踟躇,“沙滩都这么邪门,岛上肯定有更邪门的东西。”
  “你的那群手下,应该也进了岛。”海葵指指离岛山体。
  邓项涞低下头,皱眉寻思了一会儿,用力咬了咬牙根,“好,我们进岛。就算拿不回财宝,也要把我那群兄弟们带出来。”
  海葵点点头,“我们紧挨着走,有事就赶紧出声,以免有人再突然消失。”
  邓项涞虽然恐惧,但没忘自己是个男人。朝离岛走的时候,他抢先一步,走在海葵前头,并命令那四个士兵,在后头好好保护着海葵,避免海葵出现危险。
  山体远看是红黄黑色,犹如一整块平整的鸦金石。
  但近了看,他们发现,山体表面覆盖了一层膝盖高的蕨类植物。蕨类植物连在一起,密长在山体表面,圆滑了山石嶙峋的轮廓,也遮盖住山石本来的颜色。
  单棵蕨类植物似一团长相怪异的仙人掌,大小如橙子,外表铺盖的并非尖刺,而是小鹿角一样的触叉,十分柔软。触叉极小,蹲下来仔细看,才能看的清楚。
  因为四周没有灌木,邓项涞只能靠右腿当作棍子,扒拉着前面的蕨类植物,以免走到坑洞里,亦或者被潜伏在蕨类植物之中的毒蛇毒虫咬到。
  他小声询问海葵:“你认识这种草么?这是什么草?”
  海葵道:“有点像海边长的婴婴菜,但婴婴菜是绿色,比这个长的高,也不像这样一团簇在一块儿。”
  “你以前没见过这种草?”邓项涞很紧张,“这草会不会有毒?”
  海葵不敢确定,“应该是没毒。”
  邓项涞紧张的哽了一下,扬着脖子令呼吸顺畅些。他歪别过脸,低声道:“我们小心些,尽量别弄碎了这些草,别沾上草汁。”
  沉默了小半会儿,邓项涞又道:“不知道蒋异浪他们,现在走到哪儿了。”他犹豫着,与海葵商量,“我们喊几声,试试?”
  不等海葵回答,他猛烈摇头,“还是别喊,我们千万别喊。这地方静的出奇,我们最好别大声嚷嚷。”
  海葵道:“你看前面。”
  “没有路了。”邓项涞看着前面不远处高耸向上的山壁,低呼一声。
  海葵拍拍邓项涞的胳膊,泥鳅似的,瞬间滑溜到邓项涞前头。她人小脚步快,很快来到山壁面前。
  盯着山壁上的蕨类植物审视了几秒钟,海葵探手,想扒拉开蕨类植物,看看被蕨类植物遮盖住的地方。
  邓项涞一把握住海葵的胳膊,拦住海葵的动作,“我来。”
  他搓搓手,小心翼翼扒拉开蕨类植物。
  蕨类植物下面是黑色的礁石。
  礁石上布满手指粗的空洞,似某些寄生虾蟹蠕虫的巢穴,比一般珊瑚礁的孔洞大上一些。
  邓项涞松了口气,转而失望道:“是礁石。”
  他回头看向海葵,“看来真的没路了。”
  海葵身后麻子脸的士兵,战战兢兢朝着左侧指,“邓副官,那里草的颜色不一样。”
  麻子脸士兵指的地方,蕨类植物的颜色比其他地方的颜色略浓重。
  颜色浓重区域,有一人高一人宽,形状肖似两个搂在一起的人影。冷不丁一打眼,会被吓一跳,误以为有人藏在后头。
  麻子脸士兵,刚扫见的时候,吓了一跳,差点儿就朝上面开了枪。他仔细眯眼分辨了一下,才发现并不是后头藏了人。
  海葵随在邓项涞身后,快步来到颜色较深的蕨类植物前面。
  “咦?”海葵诧异出声。
  邓项涞问道:“怎么了?”
  “里面好像是空的。”海葵侧过脸,用脸颊感觉从里面吹出来的细风,“有风从里面吹出来。”
  邓项涞用枪扒开来蕨类植物,发现这些颜色较深的蕨类植物并非长在礁石上,而是一个连着一个的吊长在半空。
  蕨类植物细长杂乱的黑色根系相互缠绕在一起,像是厚重的门帘子,密密麻麻吊挂成一片。
  蕨类植物帘后面,是一个洞。
  洞口一人高一人宽。
  洞内光线暗淡,内壁为深灰色的石块。
  地下的石块稍微平整些,像是被经年累月踩踏,磨滑了那些尖锐突起。两壁和顶壁的石块,却嶙峋狰狞,仿佛畸形的钟乳石,又仿佛恶兽利齿化石。
  “果然有风,是个活洞。”邓项涞声音略有几分兴奋。
  海葵思索,“不知道这条洞通向什么地方?”
  邓项涞将蕨类植物撕扯下大半,用枪口指着洞里,谨慎扫视着洞内,“不管通向什么地方,只要洞内有风,那就肯定有活路。”
  海葵与邓项涞商议片刻,决定进洞。
  海葵道:“这次我走在前面。”
  邓项涞不同意,“你走在我身后。”
  海葵道:“我吃过鲛人的眼睛,只要不是全黑的地方,稍微有一丝光亮,我就能看清楚东西。”
  “鲛人的眼睛?”邓项涞惊讶,“海里半人半鱼的那种人?”
  “嗯。”海葵点头。
  邓项涞半信半疑,盯准海葵眼睛观察。他看了又看,却看不出海葵眼睛有什么不同,只是比平常人明亮一些。
  海葵拍了下邓项涞的胳膊,“我们进去吧。”
  邓项涞拉住海葵,拆下裤袋上绑着的胶皮袋子,将里面的手电筒拿出来,“有手电筒,还是我先走。”
  海葵阻止,“手电留着,先不要用。等到了我看不到的地方,再用。”
  话音未落,海葵便抢先进了洞。
  邓项涞“嗳嗳”了两声,快步跻身到海葵身侧,与海葵并肩朝里走。
  他道:“就算你吃了鲛人的眼睛,能看清楚洞里的东西,我一个大男人,也不能让你一个小姑娘走在前面开路。我和你一起走。”
  海葵朝邓项涞弯弯嘴角。
  邓项涞摸着身侧石壁,悄声惊叹,“这石头看着锋利,但摸起来特别滑,像是滑石。”
  海葵伸手摸了两把,发现石头果然很滑,好似在锋利的石头上外皮上裹了层滑石粉。她嗅嗅手上的味道,发现味道有些咸,似盐味。
  “这石头,有点儿热乎。”麻子脸士兵的声音,怯怯从后面冒出来。
  海葵回头看了眼麻子脸士兵,朝他点点头。
  “洞里石头热很正常,捂的。”邓项涞掷地有声的扔出谬论。
  麻子脸士兵顶着压力,低声道:“我家里那片很多山洞,山洞里头都阴凉阴凉的。”
  他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到最后一个字,犹如气音,连他自己都听不清楚。

☆、73.第73章 活岛13

  “这洞,会不会是火山洞?”麻子脸士兵声音稍高了一些,气儿虚飘着发表看法。
  海葵眉心皱了皱,用力嗅了嗅洞里的味道,摇摇头,“不是火山洞,火山洞会有烟火硫磺味。”
  邓项涞凑到石壁凸起的一块石头上,就近用力吸气,然后捂着鼻子回味几秒,松开手,道:“没有硫磺味,倒是有些盐水味,海味。”
  麻子脸士兵眨巴了两下三角小绿豆眼,吭哧了两个气音,窝下脑袋,没再出声。
  海葵侧过脸,感觉被洞风拂过的脸颊有些发温,“这洞里石壁是温的,就连风也带着温度。”
  “嗯?”邓项涞疑问了一声。他伸出右手,手心对着自己的脸,用手背肉感受洞里缓慢朝外吹的风。风吹的很缓很慢,必须停下来仔细感觉,才能感受到那细如灰尘飘散似的轻风。
  感受了几秒钟,邓项涞诧异道:“果然是温热的。”
  回头看了眼麻子脸士兵,邓项涞看向海葵,“难道真像二麦说的,这是个火山洞?可不对啊。就算是死火山,也该有点儿烧火味。这里面除了海水咸味,别的什么味都没有。”
  海葵也不清楚这是什么原因,迟疑着推测,“是不是下面有咸水温泉?”
  邓项涞一拍巴掌,“对,是了,肯定是这样。”
  怀揣着疑惑,海葵和邓项涞等一行六个人,小心翼翼朝洞里前进。
  洞里的路,刚开始是直的,没有拐弯,像是竹子空蕊似的,一溜通进去。等到了直路末,出现在海葵和邓项涞面前的,不是拐弯,也不是阶梯,而是一条陡峭的大滑坡。
  滑坡下面黑不隆冬,隐隐有淅淅水声。
  海葵想同邓项涞要手电筒,看看坡下的情况。
  邓项涞早就将手电筒握到了手心,朝着海葵点点头,打开手电筒,朝坡下照射。
  手电筒虽然光线明亮,但光线照射距离最多只能到二十几米。二十多米处,依旧是斜坡,并不能看到坡地。
  海葵朝麻子脸士兵招招手,要来麻子脸士兵的手电筒。她打开光,与邓项涞一起,朝斜坡下照射。
  这次,光线覆盖的范围大了些,也远了些,但依旧照射在斜坡中断,看不到斜坡底是什么情况。
  “下面情况叵测,有水声,应该是一湾巨大的水潭。”邓项涞猜测。
  海葵道:“不知道这坡到底有多深,里面或许有路。”
  邓项涞为安全着想,建议原路返回,“我们原路回去,在外面好好找找,肯定还有别的暗路能通进山里。”
  海葵晃着手电筒,照射在坡的四壁,眯目仔细观察着。
  灯光在照射到右边墙壁上的时候,停顿下来,海葵眯起眼睛,努力观看二十多米外墙壁上的图案,并招呼邓项涞一起观看,“你看,那墙上是不是有图案?”
  “哪里?”邓项涞朝海葵这边侧身,手电筒的光线与海葵手电筒的光线交汇在一起,一同照射在画有图案的墙壁上。
  那个图案有柿子大小,圆圆扁扁,似浮雕,又似另找了块灰色的泥扣划在上头。
  邓项涞猜测,思路天马横空乱跑,“看起来,像是某种符号?原始人留下来的?还是埋宝藏那些人留下来的?也许是家族标志,埋宝藏那群人的家族标志。”
  麻子脸士兵小声道:“那是个活的,是洞虱。”
  “啊?”
  “嗯?”
  海葵和邓项涞同时转头,看向麻子脸士兵。
  麻子脸士兵眼皮抖了抖,瞳仁瑟缩了一下。他舔舔嘴唇,小声解释,“那是洞虱,我老家山上的洞里,有的就有这种虱子。”
  紧张的快速眨巴两下眼睛,麻子脸士兵追了一句,“有这种洞虱的地方,山洞地下肯定有水。”
  “洞虱?”海葵回过头,仔细看了看,歪着脑袋琢磨,“你这么一说,确实有点儿像活物,像个大土鳖。”
  “土鳖晒干了能入药,这洞虱不能入药,还有毒。”麻子脸士兵遥遥指了下洞虱,“要是不小心被它碰上,它就会把腿脚都钻进人身体里头,长到人身上。”
  揉揉鼻头,麻子脸士兵道:“我们那边,有个人就被洞虱长到了身上,挖下来的时候,扣掉拳头大的一块肉。就算那块肉扣下来了,那剩下的肉也会慢慢都烂掉。不到半个月,他烂掉了一条腿。”
  海葵问:“只要不碰到洞虱,洞虱就不会飞到我们身上?”
  “也不是。”麻子脸士兵用力揉揉后脖子,又皱着脸使劲抓挠了几下头发,“我,我也不知道。我光知道,那个洞虱不能碰。被洞虱长到身上的那个人,说自己没碰洞虱。他也不知道怎么就被洞虱长身上了,神不知鬼不觉的。要不是他洗澡的时候家里人看见他后腿上多了个东西,他根本就不知道洞虱长他腿上去了。”
  海葵又问:“洞虱有没有怕的东西?怕不怕火?”
  “不怕,那个人身上挖下来的洞虱,扔火里根本不改样。它不怕,火烧不坏它。”麻子脸士兵回答。
  邓项涞道:“洞虱这东西太邪,我们原路回去,再找别的路进来。”
  海葵咬了咬下嘴唇,“离岛是海岛,离岛里所有的洞,下面肯定都有水。有水的地方,就有洞虱。”
  “你的意思是,离岛所有的洞里都有洞虱?”邓项涞一脸纠结,“就算不躲着这洞虱,我也希望原路回去。这个坡,下面我们根本看不清楚,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我们还是避开比较好。”
  “肯定有些毒物,但说不定里面就是财宝。”海葵冷静分析,“我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找财宝。既然是为了找财宝而来,我们就不能避开任何一个洞。”
  紧接着,她又道:“我推测,山里这些洞应该都是相互贯通。我们下去,说不定能碰到蒋异浪他们。”
  “可。”邓项涞担心的看着黑洞洞的坡底。
  海葵道:“别担心了,我们即使遇到危险,也会逢凶化吉。”
  邓项涞看着海葵的脸,紧了紧拳头,“好,那我们就下去。”
  “我走前面,你们跟在我身后。”海葵叮嘱士兵,并指了指麻子脸士兵,“你们跟着他,千万不要碰到洞虱。”
  邓项涞道:“我和你一起走在前面。”

☆、74.第74章 活岛14

  “等等。”海葵倏然停下。
  她旋转身体,猛然抓向身后。
  在众目惊骇下,海葵从身后虚空中拉出一个人。
  这情景诡异之极,犹如神话传说中的大变活人。
  被海葵拉出来的是蒋异浪。
  蒋异浪同样惊诧。
  他刚刚走在坡口,正在和白云天商议是否要下到坡地。可就在他准备迈步朝下走的一瞬间,突然被抓住了手,身不由己的被拉到了海葵他们面前。
  “怎么回事?”海葵震惊的瞪圆了眼睛。她用力握了握蒋异浪的手,感受着蒋异浪手掌的温度,确保他是个活人,而不是什么妖魔鬼怪。
  蒋异浪惊骇过后,立刻举一反三。
  他出手如光,探入刚才海葵伸手探入的位置,一把抓住一条手腕,将白云天扯了过来。随后,他一一将宣铃兰方吼娘等扯到了这边洞里。
  洞内多了人,却比刚刚六个人时要安静。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屏住呼吸,戒备而又震惊的互相对视。
  “你们,是人?”海葵警惕而又迟疑的询问。她早在蒋异浪拉白云天过来的时候,就退到邓项涞旁边,与邓项涞以及麻子脸士兵们凑在一起,戒备瞪着蒋异浪等人。
  海葵怀疑蒋异浪他们的身份,蒋异浪他们同样怀疑海葵等人的身份。
  即使蒋异浪喜欢海葵,但在这种诡异邪门的环境下,他也不能感情用事,而是要更加小心,以免被邪魔找到了空隙。
  蒋异浪没回答,反问海葵:“你是海葵?你家住哪里,家里有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海葵道:“我是海家庄人,家里有海容和大黄。你呢?我们小时候的恩怨,你记得么?”
  “记得。”蒋异浪听海葵回答后,神情略微有些放松。
  海葵询问:“记得什么?”
  蒋异浪抿抿嘴唇,道:“我曾经答应带你逃出董府,但因为担心你连累我,就将你从马上推了下去。”
  “你真的是蒋异浪?”海葵试探性的朝蒋异浪走近半步,神情谨慎小心,犹如探出触角的胆小寄居蟹。
  蒋异浪道:“我是蒋异浪。”
  他朝海葵伸出手,“我的手是温热的,我是蒋异浪。”
  邓项涞走到海葵身边,将海葵伸出的手压下去。他握住蒋异浪的手,用力箍了两下,并用大拇指在蒋异浪手背上揉搓了一圈,点头道:“是热的,应该是活人。”
  邓项涞这番动作,虽然是为了感受蒋异浪手掌的温度,但做法实在猥亵,犹如喜南风的花客勾弄小武生。
  蒋异浪被邓项涞大拇指揉弄出了一身鸡皮疙瘩,汗毛从脚背竖到后脖子。
  他快速抽回手,僵硬着表情,“大家都是活人,看来是我们刚才走的路有古怪。”
  邓项涞抿着嘴点头,“肯定有古怪。”
  海葵转到蒋异浪旁边,伸手探向刚才拉出蒋异浪的那个地方。她探手在半空抓挠了好几下,没有之前拉出蒋异浪时那种触感。
  蒋异浪亦伸出手,朝那里面探。
  邓项涞不甘落后,爪子一张,伸了过去。
  紧接着,大家争抢空后朝这个方向伸手,犹如一群瞎子抓虾,在半空胡乱抓着。
  “没了,那个地方消失了。”海葵收回手,皱眉疑惑看着蒋异浪。
  蒋异浪将手收回,询问海葵,“你刚才突然把我拉过来,是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还是听到我说话的声音?”
  海葵摇头,“我没看到也没听到。只是在转身的时候,觉得身后有东西。”
  她咬着下嘴唇,轻歪着头,努力想了想,“说不出来的感觉,就是觉得身后有东西。我转过身的时候,什么也看不到,但心里知道,有东西在里面。我伸手一抓,就把你给抓出来了。”
  蒋异浪摸着下巴,思索道:“这倒是古怪。难道,我们之间真的心有灵犀?”
  “肯定不是。”海葵断然否认。
  邓项涞凑过来。
  洞只有一人宽,所有人都凑在这一段,所以空间极为狭窄。这就导致,邓项涞凑过来的时候,只能紧贴在海葵身侧。
  从蒋异浪这个角度来看,邓项涞就像是从后面抱住了海葵似的。
  蒋异浪心脏中酸溜醋涌。
  他不着声色的迈步旋身,然后朝右伸腿,站到海葵侧后,将邓项涞挤到一边。
  邓项涞正准备凑海葵耳边来个悄悄话,还没说呢,就被迫离开了海葵身边,同方吼娘挤到一块儿。
  方吼娘犹如丧门神,黑沉着脸,死气沉沉瞅着邓项涞。
  邓项涞打了个寒颤,挤到海葵左对侧,与方吼娘拉开距离。
  蒋异浪平稳心境,快速环看洞内的环境,目光延入犹如鬼怪喉咙的下坡,声音里带有几分惊诧,“我们刚才走的那条路,也有这样一条坡。”
  宣铃兰蛇一样,贴着墙壁挤到最前面。她惊叫一声,捂住嘴,“一样的坡,一模一样。”
  白云天道:“有区别。这条坡比我们见到的那条窄一些。”
  蒋异浪仔细看看,轻轻点头,“确实是窄一些。”
  如果不细致观察,根本发现不了两个坡的不同,很容易被认为是一样的坡,这就容易造成更大的恐慌。
  白云天观察细致,遏制了恐慌的加剧,让大家伙的心安稳了一些。
  蒋异浪决定下坡,没有人有异议。因为海葵他们早前就准备下坡,而蒋异浪等人在另一条路上也准备下坡。
  蒋异浪和方吼娘走在最前面,海葵和邓项涞跟在他们身后,宣铃兰白云天紧跟海葵和邓项涞,后面是牛闯以及四个士兵。
  大家相距很近,稍微走快一点,就会踩到前面人的脚后跟。
  海葵被宣铃兰踩了三下脚后跟。
  宣铃兰踩第四下的时候,踩的特别狠,不仅踩痛了海葵的后脚脖,还把海葵的鞋子踩掉了。
  海葵一个前扑,扑到蒋异浪后背上。
  她右手接触到蒋异浪后背那一瞬,摸到一个有些硬的干扁凸起物,比她手心略微大些,触感十分怪异。
  后背一凛,海葵快速收回手,借着邓项涞的拉扯,站稳身体。
  蒋异浪转头,语带关心,询问海葵,“怎么了?”
  宣铃兰一脸抱歉,抢先回答,“大哥,是我不好,不小心踩到海葵的鞋跟了。”
  蒋异浪看了宣铃兰一眼,“小心些。”
  “我知道了,大哥。”

☆、75.第75章 活岛15

  邓项涞用眼神与海葵交流了一瞬。
  他同海葵交换了位置,换到了宣铃兰身前。
  宣铃兰在后面嗤了一声。
  朝右壁努努嘴唇,又朝蒋异浪后背努努嘴唇,海葵用眼神暗示邓项涞,蒋异浪后背上可能有洞虱。
  顺着海葵的目光,邓项涞看向蒋异浪后背。
  在蒋异浪微微弯腰那一刹,洞虱在略微收紧的衣服下显现粗糙轮廓,仿佛故意放置在衣服下面的护心镜。
  邓项涞瞪眼呲牙,嘶了一口冷气,脚步一滞,差点儿被宣铃兰撞到。
  宣铃兰不满的推了邓项涞一把,小声怨责,“长短腿么你,走稳点儿,别拌着我。”
  邓项涞无声询问海葵,要不要把后背有洞虱的事情,告诉蒋异浪。
  海葵摇摇头,无声道:“等出去再告诉他。”
  邓项涞想了想,觉得海葵说的有道理,悄悄朝海葵点点头。
  因为知晓蒋异浪后背上有洞虱,海葵和邓项涞越发小心了些,生怕洞虱钻到自个儿身上。两人像是同一个战壕的亲密战友,紧紧挤在坡路中间,胳膊贴着胳膊朝前走,仿若连体婴。
  白云天见海葵与邓项涞一直紧贴着朝前走,觉得古怪,忍不住出声询问,“你们为什么贴在一起走路?”
  海葵与邓项涞对看一眼,快速分开,同时回头看向白云天。
  “哈哈。”邓项涞摸着后脑勺干笑两声。
  海葵没笑出声,但呲牙翘嘴,笑的很假很干。
  白云天越发觉得古怪,“你们为什么贴在一起走?”
  “贴在一起?没啊。我专心走路,可能没注意就贴一块儿去了。”海葵摆出纳闷的模样。
  邓项涞像是应声虫,连连点头,“我和海葵一样,一样一样的。”
  蒋异浪回过头,“你们在说什么?谁和谁贴在一起?”
  他眯眼看向海葵和邓项涞,敏感觉察出两人之间有猫腻。
  海葵迅速回答,“没什么,我和邓项涞走路走的太紧凑了。”停顿半瞬,海葵指向前方,生硬岔开话题,“你们看,前面是不是要拐弯了?”
  蒋异浪转脸看向前路,眯眼扫视海葵所指方向,“没有,那不是拐弯的路,是石头的影子。”
  “哦。”海葵像是领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道理似的,煞有其事的用力点点头,“原来是影子,我还以为是要拐弯了。”
  蒋异浪脚步不停,没回头,声音从前面传向后头,与海葵交谈着,“我估计,我们只走了大概不到一半路。”
  海葵推测,“坡这么深,也许财宝就在下头。”
  “你想的可真简单。要是那么容易找到财宝,以前就不会死那么多人了。”宣铃兰声音上挑,话里携带对海葵的不屑。
  邓项涞帮腔海葵,“找财宝这种事情,得看运气。运气好的人,做什么事情都简单,随便选条路,就能碰到财宝箱子。运气差的,在山上找上十年八年,也找不到财宝在哪儿。”
  海葵朝邓项涞点点头,眨眨眼睛,皱皱鼻子,用眼神对邓项涞的说法表示赞同。
  邓项涞朝海葵灿然一笑。
  明明才熟悉没多久,两人却像是狼和狈,十分有默契。
  宣铃兰不乐意了,尖娇着嗓子,哼哼两声,道:“听你这话的意思,是在暗示我们,你运气很好?你一出马,就可以带领我们轻松找到财宝,啊,是不是?”
  “我没说我运气好,我只是将听过的俗语说出来。”邓项涞侧头扫了宣铃兰一眼,“信不信在你。”
  “你。”宣铃兰气噎。
  蒋异浪沉声道:“别吵了。你们两个要是喜欢斗嘴皮子,等回了陆地上,我专门给你们两个找个戏台,让你们斗个痛快。”
  邓项涞表情略有几分尴尬。
  他张了张嘴,想辩驳几句,可又觉得辩驳后就更像斗嘴皮子。他闭紧嘴巴,决定以后少说话,尤其少和宣铃兰说话。
  宣铃兰嗔道:“大哥,我没想和他斗嘴皮子。”
  “嘘。”海葵突的回头,将右手食指举到嘴唇上,示意宣铃兰不要一直咋呼。
  她这番举动,就好似宣铃兰在无理取闹似的。
  宣铃兰怒了,气的眼珠子发红。她深呼吸好几口,勉强压下心中怒火,阴森森计划着诡计,准备等到了陆地上之后,再找海葵和邓项涞算账。
  走了大约十来分钟,一行人总算到了坡底。
  坡底没有路,而是整片的水潭。
  坡,就如同水塘边修建的斜堤,末端延伸进入水底。
  蒋异浪集中两只手电,对准面前潭水,试图看清楚潭水里有些什么东西。
  潭水很清澈,看起来并不深。
  水底布满黑色灰色的礁岩。
  礁岩缝隙中,有细如发丝的绿色水草,十几厘米长,散散乱乱在水里慵懒飘摇着。三条二三十厘米长的肥硕金黄海鲶从礁石后头钻出来,犹如脑满肠肥的大老爷,腆着大肚皮,晃晃悠悠朝着水草游过来。
  它们没有眼睛,看不到光线,并不惧怕蒋异浪手电的光芒。
  游到水草附近,它们用触须触碰着水草,张大嘴巴,吞吃着水草拢收在周围的浮游生物。
  蒋异浪盯着金黄海鲶观察了片刻,便举着手电,朝水潭远处缓缓挪动。
  他仔细观察着,潭底的每一寸都不放过,希望能在潭水里有所发现。他希望能直接发现财宝,或者发现隐藏在潭水底部的密道,亦或者找到与财宝有关的钥匙或者地图。
  清澈的潭水中,没有蒋异浪想要找的东西,这让他十分失望。
  海葵的注意力,一半在潭水里,一半在蒋异浪后背上。
  她不敢凑蒋异浪太近,退到所有人身后,遥遥抻着脖子斜着眼,用眼角余光观察着蒋异浪后背那块圆扁形突起物。
  那东西一动不动,完全不像个活物。
  邓项涞凑到海葵耳边,用气声说道:“看着他后背上那个东西,我浑身都难受。一会儿你走我身后,帮我看看,看看我后背上有没有洞虱。要是有,你赶紧告诉我。不,还是别告诉我,等出去了再告诉我。”
  他别着胳膊,朝后背上挠,“我后背痒痒,总觉的有什么东西在上面爬。”
  海葵敷衍应了邓项涞一声。
  她脑袋里神经窜跳了两下,想到了一件事情,自言自语着:“万物相生相克。有毒物的地方,就肯定会有解毒的东西。”
  朝邓项涞凑了凑,海葵用气音发声,“这条洞里的洞虱没有泛滥成灾,那它的天敌肯定在洞里。找到它的天敌,说不定就能找到抑制皮肉溃烂的办法。”
  宣铃兰突的将脑袋挤过来,“你们不观察潭水里面,鬼鬼祟祟挤在后头嘀咕什么呢?”

☆、76.第76章 活岛16

  邓项涞“呵”了一声,跳脚贴到石壁上。
  贴上去不到半秒,他惊惧的又“呵”了一声,‘嗖’跳贴到海葵和宣铃兰之间。
  不等站稳脚步,邓项涞就紧忙将两条胳膊别向后背,用力抓挠着。他表情极为惊慌,好似后背进了什么东西似的。
  海葵朝左移动一步,给邓项涞让出地方,以免被邓项涞乱动的胳膊肘戳到。
  宣铃兰朝后微仰,皱着眼皮子审视邓项涞,重点审视了一会儿邓项涞的后背。她抬起手,细嫩葱白的指头俏生生挡在鼻子前面,轻轻扇了两下,嫌弃道:“你这多长时间没洗澡了,一身臭味,该不会是生虱子了吧?”
  “虱子?”邓项涞身体紧绷了一瞬。
  海葵道:“他没生虱子。”
  “对对,我没生虱子。我就是痒痒,刚刚不小心碰到了痒痒肉,特别痒痒。”邓项涞将收回来的胳膊,重新别到后背,装模作样的挠抓着。
  “嗤。”宣铃兰不屑的哼癫了两下身体。
  白了海葵一眼,宣铃兰转过身,走入牛闯让出来的空地,同蒋异浪一起观察水潭。
  邓项涞擦擦汗,呼出一口气,无声道:“吓死我了,吓的我出了一身冷汗。”
  海葵忽闪了两下睫毛,无声叮嘱邓项涞,“你别一惊一乍的,容易引起怀疑。”
  邓项涞点头,“对,不能让蒋异浪知道洞虱的事情,要不然他肯定会慌。这个地方太邪性,咱们不能慌。慌了,可就坏事儿了。”
  海葵抓住邓项涞胳膊,用力握了握,用身体语言赞同邓项涞。
  蒋异浪别脸朝后看,见海葵和邓项涞拉扯在一起,心里一阵不舒坦。他朝海葵招招手,“海葵,你过来看看,看看这潭水里有什么古怪。”
  海葵忌讳洞虱,不想过去,找借口敷衍道:“我刚刚看过水潭了,里面没古怪。”
  蒋异浪道:“你过来看,来我这边。”
  海葵右眼脸里面的筋线跳了跳,眉头蹙起来,“我在这里能看清楚,不过去占地方了。”
  邓项涞为证明海葵说的是真的,接声道:“对,这里能看清楚,看的一清二楚。”
  蒋异浪很执着,坚决要把海葵招到身边,“海葵,你过来。”
  海葵用力挠了挠头皮,在宣铃兰等人的灼灼目光下,走到蒋异浪身边。
  她站到离蒋异浪一步远的地方,和蒋异浪保持距离。
  想到蒋异浪后背上趴着的那只洞虱,海葵觉得后背有些痒痒,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她后背上鬼鬼祟祟爬动。
  背手挠了两下后背,她忍不住又撤了半步,离蒋异浪更远一些。
  蒋异浪不遂海葵的意,偏要与海葵拉近距离,而且是零距离。
  他抓住海葵的手腕,用巧劲一拉,将海葵拉的趔趄了一下,贴到他胳膊上。
  勾起嘴角笑了笑,蒋异浪指向水潭,“你仔细看看,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海葵在撞到蒋异浪胳膊上的那瞬间,就像是碰到了滚烫的炉子,僵硬两秒钟后,快速弹开。她假装朝右边看,夸张大斜着身体,用力抻开脖子,犹如觅食吞鱼的乌龟似的,“我看看这边,这里面的黄金鲶鱼可真不少。”
  她一边说一边暗暗用力,想抽出手腕。
  蒋异浪握的十分紧,手指和手掌仿佛造型奇异的铁钳子,将海葵的手腕紧紧箍禁,不给海葵抽走的机会。
  海葵急于抽开手,是担心洞虱会爬到她身上。
  蒋异浪却误会了海葵,以为海葵皱眉抽手,是厌恶同他接触。他心里又酸又涩,翻滚起一股不甘的怒气。
  “我手腕快断了。”海葵抽不开手,便做出疼痛模样,夸张的吸冷气。
  蒋异浪眉心抖了抖,松开手。
  揉着被握红的手腕,海葵别眼专注看向潭水,一副细致研究的模样,好似等待鱼儿上钩的专心老钓翁。
  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蒋异浪将右手搭到海葵肩膀上,用力掐了掐,道:“之前我们几个走的那条路,用眼睛根本看不出来。这潭水下说不定也有类似的路或者坑洞,得就近摸索,才能摸索到。”
  海葵抖了下肩膀,后撤脚,想抖开蒋异浪的手。
  蒋异浪右手牢牢粘在海葵肩膀上,掌心如同擦了顽固树胶,任海葵左抖右撤,就是不离开海葵肩膀。
  “我下去查看。”海葵主动请缨。
  不等蒋异浪同意,她一个侧纵,跳入水中。
  蒋异浪眸色沉沉,目光从自己尚停在半空的右手上飘过,落到海葵身上。
  “你们在岸上等着,我和海葵一起找。”蒋异浪声音还在半空,人已经进了水里。
  邓项涞挤到前头,脚跟一翘,也想跟着跳进水里。他只做了个跳水的姿势,就被白云天从后面拉住了领子。
  白云天温和道:“老大让我们在上面等着。”
  紧接着,他语音一转,目显锐光,逼视邓项涞,问道:“老大身后沾了什么东西?”
  邓项涞心脏砰砰砰乱跳,眼珠子慌乱的左躲右闪,一副心里有鬼的模样。他脸颊上的肌肉不受控制的抽动了两下,僵硬着声音,回道:“什么,你说的什么东西?”
  “什么?你朝大哥后背上弄什么了?”宣铃兰挤过来,竖着眉毛凶厉瞪着邓项涞,“看你这样儿就知道你心里有鬼。从下坡开始,你就和海葵挤在一块儿嘀嘀咕咕。你说,你们是不是朝大哥后背下毒了?”
  “没有!”邓项涞快速回答。
  白云天拍拍邓项涞的胳膊,安抚邓项涞,“你小声些。”
  邓项涞侧头看了眼在水底摸索的海葵和蒋异浪,想了想,道:“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只要别让蒋异浪知道就行。”
  他将蒋异浪后背沾上洞虱的事情,告诉了岸上等人,并一而再叮嘱他们,千万别表现出异常,也别说漏嘴,以免引起蒋异浪恐慌。
  “怪不得之前你和海葵那龌龊东西正道儿不走,偏偏挤在一块儿走。我还以为你们互相看对眼了呢。感情,你们两个是在躲洞虱呢。”宣铃兰挖苦邓项涞。
  邓项涞听出宣铃兰话里的意思,解释道:“下坡之前,我们忘了说洞虱这码事。等发现蒋异浪后背有洞虱,我们就没法说了,怕他知道之后,会慌。这地方邪性的厉害,我们不能慌。一慌,可能也就出不去了。”
  海葵不知道岸上发生的事情,她一边在水底摸索,一边躲避着蒋异浪的靠近。

☆、77.第77章 活岛17

  蒋异浪见海葵一直躲避他的靠近,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
  他心里不舒服,胃也跟着不舒服起来。胃里像是塞进一团酸苦辣的东西,烧硌的胃里难受,又像是空旷着胃袋,胃酸过度泛滥,腐蚀胃壁,令胃里不适。
  蒋异浪心想:我有那么讨人厌么?
  他短暂的审视了一下自己,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讨人厌的地方。
  他想,虽然他刚开始折腾了一下海葵,还利用了一下她,但他以后会弥补这些。
  他喜欢上海葵,自然不会再折腾她,也不会再利用她。等离开这里,他会加大力度追求海葵,会如珠如宝的将海葵放在心口,不遗余力的对她好,纵着她宠着她。
  蒋异浪游到海葵身后,盯着海葵肉鼓鼓的两团小屁股看了几秒钟。他摆转身体,游向一边,决定现在不去惹海葵,先找可能存在于潭水中的隐形通道。
  海葵扒拉着礁石,挨片儿仔细探索着,偶尔冒出水面换一口气。
  潭水因为透明见底,所以从岸上看来,会令人错以为只有两三米深。它的实际深度,却有十几米。
  金黄色的海鲶鱼,在水里忽上忽下的游动。它们丝毫不惧怕海葵和蒋异浪,反而以一种亲昵的姿态在两人身周游来游去,用触须触碰着他们露在外的肌肤。
  海葵轻轻环握住一条海鲶鱼的腮部,想扒开海鲶鱼的嘴唇,想看看海鲶鱼嘴里有没有牙齿。
  岛外的海鲶鱼,都是有牙齿的,它们以小鱼为食。
  这潭水里没有小鱼,海葵便怀疑海鲶鱼没有牙齿,食物仅仅是那些浮游生物或者水草。
  海葵希望能看到海鲶鱼的牙齿。海鲶鱼如果有牙齿,说不定就是以洞虱为食。
  扒开海鲶鱼的嘴后,海葵发现,潭水里的海鲶鱼没有牙齿,嘴里粉白柔软,连点儿有硬度的小凸起都没有。
  它们犹如瘪嘴老太太,吃不需要咀嚼的食物,一张一翕,食物便尽纳嘴中。
  海葵失望放开海鲶鱼,看了眼蒋异浪后背,皱起眉头。
  蒋异浪不知道后背上窝了洞虱,自然也不知道鬼差的链子已经拴在他的脖子上,随时会纳走他的性命。
  他专心致志的寻找着隐形通道,恨不能像八爪鱼那样,长出无数手脚,将礁石摸个遍,连那缝隙也不放过。
  功夫不负有心人。
  在一处礁岩,他摸到了与众不同的东西。
  冒出水面换了一口气,蒋异浪钻入水中。他朝海葵招手,让海葵到他面前,一起研究一下那块与众不同的礁石。
  海葵以为蒋异浪发现了隐形通道,心中有几分兴奋,也有几分慌怕。
  等看清楚蒋异浪手指头摸着的东西,海葵全身汗毛瞬间炸竖起来,兴奋全部消失,只剩下一腔慌怕。
  蒋异浪摸的是一只洞虱。
  洞虱因为贴在礁岩上,肤色变化成礁岩的颜色,粗略一看,犹如礁岩上一块石头样凸起。但它身上缺乏礁岩孔洞,见过洞虱的人,只要仔细一看,便能认出它是什么东西,绝不会错认为它是礁岩。
  海葵用力扯开蒋异浪的手,怒瞪蒋异浪一眼,双腿用力摆动,想带着蒋异浪朝上游。
  蒋异浪不明所以。
  他反手拉住海葵,指指洞虱,用目光询问海葵。
  水下不能说话,海葵没法解释。她朝上面指,用眼神示意蒋异浪,上去说话。
  在他们哑声交流期间,两只黏在海葵身边的海鲶鱼,欢动着触须,游向礁石上的洞虱。
  两只海鲶鱼伸出触须,须尖探触着洞虱。
  其后,海鲶鱼一改之前慢悠悠作风,迅捷张嘴咬到洞虱背上,肥胖的肚腹大力鼓缩。
  短短两眨眼,洞虱就被海鲶鱼吸成了扁干。
  干瘪的洞虱,由礁岩色变成灰白色,轻飘飘脱离礁岩,缓缓朝下飘落。
  海葵瞪眼张嘴,吃惊的看着眼前一幕。
  她一时忘记憋气,差点儿被潭水呛到。
  拉了蒋异浪一把,海葵指指上面。她想上去后告诉蒋异浪洞虱的事情,然后让海鲶鱼吸干蒋异浪后背上的洞虱。
  蒋异浪不明白海葵的意思。他心中有几分失落,原本以为找到了有用的东西,没想到却只是找到了海鲶鱼的食物而已。
  摇摇头,蒋异浪神色复杂的看着飘落的洞虱皮,以及吃饱喝足的两只海鲶鱼。
  快速游出水面,海葵深呼吸一口气。
  无暇顾及邓项涞和白云天等人的呼喊,海葵扎进水中,快速游向蒋异浪。
  她游到蒋异浪面前,粗蛮解开蒋异浪衣服上的扣子,撕脱着蒋异浪的上衣。
  蒋异浪很吃惊,想要推开海葵,却被海葵认真的神色惊住,胳膊曲伸在水中。
  海葵犹如急色鬼,快速而粗鲁的扒光蒋异浪上衣。她用力扯着蒋异浪的胳膊,带动蒋异浪转了一圈,令蒋异浪后背上的洞虱靠近海鲶鱼。
  三条游过来的海鲶鱼,同时将嘴咬到洞虱上,吸干蒋异浪后背上的洞虱。
  洞虱成了干皮,从蒋异浪后背脱落,留下一块碗口大的肉坑。
  肉坑有两三厘米深,几可见到白骨。
  见洞虱灰白色的皮飘落潭底,海葵用眼神示意蒋异浪不要动,她游到蒋异浪身后,直面蒋异浪的伤口。
  蒋异浪后背上的肉坑形貌可怖,坑里血肉已经失了活气,像是煮熟的鸡肉,呈现一种粗糙的惨白色。
  海葵探手触碰着肉坑里面的肉,渐渐加重力度,观察着蒋异浪的反应。
  蒋异浪无丝毫反应,根本感觉不到疼痛。
  皱眉想了想,海葵捏住一条海鲶鱼的腮部,将海鲶鱼嘴唇对准蒋异浪后背上的肉坑,试图让海鲶鱼吸掉肉坑里的毒素。
  海鲶鱼配合性很高,将嘴巴吸到了肉坑内的肉上。
  但它吸掉的并非毒素,而是将肉吸进了嘴里。
  原本碗口大的坑,在海鲶鱼不懈的吸食下,硬生生扩成了盘子大小。
  深度倒是没太大变化,只深了有几毫米。
  有毒的坏肉被海鲶鱼吸光,将坏肉全部吃干净的海鲶鱼离开蒋异浪后背。蒋异浪后背坑洞开始流血,出现剧烈的疼痛感。
  蒋异浪想探手摸摸巨疼的受伤部位,被海葵用力按下手,不让他触碰。
  游到蒋异浪正面,海葵一手抓起蒋异浪脱下的衣服,另一只手拉着蒋异浪的手,带着蒋异浪朝水面游。
  忍着剧痛,蒋异浪咬紧牙根,尽力朝水面上游动。他后背伤口渗出大量血液,弥散在潭水中,将身后潭水染成了淡红色。
  血的味道,扰乱了潭水的安静。
  在他们冒出水面的那一刻,潭水中间骤然拔起一片三四米高的水墙,朝两人重重砸了下来。

☆、78.第78章 活岛18

  水墙砸下来那一瞬间,蒋异浪压下海葵的脑袋,将海葵用力抱进怀里。
  为了保护海葵,他弓起后背,伤口直对水墙,被水墙砸了个正着。
  蒋异浪闷哼一声,脑袋一黑,差点儿晕厥。
  他硬挤出几分清醒,揽住海葵的腰身,带着海葵潜入水底,朝岸边快速游动。
  白云天邓项涞等人,在水墙砸下来后,接二连三快速跳入潭水,接应救助蒋异浪和海葵。
  不知道是水墙砸落潭水惊吓了海鲶鱼,还是水里人味加重惊扰了海鲶鱼,原本温驯的海鲶鱼,疯狂的在水里窜游着。
  趴窝在礁岩夹缝中的海鲶鱼也争先恐后钻了出来,杂乱的在水里游动穿梭。如果不小心碰到了蒋异浪等人的肌肤,它们便张开嘴巴,吸住肌肤上的皮肉,肚子一瘪一鼓的用力吸允。
  它们虽然不能吸掉皮肉,但因为吸允力度很大,能吸出丝丝血液。
  仿若吸奶的婴儿,吸的津津有味,不肯松嘴。
  大家伙顾不得撸掉身上吸附的海鲶鱼,趁着下一波水墙还未来,快速游向蒋异浪和海葵。
  海葵被蒋异浪保护的很好,没被水墙砸伤,只是在被砸入水的那瞬间,呛了一口水。
  被蒋异浪带着朝下游了两三秒,海葵反客为主,将蒋异浪的胳膊搭到肩膀上,搂住他的腰,带着蒋异浪游动。
  与白云天等人碰头,海葵将蒋异浪交给方吼娘和牛闯。
  海葵紧随在蒋异浪身侧,为蒋异浪驱赶着海鲶鱼,避免海鲶鱼吸到蒋异浪后背的肉坑。
  又一道水墙,骤然从潭水中拔空而起,在半空毫无停滞,瞬即砸向海葵他们。
  方吼娘和牛闯,在水墙砸下来之前,将蒋异浪送到了岸上。
  上岸后,方吼娘背起蒋异浪,灵活快速的朝坡上跑。她像是受了刺激的海鲶鱼,脚下仿佛踩了风火轮儿,一眨眼功夫,人就没影儿了。
  外号千里追踪小飞鱼的海葵,跑的脚都不着地,愣是没追上方吼娘。
  追了好一会儿,海葵在一条岔路口,追上了方吼娘。
  方吼娘背着蒋异浪,正对着两条一模一样的分岔路发呆。
  见海葵来了,她转过脸,慌着眼珠子,无措询问:“这,这怎么多出一条路?”
  从海滩突然与人失联,到进洞后从隐形路上扯出蒋异浪等人,海葵已经适应了离岛诡异如迷宫般的道路环境。
  看到多出一条分岔路,海葵不像方吼娘那样无措和惊慌,平静着脸色,道:“离岛本身就是个邪岛,出现个岔路口,很正常。”
  邓项涞朝后使劲撸着头发,大喘着气来到海葵身侧,“你们跑的可真快,我腿都快跑瘸了。”
  白云天用袖口擦着脸上的水,急匆匆来到方吼娘身后,一心惦记着蒋异浪的安危,“老大,老大?”
  蒋异浪眼皮紧闭,呼吸微弱。
  宣铃兰哆嗦着手指头,从皮套里拿出止血的药粒。她想用手指头碾碎药粒,可手指头哆嗦的厉害,根本捏不稳,差点儿把药粒哆嗦掉地上。
  海葵伸手,将宣铃兰手里的药粒捏到手里,道:“我来。”
  她闻了闻药粒的味道,捏碎这几粒药后,让宣铃兰把皮套子给她,“这些药不够。”
  蒋异浪后背上的伤口太大了,这点儿药根本不够。
  把皮套子里能用上的药都碾碎成粉末,海葵窝捧着粉末,均匀洒在蒋异浪后背伤口上。洒完粉末,海葵扒开蒋异浪眼皮看了看,道:“他肯定会发烧,我们得找到能退烧的药草。”
  麻子脸士兵举起一个皮套,小声道:“我这里还有些药。”
  邓项涞来到麻子脸士兵面前,赞赏的用力拍拍麻子脸士兵的肩膀,“好,好,想的周到,很会办事,回去升你的官。”
  接过麻子脸士兵手里的皮套,邓项涞抛给海葵,
  麻子脸士兵被夸的有些羞赧,红着脸膛,拿出军人气势,铿锵有力回答:“谢谢副官。”
  “小声点,这是在洞里头。你这么大嗓门,差点儿震聋我的耳朵。”邓项涞朝麻子脸士兵摇摇手,让他小声些。
  这洞里回声太强,就像是某种乐器里面的管腔似的,声音会被扩大无数倍且会有绵长的回响,还带点儿奇怪的颤音,颤的人头皮发麻。
  麻子脸士兵带的药挺齐全,不仅有治疗外伤和退烧的药粒,还有治痢疾以及大便干结的药油。海葵朝袋子底下摸,在最下头摸出两球纱布。
  白云天惊喜,“有纱布,太好了。赶紧给老大缠到伤口上。”
  海葵刚之前还在琢磨着,准备把衣服撕成长条,权充纱布缠到蒋异浪伤口上。这会儿看到纱布,她也十分开心,犹如下雨天找到避雨的山洞似的。
  缠纱布这事儿,宣铃兰抢着做了。
  她手不像之前那样颤抖,改成抖眼皮子。她一边抖一边落泪,哭的眼红嘴红鼻头红,脸颊也红彤彤,就像是红眼兔子成了精似的。
  宣铃兰和白云天等人忙活着蒋异浪的伤口,海葵和邓项涞则为下面要走的路做打算。
  海葵与邓项涞站在分岔口,观察着两条路的差别。
  “一样,一模一样。”海葵指指左边这条路,又指指右边这条路,“你看,这两条路右边墙壁上那块凹进去的地方。”
  “邪门了,真是一模一样。”邓项涞惊的瞪圆眼珠子。
  抓了抓后脑勺,他突然奇想,“这该不会是那什么吧?”
  海葵不解,“什么?”
  “阴阳路?”邓项涞不敢肯定,虚着声音猜测着。
  海葵道:“阴阳路?那是去阴间走的鬼路。”
  “子母路?”邓项涞大胆猜测。
  海葵顺着邓项涞的思路,也开始天马行空,“一大一小那才叫子母路。这两条一样,这明显是双胞胎。这就算有名号,也是叫双子路,不该叫子母路。”
  “对对对,对对,双子路,就是双子路。”邓项涞用力搓手,“我最开始想说的就是双子路,不过我忘了这个名儿了,记成了阴阳路。”
  白云天搭腔,道:“岛上这么阴邪诡秘,肯定与阴阳有些关系。左男右女,左阳右阴,如果我没估错,左边是活路。”

☆、79.第79章 活岛19

  海葵认识很多海怪,但没什么学识,听白云天说的有理有据,便道:“那我们就走左边这条路。”
  邓项涞有疑问,“要是咱们走错了,怎么办?”
  白云天也拿不准左边是不是活路,思索了几秒钟,道:“就算不是活路,我们也只能亲自走一遍试试。”
  海葵点点头,赞同白云天,“这地方的路变化莫测,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我们光靠猜的,根本不知道哪条路能出去。”
  “我真有点儿后悔了。”邓项涞苦大仇深的皱着脸,“我们不该为了那么点儿财宝,就过来冒这个险。”
  挠了挠手背,邓项涞叹口气,“这要是一不小心丢了性命,这多冤啊。还有我那些个兄弟,现在也不知道哪儿去了,活生生就这么没了。”
  海葵安抚邓项涞,“他们肯定没事,我们会和他们碰头的。”
  “希望他们没事。”邓项涞眼皮子耷拉下来,“要是他们也出了事,回去我真没法和大帅交代。”
  海葵回头看向蒋异浪。
  蒋异浪像是没骨头的面人,软塌塌趴在方吼娘背上,脑袋歪在一边,脖子仿佛断了似的,支撑不住他的脑袋。
  白云天顺着海葵的目光看过去,担心的叹口气,“别耽搁了,我们赶紧走吧。”
  海葵与邓项涞打头阵,后面跟着白云天和方吼娘,宣铃兰和牛闯跟在方吼娘身后,照看着蒋异浪。
  麻子脸等四个士兵,和之前一样,给队伍垫底。
  大家伙不由自主的,形成了一个保护圈,将受伤的蒋异浪保护在其中。
  这条路很短,只走了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尽头。
  尽头,又是一个分岔口。
  这会儿,分出了三个岔路。
  三条路,一模一样,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墙壁上的坑洞及石头纹路,无丝毫差别。
  海葵同白云天和邓项涞商议过后,决定不管遇到多少个分岔口,都选最左边这条路。
  “这太邪门了,这简直像是进了迷宫一样。”邓项涞发着牢骚。
  海葵搓了搓胳膊,“洞里越来越冷了。”
  白云天接话,“从进了这条洞开始,温度就降了下来。”
  宣铃兰打了个喷嚏,吸吸鼻子,瓮声瓮气道:“我都伤风了。”
  邓项涞“呵”了一声,“这才进来不到五分钟,你就伤风了。”
  宣铃兰没好气道:“我身子骨弱,当然容易伤风。”
  邓项涞与宣铃兰斗嘴,“我看你挺强壮的,看来是虚胖。”
  麻子脸士兵在后头“噗哧”一声。
  白云天斥道:“现在不是斗嘴的时候,都少说几句。”
  到了路尽头,海葵怔了,目瞪口呆的看着前头。
  邓项涞吸了一口冷气,指着面前一横排洞口,“这,这是什么?怎么回事?”
  “这么多的洞。”白云天惊呼。
  宣铃兰低声尖叫,压过白云天的惊呼声,“这洞怎么这么小,这是老鼠洞么?”
  贴墙根,有一整排数不尽的洞,每条洞都只有西瓜大小,人根本钻不进去,就算脑袋能进去,肩膀也准得卡在外面。
  洞上面是墙壁,实心的,敲的时候没有空洞回响。
  “竖着走不了,我们横着走吧。”海葵提议。
  竖着全是老鼠洞,横着虽然逼仄,只能让人侧身通过,但左右都很绵长,看不到尽头,说不定就有出路。
  海葵心思都在找路上,忘了蒋异浪这个病号。蒋异浪根本没法走横着的路,肯定会碰到他的伤口。
  在白云天提醒过后,她才恍然记起来。
  摸摸脑袋,海葵同白云天商议,“那要不,我们朝回走?”
  白云天蹙眉,“我们也只能回去了。”
  邓项涞插话,“我们这回走右边的路,左边的这就算是死路了,那右边的肯定是活路。”
  邓项涞估算错误。
  右边的不是活路,而是和左边那条路一样,尽头是三岔路,再尽头是一整排的西瓜洞。
  他们只能回头,选择走中间那条路。
  中间的路,面对的倒不是西瓜洞,而是一整面的石壁,完完全全是条死路。
  海葵想到海牛大爷讲过的邪门事,小声道:“咱们,是不是遇到鬼打墙了?”
  邓项涞打了个寒颤,“你别吓唬我,我怕鬼。”
  他话音刚落,有低吟声响起,“嗯。。”
  这声低吟,饱含痛苦。
  “谁?!”邓项涞受到惊吓,趔趄了一步,差点儿倒砸到海葵身上。
  海葵快速伸手,抓住邓项涞的胳膊,扶稳邓项涞,“你别一惊一乍的,是蒋异浪发出的声音,蒋异浪醒过来了。”
  蒋异浪费力的睁开眼睛。
  他视线有些模糊,耳朵也听不大清楚,只隐隐约约看到眼前围了好几个人,听见这几个人在唧唧喳喳的说着话。
  用力甩了下头,蒋异浪使劲眨了两下眼睛,视线渐渐清晰,耳朵也听清楚周围人说话。
  他发觉自己在方吼娘后背上,挣扎了一下,想从方吼娘背上下来。
  白云天和宣铃兰制止他的动作。
  “我后背怎么了?”蒋异浪坚持从方吼娘背上下来,由白云天搀扶着,脚步发软的站到地上。
  他询问过后,朝后背别手,想摸探一下后背。
  海葵赶忙制止,“别乱动,你后背少了一大块肉,小心感染。”
  白云天细细解释了洞虱的事情,又把在岸上看到的情景告诉蒋异浪,并着力夸赞了海葵,“幸亏海葵心思,发现你后背上有洞虱。入水后,她又发现海鲶鱼能吃掉洞虱,引海鲶鱼吃掉了你后背上的洞虱和腐肉。”
  邓项涞抢话,“要不是海葵,你后背整个都得烂掉。后背烂了,人也就活不了了。”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邓项涞翘着舌根发出一个象征死亡的气音。
  蒋异浪后背剧痛,硬撑着一口气站在原地。
  他虚弱的弯起嘴角,直勾勾看着海葵,认真诚恳的感谢海葵。
  海葵摆手,耳朵微微发红,不适应蒋异浪这样郑重其事的道谢。
  她躲避着蒋异浪的眼神,叉开话题,“我们好像遇到了鬼打墙,怎么也走不出这些洞。”
  蒋异浪苦涩笑了笑,道:“我们想办法走出去。让我想想,我想个办法。”
  “你还是别想了,留着精神保重自己吧。”海葵朝蒋异浪后背点点下巴,“你后背上少了盘子那么大一块肉,都能看见骨头。这种伤口,肯定会发高烧。你留着精神对付高烧,走什么路就不用你费心思了。”

☆、80.第80章 活岛20

  “盘子大?”蒋异浪比划了个苹果大小的形状,“这么大?”
  海葵在半空画了脑袋大一个圈,“你比划的是碟子,这么大才叫盘子。”
  邓项涞插话,“比盘子深,有一指节深。”
  他右手伸到半空,拇指尖掐在食指最上头的指节上,朝蒋异浪眼前伸了伸,“喏,你看,有这么深。”
  蒋异浪脸色越发苍白了,像是糊了层石灰。
  他仿若快要散架的木偶,摇摇欲碎。
  海葵实事求是的安慰蒋异浪,“别担心,你死不了。”
  邓项涞唱双簧,“对,死不了。”
  蒋异浪咽了口口水,摆摆手,道:“先不要管我的伤口,我们先找路。找到财宝后,我们尽快回到船上。”
  海葵道:“还有你手下的那群人和邓项涞手下那群士兵,我们得找到他们。”
  蒋异浪点头,“我们会找到他们,到时候一起回船上。”
  “走。”蒋异浪吩咐白云天和牛闯,“你们两个扶着我,我们走前面。我就不信,走不出这些洞。”
  海葵跟在蒋异浪他们这些人后面。
  邓项涞始终跟紧海葵,仿佛海葵的跟班。
  走了几步,邓项涞鬼祟缩脖子,悄声询问海葵,“你说,蒋异浪能带咱们走出这地方么?”
  海葵摇摇头,“够呛。”
  邓项涞道:“我也觉得够呛。他现在受伤了,阳气肯定弱。阳气弱,根本走不出鬼打墙。”
  “这应该不是鬼打墙,是奇门遁甲五行八卦之类的东西。”海葵听海牛说过这些,但记不大清楚了,只记得星星点点。
  宣铃兰转过头,阴阳怪气道:“谁闲着没事儿来这儿玩五行八卦,吃饱了撑的。”
  海葵斜着别了宣铃兰一眼,“既然有人能吃饱了撑的把财宝放到这个岛上,当然也能吃饱了撑的在岛上设五行八卦之类的阵法。”
  “哼。”宣铃兰冷哼一声。
  蒋异浪发出孱弱犹如久病老叟般的声音,“海葵说的有些道理。”
  “有谁懂五行八卦?”海葵飘眼四顾,试图找出懂门道的人。
  白云天舔舔嘴唇,“我听说过。”
  宣铃兰冷哼一声,“无稽之谈。”
  邓项涞摸摸耳朵,“我看过这方面的书。”
  众人朝他看来。
  他紧张的眨眨眼皮,缀上一句,“只看了书皮。”
  紧接着,他赶紧解释,“我当时想仔细研究研究,但是恰好我要考试,就一直没来得及仔细看。要早知道会遇到这种怪事儿,我肯定要把那本书使劲看看,把里面的东西都啃明白。”
  海葵转过头,看向麻子脸士兵,“你懂么?”
  麻子脸士兵愣了几秒钟。
  回过神后,他抽筋似的摆手,“我不懂,我哪儿懂这些啊。我连学都没上过,我字都认不全。”
  蒋异浪道:“不懂五行八卦,我们也可以走出去。”
  作为一个领导者,他非常明白,在这种困难时刻,需要为大家树立必然能战胜一切的信心。他要给所有人精神力量,让大家不气馁不心慌。
  他在激励大家伙。
  偏有那不识趣儿的,听不懂他的激励,一定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邓项涞就是个不识趣的,完全没有领会到蒋异浪那句话的精神意义,而是疑惑追问:“靠运气走出去?”
  他本意是询问,但话一出口,就有点改味儿,像是在呛火找茬。
  蒋异浪心中不悦,但面上不显,耐心道:“我们现在只能靠运气。”
  邓项涞发愁,“可我们走的不是好运,是霉运啊。”
  海葵道:“你印堂明亮,走的是好运。”
  邓项涞摸向额头,若有思索,嗫嗫道:“你之前也这么说,可我们却被困在这里头了。”
  海葵舌头轻飘飘挑动,胡扯出一番话,“因为你运气好,所以我们到现在都没死,都好好活着。虽然我们暂时被困住了,但借着你的好运气,肯定会走出去。”
  邓项涞想了想,“要不,我走前面?我去打头阵?”
  没人有异议。
  邓项涞拉着海葵做伴,来到队伍最前头。
  可即使有好运加身的邓项涞打头阵,他们也没能走出这变化莫测的岛洞。这些洞,随时随地都在变化着,过一会儿变一个模样,变化起来没有任何规律。
  走了好半天,蒋异浪出声,“停下来休息一会儿,我们不能这么盲目的走下去。”
  海葵站到蒋异浪身边,掀开纱布边看了看蒋异浪后背上的伤口。
  她皱眉叮嘱蒋异浪,“你再别走了,让方吼娘背着你。”
  蒋异浪摇摇头。
  海葵正色道:“如果你不怕后背烂掉,那就继续走,让汗水把药粉都淹掉。”
  轻轻点点纱布,海葵继续道:“一共就两球纱布,现在都缠在你身上。你要是流汗太多,糟蹋了纱布,那以后就只能用衣服条子缠你身上了。衣服条子没纱布那么透气,肯定会憋伤口。到时候,就算皮肉不溃疡,也会被布条捂烂。”
  蒋异浪咬了咬牙根,呼出一口气,道:“一会儿走的时候,我让方吼娘背着我。”
  在白云天的搀扶下,蒋异浪缓慢坐到地上。
  海葵蹲到蒋异浪旁边。
  她观察着蒋异浪的神色,突然问道:“你后悔了吧?”
  “嗯?”蒋异浪与海葵对眼。
  海葵道:“我之前劝你不要到这个岛上来,因为这岛上有断山雾,进来就是个死。你不信邪,偏要来。你看,这岛比我讲的还要邪门。而你。”她用下巴点点蒋异浪的后背,没将话说完,用表情暗示蒋异浪,他很可能会死在这里。
  蒋异浪苦笑,“我是有些后悔。但既然已经来了,后悔也无济于事。”
  “我更后悔。”邓项涞从海葵与蒋异浪之间的缝隙,扎个脑袋出来,“我就不该跟着过来。”
  海葵想到自己很可能没法活着出去,也便放开了嘴,将一直埋藏在心底的闷气,抱怨出来,“你们过来,都有自己的目的。一个为了财宝,一个是因为军令。我呢,我是被逼着来的。”
  “啊?”邓项涞不解。
  海葵一眼大一眼小,皱着眼皮子瞅着蒋异浪,“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找乔树语投案自首,兴许还能落个从轻发落。”
  蒋异浪轻笑出声,“他绝对不会对你从轻发落。”
  邓项涞问:“什么投案自首,什么从轻发落?海葵,你犯了什么案子?”

☆、81.第81章 活岛21

  蒋异浪轻瞥邓项涞,将目光移到海葵脸上,顺着海葵的额头,缓慢滑向海葵的眼睛。
  在光线不足的洞里,海葵的眼睛却异常明亮。
  她的眼神执着坚韧,又透着几分天真嫩稚,仿佛刚刚学会捕猎的小野兽,既让人觉得可爱,却又让人不敢轻视。
  “啊?”邓项涞将脑袋朝前杵杵,用侧脸切断蒋异浪和海葵之间的目光交流。
  海葵简略回答,“杀了个人。”
  “啊?”邓项涞嗓门略拔高,不敢置信的看着海葵。
  他跟着乔树语从东北过来,还没来得及了解本地风土人情,就上了船,所以根本不知道海葵的名声。他对于海葵的了解,仅限于在船上看到海葵弄断了方吼娘的鞭子,以及海葵扔了鱼咬两个海盗的生殖器。
  在邓项涞的心里,海葵身手很好,理智果断,但绝不会动手杀人。海葵与方吼娘打斗的时候,方吼娘连下杀手,海葵却只是弄断方吼娘的鞭子,这说明海葵不凶残,不可能断人性命。
  宣铃兰手指头翘指着海葵,夸张的翘着舌根,把声音挑的又细又刁,“你啊什么啊?她可不止杀了一个人。”
  邓项涞不信。
  他摇头,道:“不可能。”
  宣铃兰嗤笑,“你可真是个村炮儿,连海葵杀人都不知道。等回了城,你好好打听打听海葵的名声。哦,对了,有些人可能不知道她叫海葵。”
  抬手捂住嘴,她弄鬼妆么的嘲笑几声,继续道:“她呀,有个特别有趣的外号,叫千里追踪小飞鱼。你可以去打听打听,就知道她做的那些事了。”
  海葵抬下巴看向宣铃兰,勾着三白眼,“你有意见?”
  宣铃兰三番两次挑衅她,令她有些烦躁。
  之前她懒得计较,便忍了。
  可越忍,宣铃兰越过分,蹬鼻子上脸。
  宣铃兰被海葵问的一愣,随后冷笑癫晃了两下身体,“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怎么?我说错了么?”
  牛闯打马虎眼,哈哈两声,生硬拗开话题,“嗳嗳,大家都没错。这洞里越来越热了,烤脚底板。”
  海葵动了动脚指头,翘起脚,看了看脚底板,抬头疑惑道:“是有些热。”
  她探手摸向地面,随后摸了摸石壁,“只是地面发热,墙上不热。”
  地面的热度,在一点一点增加,仿佛放到火上的锅,在火的烧烤下,慢慢增高着温度。
  而石壁上的温度,始终不变。
  蒋异浪借着牛闯和白云天的搀扶,咬着牙根用力,站了起来。他忍住后背那股撕皮裂骨般的剧痛感,声音略带几分颤抖,道:“我们继续走。”
  他话音刚落,身后洞口突然涌出一团热烟。
  热烟有半人大小,外层包裹着灰黑色的烟雾,内里隐隐有火光闪动,并伴随嘶嘶嘶的奇怪声音,仿若蛇鸣。
  “小心!”
  “快走!”
  方吼娘飞快背起蒋异浪,先一步冲了出去。白云天与宣铃兰一左一后护着方吼娘,与方吼娘一起朝前跑。
  牛闯紧随其后。
  海葵因为拉了邓项涞一把,落到了后头,与麻子脸士兵们一起,快速奔逃。
  烟团速度奇快,转瞬间就追上了垫底的士兵们。
  落在后面的两个士兵,被卷进了烟团里头,连惨呼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化为灰烬。
  其后,又一名士兵被卷入其中,熔成烟团的一部分。
  麻子脸士兵被这诡奇恐怖现象吓的嗷嗷嗷乱叫,像是受了惊的驴似的,梗着脖子,撒着欢儿朝前冲。
  烟团比麻子脸士兵的速度快,瞬间便贴到麻子脸士兵的屁股上。
  海葵眼明手快,一把抓住麻子脸士兵的胳膊,带着麻子脸士兵扑到石壁上,贴着石壁躲过烟团的攻击。
  烟团一击不成,并没有继续攻击海葵和麻子脸士兵,而是直通通朝前窜,追逐落到最后的邓项涞。
  海葵大喊,“这团东西不拐弯,贴到石壁上,躲开它!”
  邓项涞一个侧扑,脸部撞向石壁,差点儿撞断鼻梁。
  烟团擦过他的后脚跟,一窜而过,将他鞋跟融化了掉银元大的一块,只差一纸厚,便能烧到他脚跟上的皮肉。
  方吼娘一声巨吼,将蒋异浪直直举过头顶,快速贴到石壁。
  她忽略了石洞的高度,将蒋异浪举起的瞬间,蒋异浪脑袋杵到了洞顶,差点儿杵断脖子。
  蒋异浪一直在强撑着精神。
  一杵过后,他撑不住了,歪着脖子软了下来。
  烟团从所有人面前窜过去那一瞬,蒋异浪软着身体砸向地面。
  白云天和宣铃兰同时惊呼,一人扯左胳膊一人扯右胳膊,硬生生将蒋异浪平拖在了半空。
  小心翼翼将蒋异浪放到方吼娘背上,白云天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汗珠子,抬头看向海葵等人,数了数,“少了三个人。”
  麻子脸士兵突然痛哭出声,挥袖子擦脸,“我还活着,妈妈呀,我还活着。”
  邓项涞一巴掌拍在麻子脸士兵脑袋上,“别哭了,小心把那东西引回来。”
  麻子脸士兵哽住,紧紧捂着嘴,苦皱着脸,沉默流泪。
  海葵道:“这”
  她刚说了一个字,话音还在半空飘着,后面就又扑来一个烟团。
  “快躲开!”白云天朝海葵惊喊一声,快速闪到方吼娘身边。
  方吼娘这回聪明了,没把蒋异浪举到头顶上,而是与白云天合作,一人撑着一条胳膊,将蒋异浪按贴到石壁。
  海葵扑到邓项涞和麻子脸士兵中间,心有余悸的看着一窜而过的烟团,咳嗽了好几声后,小声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还一个接着一个。”
  “火球啊,这一看就是火球。”邓项涞说话带着颤音儿,声音高低起伏,“三昧真火,这肯定是三昧真火。只有三昧真火才能一下子把人给烧成灰。”
  “又一个!”海葵惊呼,“不,两个!三个!”
  一连三个烟团从他们面前窜过去,带来滚滚热浪,烤的肌肤生疼。
  静止两分钟,再没有烟团窜出来。
  海葵小心翼翼伸长脖子,探脸看向洞后。
  “没有了?”她转过头瞥向白云天等人,悄声询问。
  “嘘。”邓项涞将指头竖到嘴唇上,“你听听,有声音。”
  有嘶嘶嘶的声音,隐隐约约从远处冒窜出来,仿佛千万条蛇急行军似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很快便汹涌到他们耳边不远处。

☆、82.第82章 活岛22

  嘶嘶嘶声越来越近,滚滚烟团拉帮结伙簇拥在一起,朝海葵他们这边汹涌而来。
  海葵将身体紧紧贴到石壁上,后脑勺用力后贴,恨不能化成一张纸片,最好和石壁融合在一块。
  烟团从他们面前快速窜过,组成一道快速攒动的烟团流,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五六分钟后,烟团总算消失。
  海葵用力眨眨眼睛,抬手摸了摸脸颊,又摸了摸头发。
  她从头黑到脚,像是埋在锅底灰里的人形烤土豆,烟团劈头盖脸熏了她一身厚重黑灰。她头发被烤焦大半,一抹就酥酥碎碎朝下掉。
  不止海葵这样,其他人也没能幸免于难,都被烟团糟蹋了。
  被糟蹋最惨的是方吼娘。
  她肚子最鼓,导致肚皮那片的衣服都被烤焦,黑乎乎的大肚皮露在了外头,宛如黑皮猪八戒。
  “还有没有了?”邓项涞腿软的滑坐到地上,哆嗦着声音询问。
  大家面面相觑,没人能回答邓项涞。
  麻子脸士兵突然疯狂的大笑起来,大猩猩似的手舞足蹈着。不等邓项涞拉住他,他就撒着欢儿朝烟团消失的方向冲了出去,一边冲一边学蛇嘶嘶嘶叫。
  “疯了,吓疯了。”邓项涞想去追,犹豫了一下,终究没追过去。
  他将伸出去的脚收回来,痛苦的用力揉了把头发,“作孽,我们真不该来。”
  海葵按了下邓项涞的肩膀,看向白云天他们,“再等十分钟,如果没有烟团过来,我们就继续朝前走。”
  白云天皱眉点点头,“我们多等一段时间。”
  “也好。”海葵眨眨眼睛,大眼白在乌黑的脸上,十分显眼。
  将烤焦的头发搓掉,海葵用力扒拉着头发。她头发蓬乱杂碎,像是被羊啃过似的,看着可怜又滑稽。
  但没人笑话她,因为其他人和她一样,都像是被雷劈过,黑漆漆一团,只有眼白晃动能看出是个活人。
  烟团再没出现。
  海葵他们加快速度离开这条洞,进入另一条洞里。
  这条洞,曲折婉转,比之前那些洞都要幽深。洞里虽然没有洞虱和烟团,也没有其他诡奇的东西,但却十分阴凉,冒着森森冷意。
  “唉。”邓项涞长吁短叹,一脸愁苦。
  海葵道:“你别叹了,越叹越衰。我们现在就指望你的好运,能带我们离开这地方。”
  “别指望我了,我觉得我得死在这儿。”邓项涞佝偻着腰,后背像是背了无形的重石似的,压的他抬不直身体。
  海葵心里也没谱儿,心脏里头像是按了十五个吊水的吊桶,七上八下的吊荡着。
  “我和蒋异浪犯冲。”海葵自言自语。
  邓项涞耳朵尖,竖着耳朵凑到海葵脸前,“啊?什么犯冲?”
  “我和蒋异浪犯冲,从遇到他开始,我就没遇到什么好事。连着这次,我差点死三回。”海葵扒拉着漆黑的手指头。
  邓项涞眼珠转动了两下,悄声问道:“你说,这蒋异浪,是不是衰神降世?”
  不等海葵回答,他自顾自的接话,“我看像,太像了。你看他那一身阴沉气,分明就是个衰神模样。还有,到哪儿找财宝不好,偏要带着咱们到这个破地方来。我那老叔舅,就这么没了,我回去都不知道该怎么和我老娘交代。”
  “衰神那也是神,他哪里像神?”海葵掀掀上嘴皮。
  邓项涞挠挠鼻头,顺手拔下一根鼻毛,“你这么一说,我瞅么着,还真不像神。”
  “行了,别说了,赶紧找路,赶紧出去。”海葵砍断话题,“牢骚没用,保命要紧。”
  这条洞,仿佛无穷无尽,怎么也走不完。
  大家伙走的浑身脱力,也没走到头。
  白云天喊停,让大家在原地休息一会儿。
  海葵饿的肚子咕噜噜叫,渴的嘴唇起皮。她浑身上下摸索了一遍,身上只有药。可药没法吃,不顶饱不解渴。
  白云天唤海葵,“海葵,把药拿过来,老大发烧了。”
  蒋异浪身上烫的厉害。
  他脸上温度很高,摸上去蛰手。
  没有水,白云天只能抬着蒋异浪下巴,用手撸着蒋异浪的脖子,硬生生把药撸送进蒋异浪胃里。
  蒋异浪被动咽下药没多久,喉头一阵涌动,“哇”一声吐了出来,黄黄褐褐吐了一地酸水。
  他费劲的睁开眼睛,含混不清的喊了声海葵的名字,又嘟嘟囔囔说了几句话,里面有财宝,蒋家军之类的词。
  “嗯?”海葵拍了拍蒋异浪额头,调侃道:“都快死了,你还惦记着复辟蒋家军呢。”
  方吼娘怒瞪海葵。
  所有人都看向海葵。
  白云天神色复杂,“老大告诉你的?”
  海葵别别嘴角,“我猜的。”
  “他做的太明显了,我又不是傻子,当然能猜出来。”海葵一屁股坐到地上,舌头用力在嘴巴里搅和了一圈,希望能搅出点儿口水润润嗓子。
  可越搅和越干,她嗓子都快要干到冒烟儿了。
  海葵捡起一块小石头,扔到对面石壁上,“到这里走一遭,要是找到财宝,确实能一下子解决所有问题。无论是招兵买马发军饷,还是购置武器军粮,都不成问题。可问题是,我们就算找到财宝,也不一定能带出去。”
  白云天苦涩笑了笑,“我,唉。”
  海葵摆摆手,“我明白,你肯定劝过他是不是,可他偏要冒险走捷径,是不是?”
  宣铃兰道:“你当大哥愿意来冒这个险?要不是刮大风毁了我们多年积攒下来的钱财,大哥不会冒险过来。”
  邓项涞像是宣铃兰的天敌似的,只要宣铃兰说话,他就上赶着呛嘴,“可以再攒啊。”
  “再攒?你说的轻巧,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再攒上十年八年的,天知道这世道会变成什么模样。别说大哥了,就连我,也等不了。我赞同大哥来找财宝,我相信他。我们肯定会拿到财宝,活着出去。”宣铃兰这番话,出乎海葵意料之外。
  海葵以为宣铃兰属于只会抱怨和耍鬼心眼那种阴险小人,她没想到,宣铃兰能在这时候站出来大力支持蒋异浪,并且赞同蒋异浪铤而走险的求财办法。
  “你信有个屁用。”邓项涞瞪眼睛,“你看看我们现在,都成什么模样了,都和烤猪一样。活着出去?这路连个尽头都没有,从哪儿出去。就算你现在变成钻山甲,都不一定能钻出这座岛。”

☆、83.第83章 饿斗1

  宣铃兰冷笑两声,“我们打个赌好不好?要是我们能拿到财宝,并且活着出去,你就给我当狗骑,绕着船爬上一圈。”
  白云天喝斥宣铃兰,“宣铃兰。”
  宣铃兰委屈,“是他先挑衅我。”
  白云天道:“行了,别说了。”
  邓项涞挑钻钻的接话,“我们换个赌注。要是我们能拿到财宝,并且能找到那群消失的兄弟,一起回去,那我就给你当狗骑,绕着船爬上两圈,边爬边汪汪汪叫。但要是只有我们几个回去,那群消失的兄弟们只跟着回去几个,那你就给我当媳妇。”
  海葵膛目结舌,声音因为吃惊而走了调儿,“媳妇?”
  邓项涞朝海葵挤挤眼睛。
  宣铃兰嗤哼一声,“打赌就打赌。我们以回去的人数为限。如果能回去五十人以上,算我赢。如果五十人以下,算你赢。”
  邓项涞问道:“船上留下来那些算不算?”
  “当然算。他们也是人,又不是猪狗之类的牲口。”
  邓项涞不同意,“那不行,船上留下就近三十人。八十人,我们以八十人为限。”
  “好!”宣铃兰痛快应声。
  海葵这会儿看出来了,邓项涞虽然一直挑宣铃兰的刺儿,摆一副讨厌宣铃兰的模样,但其实根本不讨厌宣铃兰。
  他不仅不讨厌宣铃兰,还对宣铃兰很有好感。
  “你喜欢一个人的方式,挺特别的。”海葵拐拐邓项涞,朝邓项涞挤眉弄眼。
  邓项涞嘿嘿乐了两声,“我就喜欢她这种带刺的花儿。”
  “你不该老挑衅她,我看她喜欢别人顺着她。”海葵出主意。
  邓项涞摇摇头,“不,你还太小,你不懂。她这种女人啊,越是顺从她的,她越看不上眼。我挑着她的刺,处处看不上她,她才能把我看进眼里。”
  朝昏迷的蒋异浪努努嘴,邓项涞很有经验的别嘴点头,“宣铃兰为什么喜欢蒋异浪?摆明是因为蒋异浪不把她看在眼里。她这种女人啊,就得逆着来。”
  海葵似懂非懂的点点下巴,“你说的有道理。”
  舔舔干燥起皮的嘴唇,海葵环看了一眼众人,担心道:“我们如果一直被困在这里面,没吃的没喝的。唉。”
  她担心,这样下去,会窝里反。
  这些人,都杀过生见过血,善心少,恶念多。
  饿到急眼的时候,最有可能发生的不会是互相照顾,而是将对方当成食物。
  海葵皱紧眉头,思索着对策。
  重新上路后,海葵未雨绸缪,有意和白云天他们拉开距离,拉着邓项涞走在后面。
  她推测,这条路如果走不到尽头,白云天等一伙人肯定会起杀心,拿她和邓项涞当食物。
  在没日没夜的走了很久之后,蒋异浪清醒了过来。
  他有着异乎寻常的康复能力,即使后背少了盘子大的一块肉,即使发烧到蛰手,他也熬了过来,生命力极度顽强。
  不再用方吼娘背着,蒋异浪挺直腰杆,仿佛没有受过任何伤似的,大踏步走在前头。
  他这样的行为,给了大家很大的信心。
  但大家伙的信心并没有维持多久,就被饥渴等生理渴望打败。
  方吼娘首先忍不住。
  她频频转头看邓项涞,眼冒绿光,仿佛茹毛饮血的远古野人,连同族人的肉都不放过,只求填饱肚皮。
  方吼娘的动作太大,引起蒋异浪的注意。
  蒋异浪给了方吼娘一个严厉的眼神,警告方吼娘。
  方吼娘干咽了一口唾沫,不甘心的转过头,挤到牛闯和宣铃兰中间,三人鬼祟用眼神交流着。
  海葵察觉到方吼娘等人的异动,拉了下邓项涞的胳膊。
  在邓项涞要说话之前,她给了邓项涞一个眼神,让邓项涞不要出声。
  她轻启嘴唇,无声对邓项涞说道:“一会儿,如果我抓你胳膊,你就随着我朝后跑。”
  “为什么?”邓项涞不解。
  海葵无声道:“以后给你解释。”
  在走到一处拐弯口时,方吼娘宣铃兰牛闯三人突然转身,如饿鬼扑食般,朝邓项涞扑了过来。
  “走!”海葵反应迅速,抓住邓项涞胳膊,躲过方吼娘等人的攻击,带着邓项涞朝回跑。
  她憋足一口气,飞快朝前跑,甩开方吼娘等人。
  身后传来蒋异浪愤怒的斥喊,以及喊她名字的声音,她当没听到,只一心朝前跑。
  海葵心里清楚,蒋异浪现在不会吃邓项涞,但如果继续这么走下去,一直找不到出路,蒋异浪肯定会迫于环境而改变想法。
  她重信诺,早前说过会救邓项涞,便不会放任他被吃掉。
  这一路上,邓项涞一直维护着她,与她有了同伴之谊。她便更不能冷眼旁观,肯定要护好邓项涞性命。
  海葵拉着邓项涞在前面狂奔,蒋异浪等人在后面锲而不舍的追赶着。
  直到面前没路可跑,一堵石壁将洞堵住,海葵才停下来。
  转过身,海葵解下从邓项涞那里要来的匣子枪,枪口对准蒋异浪,冷声道:“后退,你们全部退到十米以外。”
  邓项涞摸不着头脑,二傻傻的看着海葵,目光沿着海葵手里的枪,落到对面蒋异浪等人的脸上。
  观察了几秒钟蒋异浪等人,邓项涞收回目光,看向海葵,傻乎乎问道:“怎么回事儿这是?”
  海葵道:“他们要拿你当粮食,要吃你。”
  蒋异浪朝海葵摆手,抢话道:“误会,这是误会。”
  “方吼娘他们可是实实在在扑了过来,这是误会?”海葵嗤笑。
  蒋异浪眉心抖了抖,解释道:“他们饿晕头了,一时失去理智。海葵,你要相信我,我不会放任你担心的那种事情发生。”
  海葵不信,“你现在是不会放任,因为你现在还能坚持。可等到你不能坚持的时候,你就会改变想法。”
  “不会,我绝对不会!”蒋异浪目光坚定,语声铿锵有力。
  海葵将枪口朝着方吼娘等人晃了晃,嘲讽道:“他们呢?”
  不等蒋异浪回答,海葵接着说道:“你的保证不管用。人饿到极点,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闹饥荒的时候,有的人连自家孩子媳妇老娘都能吃了,更何况我们是互不相干的人。”
  邓项涞慢一拍,现在才陡然惊惧起来,哆嗦手指头点指着蒋异浪等人,“你们,你们要吃我?吃,吃我?”

☆、84.第84章 饿斗2

  蒋异浪安抚邓项涞,“没人会吃你,你不需要担心。”
  邓项涞用力掐了把脸颊,又使劲掐了把大腿,“我该不会是在梦里头吧,这又是怪洞又是吃人的,这不该是现实里发生的事情啊。”
  他哆哆嗦嗦朝海葵身上挤,“怪不得她那会儿老是看我,看的我浑身发毛。我还以为她看上我了,弄的我怪不好意思的。我真没想到,她们几个打的竟然是这种歹毒心思。”
  海葵推开邓项涞,“你别挤我。”
  邓项涞被推开后,又重新挤上来,“我站不住,我害怕,我得挤着你才行。”
  海葵用力推邓项涞,“你挤着我,他们要是扑上来,我们谁也躲不开。”
  “对,你说的对。”邓项涞用力点头,但却不远离海葵,紧紧靠在海葵身侧。
  蒋异浪眉头紧皱,“海葵,你放下枪,我们好好谈谈。”
  “没法谈。”海葵枪口对准蒋异浪眉心,威胁蒋异浪,“我们走了这么久,根本找不到出路。再走上一段时间,别说你们有吃人的心思,就连我,也肯定会生出吃人的心思。”
  邓项涞迅速从海葵身边弹开。
  他后背贴到石壁上,惊慌四顾,觉得哪儿都不安全。
  海葵太阳穴下的青筋跳了跳,对邓项涞道:“我不会吃你。”
  邓项涞用力摇头,踟躇着伸出右脚,转而又快速缩了回去,“我还是站这里好,这里安全。我,我在你身边挤着,会耽误你的事儿。”
  蒋异浪朝前走了两步,朝海葵伸出手,“海葵,我希望你能相信我。”
  “别过来!退回去!”海葵朝蒋异浪脚前开了一枪。
  这一枪,效果非凡,竟然打出一个一米宽半米深的洞。
  幸亏蒋异浪闪的快,要不然肯定会掉进洞里。
  蒋异浪他们震惊了,海葵也惊到了。
  她瞪大眼珠子,看着匣子枪,惊声颤气的询问邓项涞,“你给我的这把枪,里面是什么子弹?”
  “是,是普通子弹啊。”邓项涞声音发颤,嘴唇直哆嗦。
  蒋异浪朝海葵招手,“不是子弹的问题,是石头有问题。”
  他蹲到坑边,仔细观察,发现坑壁只有表层五厘米左右是石头,下面全是些紫黑色呈伞片状的东西。
  这些东西层层叠叠聚合在一起,摸上去十分柔韧,像是经过特殊方法熬制过的鱼鳃组织。
  “这是什么?”蒋异浪疑惑的抬起头,希望海葵能过来看看。
  海葵审视了蒋异浪一会儿,迈出右脚,朝蒋异浪面前走。
  她右脚刚落地,身后突然传来“轰”的一声巨响。
  紧接着,是邓项涞“嗷”一声惨嚎。
  随后,传来空寂“嘎嘎嘎嘎嘎”鸭子叫般的癫疯大笑。
  看到从滚滚灰沫里显露出身影的空寂,海葵呆傻若木鸡。她嘴巴大张,牙齿傻呲在外头,连舌头都惊的不会动了,整个惊傻了。
  空寂手里拿了一把黑不溜秋的斧头,身后跟着当初被海葵救走的黄金怪,大摇大摆从砍出的洞里钻出来,一脚踩到邓项涞右小腿上。
  “啊!”邓项涞尖声惨叫,吓的空寂踉跄了两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哎呀,哎呀,可吓死我了。这谁啊,躺地上干什么?”空寂爬起来,用脚尖踢了踢邓项涞。
  海葵艰难找回声音,“你怎么来了?”
  空寂从黄金怪手里拿过两个大包袱,大的扔给蒋异浪,小的扔给海葵,“里面有水和吃的。”
  找了地方坐下来,空寂道:“你们吃,先吃,有什么话等吃饱了再说。哎呀,看你们这个样子,真是。我刚进来的时候,以为看见一窝黑黢黢的小鬼呢。幸亏道爷我不怕鬼,要不然准得被吓跑。”
  扯了海葵一撮头发,用力搓了搓,空寂嫌弃的拍拍手,“你这是被九婴的鼻息喷到了吧?啧啧,这头发毁的,就像是被你家傻大黄啃了一样。”
  海葵匆匆咽下几口饼,安慰了一下饥饿难耐的肠胃。
  灌下一口水,将水壶递给邓项涞,海葵用力抹了把嘴,问空寂,“你怎么来了?”
  “我骑着大鲨来了。”空寂拍着袖子,笑呵呵解释,“幸亏海容帮忙把大鲨唤了过来,要不来,我还真来不了。”
  蒋异浪来到空寂面前,与海葵站在一起。他见海葵嘴角有饼渣渣,抬手将饼渣渣捏下来。
  这番动作,他做的十分自然,神态也极为亲昵,仿佛与海葵有着不为人知的亲密关系似的。
  海葵躲闪了一下,神色不悦,但并没有呛刺蒋异浪。
  蒋异浪对空寂的态度十分尊敬,“空寂大师。”
  “别客气别客气,你随海葵一样,叫我空寂就行。”空寂让蒋异浪不要和他客套,随意着说话。
  蒋异浪先是向空寂道谢,随后询问空寂,是不是从卦象上发现他们有危险,从而过来营救他们。
  空寂点头,“之前我给你算过,卦象上显示,海葵是你的贵人。这次出海,有她在,你就能安然无恙的拿到财宝。”
  叹口气,空寂摸摸油光闪烁的额头,讪笑道:“你们出海之后,我闲着没事,就给海葵算了一卦。这一卦,可吓到我了。海葵和这怪物犯冲,进了这怪物嘴里,就有来无回。你们也会被海葵连累,都被困死在这里头。”
  海葵道:“你早前给蒋异浪那一卦,算错了。”
  空寂不承认,“我没算错,是漏算了你。我要是先给你算,那就不会出错。”
  “你说这岛是怪物?”蒋异浪抓住重点,询问空寂。
  空寂道:“是怪物,九婴。”
  他指指地面,严肃了表情,“我让大鲨带我下水看过,水下九婴的尾巴都露出来了。你们一路行船过来,只要下水,就肯定看见过九婴的尾巴。见到九婴尾巴的时候,你们就该返航,也就能避开这一劫。”
  海葵点点头,“见过。”
  她瞥了眼蒋异浪,道:“看到后,我说这是怪物,让蒋异浪返航。蒋异浪不信我。他认定那是和管水母差不多的东西,是很多小怪物组合在一块儿,不是大怪。”
  空寂一拍大腿,“怎么不是大怪!这座岛,整个就是个大怪物。这是九婴的脑袋,我们就在它脑袋里面。”
  紧接着,他感慨庆幸,“幸亏你们没惊醒这个怪物,要不然,你们早就见阎王去了。”
  神话传说里,便有九婴这种怪物。神话传说里,将九婴神化为九头蛇身精怪,居住在深山大河之中,九个头为九条命,九张嘴能同时分别吐水吐火吐毒,叫声如同婴儿,食人,为祸人间。
  现实中的九婴,并非九头,也没有蛇身。
  它是远古时期存活下来的怪物,如同上龙一样,属于海生爬行动物。上龙已经灭绝,九婴则苟延残喘。

☆、85.第85章 饿斗3

  空寂粗略解释完九婴,拍拍屁股站起来,对蒋异浪说道:“你们赶紧吃喝。吃喝完了,我带你们去找财宝。”
  他眼珠子在眼眶里咕噜噜转了两圈,一股奸猾气染上睫毛,窜上眉毛,“咱们提前说好了,分我一份。”
  海葵以为空寂会劝蒋异浪离开这里,没想到空寂主动提出去寻找财宝。
  她制止空寂,“我们现在应该离开这里,而不是继续去寻找财宝。”
  空寂自有一番谬论,摇头晃脑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他拍拍海葵肩头,语重心长劝解海葵,“你啊,不是我说你。你明明不是个胆小怕死的,可有时候就是放不开。你看看,你以往做那些生意,不也是很危险么。说不准那天遇到个功夫比你厉害的,你就咔嚓,被杀了。”
  “这次不一样。”海葵斜看着空寂。
  空寂不赞同海葵的说法,抻抻眉毛,抬头纹滑稽的耸动两下,“怎么不一样,一样。这次找到财宝了,你也会分上一份。有了这份财宝,你干什么不行啊。”
  “既来之则安之。”空寂用力拍拍海葵肩膀,拍的海葵站立不稳,摇晃了一瞬,“都来了,当然不能空手回去。贼不走空,走空会倒霉。我们也不能走空,这样以后才能走运,一帆风顺。”
  空寂看向蒋异浪,问蒋异浪,“你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蒋异浪深表赞同,“有道理,你说的非常有道理。”
  海葵不听空寂谬论,“你们继续找财宝,我回去,我带着邓项涞回船上。”
  空寂摇头,“不行,你不能走。那卦上的意思是,有你在,我们才能拿到财宝,蒋异浪也才能保住性命。”
  他踱步到蒋异浪身侧,伸手轻轻按了按蒋异浪背后缺肉的地方,啧啧两声,“我给你带了好药,止痛生肉的,一会儿我给你换上。”
  海葵皱着眉头,思索是走还是留。
  蒋异浪唤道:“海葵。”
  海葵看了眼贴墙蹲着啃饼的邓项涞,想想海家庄那些人,道:“我留下。”
  蒋异浪弯了嘴角。
  空寂歪着嘴啾一声,“你之前就不该别别扭扭的,该直接答应下来,这才爽快。”
  眨了两下眼睛,空寂对海葵说道:“对了,董更生被我救回来了。你给他接的那物件儿,接的挺好。”
  “乔树语没杀他?”海葵疑惑询问。
  空寂道:“乔树语下令杀了董更生。但我觉得他死了可惜。你好不容易给他缝上那物件,这还没过几天,他就死了,你不白费洋工了么。我就去给乔树语算了一卦,保下了董更生一条命。”
  海葵道:“你保他干什么?跟着你出家?”
  “我身在寺庙心系红尘。”空寂学济公,摇晃着身体吊儿郎当的嘬嘬几声牙花子。
  海葵掀掀上嘴皮,别了空寂一眼,“回头再说董更生。你知道财宝在什么地方?”
  空寂摸着下巴,“我算了一卦,大体知道在什么地方。但具体在哪里,肯定得好好找找。”
  蒋异浪点点头,随后询问空寂,“我们为什么会被困在这些洞里?这些洞到底有什么古怪?”
  空寂装神弄鬼,神秘兮兮道:“你们没有开天眼,所谓景不迷人人自迷,是你们自己把自己迷惑住了。”
  “拉倒吧。”海葵拆空寂的台,指指被空寂砍出一个大洞的石壁,“按你这么说,这凭空冒出来的石壁就是假的,是我们眼神不好把虚空看成了石壁。既然这样,你应该穿墙过来,而不是用斧头砍个洞,从洞里钻进来。”
  空寂讪讪摸嘴角,道:“好好,我说实话。这洞这么古怪,是因为九婴这怪物的脑袋古怪。它一个活了几千万上亿年的怪物,本身就是个邪乎玩意儿。它身体大到邪乎,它脑袋”
  海葵截断空寂的话,“你说重点。”
  空寂拍拍肚子,“好好,我说重点。九婴脑袋里就像机关,但不是一般的机关。它随时都会动,动的还很快。这一动,路就变了。”
  海葵将上岸时候大家伙突然消失及从虚空拉出蒋异浪等,用几句话简单概述,继续询问原因。
  空寂道:“这怎么说呢,这就和鬼打墙差不多。但鬼打墙,是鬼弄了些迷障,迷惑人的眼睛,让人走不出去。九婴比鬼打墙高明多了,它天生自带迷障。它这脑袋一转,嗳,你们知道吧,就算紧贴在一起的两个人,中间就也会立马出现一道看不见的墙或者看不见的道。就像你刚才说的,你从一个看不见的地方把蒋异浪他们拉了出来,就是这么个道理。”
  海葵似懂非懂。
  蒋异浪也半明不明。
  其他人更是听的稀里糊涂,知道了浅表意思,不知其深层道理。
  邓项涞没注意听空寂和海葵之间的谈话,专注吃东西。
  他撑的直打嗝,扶着墙壁站起来,朝空寂身边凑。他躲闪着蒋异浪的目光,也不敢靠近海葵,被吃人肉这码事儿真真切切的吓到了。
  “空寂大师,你给我看看相,看看我能活多少岁。”邓项涞朝空寂谄笑。
  空寂上下打量着邓项涞,眯眼瞅着邓项涞的脸,点点邓项涞眉心,“你现在从头到脚都是黑的,脸黑的像是那驴蛋子,我怎么看?”
  “我擦擦,你等等。”邓项涞想倒水壶里的水擦脸。
  海葵抢过水壶,“这是留着喝的。等遇到海水,你用海水洗脸。”
  在海上,淡水金贵的很,一口都不能浪费。要是没了淡水,喝海水只会越喝越渴,活生生渴死。
  空寂双手合十,装模作样的摆出大师架势,“虽然我看不到你真面目,但照你五官和耳朵形状粗浅看来,你寿长能到九十九。”
  邓项涞激动的不得了,连连感谢空寂。
  海葵翻了个白眼,侧脸看向黄金怪。
  黄金怪身穿浅黄色反光料子的短褂长裙,安静站在碎开的破洞旁边,像是染了金光的仕女雕塑。
  美中不足的是,她头顶侧有块秃斑,破坏了美感。
  那块秃斑,是海葵和海容的功劳。
  海葵朝黄金怪笑了笑。
  黄金怪羞涩弯了弯嘴角,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头,睫毛闪闪,娇美动人。
  海葵问空寂,“你半路遇上她的?还是故意去找她来的?”
  空寂道:“谁?黄金怪?我去请来的。幸亏你当初救了她,要不然我还请不来。有她带路,我才能这么快找到离岛。”
  邓项涞突然一声惊呼,惊痴看着黄金怪。之前他只顾着害怕和吃东西,没心思去注意别的。这会儿吃饱喝足,顺着海葵和空寂的目光看过去,他后知后觉的注意到了黄金怪的存在。
  这一看之下,他呆住了,魂儿都要飞了。

☆、86.第86章 饿斗4

  海葵伸手在邓项涞面前晃了晃。
  邓项涞用力眨了两下眼睛,回过神来,结结巴巴了几秒钟,“这,这位是?”
  “黄金怪。”海葵看穿邓项涞心中想法,“不是人,你别惦记了。”
  邓项涞用力搓着手,傻笑着,“不是人也没事,没事,真漂亮。这么漂亮,肯定不是人。”
  他侧头,想凑到海葵耳侧说些悄悄话。脸伸到半空,他陡然想起海葵说吃人的事情,便‘嗖’一下把脖子缩了回去,挠着头尴笑道:“她比宣铃兰要好看数百倍,人肯定长不出这个模样。”
  海葵撇开邓项涞,询问空寂,“黄金怪一会儿跟着我们去找财宝么?”
  “是啊。”空寂理所当然的点头,“我和她商量好了,如果遇到黑珍珠紫珍珠,就把珍珠给她。”
  海葵斜眯着眼睛,目光被汇聚成一线,锐利无比的刺割在空寂脸上,“你根本不知道财宝在哪儿,黄金怪知道,是不是?”
  空寂被海葵看的心虚,甩甩肥厚的腮帮子,“好好,我说实话。我不知道财宝藏在那里,黄金怪知道。”
  海葵后悔的拍拍脑门,“要早知道黄金怪知道财宝在哪里,我出海之前应该先去找她。有了她帮忙,我们也就不会被困在这里这么久。”
  空寂“嘿嘿”一乐,“千金难买早知道,老天注定,我该得一份财宝。”
  朝蒋异浪招招手,空寂让蒋异浪背过身,他要给蒋异浪重新上药包扎一下伤口。
  他嘴里嚷嚷着要亲自给蒋异浪包扎,但只掀开纱布的头儿,就把手抽了回来,让海葵替他做这些拆纱布上药的事情。
  空寂一边盯着海葵做事,一边碎碎念念,“治病救人,就该多学多练。那些名医都是怎么成名医的?都是在人身上练出来的。你不要怕上错药,也不要怕药死人。名医不出名的时候,都失手过无数回。经验都是从失败里汲取的。”
  海葵不耐叱道:“你别和绿头苍蝇似的在我耳边嗡嗡叫,我只是给他上个药换层纱布。”
  “我说的就是上药啊。”
  “药是你配好的,药不死人,你不用瞎担心。”
  “这次是我配好了药,下次要是再遇到这种事情,不就换成你自己配药了嘛。”空寂弯腰看着海葵拆解纱布。
  海葵扔给空寂一个白眼。
  “啧啧啧,你你你,幸亏我没正式收你当徒弟。要是收了你这种不尊师重道的徒弟,我肯定得气死。”
  海葵道:“你不收女徒弟。”
  “幸亏你是女的。”空寂拍着胸口,一副幸免于难的夸张模样。
  换药很疼,要把之前的药冲掉,换上新药。
  冲药用的是空寂特制的药水,极具刺激性,像是朝伤口上浇了辣椒水,疼的蒋异浪想在地上打滚。
  他紧咬牙关,用力抿着嘴唇,脸憋成紫红色,青筋在脸上凸乱纵横,仿佛要冲破肌肤钻出来。
  急促的呼吸了几声,蒋异浪启开嘴唇,哑声询问海葵,“换好药了?”
  海葵手指头灵活涂抹,将药膏均匀涂抹到蒋异浪后背伤口上。听到蒋异浪的问话,海葵道:“没有,快了。”
  抹完药物,海葵用指尖轻轻触碰蒋异浪伤口里露显在外的骨头。
  空寂“哆”一声,斥责海葵,“别乱摸,小心感染了他的伤口。要是伤口起了脓,那他可就完蛋了。大罗神仙都救不活。”
  斥完海葵,他向蒋异浪炫耀浸了药物的纱布,“我这纱布,全是我特制的,全天下独此一家。不管是破皮露肉还是断骨头断筋,只要绑了我特制的纱布,不出半个月,绝对会长好。”
  海葵让蒋异浪抬起胳膊,绕着蒋异浪的身体,一圈一圈缠着纱布。
  白云天和宣铃兰想要帮忙缠绷带,空寂赶紧拦住他们两个,“你们别碰。你们没冲手,碰了纱布,会让蒋异浪的伤口感染化脓。”
  宣铃兰不悦,朝空寂要特制药水冲手。
  空寂不给,“这药水不能浪费,以后还用的着。”
  “哼!”用力哼了一声,宣铃兰站到一侧,像是刻薄老妇盯童养媳做苦活似的,盯着海葵。
  为蒋异浪缠好纱布,海葵用药水冲干净手。
  宣铃兰看着药水稀稀落落洒到地上,眉毛一竖,舌尖一勾,想要找茬。
  白云天咳嗽一声,瞥眼警告宣铃兰。
  宣铃兰眼皮子皱了皱,将刻薄话忍了回去。
  处理好了蒋异浪的伤口,大家伙随意收拾了一下,便开始继续寻找财宝的征程。
  有了黄金怪和空寂相助,他们没再被困住,也没遇到异象。
  黄金怪有嗅金能力,老远儿便可以闻嗅到金子的味道。她带领大家伙,循着金子的味道,朝财宝藏匿处前进。
  空寂与黄金怪分工合作,在道路变幻时,带领大家伙避开危险道路。
  一路无话,很快便到了藏匿财宝的地方。
  这地方十分稀奇。
  似窝藏在洞里的巨大鸟巢,里面密密麻麻长满约一人高的褐色海草。
  海草肖似海带,根植在洞内四面八方,纤长茎干将鸟巢遮掩的密密实实。
  海草无水自动,轻缓飘忽着叶子,仿佛在海水中闲缓徜徉。
  “海带窝?”邓项涞冒出傻话。
  空寂道:“这不是海带,这是活草。草是活的,吃人肉喝人血。要是被活草碰上,命大的会少点皮肉少点血,命小的,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活草?”海葵没听说过这种草。
  空寂抻高眉毛,摆出知识渊博老学究模样,“古书上记载,活草,长在九婴头中,神似海带,却食肉喝血,为恶草也。”
  蒋异浪心系财宝,蹙眉问道:“财宝在活草后面?”
  “活草伴翅蛇。有活草的地方,肯定就有翅蛇。”空寂推测,“这活草后面,恐怕有不少翅蛇。翅蛇后面,才是财宝。”
  黄金怪轻轻点头,赞同空寂的推测。
  翅蛇,是尾部两侧长有如婵翅般透明翅膀的海蛇。
  它长度最多能长到两米,头小如枣核,躯干胖如玉米棒子,通体为海蓝色,鳞片边缘有淡银色斑点。它尾部如刀鱼尾,为扁平状,削平的两侧中部,延伸出翅骨,展生出半米长的透明翅膀。
  翅膀如大号婵翅,令翅蛇不仅能在海水里随意转折游动,离开海水之后,还能短暂在空中飞行。
  飞行时,翅蛇会蜷起身体,将身体蜷缩成环圈,仿佛晶翅没头大肚鸟儿。
  蒋异浪看着空寂,问道:“这活草和翅蛇,用什么驱除?”
  “活草用火。”空寂发愁,“翅蛇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付。”
  蒋异浪想了想,问道:“翅蛇有没有毒?”
  “没毒,但是飞起来速度特别快,疾如流星。”空寂回道。
  蒋异浪朝空寂点点头,转身吩咐白云天等人,“烧死活草后,大家抽出武器,杀光翅蛇。”

☆、87.第87章 饿斗5

  空寂道:“我这有火柴,我就知道肯定能用的上。”
  火柴盒被他塞在牛皮囊里面,外面用三层油纸包裹,丁点海水都没有渗进去。
  他掏出火折子的时候,海葵伸手想接过去。
  空寂躲过海葵的手,将火柴盒递给蒋异浪,顺带把之前用来冲洗蒋异浪伤口的药水也递了过去,“这里没有干草,只能用衣服点火。你们把药水浇一些到衣服上,点燃后扔到活草里。”
  蒋异浪接过火柴和药水,朝空寂点头道谢。
  吩咐牛闯白云天邓项涞等三人脱去外衫,他也将外衫脱了下来,把外衫卷成一球,浇上药水,用从衣服里抽出的线绳系紧。
  海葵脚尖别向蒋异浪,想上前去帮忙卷衣服球。
  空寂拉住海葵的手腕,朝海葵使了个眼色,悄声道:“别去。莫抢着出头,出头惹人恨。”
  海葵将脚尖收回来,顺着空寂的目光,皱眉看向忙活着卷衣服球的蒋异浪等人。
  在空寂目光的带引下,她惊讶发现,白云天和宣铃兰两人,不时用眼角余光若有似无的扫向她,分神注意着她的动向。
  空寂朝海葵别别嘴角,眼神扫过白云天和宣铃兰,提了提右边眉毛。
  海葵微不可见的点点下巴,脚跟下沉,稳站在原地。
  邓项涞见海葵和空寂没过来帮忙做火球,他不敢招呼空寂,便朝海葵招手,“海葵,过来帮忙啊。”
  前一阵子他还在恐惧会被这些人当作口粮,这会儿吃饱喝足又有空寂坐镇,他的恐惧便消了,又恢复了早前活跃模样。
  空寂抢在海葵之前,回邓项涞,“弄火球这码事,你们就别指望海葵了。她粗手笨脚,只会帮倒忙,会把衣服都给霍霍光了。”
  蒋异浪眼眸深深,看了空寂一眼,又把目光扫向邓项涞白云天等人。
  他与空寂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了然,明白空寂贬低海葵,是为了海葵着想。
  海葵年纪小,与人接触少,做事向来直来直往,不明白人心复杂。她喜欢快速解决问题,所以总是会抢在前头做事。她这样的做事方式,常会不自觉抢了他人的风头,夺了他人想要得的功劳。长此以往,她即使救了人,也不会得来他人的感激,只会引起他人的忌恨。
  海葵可以优秀,但不能太优秀。
  太优秀的人,就是一个天然活靶子,即使什么都不做,也会被诋毁憎恨。
  早前,蒋异浪一心利用海葵的时候,觉得海葵冲在前头这种行为非常好,为他省了很多功夫。但在他喜欢上海葵之后,便察觉海葵这样并不好。
  枪打出头鸟。人妒出头人。
  如果海葵有着卓越的领导能力,那她万事窜前面的行为,会让她成为人上人,为所有人崇拜。可她不具备这项能力,所以不仅不会被崇拜,反而会被他人憎恨。
  邓项涞小声嘟囔,“我看她手脚挺灵活的啊。”
  蒋异浪道:“海葵只是在打架的时候身手灵活,做其他事的时候,可没那么机灵。”他顺着空寂的意思,也随着贬低海葵。
  三人成虎,谣言说的多了,也便就成了真话。
  他以后想把海葵带在身边,所以要早早压了海葵的光芒,避免手下人忌恨海葵,起害海葵的心思。
  蒋异浪想用谣言为海葵做一个罩子,遮住海葵的优点,便也就不会引起他人的注意,自然便不会引起忌恨。
  海葵知道空寂是在故意贬低她,本意却是在为她着想,但她不知道蒋异浪也是这个意思,以为蒋异浪说的是发自内心的真话。
  她瞪了蒋异浪一眼,想了想,觉得蒋异浪说的也没错。她不擅长做饭缝衣服等细致活,确实属于笨手笨脚那一类人。
  蒋异浪又道:“海葵要是手脚灵活,她屋里墙根下,就不会堆着一堆脏衣服。”
  宣铃兰进过海葵屋,见过海葵那堆脏衣服。她夸张的笑出声,应和着蒋异浪的话,“大哥大哥,我也见过了,哎呦,我还以为她故意弄出那埋汰模样,其实是在底下藏着厉害武器。听你这么一说,感情那就是脏衣服。”
  海葵脸颊发烫。
  黑灰遮挡住她瞬间通红的脸皮,也为她挡住了几分尴尬。她恶狠狠瞪着蒋异浪,朝蒋异浪脸上射眼刀。
  蒋异浪嘴角勾着,眼里蕴满笑意,朝海葵眨眨左眼。
  海葵绞尽脑汁的思索着,想找出蒋异浪的糗事,让他也在大家伙面前出出糗丢丢人。可她想了好半天,想到大家开始朝活草里扔火球,也没想到。
  活草遇火则燃,仿佛油草,转瞬间烧成一片,映红了洞窟。
  燃烧的活草,发出“唧唧唧唧”的惨叫,仿佛被火烧了尾巴的老鼠,声音凄厉,刺痛耳膜。
  “小心!”空寂突然一脚踹向海葵大腿,将海葵踹到一边。
  一条活草狗急跳墙,将根系从礁石里抽出来,带着火焰和仇恨,如同火箭,朝人群射了过来。
  活草对准的是方吼娘,却被方吼娘轻松闪过。
  方吼娘身后不远处站着的海葵,便成了活草的目标。
  海葵被踹倒在地后,迅速弹跳起来,躲开两道贴着地面冲刺过来的活草。那两道活草,射出几米远后,后继无力的瘫落在地上,孱弱翻滚着想要熄灭身上的火焰。
  火焰大口吞噬着活草,将活草烧成灰烬后,渐渐熄灭。
  越来越多的活草朝海葵他们刺射过来,身手最差的邓项涞,险些被活草洞穿脸颊。幸亏蒋异浪拉了他一把,要不然,他现在已经成了草下冤鬼,与这些活草一起奔赴阎罗殿。
  蒋异浪避开几道活草,大声吩咐众人,“先退后,退到活草射不到的地方。”
  空寂紧忙制止,“别,不能后退!千万别后退!”
  蒋异浪看向空寂,用眼神询问空寂。
  空寂解释,“我们身后的路一直在变化。我们如果退出去,就得重新找路来到这里,又得再费一番功夫。”
  不能退后,便只能硬撑。
  海葵游刃有余的躲闪着活草的攻击,将邓项涞护在身后。她这回听了空寂之前的话,没有冲在最前头斩杀活草,而只是护着自己和邓项涞。
  蒋异浪一直在海葵附近,每当看到有活草射向海葵,他便先一步打落活草。
  “不用你帮忙!”海葵窜到蒋异浪身边,挑瞪着三白眼,朝蒋异浪低嚷。

☆、88.第88章 饿斗6

  蒋异浪一个别腰,扯痛了伤口,“嘶嘶”大抽了两口冷气。
  他忍着痛,调笑海葵,“在生气?气我说你不洗衣服?”
  “那些衣服,我是故意不洗的。”海葵红着脸找借口,眼珠子闪来闪去,“海上没香精,我回去要喷上香精。”
  “香精?”蒋异浪被逗乐了,一个分神,差点儿被活草刺到大腿。
  邓项涞从两人之间,窜了脑袋出来,急火火道:“你们别聊啦,活草都要烧到我屁股上了。”
  空寂吆喝,起哄,“说的对!现在不是聊天谈情的时候。”
  海葵横拉鲛丝,切断十几根同时迸射来的活草,大声反驳,“我和他在吵架,不是谈情。”
  “吵架?”空寂做作的使劲眨眼皮子,灵活扭动肥墩墩的身体,躲闪活草的攻击,“吵架也不行,赶紧收拾了这群活草。”
  “就是!”邓项涞大声赞同空寂。
  海葵吊着黑眼珠,冷哼一声,没再接话解释,而是突然加快了斩杀活草的速度。她手上鲛丝舞动极快,让人看不清楚她的动作。
  空寂拉了邓项涞和黄金怪一把,将一人一怪,带到海葵后头。
  海葵舞动出一道鲛丝墙,将活草挡杀在身前,为他们营造出一块安全空间。
  空寂将双手闲闲抄进袖子里,啧啧两声,自言自语道:“我就知道她是个鸡脑子,公鸡脑子,记性差还经不得激。”
  十几分钟前,他才刚刚叮嘱海葵不要出头,要懂得隐匿实力,以免遭蒋异浪手下那些人忌恨。海葵只安分了短短十几分钟,这会儿,肯定早把他的叮嘱扔到脑后。
  “看这手快的,啧啧。”空寂摇晃着大脑袋。
  邓项涞艳羡佩服的看着海葵,“我在她这么个岁数的时候,还在和尿玩泥巴呢。她可真是厉害。”
  朝空寂凑了凑,邓项涞仿佛地主老财的狗腿子,谄媚询问空寂,“她这一手,是天生的,还是从小练出来的?您老是她师父?”
  “是我教的她,但我不是她师父。我可是正宗出家人,不能收女娃子做徒弟。”空寂癫了癫身体,“她是娘生的,又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猴子,不会天生就有本领。”
  “空寂大师,您可真是厉害。”邓项涞拍空寂马屁,并赞美海葵,“海葵这身功夫,肯定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练出来的。”
  空寂随口扯着瞎话,“对啊,必须这么练。还得常常下海找海怪练手,上山砍老虎野猪练胆子。”
  邓项涞信以为真,既惊诧又佩服。
  宣铃兰手忙脚乱的斩杀活草,侧头见空寂与邓项涞闲话聊天,气愤嚷道:“我们在这里拼死拼活,你们竟然在那里闲着聊天?!”
  邓项涞挑起下巴,点点海葵后背,挑衅道:“海葵一个顶你们十几个,我们根本不用动手。”
  宣铃兰尖着嗓子嚷道:“不要脸!一个大男人,靠女人拼死拼活的保护,你要不要脸了你?”
  “我功夫差,我有自知之明。”邓项涞丝毫不感到羞愧,反而振振有词,“我在这站着,才是最好的。我要是冲上前头,只会帮倒忙。”
  他说的是大实话。
  但经他本人这么说出来,可就不怎么好听了。有种吃软饭小白脸硬说自己吃软饭有理的奇妙感,让人心生鄙夷。
  宣铃兰本就看邓项涞不顺眼,这会儿更不顺眼了。
  她匕首一转,朝着邓项涞扔过来。
  空寂反手一抄,将匕首轻松接到手里。他将匕首举到眼前,用指甲弹弹匕首刃,看不上眼的摇了摇头,将匕首抛还宣铃兰。
  他维护了邓项涞两句,“他的话虽然不中听,但是实话。他上了场,只会碍你们手脚。所以我才把他拖到身边,我来亲自看着他。”
  宣铃兰重重哼了一声,阴狠瞪了海葵两眼。
  海葵平白受到牵连,收回两枚大白眼,心中越发郁郁。
  忙活了好半天,射出来的那些活草总算被斩杀干净。
  洞里活草也被烧到几乎精光,仅余几条活草,残存在洞壁上。
  余下的那几根活草,垂头丧气耷拉着残缺的茎叶,苟延残喘着,偶尔唧唧两声,构不成任何威胁。
  蒋异浪命令大家原地休息几分钟,等体力恢复,再入洞迎战翅蛇。
  他来到海葵面前,摆出忍痛的模样,刻意疼哼两声,将后背杵向海葵,道:“海葵,你帮我看看,我后背伤口是不是裂开了?”
  海葵拍拍手,将手指头在衣服上使劲擦了擦。她用指尖小心挑开纱布一侧,眯眼观察里面的伤口,摇头道:“没有。空寂给的药很好用,你不用担心。”
  她按住挑开的纱布边,来回按擦了两边,避免纱布边翘起来。
  收回手,海葵扫眼看着蒋异浪宽阔厚实的背部,道:“你最好找件衣服穿上,免得有邪风钻进纱布里面。”
  “我有,我备着。”空寂最喜欢拿捏雪中送炭的时机,立即出声。
  在男人外衫都用来做了火球,只余内衫,而蒋异浪此时伤口不能受邪风的档口,他恰如时机的拿出塞在袋子里的外衫,递给蒋异浪。
  蒋异浪自然感激空寂,对空寂道谢。
  空寂摆出不需道谢的云淡风轻模样,得道高僧范儿十足。
  海葵深知空寂本性,别脸斜看了空寂一眼,转身走到洞口,想就近观察那几株残剩的活草。
  空寂喝止海葵,“别过去。”
  “嗯?”海葵停下脚步。
  空寂道:“翅蛇能闻到你身上的活人气。”
  指指乖站在一边的黄金怪,空寂道:“一会儿让她在前面探路,我们跟着她走。”
  海葵转头走到黄金怪身边。
  她想同黄金怪说几句话,但扫眼看到黄金怪头上那块秃斑,眼珠子一闪,闭紧了嘴巴,将话咽了下去。
  蒋异浪眼里带笑,目光从黄金怪头顶秃斑移到海葵脸上,道:“一会儿你走在我身后,帮我注意着身后伤口。”
  海葵眉毛一挑,便要拒绝。
  空寂抢先接话,“好。”
  海葵朝空寂瞪眼珠子,不明白空寂为什么急着抢话。
  空寂和蒋异浪的心思一样,不希望海葵太抢风头,所以才以让海葵注意蒋异浪伤口的名义,阻止海葵冲在前头。
  扔给海葵一个眼神,空寂没解释。
  他侧脸幽幽看向邓项涞,看的邓项涞心慌气短,汗毛和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冒出来。

☆、89.第89章 饿斗7

  邓项涞抹了把脑门上渗出的汗珠子,颤着嘴唇问空寂,“大师,你是不是从我身上看到了什么?我是不是会受伤?”
  海葵替空寂解释,“他懒得解释话的时候,就会那么看人。你没事,好着呢。”
  “是么?”邓项涞求问空寂。
  空寂摸了摸下巴,“你确实没事。但海葵话里有偏差,容易造成误会。我刚才不是懒得解释,是入定了,入定了一小瞬。”
  海葵学大猩猩,朝上翻着眼珠用力别嘴角。
  蒋异浪觉得海葵这小模样有趣,“哧”,轻笑出声。笑出声音后,他觉得不妥,抬手遮掩式的摸摸嘴角,正了脸色,吩咐大家,“大家伙都休息的差不多了,我们进洞吧。”
  “你先请,这次要多谢你帮忙。”蒋异浪感谢黄金怪,并伸手请黄金怪先一步进洞。
  空寂快走几步,走到黄金怪身边,与黄金怪并行朝洞里走。
  海葵窝窝囊囊跟在蒋异浪身后,拉着邓项涞一块儿。
  邓项涞很满意这样的安排,前有蒋异浪,身边有海葵,后有宣铃兰牛闯,他觉得十分安全。
  海葵却不满意。
  她很想钻到前面,同黄金怪走到一块儿,先一步会会翅蛇。
  邓项涞没话找话,小声道:“蒋异浪肯定不是纯粹的汉人,他应该是混了外族人的血。”
  “你才看出来?”海葵一眼大一眼小的斜瞅着邓项涞。
  邓项涞讪讪笑道:“我早就看出来了。我是看你心情不好,和你说说话,开导开导你。”
  “你别开导我了,专心走你的路吧。”海葵快迈了一脚,甩开邓项涞半步。
  蒋异浪回了下头,道:“我外婆是白俄人。”
  “哦哦哦。”邓项涞眯瞪着眼睛快速点了几下头,言不走心的夸赞,“怪不得你这么强壮。”
  海葵挠挠脖子,打量着蒋异浪强健宽阔的后背,又侧回头看了眼牛闯那筋肉紧实的上半身,别了别嘴角。
  空寂突然喊停,“停下来,都别走了,黄金怪发现翅蛇了。”
  海葵想上前看两眼。
  她右脚刚迈了一步,就被蒋异浪突然侧别的身体挡住了去路。
  蒋异浪的侧别,为后面人让出路,白云天宣铃兰等加快脚步,从后面钻到前面,同空寂站到一处,拉开战斗架势,随时准备迎战翅蛇。
  海葵着急啊,想从另一边过去。
  蒋异浪又一别脚,再次挡住海葵。
  海葵怒了,伸手扒拉蒋异浪的胳膊,低嚷道:“你让开,别挡我的路。”
  蒋异浪让开身体,但并没有让海葵到前面去。他拉住海葵的胳膊,让海葵站到他身边,与白云天空寂黄金怪等拉开一段距离。
  “现在还不需要你动手。”蒋异浪道。
  海葵甩开蒋异浪的手,“我想看看翅蛇长什么模样。”
  蒋异浪再次拉住海葵,“在这里也能看。你要是看不到,我可以抱着你。”
  他目光从海葵的头顶落到海葵脚尖,随后又从海葵脚尖滑升到海葵头顶,用眼神暗示海葵长的矮。
  海葵道:“你放开我,我要上前面去看。”
  蒋异浪别着另一只手,别扭着手指关节,点点后背伤口,道:“空寂让你注意着我的伤口,保护我的安全。”
  海葵吊瞪着蒋异浪,目光凶狠,跃跃欲试的想要揍蒋异浪。她眼黑几乎要全部钻进眼皮子底下,只余一线黑在外头,看着和吊死鬼儿似的。
  空寂突的大喊一声,“准备好,翅蛇来了。”
  空中传来嗡嗡嗡的声音,仿佛千万只蜜蜂同时飞舞在空中。空气被万千翅膀扇出的风波吓的簌簌发抖,抖的海葵牙渗,像是吃了一口沙子似的。
  邓项涞后撤到海葵身边,与海葵蒋异浪站在一处,观望着前面即将展开的战斗。
  在嗡嗡嗡巨大的震动声中,颜色鲜丽的翅蛇,蜂拥而至。
  它们张开嘴巴,露出别横在口腔内的锐利牙齿,凶狠直奔空寂白云天等人的咽喉。翅蛇无毒,但牙齿锋利。如果不小心被翅蛇咬住,会被撕下核桃大的一块血肉。
  翅蛇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包围住空寂白云天等人。
  “翅蛇太多了,我们先撤出去!”蒋异浪喊道。
  空寂道:“我们不能回头。后面的路已经有变化,我们回去就进不来了。我们加把劲,杀光这群翅蛇。”
  大家伙尽力屠杀,但翅蛇太多,杀光一批又涌出来一批,长此下去,即使累到力竭,也杀不光翅蛇。
  蒋异浪摸到海葵右手腕上的鲛丝,突然道:“我有办法了。”
  海葵警惕左撤一步。
  蒋异浪道:“我需要你配合我,同我一起杀翅蛇。”
  海葵早就想上场,一直按捺着激动的情绪和沸腾的热血。听蒋异浪这么一说,她当即表示同意。
  蒋异浪让所有人后退,他扯开海葵的鲛丝,与海葵分站在洞两边,两人同时快速转动手,让鲛丝化作那碎肉的旋轮剐刀,将翅蛇切割成碎片。
  短短五六分钟,地上便堆起半米高的翅蛇碎肉堆。
  空寂见海葵动作渐慢,便到海葵身边,掐住鲛丝,接替海葵。
  海葵倚靠在石壁上,左手托着右手腕,用力揉着右手小臂。她不能乱动右手,会扯动鲛丝,乱了空寂的动作。
  邓项涞来到海葵身边,询问海葵,“我帮你托着胳膊?”
  海葵点点头。
  邓项涞小心翼翼托握住海葵右前臂,“你是左撇子吧?”
  “嗯?”海葵看向邓项涞。
  邓项涞揪揪着上嘴唇,用唇珠点点海葵右手腕上的鲛丝,道:“你天生肯定是左撇子,后来才练的右手。”
  海葵应了一声,没多做解释。
  蒋异浪那边,由白云天接手。
  活动着手腕,蒋异浪来到海葵面前。
  他看了邓项涞一眼,目光落到邓项涞托着海葵胳膊的手上。
  邓项涞眨眨眼睛,脑中神经一跳,猛然间明白蒋异浪那个眼神的意思。他给蒋异浪让出地方,连连道:“你来你来,你帮我托着海葵的胳膊。”
  他蹩脚的表演着,“哎呀,我托了这么一会子,可真累。累的我手腕都快举不起来了,幸亏你过来帮忙。”
  蒋异浪弯了弯嘴角,接替邓项涞,伸手想要托住海葵的胳膊。
  海葵不给蒋异浪机会。
  她躲开蒋异浪的手,表情不善。
  蒋异浪无奈道:“你怎么又生气了?唉。”

☆、90.第90章 饿斗8

  空寂抽空插话,“她天生就爱生气。”
  朝方吼娘招手,空寂大喊,“你,对对,就是你,块头最大的那个汉子,你过来帮我接个手。哎呦,我这老胳膊,差点儿就要累断了。”
  方吼娘快速窜过来,接过空寂手里的鲛丝。
  她力气大但灵活劲儿不够,与白云天配合不默契,给翅蛇创造了突围的机会。
  大量翅蛇,闯过鲛丝舞动的缝隙,冲向其余等人。
  海葵一看事情不好,左手一挑,打在方吼娘麻筋上,让方吼娘松了手中鲛丝。
  “松开你手里的鲛丝。”海葵朝白云天喊。
  白云天松开鲛丝的瞬间,鲛丝并没有弹回海葵手腕上,而是被一只紫顶蓝冠子的翅蛇咬住了端头。
  紫顶蓝冠子的翅蛇,咬住鲛丝端头不妨,并发出奇异的波动声,令其他翅蛇一齐咬上鲛丝,扯着鲛丝朝洞内飞。
  鲛丝只有二十几米长,尾端在海葵手腕上打了个死结,解不开的死结。如果任由翅蛇拉扯下去,海葵手腕就会被鲛丝截断。
  蒋异浪就近从邓项涞身上扯下一块衣料,包住右手,握到鲛丝上,截缓翅蛇拉扯鲛丝的动作。
  鲛丝锋利,在翅蛇的拉扯下,很快便拉破衣料,拉破蒋异浪的掌心。
  海葵一个旋身,背转到蒋异浪身后,躲开攻击而来的几十条翅蛇。她在旋转途中,掏出匣子枪,从蒋异浪身后旋出身的同时,朝咬在鲛丝另一端的翅蛇开枪。
  她对准紫顶蓝冠子的翅蛇,连续三发子弹打过去,两枪落空,一枪命中紫顶蓝冠子翅蛇细小的脑袋。
  蒋异浪劈手夺过海葵手里的匣子枪,道:“子弹都让你浪费了,看我的。”
  他枪法精准,子弹射出的角度刁钻,一发子弹可以同时打中三四条翅蛇。子弹打光,蒋异浪不顾手心疼痛,扯着鲛丝一卷一抽一甩,带动剩下那几条翅蛇砸向石壁。
  翅蛇被砸晕,张嘴松开鲛丝。
  蒋异浪也随之松开手,令鲛丝缠回海葵手腕。
  匣子枪被蒋异浪毫不留情的扔到地上,海葵想要捡起来,蒋异浪将匣子枪踢远,道:“没了子弹就没了用处,带着反而是累赘。你要是喜欢枪,等回去我送你一把更好的。”
  他边说话边动作,将攻击过来的翅蛇劈成几段。
  海葵拉开鲛丝,截断两条翅蛇的脑袋,“多给我一份财宝,我不需要枪。”
  蒋异浪答应的很痛快,“好,多给你,当作聘礼。”
  空寂扬声插话,“也多给我一些,我可算是她师父呢。”窜到蒋异浪和海葵身边,空寂笑嘿嘿道:“虽然没行拜师礼,可她这一手功夫,可都是从我这里学的。”
  海葵无言扫了空寂一眼。
  蒋异浪爽朗应声,“你要是能让海葵嫁给我,我再多分你一份。”
  海葵抢空寂的话,代替空寂回答,“不可能。”
  将翅蛇的两条翅膀斩断,踹飞到墙壁上,蒋异浪贴身到海葵后背,暧声道:“你说了不算,我问的是空寂大师。”
  “我自己的事情,当然我说了算。”海葵叱蒋异浪,“你有时间说闲话,不如多杀几条翅蛇。”
  蒋异浪道:“我用手杀,又不用嘴杀。用嘴杀的是野兽,我是个大活人。”
  海葵皱眉,撤开几步,远离蒋异浪,不接蒋异浪的话。
  大家累到半死,胳膊皆酸痛肿胀到抬不起来,总算杀干净翅蛇。
  想到洞里藏有无数财宝,大家都激动万分,没心思休息,只想赶紧进入洞里,找到财宝。
  蒋异浪命令,“我们继续朝里走,大家要小心。”
  他看向黄金怪和空寂,征询一人一怪的意见,“你们走前面?还是我们走前面?”
  空寂笑道:“一样。翅蛇都杀光了,谁走前面都一样。”
  黄金怪羞赧笑着点点头。
  蒋异浪拉住海葵胳膊,带着海葵走到前面。
  海葵想甩开蒋异浪的手。她胳膊刚有甩的动作,还没来得及甩,就听蒋异浪“嘶”一声,“别甩,我手骨之前被鲛丝拉伤了。”
  “把手从我胳膊上拿下来,我给你上药。”海葵将胳膊垂好,另一只手朝空寂伸过去,找空寂要药。
  蒋异浪心里一暖,松开手,将手心摊到海葵面前。
  他掌心被横贯割碎,血肉模糊,让人不忍直视。
  邓项涞见到后,吸了口冷气,咋呼着,“你不疼啊?”他看向蒋异浪的后背,嘴里发出声响,一脸佩服,“你可真是个爷们儿。后背少了那么大一块肉,不喊疼,手心割成这样,也不喊疼。要是我”
  宣铃兰嗤笑截断邓项涞的话,“要是你,早就哭爹喊娘了。”
  邓项涞被宣铃兰嘲讽,并不恼怒,点了两下头,道:“我肯定不会哭爹喊娘,顶多就是疼的嚎两声。”
  宣铃兰冷哼,“孬种。”
  邓项涞眉毛一皱,想与宣铃兰好好计较争吵一番。
  蒋异浪斥责道:“都少数几句。”
  邓项涞不甘的咽了口唾沫,在宣铃兰鄙夷的目光下,无声吐了几句发泄话。
  为蒋异浪手心上好药,海葵道:“你这只手别碰任何东西。”紧接着,她加了几句,“也别碰我胳膊,我胳膊上全是灰,你摸了容易感染伤口。”
  蒋异浪应了一声。
  海葵将药递还空寂,随在蒋异浪身边,与他一起朝洞里走。
  所有人都以为,杀光翅蛇,就可以见到宝藏。
  黄金怪和空寂,也这样认为。
  可他们走到洞底,面对的并非宝藏,而是黑黝黝的石壁。
  洞并非活洞,死路一条。
  蒋异浪回头看向空寂和黄金怪,疑惑询问:“宝藏是不是在另一条路上?我们看不见的路?”
  空寂纳闷摇头,有模有样的掐着手指头,掐算着方位,十足风水道士模样。
  黄金怪走到石壁前头,手掌贴到石壁上,鼻头一抽一抽的嗅着,眼神十分疑惑。
  海葵走到黄金怪身边,学黄金怪的姿势,将手掌心贴到石壁上,用手心感受石壁的软硬粗糙程度。
  她用力搓了搓石壁表面,侧脸询问黄金怪,“财宝在这里头?”
  黄金怪摇摇头,又点点头。
  “什么意思?”海葵不解黄金怪摇头又点头的意思。
  空寂走过来,道:“财宝肯定在这周围,但不在这道墙壁后头。”
  他抬头看向顶壁,“如果我推算的没错,应该在我们头顶上。”

☆、91.第91章 饿斗9

  洞有两人高,想要开凿顶壁,必须要找到垫脚的物件。
  现下,洞里除了翅蛇的尸体,便只剩下八个人和一只黄金怪。
  蒋异浪思索片刻,令牛闯方吼娘两个块头大的垫在下头,他和白云天踩着他们的后背,仰头开凿顶壁。
  方吼娘和牛闯很累。
  蒋异浪和白云天更累。
  仰头开凿,胳膊和手很快便酸胀,比杀翅蛇还要累。
  蒋异浪和白云天累的脸红脖子粗,汗水顺着脸颊朝下滚,湿透脖颈。
  蒋异浪脖子上的汗珠,汇聚成流,一股股的侵袭着纱布,将纱布边染成了淡黄色。他身上的汗水越来越多,纱布湿渍也越扩越大。
  海葵陡然出声,“蒋异浪,你下来,我和你换换手。”
  蒋异浪甩了甩手,活动着两条胳膊,从牛闯后背跳下来,道:“不用。石壁太坚硬,你的力气不够。”
  白云天也跳了下来,抹掉额头上的汗水,长喘两口气,道:“凿穿表面那层,里面凿起来应该能轻松些。”
  蒋异浪和白云天休息了几秒,便又开始开凿石壁。
  他们凿了一会儿后,与空寂邓项涞换手,间换着开凿石头顶壁。
  开凿出一个一米宽七八厘米深的凹坑后,空寂”嘘“了一声,让邓项涞停下来。
  踮脚跳下方吼娘的后背,空寂招呼所有人后退。
  等所有人都退贴到洞壁,空寂撕下一截袖子,将其卷系成一球。随后,他拿出药水,用药水浸湿衣服球。
  左手拇指食指捏着衣服球,右手划开一根火柴,在点燃衣服球的瞬间,空寂将燃烧的衣服球投掷向顶壁挖出的坑。
  “嘶。”
  “噼啪!”
  “砰!”
  顶壁挖出的坑,仿佛火星撩到的干草堆,被衣服球上的火焰点燃,熊熊燃烧起来。
  火焰肆虐,从顶壁坑内,张牙舞爪的朝下面喷发。
  海葵惊诧盯着燃烧成火红色的顶坑,声音因为惊异而走了调儿,“这里面是什么?”
  空寂将捂住下半截脸的手欠起一道缝,囔囔着声音,同海葵解释,“九婴脑袋里面的东西。”
  他呛了口烟沫,咳嗽几声后,解释道:“除了表层石化过的地方,九婴头脑和身体的其他地方都富含油脂,就像是一身肥油的胖子。”
  蒋异浪皱眉,“火焰会不会燃烧到其他地方?”
  “不会。”空寂回答的很笃定,“九婴身体里富含油脂的地方,中间隔着不能燃烧的硬骨片。就像是密封的两个相邻房间,即使这边烧光了,那边也仅仅发烫而已。”
  “会不会惊醒九婴?”海葵很担心。
  空寂声音有些发虚,眼神飘忽了一瞬,不甚肯定的回答,“不会。”
  “不会?”海葵朝空寂这边探头。
  空寂道:“按道理讲,不会。九婴虽然还残存着几分灵气,但脑袋和身体大部分都石化,应该不会醒过来。”
  海葵不放心,追根究系,想要个肯定说法,“真的不会?”
  “不会。”空寂拿被砍掉脑袋的鸡举例子,“现在的九婴,就像是被砍了脑袋的鸡。被砍了脑袋的鸡,能继续活着,能活蹦乱跳的到处跑。但它没了脑袋,到处跑只是一种习惯性的活动。”
  他用力摸着脑门,道:“九婴不会醒,肯定不会醒。你们信我的,不会错。九婴要是醒了,那不等于没脑袋的鸡能吃食么,这是不可能的。”
  坑内火焰灼烧的很猛烈,很快便烧干净了里面的东西。火焰越来越弱,灰白色的灰烬,像是雪花,从坑内纷纷洒洒落到地上。
  灰烬越堆越高。
  堆到半人高时,中心突然旋起一股旋风,携带着灰烬旋转而上,又冲入顶壁坑内。
  这景象犹如龙吸水,十分诡异。
  等灰烬被旋风全部卷入顶壁坑内后,顶壁发出怪异的咯吱咯吱声,像是老朽木门生锈活页被推动时发出的声音。
  “上面难道有门?”邓项涞用力搓着胳膊,悄声问道。他被咯吱声瘆出了一身鸡皮疙瘩,有种深处鬼屋的错觉,仿佛下一刻,顶壁坑洞就会突的垂下一个披头散发血乎流啦的脑袋。
  “鬼门?”空寂皱起眉头,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突然一紧。
  蒋异浪看向空寂,重复空寂的话,询问道:“鬼门?”
  空寂神色凝重下来,透着显而易见的紧张,“古时候,有这样的说法。如果财宝藏的时间长了,就会起妖性,就会闹幺蛾子。这时候,就会出现鬼门。”
  “有鬼?”海葵怀疑的看着空寂。
  空寂紧张盯着黑漆漆的坑洞,摇头,道:“没有鬼,不是真的鬼。但会有些奇怪的解释不清楚的异象,就像这种推门的声音。这都是假的,虚幻的,是金银珠宝闹出来的幺蛾子。金银珠宝起了妖性,就和有了灵气的海怪一样,会闹出些迷惑人的幺蛾子。”
  “金银珠宝成精了?”海葵侧脸看向空寂,疑惑询问。
  宣铃兰突然短促尖叫,惊骇瞪向坑洞。
  在她尖叫后,空寂指向黑洞,“这些鬼也是假的,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只要不信这是真的,它就没法伤到我们。”
  海葵看向坑洞的那一瞬间,鸡皮疙瘩爬满全身。
  洞口飘下两个鬼。
  一个头下脚上,浑身焦糊乌黑。
  它脑袋奇大,头发干涸焦黄,惨白色的眼珠子直勾勾的看着前方,仿佛死于火里的焦鬼,乌黑的嘴唇一张开,就会吐出一口浓腻的烟灰。
  与硕大脑袋不相称的是,它身体瘦干如枯木,胳膊腿从关节处折断,别扭耷拉在一边,仿佛被酷刑折磨过。
  另一个头上脚下,穿着红色绣花鞋的脚尖垂在半空,俨然吊死鬼儿。
  它身着腥红色嫁衣,头上盖着猩红色盖头,浑身上下遮掩的极为严实,连手都不露出来,缩在嫁衣的宽袖子里头。
  “我怕鬼啊。”邓项涞惨着脸,瑟缩着身体朝空寂身后躲。
  空寂也害怕,但强撑着胆气,道:“这不是真鬼,这是异象,金银财宝闹出来的异象。都是假的,虚的。只要咱们不怕,它们就伤不了咱们。”
  “可我怕啊。我不怕怪物,但我怕鬼啊。”邓项涞声音颤抖,胆子缩成米粒大小。
  谁都怕,不止邓项涞怕,海葵也怕,就连蒋异浪,心里也生出几分恐惧。
  “越怕它们越厉害,会干扰我们的神智。”蒋异浪稳住心神,看了空寂一眼,继续道:“既然空寂说不是真鬼,我们就没必要害怕。”

☆、92.第92章 饿斗10

  “是啊,没什么可怕的。”空寂接话,“你看那两个鬼,一动不动,明显是虚像。”
  “这世上没有鬼。”海葵紧了紧拳头。
  她虽然害怕,但坚信这个世上没有鬼神。在海葵心里,怪物的存在,很合理,但鬼神的存在,不合乎道理。
  白云天干涩着声音发言,“海葵说的对,这世上肯定没有鬼。”
  牛闯道:“对,洞口其实什么也没有。”
  方吼娘英雄所见略同的用力点头。
  邓项涞颤着声音,道:“是,是啊,洞口什么都没有。那个穿红裙子的,还有那个倒吊着的,我都看不见。”
  宣铃兰抖着声音,呛邓项涞,“看不见就看不见,你瞎说些什么呢,显摆你眼神有问题是怎么着。”
  大家伙为了壮胆,自欺欺人的说看不见洞口吊着两只鬼。
  蒋异浪作为领头人,不能像其他人那么糊弄自个儿。
  他询问空寂,怎么样才能处理了挡在洞口的两个鬼。
  空寂虽然成天装神弄鬼,但甭管是闹出什么异象,那都是他提前设计好的,靠的是各种各样的药水和事先找好的托儿。
  他神神鬼鬼了这么多年,鬼屋里住过,坟地里呆过,但从来没有见过真鬼。
  眼睁睁看到两只鬼,这还是头一次。
  空寂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两个鬼,也不敢确定,这到底是金银珠宝起妖,还是镇守金银珠宝的真正恶鬼。
  他不懂,但做出十分懂的模样,道:“念经。不管是金银起妖还是实实在在的恶鬼,都怕佛经。”
  说念就念。
  空寂双手合十,扬声念起了佛经。
  除了蒋异浪和海葵,其他人都学了空寂的模样,双手合十,似模似样的张张合合嘴唇,翻来覆去就一句话,南无阿弥陀佛。
  他们几个念经的内容虽然差强人意,但表情却足够虔诚,仿佛出家多年真诚信佛的佛家弟子。
  “没用。”海葵与蒋异浪对看一眼,出声制止空寂等人继续念经。
  空寂他们念的经文,一点儿用都没有。洞口那两个鬼,没有丝毫变化,不疼不痒不惧不畏,丝毫不受经文影响。
  空寂纳闷,“难道是我念错了经。”
  他想了想,“我该念道教经文才对。”
  道教经文也不管用,两个鬼纹丝不动。
  空寂没能用经文处理掉两个鬼,并不觉得羞愧,他自有一番解释,“这两个肯定不是真鬼。如果是真鬼,早就被我所念经文发出的天罡正气灭为灰烬。”
  “看来真的是虚像。”蒋异浪缩着下眼脸眯缝眼睛,眸光锐聚成一线,轻点着头。
  海葵朝空寂抬抬下巴:“我们上前面去试试,看看那两个是真鬼还是假鬼。”
  “我?和你?”空寂难以置信的看着海葵。
  海葵点头,“你有天罡正气护体,鬼伤不了你。我不信这个世上有鬼,鬼迷惑不了我。我们两个,最适合过去查看。”皱眉打量着两个鬼,海葵加话,“这地方邪门的厉害,我们别浪费时间。”
  邓项涞赞同海葵,“是啊,空寂大师。这里面,也就您能对付妖魔鬼怪。您要是不去,我们谁都不敢过去。”
  蒋异浪道:“我和你们一起过去。”
  空寂不想冲前头,但所有人都眼含期待的瞅着他,拿他当大仙儿看,他只能硬着头皮走向两个鬼。
  走了两步,空寂用肥胖的身子格挡后面人的视线,咬着牙根小声咒骂海葵,“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小兔崽子,我都这么大岁数了,竟然让我冒这种险。”
  海葵道:“你放心吧,这鬼肯定不是真的,就和你以往装神弄鬼闹出来的幻象一样,都是些障眼法。”
  停顿半瞬,海葵继续道:“就算是真的鬼,我也不会让这两个东西伤到你。”
  “我放心个屁。”空寂扫了眼两个鬼,胆子越缩越小,“如果这两个真是鬼,你怎么保护我。说不定,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海葵动动嘴角,“在我临死前,我会拖住鬼,让你有时间逃跑。”
  “哼,混帐东西。”空寂歪着嘴闷哼一声。
  站到两个鬼面前两步远,三人停下来,互相对看了几眼。
  蒋异浪朝海葵空寂点点头,抢先出手试探。
  他绷紧神经,看看倒吊鬼,又看看红嫁衣女鬼,犹豫了一瞬,决定选择红嫁衣女鬼下手。
  小心且缓慢的探向红嫁衣女鬼,他像是新生蜗牛用触角试探外界似的,神情紧张到了极点。
  海葵不耐烦,扯开鲛丝,一滑一扭,割向红嫁衣女鬼的双脚。
  空寂拦住海葵:“住手!”
  他大力扯住海葵胳膊,在鲛丝碰到嫁衣前,拦下海葵。
  空寂斥责海葵:“你怎么这么急性子!你这么割过去,就算原先它们不准备害咱们,也会被你气的改主意。”
  空寂说话间,蒋异浪右手已经触碰到嫁衣。
  他神情流露出几分奇怪,仿佛发现了什么怪奇的东西。
  停顿一瞬,他接着朝里伸,手指头直直穿进了嫁衣,胳膊也钻了进去,随后从红嫁衣女鬼的腿后钻了出来。
  横着胳膊,在红嫁衣女鬼身上来回摆动穿梭了几下,蒋异浪收回了胳膊。
  他皱眉惊异道:“果然是虚影,不是真鬼。”
  空寂微不可见的舒了口气,拐弯抹角的自夸,“这当然是虚影。如果不是虚影,怎么可能受得住我的天罡正气。”
  海葵连连伸胳膊在鬼身上穿梭,道:“一点儿阻碍都没有,就像是穿过了空气。”
  除了邓项涞和宣铃兰这两个怕鬼到极点的,其他人都过来用胳膊穿鬼试了试。在亲自试过后,大家伙稍微安了安心,不像刚见到两个鬼时那么恐惧。
  想要拿到财宝,就必须得从坑口爬上去。
  爬上去,就得穿过两个鬼的身体。
  其他人倒还好,都能忍着心头怕意,由鬼的身体内穿梭而上。
  邓项涞和宣铃兰两个人,面对悬在洞口的两个鬼,颤抖的像是寒风中的鹌鹑,缩缩着身体,怯懦着不敢朝上爬。
  海葵蹲在洞口,看着邓项涞和宣铃兰,自言自语道:“他们两个,还挺般配。”
  白云天侧头看向海葵,眼神略有变化,似是不悦。
  不等海葵琢磨出白云天眼神变化出来的意思,白云天眼神便瞬间恢复原状。他别开眼珠,看向下面的宣铃兰,表情冷静严肃,好似从没有看过海葵似的。

☆、93.第93章 饿斗11

  宣铃兰先一步被拉了上来,其后是邓项涞。
  邓项涞被拉上来时,半途对上嫁衣女鬼的盖头,吓的他手一松,差点儿跌落到地上。
  牛闯手快,一把抓住邓项涞的胳膊,将邓项涞硬生生提了上来。
  邓项涞吓软了腿,被牛闯放下后,便抖着身体瘫软在了地上。宣铃兰虽然也怕到了极点,但并没有腿软,比邓项涞要好上许多,因此也便有了嘲讽邓项涞的底气。
  她轻蔑的斜了邓项涞一眼,轻嗤一声。
  空寂燃起火柴,照亮烧出来的顶洞。
  火柴点燃的瞬间,所有人都惊住了。
  刚才看到洞口两个鬼的时候,大家虽然恐惧,但尚有逃跑的力气。
  可看到眼前景象时,大家连逃跑的力气都消失殆尽,全都直愣愣的杵在原地,惊惧到极点。
  刚刚还庆幸自己没有腿软的宣铃兰,“砰”一声闷响,瘫坐在地上,吓的瑟瑟发抖,牙齿咯咯咯的上下碰击。
  蒋异浪先一步找到声音,哑着嗓子,失声道:“这,这些难道都是虚像?”
  海葵梗着僵硬的脖子,费劲的点点头。
  整个洞窟,密密麻麻全是形容恐怖的鬼魂。有舌头耷拉出来半米长的吊死鬼,有身体膨胀如母猪的水鬼,有带着脐带嘤嘤嘤哭叫的婴鬼,有肚皮被剖开露出内窝胎儿的孕鬼,还有瘦如竹竿无头鬼等,简直就是鬼狱。
  这些鬼,争前恐后的扑扎向前面不远处,抢食着地上一堆堆的粮食。
  粮食是土豆玉米地瓜等平常农作物,堆拢在一块儿。众鬼狰狞恐怖的扑到粮食上,手抓脚刨嘴啃,可粮食却始终堆在原地,分毫不乱,分毫不少。
  “障眼法,这都是障眼法。那些粮食,是财宝。”空寂回过神来,哆嗦着声音指向那堆粮食。他双目冒光,既恐惧又激动,跃跃欲试的想要冲过去抢财宝,却又因为惧怕众鬼而不敢动作。
  火柴熄灭。
  洞窟黑暗一片。
  凄厉鬼魅的鬼叫声,也随着火柴熄灭,瞬间消失。
  空寂哆嗦着手脚,又抽出一根火柴。他还没来得及点燃,火柴就被一只凉手劈夺了过去,吓的他低呼一声,差点儿将整合火柴都扔了。
  海葵道:“是我。”
  空寂深呼吸一口气,“我还以为是鬼,你不会吱一声?”
  海葵挠挠脸颊,“我忘了你看不见。”
  “你当谁都和你一样,有那奇遇能吃到鲛人?”空寂忿然。
  海葵划开火柴,重新照亮洞窟,并向空寂要药水和衣服布料。
  药水被蒋异浪接了过去,衣服布料来自牛闯身上。蒋异浪用匕首顶着浸了药水的衣服布料,让海葵点燃,做成简易火把。
  火光照耀下,众鬼再次现形,鬼叫声也随之升腾起来,凄厉旋绕在洞窟之内,声声瘆耳惊心。
  蒋异浪环看一眼众人,道:“这些既然都是虚像,那也没什么可怕。大家随在我后面,进去把财宝拿出来。”
  不等众人答话,他举着火把,进入众鬼当中。
  海葵扯开鲛丝,快走几步,走到蒋异浪身边。
  众鬼从他们身上穿梭而过。
  偶尔有鬼停顿下来,左张右望,上瞅下看,似乎觉察出什么,但却并没有将目光定在蒋异浪和海葵身上,而是在停顿过后,继续扑向粮食。
  “不大对劲。”海葵挤到蒋异浪身边,低声道:“刚才我穿过洞口那两个鬼的时候,就和穿过空气一样,没有任何感觉。可从这些鬼身上穿过去,我觉得一阵阵发冷,想打寒颤。”
  蒋异浪回头看了眼跟上来的众人,低声对海葵道:“这里古怪,我们拿到财宝后尽快离开这里。”
  忍着寒颤,蒋异浪与海葵来到财宝前。
  对财宝的渴望,压倒对众鬼的恐惧。蒋异浪蹲下身,扎入抢食众鬼之中,将手探向粮食。
  摸到一个土豆,蒋异浪将其举了起来。
  土豆离开地面,便褪去幻象,露出原本模样,是一块巴掌大翠绿色的玉牌子。玉牌子翠绿剔透,在火光下闪耀着莹润光芒。
  “真的是财宝!”邓项涞发出一声惊呼。
  他眼里冒出贪婪激动的光芒,犹如饿虎扑食般,快跑几步,扑向堆在地上的财宝。
  海葵摸到放置在洞边的箱子,将箱子提离地面,露出真容。
  蒋异浪以为海葵是为他找来的箱子,来不及道谢,劈手接过箱子,放置到脚背上。他让白云天在另一边用脚背垫着箱子,避免箱子接触地面后化作粮食模样。
  邓项涞和空寂也摸到了箱子,各自抱在怀里或者用脚背垫着,疯狂朝箱子里扔财宝。
  海葵摸到的大箱子被蒋异浪夺走,她只能重新摸找。摸到一个小箱子后,海葵快速用财宝将箱子填满。
  犹豫了一瞬,海葵将盛满财宝的小箱子放置到蒋异浪身边。
  箱子只有五个,很快便全部装满。没了箱子,大家便开始朝身上戴珠宝链子,只要能挂到身上的,都可劲儿朝身上挂,连脚腕都不放过。
  蒋异浪扫了眼还在狂热抢拿财宝中的众人,拍拍手站起来,道:“够了,我们只拿这些。”
  其他人都抢财宝抢红了眼睛,唯有海葵注意着周围环境,因此,也只有她听到了蒋异浪的话。
  她将拿起来的珠宝链子套到脖子上,双手拄上膝盖,抬头看向蒋异浪,“以后我们不可能再过来,为什么不都带走?”
  蒋异浪朝海葵摇摇头,加重音量,喝止众人,“够了!都住手!”
  大家恋恋不舍的停下手,同海葵一样,抬头不解看向蒋异浪。
  “这些就够了,我们走。”蒋异浪没有解释,命令众人。
  海葵因为鬼穿体打了两个寒颤,突然了然蒋异浪的意思。
  她站起来,指指与众人挤扎在一起抢财宝的众鬼,道:“我们应该留下一些,留给它们。如果把这些财宝都带走,这些鬼恐怕会跟上我们。”
  空寂倏然打了个寒颤,猛然醒悟,连连拍着脑门,“对对对,海葵说的对。这些鬼一直在抢这些东西,我们拿走一点没关系,要是拿走的多了,他们不够抢了,肯定会跟着咱们一块儿出去。”
  白云天问道:“空寂大师,您不是说,这些鬼都是虚像么?”
  空寂道:“是虚像。可这些鬼,和外面那两个不大一样。”打了个寒颤,空寂搓搓手,继续道:“这里面的鬼十分古怪,我们还是谨慎一些比较好。”
  蒋异浪点点头,道:“我们走。”
  大家伙不舍地上那堆财宝,但蒋异浪和空寂都发了话,他们也只能收手,抬着五箱子财宝,一一从洞口跳了下来。

☆、94.第94章 饿斗12

  离开洞窟,出了这条洞,海葵一直没停止打寒颤。
  她前后左右看看,并未看到鬼魂跟在身边,但却依然有被鬼魂来回穿梭身体的感觉,仿佛有无数鬼魂围在她身边,不停的穿梭着她的身体。
  黄金怪转过头看了眼海葵,犹豫了一瞬,慢下脚步,来到海葵身边。拔下三根头发,黄金怪将头发缠到海葵左手腕上,打了个结扣。
  头发丝仿佛某种会发热的玉石丝线,冒散出丝丝暖意,沿着手腕窜到海葵全身,让她身体暖和下来,停止了打寒颤。
  海葵向黄金怪道谢。
  黄金怪朝海葵笑笑,并没有出言说话。
  回程非常顺利。
  在空寂和黄金怪的带领下,大家并没有绕弯路,顺利离开了洞窟,来到沙滩上。
  按照空寂指点的方位,蒋异浪命令众人,将五箱子财宝放在其中,然后令众人围站在财宝周围,以免再次出现有人失踪的诡异现象。
  黄金怪被打发去船上找人过来,其他人兴奋守着财宝,恨不能长翅膀飞回陆地上。
  空寂摸着手腕上十几串宝石珠子,舔了舔嘴唇,同蒋异浪商议:“箱子里的宝藏,由你分配。挂在我们各自身上的这些,就不交给你了,反正也没多少东西。”
  邓项涞也是这个意思,赶忙点头,赞同空寂。
  海葵摸着脖子上挂着的几串珠子,朝后用力扬了扬被宝石坠酸的脖子,明显站在空寂这边。
  其他人都是蒋异浪的手下,虽说一切听蒋异浪的,但也不舍得身上挂着戴着的宝石。他们不敢发表意见,只默不吭声的站在一边,暗藏期待的等待蒋异浪发话,希望蒋异浪能够答应空寂。
  蒋异浪扫眼看向四大一小五箱财宝,又扫眼看了一圈大家伙的表情,笑道:“你们身上挂着的那些,就当做这一趟的受惊费,你们各自留着就好。”
  空寂朝蒋异浪竖起大拇指,“果然是办大事的人,不贪小财,爽快!”
  海葵眨了眨眼皮子,心情愉悦,暗自计算着身上这些财宝能换多少银元。
  邓项涞最不矜持,眉开眼笑的晃动着手腕脚腕上的珠宝链子,连连嚷道:“发财了,这回可发大财了。这趟值,真值!”
  海葵指向大海,提醒蒋异浪,“别忘了把珍珠给黄金怪一些。”
  “我记得,不会忘。”蒋异浪点点头,道:“这回幸亏有空寂大师和黄金怪帮忙,我们才能顺利找到财宝,还能活着出来。等到了船上,我会将珍珠挑出来送给黄金怪。我也会多备一些财宝,送给空寂大师当作谢礼。”
  空寂哈哈哈大笑道:“按照讲好的给我就行,不用再另外感谢我。我身上这些足够了。”
  他心口不一,这话说的有些言不由衷。
  财宝,没人嫌多。
  但空寂明白,贪多嚼不烂。如果他太贪,说不准还没来得及嚼,就被有心人夺了性命。
  适可而止,才是生命长久之道。
  海葵道:“船来了。”
  随后,她道:“不好,起雾了。”
  他们刚来到海滩上的时候,海面如天空一样清澈。短短这么一会儿功夫,海面上便起了雾。
  雾沸沸烟烟的遮盖着海面,把船也遮住了大半,只余船头清晰露在众人面前。
  黄金怪钻出水面,上了沙滩。
  她向蒋异浪要珍珠,不跟着大家一起回船上,要从这里与大家分道扬镳。
  蒋异浪掀开财宝箱子,任由黄金怪挑选着里面的珍珠。
  黄金怪虽然喜欢珍珠,但并不贪婪,只挑了三个李子大小的乌色珍珠,便盖上了箱子。
  她将三颗珍珠吞进肚子里后,走到海葵面前,要回缠在海葵手腕上的三根头发。朝海葵弯了弯腰答谢之前的救命之恩,黄金怪离开沙滩,跃入海水之中。
  “幸亏她不是人,要是人,肯定得被噎死。”邓项涞看着黄金怪消失的海面,啧啧成奇。
  蒋异浪令众人抬起箱子,他走在最前头,带领大家朝船的方向走。
  雾水越来越浓,离沙滩越来越近的船,反而越发看不清楚了。
  海葵快走两步,走到蒋异浪身边,低声道:“你记不记得我们上岛之前,我提起过的断山雾。”
  “这难道也是断山雾?”蒋异浪神色一紧,担心最后关口会出问题。
  海葵道:“这不是断山雾,是断命雾。”
  空寂紧步走了过来,神色十分紧张,但他紧张的并不是雾水,“刚才我脚底下颤动了两下,如果我估测的没错,九婴恐怕要翻身。我们要赶紧离开沙滩,回到船上,在九婴翻身前,离开这片海域,逃到安全地方。”
  海葵指着海面浓郁似蒸汽般的雾水,询问空寂从断命雾里找到活路。
  空寂不把断命雾当回事,“有断山雾的山,要是能留命下山,下山时候都会遇到这种雾。这种雾出现在山里,肯定会害人迷路掉进悬崖。可起在水里,就没什么可怕的。只要下水的时候,将眼睛贴着水面朝前看,就不会被雾水障了路。”
  在他说话间,地面又微不可见的颤动了两下,空寂随着地面颤动打了两个哆嗦。他紧声道:“我们现在需要担心的不是雾,是这九婴要翻身哪!”
  海葵刚刚也感受到了震动,紧张询问空寂,“真的是九婴要翻身?你不是说它不会活过来么?”
  空寂懊恼道:“不会活过来,但是会翻身,和那砍脑袋的鸡一个道理。我们赶紧跑吧,赶紧回船上。”
  蒋异浪也感受到了地面颤动。
  在听了空寂的话后,蒋异浪扬声命令:“大家动作快点,快回船上!”
  他大声叮嘱所有人,入水的时候要贴着水面朝前游动,这样就不会被雾水障眼迷路。
  邓项涞此刻不忘那群士兵,大声问道:“我那群兄弟还有你那些手下该怎么办?我们不等他们了?”
  “先回船上,再想办法!”蒋异浪表情凝重,命令道:“现在,快跑,离开沙滩,回到船上。”
  方吼娘跑的最快,扛着箱子一溜烟冲进了海水里。她一肩扛着财宝,只用一条胳膊两条腿划水,迅速朝船的方向游了过去。
  其他人紧随其后,跃入海水之中,将财宝运回船上。
  上船后,蒋异浪即刻下命令,令船掉头,并命令海盗,在船掉头后加速航行。
  船刚掉过头,离岛便如同地裂般猛烈颤动起来,连带海水也跟着颤抖,起了滚浪。

☆、95.第95章 饿斗13

  之前在浓雾中乖顺的海水,像是不舍母亲离开的恶劣婴孩,翻起大大小小的海浪,胡闹着在海里打滚。
  一道十几米高的海浪,突然从船头拔起,劈头盖脸砸向甲板。
  船被巨浪砸的头部下陷尾部翘起,仿佛要一头扎进海水里。
  舵手紧忙转舵,将船头转向右侧,避开下一波巨浪直击,也令船头回升到原先高度。
  白云天与宣铃兰归放好财宝后,从船舱钻了出来,顶着狂风,弓腰艰难来到蒋异浪身边。
  白云天右手挡在侧脸边,避免声音被狂风干扰,喊道:“老大,财宝放到了你的房间里,空寂大师邓项涞牛闯方吼娘他们四个人在你房间里守着。”
  “嗯。”蒋异浪点点头,并没有看向白云天,而是皱眉环看着船的四周。
  海葵右手把着船侧板上的绳子,左手指向离岛,“快看,岛裂开了!”
  离岛像是被无形雷电劈中,冒着灰烟从中间裂开,裂的无声无息,裂的左右均匀。裂成两瓣的离岛,像是根茎尚纠结在一块的两瓣蒜,缓慢朝两边海水下沉。
  几眨眼的功夫,离岛便整个沉到了海水下面。
  随着离岛消失在海面下,海水在剧烈震颤过后,诡异的恢复平静。
  雾散浪平,海面犹如一面没有烧好的镜子,晃着细致但均匀的波纹,在阳光下闪烁着点点碎光。
  几分钟前的巨浪和地动,仿佛噩梦一场,消失的无影无踪。
  蒋异浪站到海葵身侧,皱眉观察着船侧海面。
  他并没有因为离岛的消失而感到庆幸,反而更加提心吊胆。离岛消失的太容易,太诡异,透着不同寻常的味道。
  他心脏在细细颤抖着,先于大脑给他发来警告,提醒着他,风平浪静后将会落入更大的险境。
  海葵右手搭在眉骨上,细眯着眼睛,仔细观察着海水:“九婴应该在船下,我们要小心。”
  蒋异浪盯着颜色碧蓝的海水,神情由紧张严肃渐渐变化成悲重。
  他心中突然涌上一股悲伤,悲伤他始终不得运,自小便坎坷,活到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在龟缩逃命中度过。这次眼看要翻身,却遭遇上古巨怪,根本没有逃生的机会。
  老天憎他啊,蒋异浪在心中悲叹。
  他越想越觉难过,仿佛被什么东西梗了咽喉,无论怎么挣扎都呛吐不出来,便渐渐认命,失去了斗争活命的勇气。
  侧头看向海葵,蒋异浪沉声道:“如果九婴攻击我们,我们不一定能逃开。”
  “是肯定逃不开!”海葵直言,“我们这只船,还没有九婴的尾巴尖长,怎么逃?它不用整个起来,只需要甩卷一下尾巴尖,船就会碎裂。”
  蒋异浪紧皱着眉头,叹出一口气,“但愿九婴不会攻击我们。”
  他们现在就像是砧板上的鱼,是死是活都不由自己,由厨师掌控。九婴就是那厨师,抛了两个鱼饵,勾上了他们这些贪婪的鱼,将他们抓到了砧板上。
  蒋异浪苦涩勾了勾唇角,眼角眉梢透出颓丧气,眼里涌动着后悔,“我爸死在贪心上,我以为我能避开这个词。可我到底没避开,也要死在贪心上。其实等上十几年,未尝不可,可我不甘心,想尽快占了这天下。我太贪心,贪财宝,贪权利,贪图能够趁乱占领天下。”
  “别绿头大苍蝇一样的嗡嗡罗嗦!已经这样了,你啰嗦后悔也没用。”海葵用力拍了一下船侧棱,不耐烦听蒋异浪言诉悔恨。
  一腔春水遭牛饮,海葵根本理解不了蒋异浪的心情。就算她能理解,她也没那个耐心去理解。
  蒋异浪自嘲的笑了笑,道:“要早知道会死在这里,我就不该威胁你过来。”
  海葵看不上蒋异浪这种听天由命的样子,厌烦道:“这还没到最后关头呢,你就闹这种苦命娘们儿模样,垂头丧脑的认命等死。你着什么急啊你,空寂不是说过了吗,你还不到死的时候呢。”
  “我不想死,更不想你死。”蒋异浪吐露心里话。
  海葵目光坚毅看向远方,掷地有声,“我也不想死,更不会死在这地方。我们冒险拿到财宝,当然要好生生将财宝带回去。要不然,岂不是白费了功夫。“
  蒋异浪动容,被海葵话语触动。
  他身上弥漫的颓丧气,在海葵话语落下后,仿佛雾水触碰到烈阳,消散的一干二净。
  看着海葵清澈坚韧的目光,蒋异浪消失的主心骨倏然撑回心脏,心中腾然汹涌起激动情绪。
  连不足他胸口高的海葵,都有信心活着离开,他岂能早早失了斗志?
  他要活着到达陆地!要带着财宝活着到达陆地!要重整蒋家军!
  还要,将海葵圈在身边。
  海葵是宝藏,一座能给人信心和力量的宝藏。
  无论遇到任何情况,海葵始终没有动摇过,像是暴风雨中的灯塔,光线虽然孱弱,却从不熄灭,为海船指明方向。
  他倏然明白,为什么当初蒋家军会连连败退,最后不得不龟缩在东海,落海为盗。
  因为他缺少一个灯塔。
  一个无论任何情况下,始终散发着暖光,坚定为他指明方向的灯塔。
  “海葵。”蒋异浪眼眶湿润。
  “别吵我。”海葵紧张观察着海水。
  在她看到海底有巨大黑影涌动时,她握紧拳头砸向船侧甲板,皱眉咬紧后槽牙。
  蒋异浪也看到海底涌动的黑影,催促海葵:“你去船舱,我来想办法对付九婴。”
  “闪开!”海葵打开蒋异浪拦在她身前的胳膊,屈腿弹膝,跳上船侧,直立站稳。
  她的脚地板仿佛蜥蜴的璞爪,牢牢粘固在不足十厘米宽的侧棱上。
  张开双臂,海葵深呼吸一口气,微微张开嘴唇,舌尖翘起,吹响藏匿在舌根下的哨子。
  蒋异浪听不到海葵吹响的哨声,但看海葵的模样,知道海葵在召唤鲨鱼。
  他眼里划过惊喜,激动的眼珠湿润起来,几乎有了痛哭流涕的冲动。
  蒋异浪无比庆幸,庆幸自己设计将海葵带上了船,庆幸自己在途中改变心思善待海葵,庆幸自己慧眼识珠。
  随着海葵吹响哨声,远方海面开始接二连三冒出鲨鱼背鳍。
  不同形态的鲨鱼背鳍,犹如一道道贴在海面上的利剑,以极快的速度,朝船这边刺射过来。
  白云天惊骇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被海葵呼唤而来的群鲨背鳍。他目光艰难从海面移开,移到海葵脸上,不可思议的看着海葵。
  宣铃兰惊恐尖叫,受不住群鲨汹涌而来的煞气,差点儿软了腿脚。
  船板上的其他海盗和士兵,皆被海葵召唤群鲨的异象震慑,惊骇呆立原地,犹如被点了穴道。

☆、96.第96章 饿斗14

  在群鲨离船尚有几百米距离时,船底海浪倏然涌动起来。
  九婴犹如蝎子挑尾,将尾巴尖贴着船尾刺出海面,直直刺向高空。直至刺伸出海面约四五十米,九婴的尾巴才停止了动作。
  它尾巴模样诡异可怖,肖似无数怪异鱼鳃叠长在一起,能透过其间缝隙,看到内部灰白色的骨头。
  被鲨群震慑住的众人,在看到九婴尾巴后,由点穴状态进入假死状态,不仅动不了发不出声音,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海葵紧张盯视停竖在半空的九婴尾巴,舌尖一挑,转换哨音,让鲨群加速。
  蒋异浪则冲到船头,将呆滞在船前的海盗推开,亲自掌舵,将船驶离原处,与九婴尾巴拉开距离。
  在九婴尾巴砸船之前,鲨群汹涌到两条船周围,并在海葵哨音的控制下,张开大嘴,露出利齿,扑咬向九婴。
  九婴尾巴上鱼鳃似的皮肉虽然难看,但鲨鱼却在咬过之后,像是发现了什么美味似的,不用海葵哨声继续控制,就汹涌扑击而上。
  鲨群犹如抢食恶鬼,贪婪啃嚼着九婴尾巴。
  尾巴中间的骨头被一头双髻鲨咬断,四五十米长的尾巴尖朝着船砸落。
  蒋异浪快速转舵,令船躲开九婴的尾巴。
  他们这条船躲开了,另一条船却没躲开。
  船上十几名海盗和士兵,随着砸成两截的船一起,沉落海水当中。不等他们呼救,鲨鱼就循着他们身上的血气扑了过来,撕扯开他们的皮肉,将他们吃进肚子。
  海葵注意力都在九婴身上,没注意到那条船。
  等她听到白云天喊叫,想要驱赶鲨群时,那些落水的人早就被鲨鱼吃了个干净。
  鲨鱼狼吞虎咽着九婴硕长的尾巴。九婴在海下翻滚,令大海涌起巨浪。船在巨浪中,仿佛枯叶,根本无法自主掌控方向。
  蒋异浪与冲出船舱的方吼娘一起,奋力转舵,将船转了方向,飞快离开九婴涌动的海面。
  海葵见船到了安全地方,想吹哨驱散鲨群。
  可鲨鱼们吃红了眼睛,不听海葵哨声召唤,吃光漂浮在海面的九婴断尾后,便钻入海底,在海底疯狂撕吃着九婴尾巴剩余的躯干。
  大鲨吃了几口九婴,便追着船游了过来。它窜出水面,在半空甩动了一下尾巴,甩了海葵满身海水。
  海葵欢叫一声,屈膝纵越到半空。
  她落下海面的瞬间,大鲨钻出水面,接住海葵。
  摸着大鲨光滑的背鳍,海葵愉快笑着,早前紧张到极点的心情放松下来。
  驱使大鲨游到船前,她朝蒋异浪招招手,指指前方,示意她骑着大鲨在前面带路。
  被鲨群救了性命的蒋异浪,自然相信大鲨,更相信骑在鲨鱼上引路的海葵。
  如果不是他后背剧痛,他肯定会跳到鲨鱼上,与海葵一起骑鲨前进。
  “有一天,肯定会的。”蒋异浪低语。
  方吼娘没听清楚蒋异浪说的什么,以为蒋异浪在担心九婴会追上来。她回头看了一眼,心有余悸的大力拍打着胸口,“老大,我真没想到,海葵这么厉害,竟然能召唤来一群鲨鱼,把咱们从怪物手里救出来。”
  她吸吸鼻子,眼眶红了,声音也带了几分哽咽,“我一开始看海葵特别不顺眼,觉得她屁也不是,凭什么得到你的重视啊。后头她弄断了我的鞭子,我恨不能弄死她。现在我知道我错了,她是个好人,大好人。要不是她,我这回肯定不能活着出来。”
  蒋异浪心中也涌动着热流,眼眶发热,目光紧紧抓视着海葵背影。
  千言万语化作一句简单的话,他道:“海葵确实很好。”
  “嗯。”方吼娘揉了把鼻子,将鼻头揉的通红,“以后我拿她当兄弟,真兄弟。”
  懂得感恩的方吼娘,由此改变对海葵的看法,实打实的拿海葵当兄弟,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对海葵好。
  但也有不知道感恩的。
  譬如宣铃兰。
  宣铃兰不仅不感谢海葵召唤群鲨救了她性命,反而妒火中烧,想夺取海葵御鲨的能力。
  她心想,如果会御鲨的是她,那么今天出风头救大家伙的就是她,而不是海葵。
  海葵凭什么有御鲨的能力,凭什么一再出风头,凭什么得到蒋异浪另眼相看。
  海葵根本不配。
  这些都该是她的,而不该是海葵的。
  宣铃兰心中忌恨到极点,面孔扭曲。
  她恨不能长出一双翅膀,飞到海葵头上,将海葵踹进海里,她则取而代之,骑上大鲨。
  白云天咳嗽一声,用目光警告宣铃兰。
  宣铃兰面孔一僵,收敛神色,将忌恨藏到心底,不再表露到外头。
  白云天给了宣铃兰一个眼色后,便转移目光,遥看向海葵背影。他眸色深沉复杂,盯着海葵背影看了一会儿后,突的问宣铃兰,“你和邓项涞打的赌,你准备怎么办?”
  “什么赌?”宣铃兰早忘记了这码事,这回被白云天提醒,才记起来。
  宣铃兰不以为意,“就算我输了又怎么样?邓项涞难道敢强迫我嫁给他?我是大哥的人,大哥不会让我吃亏的。”
  白云天低声斥道:“打赌如发誓,誓言不是玩笑,何况有那么多人亲耳听到。”
  “发过的誓,就像泼出去的洗脚水,是些臭烘烘的污秽东西,做不得准。”宣铃兰观念扭曲,并不把发誓当回事儿,“你别急着叱我,我这做法随根儿。老不死的当年发誓把我好好拉扯大,没出两月,把我卖做了表子。这世道,亲爹亲妈发的誓都不能信,更何况外人呢。邓项涞要是信了,只能怪他傻,不能怪我不地道。”
  白云天听到宣铃兰提起老不死的,眉心纠结成疙瘩。
  他嘴唇张了张,又紧紧抿合成了一线,没再言语。
  快到浅滩的时候,海葵从大鲨背上跳起来,抓住蒋异浪扔给她的绳子,几下便爬上了船。
  还没站稳,海葵就被蒋异浪抱进了怀里。
  蒋异浪块头大,力气自然与海葵这种小胳膊小腿的不可同日而语。手被困住,脸被压在蒋异浪胸口,双腿被蒋异浪用膝盖顶在船侧,海葵根本没法挣扎。
  呼吸着蒋异浪身上沤坏老咸菜似的酸咸味儿,海葵熏的鼻子发堵,胃里还没消化的那点儿干粮涌到嗓子眼儿底下,随时都会喷发出来。
  “海葵。”蒋异浪唤了海葵一声,用力紧了紧胳膊,不舍的松开海葵。
  海葵推了蒋异浪一把,将蒋异浪推离一步外。
  深呼吸两口气,她朝一边别脸,抬手用力在鼻子前扇着风,去掉絮绕在鼻间的酸臭味儿。

☆、97.第97章 贪心生恶鬼1

  蒋异浪以为海葵想打喷嚏,根本没意识到,海葵是在嫌弃他身上臭。他眼里带着笑意,盯着海葵,想看看海葵打喷嚏时的可爱模样。
  肯定和小老鼠一样,蒋异浪心想。
  转而,他又觉得这比喻不好,不该把海葵比做小老鼠,海葵可比灰溜溜鬼祟祟的小老鼠可爱多了。
  直到船停上岸,海葵也没打出喷嚏来,这让蒋异浪略有些失望。
  船并没有停到出发时的岸边,而是停在了人迹罕至的海岸前。
  船停后,蒋异浪将剩下不足二十人全部召集进船舱。他希望这些人都能够留下来帮助他,与他一起重整蒋家军。他许给这些人财宝和官职,答应这些人,如果打了天下,会让这些人共享荣华富贵。
  白云天方吼娘等蒋异浪原有的手下,即刻表明态度,要誓死追随蒋异浪。
  海葵宛如局外人,倚靠在桌子旮旯角,无聊的玩着鲛丝,仿佛没听到蒋异浪那番激动人心的发言,不受气氛蛊惑。
  空寂摸了摸脑袋,道:“我就不搀和了。我岁数大了,腿脚不利索,经不起折腾。”
  邓项涞看向身后仅剩的四个士兵,眉心纠结,“我要是不回去,如果被乔大帅抓到了,肯定会拿我当叛军处理。”
  “你回去也不会奖赏你,肯定会治你的罪。”空寂点点邓项涞身后那四个士兵,“你看看,你手下的兵只剩下四个,船呢,就更没有了。至于那些财宝,那本来就该是乔树语的,他不会因此奖赏你,反而会担心你知道的太多。”
  空寂这番分析,让邓项涞心中越发惴惴。
  他有些拿不定主意,回头询问手下的士兵,“你们的意思呢?”
  士兵们齐声道:“全听副官的。”
  “海葵,你觉得呢?”邓项涞环看了一圈屋里的人,目光犹犹豫豫的落到海葵脸上,询问海葵的意见。
  海葵惊讶道:“我又不是你手下的兵。”
  邓项涞道:“这里面也就我们几个是外人,我想问问你的想法。”
  海葵看了眼朝她挤眉弄眼的空寂,摸了摸下巴,道:“如果我是你,我肯定会留下来。”
  “你会留下来?”邓项涞询问。
  海葵摇头,指指邓项涞,“我的意思是,假如我是你,我就会留下来。跟着乔树语,还不如跟着蒋异浪。”
  “那你呢?”邓项涞还是有些犹豫。
  海葵道:“我回家。”
  “啊?”邓项涞不解,“你不留下来?”
  海葵摇头,“当然不。我和蒋异浪早前有过约定,拿到财宝后,我就可以离开,他再不会找我麻烦。”
  蒋异浪眼皮子快速眨了两下,眼角微微紧缩,诚恳看向海葵,道:“海葵,我希望你留下来。留下来帮我。”
  海葵很干脆的摇头,任蒋异浪说了一堆好听的话,她也不改变主意。
  邓项涞在犹豫过后,带着那四个士兵留了下来。
  他没忘记那个赌,找宣铃兰履行赌约,让宣铃兰答应嫁给他。
  宣铃兰笑话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就算我输了又怎么样?我就不愿意嫁给你,你能怎么样?别以为你现在跟了大哥,我就会让着你。你啊,别做美梦了。想娶我?嗤。”
  邓项涞怒道:“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啊你。行啊,我原先光以为你是个嘴上刁钻的,没想到心眼儿也不怎么样。行,你等着,总有一天老子会让你求着我睡你。”
  “好啊,我等着那一天。”宣铃兰轻佻拍拍邓项涞胸口,“我等着你睡我。”
  甩给邓项涞一个鄙夷的眼神,宣铃兰转身就走。
  邓项涞郁郁朝地上呸了口唾沫,“骚里骚气的,我还当是个金凤凰,弄了半天,是个花皮鸡。”
  被宣铃兰那股子风骚气撩的浑身燥热,但邓项涞只敢背后耍耍嘴皮功夫,埋汰埋汰宣铃兰,不敢真正做些什么。
  他又朝地上呸了口唾沫,追着宣铃兰离开的方向,准备换个方式去勾搭宣铃兰。
  海葵安静在拐角站了一会儿,等邓项涞离开了,她才提着东西出来。
  刚才她回屋收拾衣服和财宝,收拾好,走到拐角的时候,听见邓项涞和宣铃兰的谈话。
  她没直接出去,不想在离开前与宣铃兰起什么争端。
  在拐角等了一会儿,等他们离开了,海葵才从拐角走了出来。
  到了蒋异浪门前,她敲响门。
  “进来。”蒋异浪应声。
  他屋里人不少,方吼娘白云天空寂都在,正在点数着财宝。三大箱子财宝,蒋异浪单独留下来,这是为蒋家军留的,关系到将来能否有足够枪支弹药及军粮军饷。
  剩下一大一小两箱子财宝,蒋异浪让白云天等人点数出来,分三份。一份分给白云天等人,另两份给空寂和海葵。
  海葵将分给她的那部分财宝,卷进包袱里头,同蒋异浪告辞。
  空寂也跟着告辞,说要回去找地方把财宝藏起来,这么带在身上,他心里不安稳。
  蒋异浪想挽留海葵,但看海葵态度坚决,便只好暂时妥协,“你一路小心。”
  海葵卷着一包金银财宝,不敢走大路,与空寂窜上山间小路。
  行到分岔口,空寂喊停海葵。
  他实心实意的规劝海葵,“你回去后,千万别一股脑的将这些东西送给海马。”
  “我知道,我送一半,另一半我要留着,我和海容搬别到的地方,得用钱买房子。”海葵挺有打算。
  空寂恨铁不成钢的瞅着海葵,隔空用力点点海葵的脑袋,“你这榆木疙瘩脑袋,怎么不开窍呢。该精明的时候你傻,该傻的时候你却精明的和个猴子似的,怪不得你被蒋异浪算计。我和你说,你回去后,挑几件珠宝到黑市换成银元,把银元给海马。你千万别直接给珠宝。”
  “海马叔不是见财起意的那种人。”海葵皱眉,明白了空寂话里的意思。
  空寂道:“你以前没多少钱,他当然能一直做老实人。现在你带着这么多珠宝,再老实的人,见了这么多珠宝,也会起贪心。”
  海葵想了想,觉得空寂说的也有些道理,“那我去找地方换成银元。”
  空寂又道:“你既然要离开海家庄,不如去跟着蒋异浪。我看蒋异浪是个有造化的,你跟着他,说不定,也能有个大造化。”
  “不,我讨厌他。”海葵拒绝。

☆、98.第98章 贪心生恶鬼2

  空寂见海葵神色坚决,也就不再劝,只模糊道:“讨厌那可是个好事,冤家啊。”
  他是个油滑人精,看穿蒋异浪对海葵有意思,而且还挺执着。
  原本他觉得,蒋异浪和海葵不是良配。
  在海上几次经历生死后,他改了想法。他琢磨着,蒋异浪要是配普通姑娘,那就如野兽配鲜花,普通姑娘肯定受不住。但要是配海葵这种非同寻常的,却是极好。
  而海葵这类的,绝世罕有。要是配给个普通汉子,肯定没法好好过日子,准会隔三差五的吵架闹腾。
  她反骨刺毛,手段又狠辣,没几个汉子能降服得了她。
  要是与蒋异浪配在一起,倒也合适,起码不会闹出打汉子这类的丑事。
  空寂有心撮合海葵和蒋异浪,但海葵现在不开窍,他也没办法,只能摇头晃脑叹息捶腿,有些不甘心的与海葵分道而行。
  海葵七扭八拐,专门捡没人小路走,从院墙翻进了家里头。
  大黄正在啃骨头,见到海葵落下来,咬着骨头呆滞半秒,唔唔唔叫着转身钻进了狗窝里头。
  海葵不满的啧啧两声,“没出息。”
  她将珠宝和脏衣服放到凳子上,踱步到大黄窝前,饶有兴致的一下下捅着大黄屁股。听着大黄唔唔唔委屈叫唤,她恶趣味的勾起嘴角,眼里也染上了笑意。
  逗弄了一会儿大黄,海葵挨个屋里找了找,发现海容不在家。
  将财宝提回屋里,放置到柜子最底下,找了把大锁锁上,海葵放心的拍拍手。
  她去厨房下了把挂面,过了两遍凉水,就着咸菜,清汤寡水的吃了个饱。吃饱喝足,去澡间洗了个澡,换上一身干净衣裳,海葵把脏衣服塞进大衣盆里,用皂水泡上。
  从屋里拿了条毯子出来,海葵拖了两把椅子,一条凳子,在大黄面前对了个简易小床。
  上了椅子,伸展开身体,海葵盖上毯子,在大黄不时发出的委屈低呜声中,惬意的沉入梦乡。
  海容回来的时候,海葵还在睡。
  看到海葵躺在大黄窝前,海容差点儿掉了手里那兜豆腐。
  将豆腐放到一边的凳子上,海容蹲到海葵旁边,无视大黄唔唔唔的求救声,压抑着激动的情绪,仔细审视着海葵的脸蛋。
  他盯着海葵看了近十分钟,才起身给海葵拉了拉毯子。
  将豆腐放进厨房后,海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快步来到海葵身前,轻轻推了海葵两把,小声唤道:“海葵,别在院子里睡,回屋睡去。”
  “嗯?”海葵皱起眉头,不耐烦的摆摆手,动了动脖子,又睡了过去。
  海容手上加了劲,掐了掐海葵脸颊,“在院子里睡容易伤风,回屋睡去。”
  海葵皱眉苦脸的睁开眼睛,眯瞪了好一会儿,才醒过神来。她伸出右手,拉着海容的胳膊,借着劲儿,坐了起来。
  召唤海容一起进了屋,海葵打开柜子,将珠宝摊在床上,让海容数点一下。
  海葵道:“你挑一些出来,我明后天去找地方换成银元。银元我们少留一下,其他的都送给海马叔,还清海家庄帮扶咱们的恩情。”
  “嗯?”海容不明白海葵的意思。
  海葵抛玩着手里的玉石,道:“我得罪了乔树语,早晚有一天他会查到我头上,我准备离开海家庄。海容,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海容朝海葵温和笑着,“我肯定要和你一起走。”
  海葵扒拉了两把堆在床上的珠宝,道:“明天我去把珠宝换成银元。”
  “我和你一起。”海容道。
  海葵想了想,“也好,你多讲讲价钱,我们多换些钱。”
  傍晚,天落黑后,海容将晚饭准备好。
  海容炖了一锅排骨,做了个鱼汤,炒了两个小菜,拌了两个凉菜,盘子碟子堆满桌子,弄的好似过年。
  海葵没敢多吃肉,怕突然吃了太多肉,肠胃消化不了。
  她小口喝着鱼汤,不时丢快骨头逗逗大黄。
  大门突然被敲响,蒋异浪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来,“海葵,是我,我给你送人来了。”
  蒋异浪的话音还没落下,就听到段兴秋哭声哭气道:“海葵,是我,我是段兴秋啊。”
  虽然厌烦蒋异浪不请自来,更厌烦段兴秋这个牛皮糖,但海葵不能任由他们两个在门外咋呼。她烦躁的将筷子拍在桌面上,让海容继续坐着吃,她起身去开了大门。
  门外,浑浊的月光下,蒋异浪与段兴秋并肩而立。
  蒋异浪站的十分有气势,脸上带着笑意。段兴秋则窝窝囊囊站在蒋异浪身边,垂头弓背,头发散乱,身上衣服皱皱巴巴,极为埋汰。
  “怎么回事?”海葵左右看了看,摇摇下巴,让蒋异浪和段兴秋进来。
  先把段兴秋推进了门,蒋异浪随后进门,并抢在段兴秋之前,解释道:“他在我们上岛后,就藏进了一间放破烂的小房子里头。也不知道谁在外面锁上了门,他就一直没能出来。经过九婴那一番闹腾,我们靠岸的时候,他已经被晃晕了。幸亏白云天仔细,在离开船之前,挨着片的检查了一遍房间。要不然,他就活生生饿死在里头了。”
  段兴秋羞愧的垂着脸,不好意思出声。
  蒋异浪道:“这是跟着你上船的,我不能放着他不管,就把他给你送了过来。”
  海葵啧啧两声,上下打量着段兴秋,“我还以为他死了呢,没想到命挺大的。”
  段兴秋以为海葵会关怀安慰他两句,没想到海葵说出这么冷漠的话,好似他的生死无关紧要似的。
  他很伤心,心脏酸溜溜的疼。
  海容迎过来,与蒋异浪互相问了好,又问了段兴秋几句话。他见段兴秋实在埋汰,就把段兴秋送进了沐浴间,并给了段兴秋几件他的衣裳,让段兴秋先梳洗一下。
  海葵目光从沐浴间门上移开,移到蒋异浪脸上,不客气道:“人已经送来了,你走吧。”
  蒋异浪不走,眼睛黏在饭桌上,道:“我正巧还没吃饭,就在你这里凑活一顿。”
  “你还是别凑活了,回去吃点好的。”海葵侧一步,拦住蒋异浪,不让蒋异浪朝饭桌那边去。
  蒋异浪死皮赖脸留了下来,与快速洗完澡的段兴秋,一起上了饭桌。
  因为饭桌上多了两个讨厌的人,海葵郁闷的不得了,脸拉下二尺长,好似起了犟性的毛驴。

☆、99.第99章 贪心生恶鬼3

  本来能喝两碗鱼汤,海葵喝了一碗,就放下了勺子。
  蒋异浪见海葵不吃了,反客为主,给海葵夹了一筷子蒜泥拌粉丝,送到海葵面前的小碗里,招呼海葵,“你怎么只喝了一碗鱼汤?你多吃些。”
  海容见海葵脸色黑沉下来,像是要翻脸揍人。
  他连忙道:“海葵刚从海上回来,不能吃太多,会坏了肠胃。”
  蒋异浪若有所思的扫向海葵肚皮,轻轻点点下巴,“她毕竟是个小姑娘,不像我们这么糙实。”
  海容虚应了一声,让蒋异浪多吃。
  段兴秋比海葵吃的还少。
  他因为羞愧和委屈,根本吃不下去饭,用筷子一点点挑着吃,和小鸡啄食似的,看的人没胃口。
  吃了小半碗米,段兴秋就放下了筷子。
  他张了张嘴唇,像是怯于同男子交谈的内宅小姐,嘴巴张合了好几下,也没吐出声音来。
  连海容这样性子平和的,也等的有些不耐烦,在心里催促着段兴秋,希望他赶紧把话说出来,别窝窝突突的做那小家子模样。
  饭桌上气氛尴尬,三人各有心思。
  海葵与大黄这边,气氛则和以往一样。海葵恶意欺负大黄,大黄痛苦龟缩在狗窝里,将屁股和尾巴遗留在外头。
  海葵用脚丫子夹着大黄的尾巴,晃来晃去的折腾大黄,折腾的大黄唔唔唔乱叫,声音越叫越大,简直就像是半夜嚎哭的怨鬼。
  海容温声斥道:“别在大黄吃饭的时候逗它,它又该吓坏肚子了。”
  用脚丫子使劲揪了揪大黄的尾巴毛,海葵将脚丫子伸到鞋子里,目不斜视的朝正屋走,想要回屋窝着,避开蒋异浪和段兴秋。
  段兴秋嗫嗫嚅嚅的出了声,“我明天,明天就走。”
  海葵原本打算装作没听见,但想到段兴秋那狗皮膏药式的做事风格,以及段兴秋那与寻常人不一样的脑袋,她觉得还是说清楚些比较好。
  她停下来,转过身,看向段兴秋,“明天我正巧去城里有事,把你送到城里。以后你别来找我了,好好在家呆着。”
  段兴秋眼圈红了,眼泪在眼里打转,但始终没有落下来,倔强的固守眼眶。他再也没有办法摆出斯文倜傥模样,苦着脸垂着眼,委屈的不得了。
  蒋异浪看看海葵,再看看段兴秋,觉得实在有趣。
  海葵就像那负心薄幸的冷情人,段兴秋就像那千里追夫的痴情人,海葵似男人,段兴秋似小女人,两人完全颠倒了个儿。
  “过会儿,我给你收拾间厢房,你在这里凑活一晚上。”海容将筷子放下来,眉目温和的看着段兴秋。
  段兴秋点点头,想要道谢,却不敢张嘴,怕一张嘴,眼泪就会跟着落下来。
  海容道:“明天我和海葵一起送你。”
  段兴秋感激的点点头,对海容好感倍增。
  海葵走进屋后,又腾然转身,隔着门槛瞅向蒋异浪,语气不善驱赶蒋异浪,“段兴秋留下住一晚,你,吃完就赶紧走。”
  蒋异浪将碗里最后一口饭扒进嘴里,粗糙咀嚼了两下,草草咽了下去。他灌了口鱼汤下饭,擦干净嘴角,抬头笑看向海葵,道:“这天已经黑了,路途又太遥远,不适合赶路。我呢,就不走了,也在这里凑活一晚上。”
  “没房间了。”海葵竖起眉毛,凶神恶煞的瞪着蒋异浪。
  蒋异浪拍拍段兴秋,“我可以和他睡一间房,或者,和海容睡一间也行。要是你愿意,我和你睡一间,那更好。我睡觉老实,睡哪儿都不扰人。”
  海葵冷哼,指向大黄的狗窝,刁难蒋异浪,“你如果一定要留下,行,那你就和大黄睡一起。”
  “那地方太小,连我半个身子都纳不下。”蒋异浪回头看了眼大黄的狗窝,认真评价。
  海葵指指放草的厢房,“你要是嫌狗窝小,就去这里面睡。这里面地方大,你可以随便挖窝。”
  受到海葵恶意刁难,蒋异浪并不着恼。
  他始终笑呵呵的看着海葵,见招拆招的与海葵斗着嘴,斗的乐趣十足。
  海容打断海葵越来越呛的话,让海葵帮他收拾碗筷。
  不等海葵过来,蒋异浪便利索的收拾起了碗筷,并对海容道:“我来,我替海葵收拾。海葵这几天累着了,应该多休息,我来收拾就行。”
  蒋异浪已经抢上了手,把几张盘子叠端到了手上,海容只能由着蒋异浪帮忙收拾。
  蒋异浪不仅帮忙收拾了饭桌,还主动提出刷洗碗筷。不等海容拒绝,他就劈手夺过海容手里的刷碗布,抢着刷碗。
  海容无奈站在一边。
  没过几秒钟,他表情由无奈变化为吃惊。
  蒋异浪刷碗实在与众不同,刷里不刷外,用刷碗布擦一遍碗里后,直接便叠放到一边,这就算干净了,根本没有冲干净水这个步骤。
  他不仅刷不干净碗,还因为手滑,打了三个盘子。
  收拾干净盘子碎片,海容无奈道:“一看你就是没进过厨房干过这种活儿的,你这刷的根本就不干净。你还是出去坐着吧,把刷碗布放下来,我来刷。”
  蒋异浪并没因此而觉得不好意思,反而一副美滋滋的模样,好似刷不干净碗是件值得骄傲的事情似的。
  看着美滋滋离开厨房的蒋异浪,海容一头雾水,觉得这蒋异浪实在莫名其妙。
  收拾好厨房,海容将厢房的床铺简单收拾了一下,安排蒋异浪和段兴秋住了进去。
  海葵对这种安排很不满意。
  她在屋里闷着生了一会儿气,跃跃欲试的想要去教训一下蒋异浪,但想到自己身手不如他,便郁卒的打消了念头。
  海葵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膈应着睡在厢房的蒋异浪,脑中浮想联翩,全是些血腥暴力情景。她想把厢房铲平,顺便把蒋异浪埋在里头,让他再也爬不出来折腾她。
  “他的目的肯定没这么简单。”海葵盯着斑驳暴皮的顶棚,低声自语。
  即使要送段兴秋过来,也完全没必要让蒋异浪出马,随便找个海盗将段兴秋送来便可。
  蒋异浪千里迢迢将段兴秋送过来,送来后不走,赖着吃饭,赖在这儿睡觉,这明摆着想要赖上她。

☆、100.第100章 贪心生恶鬼4

  越琢磨,海葵越是睡不着。
  她眼睛瞪的圆溜溜,猫头鹰似的,直勾勾瞅着顶棚,苦思明天该如何才能赶走蒋异浪。
  蒋异浪也睡不着。
  他在思索,该怎么让海葵答应跟着他。
  蒋异浪隔几分钟动弹一下,不是抬胳膊就是别腿,折腾的段兴秋越来越烦躁。
  段兴秋将被子拉到嘴巴下头,瓮声瓮气指责蒋异浪,“你睡觉不老实。”
  “你说什么?”蒋异浪沉浸在思绪里,没听清楚段兴秋的话。
  段兴秋掀被子坐起来,气恼着脸,“你睡觉一点儿都不老实。”
  蒋异浪这回听明白了,也乐了,“嗳嗳嗳,说话的时候注意点儿。你刚才这话,要是被别人听见,还以为我非礼你了。”
  段兴秋气红了脸,哆嗦着声音道:“你,你你你。”
  他结巴似的你了好一会儿,也没说出下面的话。
  蒋异浪撩开被子,迈腿下了床,边穿外衫边道:“段大少爷,您自个儿睡吧,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我去外头赏月。”
  留下气到打哆嗦的段兴秋,蒋异浪离开了厢房,来到院子里头。
  大黄听到声音,鬼鬼祟祟的从狗窝里探了半个脑袋出来。见到出来的人是蒋异浪,大黄朝后缩了缩脑袋,不敢冲出去朝蒋异浪叫唤,只敢偷偷摸摸监视蒋异浪。
  月光正好照射在狗窝上,把大黄鬼祟的行为照了个正着。
  蒋异浪觉得有趣,走到大黄窝前,蹲下来,伸手勾住大黄的下巴。
  “都说狗肖主人。”蒋异浪握住大黄的嘴,将大黄的脑袋从窝里扯到窝外,就着月光,细细打量起来,“你肯定不是海葵喂大的。海葵胆子那么大,你胆子却这么小,和海葵丁点儿都不像。”
  抬起另一只手,粗鲁抚弄了一下大黄的脑袋,蒋异浪叹口气,道:“海葵要是有你这么听话,我也就不用这么发愁了。”
  大黄差点儿被蒋异浪吓破胆子,在蒋异浪放开它之后,赶紧掉头钻进狗窝里头。它硬生生将肥硕的屁股也挤了进去,撑的狗窝吱嘎响,像是要散架。
  拍拍手,蒋异浪站起来,抬头看了几秒钟月亮,转身轻着脚步走到海葵窗前。
  “叩叩叩。”屏息听了会儿屋里的动静,蒋异浪屈起手指头,在海葵窗户上轻轻敲击了三下。
  海葵撩开窗帘。
  看到站在窗外的是蒋异浪,海葵凶狠着表情无声吐了个滚字,甩手用力将窗帘砸向窗户。窗帘上的挂钩松脱,半边窗帘跌落到床上,盖住了海葵的头脸。
  “呵呵呵。”蒋异浪轻笑出声,将脸凑到窗户上,鼻尖抵着玻璃。
  将遮到头上的窗帘扯下来,扔到一边,海葵将剩下那半片窗帘拉起来,遮住窗户。穿好衣服,海葵悄无声息站到窗侧墙后,耳朵贴在墙壁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在心里数了二十下,海葵双手同时伸出,一手扯开窗帘,另一只手打开窗户插销。半眨眼的时间,她就从窗口跳了出来,并就势腾空侧踹向蒋异浪的脸。
  蒋异浪轻松躲过海葵的攻击,闲闲闪到一边。
  他在海葵落地后,将手指竖到嘴唇前,“嘘”了一声,“别吵醒海容。”
  海葵没再攻击蒋异浪。她并不是担心吵醒海容,而是对自己的身手有自知之明。刚才偷袭都伤不到蒋异浪分毫,在蒋异浪有所准备的现在,她更是半点儿胜算都没有。
  迈出半步,蒋异浪靠近海葵,眼含笑意,低声道:“我听你没睡着,想找你出来赏月闲谈。”
  月亮不给蒋异浪面子,在蒋异浪说话的时候,闪到乌云后头。
  海葵恶声恶气道:“赏月?哼。别在我面前耍花招,我知道你想干什么。”
  ”我只是想和你一起赏月,真的。”
  海葵嘲讽斜瞅蒋异浪,“月亮在哪里?”
  蒋异浪将头朝海葵这边侧,指着遮盖住月亮的那块乌云,道:“喏,就在那块云后头。”
  海葵捏着嗓子,说话的调儿阴阳怪气,“感情你还是个拐弯千里眼。”
  “拐弯千里眼?”蒋异浪闷笑,胸腔震动。
  “你这样的,不该活在人间,该到天上去。”海葵拉开鲛丝,玩耍似的比划着,“你要是哪天想回天上,告诉我一声,我很乐意送你一程。”
  蒋异浪道:“我要是回天上,肯定要带着你。”
  “我早就在阎王那里挂了名,死了就会立马去十八层地狱。”海葵坐到墙根下放置的凳子上,“你难道能和阎王抢人?”
  “为什么不能?”蒋异浪反问海葵。他嘴角挂笑,言谈间胸有成竹,好似碧落黄泉人间这三界可以随他横行似的。
  海葵想嘲讽蒋异浪。
  她嘴巴张开,话还出口,困意突然席卷神经,引的她就此打了个哈欠。
  “算了,不说了。”连打了两个哈欠,海葵垂耷了眼皮,意兴阑珊的摆摆手,撑着膝盖站起来,慢腾腾朝屋里走,“我去睡了。明天一早你就走,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海葵。”蒋异浪皱起眉心,想挽留海葵。
  海葵转身靠在门边,道:“你心里应该清楚,我一直想杀你。要不是我打不过你,我早就要了你的命。”
  “你不会。”蒋异浪指指后背,“我后背粘上洞虱,你明明可以假装不知道,任由洞虱害死我。但你没这么做,你救了我,而且,还时时注意着我的身体。”
  海葵玩着手指头,“我这人性格怪,一阵一阵的。在离岛那会儿,正巧碰上我心胸开阔的那一阵子,我就不会计较你之前坑害我,自然会伸手帮你一把。可我不会一直都那样,不会一直都心胸开阔。大多数时候,我睚眦必报。你打我一下,我打你十下都解不了气,得砍掉你一条胳膊才行。”
  努努嘴,海葵扒拉着指头数了数,继续道:“你坑害了我那么多次,我杀你十次都解不了恨。”
  蒋异浪笃定道:“你不会杀我。”
  “为什么不会?”海葵斜挑着眼睛,看着蒋异浪,眼神凶狠困倦,像是强撑着精神的食人野兽。
  她冷笑两声,“你以为,你哄我两句,说你喜欢上我,我就会听你摆布?就会忘了你坑害我的那些事?”
  “我没这么想过。”蒋异浪轻吐一口气,神色认真起来,“我喜欢你是真的,不是在哄你。”

☆、101.第101章 贪心生恶鬼5

  海葵摇摇头,用眼神阻止蒋异浪继续说下去。
  她将双手反剪到身后,下巴微微翘起来,眼皮半抬半垂,只露半个瞳仁看向蒋异浪。她的眼睛通常都是清澈的,目光澄净坚韧,像是秋天冰冷的湖水,像北极星。
  但此刻,海葵的眼睛,却暗沉沉仿佛藏了什么妖魔鬼怪在里面。
  她无声的笑了笑,眼里却没有笑意,“我们不谈这些,听这些情情爱爱的话,会让我胃里不舒服。”
  蒋异浪看着海葵,心底涌上一股束手无策的感觉。
  在海葵制止他说话之前,他试图用深情动人的语句,打动海葵。他酝酿了一腔情话,能把月亮羞下山的一腔情话。
  可在海葵面前,这些话全无用武之地。一旦他说出来,不仅打动不了海葵,反而会成为催吐药。
  “唉。”蒋异浪叹气。
  海葵别别嘴角,道:“我不和你说了,我要回去睡觉。养足了精神,我明天还有要紧事要做。”
  蒋异浪舔了舔嘴唇,想说句晚安,却唇舌艰涩,根本吐不出话来。
  他怅然看着合上的屋门,粗声呼出一口气。
  被蒋异浪这么一闹腾,之前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海葵,像是吃了有助睡眠的灵丹妙药,回屋躺到床上没几分钟,就沉入了梦乡。
  蒋异浪在院子里怅然若失的站了很长时间,才失落的回了房间。
  他半梦半醒的熬了一晚上,天还没亮,就爬了起来。
  海容起的早,要早起给菜园子里的菜浇水。
  他担着两个空桶朝外走的时候,厢房门打开,蒋异浪从里面走了出来。
  蒋异浪在海葵那里碰了钉子,便把主意打到海容身上,试图从海容这里找到突破口。
  说服海容,自然不能用说服海葵那一套。蒋异浪试图激起海容的热血,蛊惑海容与他一起平定乱世,让天下再无战争,人民不用再担惊受怕,能够安居乐业。
  说到激动处,蒋异浪把自个儿都给感动了。
  海容却始终平静着脸色,丝毫不受蒋异浪言语的影响。
  他微微弯着腰,右手端着半瓢水,缓慢且仔细的将水流浇到菜苗根部。如果不小心浇到外面,他也不怕脏,直接用手捏了土堵住水流,安静等着水流渗进土里,才移动到下一株菜苗旁边。
  蒋异浪说的口干舌燥,海容除了敷衍式的迎合几声,完全没有跟随他的意思。
  浇完最后一棵菜苗,海容提起桶,将桶里剩下的水倒回溪里。
  就着溪水洗干净手,海容站起来,甩掉手上的水滴,笑着对蒋异浪说道:“我和海葵,只想做平平淡淡的小人物,没有什么大理想大抱负。如果军队打到海家庄,那我和海葵就再找个安宁地方。”
  “如果找不到呢?”蒋异浪问道。
  海容指指海家庄鳞次栉比的房屋,手指头一折,指向远处重山,随后又是一折,指向东海,“如果外面没有能让我们安宁生活的地方,那我们就搬进深山里头,深山里头没有,我们就打一条船,到东海做海盗。”
  他温温笑着,“只要有心,总会找到适合我们过平淡日子的地方。”
  蒋异浪眉头拧皱着,声音里带了几分火药味儿,仿佛大城市里时常到街上游行的爱国愤怒青年,激昂批判着海容,“你们不想反抗,只想着逃跑,这是懦夫所为。我们的同胞在受苦受难,他们不仅吃不饱穿不暖,甚至像牲口一样被奴役。你如果爱这片土地,就不该做懦夫。”
  被蒋异浪形容为懦夫,海容并不生气。他像是好好先生,窝窝囊囊老老实实,无论外人怎么骂怎么刺激,他都始终保持温淡笑脸。他也许有痛苦,也许也会感到羞耻,但从不表露出来,在人前永远是一张温和的笑脸。
  海容道:“你是有大抱负的人,心怀家国天下,我很佩服。但我和你不一样,我没有救国救民的想法。我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平平淡淡安安稳稳的日子。”
  “你不是个胆小的人。”蒋异浪逼视海容,目光如锐利的刀子,试图划破海容温和的伪装,刺到海容头脑心脏,挖出海容的真正面目。
  他眯起眼睛,继续道:“你也并不怕事。如果你怕事,就不会冒险救黄金怪。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伪装成这副模样,为什么选择懦夫这条路。我希望你能明白,逃避不会让你过上平淡的日子。你不会感到安宁,你心里会越来越不安稳。”
  海容提起水桶,边走边道:“我现在,就在过着平淡日子,心里十分安宁,没任何不安。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你看看,外面那么多地方在打仗,我却能一清早的过来挑水浇菜园子。我种的韭菜,眼看就要下来一茬了,一会儿我还要去割块肉,中午一个肉菜一个素菜一个汤。我每天过的就是这种琐碎日子,平平淡淡,没什么出息,你嘴里的懦夫日子。”
  “鸿鹄志在高空,龙凤志在天下。你是龙凤是鸿鹄,我呢,就是那燕雀。”海容自嘲着,脸上却依旧挂着温和的笑意,并不以自己是燕雀为耻,“我们天生便不同,志向自然不一样。”
  蒋异浪道:“你也可以做鸿鹄。”
  “我天生就是麻雀。”海容想了想,举了个例子,“就好像有的人,天生便痴傻一样。你就算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没法聪明。”
  “这不一样。”蒋异浪争辩。
  海容道:“一样,差不多。”
  他将水桶挂到扁担上,挑起扁担,“你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就算你拿刀架到我脖子上,我也依旧是个麻雀。”
  蒋异浪原以为在海容这里能找到突破口,没想到,却踢了铁板。
  海容看着温和,却就像是个软皮胶,油盐不浸。
  说服不了海葵和海容,蒋异浪也没办法,只能失望而归。
  蒋异浪走后,海葵露出了笑模样。她调皮性子冒起来,恶意蹲在大黄窝前,吓的大黄不敢出来。
  “等我们搬了家,我要养只狼。”海葵突然别过头,同海容商量。
  海容以为海葵在开玩笑,逗趣道:“你要是能抓一只回来,那咱们就养着。”
  段兴秋干巴巴插话,“狼吃人,不能养。”

☆、102.第102章 贪心生恶鬼6

  海葵瞪向段兴秋。
  段兴秋见海葵看他,木呆呆道:“真的,狼吃人。”
  海葵伸指头,在脑袋上点了两下,摆出苦恼的模样,询问段兴秋,“你这里面,都装着什么东西这是?”
  海容低斥海葵,“别乱说话。”
  海葵收回手指头,挠了挠脸颊,转头继续折腾大黄。
  “也别吓唬大黄。”海容召唤海葵,“你要是闲着,就过来帮我顺草药。把这些草药顺出来,切了根,叶子磨成药面。”
  “哦。”海葵拍拍大黄的屁股,听话的去洗了把手,乖乖帮海容收拾草药。
  见海葵那么听海容的话,段兴秋心中又嫉妒又委屈。他在心底,拿自个儿同海容对比着,比来比去,觉得海容哪儿都比不上他。
  海容没他俊美,没他学识高,没他家底厚,更没有他的风度和阅历。海容只是占了认识海葵时间长的光,才能让海葵这么听话。
  段兴秋肚子里窜着酸水儿,很想和海容换换位置,也能如同海容一样,随意的使唤海葵。
  临到分别的时候,段兴秋一肚子酸水儿转化成依依不舍的情绪。
  他眼含期待瞅着海葵,观察着海葵的神色。只要海葵稍微流露出丁点儿犹豫,他就会死赖着留下来。
  海葵丁点儿犹豫都没有,不耐烦的赶他走。
  “你赶紧走,别浪费我们的时间。”海葵恶声恶气,一点儿人情味都没有。
  段兴秋满揣着一肚子委屈,与海葵分了别。
  等段兴秋离开眼前,海容弹了下海葵的额头,道:“他脑袋不好使,你不该总这么欺负他。”
  “我实在烦他。”海葵别别嘴角。
  “烦他,也不能这么说话。他虽然缠人,但心眼儿不坏。你这样说他,他肯定会难受很长时间。”
  海葵拉着海容胳膊,叉开话题,“好了好了,我们别说他了,我们赶紧去办正事。”
  换好珠宝,海葵和海容迅速赶回海家庄。
  他们留下一小部分钱,大部分给了海马。
  海马见这次给的钱这么多,哆嗦着手不敢收。从里面抽出几张,海马把大头塞回海葵手里,“海家庄最近什么也不缺,不用着这么多钱。”
  海葵道:“海马叔,这钱你一定得收下。我们这是最后一次给你送钱过来,以后就不送了。”
  她将钱放到桌上,看了眼海容,道:“海马叔,想当年,是你和海家庄一众乡亲救了我和海容,让我们有了活下来的机会。海家庄不富裕,但一顿都没饿到过我们两个。我们别的也没法给,只能给钱报答。”
  海马故作生气,斥责道:“我们救你们是应该的,见死不救那是畜生做的事。我们根本没想着让你们还什么恩情,一直把你们当自己孩子。之前你们送钱过来,我当你们孝顺。可这次这么多钱,我不能收,你拿回去,自个儿存着。”
  海葵道:“这钱你一定要收下,因为我们两个要离开海家庄,以后再不会送钱过来了。”
  “你们为什么要离开海家庄?”海马着急的站起来。
  海容按下海马的肩膀,解释道:“你别着急,你坐下来,听我慢慢说。”
  等海马坐稳,海容解释道:“我们离开海家庄,不是因为海家庄不好,而是不想连累海家庄。我们得罪了乔树语乔大帅,他肯定会查到这里。我们不想连累到海家庄的乡亲,所以才选择离开海家庄。”
  “乔树语?是不是从东北到盐城的那个大帅?吃人脑那个乔大帅的兄弟?“海马前段日子听说过乔树语。
  海容道:“是死了的那个乔大帅的亲兄弟。”
  海葵点点头,“是他。”
  “这肯定是海葵惹出来的,和海容你没关系。”海马瞪圆眼睛,训斥海葵,“我说过你多少次,让你别再做那种危险的买卖。你看看,这回好了,你得罪了个狠的,得罪了个杀人不眨眼的。这有家不能住,以后像是无根草一样四处漂泊,你说你这图的是什么,啊?”
  海葵摆出虚心接受批评的模样,“我知道错了。”
  海马怒道:“你现在知道错了,有个什么用,以前干什么去了!”
  他将钱推到海葵手背上,使劲撸了脸,长叹一口气。
  沉默片刻后,海马道:“你们既然要离开海家庄,肯定需要钱傍身。这些钱你们拿回去,留着在路上花。也别乱花,路上尽量节省。等找到落脚的地方,就用这些钱买个房子,安顿下来。不管到了哪儿,人都得有个自己的窝,这才能安稳下来,心就不会慌。你们安顿下来后,捎个口信回来,别断了联系。”
  紧接着,他又道:“以后也不用送钱来了,你们自己留着,好好过日子。”
  拍拍海容的胳膊,海马叮嘱道:“海葵反骨,但你是个懂事理的好孩子。你替我好好看着海葵,别让她再做那些危险买卖。”
  “还有,海葵岁数也不小了,再过一年就可以成亲。你们挺般配的,你和海葵就早早成亲,也早点儿要个孩子。女人哪,有了孩子,性子也就能稳重下来。”
  “别的我就不多说了。要是哪天世道太平了,你们就回来。你们住的那个房子,我给你们留着。”
  海容眼眶红了,强忍着没落泪,应声道:“你放心吧,海马叔,我肯定会照顾好海葵。等找到落脚的地方,我会找人捎信回来。”
  用力拍拍海容手背,海马哽咽道:“好,好,懂事的好孩子。我没本事护着你们,也只能在心里向老天爷为你们求个平安。你们一定要好好的,可别再闹出这样的事儿来。这世道,要小心才能活的顺遂。你啊,一定要管着海葵,早点儿成亲,早点儿要孩子。”
  “你放心吧,海马叔。”海容用力抿紧嘴唇,眼泪摇摇欲坠。
  海葵心里也难受,除了点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海马坚持让海葵和海容把钱带走,还想添点儿给他们,怕他们路上不够花。
  无奈之下,海葵坦言家里还有更多的钱财,并带海马回去看了看,才让海马放心留下了那笔钱。
  海葵和海容以为所有事情都妥帖,只等天亮后拿着珠宝和简单行李走人。
  天不遂人愿。
  在他们酣睡的深夜,大祸悄然而至。

☆、103.第103章 贪心生恶鬼7

  下半夜两点四十分左右,大黄突然凶狠叫唤起来。
  海葵警觉睁开眼睛。
  她掀开一线窗帘,仔细观察着院子。
  清亮的月光,照亮整个院子,不留暗角。
  院子里面并没有小贼进来,也没有野猫野鸟过来挑衅大黄,大黄像是在表演独角戏,冲着院墙上头凶劲十足的叫唤着,拖着链子朝上窜跳。
  海容拉开门,迈出门外。
  他先是看了看大黄吼叫的方向,见没有什么异常,便沉声喝斥大黄,“大黄,别瞎叫,回窝里睡觉。”
  大黄一反常态,根本不听海容的话,反而越叫越疯狂,扯着链子疯狂朝墙上窜。
  海葵从屋里出来,朝海容比划了个噤声的姿势。她微微矮身,快冲几步,轻捷无声的窜到了墙头上。
  她上墙头的时候,正好看见有个黑影拐过墙角窜隐进了侧边胡同。
  海葵当即跳下墙头,追了过去。
  黑影脚程飞快,脚步无声,一看就是资深毛贼。
  海葵追了五条胡同,才抓住了毛贼。她朝毛贼肚子上揍了两拳,肋下横劈一掌,将毛贼打倒在地。
  踩住毛贼的脑袋,海葵一把拉下毛贼的蒙脸巾。
  “冯大雷?”海葵喊出毛贼名字。
  冯大雷,奉桥人,是海马的侄子。
  他天生就是走偏门的料子,自小儿就胆大手快,甭管到了哪儿,都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捞点儿东西。除了偷东西,他别的什么都学不好,也懒得学,就爱钻研怎么让手速更快,怎么样能落脚更轻。
  三十多年过去了,冯大雷从小偷小摸发展成了四里八乡有名的大盗。
  但他算有点儿良心,不偷奉桥和海家庄等几个地方,因为这几个地方有他家的亲戚。
  冯大雷痛苦的皱着脸,一只手在地上乱拍,另一只手抓着海葵的脚,“姑奶奶,您能先松开脚吗?我这脸都快碎皮了。”
  “你在我们家墙根底下干什么?”海葵不松脚,反而加重了力道,踩的冯大雷哀哀痛叫。
  冯大雷嘶嘶抽着冷气,忍痛解释道:“我只是经过你家墙根下,不是特意到你家墙根下面呆着。”
  海葵阴狠着眉眼,狠声叱道:“你给我老实点儿,想好了再说话。”
  “我说的就是实话啊,我的姑奶奶。我真的是经过你家墙根下,不是特意去蹲着的。”冯大雷哀叫两声,“我来给我老舅送酒来了,刚酿好的,我爸让我赶紧送过来。你要是不信,你去问问我老舅。我刚从他家出来没多一会儿,准备转你家门前那条小路回去。我可真是倒霉,走到你家墙根下头的时候,本来周围特别安静,但是你家老狗突然嗷嗷狂叫,吓的我拌了个大跟头。爬起来我就继续走,还没走上几步,你就追上来了,吓的我赶紧跑。”
  海葵问道:“你要是没做亏心事,你跑什么?”
  冯大雷抽抽鼻子,“****这行的,哪个不是提心吊胆的。尤其走夜路的时候,最怕有人追。只要有人追,就觉得是在抓自个儿。”
  在海葵松开脚后,冯大雷搓着脸爬起来,不满道:“就算不是****这行的,被你这么突然追上来,也肯定赶紧跑。谁不怕啊,还以为你是行歹抢劫的呢。”
  海葵审视着冯大雷,问道:“你说大黄是在你走到墙根下的时候,突然叫起来的?”
  “对啊。”冯大雷直梗了脖子,故意把被擦伤的那半边脸支到海葵眼前,“它早不叫晚不叫,偏在我走到墙根下的时候叫。幸亏我还算有几分胆子,要是胆子再小点儿,准会被吓掉魂。”
  “不对。”海葵摇头,伸指头点点冯大雷,“按照你刚才走路的脚程,大黄顶多也就叫唤了五六秒钟。”
  冯大雷点点头,“差不多就这么长时间,反正我拐弯后,就没再听见狗叫。”他想了想,“也可能还在叫,但是我光顾着逃跑了,没注意听。”
  海葵道:“我跳上墙头看见你之前,大黄已经叫了很长时间,起码有三四分钟。”
  “不可能!”冯大雷一巴掌拍在墙上,“绝对不可能!要是叫了那么长时间,我就不会突然吓一跳。”
  他突的压低音量,神经兮兮的左右看了看,小声道:“会不会是,有那个东西?你应该知道,狗都是阴阳眼,能看见那种东西。”
  “嗯?”海葵不错眼的盯着冯大雷瞳仁,“别给我编神神鬼鬼的那一套,我不信那些。”
  “姑奶奶,你可别这么看着我,我害怕。”冯大雷缩缩着身体,畏惧的将后背贴到墙壁上,“我也不信啊,但这事儿不是邪门么。哎呀,我真的是,太冤枉了。我真的是特别特别冤枉,我真的只是路过啊。唉,我知道你为什么追我,你怀疑我想去你家偷东西,是不是?我哪儿敢啊,我不敢啊。你就算借给我个皇帝胆子,我也不敢进你家偷东西。我在你家门前见着金子,我都不敢捡,捡了也得赶紧给你们送进去。”
  “我看你就是想来我家偷东西。”海葵朝冯大雷面前凑了半步。
  冯大雷脖子后仰,紧紧贴到墙壁上,像是恨不能和墙壁熔成一体。他用力摇着脑袋,“我不敢,真不敢。你威名远扬,我不敢冒犯,也没胆儿冒犯。我挺惜命的,我想活到九十九,不想和海上那些海盗一样,被砍了脑袋。”
  “你要是不信我,你现在带我去我老舅家,你算算我从他家出来到你家门外的时间,你就明白我没骗你。”冯大雷心不虚眼不闪,一副我没做过我不怕求证的模样。
  海葵不信冯大雷的话,但她也不准备要了冯大雷的命。
  警告了冯大雷两句,海葵放过冯大雷,回了家。
  大黄停了嚎叫,正惬意的仰躺在地上,享受海容抚摸它的肚皮。
  见到海葵回来,它唔唔了两声,侧脸斜眼,警惕盯着海葵,随时准备逃回窝里头。
  “是冯大雷。”不等海容询问,海葵主动说道:“他去海马叔家送酒,可能是从海马叔那里听说了钱的事情。”
  蹲到海容旁边,海葵继续道:“他怕死,应该不敢再来。”

☆、104.第104章 贪心生恶鬼8

  他们说话的档口,不知道从哪家飘出西洋钟报时的敲击声。声音暗绵柔长,幽幽绵绵的窜入耳内。
  海葵抠抠耳朵,稀奇道:“谁家买了这么大声响的西洋钟,声音竟然跑的这么远。”
  海容拍拍手站起来,道:“早点儿睡吧,养足精神,明天早起赶路。”
  “嗯。”海葵应声,紧跟在海容身后,站了起来。
  站起来前,她扯了下大黄的尾巴。
  大黄嗷一声,翻身窜逃,一股脑的钻进了窝里。
  海葵刚别过脚尖,还没迈步朝屋里走,她屋门“吱嘎”一声,突然开了。
  一个闪身,挡到海容之前,海葵警惕盯着屋内黑暗的地方,叱道:“什么人?出来!”
  屋内冒出“刷刷刷”三声轻响,仿佛笤帚在扫地的声音。
  响声过后,一个黑影迈过门槛,从里面蹒跚着脚步,走了出来。
  出来的并不是人,而是一个半人高的黑毛红脸猴子。黑毛红脸猴子,好似刚出生的幼崽,又好似喝多了猴儿酿,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几次都险险摔倒在地上。
  又是三声刷刷刷,紧随在这只猴子之后,又一只黑毛红脸的猴子迈出门槛。
  海葵惊诧失声,“怎么是猴子?”
  海容十分惊骇,声音里带着几许颤抖,“我们这附近,并没有这种红脸猴子。这些猴子,是从哪里来的?”
  海葵上前一步,想抓住一只猴子,就近仔细观察一下。
  “等等。”海容突的拉住海葵胳膊,将海葵扯到身边,惊惧指着屋内,道:“你看看你屋里头。”
  海葵定睛一看,刚刚还空旷的屋内,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无数黑乎乎蠕动的影子。影子影影幢幢,摇摇晃晃,仿佛被风吹动的一排排矮冬青。
  影子来到门槛后头,接二连三的迈过门槛,蹒跚着走出来,并在月光下显露出猴子模样。
  来到院子里的黑毛红脸猴子们,像是排队似的,以第一个钻出来的猴子为领头,排成并不规则的一竖排。
  走在最前头的黑毛红脸猴子,迷迷茫茫走到院子当中,缓慢摇晃着脑袋,左右观看,仿佛在找着什么东西。
  它目光经过海葵和海容,并没有停留,仿佛根本就没有看到他们似的。
  这情况实在诡异,诡异到了极点。
  海葵后脖子凉飕飕,头皮阵阵发麻,仿佛被厉鬼揪住了头发。
  海容吓的心脏砰砰砰乱跳,以为自己这是在梦里头,这些猴子只是自己梦里冒出来的诡奇物。他用力掐了把大腿肉,疼的吸了口冷气,才不得不承认了事实,眼前这些猴子是真实存在的,并非他在做梦。
  “你屋里什么时候进了这么多猴子?”海容悄声询问海葵。
  海葵比海容还要纳闷。
  这些猴子出现的实在诡奇。如果这群猴子是在她出门之前,就藏在她屋里,她不可能发现不了。如果是在她离开这段时间,进入她屋里的,大黄肯定会出声警示海容。
  可诡异的是,她没有发现,海容和大黄也没有发现。
  这些猴子,像是雨后悄无声息发出来的菌菇,平空从她屋里冒出来,且瞬间冒出了一大窝。
  一个又一个的黑毛红脸猴子,跟在第一个猴子身后,慢腾腾的朝大门口走。
  “它们想离开咱们家。”海容看出端倪,想去给黑毛红脸猴子开门,让它们赶紧离开,“我去开门,让它们赶紧走。”
  海葵盯着还在源源不断朝外窜的猴子,腾然想到在离岛见到的那群抢食恶鬼以及化作粮食的珠宝。
  她脑中神经一紧,喊住海容,“等等!”
  出声的同时,她一脚踹向队伍中间的一只猴子。
  猴子被海葵踹飞到墙壁上。
  它身体撞到墙壁的瞬间,化作一个金元宝,“哐当”砸落到墙根下的菜坛上,将菜坛子砸出一个大洞。
  海葵见猴子变成珠宝,紧忙对海容解释,“不是猴子,是我拿回来的那些珠宝。珠宝起妖了,想逃跑,不能让它们离开。”
  海容赶紧冲到门口,将后背抵在大门上,并硬着头皮,朝已经走到门口的猴子踹了过去。
  猴子倒地之时,变化成一个紫玉牌子。
  “果然是珠宝。“海容擦了把冷汗,一脚过后又是一脚,接连踹倒两只猴子,令猴子落地化作珠宝。
  海葵速度比海容要快上数倍,也利落数倍。
  她像是狂风扫落叶,没多一会儿功夫,就放倒所有猴子,令珠宝恢复原样。
  将散在床前的包袱捡起来,海葵先收拾了屋里的那些珠宝,将珠宝放进包袱里。她提着包袱,来到门外,朝海容晃了晃包袱,道:“我忘了珠宝起妖这码事儿了。”
  海容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捡起那块紫玉牌,对着月光仔细观察着,道:“我听说过珠宝成精的事,以为这都是些聊斋奇谈,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海葵一边捡着珠宝,一边道:“要不是亲眼见过,我也不信这传说是真的。这些珠宝在离岛上的时候,更邪门。它们变化成了粮食,还幻化出一整洞的恶鬼,争抢着珠宝变换成的粮食。”
  海容吸了口冷气,换位思考了一下当时的情景,道:“我要是看见一堆恶鬼抢粮食,不管是真的还是珠宝变换出来的,肯定立马就跑。”
  “我当时也想跑,因为那情景实在太可怕了,简直像是到了地狱里头。”海葵嘿嘿笑了两声,“可后头,为了珠宝,只能硬着头皮进了恶鬼堆里。”
  “你呀你,唉。”海容皱眉摇头,“这些珠宝足够我们安家,也足够我们起个小买卖。以后我们找个山清水秀的小地方,安稳过日子。”
  “嗯。”海葵乖顺应声,“这次是蒋异浪逼着的,当然,我也贪财。以后再有这种事儿,我绝对不去,一不小心命就没了。”
  她仰头看着海容笑,“以后过安稳日子,还要做个小买卖。危险的事情我尽量不做,反正我们钱够花了。”
  将珠宝全部捡到包袱里,海葵提着包袱癫了癫,笑道:“等明天,我们走的时候,去寺庙里转转,去去这些珠宝的邪性。”
  海容拖着包袱底,道:“是该去去邪气。”
  “今儿看来还得谢谢冯大雷。要不是冯大雷来了这么一出,这些珠宝可就跑了。”海葵看了眼被月光映射出一道绒光的墙头。
  海容点头,道:“合该这些珠宝跑不掉。”

☆、105.第105章 贪心生恶鬼9

  “我把珠宝放回去。”海葵道。
  海容叮嘱海葵,“别忘了上锁。”
  他瞳仁微微朝右上倾斜,想了想,想到以前曾经买过一把大锁,“我记得我屋里有把黄铜大锁,早前买来锁大门的。我去找找,找出来用大锁锁着柜门。”
  海葵应声,在院子里等着海容回去找锁。
  海容紧步进了屋,挨个抽屉翻找,将抽屉里的东西翻的乱七八糟,却没找到那把黄铜大锁。他蹲在柜子前仔细回想,眉毛突然一曲,眼里冒出懊恼神色,自嘲道:“瞧我这脑袋。”
  那把黄铜大锁,刚买回来的时候,确实被他放在了屋里柜子最底层。后头,地窖门因为下雨发胀合不死,他就用来锁地窖门了。
  匆匆从屋里出来,海容道:“那把锁让我用来锁地窖了,我现在去取下来。”
  海葵耳朵倏然动了动,叫住海容:“等等,你听。”
  “什么?”
  海葵轻轻歪着脸,将耳朵朝西边侧,搜听着隐隐约约传来的嘈杂脚步声,“西边大路上,有很多人朝我们这里过来。”她皱着眉,努力分辨着声音,“脚步声很多,不止几十个,我上去看看。”
  将包袱放到地上,海葵窜上院墙,眯着眼睛,极目远兆。院墙不够高,路被树叶繁密的林子遮挡,她只能看到从树叶缝隙一闪而过的几道黑影。
  沿着院墙,海葵跑到屋顶,跳上烟囱。
  站的足够高,视线越过林子梢儿,海葵看清楚西边路上的景物。
  西边庄外的大马路上,来了一群人。因为距离遥远,海葵看不清楚这些人的穿着长相,只模糊看出个大体轮廓。
  除了领头几个衣服颜色略暗,后面那一群,身上穿的全是近乎于泥土色的黄皮衣服。这些人步履整齐,不似乌合之众,很可能是军队或者训练有素的匪盗。
  等那队人走的更近了些,海葵皱起了眉头,眼神凶厉起来。
  走在前面的其中一个,是之前被她放走的冯大雷。而其他人,虽然服装上没有明显标志,但从腰间挂着的枪来看,明显不是匪盗,而是军队。
  匪盗不会有这样整齐划一的配置。
  只有军队,才会将配置倒持的这么统一。
  “冯大雷领了一队士兵过来。”海葵跳下院子,将放置珠宝的包袱塞进海容怀里,“他肯定是来抢珠宝的,你带着这些珠宝从后窗离开这里,找个安全地方等着我。”
  海容被海葵推的趔趄了一下,后撤了两步,稳住脚步,“我不走,我留下和你一起。”
  海葵咬咬下嘴唇,眉心紧皱,又倏然松开,随后又簇皱成一团肉褶。
  “等等。”她扔给海容两个字,转身跑进屋,从屋里拿出一个包袱。将珠宝一分为二,她将其中多的一份扔进大黄的狗窝里头,另一份放到之前放置珠宝的柜子里。
  做完这些,她叮嘱海容,“一会儿军队找上门来,你不要说话,一切听我的。”
  “不行。”海容拦住海葵,“如果真的是上门来抢财宝,我来和他们谈。”
  海葵道:“他们不会讲道理,不拿到珠宝他们不会罢休。”
  海容想提出现在逃跑,但想到海家庄的一众乡亲,就把欲出口的话吞了下去。如果他们两个跑了,那些士兵肯定会扫荡海家庄,找借口抢光庄里乡亲们的钱财。甚至,以知情不报或者匿藏珠宝的无稽罪名,屠杀乡亲们,然后一把火将海家庄烧成灰烬。
  西山后的草家庄和路道窝,就曾遭受这样的灭顶之灾。
  海葵看海容苍白着脸色发怔,以为海容在害怕,出言安慰海容,“也许这些士兵只是路过这里,正巧碰到冯大雷,就让冯大雷指了路。”
  海容伸手轻轻搭在海葵的头顶上,揉搓了两把,道:“我不是在害怕,我是在担心会连累到海家庄的乡邻们。”
  海葵握紧拳头,”不会,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海容叹息一声,将左手轻拢在海葵脸侧,用掌心揉揉海葵的耳朵。他手掌用力,将海葵按到胸前,另一只手拍拍海葵的后背,道:“我们尽力而为。”
  海葵应了一声,猫似的在海容胸前蹭了蹭脸颊,便推开了海容,从海容怀里出来。
  她指指大门,“要到了。”
  “嗯。”海容抿了抿唇角。
  脚步声由远而近,纷至踏来,很快来到大门外。冯大雷的声音在门外响气,与一个哑嗓男声交谈着。
  声音停滞了半瞬,冯大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言语间极尽谄媚讨好之能。
  大门被冯大雷敲响,并随着门响传来冯大雷嚣张的喊门声,“开门,快点儿开门,丘副帅来了!海葵!海容!快过来开门!”
  海容想过去开门。
  海葵抬胳膊,拦住海容。
  她朝海容努努嘴,让海容站到他屋门前,摆出刚起床出门的模样。她则揉乱头发,凶狠着眉目,边叱边朝大门走,“又是冯大雷你这个孙子!你今儿看来是皮痒痒了,一阵阵的过来闹腾!今儿我不割了你的脑袋,我就跟着你姓!”
  冯大雷被海葵的话吓到了。
  他摸着脖子后退一步,脚下落空,摔落到台阶下,并打了个滚儿,差点儿折了锁骨。
  歪歪着脖子,冯大雷低低哀叫两声,从地上爬起来,“丘副官,海葵功夫高,你可千万别让她杀了我。”
  丘副官是个容长白脸的中年清瘦男人,个儿不高,但官架子十分足。
  他看起来三十出头,但却早秃。头顶中秃了柿子饼大的一块,由旁边故意留长的头发稀稀疏疏的遮掩着,欲盖弥彰。
  他额头狭窄,眉毛眼睛细细长长,鼻子窄嘴巴尖,长相透着一股阴沉沉的娘气,仿佛皇宫里生活不顺的太监似的。
  摸了摸下巴,丘副官冷哼一声,狂妄道:“她功夫再高,能以一敌百?”
  “不能,肯定不能。就算一对一,都不一定是您手下这群兵的对手。”冯大雷赶紧拍马屁。
  海葵推开门,站到门外。
  她伸了个懒腰,嗤笑一声,道:“冯大雷,你真有出息啊,竟然勾结兵痞子给你撑腰。怎么着?早前踩了你两脚,你不服是吧?”
  冯大雷有了丘副官撑腰,底气足了不少。
  他“呸”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道:“我劝你别这么嚣张,海葵,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赶紧把手里的财宝交给丘副官,否则,哼哼。”

☆、106.第106章 贪心生恶鬼10

  “财宝?什么财宝?”海葵一眉高一眉低,疑惑不耐的瞅着冯大雷。
  冯大雷小跑两步,窜到丘副官身边,朝着丘副官谄媚嘿嘿笑了两声。
  转而,他像是刚刚御了几十只母鸡的公鸡似的,嚣张得意的翘着下巴,挺胸昂脖,右胳膊伸的笔直,右手食指直勾勾指着海葵,隔空用力点了两下,“别装了,赶紧把你从离岛带回来的财宝交出来,交给丘副官。”
  海葵努努嘴,抻高眉毛,眼神从冯大雷脸上一滑而过,根本不拿冯大雷当回事。她目光滑到丘副官脸上,并不说话,而是挑眉等着丘副官先发话。
  丘副官阴沉沉哼了一声,声调怪里怪气,“来盐城之前,我就听说过你。你虽然杀过不少人,但却是个守信的。”
  原地挪了挪右脚,他嘴角微微弯起,话风一转,皮笑肉不笑的嗤了一声,“当初,你们向乔大帅借船借人的时候,可是说好了,拿到财宝要给我们乔大帅一半。怎么着,想赖账不成?”
  海葵吊儿郎当的挠挠耳朵,神情并不紧张,也没有丝毫畏惧。她像是混世小魔王,有着滚刀肉一样的性格和万年老树皮一样厚糙的脸皮,即使被当面揭穿做过的无信无耻勾当,也不感到羞愧,反而以无信无耻为荣耀。
  丘副官抽出腰间缠着的马鞭,在空中甩了个脆响,试图以此震慑海葵。
  见海葵不为所动,他慢悠悠折揉着马鞭,阴声道:“过河拆桥,竟然拆到我们乔大帅头上来了,你胆子可真不小。”
  冯大雷狗腿接话,“你狗胆包天,竟然敢骗乔大帅。你赶紧交出财宝,说不定丘副官会饶你一命。如果你不知道悔改,不交出财宝,哼哼。”
  海葵摸着手腕上的鲛丝,眼里带着恶意看向冯大雷,问道:“如果我不知道悔改会怎么着?杀了我?”
  丘副官用马鞭尾抵住冯大雷的胳膊,让冯大雷退到一边。
  他上前几步,缓缓走上台阶,与海葵隔着一个台阶,直面对视。
  上下审视着海葵,丘副官仿佛在审视着将要宰杀的肥猪似的,目光因为要开杀戒而兴奋颤动。
  舔了舔嘴唇,丘副官将马鞭抵到海葵的胳膊上,沿着胳膊慢慢朝海葵脸上滑动,滑到海葵脖侧大血管处,停了下来。
  用马鞭压了压海葵脖侧血管,丘副官道:“只杀你一个,怎么够?”
  海葵摸向抵在脖子上的马鞭,问道:“不够?”
  “当然不够。”丘副官仿佛调情般,刻意压低着声音,“海家庄上上下下,上至九十九岁的老人,下至刚出生的婴儿,我都要杀个干干净净,一条活口都不留。”
  朝海葵脸上吹了口气,丘副官高弯着嘴角,笑的像是披了人皮的鬼怪,“他们犯了包庇罪,包庇你这个罪犯。”
  捏开丘副官的鞭子,海葵目光在丘副官的脖子上盘旋,蠢蠢欲动的想要割断丘副官的脖子。
  海容一直在院子里听着外面谈话,听到丘副官说的这些话,他暗道不好,赶紧赶到门口。
  伸手拉住海葵的胳膊,紧紧抓着海葵胳膊上的鲛丝,海容扯开笑脸,将丘副官的注意力引到他身上。
  海容舌灿莲花,对没能及时出来迎接丘副官表示万分抱歉,撒谎称刚才腹痛如绞去拉肚子了,所以才没能及时出来迎接。
  随后,他当着丘副官的面,训斥责备海葵。他训斥海葵年纪小不懂事,贵客临门竟然不赶紧迎进来,反而出言不逊,冒犯贵客。
  像是没牙尖酸老太太附体,海容没完没了的训斥海葵,句不间歇,话不重样,听的丘副官不耐烦。
  丘副官用力朝半空甩了下马鞭,斥道:“够了!”
  海容立即停止训斥。
  他将海葵推到一边,左挪一步,侧过身,将海葵结结实实挡到身后。朝丘副官表示歉意后,他伸胳膊恭请丘副官进院子。
  丘副官轻蔑笑笑,道:“你倒是识趣。”
  敌人众多贪生怕死的丘副官,自然不会单枪匹马进入院子。他朝后面招招手,立即便有四个强壮士兵冲上前,先一步进了院子。
  等丘副官迈步进了院子,便又有十个士兵,小跑步冲上石阶,紧跟在丘副官身后进了院子,保护丘副官。
  守家护院的大黄,在四个士兵跑进来的时候,冲出狗窝凶狠的朝他们叫唤着,吓的其中一个怕狗的士兵趔趄了一下,差点儿摔倒。
  他惊恐掏出匣子枪,对准大黄。
  大黄以前见过枪,打鸟的土枪。土枪一弹出去,硕大如母鸡的蓝段鸟就被打断了脖子,从高高的树顶上落下来,一命呜呼。大黄也被吓的尿湿了脚,从此极怕枪声。
  匣子枪虽然和土枪长的不大一样,也小了好几号,但大黄闻到了那股火药味儿。它瞬间掉头,“唔唔唔”朝狗窝窜,将整个身体快速挤进狗窝里头。
  等丘副官进院子,大黄早就缩进了狗窝里头,龟缩在里头。
  丘副官训斥士兵,让士兵将枪收起来。
  没拿到财宝之前,他并不准备开杀戒,只想适当的吓吓海葵和海容,让他们主动交出财宝。
  海葵在丘副官走入院子之时,悄声在海容耳边道:“我看他就算拿到了财宝,也不准备留活口。”
  丘副官转过身看向海葵和海容,让海容没有时间同海葵说话。
  用力握了握海葵手腕,海容松开手,快步走到丘副官面前,等着丘副官发话。
  丘副官用马鞭挑着海容的头发,侮辱性十足的用马鞭拍拍海容脸颊,威胁道:“你既然是个识趣的,那就赶紧把东西交出来,别浪费我的时间。”
  将马鞭沿着海容的脸颊轮廓,滑到海容另一侧脸颊,丘副官加了几分力道,用马鞭拍打海容的脸颊,道:“今晚是我老娘的生日,我还要赶回去给我老娘上香贺寿。”
  海容眼珠子闪动,像是在努力掩饰恐惧。但他演技蹩脚,恐惧还是从晃动的瞳仁中泄露出来。
  他像是挂在鱼钩上的鱼,徒劳挣扎着,面孔因恐惧和难以取舍而扭曲到有几分狰狞。
  海葵站则在侧后方,将海容堪比戏王的演技看进眼里,佩服的五体投地。
  她一边警惕注意着丘副官,一边暗戳戳的打算着,以后要是没钱了,可以摆戏台唱戏,海容上去一亮相,肯定能红透大江南北。
  到时候,她坐等收钱,钱多到得用面口袋装。

☆、107.第107章 贪心生恶鬼11

  丘副官看不穿海容的演技,以为海容是个贪财怕死的孬货。想想海葵凶神恶煞的名声,再想想海容的名声,丘副官越发看不起海容,觉得海容就是个吃女人饭的废物。
  他收回马鞭,将马鞭扔到士兵怀里。
  阴恻恻看了海葵一眼,丘副官将目光转落到海容脸上,加重语气命令海容,让海容交出财宝。
  “如,如果我把财宝交出来。是不是,就能饶了我们?”海容摆出怯懦模样,仿佛被猫玩弄在爪下的小老鼠崽儿。
  丘副官口不对心,道:“自然,当然。”
  海容又求证了一遍,得到丘副官肯定的答复后,便小跑步进了海葵屋。
  海容将海葵早就准备好的那包财宝拿了出来,不舍的在怀里紧搂着。直到丘副官警告性的咳嗽两声,海容才恍然从梦中醒来般,用力甩甩头,赶忙将包袱递到丘副官手上。
  丘副官将包袱上的结扣打开,露出里面的珠宝玉石。
  在看到珠宝玉石的那一刹那,他兴奋的眼皮颤动,眼里像是滴了油进去,瞳仁发出不亚于珠宝的亢奋光芒。
  丘副官艰难咽了口唾沫,将包袱用力系上,紧紧抓着包袱口,将包袱反剪到腰后。
  “就这些?”丘副官哑声逼问海容。
  海容腿微微曲着,似乎随时都会跪下来。他剧烈颤抖了一下,惶恐道:“就这些,只有这些。”
  丘副官目光在海容和海葵脸上盘旋,“真的就这些?”
  海葵皱眉点了点头,眼里有着不甘心。海容则快速点着头,仿佛点冠鸟。
  丘副官并不相信海葵和海容,他命令士兵们对海葵和海容的房子进行搜索,试图找出可能被藏匿起来的财宝。
  屋里屋外,包括大黄的狗窝,都被士兵们搜查了个遍,但一无所获。之前被海葵扔进大黄窝里的那兜财宝,早就被喜欢挖洞藏东西的大黄埋进了狗窝下头,士兵们只用棍子朝里捅探,根本发现不了埋藏起来的财宝。
  丘副官围着海葵转了一圈,警告道:”算你们识相,没有骗我。”
  紧接着,他出尔反尔,命令士兵,“抓住他们两个,把他们给我带回去。”
  海容后退一步,惊诧问道:“我们已经交出了财宝,为什么还要抓我们?”
  丘副官阴冷笑着,指指海葵,道:“抓住你们,我才能顺藤摸瓜找到蒋异浪。”癫了癫手里提着的包袱,丘副官眼里冒出亢奋贪婪的光芒,“你们分到的这点财宝,肯定不是全部。大头,肯定在蒋异浪那里。”
  海葵躲开士兵的押捕,闪腾到海容身边,一脚一个,将想要压住海容胳膊的两个士兵踹倒在地。
  ”然后呢?“海葵挡在海容身前,拉开鲛丝,冷声质问丘副官。
  丘副官抬手搭在旁边士兵举起的手枪上,将手枪拿到了手里,对准海葵,戏弄似的上下晃了晃,“然后?带你们回去后,我会先礼后兵。你要是识时务,主动将蒋异浪藏身的地方说出来,我就留你们一命。要是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对不住了,你们可就要受苦了。”
  海葵问的根本不是这个,她想问的是丘副官会怎么对待海家庄的乡亲们。
  阻住海容要挡到她身前的动作,海葵道:“海家庄的这些人,和我做的事情没关系,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丘副官恍然大悟般的“哦”了一声,道:“你刚才问的原来是这个。”
  不等海葵应话,他裂嘴阴邪笑道:“海家庄的这些人,今晚就要下去陪阎王喽。”
  冯大雷骇瞪着眼睛,惊慌道:“丘,丘副官,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说什么了?”丘副官斜瞄着冯大雷,“我只是向你问路而已。而你,主动帮我带路。其他,我难道应承过你什么么?”
  “你,可是你,我以为你,我以为你只是来海葵这里拿财宝的,我没想到。”冯大雷腿软心颤,“这事儿都是海葵一个人整出来的,和海家庄这些乡亲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她是外乡人,不是海家庄的,不是海家庄人。”
  丘副官用脚尖踢踢冯大雷的膝盖,脸上带着阴森笑意,道:“本来我没打算动海家庄这群人,是你让我改了主意。要不是你主动将海葵给了庄长钱的事情说出来,我也不会改主意。”
  他摆出兔死狐悲般的表情,做作的叹息一声,“我并不喜欢大开杀戒,但财宝的消息不能透露出去,所以我只能这么做。”
  冯大雷想要哀求丘副官放过海家庄众乡亲,但在丘副官将枪口对向他的时候,他怯懦的闭上了嘴巴。
  海葵道:“你要将我们带回去,然后杀光海家庄的乡亲们,是不是?”
  丘副官歪努着嘴,“是,就是这个意思。”
  海葵在丘副官回答的时候,不着声色的欠起脚后跟,朝后挪了挪,踩在海容的脚尖上,用力踩了一下,然后将脚后跟前移,抵在海容的脚尖上,用力朝后顶。
  她用身体语言,暗示海容,让海容在他动作起来的时候,快速蹲下来并朝后移动。
  等丘副官说完,海葵张开嘴,做出要问话的模样,松懈丘副官及周围士兵的神经。嘴巴张开半厘米,声音走到舌尖的瞬间,海葵倏然行动起来,攻丘副官等人一个措手不及。
  她先割断了右边三士兵的脖子,因为这三个士兵离她和海容最近。
  在旋身冲向旁侧几个士兵的时候,她左腹被子弹击中,令她身体晃动了一瞬,行动缓慢下来。
  咬牙忍着疼痛,海葵拉紧鲛丝,继续进行屠杀。她泥鳅般在这些士兵的身前身后窜梭,流身而过时,拉断士兵们的脖子。
  海容在海葵动作的那一刹那,弯腰快速朝后奔跑。他一鼓作气跑到大黄窝前,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解开大黄脖子上的锁链,拉着大黄窝到狗窝后头。
  拍了拍大黄的脑袋,海容趁士兵们注意力都在海葵身上,从狗窝后窜出,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两把手枪。
  他将枪口对准丘副官,大喝一声,“都把枪放下!要不然,我就打烂丘副官的脑袋!”
  丘副官也将枪口对准海容,并大声命令士兵们,“都停下来,不要开枪。”
  他习惯性的认为,他手下的士兵们停下开枪,海葵也会暂停屠杀。双方都停下来,这是不成文的规矩。但海葵无视这种规矩,根本没有停下来,反而趁机勒断剩下几个士兵的脖子。
  捡起两把手枪,海葵腾挪到海容身侧,背贴海容,将枪口指向大门。

☆、108.第108章 贪心生恶鬼12

  海容担心海葵的伤口,让海葵躲到他身后。
  海葵转动腰的时候,扯痛了伤口,“嘶”吸了口冷气。她斜瞄了眼丘副官,便转过眼珠,继续紧盯门口,准备进来一个杀一个。
  用屁股撞撞海容的大腿侧,海葵突兀的嘿嘿哑嗓笑了两声,“我头次看到你这么凶。我的心脏一直在跳,跳的特别快,你把我给吓到了。”
  海葵在看到海容举枪对准丘副官,并凶悍命令丘副官的时候,心脏突然砰砰砰乱跳起来,浑身也诡异的热腾起来。
  我被海容吓到了,海葵心想。
  海容一听海葵这话,以为海葵失血过多,导致心脏跳动不稳定,连忙急声命令海葵先处理伤口。
  海葵道:“之前特别疼,但被你这么一吓,竟然不那么疼了。”
  她伤口还在疼,疼的要死。但是,她现在没有时间处理伤口,也不敢松懈下来处理伤口。她担心外面有人在听着他们的动静,一旦她松懈下来,士兵们就会一拥而入,将她和海容包围起来。
  孤立无援,且被无视的丘副官,突然侧趴到地上,一边朝海葵海容开枪,一边声嘶力竭大喊,“都他妈给老子进来!你们耳朵聋了吗?!赶紧都给老子滚进来!”
  海容躲避子弹的动作有些狼狈,但他枪法出奇精准。他左右手各打出一枪,分别打在丘副官的两个胳膊根上,令丘副官无力握住枪。
  伴随着丘副官的惨嚎声,半掩的大门被推开。
  “别开枪,是我们,我!是我!”邓项涞差点儿被海葵一枪爆了脑袋。他快速缩回头,扯着脖子嚷嚷,“海葵,是我们,我们帮你来了。”
  “邓项涞?”海葵诧异问道。
  “还有我。”蒋异浪跳到墙头,随后从墙头上跳下来,边朝海葵靠近边道:“还有白云天他们,都来了,都在外面。”
  海葵惊诧的抻高眉毛,“你们怎么来了?怎”
  话没说完,她就白眼珠一翻,朝地上软倒。
  蒋异浪抢在海容之前,抱住海葵。
  海容大声阻拦蒋异浪,“别碰她的肚子,她中枪了。”慌乱冲到海葵身侧,海容对蒋异浪说道:“她这是失血太多,你帮我把她抱进去,快点跟我来。”
  取出海葵肚子里的子弹,缝合伤口,上药,海容做这些的时候丝毫没有颤抖,一气呵成。
  在给海葵灌了药之后,海容神情放松下来,软倒在了床边,话都说不出来。
  蒋异浪给海葵盖好被子,神色怪异的看着海容,仿佛在审测一个怪物似的。
  他认知中的海容,是个温和但懦弱的人,怕杀生怕见血。
  可刚才海容给海葵取子弹缝合的时候,面对打开的腹腔,没有丝毫恐惧,手不颤不抖,异常冷静并且有条不紊的为海葵做了手术。
  蒋异浪本能的感到某种危险。
  “海葵不能出事。”海容撑着床边站起来,拿旁边的布巾擦干净手上的血渍,缓慢坐到床沿。
  蒋异浪道:“她福大命大,肯定会撑过去。”
  白云天看了眼从外面进来的宣铃兰,道:“这里不安全,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
  “嗯。”蒋异浪皱眉担忧看着海葵,吩咐白云天,“你带人去找辆马车,再多弄来几床棉被。”
  白云天应声,转身出去找马车。
  宣铃兰来到蒋异浪身边,小声道:“大哥,外面那群人怎么办?”她厌恶的瞅了眼躺在床上的海葵,继续道:“有些村民被惊了起来,鬼鬼祟祟的在偷窥,我们该怎么处理?”
  蒋异浪道:“你们先押着那些士兵离开这里,去西面山里。到了安全地方,有愿意投降的,就留他一命。不愿意投降跟随我们的,就送他们一程。”
  “把那个受伤的副官,还有屋里抓出来的那个姓冯的,一起带走。这两个先不要动,等我过去后我亲自审问。”
  “那些村民呢?”
  “就当看不见。”蒋异浪用眼神警告宣铃兰,不要自作主张对村民下手,“他们是普通老百姓,干不了什么,不准动他们。”
  宣铃兰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头,应了一声,临转身前,恶意斜了海葵一眼,在心里诅咒着海葵就此丢掉性命。
  海容站起来,道:“我去收拾些东西。”
  他要去把大黄藏起来的财宝挖出来,然后将收拾好的那些东西带过来。
  海容的速度很快,很快便将财宝和两包行李拿了进来。他挖财宝的时候,并没有防备那些蒋异浪带来的人。他觉得没必要防备,因为蒋异浪的财宝更多。
  将行李放到一边的凳子上,海容摸了摸海葵额头,见不发烫,就放心的舒出一口气。
  蒋异浪道:“过会儿,恐怕会发烧。”
  “肯定会发烧,我已经带上了退烧的草药。”海容朝蒋异浪温笑着点点头,眼神里带着感激。
  宣铃兰和牛闯带着手下将士兵们押走后,白云天与方吼娘带回了马车,并引来了一堆大尾巴。
  海牛主动送给白云天的马车。
  将马车给了白云天,海牛并没有跟来。
  随在马车之后的,是聚拢成群的乡亲们,多数是青壮年,也有几个老人。他们隔着二十几米的距离,遥遥跟着马车,嘈杂的不停议论着。
  白云天将马车停下来,那些乡亲们也停下来,遥遥看着海葵家门前,不停嘴的叽叽喳喳。
  方吼娘不耐烦的瞪了眼那群乡亲们,“我把炸药提出来,把这些碎嘴子都吓走。”
  他们少少几十个人,能在短时间内悄无声息的俘虏数百士兵,靠的就是一人身上挂两串炸药。
  炸药是假的,空有外皮,里面没有火药,但这事儿士兵们不知道,所以都被吓住了。乡亲们也不知道是假的,肯定也会被吓住。
  白云天阻止了方吼娘,“老大不会允许我们这么做。”
  方吼娘重哼了一声,用力拍了拍马头,横刀立马站在马车边,凶神恶煞,仿佛夜巡的凶恶夜叉。
  在白云天和方吼娘找马车期间,蒋异浪将如何发现丘副官的军队,又如何发现丘副官要来找海葵,以及他如何迅速召集白云天他们过来,并从冯和那里弄来了空管炸药,粗糙同海容说了一遍。
  蒋异浪之前离开后,并没有死心。
  他向来不是能轻易死心的人,所以才一直执着于重整蒋家军。
  回去了一趟后,蒋异浪决定三顾茅庐,厚着脸皮过来痴缠海葵,直到海葵答应跟着他为止。
  他拐弯先去了城里,想给海葵买些礼物,讨好海葵。在城里,他碰到了丘副官的军队,留心跟了上去。
  探听到丘副官要带兵来找海葵,他立即给白云天等发出讯号,并赶往早前设下的会和地点,在那里等待白云天等人。
  与白云天等会合后,蒋异浪去找到冯和。用一块金子,从冯和那里买来空心炸药,蒋异浪马不停蹄赶往海葵这里。
  事情比他们想象中顺利,空心炸药起了很大作用。
  丘副官带来的士兵,见了炸药就像是见了猫的老鼠,不等蒋异浪他们发话,就主动蹲下来,像是矮菌菇似的蹲成一堆。
  “我们赶来的时候,听见院子里有枪声。”蒋异浪后悔的皱紧眉头,“我当时没想到海葵会受伤,所以就没着急进来。”
  海容道:“我们都把她看的太厉害了。”他鼻头发酸,眼眶潮热起来,“她受伤了,还同我开玩笑。我当时还以为她伤口不碍事,以为她能撑上一阵子。我没想到,她突然就倒下来了。”
  握住海葵的手,海容红着眼眶看向海葵,愧疚道:“她习惯什么事情都挡在前头,疼了累了也不说。我竟然也习惯了,就忽略了她其实才十五岁。”
  “先不要说了,马车已经等在外面,我们带海葵离开这里。”蒋异浪先一步抱起海葵,小心翼翼横抱着,尽量不动到海葵的伤口。
  将海葵放到铺满棉被的马车上后,蒋异浪让海容上车,并把夹着尾巴跟在后头的大黄,塞到车上。
  驱赶着马车要走的时候,遥遥站着的那群乡亲们,突然放开了嗓门,并朝这边聚拢了过来,俨然要把他们堵在这里。
  “他们这是什么意思?依依送别?”邓项涞摸着后脑勺,眯眼疑惑瞅着聚拢而来的乡亲们,自问自答着,“这些人舍不得海葵走?都特别喜欢海葵?不对啊,我看他们脸色可不怎么好,不像是来送别,像是来打劫的。”
  那些平素敦厚老实的海家庄乡亲们,确实不是来送别的,而是来责怪海葵的。
  他们被枪声惊醒后,还以为有军队打了进来。提心掉胆从门缝里观察了一阵子,大家伙发现,这些人来找的是海葵。
  又是海葵惹了事,祸累到了大家伙,这令大家伙很愤怒。
  这些人聚拢过来,想找海葵讨要个说法,并且想赶海葵离开这里,不要再祸害他们。
  庄长海马不在其中,但海马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他不想出来,因为无论他站到哪一边,他都讨不了好。
  站到乡亲们一边,他会心里不安。这么多年,海家庄无论旱涝大家伙都能吃上饱饭,靠的是海葵的卖命钱。
  但如果站到海葵这边,他就会成为乡亲们的公敌。他祖祖辈辈都生活在海家庄,他不想与海家庄任何人闹矛盾,而且,他也不想失去庄长的位置。
  海容道:“我还想着去通知乡亲们离开这里,现在不用了,乡亲们找过来了。”

☆、109.第109章 贪心生恶鬼13

  邓项涞像是空寂附体似的,突发感慨,“人这东西,真是古怪的很。有时候善良到掉渣,有时候又坏到掉渣,不可捉摸啊。”
  方吼娘大掌一挥,用力拍在邓项涞的肩膀上,拍的邓项涞矮了身子,差点儿跪到地上。歪身站到一边,邓项涞气愤的拍打着肩膀,“你能不能小点力,差点儿被你拍进土里头。”
  方吼娘别了下嘴角,道:“我根本就没使劲儿。”
  紧接着,她接上邓项涞之前的感慨,道:“人怎么不可琢磨了,很好琢磨。这群人,用到海葵的时候,就对海葵好。现在觉得海葵是个大麻烦,就想过来赶海葵走。早前,最早那会儿,见海葵可怜,就拉帮一把。这有什么不可琢磨的,多简单。”
  邓项涞用白眼看着方吼娘,“被你这么一说,更不好琢磨了。一阵一阵的,瞬息万变啊。”
  方吼娘不屑的用鼻子喷出一股气儿,别过眼,不愿意再和脑袋有问题的邓项涞交谈。
  邓项涞见方吼娘不搭理他,讪讪摸摸脑袋,转而询问海容,“这怎么办?你准备怎么处理?”
  海容轻按了一下邓项涞的肩膀,朝邓项涞温和笑了笑。
  从邓项涞肩膀上收回手,海容并没有将手垂到腿侧,而是将手抬起来,朝着乡亲们示意,示意乡亲们安静下来。
  乡亲们慢慢安静下来。他们怒目忿眉,等着海容给个交代。
  海容对乡亲们道歉,道歉惊扰到了他们。他粗略解释了一下现在的情况,劝乡亲们现在赶紧回去收拾行李,离开海家庄。
  海容的歉意和善意,并没有令乡亲们感动,反而令乡亲们越加愤怒。
  大家伙愤怒的咒骂指责着海葵和海容,咒骂海葵恩将仇报,畜生不如,竟然将灾祸带来海家庄。
  他们愤怒到口不择言,恶意龌龊的诋毁着海葵和海容的关系,将他们咒骂成不知廉耻的肮脏玩意儿。
  海马的大儿子海中水,分开人群,站到所有人前面,怒红着脸,仇视着海容蒋异浪等人。
  他突然抬起胳膊,指向海容,大声道:“他们在撒谎!乔大帅派兵来抓海葵,根本不是因为海葵得罪了乔大帅,而是因为海葵贪了应该交给乔大帅的财宝!”
  海中水声音越来越大,“今天傍晚,海葵和海容偷偷摸摸来到我家,给了我爸一点儿钱,他们要离开海家庄。我在后窗外头,听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海葵说用那点儿钱还清海家庄对他们两个的恩情,他们要离开海家庄。我爸听他们要离开,就把钱还给他们,让他们带着路上花。我爸怕他们受苦,还想再填写钱给他们。”
  “海葵为了能用钱买断恩情,能让自己安心,就一直劝说我爸留下那些钱。见我爸一直不收,她和海容无奈之下,带着我爸来到他们家,给我爸看了他们藏起来的财宝。”
  指向马车上躺着的海葵,海中水冷笑两声,道:“海葵去过离岛,从离岛上带回了财宝。乔大帅是因为财宝抓她!她不想交出那些财宝,所以才惹怒乔大帅,给海家庄带来灾祸!”
  海中水厉声叱道:“海容,交出海葵带回来的那些财宝!”
  海容很有耐心的听完海中水这些话,在海中水命令他交出财宝的时候,他笑了笑,问道:“为什么要交给你?”
  海中水并没有直接回答海容,而是转头朝着乡亲们愤声道:“乡亲们,我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海家庄,从来没离开过这里。我们不会,也不想离开这个生养我们的地方。我们更不能因为一个外乡人,一个恩将仇报人面兽心的外乡人,离开海家庄!我们现在唯一的出路是,让他们交出财宝。等乔大帅过来,我们主动将财宝交给乔大帅。乔大帅既然能成为一军统帅,肯定会理解我们的苦楚,放过我们。”
  海中水煽动着乡亲们的情绪,字字句句都说在乡亲们的心坎上。
  乡亲们随同海中水一起怒喊着,让海容交出财宝。如果海容不交出财宝,他们就堵在这里,不放海容等人离开。
  方吼娘不耐烦,想要动用武力,被蒋异浪用眼神拦住。
  这件事情最好由海容来处理。他们处理的话,只会让这群百姓更加愤怒。
  海容并没有因为乡亲们的指责而感到愧疚惊慌。
  他笔直站在马车一侧,宛如青松宛如竹,表情从容坦然,目光冷静,瞳仁滑动时,会流露出几分嘲讽和怜悯。
  张开嘴唇,海容声音不高不低,却划破乡亲们愤怒的吵嚷声,清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引来军队,确实是我们不对。交给海马庄长的那部分钱,是海葵用近乎一半的财宝换回来的,足够海家庄所有人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就算今天,我们没有引来军队,不出一个月,海家庄也会成为战场。你们早早离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不可能!这里不可能打仗!你这是借口,不想交出财宝的借口!”海中水大声嚷着,面目狰狞,透露出掩饰不住的贪婪。
  海容道:“乔家军从东北转移到盐城,不可能只蹲守在盐城。他们已经占领了盐城与海城之间的一些村镇,很快便会打到这里。”
  “不可能!”海中水厉声喝止海容,“你不要妖言惑众,这里根本不可能打仗!”
  “为什么不可能?”海容锐利着目光,逼视海中水。
  海中水的瞳仁闪了闪,因为找不到反驳的话而恼羞成怒道:“海家庄从没有打过仗!如果不是海葵惹了事,海家庄也永远都不会出事!”
  海葵被争吵声吵醒,出声道:“财宝我不会留给你们,这不是你们该得的。”
  在海葵拄着马车底板想要坐起来时,蒋异浪和海容同时出手,扶住海葵。
  用眼神示意蒋异浪和海容放开手,海葵冷厉扫视着众乡亲们,目光最后落到海中水的脸上。
  她深吸一口气,道:“该给你们的,我已经给了。不该你们拿的,你们也别乱起心思。”
  海中水嚷道:“什么叫该给我们的,什么叫不该我们拿的!你流浪到我们这里,如果没有我爸救你一命,如果没有海家庄众乡亲们收留你,你早就成了孤魂野鬼。现在你厉害了,就恩将仇报翻脸不认人了。我跟你说,我今儿不怕你,有种你就杀了我,像杀海盗一样杀了我。要不然,你就把财宝给我们交出来!”
  众乡亲们随同海中水一起,怒嚷着让海葵要么杀了他们,要么把财宝交出来。
  海葵按住海容的胳膊,让海容不要说话,她来讲。
  她舔了舔嘴唇,道:“救命之恩,要用命报。三年前,海中水你在海城赌输了钱,把自个儿老婆也给输了。我去给你交了钱,还冒险把你老婆救了出来。这如果还不够还救命恩情,那还有,也是三年前,海屏带的船在海上被海盗劫持了,我去把你们救了回来。这些不够还你们救我命的恩情?一命还一命,你们还欠我很多条命。”
  “这几年,我得来的大部分钱都给了海马庄长,留下的只是一小部分,只够饱食衣暖,从没有比大家富过。这些不够还你们给我们一口饭的恩情?”
  “我留在海马庄长家里的钱,足够你们什么都不做的安享下半辈子,这些还不够?”
  海葵道:“我该给的,我想给的,我愿意给,我不会不舍得。但我不愿意给的,谁都别想从我手里拿走。”
  众乡亲们安静下来。
  海中水想继续吵嚷,但在海葵的目光中,不甘心的闭上了嘴巴。
  海葵握紧海容的手,呼吸一口气,继续道:“海容说的对,乔大帅不会放过海家庄这块肥肉。这里靠近东海,占了这里,就可以占了海路。我早前没想到,以为我和海容离开了这里,你们就可以过安稳日子。”
  “你们安稳不了多久,就算没有我,乔大帅的军队也会很快开到这里。”
  蒋异浪突然出声,“正因为有海葵,乔大帅才一直没有朝海家庄这里发兵。他在等着海葵带回来的财宝,才留你们安宁了这么长时间。”
  看了眼海葵,蒋异浪继续道:“如果没有海葵,以海家庄这个有利的位置,乔大帅肯定会派兵过来。”
  鸦雀无声了几分钟,海中水突然炸嚷起来,“你们撒谎,你们是一伙的!以前那些大帅都没有过来,这个乔大帅也不会过来!我们不会受你们的骗,快把财宝交出来!”
  蒋异浪嗤笑一声,“以前那些大帅不敢过来占领这里,是担心会和我起冲突。”
  “你是谁啊你,凭什么这么说?”海中水惧怕的躲闪着目光,但为了那些财宝,却依然没有停止叫嚣。
  “他有个外号。”海葵歪起一边嘴角,阴冷笑了笑,“叫黑龙王。”
  海中水脸色大变。众乡亲们,也骇怕起来,不由自主的朝一处聚拢。
  他们都听过黑龙王的名声,那是比海葵还要恐怖的名声。黑龙王,杀人如麻,嗜吃人肉,活饮人血,简直就是人间恶鬼。

☆、110.第110章 贪心生恶鬼14

  “让开!”海葵声音不大,因为受伤失血过多而透着虚气。
  众乡亲们犹豫着,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让开。让开,他们不甘心,他们想要海葵留下的那些财宝。但如果不让开,他们又怕海葵和黑龙王大开杀戒。
  海葵重复了一声,“让开。”
  众乡亲们慢慢挪开脚步,从中间分开,为海葵他们留出一条路。
  海容朝蒋异浪点点头。
  蒋异浪令方吼娘将马车转方向,一行人围在马车两侧,从众乡亲们留出的空当中走过,离开了包围圈。
  “都什么玩意儿这是。”邓项涞朝海中水脚上吐了口唾沫,挑衅的朝海中水比比小指,不屑嗤笑,鄙视海中水。
  海葵他们渐渐远去。
  众乡亲们一直注视着海葵等一行人的背影,像是同时被点了穴似的,皆无声不动。
  直到海葵他们别转上了另一条路,看不到影子,众乡亲们才陡然鲜活起来。他们簇拥到海中水身边,让海中水赶紧回去找海马,商量搬庄子的事情。
  海容让海葵躺下来,看了看海葵伤口上绑着的纱布,见没有出血,才安下心来。他给海葵盖上一床被子,道:“你睡上一会儿。”
  “睡不着。”海葵瓮声瓮气回答,仿佛在鼻子上蒙了块布巾似的。
  蒋异浪道:“等到了地方,我会派人过来,暗中保护海家庄这些人,直到他们搬迁到安全的地方。”
  海容用眼神感谢蒋异浪,朝蒋异浪点点头。
  邓项涞道:“还保护什么啊,别保护了,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得了。他们才是恩将仇报狼心狗肺,吃海葵的花海葵的,末了,还倒打一耙,说海葵害了他们。哎呀,我这心哪,真是不舒服。我这种正直的人,真是看不惯这种事情。”
  “你正直?”方吼娘呵了一声。
  “要是单独把我放在一个地方,那我肯定不正。可要是和海家庄这群人放一块儿,那我就正了,而且特别正直。”邓项涞大言不惭,奋力自夸。
  海容道:“他们也没有错。我们确实引来了丘副官这些人。”
  轻轻握着海葵的手腕,海容继续道:“我也是突然想到,乔大帅会攻打这里。要是我早早就想到,在给海马庄长送钱的时候,能提醒一下海马庄长,让他告诉海家庄的乡亲们做好搬家准备。也许,今晚这事儿,就不会闹这么大,大家伙也就能理解我们。”
  “我听说过你的名声,你这人不管事儿。你一个闲人,肯定不会想这种事儿。能突然想到,已经很不错了。”邓项涞明明是在夸海容,但说话不讲究,听着就像在嘲讽海容。
  海葵道:“不要说了。海家庄的事情,我们都忘了吧,不要再说了。”
  海容轻应了一声,答应海葵。
  蒋异浪注意力一直在海葵手腕上,因为海容手握在那里。他心里酸溜溜的,很想把海容的手打开,换成自个儿的手握上去。可现在情况特殊,他不能这么做,这么做只会引来海葵的反感。
  为了不引起海葵的反感,让海葵能静下心来休息,蒋异浪只能默默忍着那股越来越浓烈的酸劲儿。
  海葵心里不酸,但难受,十分难受。
  她知道人心叵测,复杂自私,今天能和你称兄道弟,明天就能翻脸无情。可她没想到,众乡亲们会这样对她。
  她确实不该引来丘副官等人。
  如果众乡亲,因为这件事情,而责怪她,她愿意认错。她希望海家庄能一直安宁下去,这也是她离开海家庄的原因。
  众乡亲们,因为她引来丘副官等人而愤怒。但在愤怒之下的,并不是对她的失望,而是对她那包财宝的贪婪。
  他们试图用愤怒掩饰贪婪,试图用冠冕堂皇的借口让她交出财宝,他们自以为理直气壮。他们应该互相看看对方,他们眼里的贪婪根本掩饰不住,完完全全的暴露在月光之下。
  那些平时憨厚的乡亲们,仿佛突然被恶鬼附体,完全变了模样。他们忘了之前同海葵和海容的朝夕相处,他们忘了海葵给的那些帮助,忘了海容的照顾和医治,他们眼里心里只剩下财宝。
  “你不要伤心,你没有错。”海容上了马车,弯下头,低声对海葵说道。
  海葵闭着眼睛,摇了摇头,没有应话。
  海容将海葵脸上的乱发撩到海葵耳后,揉了揉海葵的耳垂,道:“等你伤好了,我们找个民风淳朴的地方,真正淳朴的地方,过好日子。”
  “啊?”邓项涞听到海容的话,怪叫一声,惊讶问道:“你们不跟着我们啊?不跟着我们老大,不,我们大帅?”
  海容摇头,“谢谢你们能来救我们,但我们早为将来做好了打算。”
  “不跟着我们大帅?”邓项涞看了蒋异浪一眼,怪声怪调问道。
  海容抱歉的看向蒋异浪,“我和海葵,都想过安稳的日子。我们没有大理想,只想找个安宁的小地方,做个小买卖,或者种几亩地,这么过日子。”
  忍着酸醋气,蒋异浪道:“等海葵伤口好了,我们再谈这些。”
  沿着宣铃兰留下的隐秘记号,蒋异浪一行人,在一个多小时后,与宣铃兰牛闯等会和。
  宣铃兰得意向蒋异浪邀功,“这些孬种不经吓,没一个有骨气的,都是些软骨头。我还没说要杀他们呢,他们就急忙表决心,说要留下来,誓死追随蒋家军。我捡着几个骨头嘴软的,让牛闯杀了,杀鸡儆猴,算是给剩下那些一个警告,让他们不敢起别的心思。”
  蒋异浪打断宣铃兰,问道:“姓丘的副官,还有姓冯的扒手,在哪里?”
  “喏。”指指牛闯身后的草沟,宣铃兰道:“这两个不听话,我就把他们扔进沟里,让他们清醒清醒。”
  白云天问道:“草沟?”
  宣铃兰道:“一人一泡尿下去,他们现在清醒的不得了。”
  邓项涞朝宣铃兰竖起大拇指,“绝了,你可真是绝了。你呢,有没有撒尿进去?”
  宣铃兰杀气腾腾的瞪了邓项涞一眼,随后转换成温柔的眼神,看向蒋异浪,“大哥,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走,朝南走。”蒋异浪看向被山挡住的南方。

☆、111.第111章 渣面人1

  蒋异浪想从南面绕到盐城后方,攻乔树语一个措手不及,并顺势收下乔树语的部队。
  原本这个偷袭计划并不可行,因为乔树语住的地方看守严密,兵防严谨。但现在,他手里多了这些俘虏,还有了熟知乔树语住宅兵卫机关分布的丘副官,不可行的计划便可行起来。
  蒋异浪令人将丘副官和冯大雷从坑里提出来。
  丘副官和冯大雷,如同从尿沟里钻出来的两条老鲶鱼,散发着浓重的尿臊味儿。
  丘副官被尿激出了血性,像是傲骨铮铮的英雄,梗脖子咬牙切齿仇盯着蒋异浪,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
  而冯大雷,和丘副官的表现正相反。他没被尿激出血性,一心只想求蒋异浪饶他一命。他边磕头边哭求,骨头软的像是一滩烂泥。
  蒋异浪嫌冯大雷吵,不耐的动了动眉梢,命令士兵堵住冯大雷的嘴巴。
  丘副官朝冯大雷啐了口唾沫,鄙夷道:“孬种。”
  不做孬种的丘副官,紧闭嘴巴,无论蒋异浪怎样威逼利诱,他都不出卖乔树语。但他也并没有嚷出求死的话,对能活下来还留有一线希望。
  蒋异浪见好言相问无果,朝宣铃兰招招手,让宣铃兰将丘副官带下去,把审问丘副官的任务交给宣铃兰。
  宣铃兰笑着接了命令,让士兵提着丘副官,带到了不远处树丛后头。
  冯大雷则被扔回了充斥着尿味的草沟里。
  “老大,吃饭了。”方吼娘热好了肉饼,颠颠儿送给蒋异浪。
  邓项涞喊道:“叫错了,叫错了。”
  拍了下嘴巴,方吼娘懊恼道:“对对对,蒋大帅,大帅,嘿嘿,以后我应该叫老大大帅。”
  接过方吼娘手里的肉饼,蒋异浪看向海葵那边,问道:“给海葵的也是肉饼?”
  “嗯。”方吼娘一脸自责,“我光带了肉饼和馒头,没带别的。要是带了米和水就好了,就能给海葵煮上一碗粥。”
  蒋异浪站起来,道:“你吃饭去吧,我去海葵那边看看。”
  他边走边吃,很快来到马车边。
  海葵倚靠在海容身侧,正和海容小声说着话,偶尔咬上一口肉饼,细细咀嚼上一会儿,眼神也安静盯着某个地方,仿佛在仔细品味肉饼的滋味。
  蒋异浪匆匆几口,将肉饼塞进肚子里头。
  他撩起大腿,迈上马车,坐到海葵对面。
  朝海容笑笑,蒋异浪一边伸腿一边抱歉道:“我腿以前受过伤,不能蜷着,见谅见谅。”
  蒋异浪的左腿穿进海葵和海容之间,将原本靠在一起的两人隔开。他右腿也不甘落后,伸展到海葵另一边,小腿贴在海葵腿侧。
  看着夹在小腿间的海葵,蒋异浪心里的酸水落下去一些,不像之前那样,简直要从心脏里满溢出来。
  海葵不乐意了,“你把腿挪开。”
  海容委婉表示,海葵现在不能被挤着,需要宽敞一些的地方,这样有利于伤口的恢复。
  蒋异浪假意听不懂海容话里深意,只依着表面意思,将右腿稍稍朝旁边移开一些,不再紧贴着海葵的腿侧。
  海葵恼怒,“你把腿收回去。要不然,你就坐到这一边。”
  蒋异浪为难的抬头看了看对侧,手掌心按着马车帮轻摇了一下马车,道:“这马车我不结实,我坐过去,恐怕会翻车。我这么坐着就行,腿难受点就难受点,我能忍受。”
  海葵抬起右腿,踩在蒋异浪脚上,用力捻了捻,“你腿疼?我给你按按。”
  蒋异浪疼的要命,但把疼藏在皮下。他笑着同海葵道谢,仿佛海葵不是在故意踩他脚步,而是在给他细心按摩脚底穴位似的。他由衷的夸赞了两句,赞海葵手艺好。
  海葵踩了一两分钟,就将脚收了回来。
  她拿蒋异浪这种死皮赖脸的人没辙儿。
  不管她怎么攻击,蒋异浪都是那么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蒋异浪注意力一直在海葵身上,但他并没有和海葵说几句话,而是一直在和海容交谈。
  谈的越多,他越是欣赏海容。随着欣赏生出的,还有警惕。
  海容并非只懂得草药,他虽然没出过海家庄几次,但他对时局的看法却别树一帜。他在救治海葵时,显露出的冷静,亦让蒋异浪刮目相看。
  蒋异浪想要留下海容。
  如同之前一样,海容拒绝了蒋异浪。
  海葵道:“你别在这儿忽悠了。有这个功夫,你还不如去忽悠那些士兵们。我看他们并不是从心底里服你,都在等着机会反水呢。”
  蒋异浪并不担心这些士兵会发水。
  他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彻底收服这些士兵们。让宣铃兰和牛闯唱黑脸,不时来上一场血腥屠杀。而白云天和方吼娘,则唱白脸,阻止宣铃兰和牛闯虐杀俘虏的行为,让士兵们在恐惧中找到一线依赖,依赖白云天和方吼娘能保护他们。
  其后,他在设计一场营救行动。
  让某个士兵落入山谷或深沟,白云天或方吼娘舍身想救,让士兵们心生感动。
  到时候,那些士兵自然心甘情愿跟随白云天和方吼娘。
  白云天和方吼娘对这些士兵名表明对蒋家军的忠心,并把做蒋家军的好处讲出来,便可彻彻底底收服这些士兵。
  有情有义又有利,自然能让那些士兵甘愿跟随。
  接下来的一天,赶路途中,宣铃兰和牛闯,以各种离奇的理由,杀死了三个士兵,并把一个左右眼的士兵眼珠子抠了出来,拴在绳子上,吊在另一名士兵的胸前。
  而白云天在宣铃兰和牛闯第三次杀人的时候,上前来阻止,差点儿打起来。
  蒋异浪及时出现,阻止两人斗殴。
  宣铃兰恶人先告状,添油加醋的将事情描绘了一遍。她说杀那些士兵,是因为那些士兵并不是真正想跟随蒋异浪,而是想作为奸细。
  在白云天想要反驳宣铃兰的时候,牛闯替宣铃兰帮腔。
  蒋异浪选择相信宣铃兰,但并没有放任宣铃兰,而死出言警告宣铃兰,让宣铃兰不要滥杀无辜,除非发现是真的奸细。
  宣铃兰表面答应,但阳奉阴违。
  等蒋异浪走到队伍最前头,她便和牛闯在队伍尾胡作非为。他们像是嗜杀的恶鬼,捂着士兵的嘴巴,将士兵拖到草丛里,恶意宰杀,并用眼神威胁看到他们杀人的那些士兵们。
  到了第三天,方吼娘也加入了白云天的行列,同宣铃兰等对立起来。两队人,犹如针尖对麦芒,各不相让。
  开始有士兵对白云天和方吼娘表现出感激,有胆大的,甚至会悄悄同白云天和方吼娘说上两句。
  在一个士兵差点儿掉进深洞的时候,白云天立即出手,冒死救了那个士兵,但胳膊却受了伤,被树枝划破一个巨大的口子。
  宣铃兰和牛闯嘲笑白云天,士兵们愤怒了。
  他们大声吵嚷着,让宣铃兰和牛闯滚开,并争先恐后向蒋异浪告状,将宣铃兰和牛闯几天做下的恶事全部讲了出来。
  士兵们表示,愿意跟随蒋异浪,但要蒋异浪给白云天和方吼娘一个公道。
  蒋异浪惩罚了宣铃兰和牛闯,一个打了二十鞭子。
  这二十鞭子,实打实,一点儿都不掺水,由邓项涞和方吼娘下手。
  方吼娘抽牛闯,邓项涞抽宣铃兰。
  牛闯被抽了后,抹上药,便能行动自如。
  宣铃兰则被抽垮了,根本没法动,只能躺在马车上,和海葵做伴。
  趴在被子上的宣铃兰,咬牙切齿的诅咒着邓项涞,咒他不得好死。明明说好了这是做戏,邓项涞竟然公报私仇,这么狠的抽打她,简直要把她打死。
  等她身体好了,她一定不能放过邓项涞,一定要十倍百倍的还回去。
  海葵用脚踢踢宣铃兰的屁股,不解道:“蒋异浪让你那么杀人的?把人眼珠子挖出来,还把人肠子掏出来?”
  宣铃兰没好气的回答,“关你屁事。”
  海葵别别嘴角,“蒋异浪肯定没让你这么做,他应该是让你直接杀人,或者揍人一顿,吓吓那群士兵们。”
  “我喜欢杀人,怎么着,关你什么事?我就喜欢把人的眼珠子挖出来,把肠子掏出来,我还喜欢把人开膛破肚,把肚子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掏出来,挨个喂着他吃下去。”宣铃兰冷笑着,说出的话让人不寒而栗。
  海葵不害怕,但觉得反胃。
  宣铃兰以为吓住了海葵,加重刺激,道:“这算什么,我最喜欢吃人肉,尤其是小孩儿的肉。出生刚三个月的小孩子肉,又嫩又香,放了血就可以直接吃,美味的不得了。”
  海葵以为宣铃兰说的是假话。
  宣铃兰说的是真的。
  她确实吃过,而且还是自己的孩子。
  不小心怀上了孩子,鸨母恨她将孩子生下来,降低了身价,就偷偷将她孩子杀了,切了肉送给她吃,说这是河豚肉。
  等宣铃兰吃下肉后,鸨母才告诉她,那是她孩子的肉。
  换成心脏弱的,肯定当场就疯了。
  宣铃兰没疯。
  她后来把鸨母及那些欺辱她的人都杀了。
  海容道:“人肉不能吃,折寿。”
  可能因为海容的声音太温柔,也可能因为宣铃兰回忆起了那个孩子。她突然哽咽了,眼泪哗啦哗啦不停的流。
  宣铃兰一把扯过被子,盖住了头脸,偷偷摸摸在被子里面哭。
  海葵扯开被子,“你想伤口溃疡?”
  “我乐意!”宣铃兰哑着嗓子,厉声道:“你管我伤口溃疡还是伤口烂掉,那都是我的事情,和你没关系!”
  海容将被子盖回宣铃兰身上,道:“你想盖便盖着,但只能盖一会儿,时间长了,伤口就会溃烂。”
  海葵别眼,用眼神询问海容。
  海容做出嘘声的姿势,笑着摸摸海葵的脑袋,让海葵不要打扰宣铃兰。
  海葵在海容的药草治疗下,伤口很快便长合。她不必再继续烫在车上,便把车子留给了宣铃兰,同海容在地上走路。
  到了又一处休息地,海葵和海容一起,来向蒋异浪告别。
  他们先要从这里朝右拐,拐到山里头,找个与世隔绝的小山村定居下来。
  蒋异浪自让不放他们走。
  他绞尽脑汁的想着挽留海葵和海容的办法,可都无法说服海葵和海容。
  最后,他不得不拿救命之恩来要求海葵海容帮他一把,帮他偷袭乔树语。他施展缓兵之计,想先留下海葵和海容,等收服了乔树语的军队,再想办法将他们长长久久的留下来。
  海葵不想答应,但海容觉得确实欠蒋异浪恩情,便与海葵商议了一番,答应留下来。
  趁海容去拿东西,海葵对蒋异浪道:“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你想先暂时拿救命恩情把我们留下来。等乔大帅的队伍成了你的,你再想办法继续留着我们两个。”
  蒋异浪苦笑着摸摸嘴角,坦言,“我也只能这样。海葵,我不想让你离开,你应该明白。”
  海葵道:“这是最后一次,我只帮你最后一次。这次过后,无论你拿什么出来说,我都不会听你的,我都要离开。”
  她想了想,指指老天爷,诚恳看着蒋异浪,“我觉得,我们不应该凑一起。我遇到你以后,就特别倒霉,一件顺溜事都没有,几次差点儿丢掉性命。要是再和你凑在一块儿,我觉得我活不了几天。我虽然没想过活到九十九,但起码得活到五六十。跟着你,我恐怕连二十岁都活不过。”
  “空寂算过,你是我的福星。”蒋异浪摇头,不赞同海葵的话,“我们在一起,会一切顺利,怎么可能会走霉运。你这段时间走霉运,也许正因为是没和我在一起。假如你答应我,和我真正在一起了,肯定不会倒霉。”
  “拉倒吧!”海葵翻白眼儿,“我是你的福星?怪不得。我的福气都被你吸走了,所以你才那么顺,我才那么不顺。”
  “你这是曲解。”
  海葵用鼻子嗤出一股气,“行了,不管你怎么说,我就帮你这一次了。说实话,我真不想帮你。我凭什么帮你啊,是不是,我都帮你这么多次了,你救我一次也算是应该。”
  海容走过来,嗔怪海葵,“别乱说话,救命之恩当然要报答。”
  海葵摸摸嘴角,没反驳海容。
  蒋异浪道:“我并不是要你们报答,唉。我希望你们能留下来,能够帮我。我现在缺人,缺有才能的人帮我。我希望能够重整蒋家军,但只靠我们这些人,是不够的。我需要一个能给我精神力量的人,能给我睿智建议的人,海葵和你,正是我需要的。”
  “可我们需要的不是这样的生活。”海容摇摇头,“你需要我们,但我们不需要你带给我们的生活。我们想要的是安定,而不是去朝不保夕的打仗。”
  “我不想死的那么早。”海葵插话,“以前我喜欢刺激,觉得就算突然死了,也没什么,反正人活着都是会死的。但是我差点儿死在离岛那会儿,我突然改了想法,我不想死,我想好好活着。我得惜命,得过安安稳稳的小日子。”
  朝蒋异浪咧咧嘴,海葵看向海容,加了一句,“和海容,我和海容一起过安稳的日子。”
  海容抬手,将海葵脸颊边的乱发别到海葵耳后。
  海葵朝海容咧嘴笑,并把脸朝海容手上凑了凑,像是讨要抚摸的大黄似的。
  蒋异浪眉心皱起来,嗓子眼里压了一句话,想要询问海葵,但又怕问出了答案后,没法收场。暗暗纠结了好一会儿,蒋异浪最终没问出这句话,只暗自醋海翻腾。
  他并没有忍太久。
  不是他不想忍,是他实在没忍住。
  在又一次看到海葵朝海容手上蹭脸的时候,蒋异浪忍不住了。
  他叫住海葵,将海葵叫到离人群有些距离的一颗树后。
  “你对海容,你们?”蒋异浪问海葵。
  海葵不解,“什么?海容怎么了?我们怎么了?”
  蒋异浪观察着海葵的神色,“你喜欢海容?”
  “啊?”海葵吓一跳,后退一步,像是躲脏东西一样躲着蒋异浪,“你有毛病是吧!我还以为你也发现这山里有古怪,所以把我叫过来。我没想到,你竟然问的是这个。你当我和你一样,都神经有毛病吗?我没事儿干嘛喜欢海容。不对,我喜欢海容,但不是和你一样的那种喜欢。我们两个一直生活在一起,以后也会生活在一起,我们当然会互相喜欢。”
  “你不喜欢海容?”蒋异浪追根究底,想问个究竟。
  海葵道:“你管我喜欢不喜欢!你难道没发现,我们走的地方很怪吗?你没听见树林子里面有怪声音吗?感情你一天到晚的,不想着注意周围的环境,光注意我了。”
  “我不是注意你,我是,是,我是注意你。”蒋异浪看了看周围,“我也注意到了周围的环境。我发现了异常,但那些只是野兽。”
  “野兽个脑袋。”海葵压低声音,“野兽能立着跑?野兽能人一样的爬到树上?野兽身上有香味儿?”
  “猴子。”
  “猴子穿衣服?”海葵难以置信的看着蒋异浪,“你脑袋坏了吧。明明不是野兽,你为什么老是说成是野兽!”

☆、112.第112章 渣面人2

  蒋异浪坚持是猴子作怪,不愿意承认那人在跟踪他们,把海葵气的够呛。
  在海葵想要证明就是人在跟踪的时候,蒋异浪突然抱住海葵,“我们不要谈别的,你不要再用猴子扯开话题了海葵。我们谈谈我们两个,谈谈我们之间的关系。”
  海葵挣扎,“你放开我!”
  蒋异浪越发抱紧了海葵,将头埋在海葵肩膀上,悄声道:“左边树上有两个你说的那种人,手里拿着东西瞄准我们两个。”
  他和海葵过来的时候,那棵树上根本没有人。可在海葵说有人跟踪他们的一瞬间,树上突然冒出了两个人。
  那两个人,仿佛隐形于树上的妖精鬼魅,陡然显形。
  海葵僵硬了一瞬,突的一脚踩到蒋异浪脚背上,并两手分别掐住蒋异浪腰两侧的软肉,使劲儿一拧。
  蒋异浪嗷的惨叫,松开胳膊,跳脚揉着腰两侧。
  海葵阴笑两声,“我们两个什么关系都没有。我不用猴子扯开话题,难道和你谈什么你喜欢我我喜欢海容?这种话我实在不爱谈,腻歪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要是想当情圣,你换个人,别对着我。我受不住。”
  装作不知道左边树上有人,海葵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蒋异浪追上海葵。
  一个跑一个追,两人很快便回到了队伍里头。
  凑到海容身边,蒋异浪和海葵蹲下来,一个假装和大黄亲热,一个假装同海葵求饶,悄声交谈起来。
  蒋异浪骇然那树上两个人出现的太鬼魅,“我用眼角余光看的不清楚,但大体能看出是人的模样。他们脸上灰扑扑的,看不太明白长相,应该是蒙了面。身上穿着灰黄色的衣裳,和树皮的颜色差不多,我没看明白样式,但和我们穿的肯定不一样。”
  “我就说是有人跟着咱们,猴子没那么鬼灵。”海葵用力抓了把大黄的耳朵,把大黄按趴下来。她用掌心粗略扫了扫地下,一屁股坐了下去,双腿伸到大黄的腰背上,拿大黄的腰背踮脚。
  “他们出现的太快。”蒋异浪想不明白,“像是狐精野鬼,突然就从树上现了形。”
  海容奇怪问道:“难道是山精?”
  “不是精怪,是人。如果真的是精怪,早就该像故事里讲的那样,变化成我们的模样,混进我们的队伍里头,或者变化成漂亮姑娘出来勾引我们。”海葵朝海容这边侧,将肩膀靠在海容胳膊上,脑袋也舒服的靠了上去。
  她像是靠在温香软玉上的纨绔少爷,一副舒服到永远不想起身的模样,神情懒惬而又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恣意味儿,仿佛这天地间的任何东西都放不进她的眼里。
  小腿肚揉了揉大黄的腰背,在听到大黄唔唔两声后,海葵道:“我们得想办法抓住一个,让他为我们指路。要不然,我们恐怕永远走不出这座山。”
  这座山并不高深,绕过这座山,就可以到达盐城后头。
  按照正常翻山的速度,他们在几个小时前,就该翻过这座山。
  可直到现在,他们还在半山腰。
  他们并不像遇到鬼打墙那样,在某条路上来回走。从进这座山到现在,他们走过的那些路,并没有相同之处。
  奇怪的是,无论他们怎么走,山顶和他们之间的距离都没有变化。
  他们仿佛在原地踏步似的。
  海容思索着看向远处,右手随意搭在海葵胳膊上。海葵摆弄着海容的手指头,像是老人摆弄着核桃似的,手不停动着,却不耽误她和蒋异浪谈话。
  蒋异浪心里吃味的紧,恨不能用眼刀将海葵和海容割开,然后一脚将海容踹到天边儿,让海葵再也找不见海容。
  海葵和海容实在太亲昵,而且亲昵的太坦然,完全不避讳周围的人。
  这样的亲昵,让蒋异浪眼馋心酸,简直就像是泡在了醋水里头,一天到晚饮醋不断。
  “有条草鞋虫!”蒋异浪突然拉开海葵,将海葵拉到他这边来。
  海葵推了蒋异浪一把,跳起来可劲儿拍着屁股,目光在刚才坐着的地儿到处瞅看,“哪儿呢?哪儿呢?”
  海容也站起来,一边抖着裤腿,一边在四周看,想找出草鞋虫。
  蒋异浪面不改色的撒谎,指着旁边的草丛,道:“窜进草丛里去了。”
  海葵放心的吁出一口气,“幸亏跑了。”
  草鞋虫是一种类似蜈蚣的多节虫子,最多只有三厘米长。它体表甲壳是泥土色,身体又扁又宽,身体两侧长满又细又长的脚。
  草鞋虫喜欢钻进人的裤腿里,然后顺着裤腿朝上爬,爬进人的裤裆或者耳朵,然后钻进****亦或者耳洞。
  草鞋虫钻进耳洞死不了,但会分泌有毒的粘液,让耳朵里面奇痒无比。如果不及时将草鞋虫弄出来,它还会在耳朵里产卵,但卵并不能孵化,会逐渐长成脓包,令耳朵失聪。
  钻进****的草鞋虫,会当场被憋死。但它在憋死之前,会剧烈挣扎,将体内毒汁全部刺进****。
  这种毒极难医治,会造成****肿胀溃疡,甚至烂到肠子里头。
  海容拉过海葵的胳膊,弯腰帮海葵拍着裤腿,并细心叮嘱道:“山里毒虫多,下次不要直接坐到地上。”
  海葵应了一声。
  海容照顾海葵形成了习惯,海葵也习惯了由海容照顾,所以他们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拍完海葵的裤腿,看到海葵屁股上沾了草叶子,海容毫不避讳的伸手将草叶子捻下来。
  海葵别过头,问道:“我屁股拍干净了么?”
  “干净了。”海容温和笑着,站直身体,松开海葵的胳膊。
  蒋异浪受不了海葵和海容这样的亲密默契,心里酸的像是塞进去了一筐酸枣儿,枣核儿两边尖溜溜刺出来,刺的心脏里头细细密密的疼。
  海葵别脸看向蒋异浪,道:“你傻杵在这儿干什么呢。你现在应该赶紧去找你的那群人,商议该怎么抓住跟踪我们的那些人。你在这儿怪里怪气的盯着我和海容,难道能盯出方法?”
  蒋异浪忍着醋气,道:“我以为你会有办法。”
  “我姓海,不姓诸葛。”海葵大小眼瞅着蒋异浪。
  蒋异浪深深看了海葵几秒钟,将目光转向海容。
  海容连忙道:“我更不姓诸葛。”
  海葵和海容凑一块儿装傻。
  蒋异浪没和海葵海容较真儿。他揣着一肚子陈醋,黑着脸,召集白云天方吼娘等开会,商量捕捉计划。
  目送蒋异浪离开的时候,海葵突的皱了皱鼻子,紧接着,她疑惑的扫了眼士兵群。歪着头像是狗一样嗅了几下,她朝海容招招手,让海容弯下头。
  海容走近海葵,弯下头,凑到海葵面前。
  海葵轻轻拉了下海容的耳朵,悄声道:“跟踪我们的那些人,应该是混进了我们队伍里头。刚刚吹过来的是东南风,风从士兵群那边过来,我闻到了香味。”
  “什么香味?”海容不解。
  海葵道:“你把头再低一点,我小声说话,别让人听见。”
  海容依着海葵的意思,将胳膊搭到海葵肩膀上,耳朵凑到海葵耳边。两人俨然亲亲密密的一对小情人,正在甜蜜蜜的腻歪着。
  海葵以气音,悄声道:“跟踪我们的那些人,身上有股奇怪的香味儿。像是一种花和木头混合的香味儿,很特殊。你没闻到?”
  “没有,我什么香味都没有闻到。”海容常年与草药为伍,有时候需要闻味辨别草药是否成熟到可以采摘,他鼻子的嗅觉极为灵敏。
  但他却并没有闻到过海葵所说的那种香味儿。
  海葵纳闷,“不该啊,你真的没闻到?”想了想,海葵又道:“我以前应该闻到过这种香味儿,但我不记得什么时候闻到过。”
  “先不说香味,我们先想办法把那些混进来的人揪出来。”海容手掌心在海葵胳膊上握了握。他手心有些****,湿热气透过薄薄的衫子扑到海葵肌肤,让海葵有些不舒服。
  扭了扭肩膀和胳膊,海葵道:“我们先静观其变。”
  她现在不能动作,现在动作起来,只会打草惊蛇。
  不知道有多少人混了进来,也不知道他们混进来的目的,甚至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人还是山精鬼怪。
  在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能保证的前提下,最好的办法,就是静观其变。
  以不变,应万变。
  海容装作不经意,扫视了一圈那群士兵们。他别过头,凑到海葵耳边,悄声道:“这些士兵们,互相都熟识。但你看,这些士兵们,并没有露出奇怪的表情,也没有任何一个士兵观察和警惕着身边的人。跟踪我们的这群人,易容术肯定十分高明。”
  “嗯。”海葵点头,目光在士兵中盘旋,“我也看不出来哪个易容的,看不出任何古怪。”
  她皱起眉头,纳闷道:“真是奇怪。我们这一路上,一直都走在队伍的后头。这段时间,我根本没发现有人离开队伍,也没发现队伍出现任何骚动。那么,这些人是怎么混进来的,又是怎么伪装成士兵的?”
  海容提出疑问,“是不是你想错了。其实根本没有人混进来。你闻到的香味儿,不是跟踪我们那些人身上的,而是花草树木的味道。”
  “是跟踪我们的那些人身上的味道。”海葵笃定的点了下头,“我敢肯定,是他们身上的香味。那种香味很特殊。他们来香味就会出现,他们离开,香味就会立马消失。”
  进山后,海葵头次闻到那股香味的时候,正好有风朝她这边吹过来。她觉得香味好闻,就别脸朝香味发出的地方看。
  在她别脸看过去的瞬间,草后一道灰色的影子一闪消失,仿佛鬼魅。
  她原本怀疑是人,但树上正巧有个猴儿朝下扔叶子,她便转了想法,以为那道灰影子是猴子的背影,因为怕人,所以一闪窜草丛里了。
  可在又一次闻到香味儿,并别脸看过去的时候,海葵眼角余光抓到三道同时消失的灰影子。影子消失的速度奇快,绝非猴子能有的速度。随着影子消失,香味也瞬间消失。
  “除非山精鬼怪。如果是人,不可能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混进来,更不可能易容到不被任何人发现。”海容抬起胳膊,示意海葵蹲下来。
  海葵与海容蹲在大黄的两侧,头抵着头,比之前还要亲密。
  蒋异浪眼角余光一直注意着海葵和海容,见两人从抱在一起变成头抵头,心里醋海沸腾,沸腾成大浪,快要冲垮他的理智。
  拗断手里握着的树枝子,蒋异浪从牙缝里发声,“计划就这样,你们各自小心。我先去海葵那边看看,问问他们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牛闯傻乎乎道:“大帅,你刚从那边过来的。”
  邓项涞啧啧摇了摇头,按住牛闯,阻住牛闯下句要冲出口的话。
  待蒋异浪站起来,走出两三步远,邓项涞提点牛闯,“你说你怎么这么傻呢,你脑袋里面只长了一根筋吧?你没看出来啊?啊?”
  “啥?”牛闯瞪着邓项涞。
  邓项涞朝海葵努努嘴,又朝蒋异浪努努嘴,“咱们大帅,看上海葵啦。”
  “我知道大帅看上海葵了,但这和我刚才说的话又没关系。大帅刚刚就是从海葵那边过来,和我们说的时候也说海葵也没见过。这会儿却说要去问问海葵,他肯定是忘了刚才从海葵那边过来。我提醒一下,有什么不对。”
  邓项涞像是看一块木头疙瘩一样看着牛闯,道:“你可真不是一般人。你这脑袋瓜子,一般人赶不上。”
  “好了,都别耍嘴皮子了。”白云天制止邓项涞和牛闯斗嘴,让两人各司其职,为抓捕做好准备。
  蒋异浪凑过来的时候,海葵抬头看了他一眼,但并没有制止他。
  “你们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蒋异浪摆出一副求教的模样,等着海葵的答案。
  海葵朝蒋异浪招手,让蒋异浪压下头。
  她悄声道:“跟踪我们的那些人,好像混进了士兵里头。”
  蒋异浪侧头看了眼士兵们,道:“我从他们身边来回两趟,每趟我都仔细观察过每个人。没有人混进去,他们没有异常。”
  “我也没发现有异常的士兵,他们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古怪。但是,我闻到了香味,跟踪我们那些人身上的香味。”海葵将刚才闻到香味,以及香味来源的方向,告诉蒋异浪。
  蒋异浪沉思了几秒钟,舔了舔嘴唇,“难不成,真的是妖怪?”
  听了海葵的话,蒋异浪越发怀疑,跟踪他们的是妖怪,而不是人。
  如果是人,怎么可能出现的那么鬼魅。如果是人,绝不可能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混进来,更不可能在这短短功夫,便易容到无人能辨真假的地步。
  如果是人,便不会令他们像是遇到了鬼打墙一般,始终走在半山腰,怎样也上不了山顶。
  海容也怀疑不是人,是山里的妖怪作祟。
  只有海葵坚持,是人混了进来。
  再次启程的时候,蒋异浪坚持要和海葵走在一块儿。他打着要靠海葵灵敏嗅觉揪出跟踪者的旗号,隔开海容和海葵。
  左右两边宽敞的路他不走,他偏要杵着大块头,挡在海葵和海容之间。
  海葵想要和海容说话,只能歪头侧脑,有时候还得快走一步或慢走一步,才能与海容对上脸,说上两句。
  每当这个时候,蒋异浪就要插话。
  他专拣着海葵说了几个字的时候插话,几番下来,折腾的海葵横眉怒目,恨不能狠狠抽他几巴掌。
  “你别老是骚里骚气看着我!”海葵咬着牙根,从牙缝里挤话。
  蒋异浪倏然歪下头,嘴唇直接杵到海葵脸颊上。以极快速度偷了个嘴之后,蒋异浪装作不小心用嘴唇碰到海葵的脸颊,歉意朝海葵笑笑,他将耳朵杵到海葵嘴前,歉然道:“我个子太高了,个高就笨,特别是弯腰的时候。”
  等了两秒钟,没听到海葵说话,蒋异浪问道:“你刚才说的什么,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海葵一掌推开蒋异浪的脸,怒道:“我说你别骚里骚气的看着我,我不想票你!”
  海容侧伸着脸,轻斥海葵,“海葵。”
  海葵愤然,向海容告状,“他就是骚里骚气的看着我,就像奉桥那个寡妇看汉子一样。你看看他那眼神,长钩子。”
  蒋异浪抹了把脸,叹口气,无奈道:“海葵,你对我有误解。”
  海容观察了一下蒋异浪的目光,根本没发现海葵所说的骚里骚气,只感觉蒋异浪的目光过于冷酷,有些似蛇虫般的冷血动物。
  “我没误解你!”海葵歪着嘴,从歪着的嘴缝里喷出一口气,“不管是多么危险的时候,你都能见缝插针的这么盯着我。离岛和船上那会儿我就不提了,现在你又开始这样。”
  海容道:“海葵,别说了,我看你也是误会他了。”
  “我没误会他。”海葵用力翻了个厌恶的白眼儿,脚步一拐,窜到海容身边,不愿意再与蒋异浪走在一块儿。
  蒋异浪苦涩笑笑,对海容道:“是我以前做的事情太过分,伤了海葵,才让海葵这么一直讨厌我,甚至误解我的眼神。”

☆、113.第113章 渣面人3

  海葵眼珠子朝右一别,嘴角动了动,想要呛蒋异浪几句更难听的。
  “海葵。”海容低声斥海葵。他无奈而又纵容的揉了把海葵的脑袋,转过头对蒋异浪说道:“海葵岁数小,有口无心。她说的那些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蒋异浪道:“我不会放到心上。”
  嘴里说着不会放到心上,脸上也表现出宽容的模样,但蒋异浪心里却难受的紧。
  他难受海葵始终把他放在对立面,防备着他,甚至鄙夷他的感情。
  比这个更让他难受的是,海葵防备他,却依赖海容,与海容的关系如胶似漆。
  海葵和他说话的时候,总是夹刀夹刺。可当海葵和海容说话的时候,却完全换了个模样,几乎海容说什么,海葵就听什么。
  蒋异浪心理极度不平衡。
  海葵突然指向蒋异浪,“海容,呐!你快看,他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她冤枉了蒋异浪。
  之前,蒋异浪确实情不自禁的用眼神猥亵了她,但这会儿不是,这会儿蒋异浪是用哀怨的眼神看着海葵。
  在海容看向蒋异浪的瞬间,蒋异浪早就变换好了眼神。
  海容错以为海葵看蒋异浪不顺眼,所以才几次三番的恶作剧,故意刺激埋汰蒋异浪。他抱歉的朝蒋异浪笑笑,并代替海葵向蒋异浪道歉。
  斥责了海葵几句,海容让海葵把心思专注到跟踪者身上,不要老是找蒋异浪的茬儿。
  海葵觉得憋屈,觉得蒋异浪卑鄙又狡猾,像是一肚子坏水儿的狐狸精。刚刚蒋异浪明明用那种眼神看了她,却在海容看过去的瞬间,立马变了眼神,让海容以为是她在故意找茬儿。
  蒋异浪更憋屈。他只是想用眼神表达一下委屈,让海葵能够心软。没想到,海葵竟然诬陷他在用眼神猥亵她,而且还向海容告状。
  海葵和蒋异浪心情都很不咋地,都像是要账未果似的,拉着脸。
  唯有海容,始终平静淡然。
  蒋异浪原本想计划引诱出跟踪者,然后用围堵野猪的办法,紧着其中一个,围追堵截,将跟踪者抓住。
  但他的计划还没有来得及实施,跟踪者就抢先下手,给了他一个迎头痛击。
  最开始是一名士兵突然倒地打滚,嗷嗷疼喊肚子里面有东西在咬他的肠子。没几分钟,他就活活疼死了。
  海容上去检验,发现这名死去的士兵,肚子里面根本没有任何东西。死去士兵除了脾胃有些虚弱,身上并没有其他病症。
  在海容检验这名士兵尸体的时候,不远处另一名士兵,大猩猩发怒似的嗷嗷叫了起来,一边叫一边用力撕着自己的耳朵。知道把两个耳朵连着脸颈部皮肉撕扯下来,他才停了疯狂喊叫。
  停止疯狂喊叫的士兵,并没有就此停止疯狂的行为。他双手掐到脖子上,像是被鬼附体似的,身体在绝望挣扎,双手却成为凶器,活生生的掐死了自个儿。
  士兵们恐慌的叫喊起来,躲避着这两具尸体,甚至想要离开队伍四处逃窜。
  蒋异浪朝天放了一枪,命令士兵们冷静下来。
  白云天等人,围住士兵们,举枪对准士兵。只要哪个敢乱跑,他们立马就会开枪,将其击毙。
  与海容一同检查尸体的海葵,突然警惕的侧身,躲过身边两名士兵的攻击。
  这两名士兵像是得了癔症似的,目光呆滞上吊,布满血丝的白眼珠鼓凸出眼眶,嘴巴半张,乌里乌突的嚷嚷着让人听不懂的话,嘴角不停朝外流淌着白色浓稠的唾沫。
  他们双手呈爪状,不停扑向海葵。
  海葵杀死这两名士兵之后,突然别身冲向士兵中间,向一名身材略瘦小的士兵冲了过去。
  瘦小士兵惊恐尖叫,宛如杀猪,好似海葵要滥杀他这个无辜似的。
  海葵并没有因此停下动作,一路无停的来到瘦小士兵的面前。
  在鲛丝要勒到瘦小士兵脖子上的那一瞬间,瘦小士兵尖叫声戛然而止,并鬼魅般动作起来。
  他速度如鬼如风,转瞬间便消失在海葵面前。
  海葵怔愣一瞬,快速四处查看,试图找出这名瘦小士兵隐藏的位置。
  在海葵到处张望的时候,她身后突然冒出一个人。那个人的身形和瘦小士兵一样,衣服也是那套肮脏的军服。与瘦小士兵不一样的是,这个人脸上蒙了一层肉色的布,只余两个眼睛露在外头,鼻口等其他器官则被肉布遮挡在内。
  如果不仔细看,会错眼将肉布看成脸的一部分,错以为他除了眼之外并未长其他五官,把他堪称妖怪。
  海葵闻到身后传来香味的时候,已经晚了。跟踪者尖利如鹰爪的指甲,已经刺到海葵脖侧,只要稍稍用力,就可以刺穿海葵脖侧的动脉。
  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是,跟踪者并没有刺穿海葵的动脉,而是疑惑的咦了一声,瞬间又消失在了原地。
  海葵和蒋异浪一前一后,追随着跟踪者身上的香味,冲向右侧的高树。
  攀树而上,来到茂密树冠之中,海葵和蒋异浪在一条粗壮树枝上,看到了两个跟踪者。这两个跟踪者,脸上亦蒙着肉色的布,手里拿着比一般弓箭小一号的银色弓箭,尖头指向他们两个。
  蒋异浪闪身,站到海葵身前,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
  “山里人。”一道声音,从他们头顶上响起。
  一名蒙面跟踪者,右脚脚尖踩在蒋异浪头顶细枝上,居高临下看着蒋异浪和海葵。树枝只有小指粗细,按照常理来讲,根本不可能撑住跟踪者。但跟踪者却犹如杂耍艺人般,仅用脚尖就稳站其上,转身弯腰动作自然无摇晃,如履平地。
  “你们闯进了我们的地方。”头顶那个人,又道。
  他轻轻一跃,犹如体态轻盈的鸟儿,跳到海葵旁侧的细树枝上。
  “我似乎见过你。”无视蒋异浪凶狠警惕的目光,他好奇看着海葵。
  海葵嗅了嗅弥散在空气中的浓郁香味,眼中现出疑惑。这股来自于跟踪者身上的香味,她越闻越觉得熟悉,可是她完全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闻过,又为什么会对这种香味如此熟悉。
  跟踪者转了转比一般人略大的黑眼珠,眼里现出几分狡黠。他孩子气的指向海葵,道:“只要你告诉我,你什么时候见过我,我就放过你们。”
  海葵摇头,“我没见过你。”
  “不可能,我们肯定见过。”跟踪者仿佛撒娇耍赖的孩子,不讲理的扯开嗓门喊道,“要是没见过,我不可能舍不得杀你。我会用手指甲刺穿你的脖子,将你的血酿成美酒,喂我心爱的貂奴。”
  蒋异浪趁跟踪者与海葵说话,借由树叶挡住右手的动作,从腰侧掏出暗藏的匣子枪。将匣子枪紧扣手心,在跟踪者再次询问海葵的时候,蒋异浪将匣子枪口对准跟踪者,命令跟踪者,“让他们把箭扔到树下!“
  跟踪者根本不拿蒋异浪手里的匣子枪当回事儿。
  他摇晃了一下细树枝子,像是闹着玩儿似的,又跳到另一条树枝上。晃了晃脚下的树枝,他细笑了几声,道:“你杀不了我,我是神的后裔,永生不死。你杀了现在的我,一会儿,我就会从这树上长出来,从叶子上长出来,天上的云里长出来,从空气里长出来。如果现在天上落下雨,我就会从雨水里长出来。”
  指指自己的胸口,他道:“你要是不信,就朝我胸口开枪试试。”
  蒋异浪被跟踪者疯子一样的言语干扰,心里有些热躁。他将枪口指向跟踪者的胸口,手指头威胁性的压了压,“这世上不可能有死不了的人,除非你是山精妖怪。”
  “山精妖怪?”跟踪者嫌弃的甩甩手,回头问另两名拿着弓箭的跟踪者,“外面的人真是蠢,全是蠢货,竟然以为我们是山精妖怪。”
  其中一名跟踪者,语气不耐道:“枝三,不要废话了,我们直接杀光这些人。”说着,他伸手探入怀中,掏出一个肉皮色的布袋。
  在他要打开布袋的瞬间,一直与海葵蒋异浪说话的跟踪者,突然冷了声音,威胁道:“这里听我的,我说什么人能死,他才能死。你如果胆敢不听我的命令,我就把你杀死在臭樟树上。”
  “哼!你敢!”被威胁的跟踪者不服气。
  “你可以试试我敢不敢。”
  “哼!”被威胁的跟踪者,极为不情愿的将布袋放进怀里。
  枝三将注意力放回到海葵身上,抬手摸着蒙面布,眼珠子朝一边别,苦恼的思索着,并道:“我肯定见过你,我们肯定认识。你是谁呢?我要好好想想。”
  想了几秒钟,他突然“啊”了一声,惊喜指向海葵,“我想起来了,你是我以前遇到的那只灰兔子是不是,你长大后修炼成人了?”
  海葵眉头皱紧,“我不是兔子,我是人。”
  “奇怪,可我没救过人啊。”抬手在眼前扇了扇,枝三嫌弃道:“人身上的味儿特别臭,我不喜欢。”
  指向海葵,他不满道:“你身上的味道更重,更臭。不过,貂奴肯定喜欢你身上的味道,它最爱血腥气。”
  蒋异浪不耐继续听枝三胡言乱语,也不想再看枝三装疯卖傻。他朝海葵使了个眼色,两人同时动作起来,一起攻向枝三。
  枝三如同之前一样,瞬间消失在枝条之上。
  在海葵与蒋异浪扫眼寻找他的时候,他出现在他们头顶之上的枝条之上,并自以为好意的劝海葵与蒋异浪,“你们根本打不到我,却偏要打我,可真是傻。”
  “对月,你放两个小虫子下去。”枝三对海葵和蒋异浪说道:“这是对你们的惩罚,自不量力的惩罚。”
  早前被枝三训斥过的那名跟踪者,掏出肉色口袋,将袋口对准树下的士兵。
  海葵和蒋异浪,几乎同时掐断一条树枝,扔向对月手里的袋子。
  他们扔的纸条并没有打到袋子上,被对月轻松闪过。
  树枝打空后,海葵和蒋异浪,以为会看到从袋子里面飞出的毒虫。但是他们并没有看到任何虫子。
  从对月打开,到向下倾倒虫子,里面没有任何东西钻出来。
  见海葵和蒋异浪疑惑,枝三得意道:“你们根本看不到虫子,因为你们肉体凡胎。我们是神,神才能看到虫子。”
  “神为什么要蒙脸?”海葵呛枝三。
  枝三摸了摸脸上的布,道:“因为我们像神一样好看。”
  海葵道:“神都很丑。”
  “你说神丑,我不怪你。”枝三大有大量的拍拍肚子,“可如果你想不出来我们到底在什么地方见过,我就会杀了你。”
  指向蒋异浪,枝三继续道:“还有他。”
  将手指头朝下一别,枝三晃了晃头,“下面那群人,也要一个个都杀光。有了这些血,我就可以给貂奴酿百年红。”
  蒋异浪眯了眯眼睛,嘴唇动动,但并没有说话。他快速思索着,试图想出一个能顺利脱身的好办法。
  现在的形式对他们非常不利,他根本不是这些怪人的对手。
  这些怪人,神出鬼没,并且有着非同寻常的手段,似精怪似恶鬼,行动如风,杀人不眨眼,杀他们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如果用屋里对抗这三个跟踪者,他没有丝毫胜算。
  可想要用语言说服这些跟踪者,蒋异浪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
  这个跟踪者,疯疯癫癫,说话简直就像是在唱着怪异的戏曲,让人摸不到头脑。
  蒋异浪一边警惕着枝三等,一边苦思脱身办法。
  海葵同蒋异浪一样,看出自个儿这帮人不是枝三的对手,也在试图找出能脱身的办法,让枝三放他们离开。
  她故意刺激了枝三几句,试图让枝三说出底细。她不相信枝三是什么神族,猜测枝三可能是喜欢养姑虫的苗族等少数民族。
  枝三并没有如她所愿。
  翻来覆去,枝三一直得意强调,他们是神族后裔,并且永生不死,能从世间任何一样东西里生出来。
  海葵与蒋异浪对看一眼,用眼神互相询问,难道这世上真的有神族后裔?
  两声惨叫,打断他们的互看。
  树下有两名士兵,像是疯狗一样互相啃咬起来,将对方的脖子啃的血肉模糊。将对方的喉管咬断,两人松开口,在地上痛苦抽搐了几分钟,结束了性命。
  枝三道:“这是给你们的教训。”
  海葵皱紧眉头,垂眼皮思索了几秒钟,猛然抬头看向枝三,问道:“如果我想起来,我们什么时候见过,你就会放我们离开?”
  “当然。”枝三晃着树枝,“我说话最算数了,我要是撒谎,就让我下次从臭树里长出来,或者从臭泥巴里长出来。”
  跳到旁边树枝上,枝三又道:“反正你们只是路过而已,又不是来找我们的。我放过你们,族长不会罚我。”
  对月扬声道:“那可不一样。族长说了,你要是再犯错,就把你杀死在臭树里头,让你臭上十年。”
  “不会,族长不会这么对我。”枝三孩子气的用力摇头。
  海葵编了个瞎话,试图用瞎话欺骗枝三,但却被枝三识破。为了惩罚海葵撒谎,枝三命令对月,放了三个虫子下去,杀死三名士兵。
  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儿,海葵坦诚道:“如果我们真的见过,那只可能是在我五岁那年。不过那年的事情,我记得不太清楚了。我应该是在来海家庄的途中,经过这座山,在山里遇见过你。”
  “我想想。”枝三一边轻拍着脑门,一边嘟囔着,“十年前,十年前,我死了一次,然后我又从香树里长了出来。我那个时候,见到了貂奴,见到了蘑菇,还有很多小虫子蚂蚁。我没见过你!你撒谎!”
  枝三突然翻脸。
  他连个招呼都不打,举着爪子攻击向海葵。
  尽管海葵一直警惕着,但是架不住枝三速度快。为了躲开枝三,海葵无奈之下,只能弃树,从高空后倒落下。
  蒋异浪惊呼一声“海葵!”
  他跃下树,右脚蹬在树上,加快下落的速度。
  在半空,蒋异浪拉住海葵的胳膊,与海葵接着脚蹬树的反弹力,在半空翻滚两圈,落入旁边草丛之中。
  枝三急声命令对月,“杀了这群人,他们是骗子!他们不是路过!他们是骗子,他们要来杀光我们!”
  枝三从树上消失,又从士兵群众瞬间显露身形。
  他飞快朝士兵嘴里塞着肉眼看不见的东西。
  士兵们只觉得嘴巴被轻刺了一下,紧接着,舌头上轻微麻痒,喉咙处并没有吞下东西的感觉。虽然没有吞下异物的感觉,但给士兵们造成了巨大的恐慌。
  士兵们将手指头塞进喉咙,妄图吐出被塞进嘴里的东西。
  在他们的努力下,有东西从他们嘴里吐出来。
  但并非虫子等异物,而是他们的舌头。
  他们的舌头,像是被利器从舌根部齐根剪断,断面整齐利落。
  蒋异浪和海葵,滚入草丛之后,即刻站起来。
  海葵冲向海容,在枝三朝海容嘴里塞东西的瞬间,将海容扯到一边,并以最快速度将鲛丝缠到枝三手腕上。
  枝三没有来得及收回手,手被海葵勒断。
  他“咦”了一声,并不感觉到疼痛,而是奇怪的看着断面,并舔了舔手腕断面流出来的黑色液体。

☆、114.第114章 渣面人4

  对月突然出现在枝三身边,用力掐住枝三断腕后侧,拉着枝三消失在原地。
  另一名跟踪者,在枝三和对月消失后,出现在枝三站立过的地方。他捡起枝三掉落在地的断手,身形一闪,就要消失在原地。
  海葵与蒋异浪同时攻击向这名跟踪者。
  海葵扯着鲛丝割向跟踪者的脑袋,蒋异浪握紧匕首刺向跟踪者的后背。
  跟踪者腹背受敌,却并不惊慌。他冷漠的看着已经把鲛丝勒到他眼前的海葵,又转脸看向蒋异浪。
  在鲛丝和匕首尖碰到他身体的那一瞬间,他鬼魅消失在原地。
  海葵弯腰转身滑步,收回攻势。
  蒋异浪别转匕首,斜滑半步,停在离海葵半米远的地方。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蒋异浪皱紧眉头,“难道真的是神族的后裔?”
  海葵摇摇头,“我在队伍里转转。”她想查看一下,有没有其他的跟踪者,易容潜伏在队伍里头。
  不等蒋异浪点头,海葵别身朝士兵群中钻了进去。她快速在士兵之间绕窜着,仔细观察着所经之处每一名士兵,并嗅闻着他们身上的味道。
  将所有士兵都查看了一遍,海葵没有发现伪装的跟踪者。
  她来到蒋异浪面前。
  蒋异浪正在指挥活下来的士兵挖坑,掩埋那些死去的士兵们。
  见海葵过来,蒋异浪后退一步,来到海葵身侧,低声问道:“里面有没有?”
  海葵摇摇头,“没有,这些人身上,没有那种奇怪的香味。”
  摸摸鼻头,海葵皱着眉心,垂着眼皮思索着,道:“叫枝三的那个,手腕断开后,流出的血是黑色的,而且十分粘稠,像是黑糖浆。”
  “他们也许真的不是人,是神族的后裔。人的血液都是红色,没有黑色,更不可能那么粘稠。”蒋异浪面色沉重,看着眼前挖坑埋尸的士兵们。
  沉重叹息一声,蒋异浪抬目,看向山顶,道:“如果他们是神的后人,应该放我们离开这里,而不是杀害我们。”
  海葵突然抬头,用力拍了蒋异浪胳膊一巴掌,“就凭他们胡乱杀人这一点,他们就不可能是什么神的后人。”
  蒋异浪抿了抿嘴角,朝海葵点点头。
  海容来到海葵身边,低声对海葵道:“断了手腕的那个人,血滴落到地上的时候,立即就变化成了沙子。”
  “嗯?”海葵不解看向海容。
  海容道:“他们是人,也不是人。海牛以前讲过,蓬莱仙山旁侧有座双木山,那座山上就有这样的山人。”
  蓬莱仙山旁侧的双木山,山在群山中间,人迹罕至。这座山里,生存着一群山中人。这些山中人,皆是男性,生于山内万物当中。有的生在沙子里,有的生在树里,有的生在水里,有的生在山中飘过的一阵风里。他们死后可复生,在身体出现问题的时候,只要用特殊的凶器杀了他们,他们就会在被杀死的地方重生。如果将他们杀死在树上,他们就会重生于树,如果将他们杀死在河里,他们就会重生于水。
  山人,会选择有香味的一种树,死在这种树上,然后重生于这种树上。这样,他们身上,就会自带这种树的香味。
  有时候,为了惩罚某个山人,就会将这名山人杀死在带有臭味的树或者臭水沟里。这样,他们会从臭树里或臭水沟里生出来,便会带有一身臭气。
  山人身高大多一米五六,身形灵活,来去如风。至今都没人知道,他们到底怎样突然出现,又为什么会突然消失。因为他们速度太快,所以见过他们的人,绝大多数都以为见了鬼怪。
  他们的血液是乌黑色,极为粘稠,有着蜂蜜一样的甜蜜味道,有毒,但如果善于运用,则可以成为能让人长生不死的仙丹妙药。
  他们的血液,落到树上,就会化作树枝树叶,落到泥沙里,就会化作沙子泥土,落到河水里就会化作水。
  没人见过他们的真正容貌,因为他们的面貌掩藏在肉布后面。肉布并非外物做成,而是他们自身生长出来的。
  他们锁骨以上,能够长出薄如鸭蹼的肉皮。肉皮撩起来,末端自发粘合到额头与头发交界处,挡住他们五官面容,仅留眼睛露在外面。
  传言,因为他们面容太过美丽,所以神赐给他们肉皮遮面,让他们能够掩藏起真容,避免因为容貌太美被山外人觊觎。
  海容不忍看向那些尸体,侧过脸,眼里有着不忍和悲哀,“双木山上的山人,心地善良。但这里的山人,唉。”
  双木山靠近蓬莱,地气纯正,有着蓬勃的正气与仙灵气。生长在双木山上的山人,自然心性纯洁善良,有小调皮,但绝不会做恶事。
  但生于这座山的山人,则与双木山上的山人完全不同。
  “这个地方,在几百年前,曾经是万人坑。”海容环眼四看,道:“有一位喜欢杀人的守备,将几万流浪过来的百姓,驱赶到这座山里,就地杀死掩埋。”
  蒋异浪若有所思,道:“这里死了这么多人,怨气不散,坏了这里的地气。这里的山人,受地气影响,心性邪恶乖僻。”
  “是。”海容赞同蒋异浪,点头道:“双木山上的山人,虽然调皮,但心地善良。遇到有迷路或者有病的人,他们会在戏弄他们过后,送他们出去,并送他们能治病的药。”
  蒋异浪接话道:“这里的山人,原本应该也像双木山上的山人一样善良。但是因为受地气影响,渐渐成了现在这种歹毒模样。”
  海葵纳闷的摸着下巴,“这里的山人,是从双木山来的?”
  海容道:“也许是从双木山上迁移过来的。他们也许是想找一个新的地方生活,但选错了地方,便影响了心性。”
  “有没有办法,能让他们放过我们?”蒋异浪询问海容。
  海容皱眉无奈摇头,“没有。也许有,但我没听说过。”
  海葵道:“枝三和对月说话的时候,提到过族长。我们去找他们的族长,和他们的族长谈谈。”
  蒋异浪苦笑,“他们消失的太快,我们根本找不到他们。”
  海葵皱紧眉头,想了一会儿,道:“我能闻到他们身上的香味,也许我能找到他们。”
  “只凭你闻味道寻找,太浪费时间,而且不一定能找到。”蒋异浪指指山头,“更何况,我们被障在了这里,看似到处在走,说不定只是在原地踏步而已。”
  海葵道:“可如果不这么做,我们只能在这里原地等死。”
  蒋异浪咬着下嘴唇,看了海葵几秒钟。他用力一别脸,朝白云天招招手,交代了白云天一些事情。
  拉住海葵的手,蒋异浪道:“队伍暂时停在这里,我们去找山人的族长。”
  “我也去。”海容拉住海葵另一只手。
  海葵用力抽回被蒋异浪握住的手,甩了甩手腕,道:“去就去,你握那么大力干什么,我手腕差点儿断了。”
  蒋异浪扫了眼海容与海葵握在一处的手,用眼神痛斥海葵的不公平,并用眼神表达自个儿的委屈。
  海葵白了蒋异浪一眼,朝海容靠近,手始终留在海容手心里。
  蒋异浪假公济私,打着为海容安全着想的旗号,想将海容排除在外头。他以危险时刻无法分身帮海容为借口,希望海容能够留下来,留在队伍里头,受白云天等保护。
  海葵想了想,觉得蒋异浪说的有些道理。海容虽然擅长谈判,但身手确实非常差。如果遇到了山人,她和蒋异浪自顾不暇,根本没有办法分身保护海容。
  海容虽然想同海葵一起去找山人族长,但为了不给海葵造成负担,只能留下来。
  海葵和蒋异浪出发,去寻找山人。
  他们一路走一路留下记号,靠着海葵寻嗅山人身上特殊的香味,寻找山人驻居的地方。
  蒋异浪斩断两根斜刺出来的荆棘,侧脸看向海葵,道:“找到闪人后,你站到我身后,我来同山人谈判。”
  “为什么?”海葵语气不佳。
  蒋异浪像是故意要惹海葵生气似的,直通通指出海葵不会说话,“你说话太冲,太有刺。所以谈判这种事情,还是由我来比较好。”
  “我说话冲?”海葵阴阳怪调儿反问,斜眼白了蒋异浪一眼。
  蒋异浪正色道:“你看,你现在就特别冲,特别带刺。”
  “那是因为你讨厌。”
  蒋异浪委屈的垂别着眼皮,“我哪儿讨厌了,我多好的一个人啊。”
  海葵嗤一声,嗅了嗅左侧,从草木清香中分辨着是否有山人身上特殊的香味。没嗅到山人身上的香味,海葵别过脸,一眼大一眼小的瞅着蒋异浪,“邻村那大傻子,成天跟别人说他特别聪明。你知道他上辈子是谁么?是刘备。”
  “就算我不好,但我对你好。”蒋异浪脸皮千层厚。
  海葵嫌弃的摆手,“你别对我好,我受不住。”
  不等蒋异浪说话,海葵又道:“你这人志向特别远大,但人实在不咋的,而且分不清正事闲事。从我认识你到现在,无论多危险的情况,你都能这样。就现在这样,嬉皮笑脸的,就好像我们现在在玩捉蝈蝈的游戏似的。”
  “我这叫苦中作乐。”蒋异浪自有一番谬论,可劲儿朝自己脸上贴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这是不拘小节。”
  “我拘小节,所以希望你能严肃点儿,别影响我。”海葵像是小狗一样,蹲到地上,对着前面一片压扁下去的乱草可劲儿嗅闻。
  “闻到了?”蒋异浪也跟着蹲了下来,不再继续之前的话题。他凑近海葵身侧,询问海葵。
  海葵摇摇头,又不敢确定的点点头,“有点儿相似的味道,但很淡很淡。”
  “我们朝这条路走走。”蒋异浪将海葵拉起来,带着海葵朝前走。
  用力抽出手,海葵道:“我们腿不一样长,你别拉着我走路,容易带我一趔趄。”
  蒋异浪不满道:“我和海容差不了多少。你和海容握着手走路,都能走,为什么和我不能。”
  海葵道:“你比他高半个头。”
  “我可以窝着肩膀,就和海容一般高了。”
  海葵不耐烦催促,“赶紧走赶紧走,别在这事儿上浪费时间。办正事的时候,我们严肃点,行吗?”
  蒋异浪没回答,心里酸的很。
  走了一会儿,被踩扁的草丛消失,出现混乱生长的荆棘矮树林子。
  绵延无尽的荆棘矮树,胡乱长在一处,挡在海葵和蒋异浪面前,阻止他们继续前进。
  “这些荆棘,是山人种的。”海葵蹲下来,仔细观察着荆棘矮树的根部。
  蒋异浪“嗯?”了一声,询问海葵。
  海葵指向荆棘矮树的根部,从左指到右,“你看,这些荆棘,上头虽然杂乱长在一块儿,但下面却排列的很有秩序。”
  荆棘矮树们,按照之字形种植,间隔有序。
  蒋异浪站起来,遥望荆棘矮树丛后的地方。荆棘矮树丛后是一片稀疏不齐的树林子,和他们来时路上遇到的树林子,并没有什么不同。
  海葵也站起来,道:“我们运气很不错,随便选了一条路,就能找到山人住的地方。”
  眉心皱了皱,蒋异浪微微侧了下头,猜测道:“也许,是山人故意给我们安排了路,让我们能够找到他们。”
  海葵揪下一根荆棘长刺,甩手扔向距离最近的一棵矮树,“你的意思是,无论我们走那条路,最终都会走到荆棘丛这里?”
  “嗯。”蒋异浪语气沉重。
  海葵道:“看来他们也想和我们谈谈。”
  “应该和枝三认识你有关系。”蒋异浪推测,“他之前没有杀你,说是因为对你有熟悉的感觉。这次引我们过来,可能也是这个原因。”
  海葵大胆猜测,“难道,我身体里流着山人的血?”
  蒋异浪无言看着海葵。
  海葵继续猜测,“我爸肯定不是,那是一头老畜生。山人虽然下手歹毒杀人不眨眼,但是和那头老畜生不一样。我妈?我妈肯定也不是山人。我妈要是山人,就不会命短。”
  “别猜了,你不可能是山人。”蒋异浪打断海葵的猜想。
  海葵道:“说不准,我身体里留着一点儿山人的血,就像你身体里流着一部分白俄血一样。”
  话音还没落,不等蒋异浪继续说话,海葵突然纵身而起,想要跳过荆棘矮树丛。
  在海葵跳到荆棘矮树丛上空的一刹那,荆棘矮树丛猛然抽长长高,短短一瞬长高了两米,直直刺向海葵脚底。
  蒋异浪跳起来,抱住海葵的腰身,在半空旋转,避开荆棘的攻击。
  狼狈落回原地,蒋异浪骇然看着已经变回原来高度的荆棘矮树丛。刚刚窜长两米多高的荆棘矮树丛,在蒋异浪抱着海葵落回原地的时候,也倏然缩回了原样,缩的无声无息,好似刚才没有疯长过似的。
  海葵道:“怪不得这里只种了荆棘,没有设置其他的障碍。”
  蒋异浪舔舔嘴唇,道:“我们得想个办法过去。”
  “烧。”海葵掏兜,想找出能点火的东西。
  蒋异浪捡起一块儿石头和一些枯草,将枯草搭在石头上,然后用匕首在石头上滑击着,令石头冒出火星。
  在蒋异浪的努力下,火星点燃了枯草。
  海葵小心翼翼将一把枯草放到点燃的枯草上,令火苗越燃越大。
  火烧光枯草之后,缠上荆棘矮树丛。火焰阴险绕在荆棘矮树丛的粗干上,灼烧着荆棘的外皮,烧干内部的水分,并汹涌而上,烧上荆棘枝梢。
  “你们太阴险了!”树林里传出枝三着急的声音,“你们不要烧了,赶紧把火灭了。”
  海葵和蒋异浪对看一眼。
  蒋异浪抬手,按在海葵的肩头。他对林中枝三道:“你现在放我们进去,我就灭了火。”
  “你们先灭火,我再放你们进来。”枝三虽然着急,但不忘同蒋异浪谈条件。
  蒋异浪道:“那我们还是等烧光了荆棘,再进去。”
  “你们先把火灭了,我肯定会放你们进来,真的。”枝三焦急的声音时高时低,“我引你们过来,就是想让你们进来。”
  “先进去,再灭火。”蒋异浪坚持。
  枝三妥协:“好好,我放你们进来。你们一定要灭了火,我不想在臭树里长出来。你们朝左走,走二十步,然后朝北走三步,后退两步,再朝前一步。从这个地方,你们跳过来。“
  按照枝三所说,海葵和蒋异浪跳过了荆棘矮树丛。
  随后,他们灭掉荆棘矮树丛燃烧的火焰,然后循着之前枝三发出声音的方向,朝林子里走了进去。
  林子里面的树并不多,树冠也并不庞大浓密,但里面的光线却十分昏暗,仿佛在树林上空罩了一层灰蒙蒙的罩子似的。
  树林里有股若有若无的香味,是山人身上的味道。
  这种味道,只有海葵能闻到,蒋异浪闻到的只是树木花草的香味。
  越靠近枝三发出声音的地方,香味越发浓郁。
  “这?”海葵震惊的看着眼前。
  蒋异浪也被眼前景象震撼住,张嘴瞪眼,震惊到发不出声音。
  他们眼前空地上,有一棵淡绿色树皮的树木。树木有一人粗,一米高,只有一条笔直的树干,没有树枝和树叶,像是被砍了树冠的木头柱子杵在地上。
  树顶端,枝三的脑袋长在上面。

☆、115.第115章 渣面人5

  枝三的脑袋在树上并非静止,而是缓慢的朝上拔长着。
  他脖子下面与树连接的地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短短几分钟,他的脖子就完全长成,接着继续生长肩膀。
  枝三声音里带着欢乐劲儿,仿佛他乡遇故知似的,对海葵挤挤右眼,道:“我记起你来了。”
  海葵压住惊骇的情绪,努力令自己冷静下来,问道:“你记起来了?”
  “对啊,我记起来了。”枝三扭扭脖子,眼珠子朝上瞪,孩子气十足的翻眼搜索脑海中的记忆,“大概是十年前,也可能是九年前,反正差不多就是那么个时候。我犯了一点小错误,族长非常生气,就把我杀死在了臭树上,惩罚我从臭树上长出来。”
  “是你,砍掉了我的脑袋。”枝三努力回忆着,道:“我的脑袋滚啊滚,滚进了沟里,又滚进了河里,然后滚到了绿源树边,我就从绿源树上长了出来。”
  “十年前,我砍掉了你的脑袋?”海葵完全不记得这码事儿。
  十年前她才五岁,即使她想砍掉枝三的脑袋,也没那个力气。
  “是你砍掉我的脑袋。”枝三不满的瞪海葵,“那会儿你也是这么高,穿了一身白色的衣服,脸特别白,但看起来特别脏。你身上的味道没变,很臭,血臭味特别重。”
  听枝三这么一描述,海葵可以确定,砍掉枝三脑袋的不是她。
  十年前的她,个子不到一米,瘦的像是干虾。她那会儿也没穿过白色的衣服,一年到头衣服颜色都是灰黑色,和驴屎蛋子一个颜色。她肤色也和驴屎蛋子一样,又黑又埋汰。除非当时她脸上抹了白灰,否则绝不可能是白色。
  海葵看向蒋异浪,与蒋异浪交换了一个眼色。
  枝三问道:“你还没想起来?”
  海葵道:“我想起来了一些。”
  枝三甩动了一下长出来的右胳膊,隔空朝海葵点点,又朝蒋异浪点了点,“你想不起来就算了,你们都是俗人,不像我们是神的后裔,记忆力当然不如我们。”
  海葵眼珠子动了动,在枝三长出的躯干上溜了一圈。她像是见到了金子的贪财奴,尽管已经努力在掩饰贪婪,但那股贪婪气息还是从眼珠转动中泄露了出来。
  她用力眨眨眼睛,艳羡的看着枝三,嘴巴微微张开一瞬,唾液在嘴角晶莹晃动,仿佛随时都会流淌出来。
  用力闭上嘴巴,海葵尴尬的转动了一下眼珠子,小心翼翼询问枝三,“你能永生不死?”
  “当然。”枝三很骄傲的点头,“神族的后裔,寿命和神一样长,和天地同寿。只要这世上有风,有水,有树木,有沙子,我们就能长生不死。”
  枝三不把人命当回事儿,残杀士兵的时候手段残忍,但性格却并不怪异复杂,反而有些天真幼稚。
  海葵忽悠着枝三,想知道怎么能弄死山人。枝三有问必答,而且是得意洋洋骄傲的回答。但他的回答,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从各个方面吹嘘着神族后裔如何如何厉害。
  见问不出结果,海葵不再询问,将谈话的机会让给蒋异浪。
  蒋异浪言语目的很明确,希望枝三看在海葵曾经帮过他的份儿上,能够放过他们,让他们顺利离开这座山。
  枝三很为难,“不是我不想放你们离开,我很想放你们离开。可这件事情我说了不算,族长说了算。”
  蒋异浪拜托枝三,希望枝三能够帮他们在族长面前说几句好话,放他们离开。
  枝三用力摸着脑袋,从树上跳了下来。
  他绕着树走了两圈,为难道:“族长会很生气,会把我杀死在臭树上。”他突然用力拍了下脑袋,眼里冒出晶亮亮的光芒,并鬼魅消失在原地,然后出现在海葵面前,“我带你们去找族长,你们自己去求族长。”
  “哦,对了。到时候,你们不准说是我送你们过去的,我可不想从臭树上长出来。”枝三眨眨眼睛,恳切的看着海葵。
  海葵点点头,答应枝三。
  枝三又眼巴巴看向蒋异浪。
  蒋异浪认真朝枝三点点头。他哄骗着枝三,有种哄骗了小孩子的感觉。
  趁着枝三转身,海葵快速在脑门上点了点,向蒋异浪暗示,枝三脑袋有毛病。蒋异浪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赞同海葵的看法。
  海葵别着嘴角,摇了摇头,然后抬起右手腕,将鲛丝在蒋异浪面前晃了晃,随后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她用身体语言告诉蒋异浪,假如一会儿枝三欺骗了他们,就抹断枝三的脖子,干掉枝三。
  蒋异浪摇头,抬手朝海葵摆了摆,用眼神阻止海葵。抹断枝三的脖子,根本杀不死枝三,反而会惹怒枝三,这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海葵做了个点火的姿势,眼珠子用力朝侧一别,带领蒋异浪的目光看向一边的荆棘。
  蒋异浪眼皮突然抻高几毫,抿紧嘴唇想了几秒钟,朝海葵点点头。
  枝三风一样在海葵和蒋异浪身边转了一圈,稳到海葵和蒋异浪面前后,疑惑问道:“你们为什么一直眨眼睛摇头?”
  “眼睛不舒服。”海葵撒谎,并装模作样的抬手揉眼睛,将左眼揉的通红。
  蒋异浪道:“我眼睛也不舒服。”
  枝三倒退着走路,目光在海葵和蒋异浪脸上打转,“为什么眼睛会不舒服?”
  “也许是进了小飞虫。”海葵放下手,用力眨了眨眼睛,将红彤彤的眼仁对准枝三,继续道:“也可能林子里面的灰尘进了眼睛,让我们不大舒服。我们不是神族的后裔,眼睛不像你们那样好,很容易出毛病。”
  “哦。”枝三恍然大悟般点点头。
  他没心皱起来,惋惜的看向海葵,“可惜你不是神族后裔,如果你是神族后裔,又救了我,我就可以请族长为我们赐福,让我们结合在一起。”
  抬起右胳膊,枝三得意的朝海葵挥挥胳膊,“你可以选择做右边身体,也可以选择做左边身体。”
  山人的结合,和外面普通人完全不一样。
  外面的普通人,结合在一起,就是结婚,组成家庭,然后通过负距离身体运动,孕育出下一代。
  山人的结合,则是将两个山人,同时杀死在同一个地方,令他们长在一起,长成一个山人。
  长出的山人,就会融合两方的记忆,以及汇聚之前两个山人的优点。
  这样结合而成的山人,会在三年后,产下一个鲍菇一样的卵。卵会成长为一个新的山人,就是山人的下一代。
  山人的结合与孕育下一代,在外面人的眼里,匪夷所思,犹如神话传说。但在他们的眼里,却是正常且自然的,并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不等海葵拒绝,枝三抢先遗憾道:“你不可能成为山人,所以我们没有办法结合。”
  海葵在心里暗暗庆幸。
  蒋异浪也悄悄松了口气。刚刚他心脏一直吊着,生怕枝三闹幺蛾子,看上海葵。
  枝三带着海葵和蒋异浪在山里拐来拐去,走的都是写怪石嶙峋的小路,极难找到下脚的地方。
  幸亏海葵和蒋异浪稳定性好,要不然,肯定会被怪石拌上几个趔趄。
  过了嶙峋小路,转过一个尖石横立的拐角,海葵和蒋异浪眼前豁然开朗。
  眼前落座着几十座草房子,草房子门前两侧有规划好的菜园子,里面郁郁葱葱长满海葵和蒋异浪没见过的青菜。
  枝三鬼祟的朝海葵蒋异浪摆摆手,指着其中一个较大的草房子,悄声道:“那就是族长的房子,你们去吧。”
  临走前,他不忘悄声叮嘱,“千万别说我带你们来的。”
  枝三话音未落,倏然消失在海葵和蒋异浪面前。
  在枝三消失的瞬间,原本安静无人的草房子前,倏然出现无数山人。这些山人穿着打扮几乎没有区别,完全无法进行区分。
  蒋异浪朝前买了半步,挡在海葵面前。
  海葵扒拉了蒋异浪一把,从蒋异浪身边钻出来,与蒋异浪并肩而立,歪着嘴低叱道:“你把我挡后面,自个儿能对付的了么?”
  蒋异浪朝海葵弯了弯嘴角。他虽然没再次把海葵挡在身后,但左边身体微微前侧,掩护性的比海葵靠前一些。这样,一旦山人发动进攻,他就可以先一步挡在海葵面前,保护海葵。
  “我们没有恶意。”蒋异浪扬声道,“我们找来这里,是希望族长能放我们离开这座山。”
  站在最前头的一个山人,出声回应蒋异浪,“你们没有恶意?哼!”
  蒋异浪道:“我们真的没有恶意。我们只是路经这座山,从山里绕路到盐城后方。如果打扰到了你们,我们愿意道歉。只希望你们能高抬贵手,放我们离开这里。”
  “你们说的好听。”那名山人重哼一声,“绕路去盐城后方?哼!看你们鬼鬼祟祟獐头鼠目,肯定不是路经这里,而是来偷我们的绿源树。“
  其他山人接连出声,相应这名山人的话。
  海葵道:“我们不知道什么是绿源树。”
  “不知道绿源树你们来这里干什么?难道是来我们这里偷白石?”山人觉得自己猜中了,语气里带了几分得意,“我就说么,你们肯定有目的。这回被我猜中了吧,你们是来偷白石的!”
  “杀了他们。”
  “杀死他们,把他们酿成血酒喂貂奴。”
  “他们居心叵测,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
  山人们交口杂舌的发表着意见,话不一样,但意思都一样,就是杀了他们两个,然后再去杀光蒋异浪的部队。
  蒋异浪努力解释,解释他既不知道绿源树也不知道白石,只是个过路客。
  可无论他怎么解释,山人都认定他心怀鬼胎,目的是来偷他们的东西。
  山人认定蒋异浪和海葵是坏蛋的依据很简单,他们两个气质鬼祟长相贼眉鼠眼,看起来就是坏蛋。
  那名一直说话的山人,还拿出相由心生这种话,来印证他们的观点是正确的。正因为海葵和蒋异浪心眼儿坏,所以他们才长成这么一副模样。
  海葵知道自个儿长的不算大美人,但绝对不贼眉鼠眼,和鬼祟更是不擦边。眼看山人越说越离谱,把她形容的简直就像是生了一身疮的老鼠似的,她不乐意了,“我哪儿贼眉鼠眼了,我觉得我挺好看的。我看你们没别的,你们就是自个儿心眼坏,所以看所有人都坏。”
  “我看他也很好看,比你们好看多了。”海葵指指蒋异浪,“这大个子,这眼睛鼻子嘴,哪样单拿出来,也是一绝。凑一块儿,更是好看的不得了。”
  海葵挨个儿指着山人,“你们这群,我到现在都分不出哪个是哪个,长的都一模一样。你们身上这颜色,这鬼祟的气质,这贼眉鼠眼的模样,明摆着你们才不是什么好东西。”
  “什么绿源树,什么白石,我们压根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就算知道了,我们也不系的要。那东西对你们来说是好东西,对我们来说,肯定狗屁不是。”海葵问一直发话的山人,“你们喜欢金子么?金子对你们来说重要么?”
  山人摇摇头,鄙夷道:“我们才不喜欢那种屎色的石头。”
  “这不就得了。你们不喜欢的,正是我们非常喜欢的。我们都特别喜欢金子,为了金子什么事儿都干的出来。”海葵舔舔嘴唇,继续道:“至于你们的绿源树和白石,对于我们来说,那什么都不是。就算白送到我们眼前,我们也不要。要了干什么?又不能像金子一样,能为我们买来东西。”
  山人摸着下巴琢磨着,转过头同身后的山人们窃窃商量,“她说的有几分道理。”
  “说不定他们真的是过路的。”
  “我觉得她在撒谎,山外面的人特别坏特别狡猾,我们还是再听听他们的话,别被他们骗了。”
  蒋异浪道:“我们没必要撒谎。我们根本不是你们的对手,你们随随便便就可以要我们的命,我们根本不敢撒谎。”
  海葵接话,“你们既然是神族的后裔,应该和神一样心胸宽广。就算我们不小心闯入你们的地盘,惊扰到了你们,你们杀了我们那么多人,也够了。”
  山人道:“我们神族后裔,心胸当然宽广慈悲。我们可以放过你们,但我们得弄清楚,你们究竟有没有撒谎。”
  “那简单。”海葵点点下巴,“你们可以派一个人或者几个人,跟踪监视着我们,直到我们离开这座山为止。”
  山人们凑到一处,小声商量着。
  他们产生了分歧。
  一部分赞成放过海葵和蒋异浪等人,监视到他们离开这座山。
  另一部分人,则坚持要杀死海葵和蒋异浪等人,秉承宁可错杀一万也不放过一个的原则。他们担心,如果放过了海葵和蒋异浪等人,会泄露他们的行踪,为山人引来灭族的灾祸。
  蒋异浪仔细分辨着山人们交谈的话,在山人们两方僵持不下的时候,他扬声道:“我们离开后,保证不会对任何人说起这山里面的事情,保证不会带人过来。”
  山人不相信蒋异浪的保证,也不相信海葵的保证。
  海葵看着渐渐黑下来的天色,有些不耐烦。她觉得这群山人,就像是一群不懂事儿的小孩儿,说话办事透着股怪异的幼稚劲儿,一会儿特别容易说服,一会儿又像是犟牛一样,怎么也说不通。
  假如这群山人只是普通人,海葵肯定要狠狠教训他们一顿,通通他们的脑袋瓜子。
  焦躁的在裤边搓搓手心,海葵对蒋异浪道:“这群人在山里住的太久了,脑子都坏了。”
  蒋异浪呼出一口气,无奈的看着还在争执的山人们。
  山人们最终决定,给海葵和蒋异浪等一个机会,证明他们真的只是路过。山人族长派遣枝三和对月,跟着海葵和蒋异浪回去,监视海葵和蒋异浪等人,直到他们离开这座山。
  返程途中,枝三忽而出现在海葵左边,忽而出现在海葵右边,忽而站在海葵头顶的枝梢上,得瑟的像是猴儿似的。
  他嘴也不停,罗哩罗嗦的来回吹嘘着自个儿,把自个儿吹的天上有地下无,玉皇大帝都要和他称兄道弟。
  海葵听的直翻白眼,在心里拿鲛丝将枝三勒成无数段。
  对月和枝三相反,他非常沉默,肩膀微微驮着,走路姿势也极为沉稳,看起来是个老实山人。
  当然,这只是看起来而已。
  海葵和蒋异浪见识过对月的厉害和残忍,小袋子一张,放出几个看不见的小虫子,就能要了人的性命。
  “你想不想成为神族后裔?”枝三将脸凑到海葵面前,脸上的肉皮擦过海葵脸颊,刺激的海葵汗毛竖了一身,像是被鬼摸了脸似的。
  海葵侧过一步,凑近蒋异浪,与枝三拉开距离,“不想,我就想当普通人。”
  “普通人哪儿好,长相不好,身上也不香。而且年龄越大,长相越丑,还会死。”枝三怜悯的看着海葵,好似海葵是个歪鼻子斜眼的丑八怪似的。
  “我就喜欢越长越丑。”海葵早就被枝三折腾的不耐烦,暗自翻了个白眼。

☆、116.第116章 渣面人6

  枝三舌头摩擦着嘴唇,表情变化多端,像是在思索着什么难以抉择的大事情似的。半响后,他难过道:“希望你永远都这个样子。”
  没几分钟,枝三突然又欢快起来。
  他一跳几米高,落到海葵面前,“哈!我想起来了!你不会变!十年前你就是这副样子,十年后的现在,你还是这副样子。你永远都是这副样子,永远都不会变老变丑。”
  仔细打量着海葵的五官,枝三自以为是的品评着,“你虽然长的不算好看,但比他们好看一些。啊,你身上的味道不好闻。不过,我可以帮你去掉这些味道。你求求我,我就帮你。”
  “我喜欢我身上的味儿,我觉得特别好闻。”海葵抬手嗅嗅胳膊,“嗯,尤其这股血腥气,太好闻了。”
  “啧啧。”枝三离海葵远了些,像是怕沾染到海葵身上的血腥气似的。
  海葵想了想,纳闷问道:“我身上的血腥气,是什么样的味儿?”
  枝三孩子气十足的抬手在半空比划,“很腥,很臭,血的味道很浓,很难闻的味道。就像是,像是很多血的味道。”
  他形容了好一会儿,自以为形容的非常精确,两眼闪光看着海葵,似乎在等待海葵的夸奖。
  海葵斜了一眼,掀了掀上嘴皮,却没出声。
  枝三等了一会儿,没等来海葵的夸赞,失望郁卒的垂下了脑袋。他走路的步子都沉重了几分,再也不像之前那样轻快欢恰。
  蒋异浪伸手搭在海葵的肩膀上,按了按海葵的肩膀,示意海葵说话谨慎些,不要惹恼了山人。
  海葵瞥了蒋异浪一眼,别了别嘴角,点点头。
  枝三和对月的加入,令士兵们恐慌抗拒。
  但他们不敢提出异议。
  早前那些士兵们的可怕死相,如同发生在前一分钟般历历在目,让他们失了反抗的勇气。
  枝三和对月并不安分,加入队伍不到三十分钟,就杀死了一个年近四十的士兵。
  枝三和对月杀人的理由很简单,因为老兵长的丑,且味道太难闻。
  他们这种行为,俨然在故意挑衅蒋异浪的权威。
  蒋异浪克制着愤怒,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规劝枝三和对月,让他们不要再杀人。他像是同小孩子讲道理似的,讲解着山外人和枝三他们的不同,教导着他们不要滥杀无辜。
  海葵没参与进去,遥遥看着蒋异浪和枝三。
  朝海容招招手,海葵道:“用火能不能杀死山人?”
  海容犹疑着摇头,“这我倒是没听说过。”
  海葵道:“我和蒋异浪找枝三的时候,遇到一片荆棘丛。我们用火烧荆棘,枝三特别着急,就好像烧着了他的衣服似的。我怀疑他怕火,火能烧死他。”
  海容轻轻点着下巴,思索着,道:“这山林里的任何东西,都怕火。火能焚烧树木,烤裂泥沙,烧干河水。”
  海葵接着海容的话头,道:“也能烧死山人。”
  海容问海葵:“你想烧死他们?”
  海葵摇摇头,“只要他们不惹咱们两个,我就不动手。”至于山人杀了那些士兵,那是蒋异浪该处理的事情,和她没关系,她没必要替那些人出头。
  海葵又道:“枝三能闻到我身上有很浓的血腥气。”
  海葵杀了很多海盗,身上自然有血腥气。这种血腥气普通人闻不到,但却会一辈子都跟在她身上。
  海容似有所触,“你的意思是,山人能通过闻味道,知道我们以前有没有做过杀生的事情?”
  “嗯。”海葵遥望着枝三,在枝三朝她咧嘴的时候,朝枝三翻了个白眼儿,“他所说的闻味道,和我们的闻味道肯定不一样。他既然能闻到我杀过人后的血腥气,自然也能闻到其他人杀人过后身上带着的味道。”
  海容看着枝三和对月,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他们杀的都是做过坏事的?”
  “说不准。”海葵将脑袋耷到海容的胳膊上,靠海容的胳膊肘托住脑袋,“以我看,他们杀人,和地气没什么关系。他们和咱们不一样,他们没有道德拘束,看见坏的就杀了,看见好的,就不杀。你看他们说话做事,简直和小孩儿一样。”
  海容朝海葵靠了靠,让海葵的脑袋能搭的舒服些,“我看他们也不像恶人。”
  “嗯。”海葵应了一声,不再靠在海容胳膊肘上。
  枝三和对月没再杀人,俨然把蒋异浪讲的话听进了心里。对月沉稳跟在了队伍一侧,再没有过火的动作。
  枝三却不安分。
  他一会儿窜到这儿,一会儿窜到那儿,不时吓唬吓唬士兵们。在发现马车上的宣铃兰之后,他仿佛找到了玩具似的,忽而就冒出来,吓宣铃兰一把。
  宣铃兰被枝三折腾的疲惫不堪,神经衰弱,简直快要疯了。
  好不容易忍到了山脚下,眼看就要和枝三分别,枝三突然说不想回去了,要跟着蒋异浪去打天下。
  宣铃兰当场翻了白眼儿,嘴角冒出白色泡沫,和中了剧毒似的。
  蒋异浪还算冷静,但眉骨下的筋直跳,带动的他眉毛像是虫子似的,不停蠕动的。好用力抹了把眉头,蒋异浪想劝枝三回去。
  海葵抢先说道:“打天下就是杀人,每天不停的杀人。杀的人多了,就会和我一样,一身血腥气,还会变丑。”
  “是么?”枝三犹豫不决。
  ”不止这样。”海葵右眉微微挑高,“打仗的时候,不是像你们杀人那样只把人弄死。而是朝对方队伍里扔弹药,弹药落到人身上,就会把人点着,几分钟就烧成灰。”
  枝三脸色剧变,惊惧后退两步,“会被烧成灰?”
  “对啊。”海葵一脸笃定,睁眼说瞎话,欺骗枝三和对月。
  枝三还想说话,对月不耐烦道:“我们快点回去,族长还等着我们呢!”
  “轰!”一声巨响,地动山摇。
  巨响打断对月的话,也震的大家东倒西歪。
  紧随在巨响之后的,是从山间窜出来的一朵巨大乌黑的蘑菇云,以及浓重的硫磺弹药气味。
  “不好,是族里的方向!”枝三大惊失色,反手拉住对月,与对月瞬间消失在原地。
  海葵和蒋异浪等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见从天空斜飞下来一颗大炸弹,朝他们这里直直冲了过来。
  “快趴下!”蒋异浪大喊一声,扑到离他最近的宣铃兰身上,将宣铃兰掩护在身体下头。

☆、117.第117章 渣面人7

  海葵一把拉住海容的胳膊,扯着海容跳到一边的草沟里,并压着海容的身体紧趴到地上。
  炸弹落到离他们几米远的地方,将地面炸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炸飞出来的石土块和炸弹碎片,迸射到人身上,造成好几个人受伤。但值得庆幸的是,没有人死亡。
  蒋异浪带领大家,躲进山林里,从山林里辟路前进,不敢再走光秃秃毫无遮掩的小路。
  可即便是这样,也很难躲避炸弹的袭击。
  那些炸弹,仿佛长了眼睛似的,专门朝他们队伍里砸。他们队伍走到哪儿,炸弹就砸到哪儿。
  五颗炸弹砸下来后,队伍里死了八个人,有三个缺了胳膊腿儿,还有几个被流弹片和炸起的石头划伤。
  “他们用了什么瞄准武器,为什么能知道我们的位置?”海葵拉着海容,弯腰来到蒋异浪身边。
  蒋异浪也纳闷着呢,“我也不清楚。”
  处在茂密的林子中,炸弹都能瞄准他们,要么是巧合,要么是对方有奇巧的瞄准用具,能穿透树叶的遮掩,瞄准他们的位置。
  “他们究竟是怎么看到我们的?”海葵窜上一棵树,遥望着炸弹飞来的方向。那地方是一座矮山,炸弹从山后射向他们这里。
  想要击中他们,射击炸弹的人,需要绕过矮山,穿透树叶。
  绕过矮山,那是不可能的。
  那么仅剩一个可能,那就是对方有透视眼,视线能穿透矮山和树,看见他们的队伍。
  蒋异浪和海葵想到了一处,都怀疑那边有透视眼的异人,能穿透山石树木,看到他们。
  可在又一颗炸弹落下来后,两人改变了想法。
  蒋异浪和海葵,发现一个蹊跷的地方。那就是炸弹每次都避开马车,即使落到附近,也是离马车最远的距离。
  而马车旁边的那名士兵,每次虽然都和大家一样趴到地上。但显然,他并不像大家伙那么惊慌,而是比大家伙多了几分冷静。偶一瞬间,还能从他表情中,发现一丝疯狂的喜悦。
  海葵想要过去抓住那名士兵,却被蒋异浪拉住了胳膊。
  “引炸弹的仪器不在他身上。”用力过大,蒋异浪将海葵拉到了怀里。他并没有松开怀抱,而是就着搂抱的姿势,低声将发现告诉海葵。
  海葵耳朵动了动,推开蒋异浪。
  在又一枚炸弹落下后,蒋异浪和海葵顺着马车旁边那名士兵的目光,看向趴在地上的一名衣衫褴褛的小个子士兵。
  那名小个子士兵,刚刚被炸弹的气浪冲起来,落下来的时候断了脖子。
  马车旁边的士兵,借着混乱,朝小个子士兵这边跑。
  海葵和蒋异浪同时行动,默契的分别冲向不同的方向。
  海葵冲向马车旁边这名士兵,将这名士兵打倒在地,捆住手脚。
  蒋异浪冲向死在地上的小个子士兵,快速在小个子士兵身上搜索了一遍,从小个子士兵裤兜里搜出一个纽扣般的黑色硬片。
  将硬片用蛮力捏成碎末,蒋异浪将碎末混进泥沙,用布包裹起来,远远抛离这里。
  紧接着,蒋异浪命令大家,仔细搜索身上,有没有这样的黑色硬片。有三名士兵的身上有这样的硬片,牛闯身上也有一个,都交到蒋异浪的手里,被蒋异浪捏成了粉末。
  硬片被粉碎后,炮弹再没有袭击过来。
  蒋异浪把队伍带进一处山坳,命令人将海葵抓住的那名士兵提过来,当场审问。那名士兵,刚开始的时候百般抵赖,不承认他和这些能引炸弹的黑片有关系。
  在宣铃兰撑着病体,用非常手段对付他之后,他只能交代了实情。
  这些东西,是定位磁片,用特定的望远镜,就能看到这些定位磁片,从而确定目标的位置。
  磁片,原本是乔树语用来监视丘副官用的。
  这名士兵,是乔树语放到丘副官队伍里的亲信,替乔树语监视丘副官的一举一动,确保丘副官的一切都在乔树语的掌控之下。
  到了非常时期,如果队伍被敌人俘虏,这些磁片,又可以为定位地方队伍,永远准确投掷炸弹。
  海葵想到最开始投掷下来的那枚炸弹,上下扫视着蒋异浪,“肯定是你把磁片掉进了山人的老窝附近,才让炸弹炸了过去。”
  蒋异浪问那名士兵,是否朝他身上放置过磁片,亦或者是朝海葵身上放置过磁片。
  那名士兵承认,朝蒋异浪身上放过,并未接近过海葵。
  “我们赶紧走。”海葵回头看了眼山人老窝的方向,神情有几分紧张,“一会儿那群山人如果想明白了,肯定会过来找我们算账。”
  蒋异浪尽快带领队伍离开山坳,朝着盐城后方出发。
  他没敢按照原路前进,而是重新开辟了一条道路,从左后方拐入盐城。
  没走上多远,枝三和对月追了上来。
  他们不是来找他们算账的,而是想要过来跟着他们去打天下。
  其他山人都被那枚炸弹点燃的火焰烧成了灰,仅剩下他们一个,他们没地方去,便只能找了过来。
  蒋异浪紧张的心情稍微松懈几分,规劝枝三和对月,“外面的战争比你们今天遇到的更残忍。我们随时都会丢掉性命,被烧成灰烬。你看看我们的队伍,只短短半个小时,就少了这么多人。”
  枝三执拗的瞪着蒋异浪,“我们没有家了,我们只认识你们。”
  对月也执拗起来,“如果你们不带我们一起走,我们就杀光你们。是你们引来了灾祸,让我们的族人都被烧成灰烬。如果你们不进入这座山,我们的族人会生生不息的生活在这里。”
  枝三蛮横道:“对,就是你们做的。你们要是不带我们走,不让我们加入,我就杀光你们。是你们害死我们的族人,让他们被烧成灰烬,没有办法重生出来。要么你们赔我们的族人,要么,你们就带我们一起走。”
  赔他们组人,那是完全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蒋异浪要是有这个能力,根本不用招兵买马,他直接便可以复活那些死去的人,让那些人成为他的手下。
  海葵悄声对海容道:“蒋异浪遇到对手了。他以前就是这么不要脸的缠着我,让我帮他。这会儿可好了,他遭到报应了。”
  海容无奈的摸摸海葵的脑袋,小声叮嘱海葵,“不要幸灾乐祸。”
  “他是自作自受。”
  蒋异浪不能复活枝三和对月的族人,只能留下枝三和对月。
  死光了族人的枝三和对月,应该伤心欲绝才对,但他们在听到蒋异浪要收留他们的时候,却高兴的轻呼起来,像是得了奖励的孩子。
  “啧啧。”海葵幸灾乐祸的摇摇头,“有了这两个,简直就像是在身边放了两个脑袋有毛病的杀人狂。稍微不小心,连自个儿的性命都保不住。”
  “我看他们还算讲道理。”海容观察着枝三和对月,对他们十分好奇。
  海葵道:“心情好的时候讲道理,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不讲道理。以后,蒋异浪可有的受了。恐怕他睡觉的时候,都不敢睡实了,担心会被这两弄死。”
  枝三窜到海葵和海容身边,兴高采烈的看着海葵,道:“我的族人都死光了。”
  海葵问道:“他们都死光了,你很开心?”
  “我不开心。”枝三摇摇头,“但是能打天下,我很开心。”
  海葵道:“打天下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也不是你想怎么打就怎么打的。要是遇到比你厉害的人,或者火人,你怎么办?”
  “比我厉害的人?”枝三难以置信的眨眨眼睛,“还有比我厉害的人吗?我们神族的后裔,明明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人,这是族长说的。”
  紧接着,他又加了一句,“族长从来不说谎。”
  “要是你们遇到火人呢?天生一身火焰的那类人,你怎么办?”海葵没见过火人,也没听说过,但鉴于有喷水的人,有山人,可以推断出,应该也会有火人的存在。
  枝三瞳仁收缩,“真的有火人?”
  “嗯,当然,我也不骗人。”海葵停止脖子,直视枝三。
  枝三观察着海葵的神色,觉得海葵是个正直的人,不会骗人。他难过了一会儿,幽幽叹息一声,“要是遇到火人,那我就死了。我要是死了,那我就死了吧。”
  海葵越发感觉到,枝三的脑袋有问题,比其他的山人都有问题。对月虽然也有股孩子气,但比枝三强多了,起码不像枝三这样颠三倒四神经兮兮的说话,逻辑完全不清楚。
  海葵揉了揉有些发痒的耳朵,“你爱跟着就跟着吧,反正死的又不是我。”
  队伍里多了枝三和对月,有利有弊。
  有利的一面,体现在,假如想探查什么信息,或者想暗杀什么人,由枝三或者对月去做,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完成,完全不用担心会被人察觉。
  当然,首先得能说动枝三和对月。
  弊的地方,则太多了。
  如果能让蒋异浪选择,蒋异浪肯定会将枝三和对月这两个恐怖麻烦的山人扔出队伍,最好能扔到天涯海角,再也不会碰面才好。
  但既然已经收留了枝三和对月,蒋异浪就想要把他们两个利用起来。
  利用枝三和对月去杀了乔树语以及乔树语手下的副官们,能省去他不少麻烦,让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进驻盐城。

☆、118.第118章 渣面人8

  蒋异浪想让枝三和对月去暗杀乔树语。
  他以为,枝三和对月会欣然答应下来,并迫不及待的去杀人。
  蒋异浪估算错误。
  枝三和对月,虽然坚持要加入蒋异浪的队伍,并一劲儿闹腾着说要打天下。但是,他们所谓的打天下,并不是亲自动手,而是冷眼旁观。
  对月解释道:“我们族里有规定,不能参与到外面人的战争中去。我们如果参与进去,会让外面乱了套。”
  枝三站在树梢,居高临下看着蒋异浪,道:“我们太厉害了,要是帮了你,你就完全不用打仗啦,直接等着当那什么,当大皇帝就行啦。”
  “现在不是皇帝。”对月纠正枝三话里的错误,“现在是大总统了。”
  “对。”枝三点点头,“你就直接可以当大总统啦。那样可不好,我们会被神惩罚。神会收回赐给我们的能力,让我们快速衰老,并且再也不能长生不死。我们就不能从树上水里长出来,会像是被火烧着了一样,变成灰烬。”
  对月想到被烧成灰的族人,眼里冒出几分凄色。但这凄色并没有在他眼里停顿多久,就被好奇的神色盖住了。
  对月眼里闪着好奇的光芒,像是讨教学识的孩童似的,看着蒋异浪,道:“我们只是想知道,打天下是什么样的。族长说,打天下,就是把天下翻个个儿,把一盘散沙聚成一个泥块。我和枝三觉得这样实在太有趣了,所以想亲眼看看。”
  海葵凑海容耳边,窃语,“蒋异浪收了两个祖宗进来。用不起,赶不走,还得时时刻刻担心被杀。”
  海容弯着嘴角,朝海葵摇摇头。
  海葵揪揪了下嘴唇,将嘴唇揪成小鸡嘴,然后把下嘴唇嘟出来,吸着上嘴唇,弄个个响儿。
  响声不大,只有海容和白云天听见。
  白云天看了海葵一眼,移开了目光。
  枝三和对月不帮忙,蒋异浪也没办法。他不能像忽悠海葵一样忽悠枝三和对月,因为一旦枝三和对月明白过来,不会像海葵那样拿他没办法,而会下手无情的杀了他。
  想到早前忽悠海葵的那些事情,蒋异浪心里冒出愧疚。
  他之前不该那样对海葵,以至于现在海葵丁点儿都不相信他,并且时时刻刻想离开他。
  要是早知道会对海葵产生好感,会看上海葵,他绝不会利用海葵。就算利用,他也会坦然相告,并给予海葵多倍的报酬,让海葵心甘情愿帮忙。
  一步错,步步错。
  到现在,他为了不让海葵离开,只能卑鄙利用恩情这个理由,从海容那里下手,让海容牵制海葵,留下了海葵。
  蒋异浪觉得心里压的慌。
  海葵看蒋异浪脸色差,以为蒋异浪是被枝三和对月的事情闹腾的,根本没想到自个儿身上来。她幸灾乐祸了好一会儿,才来到蒋异浪面前,自告奋勇去暗杀乔树语。
  海葵虽然不如枝三和对月,但在暗杀这一行,也算是佼佼者。她去暗杀乔树语,虽然不敢保证肯定完成任务,但失手的可能性非常低。
  蒋异浪拒绝了海葵,“不行,你不能去。我再想别的办法。”
  “你就剩下这么点儿人了,还能有什么办法?”海葵别嘴看了看衣衫褴褛的士兵们,“已经到了这个地方,你要么像之前计划的那样,去偷袭乔树语,要么就只能带着队伍灰溜溜离开,避开乔树语。”
  阻止蒋异浪说话,海葵继续道:“乔树语已经发现你,你如果继续偷袭,只会自投罗网,被乔树语干掉。而如果离开这里,避开乔树语,你又不甘心,觉得白白浪费了时间和那些手下的性命。”
  蒋异浪艰涩的弯弯嘴角,微不可见的点点头,“确实不能按照之前计划好的那样偷袭。但是离开,唉,让我再想想。”
  “不用想了,我去。”海葵不见笑意的勾了勾嘴角,“我这次暗杀了乔树语,就还了你救我和海容的恩情。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海葵。”蒋异浪皱紧眉头。
  海葵打断蒋异浪,“你别说话,别再想着耍花招。这次!我们是真的桥归桥路归路!以后,无论我和海容遇到什么困难,都不希望你帮我们,也不希望你救我们。你也不要再试图让我们报恩,更不要试图耍花招留我们。”
  “道不同不相为谋,狼和兔子不可能共存在一个窝里。我和你,永远不能凑在一块儿。”海葵舌头上开了花儿似的,形象的举着例子,阐明她和蒋异浪不适合凑在一块儿。
  蒋异浪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和你一起去。”
  “你不能去,统帅哪有上场冲锋的道理。”海葵挺有想法,“你要是死了,谁来帮你重整蒋家军?”
  蒋异浪侧脸,看向远方,道:“如果我死了,那说明老天爷不想让我活下去,不想让我重整蒋家军。”
  海葵小老头儿似的,拍拍蒋异浪的胳膊,“事在人为,别老盯着老天爷。”
  朝枝三和对月努努嘴,海葵开解蒋异浪,“老天爷就和那两个一样,都是看眼儿的,根本不管事儿。说实话,我虽然挺不待见你,我的意思是,我很讨厌你。但是吧,你这人确实和我们这样的不一样,你有大志向,而且有那股子气势。海容说过,你会有大成就,那你就肯定会有大成就。空寂也说过,你这人会有大造化,那你肯定会有大造化。你别气馁,也别妄自菲薄,当然,更不要老算计我这样的小人物。你应该朝前看,朝远看。”
  在蒋异浪灼灼目光下,海葵摸摸下巴,继续道:“有一天,你会把所有人都踩到脚下,没人会是你的对手。你不平凡,你脸皮够厚,心机够深,勇气够大,有大志气。老天爷,也拿你这种人没辙儿。”
  蒋异浪道:“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
  “当然是夸你。”海葵舔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我帮你这一把,算我为天下太平添砖加瓦了。你呢,就在这儿等着,等我杀了乔树语,你就打进去,把乔家军改成蒋家军,整合成自己的队伍。”
  “我和你一起。”蒋异浪坚持,“我和你一起。我功夫比你高,即使遇到危险,也不会死在你前头,反而能救你一把。”
  海葵琢磨了一下,“你说的挺有道理。”

☆、119.第119章 渣面人9

  枝三突然出现在海葵脸侧,脸上肉皮贴在海葵脸颊,吓的海葵哎呀一声,猛的一窜二尺高,蹦到一边的草沟里。
  草沟不平坦,海葵脚下不稳,脑袋朝后栽,摔了个四脚朝天。
  枝三站在沟边,指着海葵,“哈哈哈哈”大笑,“你是大蛤蟆,像是一只大蛤蟆。”
  黑着脸将脑袋上的草扯下来,海葵从沟里跳出来,阴恻恻瞪着枝三。
  一般人,遇到这种阴恻恻的眼神,肯定会讪讪停下笑,并垂下眼皮,躲避这种目光。
  枝三不是一般人,他反而笑的更厉害了,那疯癫劲儿,就和抽风的二傻子似的。他边笑边甩手指着海葵,嘴里乌乌突突的笑念着什么,也没人听的清楚。
  海葵白了枝三一眼,没好气对蒋异浪道:“老天爷就这样的,你看到了吧。以后你不用埋怨老天爷,因为老天爷根本不靠谱儿。”
  蒋异浪本来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但在海葵说话之后,心里突然涌上一股笑意,嘴角控制不住的朝上弯。
  抬手遮住嘴,用咳嗽作为掩饰,蒋异浪忍下笑意。
  “行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我去,你们在这儿等着。”她转头要走,走了半步,停下来,转身道:“你帮我照顾好海容。他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不希望他出事儿。”
  蒋异浪残存的笑意,瞬间消失,心里又酸又凉。
  海容正在给宣铃兰治病。
  宣铃兰身上有伤,一直没好,加上被枝三折腾,又受炸弹熏呛,整个人完全颓了下来。她像是得了痨病似的,奄奄一息的歪躺在马车上,眼睛半睁半闭着,好似下一秒就会咽气。
  牛闯见海容会诊脉,请海容为宣铃兰看病,希望海容能治好宣铃兰。
  海葵和蒋异浪谈话的时候,海容在仔细给宣铃兰诊脉。
  海容一边用用简易的杵为宣铃兰捣药粉,一边注意着海葵那边的动静。在海葵掉入草沟的时候,他想去帮忙,却被宣铃兰拉住了手腕。
  宣铃兰剧烈咳嗽着,眼里有着哀求,让海容不忍心就这么掰开宣铃兰的手。
  这会儿见海葵转身要走,海容再也无法顾及到宣铃兰。他将药粉放到马车板上,扯下宣铃兰的手,不顾宣铃兰低声哀叫,快步走向海葵。
  “海葵,你去哪里?”海容喊住海葵。
  海葵道:“我去报恩啊,蒋异浪救咱们的恩情。”
  “你要去杀乔树语?”海容想到之前蒋异浪同枝三对月的谈话,立即明白海葵要去做什么。
  “不行,你不能去。”海容说完,又瞬间改了话,“去也行,我们一起去。”
  蒋异浪心中不快,拦住海容,道:“你和海葵一起去,只会成为她的累赘。”
  在海容说话前,蒋异浪抢先道:“我和海葵一起去。”
  “我之前那些都白说了。”海葵觉得早前和蒋异浪说的那一堆,真是白白浪费了她的唾沫。
  蒋异浪朝海葵笑了笑,道:“正因为你说的那些话,所以我决定和你一起去。我不会死的这么早,我会重整蒋家军,我会杀了乔树语,将乔树语的军队归整为蒋家军。”
  “别说大话了。”海葵搓搓胳膊,做出打寒颤的模样,“这话我说出来,是为了激励你,因为你确实有那个能耐。你自个儿说出来,那就是吹牛皮说大话。”
  海容想的比较多,觉得蒋异浪跟着海葵一起,是最好不过的。海葵坚持要去,没人能改变海葵的想法。而蒋异浪功夫高,在海葵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保护海葵。
  海容道:“让蒋异浪和你一起去。”
  在蒋异浪和海容的坚持下,海葵与蒋异浪一起潜入盐城,准备刺杀乔树语及其手下掌有重要实权的副官。
  蒋异浪手下的这些队伍,暂时由白云天管理。
  白云天带领这些人,躲进一处隐蔽的地方,等待蒋异浪的暗号,随时准备好冲进盐城,占领盐城。
  夜色渐渐浓郁,海葵和蒋异浪,像是两只昼伏夜出的夜兽,脚步如飞的在地上奔跑着。
  跑到盐城外的一处村落,海葵与蒋异浪慢了下来。
  在看到远处有火光朝这边移动的时候,蒋异浪拉着海葵,躲进一处草垛后头。他快速在在草垛里挖了个坑,拉着海葵钻了进去。
  坑很局促,海葵和蒋异浪不得不挤在一块儿,犹如母体里两个胎儿似的,紧密贴靠着。
  扭扭腰,海葵不喜欢凑蒋异浪这么近,想离蒋异浪远一些。
  蒋异浪伸出胳膊,搂住海葵的腰,将海葵朝怀里使劲一搂,令海葵密密实实的贴到他怀里头,“嘘,别乱动,别让外面的人发现我们。”
  海葵僵硬着身体,道:“我们避开不就行了,为什么要钻进这草垛里头。”
  “是乔树语手下的队伍。”蒋异浪解释。
  海葵残忍道:“那就直接杀了。”
  蒋异浪轻轻按了按海葵的腰身,道:“这里是村口,正好是避风的地方。他们肯定会在这里暂停,会在这里谈话。我们先听听他们说些什么,再决定要杀他们还是做些别的。”
  “他们难道是去找我们的?”海葵猜测。
  蒋异浪道:“可能是去找我们,也可能是在巡逻。嘘,不要再说话,他们要到了。”
  海葵不再说话,屏息听着外面的动静。
  外面,那只队伍,果然如同蒋异浪说的那样,停了下来。有两个人,应该是副官和亲信,倚靠在草垛上,低声交谈着。
  他们抱怨着要出来巡逻,抱怨盐城油水少,没什么可捞的。
  抱怨了一会儿,他们开始猥亵交流盐城漂亮女人多,并准备在巡逻后,回去找两个小娘们儿,来个双凤飞。
  谈了一会儿,他们谈到正题上。
  他们巡逻,并不仅仅在防备蒋异浪他们,还在防备山西的廖家军。廖守静在他老子死后,不安分固守山西,开始朝外扩张地盘。阴谋杀死梁大帅之后,廖守静收了梁家军,并在短短半个月之内,将地盘扩充了两倍。
  廖守静下一步的目标,就是山东。
  蒋异浪知道廖守静,长相阴柔的像是娘儿们,但心狠手辣,野心极大,是不容忽视的强敌。
  海葵没听说过廖守静,她只听说过廖守静他爹。廖守静他爹贪财好色的名声十分响亮,任何商人到了山西地界,都会被扒两层皮。山西本土的商人财主,更是苦不堪言,家里八成的钱财,都被廖守静他爹以征军费的名义,强行抢走。
  山西地界的姑娘们,更是人人自危,生怕被廖守静他爹看上,被强抢成为廖守静他爹的姨太太。
  蒋异浪呼吸吹拂在海葵头顶上,吹的海葵头顶发痒。
  海葵悄声道:“我头顶痒痒,你帮我挠挠。”
  蒋异浪“嘘”了一声,让海葵不要说话。
  他不敢抬手,怕惊动了外面那群士兵,只能用下巴代替手,揉着海葵的头顶。
  蒋异浪下巴胡碴子十分硬,擦在海葵头皮上,不仅不解痒,反而磨的海葵头皮很疼,像是有粗锉纸在刮头皮似的。
  “行了行了。”忍了一会儿,海葵忍不住,悄声让蒋异浪别再磨她的头皮。
  蒋异浪暗自弯了弯嘴角。
  他将下巴抬起来后,慢慢低下头,在海葵头顶上亲了亲。
  海葵感觉到头顶上是蒋异浪的嘴唇,身体僵硬了一瞬,很想揍蒋异浪两拳,并把蒋异浪推出去。
  但外面士兵们还没走,她只能憋着气忍耐。
  在海葵心心念念之下,士兵们总算启程,离开了草垛这里,朝远处巡逻。
  等走路声音远去,离开能看到他们的范围,海葵先一步动作。
  她右胳膊肘一拐,拐向蒋异浪的肚子,左腿却同时朝外迈,想在拐过蒋异浪之后,窜出草垛。
  蒋异浪没给海葵窜出去的机会。
  他一把拉住海葵的右胳膊,将海葵拉到怀里,并身体一翻,令海葵和他的位置倒换,牢牢压住海葵。
  “海葵。”蒋异浪近乎叹息般,吐出海葵的名字。
  在海葵张嘴咒骂的一瞬间,蒋异浪低下头,用嘴唇堵住海葵的嘴巴。
  为防止海葵咬他的舌头,蒋异浪右手掐住海葵的下巴,令海葵无法合上嘴巴。将身体的重量全部压在海葵的身上,蒋异浪无耻按住海葵,令海葵无法挣脱,无法反抗。
  他的舌头在海葵嘴里翻搅着,搅和出粘腻的水声,并朝海葵的喉咙里钻,像是恨不能钻进海葵的身体里。
  不够,这样亲着根本就不够。
  蒋异浪呼吸越来越粗,也越来越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他另一只手不满足的在海葵腰身上用力揉摸着,在海葵的重点部位外侧盘旋,蠢蠢欲动着想要摸过去。
  残存的理智,阻止了蒋异浪摸过去的念头。
  他亲的海葵差点儿窒息过去,才放过海葵。
  用力将海葵的脑袋按进怀里,蒋异浪低声道:“是我不对,我不该这么冲动。海葵啊,你原谅我。”
  “我下次,下次一定在你同意后在亲你。这次,我们靠的太近了,我忍不住。”蒋异浪胡乱解释着,怕海葵因为他这次冲动的行为,更加讨厌他。
  “海葵,你原谅我。海葵。”蒋异浪用力抱紧海葵,力气太大,简直要把海葵勒断了。

☆、120.第120章 绿帽王1

  蒋异浪特别慌。
  慌乱中,他心底又窜上一股委屈。
  他不由的又开始回想起自己充满坎坷的一生,从被卖进董家开始,到现在,他就没顺遂过。
  好不容易动了心,喜欢上海葵,却被海葵嫌弃和误会。
  短短几分钟,蒋异浪已经把自己短暂的一生给回忆完了。里头完全没有让他感到快乐和幸福的事件,除了痛苦就是委屈。
  “海葵。”蒋异浪痛苦的唤着海葵的名字,就好似海葵下一秒钟就要咽气了似的。
  海葵确实快咽气了,被蒋异浪憋的。
  蒋异浪早前吻的她快窒息,不吻她之后,又把她口鼻狠狠压在他胸口,堵住她的呼吸。现在她眼前乌黑眩晕,脑袋里面金星乱窜,手脚开始痉挛,离死不远了。
  “海葵啊。”蒋异浪哭丧似的,又哀叹了一声。
  奋力张开嘴,用全力咬在蒋异浪胸口上,咬的蒋异浪“嗷”一声痛叫,总算松开了对她口鼻的压迫,让她能够呼吸到空气。
  捂着胸口,长长吸了口气,海葵眼前的黑色缓慢退了下去,透过微弱的光芒,能看清楚蒋异浪的模样。
  明明被强吻的是她,差点儿被憋死的是她,可蒋异浪痛苦纠结着大脸,就好似刚刚被强迫的是他似的。
  “海葵。”蒋异浪揉着被海葵咬痛的地方,小心翼翼唤着海葵的名字。
  海葵调整好呼吸,冲出草窝后,站在窝外等着蒋异浪出来。
  蒋异浪像是大黄附了体,脑袋上顶着几根草棍,从草窝里慢腾腾的钻了出来,僵立在海葵面前。
  舔了舔嘴角,蒋异浪舌头在嘴巴里胆怯而痛苦的蠕动了几秒钟,低唤海葵的名字,“海葵。”
  海葵怒道:“我还没死呢,你能不能别老叫魂儿似的叫我。”
  指指乌黑的天空,海葵怒目圆睁,“这大晚上的,荒郊野外,你这么叫来叫去,要是被哪个孤魂野鬼听到了,把我魂儿拉走了怎么办!”
  “你别摆这种痛苦委屈的模样,该痛苦该委屈的是我!我怎么你了,我是摸你了还是用眼神勾搭你了,你怎么突然就犯病了你,啊?我差点儿被你给憋死!”越说越气,海葵真想朝蒋异浪脸上揍两拳,“你有心想憋死我是吧?差点儿就死了我!”
  重哼一声,海葵做总结,“你就是有毛病!”
  “我喜欢你。”蒋异浪直勾勾看着海葵。他眼里有着感情得不到共鸣的忧郁,有着我爱着你你却喜欢臭水沟的痛苦。
  臭水沟,自然就是海容。
  海葵看不懂蒋异浪眼神里的深层意思,她只觉着蒋异浪的眼神让她发毛,让她浑身都不对劲。
  “我挺喜欢你以前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嚣张模样,那样才适合你。做人最好前后一致,要不然容易被别人当成疯子。你一会儿嚣张,一会儿又风花雪月儿女情长的,这容易失了人心。”海葵搓搓胳膊上竖起来的寒毛,定了定神儿,摆出一副老大哥用人生经验教导小少年的架势,规劝蒋异浪,“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你想要得人心,让手下心甘情愿跟着你,就别一阵一阵的,太吓人啦。”
  蒋异浪瞅着海葵,想想早前强吻海葵时海葵的反应,他算是明白了一件事情,海葵根本不在乎被强吻,海葵根本没有贞洁观念,海葵的愤怒来源于被强迫,而不是来源于贞洁被玷污。
  蒋异浪开始怀疑海葵是否和海容有些什么,但是想想海葵那青涩至极的反应,他在心里摇了摇头。
  想来想去,蒋异浪只能将海葵的反应归结为另类。
  海葵本身就很另类,与众不同。别的姑娘家在家里绣花织布,海葵在外头杀人放火,别的姑娘家穿着裙子见了男人就脸红,海葵却早早就在海上见过无数男人的那玩意儿,而且,她从不穿裙子。别的姑娘家,说话细声细气,身上带着香腻腻的脂粉气,海葵则常常阴阳怪气,话里带刺,身上也没香腻腻的脂粉气。
  别的姑娘家,要是被讨厌的人强迫着吻了,肯定会剧烈反抗,恨不得杀了强迫她的人,事后会痛哭流涕无数天,甚至会因为感到自己不再贞洁而自尽。
  海葵呢,愤怒短短一阵子之后,竟然还能和他交谈,还会规劝他。这说明,海葵根本不在乎被这些,完全不在乎这些。
  蒋异浪越想越苦恼。
  海葵比蒋异浪还苦恼。
  她糟心的抓乱头发,“有时候,我简直怀疑你是个女人!你怎么能成天把喜欢啊爱啊挂在嘴边呢。你又想着打天下又想着风花雪雨,你这人太怪啦!”
  倏然瞪向蒋异浪,海葵表情执拗中透着几分不谙感情的幼稚劲儿,直冲冲道:“反正不管怎么样,你不要再喜欢我,我不想变成你这么怪。我要过安宁的小日子,养鸡喂猪种田的安宁小日子。”
  蒋异浪沉默了一阵子,涩然吐出几个字,“海葵啊。”
  “别叫我名字了,我都被被你折腾出毛病来了。”海葵这会儿才想起来之前那个吻,想起来蒋异浪舌头在她嘴里翻来覆去的折腾,后知后觉感到嘴里不舒服,像是多了个口条儿似的。
  舌头在嘴里左右动了动,又勾着舌头尖儿触触上颚,海葵厌弃道:“快走吧。”
  接下来的时间,蒋异浪异常沉默。偶尔他用一种诡异莫测的目光凝视海葵,盯的海葵后背冒冷汗。但在海葵看向蒋异浪的时候,蒋异浪就会瞬间收回目光,装作根本就没有看向海葵。
  到了盐城乔树语所住的三层小楼不远处,海葵与蒋异浪找了条暗巷,窜了进去。
  “从左侧进去。”海葵指指小楼左边。
  蒋异浪观察了几秒钟,摇摇头,“那里太显眼,容易被发现,说不定是故意设置下的陷阱,引我们上钩。”
  “后面?”海葵询问蒋异浪。
  蒋异浪否决海葵,“不能从后面进去,后面肯定设下了埋伏。”
  海葵咬了咬下嘴唇,眉毛曲折,“那我们从屋顶上去。”环看了一眼周围的房子,海葵右手滑翔式的从左绕了个半圈,绕道右侧屋顶上,“从左边这个屋顶爬上去,绕道右边那个屋顶上,然后从右边屋棱跳到那间屋子的平房上。接着平房屋檐的遮挡,我们爬上乔树语屋顶。”
  蒋异浪停了海葵指的路,想了想,道:“我们必须要快。要是动作慢了,上平房的时候,容易被下面巡逻的士兵发现。”
  “嗯。”海葵朝蒋异浪抻抻眉毛,眼里冒出自信的光芒。
  蒋异浪弯了弯嘴角,跟在海葵之后,上了屋顶。跳下平房的时候,如同蒋异浪推测的那样,正巧有巡逻队从下面经过。
  海葵和蒋异浪如同两只夜鹰,以极快的速度跳下平房,在巡逻队发现之前,贴身到平房瓦檐下,靠瓦檐的阴影,挡住身体。
  “刚才是什么?”巡逻队领头的队长停了下来,朝后面的人招招手。
  后面的人二糊糊道:“两只鸟儿。”
  “鸟儿?”队长不信,跑他上平房,“你上去看看。”
  海葵和蒋异浪互看一眼。
  两人双手抓住房檐,如同壁虎般,贴着墙壁倒翻上屋顶,然后蠕动着翻到屋顶另一侧。
  在巡逻队上道平方后,两人已经稳稳趴到乔树语住屋的房顶上。
  巡逻队员没发现有异常,向队长回报,“队长,是鸟儿,现在已经飞走啦。”
  “下来!”队长严厉吆喝巡逻队员,让巡逻队员下来,不要再上面浪费功夫。
  海葵将耳朵贴到瓦片上,静心听屋里面的动静。
  蒋异浪凑到海葵脸侧,小声道:“乔树语不住在三楼。”
  “怪不得一点儿声音都没有,我还以为我耳朵出问题了呢。”海葵恍然大悟般点点头,转而狐疑瞅着蒋异浪,“你怎么知道?”
  蒋异浪道:“之前我派人去查的。乔树语怕有人从屋顶暗杀他,所以从不住顶层。”
  “那他住二层?”海葵询问蒋异浪。
  蒋异浪摇摇头,“他每天住的房间都不一样,有时候半夜起来也会换房间。”
  海葵咋舌,摇了摇头。
  “我们怎么办?挨片去查?”海葵抻长脖子,看向楼下静谧小院。
  小院的暗角阴影处,有影沉沉的人影在其中。看似毫无防备的小院,实际布置了无数人手,防备固若金汤。
  蒋异浪也发现小院布置严密,不敢轻举妄动。
  “我们先观察观察。”在假山后一个人影抬头的瞬间,蒋异浪按下海葵的脑袋。
  那个人影并未就此停止怀疑,而是窜上假山,借力跳上院墙,在院墙上奔跑,目标是屋顶。
  抱住海葵,一个翻滚,蒋异浪带着海葵翻滚到屋顶另一侧,随后以极快速度,落到平房屋檐下。
  两人贴服到屋檐阴影下的瞬间,屋檐上传出轻微声响,有人落在了他们头顶屋檐上。
  那人在屋檐上轻巧走动着,到处查看着。
  海葵指指头顶,然后指指不远处树上趴着的两只鸟儿,做了个弹手的动作,示意蒋异浪找东西惊动鸟儿,引走屋檐上那人的注意。
  蒋异浪从墙壁上扣下一块石灰,弹向书上的鸟儿。
  鸟儿被惊的飞窜起来,不远处院墙上趴着的两只老猫,也受了惊吓,快速在屋顶间窜跑着。
  屋檐上那人,身形一闪,从海葵和蒋异浪眼前一窜而过,窜向鸟儿盘踞的那颗大树。
  未免那人在树上遥望到他们,海葵和蒋异浪跳下平房,闪身进入院内离他们最近的房间。
  房间是侧厢房。
  里面并非单屋,而是套三屋。
  这种套三屋,是盐城大户人家特有的建屋方式。
  套三屋最外间,可以用来做饭,中间那个屋是个大通铺,住着地位最低的下人们。最里面那个屋,也住着下人,一般是年龄大的婆子,或者富户人家的奶娘,专门管理大通铺下人们,地位比外间大通铺下人们高。
  闪避到套三屋最外间,海葵和蒋异浪悄无声息挤凑在一块儿,一边听着外面的动静,一边听着屋里的动静。
  外面很安静,鸟叫和猫叫已经停息。
  屋内却不是很安静,最里头屋子里,有窸窸窣窣奇怪的碎声,伴随着怪异的喘息声,仿佛年老体衰的老鼠一边在啃木头一边在痛苦的大喘气似的。
  海葵朝蒋异浪做了个手势,示意中间大屋没人。
  蒋异浪点点头。
  他回了海葵一个手势,告诉海葵,最里面那个屋里有两个人,正在做那苟且之事。
  “男家主和下人偷情?”海葵无声询问蒋异浪。
  蒋异浪摇摇头,无声张合着嘴唇,“兴许是。”
  海葵想出去,可屋顶上又有人走动,她只能龟缩下来,与蒋异浪窝在套屋里。
  套屋最里面那两人,完全不知道屋里多了两个人,干的如火如荼。刚开始只是细细碎碎的声音,啪啪啪的水声,以及得了重病般的痛苦喘息声。后头,女人耐不住,开始哼哼唧唧的浪叫起来,男人也开始嗯哼嗯哼像是猪拱地般粗哼。
  “公爷儿,再快点儿,啊,就是这儿,就是那儿,用力,再用力!”女人急促的呼吸着,啊啊啊啊叫唤。
  蒋异浪观察着海葵的脸色,试图从海葵脸上找出羞赧。
  海葵脸上没有丝毫羞赧,她的注意力也并不专注在屋内,而是专注在屋外。她从女人和男人的哼叫声中,分辨着外面屋顶以及街上的人数。
  蒋异浪很失望。
  他希望海葵能够害羞,这样他就可以趁机逗弄海葵。
  “啊!”女人突然一声锐叫,吓了海葵一跳,也惊扰到外面那些人。
  在外面人跳下院子,推门进入套屋的瞬间,海葵和蒋异浪分别爬上两端墙角,如蛇般上了横梁,将身体挤缩在在横梁上,借横梁狭窄的断面,挡住下面人的视线。
  “谁!”里面传来男人沙哑的断喝。
  推门而入的男人,顿了顿,迟疑问道:“向副官?”
  “是老子!”一个强壮如铁塔般的男人,拉开两道屋门,来到外间,沉脸看着擅闯进来的人。
  向副官怒道:“奶奶的,你是谁的手下,长没长眼珠子?竟然敢过来坏老子的好事儿!老子他奶奶的好不容易休息一晚上,找个娘们儿放松放松,你他娘的竟然没长眼的闯了进来!”
  来人连连道歉。
  “滚!”向副官让来人滚蛋,“再敢过来打扰老子的好事儿,老子崩了你奶奶的!”
  来人被向副官像是骂街一般的骂了一通,半句不敢辩解,更不敢反驳。听到向副官让他滚蛋,他赶紧退出套屋,并低头关紧屋门。
  向副官骂骂咧咧的回了内屋,“奶奶的,不是你家痨病鬼。”
  女人妖哼了一声,“我就说不会是我家那个病鬼,他可没那个胆子过来。”
  向副官猥亵道:“骚,娘们儿。你家那怂蛋,就算老子在他床前干你,他也不敢冒半个屁。”
  “公爷,我不想和他过日子了,我想天天儿伺候您。”女人撒着娇。
  向副官道:“老子就喜欢现在这样儿,老子喜欢给你男人戴绿帽子。要是没了你男人,老子玩你个屁。”
  向副官是个专门喜欢偷良家妇女的,天生这种嗜好。
  自家的婆娘,他觉得丁点儿意思没有,专喜给人戴绿帽子。
  海葵和蒋异浪交换着眼神,一左一右贴身到门两侧,悄声窜入中间大屋。比划了个手势,蒋异浪与海葵交换位置,随后,一人推门,一人闯入打晕女人,并在向副官喊人之前,将匕首对准向副官的脖子。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向副官一手挡着下三路,一手捂着上两点,姿势宛如女人。
  撩起被子,扔到晕过去的女人身上,海葵担心女人半途会醒过来,就捡起衣服,撕成一条条,将女人绑了个结实,并把女人的嘴巴堵了起来。
  至于向副官,海葵没打算给向副官衣服。
  蒋异浪转动着匕首尖,在向副官脖子上划了一道口子。血液流淌而出,沿着向副官黑漆漆的上半身,滚进被向副官挡住的下三路。
  “你们是她男人雇请来的是不是?“向副官自以为找到了答案,“我出双倍,不,我出三倍,你们去给我杀了那个病鬼。”
  “我们不是她男人雇来的。”海葵用布条将向副官的双手绑到背后,令向副官的身子完全暴露出来。
  从外间找了椅子进来,蒋异浪与海葵合作,将向副官的双脚各绑在一条椅子腿上,胳膊固定在椅子背上。
  这下子,向副官暴露的更加彻底。
  捡了根棍子,海葵用棍子尖捅捅向副官缩成一球的那玩意儿,道:“他问什么你就老老实实回答什么,别耍任何花招。你要是敢耍花招,不老实回答,那我就一点点切碎了你这玩意儿,然后喂你吃下去。切一点,喂你吃一点。”
  向副官惊惧的乱动,想要喊叫。
  海葵一拳打在向副官嘴上,堵住向副官的声音,顺便打掉向副官两颗大门牙。
  棍子尖儿,戳到向副官那玩意儿上,海葵用力朝下刺,“嘘,现在不要出声。他问一句,你答一句。”
  蒋异浪动了动双腿,裆中那玩意儿兔死狐悲般的刺痛了一下,仿佛刚刚被海葵用棍子戳了一下。
  轻咳了一声,蒋异浪开始问话。
  海葵手里小棍的尖儿,一直戳在向副官那玩意儿上,虎视眈眈盯着向副官。
  向副官吓的简直要失禁,根本不敢撒谎,一五一十的回答蒋异浪的问题。

☆、121.第121章 绿帽王2

  向副官从没遇见过海葵这么邪性的。他怕的要死,生怕海葵一个手抖,在自个儿宝贝上戳个窟窿眼儿。
  他两腿间那黑黝黝的宝贝儿,物随主性,由大棒槌缩成了枣儿,外皮皱皱巴巴缩在一处儿,不时还颤巍巍挤两滴似精似尿的浑浊水滴出来,真真是惨不忍睹。
  蒋异浪问完后,海葵扔掉小棍,捡起向副官扔在炕头上的裤衩子,圈成一个团,塞进了向副官嘴里。
  闻了闻手上的味儿,海葵嫌弃的在墙上擦着手心。
  女人醒了过来,惊恐着乱扭,嘴里发出呜呜呜呜的闷叫声。她声音虽然不大,但要是外面的人有心去听,肯定会发现这里头绑了人。
  海葵不想再用手,直接一脚踹了过去,踹歪了女人的脖子。
  女人白眼儿一翻,晕了。
  向副官以为海葵踹死了女人,心脏剧烈抽搐了两下,两腿间那玩意儿再也无法冷静,肾门一松,悉悉索索的淌出尿液。
  尿液湿了他的屁股,沿着凳子四周朝下淌,骚乎乎的味道弥漫整间小屋,熏的海葵胃里一阵翻腾。
  “想什么呢,走啊。”海葵推了蒋异浪一把。
  蒋异浪缓慢摇头,“不行,不能去。我们中计了。”
  “嗯?中计?”海葵眉梢一挑,眼神和刀子似的刺到向副官脸上,询问蒋异浪,“他骗我们?”
  “不是。”蒋异浪摇头,道:“我们被廖守静算计了。之前炮击我们的不是乔树语,而是廖守静。”
  见海葵不明白,蒋异浪苦笑一声,道:“恐怕,廖守静在我们进山之前,就已经知道我们的行动计划。他对我们进行炮击,不是为了杀我们,而是为了误导我们,让我们以为乔树语已经知道我们队伍的行动计划。为了队伍的安全,为了能悄无声息袭击乔树语,我肯定会留下队伍。廖守静的目的就是这个,逼我单独行动,前来暗杀乔树语。”
  叹出一口浊气,蒋异浪道:“廖守静肯定也早就推算出,来暗杀的是我们两个。”
  “你的意思是,我们完全落进了廖守静设计好的陷阱里头?”海葵听明白了蒋异浪的话,但还有些不明白的地方。
  “如果没有抓住他。”指指向副官,蒋异浪继续道:“我们会按照原计划杀了乔树语。到时候,廖守静肯定会采取行动,让乔树语手下知道我们是凶手。”
  海葵若有所思的接话,“你不仅没法将乔树语的部队收编,还会被他们追杀。”
  “真是好计划,一石二鸟。”蒋异浪感慨一声,折服于廖守静的头脑。
  海葵摸着下巴,琢磨不透,“廖守静有那么神吗?听着和诸葛亮似的。”
  指指脑袋,蒋异浪道:“说不定,诸葛亮的脑袋都不如廖守静。”
  “我觉得有点儿不可能。”海葵觉得蒋异浪把廖守静想的太神了,“他又不了解我们,怎么可能推测出我们下一步会做什么。”
  “他了解我们,了解我和你。所以才能计划出这些,才能让我们和队伍分开。让我们在杀了乔树语之后,孤立无援,疲于奔命。”蒋异浪皱起眉头,眼中冒出狠厉凶光,“我身边,有廖守静的人。”
  海葵猜测,“是谁?那群士兵里面的人?不对不对,那群士兵是刚刚被抓起来的,没可能那么了解你。你身边的人?邓项涞?我看也不像是邓项涞。”
  蒋异浪怀疑的也是邓项涞,因为邓项涞早前是乔树语的手下,迫不得已加上贪财,才改投向他。
  海葵摇着头,“我觉得不是邓项涞。”
  话题一叉,海葵没再就着这个问题说下去,而是询问蒋异浪,“我们怎么办?是接着去杀乔树语,还是离开这儿?”
  蒋异浪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海葵又问:“按你说的,廖守静会在我们杀了乔树语之后,立即行动。那么,他在乔树语身边肯定安排了人。那些人,会不会发现我们躲在这里?”
  “应该不会。”蒋异浪迟疑着摇摇头,“给我点儿时间,让我想想,我好好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办。”
  安静了几秒钟,海葵道:“你说廖守静安排了人在你身边,那人现在肯定在队伍里头啊。那你说,他们”
  蒋异浪沉重着脸色,“他们肯定被廖守静控制住了。”
  “海容还在你的队伍里面。”海葵激动的声音略大了几分。
  蒋异浪想让海葵小声些,不要引起外面人的注意。他还未出声,外门就传来“叩叩叩”细微敲门声。
  敲门声只响了三下,门就被推开。
  虚飘的脚步声,缓慢来到中间大通铺房间,在其中停了下来。
  海葵与蒋异浪,一左一右,闪到门两侧。蒋异浪捏着匕首,海葵扯着鲛丝,随时准备出手杀了来人。
  来人咳嗽两声后,唤道:“润娘。”
  回忆着女人的声音,海葵捏着嗓子,不屑回应来人,“我正在和公爷办事儿,你快滚回去躺着,别打扰了公爷的兴致。”
  “润娘。”来人沉默了几秒钟,又唤了一声。
  海葵皱紧眉头,叱道:“快滚!”
  她将手背捂到嘴唇上,做出男人粗喘的声音,随后又哼出女人的浪哼声,伪装出屋内有男女正在做苟且之事。
  来人没被声音吓跑,锲而不舍道:“润娘。”
  海葵皱眉看向蒋异浪,朝蒋异浪摆着手势,意思是要直接冲出去弄晕来人。
  蒋异浪点点头,让海葵呆在原地,他出去做了这件事情。
  来人仿佛有着透视眼,一句话制止住了他们的动作,“屋内的两位,我家润娘是否还活着?还有那位公爷,是否还有命在?”
  蒋异浪停止了动作,贴立门侧。
  来人道:“在下陈锦之,屋内女人是我夫人,那位公爷是她相好。两位,如果你们是找那位公爷寻仇的,希望留润娘一命。那位公爷,也请两位带走。在下愿意出些钱,当作两位带走公爷的辛苦费。”
  海葵无声咋舌,抬手在脑袋上比划了个帽子,暗示蒋异浪,外头这人实在了不得,竟然如此坦然面对头顶上这顶绿帽子,甚至愿意保住红杏出墙的夫人性命。
  “两位。”陈锦之缓慢移动脚步,靠近内屋门。
  蒋异浪给了海葵一个眼色,两人同时撕下衣服下摆,挡在脸上,做了个简易蒙面巾。
  先于陈锦之一步,蒋异浪率先拉开木门,与海葵同时出现在陈锦之面前。
  陈锦之面对两名不知道底细的歹徒,丝毫不显惊慌。他镇定自若的对蒋异浪和海葵抱拳行礼,然后粗略扫视了一遍屋内情况,道:“谢两位留润娘一命。”
  “你怎么知道她没死?”海葵好奇打量着陈锦之。
  陈锦之,个儿不矮,但苍白瘦弱,眼底发青,一看就是个病秧子。这样一个病秧子,连媳妇偷人都不敢制止,应该是个胆小懦弱的老蔫儿货才对。可他表情从容淡定,眼神坦然,不露丝毫胆怯之色,仿佛面对的不是蒙面歹人,而是毫无杀伤力的街坊邻居似的。
  “你们不会杀了她。”陈锦之声音很轻,但是说的很笃定,好似十分了解海葵和蒋异浪似的。
  蒋异浪突然出声询问,“我们,是不是见过?”
  “我见过你们,但你们不定见过我。”陈锦之看向蒋异浪,坦然道:“我在外面听出你们的声音,才敢推门进来。前些日子,你们和乔树语在酒楼吃饭谈话的时候,我当时正巧在隔壁,听过你们的声音。”
  “那家酒楼,是我陈家的产业。我那天去拿我的份子钱,正巧碰上你们在谈话。”陈锦之目光清明,坦荡解释,“我并非故意偷听。我虽然身体有痼疾,但天生耳朵比一般人灵敏。”
  停顿半秒,陈锦之道:“听了你们的谈话后,我并没有告诉任何人。”
  “你说出这些,不怕我们杀了你?”蒋异浪紧盯陈锦之的眼睛。
  陈锦之道:“你们不会杀了我。我只是误听而已,而且我从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这些。我知道你们是讲道理的人,希望你们能放了润娘,留润娘一命。”
  海葵不解,“你媳妇背着你,和这人在你家做这种不要脸的事情,你不生气?”
  “气又能怎么样?”陈锦之冷静到近乎冷漠,“润娘大好年华嫁入陈家,我却不能让润娘满足,令她****守活寡,这是我的错。我不怨润娘,只怨我不算个男人。”
  “你这人。”海葵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完全无法理解陈锦之。
  蒋异浪用眼神制止海葵说话,目光锐利盯视着陈锦之,道:“我们如果放过润娘,她肯定会去告密。”
  “不会,我不会让她去。”陈锦之看向被捆成粽子的润娘,“这个家里,我说了算。”
  海葵不以为意的别别嘴,觉得陈锦之说的这话十分不可信。他连媳妇给他戴绿帽子都管不了,怎么可能管得了媳妇的嘴?
  陈锦之看出海葵的不屑,解释道:“她和男人睡觉,我是知道的。我陈家不能没有主母,也不能没有后。我不能行人事,但我陈家要有个后人。”
  “我明白了。你故意放任她和别的男人睡觉,是希望她给你陈家留个后。”海葵呲牙摇头,嘶嘶两声,觉得陈锦之简直和魔障了似的,完全无法理喻。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陈锦之自有一番谬论,且并不觉得这谬论有什么不对。
  海葵朝陈锦之竖起大拇指。
  蒋异浪原本也没打算杀了润娘,在陈锦之连番恳求下,就松了口气,答应放润娘一马。
  陈锦之再三保证,会好好管住润娘,绝不会让润娘出去乱说,更不会让润娘去乔府那里告密。
  至于向副官,蒋异浪和海葵不能带向副官离开。
  他们两个人,躲避埋伏的那些暗哨尚且有些困难,如果加上一个向副官,根本离不开盐城,甚至可能离不开陈家,就会被发现。
  陈锦之并未询问蒋异浪和海葵为什么不带走向副官。他想了想,道:“我家有处地窖,可以把他关在里头。”
  海葵好心提醒陈锦之,“早前有人来过,知道向副官和你媳妇在里头偷情。如果向副官在你家不见了,肯定会有人来搜查。”
  陈锦之微微一笑,道:“那处地窖十分隐秘,只有我知道。”
  海葵被陈锦之的微笑,慎出了一个寒颤。
  在蒋异浪和海葵要离开时,陈锦之感谢蒋异浪和海葵,“谢谢你们放过润娘,为我陈家留后。山水有相逢,如果以后你们有什么难处,来找我陈锦之,我陈锦之必定会帮上一把。”
  离开陈锦之家,海葵与蒋异浪窜入暗巷之中,躲避开乔树语布置的暗哨。
  海葵悄声问道:“陈锦之能处理好向副官么?我看他脑袋有问题啊。”
  “能。”蒋异浪用力按了下海葵的脑袋,道:“向副官活不过今晚。”
  “啊?”海葵皱眉,“陈锦之会杀了向副官?”
  “嗯。”蒋异浪点点头,“陈锦之要的孩子已经有了,当然不会留向副官的性命。他恐怕早就想杀了向副官,可惜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也没有那个能力。我们碰巧撞上了,也算是帮了他一把。”
  “陈锦之也帮了我们的忙。”海葵想想那个倒霉的向副官,啧啧两声,“那向副官才倒霉着呢。”
  紧接着,她急问蒋异浪,“我们回去救海容他们?”
  “嗯。”蒋异浪重叹一口气,道:“我们回去找他们,如果救不出来,我们只能选择和乔树语合作。唉。将财宝送给乔树语,与他合作,一起对付廖守静。”
  “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海葵用力抹了把下巴。
  蒋异浪若有所思的看向胡同口,道:“那陈锦之,倒是个人才。”
  陈锦之借精生子的行为,虽然让人不齿和不解。但他有着超乎寻常的胆气,面如歹人丝毫不胆怯。这种胆气,蒋异浪很欣赏。
  蒋异浪心中琢磨着,等救回了白云天等人,就找机会与陈锦之谈谈,将陈锦之收归手下。至于陈锦之的病,可以拜托空寂帮忙,为陈锦之治好。
  离开盐城的时候,未免路上遇到廖守静的埋伏,海葵和蒋异浪走了另一条路。
  如蒋异浪所料,留在山下的队伍,并不在原地,而是被廖守静派人抓走,关押了起来。廖守静派了手下,伪装成白云天等,试图骗过蒋异浪。
  蒋异浪和海葵隐蔽在树冠,看穿下面并不是白云天等人,就快速离开原地。
  “枝三和对月应该没被抓起来。”海葵与蒋异浪缩在沟后,不确定的询问蒋异浪。
  蒋异浪沉思道:“他们应该也被抓了起来。廖守静最开始那枚炸弹,投放到山人的居住地,也许并不是因为磁片,而是廖守静故意要杀死山人。他担心山人会帮助我们,所以想一枚炸弹杀光山人。”
  海葵接着推测,“廖守静如果知道山人的存在,那肯定还留着一手,对付没死的山人。”
  蒋异浪点点头,“廖守静恐怕早就知道,山人怕火。”
  “我们别在这缩着了,得赶紧出去找海容他们。”海葵重重呼出一口气,催促蒋异浪。
  蒋异浪制止海葵,“等等,不要轻举妄动。廖守静有心抓我,不会只设置这一处陷阱。在关押海容他们的地方,肯定也设置了陷阱。”
  “有陷阱,我们也得去。”海葵很坚持。
  “去,肯定要去。但是我们要先想好对策,先想想廖守静下一步会怎么做,会设之初什么样的陷阱。我们要先一步推测出廖守静的计划,这样才能顺利救出海容他们。”蒋异浪揉着太阳穴,脑内神经阵阵抽疼。
  窝了半个多小时,蒋异浪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
  海葵急的脑门冒汗,跃跃欲试的想要窜出去,直闯廖守静的地盘。
  蒋异浪拉住海葵,道:“我们去找乔树语。”
  直视海葵的双眼,蒋异浪下定决心道:“我们去找乔树语,同乔树语合作。我带你一起向乔树语投诚,做乔树语手下的副官。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借着乔树语的帮忙,救出海容他们。”
  在海葵想要争辩的时候,蒋异浪道:“我们面对的是军队,不是一个海盗土匪这类乌合之众。我们单凭个人根本没有办法战胜他们,只能依靠别的队伍。”
  海葵被蒋异浪说服,与蒋异浪连夜返回盐城。
  他们没有直接进入乔树语住的地方,而是来到陈锦之家中,准备在陈锦之家中借宿半宿,明天天亮后再拜访乔树语。
  早前被他们捆在小屋的润娘,还在远处,并没有被移动位置。
  被捆在凳子上的向副官,却连人带凳子消失了。
  沿着底下拖执的痕迹,海葵和蒋异浪来到对面厢房门口。转过厢房内的衣柜,在衣柜后,两人发现一处一人高两人宽的暗门。
  推开乌黑色的暗门,蒋异浪和海葵,将衣柜和暗门恢复原装。他们一前一后,沿着石梯,进入地下。
  走到石梯底端,面前是一道厚实的石门。
  石门右侧墙壁上有一盏吊着的铁灯座,灯座上面燃着一块栗子大小的暗色粗香。
  转动灯座,石门缓缓打开,门内一切,映入海葵和蒋异浪眼中。
  向副官被两个大铁钩子勾住锁骨,堵着嘴吊挂在墙壁上,两腿间一片血肉模糊。
  陈锦之,拿着染血的小刀子,侧脸冷漠看向海葵和蒋异浪。

☆、122.第122章 绿帽王3

  小刀尖儿没被血覆盖住,冒着冷粼粼的光。
  那一点锐利的冷光,与陈锦之冷漠的表情交相呼应,让海葵有一瞬间错觉来到了地府,而陈锦之,就是地府里行刑的冷面鬼差。
  蒋异浪早就推测出陈锦之会趁机干掉向副官,见到如此场面,并不像海葵那样惊讶。
  这世上,确实有喜欢戴绿帽子的男人。有类男人,专门喜欢看媳妇被别人玩弄起兴,但这类男人,眼里藏有猥琐之气,仔细一看,便可看穿。
  陈锦之不属于这类男人。
  戴绿帽子,是迫不得己,是为了给陈家留后。陈锦之不能留后,所以必须要借精生子,但他未必喜欢被肆意侮辱。
  陈锦之见到海葵和蒋异浪,并未感到惊讶,而像是询问吃饭没有似的,平淡询问:“你们又来了?”
  蒋异浪点点头,朝前走了两步,离陈锦之近了些,道:“我们想在这里借宿一晚上,明天去乔府。”
  目光缓慢在蒋异浪脸上划过,又在海葵脸上绕了一圈,陈锦之用刀尖指指上头,道:“主屋有很多空房间,你们随便选一间住。”
  海葵指指向副官,做了个切肉的手势,用眼神询问陈锦之。
  陈锦之缓慢点点头,道:“我不希望孩子出生以后,有两个父亲。”
  他又道:“主屋侧房有一聋一哑两个老仆人,你们找房间的时候,不要惊吓到他们。”
  “多谢,你放心,我们不会惊扰到他们。”蒋异浪向陈锦之道谢,拉着海葵离开地窖。
  关门上了地面之后,海葵摸着胸口,深呼吸两口外面的新鲜空气,“怪不得你头次见面,便愿意相信他。”
  “怎么说?”蒋异浪询问海葵。
  海葵歪着头,用力点了两下太阳穴,“他脑袋和一般人不一样,想法很怪。但奇怪的是,却让人觉得很可信。”
  “这叫臭味相投?”海葵琢磨着,试探性的吐出一个词儿。
  蒋异浪无奈笑着摇摇头,“我相信他不会告密,不是因为他想法奇怪,更不是因为你说的什么臭味相投。是因为,当时他完全可以在窗外喊人过来抓我们,但他没有,而是亲自进来。他既然敢冒着生命危险亲自进来,说明他根本就没有告密的心思。”
  “原来如此。”海葵别着嘴角,催促蒋异浪,“我们快点找个睡觉的房间,早些休息,明天一早去见乔树语。”
  说着早些休息,但海葵根本睡不着。
  她担心着海容,担心廖守静会给海容上刑,担心海容身体不好受不住刑罚,更担心廖守静手下的人不讲究,连男人都糟蹋,伤了海容的自尊心,让海容就此断了活下去的心思。
  蒋异浪安慰着海葵,道:“等明天一早,和乔树语谈过之后,我们就立刻着手准备救海容他们。”
  “希望廖守静不会对他们用刑。”海葵郁郁出声。
  沉默几秒钟后,蒋异浪道:“为了问出财宝藏在那里,廖守静肯定会对他们用刑。不过,他也许会放过海容,因为海容并不是我的手下。”
  “如果他伤了海容,我一定会杀了他。”海葵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几秒钟后,接上一句,“像陈锦之杀向副官那样,杀了廖守静。”
  蒋异浪抬起胳膊,轻轻搭在海葵肩膀上,像是哄小孩子睡觉一样,缓慢拍着海葵的肩膀,道:“放心吧,海容不会出事的。”
  海容确实没有出事。
  他因为不是蒋异浪的手下,并不知道蒋异浪将几箱子财宝藏在什么地方,所以免于受刑。
  其他人则没有那么幸运。
  最不幸的是枝三和对月。他们两个原本是想出来见识见识打天下,想凑个热闹看个眼儿,却连山脚下都没看全,就被廖守静抓住了。
  廖守静将他们两个囚在火笼子里头,弄来两个会喷火的人,只要他们不老实,就朝他们身上喷火。
  在蒋异浪和海葵面前肆意妄为的枝三和对月,在廖守静这边,却成了被群猫围猎的老鼠,只敢瑟瑟发抖,连逃跑的勇气都消失了。
  枝三和对月,以为那两个会喷火,是海葵早前所讲的火人。
  那两个根本不是什么火人,而是廖守静专门找来的杂耍异人。
  因为久居山里,枝三和对月根本不知道这世上有会喷火的杂耍艺人,以为那些火是从那两个人体内喷发而出,被吓的三魂七魄零散不全。
  别说逃跑了,他们现在连话都说不出来,只会咯咯咯的上下牙敲鼓点,像是被塞进了冰窟窿里头似的。
  海葵掀开蒋异浪的手,一骨碌坐了起来,用力撸了把头发,“我根本睡不着,我想去救海容。”
  蒋异浪也睡不着。
  他掀开被子坐起来,沉默凝视着海葵。
  海葵用力搓脸,“别说,别劝我,我知道,我不会去,我只是烦躁。我知道廖守静很厉害,我这样莽撞过去救人,不仅救不出来人,还会被抓起来。我知道,我知道你说的对。我们得忍,得等着。但是我心里不舒服。我们现在安全着,还能有地方睡觉,可海容呢,现在不知道被关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有没有挨打受伤。”
  蒋异浪听海葵口口声声担心着海容,心里别贴多难受了。他不是滋味的活动了一下舌头,想像之前那样安慰海葵。
  海葵见蒋异浪张嘴要说话,先一步摆手制止蒋异浪,道:“我和你不一样,你别安慰我了。你是海容说的那种,泰山塌在眼前,也能保持镇定的那类人,就是海容说的志向远大前程似锦的大人物。我不行,我心慌,想到海容可能在受苦,我就心里难受。”
  蒋异浪问道:“你把海容当成亲人?”
  “对啊,我只有海容一个亲人。”海葵烦躁的拍了拍墙壁。
  蒋异浪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向你保证,他会没事的。”
  紧接着,他又说道:“我也拿海容当大哥来看,不希望他出事。”
  “拉倒吧。”海葵不相信蒋异浪的话,“你看海容的时候,那眼神,就像看偷了你家东西的贼似的。行了行了,你赶紧休息吧,休息够了,你还得去忽悠乔树语。我在这自个儿像一会儿,不用你陪着我。”
  蒋异浪缓慢躺了下来。
  他拖了下枕头,右胳膊搭在枕头上,脑袋枕着右胳膊,令脸微侧,这样可以看到海葵。
  “平时你话不多,多数时候爱干不爱说。但如果遇到让你不耐烦的事情,你就特别能说。你越烦,就越是能说。”蒋异浪凝视着海葵,评价着海葵。
  “我性格有问题,我自个儿知道,不用你来提醒。”海葵很有自知之明。她早就知道自己性格有问题,而且不是一般化的问题。她和陈锦之有些相同的地方,天生对杀戮不敏感,见血不恐惧,俗称怪胎。
  “我不是说你不好。你这样很好,我很喜欢。”蒋异浪眼神缠缠绵绵的,像是黏糊了蜂蜜似的,带着股甜腻劲儿,黏糊在海葵脸上,并且有越来越黏糊的趋势。
  “我最讨厌你的一点,就是你分不清场合的****。不管是在多么危险的情况,不管我们遇到多么头疼的事情,不管我多么讨厌你,你都能见缝插针的闹腾点儿黏糊模样出来。”海葵厌憎的白了蒋异浪一眼,“现在你该一脸沉重的想着该怎么救你的队伍,而不是在朝我抛媚眼。”
  蒋异浪道:“我这是苦中作乐。我心情无比沉重,比你难受无数倍。”
  “难受是你这样?”海葵用力搓了搓眼睛,“你当我眼瞎啊。”
  蒋异浪苦涩笑笑,道:“你看不上我,自然觉得我说什么都是错。我确实难受,但我不能像你这样肆无忌惮的表现出来。我好不容易走到现在这一步,眼看胜利在望,却遭遇拦路饿虎,不仅丢了手下,还要失去赖以重整蒋家军的财宝。所有一切,都在我离成功一步之遥的时候,毁于一旦。我甚至不知道,明天我能不能成功说服乔树语。你只是担心海容一个,我担心的却有数十人,我怎么可能不难受。”
  海葵道:“这条路是你选的。”
  “你这话说的太冷漠。”蒋异浪坐起来,直视海葵,目光锐利到海葵几乎不敢正视。
  他道:“海葵,你对我有很大的偏见。你这样对我太不公平,把我想的太坏。我对你表露好感,是我情不自禁,而不是你认为的我分不清时候。”
  停顿半秒,蒋异浪又道:“现在你不明白我,不了解我为什么会这样。等你有一天,喜欢上我,或者喜欢上另外一个人,当你每天和他在一起,却求而不得的时候,你就会明白,你根本没有办法保持冷静。你会情不自禁的靠近他,想要对他好,现在危险的时候保护他,在他难受的时候安慰他。”
  海葵被蒋异浪一通说,堵的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她半垂下眼皮,眼珠子朝一边撇,像是不服气但是不敢呛嘴的孩子,执拗着表情,却不敢与蒋异浪对视。
  无奈搓搓眉骨,蒋异浪拍着额头,道:“我都忘了,你还是个孩子。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不怎么懂事儿。”
  “我不是孩子。”海葵小声嘟囔着。刚刚蒋异浪说那一大通话的时候,气势外泄的太厉害,压的海葵不敢反呛。这会儿,蒋异浪收敛了气息,海葵依旧有点儿不大敢反驳,只敢小声嘟囔了一句。
  “希望你不是孩子,我希望你能一晚上就长大。希望你能像一个成年人一样,成熟的思考,能够原谅我之前的所作所为,然后看到我的优点。希望你能明白,我是真的喜欢你,而不是你认为的在戏弄你。”蒋异浪微微低头,眼睛像是带着钩子似的,可劲儿的勾着海葵,“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然后心甘情愿的跟着我。”
  海葵斜着掀了掀上嘴唇,翻了翻眼皮子,没出声。
  “休息吧,你也别苦恼了。”蒋异浪拉着海葵的胳膊,将海葵压在床上,给海葵盖上被子。
  用手心压住海葵身上的被子,蒋异浪低声道:“我们养足精神,才能忽悠住乔树语。等忽悠住了乔树语,我们立即去救他们。”
  “乔树语会听你的么?”海葵担忧着。
  蒋异浪道:“我会让他相信我。”
  乔树语这段时间不好过。他接连经历了三次暗杀,整个人就像是惊弓之鸟,睡觉都不踏实。
  他担心身边藏匿着廖守静的人,看谁都像是贼,晚上恨不能睡到四面围堵的棺材里头,这样才能让他感到安全踏实。
  乔树语不信任蒋异浪,知道蒋异浪不来送财宝,是因为蒋异浪想独吞财宝,而不是因为天气道路原因没能及时过来。
  但他表现出相信蒋异浪的模样,不计前嫌的热情欢迎蒋异浪。
  乔树语需要钱才稳固军队,更需要一个人来帮助他对付廖守静。蒋异浪,来的恰是时机。
  尤其在听到蒋异浪想要领兵去救白云天他们的时候,乔树语差点儿笑出声来。
  他非常愿意借兵给蒋异浪,鼓励蒋异浪去救白云天等,最好蒋异浪和廖守静能打个你死我活。
  到时候,他来个黄雀在后,将廖守静的部队和蒋异浪,一网打尽。
  成了乔树语的副官,并有了一支一千人的队伍可以使用,这并未让蒋异浪感到轻松。这点儿人手,根本不足以让他救出白云天海容等人。
  可蒋异浪知道,乔树语智慧给他这些士兵,不会再多给。
  一箱子财宝,当天上午就搬到了乔树语的府上,乔树语乐的眉开眼笑,连连招呼蒋异浪留下来,说蒋异浪就是乔家军的功臣。
  乔树语想拉着蒋异浪拜异姓兄弟,嚷着,只要有他在一天,乔家军就有蒋异浪的一个位置。
  乔树语虚伪。
  蒋异浪更是虚伪。
  蒋异浪甚至感动出眼泪来,好似完全把乔树语当成了自己兄弟似的。他明明只交出一箱子财宝,却掏心掏肺的说着,说将一切都交给了乔树语,以后要跟着乔树语打天下,在乔家军里有一番作为。
  看着两个大男人,一口酒一口菜,虚伪透顶的对着抹泪,海葵牙渗的要命,浑身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
  一顿饭下来,海葵在心里嚷了几十句虚伪。
  实在太虚伪。
  虚伪到身边人看不下去。
  海葵几次都想出去透透气,但想到要救海容,只能咬着牙硬生生忍了下来。偶尔,她还得参与到演戏当中,在乔树语提到她和看向她的时候,得做出感动却隐忍不好意思说明的模样。
  “做大哥的,我不就不多说了。这一杯酒,我祝你马到成功,一举救出那群手下。”乔树语举起酒杯。
  蒋异浪连忙举起酒杯,与乔树语对碰一下,感动道:“谢谢大哥愿意在我困难的时候帮我一把,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大哥今天这番恩情。”
  乔树语一仰脖子,豪爽咽下这杯酒,道:“自家人不说两家话,既然我们认了兄弟,那做大哥的应该帮你。你也别嫌大哥给你的人手少,大哥手下能调动的,现在只有一千五百人,其他人还在东北没开过来。给你一千,我留五百,守着盐城,也是为你守住后方。”
  蒋异浪动容,眼珠子乱颤,眼泪聚在眼眶边,“我明白,谢谢大哥。”
  海葵不着声色的悄悄搓搓胳膊,安抚胳膊上冒起来的那层鸡皮疙瘩。
  “以后,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乔树语指向放置财宝的房间,豪爽道:“那箱子财宝,等你凯旋,你我一人一半。”
  蒋异浪当然不能答应。他不能引起乔树语的不满,要让乔树语顺心。
  极力推拒一番后,乔树语故作生气的埋怨了蒋异浪几句,说是帮蒋异浪这个兄弟保管着那半箱财宝,等蒋异浪和海葵结婚的时候,当作红包,送给他们。
  乔树语看向海葵,海葵羞涩的笑了笑,脸上染上红晕,一副被你看穿我们两个人之间有暧昧的娇羞模样。
  吃饱喝足,虚伪戏演完,蒋异浪带着海葵,以及能号令一千人的条子,离开了乔树语住的地方。
  后面有人监视跟踪,蒋异浪和海葵假作不知,慢悠悠朝着乔树语部队聚集的地方走。
  海葵悄声道:“乔树语比你还会演戏。我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乔树语阴森森的,一副不怎么好说话的模样。这次见面,他和换了个人似的,完全是一副绿林好汉模样。”
  蒋异浪弯了弯嘴角,朝海葵笑笑。
  海葵佩服的朝蒋异浪挤挤眼睛,道:“海容也挺会演,但是没你们这么厉害。也不知道海容现在怎么样了,我们赶紧找到他们,把他们救出来。”
  蒋异浪看了看天色,道:“天黑出发。”
  过了几秒钟,蒋异浪小声道:“乔树语肯定会派部队跟踪我们,在我们攻打廖守静救出人之后,派人追杀我们。我们要想办法,引乔树语拍出来的部队,与廖守静的部队对上。”
  “让他们打起来,我们坐享其成。”海葵接话。
  蒋异浪苦笑,“给了乔树语一箱子财宝,我们付出的代价并不小。”
  “财宝,可以再得。人命,要是没了,那就可以没了。”海葵像是小老头儿似的,蹙着眉头,正经劝说着蒋异浪。

☆、123.第123章 绿帽王4

  廖守静想坐山观虎斗,挑拨蒋异浪和乔树语,然后趁乱作收渔翁之利。
  乔树语在蒋异浪找上门之后,也起了和廖守静一样的心思,想做那黄雀。
  蒋异浪不能让他们得偿所愿。
  天黑后,蒋异浪和海葵,带领乔树语批给他的一千士兵,明目张胆向廖守静队伍驻扎的地方出发。
  蒋异浪刻意招摇着,让廖守静知道,是乔树语要讨伐廖守静,要与廖守静正面对上。
  蒋异浪带领士兵们按照他设计好的方向攻打廖守静队伍驻扎的地方,海葵则趁乱来到廖守静队伍后头,换上廖守静士兵的服装,点燃廖守静队伍中的粮草。
  摸到牢房的位置,海葵打开牢房,放出海容白云天等人。他们沿着小路,互相搀扶照顾,快速潜入山中。
  海葵并没有随这些人一起离开,只与他们定下了之后会和的地点。
  她要回去帮助蒋异浪。
  战争进行到半酣,乔树语手下一名副官带领大部队冲了上来。带领他们的副官,打着接应帮忙的旗号,与蒋异浪站在一处,并肩作战。趁着蒋异浪不备,那名副官身侧的士兵,掏出手枪,朝蒋异浪后心来了一枪。
  蒋异浪早有准备,在士兵开枪后,故作中弹,从壕沟翻滚而下,落入十余米深的乱草沟中。
  士兵朝蒋异浪落下的地方补了几枪,见草中没有动静,便想下去看看。
  不等他下去,廖守静那边加强了火力,一个炸弹砸落壕沟,将壕沟砸出乌黑大坑。壕沟内的尸体也被砸的七零八落,根本分辨不出,肉块属于哪具尸体。
  乔树语手下以为蒋异浪必死无疑。
  实际,蒋异浪早就被海葵拖到了安全地方。
  蒋异浪趁机诈死,瞒天过海偷偷逃走,是蒋异浪和海葵商议好的计策。
  海葵在蒋异浪落下壕沟后,借着高草的掩护,将蒋异浪拖离原地。炸弹落下的那瞬间,她抱着蒋异浪,跳入右侧的悬崖裂缝之中,落入悬崖下裂缝中水潭内。
  外面枪弹声鼎沸,水潭下却极为静谧。
  海葵渡了两口气给蒋异浪,然后勾着蒋异浪的脖子,带着蒋异浪朝水面上游。
  将蒋异浪拖到岸边,用力朝着蒋异浪脸上拍了两巴掌,海葵不耐烦道:“别装了,赶紧睁开眼睛。”
  蒋异浪平静躺在原地。
  “喂!”使劲朝着蒋异浪鼻子上来了一下,海葵皱眉紧盯着蒋异浪的眼皮,观察着蒋异浪的反应。
  蒋异浪没有丝毫反应,仿佛根本感受不到疼痛。
  “咦?”海葵扒拉蒋异浪的眼皮,观察着蒋异浪的眼珠,然后将手指伸到蒋异浪的鼻子下头,试探蒋异浪的呼吸。
  蒋异浪的呼吸很微弱,似那风中的烛火,奄奄一息。
  “难道受伤了?”海葵伸手在蒋异浪身上摸索着,试图找到蒋异浪身上受伤的地方。
  蒋异浪并没有受伤,衣服完整,身上没有任何伤口。
  “怎么回事?”海葵不解的看着蒋异浪。她敲打着蒋异浪身体上薄弱的地方,试图用疼痛叫醒蒋异浪。在蒋异浪始终没有反应的情况下,她放弃敲打,改成抓挠,挠蒋异浪的痒痒。
  挠痒痒也不管用,蒋异浪就是不醒过来。
  他没有受外伤,也没有受内伤,但就是不醒过来,仿佛掉了魂儿似的。
  海葵心头一跳,呐呐思索道:“难道被炸弹炸掉了魂儿?”
  想来想去,海葵觉得蒋异浪很可能是被炸掉了魂儿,所以一直醒不过来。
  海葵见识过召魂儿的。海家庄曾经有小孩儿,在河边玩的时候,丢了魂儿,回家后就混混噩噩高烧不止。小孩儿的家人,拿了小孩儿的衣服到河边唤了一圈小孩儿的名字,一边唤一边朝家里走,等到了家,小孩儿立时便退了烧清醒过来。
  早前,海葵一直觉得这是瞎猫碰找死耗子,在小孩儿家人回家的时候,小孩儿恰好病好了。
  后头,有一次,海牛也丢了魂儿,由海容亲自召回来,海葵才信了召魂这码事。
  对于海葵来说,召魂儿是一种邪门的,无法解释的,治病方法。
  海葵拖着蒋异浪的右脚,在岸边来回走了几步,愁着脸将蒋异浪右脚扔到地上。
  蹲到蒋异浪脸侧,海葵用手扒拉着蒋异浪的脸,道:“我们在这里等等,等外面打仗停了,我上去给你召召魂儿,看看能不能把你的魂儿召回来。”
  停顿了几秒钟,海葵又道:“要是召了魂儿,你还是不醒,那就是你该着这样儿了。到时候,我就把你交给白云天,让白云天想办法。”
  蒋异浪没有丝毫反应。
  海葵坐到一边的石墩子上,观察着悬崖壁上的苔藓,思索着一会儿召魂儿该怎么做,担忧着要是招不回魂儿,她该怎么才能将蒋异浪运出去。
  背着蒋异浪?短时间内还行,时间长了,她肯定会被累死。
  倒拖着蒋异浪的脚?也不行,会把蒋异浪身体拖的血肉模糊,说不定还会给他后脑勺拖个大窟窿出来。
  愁。
  海葵很愁。
  将后脑勺贴在嶙峋的石壁上,海葵眯着眼睛,看向悬崖窄缝那一线天光。
  她竖着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希望外面赶紧打完。
  半晚上过去,外面越打越激烈,蒋异浪却没有丝毫醒转的迹象。即使上面有石块崩下来,崩打到蒋异浪的脸上,蒋异浪也没有丝毫感觉。
  未免蒋异浪被上面落下来的石头砸死,海葵拖着蒋异浪来到悬崖下比较安全的地方,接着嶙峋石块的阻挡,龟缩在内。
  用脚尖踹踹蒋异浪的身体,将蒋异浪提挤到墙边,海葵伸手捅捅蒋异浪脸上被石块砸肿的大包,道:“幸亏石头砸的是你脸颊,要是砸眼睛上,你可就瞎了。”
  收回手,海葵像是蹲在地头的小老头儿似的,双手对抄,蜷窝到胸前,眨巴着有些干涩的眼睛,盯着前方看。
  有石头从上面掉落下来,也有肉块掉落下来,染脏了位于中间的潭水。
  潭水里有些奇怪的黑色鱼类,不仅吃肉块,连石头也不放过。它们刺着尖锐的牙齿,窜出水面,大口大口吞咽着肉块和石头。
  石头在它们牙下,仿佛酥果子似的,一咬便碎。
  海葵后怕的拍着胸口,暗叹幸亏落进潭水里的时候,她赶紧带着蒋异浪游了出来。要是游的满了,她和蒋异浪就会成为怪鱼的腹中美食。
  屁股下面的石头泥土还凉,海葵觉得不舒服。
  她扯过蒋异浪的身体,一屁股坐到蒋异浪的肚子上,将蒋异浪的肚子当成垫子。搓搓手,海葵扭动了下屁股,在蒋异浪肚子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安稳坐定。
  “希望你炸死的计划能骗过乔树语和廖守静,这样海容他们就不会有麻烦了。”海葵自言自语的感慨着。她用力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探出头看着悬崖缝隙,观察着天色,猜测着现在的准确时间。
  “应该有两点了。”海葵低语。
  “不到两点。”
  “两点多,不可能不到两点。”海葵接话。
  “不到两点。”
  “喝!”海葵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支起身子想要朝外窜,却一头顶到石头上,顶的她眼冒金星,差点儿就此晕过去。
  原本只有海葵和蒋异浪两个人的狭窄缝窝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似人非人的东西。那东西三四岁的小孩子大小,全身黑黢黢长满长毛,唯有眼睛雪白,极为瘆人。
  “不到两点,一点四十八。”那东西,见海葵不说话,主动报时。它学着海葵早前的样子,用屁股在蒋异浪身上扭了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蹲定。
  用力甩了下脑袋,海葵一个矮山转脚,窜了出去。
  她扯开鲛丝,厉声质问那猴子似的东西,“你是什么东西?”
  “现在一点五十了。”那猴子似的东西,并没有回答海葵的问题,也不怕海葵。它如同之前一样,平板无波的报着时间,好似西洋钟的报时木鸟儿似的。
  海葵审视着这玩意儿,猜测这这玩意儿是个什么东西。
  想起之前查找蒋异浪身上伤口时,在蒋异浪兜里找到的一个红色宝珠,再想想早前她家珠宝变猴子闹幺蛾子这事儿,海葵猜测这猴子就是那红色宝珠变化而成的。
  海葵陡然拉着鲛丝割向猴子,猴子并没有闪躲,而是瞬间消失于原处。伸手掏向蒋异浪的兜,从里面掏出那颗红色宝珠,海葵将红色宝珠紧紧握到手心里。
  为避免红色宝珠再闹什么幺蛾子吓她,海葵紧握红色宝珠,准备等到和海容他们碰面的时候,再将宝珠放回蒋异浪的口袋里。
  宝珠原本极为冰凉,但或许是受了海葵手心温度的影响,渐渐有了热度。
  热度越来越高,像是在缓慢升温的炭火似的,令海葵感到有些烫手。
  “嘶!”海葵终于受不住宝珠的温度,一松手,将宝珠落到蒋异浪的身上。
  宝珠原本是暗红色,现在却成了亮红色,如同一球燃烧的火,弹跳着窜到蒋异浪嘴边。
  蒋异浪仿佛与宝珠之间有感应,在宝珠跳到他嘴边的瞬间,他张开嘴巴。
  宝珠落入蒋异浪嘴里,蒋异浪嘴巴一合,将宝珠咽了下去。
  海葵慢了一步,在蒋异浪咽下至之后,手才刚刚碰到蒋异浪的嘴唇。她着急的扒拉开蒋异浪的嘴唇,使劲扒着蒋异浪的牙齿,试图将蒋异浪的牙齿扒开,将那诡异的宝珠扒拉出来。
  蒋异浪牙齿用力咬紧,无论海葵怎样扒,都扒不开。
  海葵将蒋异浪翻过身,用力敲打他的后背,试图令蒋异浪吐出宝珠。但这一点儿效果都没有,蒋异浪死尸似的,任海葵敲的手疼,也没有丝毫反应。
  气喘吁吁的坐到一边,海葵擦了把额头上的汗,道:“你别怪我,我也没想到这珠子是个虫子。吃了就吃了吧,等我给你召回了魂儿,再找空寂帮你把虫子弄出来。”
  海葵以为宝珠是虫子的卵。
  她误以为,虫卵被她手心暖过来,孵化前夕,窜入了蒋异浪的肚子里头。
  深呼吸了一口气,海葵起身,拉住蒋异浪的手腕,想替蒋异浪诊脉,看看那虫卵是否还活着。
  手指碰到蒋异浪皮肤的瞬间,海葵“嘶!”一声,快速松开手,并嚷嚷着,“烫死我了。”
  蒋异浪的皮肤看起来没有变化,但摸起来却奇烫无比,像是烙铁似的。
  海葵左手拇指食指指尖,被烫出两颗大水泡。
  挑破水泡,海葵用布条帮助手指头。
  她捡起一块石头,小心翼翼触碰着蒋异浪的皮肤,试图通过石头,感受蒋异浪皮肤上的温度。
  石头温度没有任何变化。
  皱眉想了想,海葵将石头扔到一边。她像是小鸡啄蚯蚓似的,将手指头捏成鸡嘴形状,捏起蒋异浪衣服的衣角。
  “奇怪了,衣服竟然没烧着,也不烫。”海葵纳闷的用力握了握刚才捏住的那角衣服,然后松开手,看向自己左手的指尖,“难道只是皮肤烫?这是怎么回事儿?”
  为了弄明白,海葵咬着下嘴唇,将右手探向蒋异浪的皮肤。
  不出海葵所料,一旦皮肤接触到蒋异浪的皮肤,立马就会感受到如同烙铁般的温度。
  辛亏海葵很快收手,要不然,她手指头很可能被一刹那的高温烫到溶化。即便是没融化,海葵也不好受,她右手食指冒出两颗并列的大水泡,疼的她不停抽冷气。
  “蒋异浪,蒋异浪,你醒醒。”海葵不敢再碰蒋异浪,只敢蹲在一边,呼喊着蒋异浪的名字,希望蒋异浪能醒过来。
  也许是海葵呼唤的足够诚心,在海葵一声又一声叫魂儿般的呼唤下,蒋异浪竟然睁开了眼睛。
  海葵惊喜道:“蒋异浪!”
  蒋异浪缓慢的转动着脑袋,眼珠子转动的也极为缓慢,像是年久失修的门闸。盯着海葵看了有一分钟,蒋异浪才缓慢道:“海葵?”
  “是我啊,当然是我!”海葵想凑到蒋异浪面前,却又怕蒋异浪再次烫到她。
  蒋异浪慢腾腾坐起来,揉着头侧,有些迷茫的询问海葵:“你救出海容他们了?还是,我们都死了?”
  “我把海容他们救出来了。”海葵朝蒋异浪面前挪了挪,随后,又倒退着挪了两步,与蒋异浪拉开距离。
  她舔舔嘴唇,指指上头,道:“你炸死的时机不好,正好一个炸弹落到了草沟里。我没办法,只能抱着你一块儿从悬崖上跳了下来。下来后,你就晕过去了,怎么也醒不过来。”
  想到刚才那个窜入蒋异浪嘴里的虫卵,海葵闪了下眼珠,心虚道:“我以为你掉了魂儿了,准备在这儿等着,等外面打仗完了,就上去把你的魂儿召回来。可没想到,你口袋里的宝珠挠妖,变成猴子报时间吓我。我想试试它是不是宝珠,就用鲛丝划它。它果然是宝珠,但是吧。”
  “怎么了?”蒋异浪不解海葵为什么突然停顿下来。
  海葵道:“但是吧,我好像找错珠子了。我从你口袋里摸出一个红色的珠子,我以为那就是宝珠。我握在手心里头,寻思着不能再让它闹幺蛾子。但是吧,那什么,它竟然越来越烫,烫的我松开了手。它就一蹦一跳的,跳进你嘴里去了。”
  蒋异浪疑惑的看着海葵。
  海葵指指嘴,又制止肚子,“那颗像是宝珠一样的东西,现在在你肚子里头。”
  “宝珠在我肚子里头?”蒋异浪摸着肚子。
  海葵尴尬的笑笑,“进入你肚子里的,可能不是宝珠,是虫卵。宝珠,应该还在你身上。”
  蒋异浪“嗯?”了一声,低头在身上摸着。
  从右边口袋里,蒋异浪摸出一颗樱桃大小的暗红色珠宝,这是他戴在身上,准备在恰当的时机当作红豆送给海葵的宝珠。
  “哈哈。”海葵干笑两声,指着蒋异浪肚子,道:“跳进你肚子里面的那个,比这个稍微大了点儿,也像是珠宝。”
  “我只带了这一颗。”蒋异浪将这颗珠宝,递给海葵。
  海葵不敢伸手,担心蒋异浪烫到她,“你刚才吞了虫子卵以后,身上特别烫,把我手指头都烫出水泡了。”
  蒋异浪将红色的宝珠放到地上,推到海葵面前,“这是我想要送给你的,你拿着。”
  海葵犹豫着捡起宝珠,捏在手上,询问蒋异浪:“你不怪我,让你吃了虫子卵?”
  蒋异浪摇摇头,“不怪你。”
  接着,他缓慢靠到后面的石壁上,道:“我头有些沉,我先睡一会儿。等外面不打仗了,你再叫醒我。”
  “你肚子疼不疼?”海葵担心的看着蒋异浪的肚子。
  蒋异浪无力的摆摆手,“我肚子不疼,那或许不是虫子卵,只是一个什么果子。你不要担心。我现在头很沉,很困,我想休息一会儿。我先睡了,你等外面不打仗了,再叫我。”
  “哦。”海葵觉得蒋异浪这样子有些不对劲儿,但并没有阻止蒋异浪睡觉。
  她等蒋异浪睡熟了,悄悄伸出手,摸向蒋异浪的手背。
  蒋异浪手背上的皮肤,不像之前那样巨烫,而是恢复了平常的体温,比海葵手上的温度略低一些。

☆、124.第124章 绿帽王5

  蒋异浪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
  这期间,无论海葵怎么折腾他,他就是不醒。
  海葵担心蒋异浪魂儿还没回来,就上去给蒋异浪召魂儿。她拿着一根棍子,挑着蒋异浪的外套,弓腰哈背,小老太太似的一脚深一脚浅的在沟里来来回回走着,边走边小声吆喝着蒋异浪的名字。
  “蒋异浪,你快回来,回来啊。”海葵小声小气的吆喝着,边吆喝边四处查看。
  叫了半天的魂儿,海葵将蒋异浪的外套卷到胳膊上,小棍儿一扔,顺着悬崖爬了下去。
  从胳膊上扯下外套,海葵将外套朝蒋异浪脑袋上用力一蒙,抬手在蒋异浪脑门上狠狠一拍,斥道:“快回来!蒋异浪!”
  等了一两分钟,海葵将外套掀起来,观察着蒋异浪的脸色。
  蒋异浪还是那么一副酣睡梦中的模样,呼吸平和,脸色平静,仿佛正在做着好梦。
  招魂不管用,海葵就去找能解毒的草药。
  她死马当活马医,也不管蒋异浪会不会有什么异常反应,将草药草草砸碎之后,全塞进蒋异浪的嘴里头。
  扒拉着蒋异浪的嘴,海葵用小棍堵着草药叶子,将其捅到蒋异浪嗓子眼儿,然后合上蒋异浪的嘴巴,朝着蒋异浪脖子巧劲朝下一撸,令草药进了蒋异浪的肚子。
  三球草药下去,蒋异浪总算睁开了眼睛。
  他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弯腰张嘴,喷泄式的将食管胃里的草药呕吐出来。吐到后头,胃袋空了,蒋异浪开始吐黄绿色的苦胆汁儿。
  “呐,快点儿把这根草吃了,这根草能止吐。”海葵匆忙朝蒋异浪手里塞了根草叶子,让蒋异浪吃下去。
  用小舌头顶着嗓子眼儿,克制着想要呕吐的欲望,蒋异浪匆匆将草叶子塞进嘴里,粗略缴了几下,也不管草叶子粗拉食道,粗糙将嚼成半烂的草叶子吞了下去。
  草叶子虽然味道古怪,下咽困难,但确实管用。没出两分钟,蒋异浪就止了呕吐的欲望,胃里也升起了温和感,像是朝里注入了温水似的。
  海葵扶着蒋异浪,离开他呕吐过的地方,边走边感慨道:“也不知道你吐了这半天,有没有把虫子卵吐出来。”
  “虫子卵?”蒋异浪身上没力,声音虚里虚气,听着像是在暧昵的撒娇。
  海葵道:“嗯。我给你找了这么多解毒的草药,就是想让你把虫子卵吐出来。”
  把蒋异浪扶到一块石头上坐下来,海葵拍拍手,道:“挺管用的,起码你醒过来了。”
  回头看了眼呕吐物,海葵踟躇了一下,有心想过去看看里面有没有虫子卵,但又觉得恶心。
  犹豫了一会儿,海葵到底没过去,只遥遥眯着眼睛看了看,心里琢磨着,蒋异浪大概是把虫子卵吐了出来,要不然也不可能醒过来。
  蒋异浪肚子咕咕咕叫,里面像是住进去了两只呱噪的青蛙。
  海葵看了眼蒋异浪的肚子,又瞥眼看看中间那湾潭水,道:“你先忍忍,等我们上去了,我给你找东西吃。这下头没有什么能吃的,潭水里的鱼吃石头和死尸,说不定有毒,没法吃。”
  “嗯。”蒋异浪用胳膊支起身体,仰头看向悬崖裂缝,观察着天色,道:“我们现在上去吧,再过一会儿,天就黑了。”
  海葵本想等蒋异浪恢复力气后,再一块儿爬上去。
  但蒋异浪坚持现在上去,海葵只能多受累,把衣服撕成一条条,当作绳子绑在彼此腰间,带着蒋异浪朝悬崖上爬。
  她自个儿爬的时候,和猴子爬树壁虎爬墙似的,轻轻松松就可以爬到悬崖上头。
  可带上了蒋异浪,海葵就像是背上了一块厚重的壳儿,好半天才爬到半截凸出来的石头平台上。
  海葵琢磨着,同蒋异浪商议,“要不我先爬上去,然后去找个粗绳子,把你从这块儿吊上去。”
  蒋异浪摇头,扶着海葵的胳膊,站起来,将身体大半重量压到海葵肩膀上,“我太重了,你拉不上去。”
  “我借巧劲拉你上去。”海葵歪着身体,高翘着右边肩膀,用肩膀支撑蒋异浪。
  蒋异浪脑袋朝下一垂,压到左胳膊上,嘴唇触碰着海葵的耳朵,鼻子呼出的热气,一股股的喷到海葵耳廓上。
  海葵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染上红色。
  没出几秒钟,海葵耳朵整个通红,像是裹了层胭脂上去似的。
  蒋异浪弯着嘴角,盯着海葵通红的耳朵,偷偷摸摸乐了一会儿。
  在海葵别头躲开蒋异浪鼻息的时候,蒋异浪快速收起笑容,眼睛直视前方,装作只是无意将鼻息喷洒在海葵耳朵上。
  海葵眉心皱了皱,“走吧,我们继续爬。”
  花费了平时爬悬崖四倍的时间,海葵和蒋异浪总算来到了悬崖上头。
  海葵不敢停留在悬崖边上,搀扶着蒋异浪来到附近草丛中。他们像是在草丛中抱窝的母鸡似的,窝在其中,透过草缝警惕的四处观察着。
  拍了拍蒋异浪的肩膀,海葵道:“你在这里藏着,我去给你找点儿吃的。”
  “我和你一起去。”蒋异浪撑着膝盖,想要站起来。可他腿颤抖的厉害,根本撑不起身体。刚刚爬悬崖,已经将他仅剩的力气用光了。
  “你在这儿呆着,我去就行了。”海葵一把将蒋异浪按下去,令蒋异浪蹲坐到地上,“你要是和我一起,我还得扛着你。”
  蒋异浪苦笑两声,“那你早去早回。”
  指指右侧不远处,海葵努努嘴,“我就去给你摘两个酸果子,不走远了。这两天,我吃的就是那边树上的酸果子。”
  酸果子,肖似苹果,但比苹果小,且呈扁圆型,像是苹果与扁桃杂混出来的果子。
  摘了十来个果子,海葵一溜烟的窜了回来。
  粗糙在衣服上擦干净果皮上的软毛,海葵一股脑塞了大半果子到蒋异浪怀里,道:“快吃,吃了有了力气,我们赶紧去找海容他们。”
  她咬了口果子,酸的“嘶”了一声,却没有将果子吐出来,而是咬牙切齿的继续啃吃着。
  吃光一个果子,将果核抛到远处,海葵担心的看着远方,“也不知道海容这几天有没有吃的。”
  蒋异浪问道:“你为什么不去找他们?”
  “你一直没醒。”海葵回过头看向蒋异浪,理所当然道:“我不能把你单独扔悬崖下头。”
  蒋异浪眼角渐渐泛起红润的颜色,眼里也润泽起来,仿佛洒了水进去。他突的别过头,将酸果子塞进嘴里,狠狠咬下一大块,含糊道:“谢谢你没有丢下我。”
  “啊?”海葵没听清楚蒋异浪的话。
  她将脑袋朝蒋异浪这边凑,以为蒋异浪咀嚼苹果的声音,是在窃语着什么话,想就近听清楚。
  咽下嘴里那口酸果子,蒋异浪飞快挥袖擦了把眼睛,又飞快转过头,嘴巴撅起来,结结实实亲到海葵的嘴唇上。
  海葵正竖着耳朵,聚精会神想要听清楚蒋异浪在窃语着什么。可话没听到,嘴巴却被堵上了,而且是嘴堵嘴。
  蒋异浪并没有像早些时候那样霸道的继续亲下去,而是一亲之后立马后仰脸,与海葵拉开距离。他在海葵发作之前,恶人先告状,状告海葵不经他同意就亲他,“你为什么凑过来亲我?”
  “我亲你?”海葵指指自己,又指指蒋异浪。
  蒋异浪皱眉,用力擦了下嘴唇,“我还以为你要和我说什么话,没想到你竟然突然亲了过来。”
  “明明是你先亲我。”海葵涨红了脸。
  蒋异浪理直气壮的挺直腰板,“是你亲我。”
  “我凑过去,是想听你说的什么。”海葵脸红的像是熟透的石榴,恼怒解释着,“我根本没想过亲你。”
  她朝一边地上呸呸两声,“你这几天一直没刷牙没洗脸,刚刚上来之前,还吐了一场。你嘴里那么臭,我干嘛亲你。”
  蒋异浪朝手心哈了口气,道:“我嘴里不臭,只是有些酸,酸果子的味儿。”
  海葵蹦起来,怒气冲冲朝左走了两步。回过头,海葵怒斥蒋异浪,“快吃!你吃完手上那个,我们赶紧赶路。”
  蒋异浪道:“我还没恢复力气。”
  “我拖着你!”海葵说着,揪起两根长草,粗鲁的搓着绳子,准备用绳子套在蒋异浪的脖子上,拖着蒋异浪赶路。
  蒋异浪只想稍稍逗弄海葵一下,并不想逗弄海葵急眼。
  他赶紧撑着腿颤巍巍站起来,一边道歉,一边朝海葵面前走。颤着手,抓住海葵手里乱搓而成的草绳子,将草绳子扔到地上,蒋异浪握住海葵的手,低声道歉,“我错了,是我想要亲你。我情不自禁,我龌龊无耻。你原谅我,好不好?”
  红着眼眶,蒋异浪温和看着海葵,眼里水意盈盈,仿佛下一瞬间,就会落下泪来。
  海葵想要咒骂叱责蒋异浪,但在抬眼看到蒋异浪如此神色后,却无法将那些话吐出来。
  抽出手,海葵转身背对蒋异浪,恶声恶气道:“这次就算了,下次你不准再这样赖我。我们赶紧走吧,别在这里耽搁了。”
  走了半步,海葵朝身后伸出右手,道:“快跟上来,我扶着你。”
  蒋异浪眼里水光闪烁,嘴角却弯起来,声音带着几分哑意,道:“好,你等等我,我腿酸,走起来有些慢。”

☆、125.第125章 绿帽王6

  拉住蒋异浪的左手,海葵原地等着蒋异浪移动到她身侧。
  她将蒋异浪的左胳膊搭到肩膀上,翘着右边肩膀,撑在蒋异浪的左腋窝下。她右手搂住蒋异浪的腰,撑着蒋异浪的身体,带蒋异浪缓慢朝山里走。
  海葵高度只到蒋异浪的胸脯,需要使劲翘着右肩,并且让蒋异浪歪着身体,才能撑住蒋异浪。
  蒋异浪身体不歪的时候还好,一旦歪下来,相当于将整个上半身的重量全部压在海葵身上。
  海葵咬着牙憋着气,快速迈动着小短腿儿,像是蚂蚁拖大豆虫似的,拼了命的撑着蒋异浪朝前走,半点都不敢松懈下来。
  她生怕一松懈下来,就没了力气,再也撑不住蒋异浪。
  蒋异浪太袖子,擦着海葵额头上的汗水,道:“我们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海葵咬着牙根,摇了摇头。
  “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急在这一时。”蒋异浪擦掉海葵脑门上的汗水,又将袖子搭到自己额头上,粗糙擦掉汗水。
  海葵皱眉,摇摇头。
  蒋异浪抽了下胳膊,想将搭在海葵肩膀上的胳膊抽下来。他力气还没恢复,根本无法将胳膊从海葵手里抽出来。
  海葵侧脸,瞪了蒋异浪一眼,用眼神警告蒋异浪,别瞎折腾。
  蒋异浪叹息一声,道:“我们这样走下去,不是办法。不然,你把我放下来,你去找海容他们,带他们过来找我。”
  见海葵不出声,只顾闷头朝前走,蒋异浪“嗯?”了一声,把脑袋朝海葵肩膀一偏,压到海葵耳侧。
  他又想用朝海葵耳朵吹气那一招,来打扰海葵。
  海葵一直憋着气儿撑着劲儿朝前走,她怕一说话就泄了撑起来的那股气儿。可蒋异浪一点儿都不理解她,反而一劲儿折腾,想让她说话。
  在感受到耳朵上有热气吹拂的时候,海葵猛然停下来。
  她恶狠狠瞪着蒋异浪,将蒋异浪的胳膊从肩膀上扯下来,推着蒋异浪,将蒋异浪按到地上。
  掐着腰,深呼吸几口气,海葵用力擦了把脸上的汗水,凶神恶煞瞪着蒋异浪,道:“你一会儿说要和我一起走,一会儿要在这儿等着,你故意折腾我是吧?”
  蒋异浪拄着地,想要站起来。他屁股离地不到十厘米,身体颤动了两下,屁股一沉,软蹲到了地上。
  颓气的拍掉手心沾染的沙子,蒋异浪仰头看着海葵,道:“我是看你太累了,想让你休息一下。”
  海葵没接话。
  她活动了下胳膊腿儿,扶着蒋异浪到旁边一块背阴的山丘后头,让蒋异浪窝在里头。在周围找了些枯草,海葵将草盖在蒋异浪身上,把蒋异浪遮盖的严严实实。
  凑到草堆前,海葵低声凶恶叮嘱蒋异浪,“你乖乖在这里面等着,我去带海容他们过来。”
  “我在这里等着你,你小心。”蒋异浪应声。
  海葵不放心的叮嘱着,“除非我过来找你,要不然你就一直呆在这里头。我很快就回来。”
  转身离开草堆,海葵并没有就此离开。她到处找了些野兽厌恶的药草,将其洒在草堆附近以及草堆上头,令野兽无法靠近蒋异浪。
  “你等着我,我很快就回来找你。”海葵又叮嘱了一边,才匆匆离开此地。
  她循着海容留下的记号,很快找到海容等人。
  那些俘虏的士兵们,在逃跑的时候,趁机离开了。
  剩下海容和白云天等不足三十人,扎在一处,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个个都仿佛丐帮资深弟子。
  就连一向喜洁的海容,也没好到哪儿去。他亦蓬头垢面,头发仿佛一团乱草,衣服像是破烂抹布,脸上黑一块灰一块,脏的根本看不出本来面目。
  海葵来不及与海容多谈,匆匆询问得知海容没有受伤后,就赶紧招呼方吼娘和牛闯,令两人与她去抬蒋异浪过来。
  海容和白云天想一起前往,被海葵拦了下来。
  海葵带着方吼娘和牛闯,很快来到之前掩藏蒋异浪的地方。
  将草扒拉开的瞬间,方吼娘眼泪唰然淌下,像是两道瀑布,将脸上黑灰冲出两道痕路。
  “别哭了,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什么都不要多说,先抬着蒋异浪离开这里。”海葵用力拍了下方吼娘的胳膊。
  方吼娘吸了下鼻子,使劲眨了下眼睛,止住眼泪。
  她与牛闯,两人轮换背着蒋异浪,在海葵的带路下,回到队伍之间。
  “海容,你快来,快来。”海葵招呼海容,让海容帮蒋异浪诊查一下,蒋异浪肚子里那个虫子是否还在。
  海容没有白云天等人的速度快。
  白云天等人,快速挤到蒋异浪周围,个个又是哭又是笑的,嘈杂同蒋异浪说着话。
  蒋异浪几句话安抚好大家伙的情绪,让大家伙退开,把海容让进来。
  海葵在大家围绕蒋异浪的时候,将蒋异浪吞吃虫卵的事情,告诉了海容。其后,她胡乱给蒋异浪塞了很多解毒药物,将蒋异浪催醒这件事,也告诉了海容。
  不等海容责怪,海葵道:“我知道解毒草药不能一起用,弄不好会成为毒药。但当时他一直不醒,我招魂也不管用,就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
  海容道:“那不一定是虫子卵,等我一会儿给他诊脉查看一下。”
  “嗯。”海葵担心的看着蒋异浪,道:“他真不容易,志气比天高,运气比纸薄。”
  海容侧脸看向海葵,看到海葵看向蒋异浪的目光,怔然一瞬。闪了下眼瞳,海容道:“这是老天爷在考验他。等过了这些坎儿,他就会一帆风顺。”
  海葵感慨,“其实他人还行,也没那么坏。”
  海容叉开话,道:“你这次又救了他,已经还了他的恩情。我们送他们离开这里后,就该和他们分开了。”
  “嗯。”海葵揉了揉下巴,“是时候分开了。”
  她想了想,又道:“不知道,以后他遇到危险的时候,会不会有人救他。”
  “你担心他?”海容问道,眉心微不可见的快速蹙起一瞬。
  海葵点点头,又摇摇头,“可能是救他救习惯了。他明明看起来很厉害,但有时候却特别可怜。有点儿像大黄,长了个吓人的大块头,却可怜兮兮的。”

☆、126.第126章 绿帽王7

  海容去给蒋异浪诊查身体,海葵跟在海容身边。
  蒋异浪一头虚汗,眼神也虚虚散散像是一碰即碎的琉璃,但仍旧强撑着精神,不让自己露出虚怯的模样。
  海葵觉得这样的蒋异浪实在可怜,比大黄还要可怜。大黄害怕的时候,会掉头钻进狗窝里,唔唔唔的怯叫。蒋异浪却不能躲避起来,即使难受也要强撑着精神,不敢表现出虚怯,强撑着气场让手下们安心。
  将手搭在蒋异浪的手背上,海葵安抚着蒋异浪,“海容医术很厉害,能查出你身体里有没有虫子,你不要担心。”
  蒋异浪朝海葵笑笑,微微摇摇头,“我不担心。”
  他反手握住海葵的手,手掌并未用力。
  海葵迟疑了一下,没有将手抽出来。
  海容道:“他只是饿到了,吃饱就没事了。”
  “没虫子?”海葵有些开心。
  海容摇摇头,“没有什么虫子。至少,我没有查出来。等我们离开这里,找空寂大师给他看看。”
  “嗯。”海葵抽出手,在蒋异浪身上用力拍打了两下,道:“我去给你找些吃的,你在这里等着。”
  蒋异浪朝海葵伸出手,想阻止海葵,“不用了。”
  海葵没听到蒋异浪的话,自顾自的挽住海容的肩膀,边走边同海容商议着,“蒋异浪能不能吃肉?能吃肉的话,我去抓几只兔子和野鸡。你想吃什么?你这几天肯定没吃什么东西。”
  海容将手掌按在海葵的脑袋上,笑道:“我吃兔子,很久没吃兔子肉了。我和你一起去,弄个结扣多抓几只。”
  海葵摇摇脑袋,想把海容的手摇下去。
  海容手掌像是壁虎的掌璞,牢牢黏在海葵的头顶上,随着海葵的脑袋左右动,就是不掉下来。
  海葵抬手抓住海容的手腕,“你捂的我头痒痒。”
  拉着海容的手腕,将海容手心抵到鼻前,海葵用力嗅了嗅,嫌弃道:“我头上的味儿都馊了,太难闻了。”
  她撩起衣服下摆,用力擦擦海容的手心,松开海容的手,笑嘻嘻道:“好了,这样就没味儿了。”
  紧接着,她同海容商议,“我们找个地方洗洗头洗洗身上,我头也痒身上也痒,身上的味儿快熏死我啦。”
  海容屈起手指头,在海葵头顶上弹了个响儿,“好,我们找个地方好好洗洗。”
  海葵笑眯了眼睛,“你给我洗头,说好了啊。一会儿我做把梳子,你好好帮我洗洗,我头发都打结了。”
  “好。”海容纵容着海葵。
  蒋异浪遥遥看着两人的背影,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儿。刚才,海葵还握着他的手,安慰着他。这还没几分钟呢,海葵就嘻嘻哈哈同海容凑一块儿去了,还吆喝着让海容给她细头。
  蒋异浪越看海容越碍眼,恨不能现在手头有把弓箭,一箭穿透海容的身体,将海容钉到天涯海角,让海葵再也见不到海容。
  没有海容的时候,海葵明明心心念念都是他。虽说海葵没明显表现出对他的喜欢,但海葵担心着他,帮着他,他昏迷不醒的时候,海葵一直照顾着他。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海葵对他是有感觉的,只是这种感觉海葵自个儿没发现。
  可海容一出现,海葵立马就转移了注意力,所有注意力都到了海容身上。
  蒋异浪心酸嫉妒,像是妒妇附体了似的,一脑子怨恨念头。
  海葵和蒋异浪完全两种心境。她现在轻松的不得了,想着帮蒋异浪弄点儿吃的之后,就和蒋异浪他们分开。
  海容仔细给海葵洗着脑袋,边洗边低声讲着之后要去哪儿,准备朝哪里走。
  海葵聊了把水,用力洗了把脸,将脑袋朝海容那边杵杵,“左边耳朵后面痒痒,你扒拉看看,是不是生虱子了。”
  海容依照海葵的话,扒拉海葵耳朵后头,仔仔细细检查着,“没有虱子,只是起了两个小红疙瘩,看样儿应该是山蚊子咬的。”
  海葵抬手,用力挠了挠那两个小红疙瘩,“山蚊子怎么咬这儿来了,可真痒。”
  海容道:“你耳朵后面的肉香。”
  “嘿嘿。”海葵傻呵呵的乐呵两声,道:“一会儿换我给你洗。”
  “嗯。”海容应声。
  海葵挪了挪脚,将屁股朝后撅撅,脑袋使劲朝前压,脖子也可劲儿朝前伸,避免水流进脖子里头。
  她道:“我们朝北走,就绕着山走,不走大路,也不走山间小路。”
  “嗯。”海容用荆棘刺绑成的梳子,小心仔细的给海葵梳着头发,“也不知道枝三和对月那两个山人怎么样了。”
  “死了吧?”海葵事不关己的别别嘴角,“那两个,脑袋有毛病着呢。以后千万别让我遇见这两个,头疼。”
  海容笑着敲敲海葵的脑袋,“以后遇不见他们了。”
  “我喜欢四面环山的小村子,安全。”海葵憧憬着,“想吃肉的时候,我就去山里打猎。当然,我得事先查查,山里有没有什么怪物之类。要是有山人这样的怪人,我们就换个地方落脚。”
  “嗯。”海容应声。
  海葵又道:“你说,等过几年,我们从村子里出来的时候,蒋异浪会不会成为大总统?”
  “会吧。”海容轻应了一声。
  海葵努努嘴,“我也觉得会,应该会吧。不过也不一定,他这人运气真的是太差了。我前阵子,一直觉得遇到他就倒霉。这几天,我突然想明白,不是我遇到他就倒霉,是他一直在倒霉,所以他身边的人都倒霉着呢。”
  想了想,觉得自己解释得不清楚,海葵拉住海容的裤腿字,摇晃了两下,道:“那句诗叫什么来着?天什么什么大任。”
  “天降将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海葵开心的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这几天我一直在琢磨着这句诗,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就是这个。你说,他这么倒霉,是不是因为老天爷在考验他?”
  不等海容回答,海葵自顾自道:“应该是这样,希望是这样。”
  海容拧干海葵的头发,又给海葵仔细梳了一遍。他捧住海葵的脸,用力点了点海葵的鼻头,“你这一会儿,一直在说蒋异浪,我真伤心啊。”
  海容松开手,做出伤心的模样,“我还以为你会问我这几天过的好不好,有没有吃饱,有没有人欺负我,被关起来的时候有没有被拷打。唉。”
  海葵嘿嘿嘿乐呵几声,“我回来的时候,都检查过啦,你没受伤,你好着呢。”
  海容将荆棘梳子塞到海葵手里,将海葵推到一边,占了海葵的位置,蹲下去垂着脑袋,道:“该你给我洗了。”
  “你头发也很脏。”海葵撩水到海容的头上,下力过猛,撩了一串水珠到海容后背,湿了海容的衣裳。
  胡乱擦擦海容背上湿润的部分,海葵不再用力撩水,而是小心谨慎的给海容洗头,生怕再弄湿了海容的衣服。
  海容给海葵洗过无数次头,海葵却只给海容洗过几次,所以下手很不熟练。
  而且她也不是个仔细性子,即使她已经尽量小心了,还是无数次扯痛海容。
  好不容易给海容洗完,她却无法梳开海容头上的小发结。瞅着海容看不见,海葵偷偷摸摸用鲛丝割掉发结,然后弹扔到一边的草丛里。
  等海葵给海容梳完头发,海容的头发就犹如被狗啃过几口似的,好几处断的可见头皮。
  海葵心虚的用力拍手,自己赞美自己,“我给你梳的很好,结儿都被我给梳开了。”
  海容看不见脑后,想用手摸摸头发,却被海葵拦住。
  海葵拉住海容的手,拖着海容朝给兔子设下的结扣那边跑,“我们洗头浪费了太长时间了,得赶紧去看看有没有抓住兔子。蒋异浪他们还在等着我们呢,我们别耽搁了。”
  海容被海葵拉的趔趄了好几下。
  幸亏他稳定性好,要不然准会扑个狗吃屎。
  抓了三个兔子两只野鸡,从洞里掏出两只鬼祟探头的大地鼠,海葵用草叶子拴着这些猎物,准备扛到肩上,带回去。
  海容劈手夺过这些野味,将两只大地鼠留给海葵,其他的海容提着,不让海葵接手,“你拿那两只就行了,这些我拿着。”
  海葵道:“我力气大。”
  海容道:“我知道你力气大,但我想提着这些兔子野鸡练练力气。”
  “那下回,我给你弄头野猪。”海葵真以为海容想练力气,蠢蠢欲动的想帮海容弄头野猪。
  想这野猪个头太重,海葵自顾自的摇摇头,决定换个猎物,给海容弄个小鹿或者小野牛之类。
  蒋异浪一直在等着海葵和海容,越等越心焦,越等越心酸。
  总算把海葵和海容盼回来,蒋异浪看到海葵和海容微湿但干净的头发,看到海葵海容亲密凑在一块儿谈笑,心里简直像是被鬼手拧着,快要被拧成一条酸麻花了。
  别人看到海容脑后狗啃过似的头发,都在尽力抿着嘴唇,偷偷摸摸笑。
  蒋异浪看到海容脑后狗啃似的头发,心里却酸的要命,恨不能和海容换换头发。
  “一会儿烤兔子给你吃,海容说你能吃肉,但是不能吃太多。”海葵一边杀兔子,一边回头朝蒋异浪说道。

☆、127.第127章 绿帽王8

  蒋异浪缓慢走到海葵身边,蹲了下来。
  海葵将手里扒皮放血的兔子抻远点儿,朝旁边干净地方点点下巴,“你别蹲这儿,这边有血。你到那边去,到火堆旁边。我杀完了,就过去烤兔子。”
  心情不错的海葵,笑着朝蒋异浪晃晃手里的肥兔子,道:“左腿给你,右腿给我,兔子的身体也是我的。”
  “一会儿,你吃了兔子腿,再吃点儿酸果子。”海葵叮嘱蒋异浪,“要不然,怕你不好消化,会闹肚子,那可就白吃了。”
  蒋异浪没出声,依着海葵的话,蹲到火堆旁边,等着海葵过来烤兔子。
  海葵很快处理好兔子,用棍子穿着兔子身体,将其架到火堆上。
  刚烤上没两分钟,兔肉的香味还没冒出来,海葵就喳喳着,“你闻到没有,真香啊。这秋天的兔子,身上青草味儿重,特别好吃。但海容不爱吃秋天的兔子,嫌草味重。”
  话说到半截,海葵欠身,朝在那边处理野鸡的海容摆手,扬声道:“要是有蛋黄,留给我。”
  海容笑着朝海葵点头,眼神从蒋异浪脸上一溜儿过。
  挪了挪脚,海葵接着之前的话,继续道:“我最爱吃秋天的兔子,肥嘟嘟的,一身青草味儿。有的兔子,肉里还有松香味儿,也不知道它是不是吃了松树。”
  蒋异浪道:“我也爱吃秋天的兔子,爱吃青草味的兔子。”
  “除了海容,咱们都爱吃。”海葵别别嘴,道:“他简直要成和尚了,不喜欢杀生,不爱吃肉。不过,他不会当和尚,因为当和尚也没什么好的。”
  蒋异浪接话,“空寂就是和尚,但是喝酒吃肉。他活的,比我们还要恣意。”
  “他是假和尚。”海葵翻了翻兔子,让兔子均匀受热,“吃饱了,我和海容收拾收拾,就走了。”
  “嗯?”蒋异浪震惊的看着海葵。
  海葵道:“有缘再见。”
  “海葵。”蒋异浪低声唤着海葵的名字,采取哀兵策略,引起海葵的同情,“你再留几天,等我恢复了再走,好不好?我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白云天他们也都伤着。如果有人打过来,我们只能等死。”
  他这一招很管用。
  在悬崖下醒来之后,蒋异浪发现,扮可怜这一招,对海葵很管用。
  海葵皱起眉头,“廖守静和乔树语以为你死了,不会找过来。你们找个安全的地方,养好伤重整人马。”
  “他们以为我死了,但不会放过我手下这些人。”蒋异浪摆出可怜苦涩的模样。
  沉默了几秒钟,蒋异浪道:“算了,我不勉强你。你如果想走,就走吧。”
  “你们不会有事儿吧?”海葵看着蒋异浪,心里琢磨着事儿。
  蒋异浪摇摇头,摆出故作没事的坚强模样,“不会的,我们不会有事的。你和海容吃饱后,就离开吧。”
  海葵原本已经打算好离开,但被蒋异浪这模样一折腾,心思动摇了。
  “你多吃一些,吃饱了再赶路。”蒋异浪谆谆叮嘱着,“你们定下来以后,就好好过日子。”
  “你这么一说,我心里不大舒服。”海葵摸着胸口,觉得心里不舒服,像是塞进去了什么东西似的。
  蒋异浪道:“好了,我们不说了。”
  他接过海葵手里的棍子,接替海葵烤兔子。
  海葵踟躇了一会儿,欲言又止的看着蒋异浪的侧脸,看了几分钟后,又转过头去看海容。
  慢腾腾的起身,海葵来到海容身边,小声与海容商量着什么。
  蒋异浪看似专心在烤兔子,眼角余光却一直缠绕在海葵身上。
  海容朝海葵摇头过后,突然抬眼,看向蒋异浪,与蒋异浪眼角余光堆上。
  蒋异浪怔然一瞬,并没有躲开目光,而是转过眼,直视海容,用目光同海容较劲。
  海葵感觉到不对劲儿,也抬眼看过来。
  蒋异浪立马改变目光,眼里露出几分苦涩几分恳求。随后,他瞬间别过眼睛,脑袋微微下垂,专心的看着眼前火堆上的兔子。
  海葵越发觉蒋异浪像是大黄,特别像被欺负后的大黄。
  想到不知道跑到哪儿去的大黄,海葵心里一阵不舒坦,暗自希望大黄好好活着,千万不要遇到什么意外。
  海葵道:“海容,我们再留两天吧。”
  海容沉默了一会儿,将鸡翻了个个儿,然后用脚尖搓搓地上的焦炭,叹息一声,道:“我不是不想你帮蒋异浪,我是担心你被他套住,一留再留。”
  “不会。”海葵很坚定的摇摇头,“我们就只多留两天。”
  海容抬手摸摸海葵的头,“只留两天,两天后,我们走。”
  得了海容的话,海葵回到蒋异浪身边,“我和海容再留两天。等把你们送到安全的地方,我和海容再离开。”
  蒋异浪拒绝,“不用了,海葵,你们走吧。”
  “啊?”海葵以为蒋异浪会很开心,没想到蒋异浪会让她离开,“怎么了这是?你刚刚不是想让我们留下来吗?”
  蒋异浪摇摇头,道:“你已经帮了我太多了。我不能总这样让你帮忙,你应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你不是想和海容找个安静的地方过日子吗?一会儿吃饱了,你们就启程吧。我就不送了,你们一路平安。”蒋异浪做出释然放松的模样。
  海葵惊讶的看着蒋异浪,“你怎么一时儿一个样儿啊你?我好不容易才同海容商议好了,你却改主意了。你这人,嗳,反正我们不走了,我们暂时留两天。”
  蒋异浪心中窃喜,面儿上却故作为难,“你是想留下来帮我,我知道。”
  “行了行了,别老太太裹脚布一样,磨磨唧唧的。赶紧烤兔子吧,吃饱了我们还得找地方赶路呢。”海葵不愿意同蒋异浪墨迹,抢过棍子,将蒋异浪挤到一边。
  蒋异浪身体虚着,被海葵这么一挤,歪坐到了地上。
  他拍拍膝盖,也没爬起来,就这么坦然坐着,那模样,好似坐的不是泥土地,而是黄金宝座似的。
  在海葵转过脸看向他的时候,他立马变了样子,用力撑着膝盖,想要站起来。
  海葵伸胳膊过来,拉住蒋异浪的胳膊,使劲一扯,将蒋异浪扯起来。等蒋异浪站稳了,她松开手,并遥遥招呼牛闯,让牛闯把身边不远处的石头搬过来,给蒋异浪当凳子坐。

☆、128.第128章 绿帽王9

  蒋异浪坐在硬梆梆的石头上,却像是坐在暖和柔软的棉垫子上似的,浑身上下舒坦的不得了。
  他小家子气的暗喜着。
  见海容频频朝这边看,蒋异浪心中更是得意了几分,就好似海葵已经归于他了似的。
  “呐,兔子腿。”海葵撕下一条兔子腿,递给蒋异浪。
  海葵烧烤的兔子腿外焦里不熟,一口下去,焦糊味、青草味、以及隐隐的血腥气冲击着味蕾鼻腔,冲的蒋异浪差点儿喷吐出来。
  装作津津有味的模样,蒋异浪咽下第一口肉之后,剩下的肉都不敢下牙细嚼,草草用牙齿对着压了压,就囫囵吞进了胃里。
  令蒋异浪难以下咽的兔子肉,海葵却吃的有滋有味,好似吃着大厨精心烤制出来的美食似的。
  “好吃。”将残余着肉的兔腿骨抛到旁边草丛,蒋异浪粗粗擦了下嘴,微有些怀疑的询问海葵。
  海葵用力点了下头,大口咬着兔子肉,细细咀嚼一番后,满足的咽了下来。她撕下一条嫩肉,递给蒋异浪,“你还想吃?你不能多吃,顶多再吃这一条。”
  蒋异浪赶忙拒绝,“我吃饱了,我胃里现在涨的慌。”
  “哦。”海葵将这条肉塞进嘴里。
  “你很喜欢吃这样的烤兔子?”蒋异浪忍不住,又询问了一句。
  海葵道:“嗯,很好吃,很香,肉也很嫩。”
  海容提着半条野鸡腿过来,将野鸡腿递给海葵,并把海葵手里吃了一小半的兔子肉扯到手里,“先吃鸡腿,兔子还要再烤烤,还没熟。”
  海葵闻了闻鸡腿上香喷喷的味道,边点头边道:“还是你烤的香。”
  海容蹲在蒋异浪和海葵之间,阻挡了蒋异浪看向海葵的视线,让蒋异浪觉得十分碍眼。
  “我和海葵会在这里留两天,送你们到安全的地方后,我们再离开。”海容眼睛看着火堆上的兔子肉,像是在与蒋异浪闲聊般,语音缓慢温和。
  蒋异浪眉心猛然一皱,瞬间又松开。他拍了拍膝盖,手掌心在膝盖上用力揉搓了两下,浅笑道:“海葵刚刚已经告诉我了。”
  “嗯。”海容温和应了一声,侧头看了蒋异浪一眼,道:“希望你能破除万难,马到成功。”
  “借你吉言,多谢。”蒋异浪微笑着,眼神投向海葵。他故意将对海葵的喜欢显露出来,目光锐利,带着势在必得的气势。
  海容微微勾了勾嘴角。他转过脸,抬手擦掉海葵脸颊上的灰,细心叮嘱着,“吃慢点儿。”
  海葵应声,朝海容笑着。
  蒋异浪笑容冷下来,冷眼看着海葵与海容亲近。
  接下来的两天,海葵尽心帮助着蒋异浪。帮助蒋异浪勘察前方是否危险后方是否有追兵,帮助蒋异浪的队伍避开危险地带,帮助蒋异浪的队伍去猎食野味,帮助海容替蒋异浪队伍中受伤的人寻找草药。
  时间在蒋异浪的眼里,时快时慢,呈现两个极端。
  在看着海葵和海容亲近的时候,蒋异浪觉得时间很慢,慢到一分一秒仿佛乌龟爬。
  可在太阳东升西落一天过去后,他看着苍茫夜空,又难过时间太快,快到他未和海葵说上几句话,未想到挽留海葵的办法,时间就流失了。
  两天时间,眨眼便过。
  海葵送蒋异浪到了骨廊峡。
  这里不属于任何军队的势力范围,属于三不管地带。此地盘踞着一伙凶残的土匪,靠劫杀旅人的货物和强抢山下百姓的钱财为生。
  海葵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你想个计划,我潜进去,你的人在外头等着,我们里应外合,将土匪窝端了。”
  蒋异浪也想端了这里的土匪窝,占据这个地盘。
  他思索了一会儿,让海葵潜进去杀死土匪领头,然后到各处点火,扰乱土匪的视线。等火冒起来,他带领手下们,从四面八方包围过去,将土匪们一网打尽。
  “嗯。”海葵拉扯着鲛丝。
  海容担心的将海葵拉到一边,小声叮嘱着海葵,“说好了,这是最后一次。帮他这次后,我们立马就走。”
  海葵道:“最后一次。”
  海容将海葵乱发撩到脑后,大拇指用力揉了揉海葵额头,将海葵额头揉红了,他便收了手劲,轻轻揉着。
  “你揉的我疼。”海葵推开海容的手,不满道:“你越来越婆婆妈妈了,而且,越来越爱折腾我的额头了。”
  拍拍额头,海葵道:“印堂这块儿不能老折腾。”
  海容笑着点点头,温和着声音道:“好。”
  在蒋异浪四面八方包围土匪寨后,海葵朝蒋异浪打了个手势,便要窜入土匪寨中。蒋异浪拉住海葵的胳膊,微微张嘴,似乎要同海葵说些什么。
  海葵凑到蒋异浪嘴边,听到蒋异浪小声说了两个字,小心。
  朝蒋异浪摆摆手,海葵意思知道了。
  她像是夜晚偷鸡吃的黄鼠狼,悄无声息的窜入了土匪寨里。
  窜窜躲躲,海葵避开来回巡逻的几名守卫,闪到一处矮墙后。矮墙后拴着一只狼,呲牙凶目瞪着海葵。在狼扑过来之前,海葵先一步行动,用鲛丝勒断狼的脖子,并将死狼靠在矮墙上,做出狼倚在墙上假寐的模样。
  爬上屋顶,海葵跳到寨子中最大的房子上头。她匍匐在屋顶上,小心翼翼扒开屋顶茅草,揭开瓦片,借着昏暗的光线,观察着屋子里面。
  土匪头子,像是一头狗熊,四仰八叉横躺在巨大的床上。他睡相不佳,一双肥黑的大脚斜伸出床外,搭在一个矮墩墩的凳子上。
  海葵细眯了眼睛,仔细打量着土匪头子脚下的凳子。
  打量了几分钟,海葵看出了猫腻。
  那根本不是个凳子,而是个将身体蜷缩成凳子状的人。他弓着腰背,形成凳面,脑袋和腿脚,则缩挤成圆柱形,手也锁在其中。
  这样昏暗的光线下,极难看出他是一个人。
  幸亏海葵眼神好,要不然,肯定会因为漏看了这样一个人,而惊扰了土匪头子。
  在屋顶上观察了一会儿,海葵掏出准备好的草药沫子,塞进竹管里头。她转着叠合在一起的竹管,令里面的药沫热乎起来。
  等竹管壁发热,海葵抽出外面的那个竹管,将嘴唇对准竹管后头,将竹管内药沫全部吹进了屋子里头。
  吹入药沫之后,海葵并没有停下来,而是来到其他几间屋顶上头,用同样的方法,吹入药沫。
  等待了十几分钟,海葵先进入土匪头子的房间,将迷晕的土匪头子脖子割断。至于那个被迷晕的人形凳子,海葵并没有对其下手,任由其软晕在地上。
  进入其他几件吹入迷药的房间,海葵一一杀了里面的人。
  用死人身上的衣服擦干净鲛丝,海葵松开手,让鲛丝缠回手臂。
  她按照之前同蒋异浪讲好的,快速在到处点着火,并大声吆喝着着火了,惊扰起所有土匪。
  火焰燃烧起来的时候,蒋异浪发出暗号,带领手下冲入土匪寨中。
  失了土匪头子和几名领导者,土匪们群龙无首,很快便被蒋异浪的围堵在中间草场中。
  提着土匪头子的脑袋,蒋异浪站在高台上,高声宣布,以后这座土匪寨归他所有。愿意跟着他的土匪,他欢迎这些人留下,不愿意跟着他的,就送那些人去黄泉。
  没有人想死,便都归顺了蒋异浪。
  蒋异浪以不足五十人,围剿了土匪近两百五十人,出奇制胜,令他一扫之前萎靡状态。
  海葵趁着蒋异浪与手下们清缴土匪的兵器和粮食,偷偷离开了山寨,沿小路下了山。
  海容感慨着:“蒋异浪确实有将相之才。”
  海葵点头赞同,“很会用兵,就是运气差了些。”
  海容摸摸海葵的脑袋,“我如果是他,也会想尽办法留下你。”
  海葵得意的翘起下巴,“那是。要不是我,他没可能这么快攻下这个地方。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就是那把暗箭。”
  拍拍手,海葵将双手交叉在脑后,仰头遥看着月亮,“说不准,蒋异浪真的能一统天下。”
  “他这人不是个好人,但奇怪的是,相处久了,会觉得其实他还可以。他身上,有种奇怪的,嗯,奇怪的气,让人能改变对他的看法,让人忍不住的想帮帮他。”海葵努力琢磨着形容词,想将这种奇怪的气,确切的形容出来,“就像是,那颗歪歪扭扭的小歪脖树。看他那么艰难的朝外长,你刚开始会觉得太讨厌啦,竟然把旁边的花草都挤枯死了,可再等段时间,就会觉得他真不容易,想帮他除干净周围的花草,还想帮他朝上拔一拔,帮他挡着那些狂风暴雨。”
  海容断章取义,笑着问道:“他在你眼里是歪脖子树?”
  海葵想了想,点点头,“是棵歪脖树,确实是。”
  她笑眯眯弯起嘴角,道:“他可真是个奇妙的人啊。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遇到这样奇妙的人。”
  海容道:“你想再遇见他。”
  海葵摇头,不想。他很有意思,但对我来说,是个麻烦。小时候,就因为遇见他,我差点儿死在乱坟堆里。不过,我最近想明白一件事情,祸未必是一件坏事。”
  挽住海容的胳膊,海葵吊儿郎当的摆动着海容的胳膊,“正因为遇见了他,所以我才能离开董家。要是没遇见他,我肯定不会下定决心离开那里。我会一直住在马房里,逆来顺受着等着董家的安排。或许我会被卖掉,或者被草草嫁给一个瘸腿瞎眼的老男人。”
  “幸亏遇到了他,我才有了现在这样的生活。”海葵侧抬着脸,朝海容调皮的皱皱鼻子。
  海容忍不住伸手掐了掐海葵肉滚滚的脸颊,道:“幸亏你到了海家庄,才能救了我。”
  “对啊。蒋异浪,是这一连环事情的引子。”海葵歪了歪脑袋,抬脚踢走一块石头,“这么说着,他倒成了我们的恩人了。”
  海葵笑嘻嘻的眯起了眼睛,有些孩子气的嚷道:“我的恩人太坏啦。”
  几秒钟后,海葵换上一张苦恼的脸,“我们现在去哪里?钱都没了,我们得去个能挣钱的地方。或者,我们去个能打劫的地方。”
  海容道:“去个能挣钱的地方,做小买卖。”
  “那就去能挣钱的地方。”海葵听海容的,点头道:“不过,我们得先给别人干。”
  掏掏空荡荡的口袋,海葵道:“我现在是穷光蛋了。”
  海容笑道:“我也是。金银珠宝都被廖守静抢走了,我们只剩下人了。”
  “我不想做丫鬟。”海葵皱着小脸,琢磨着她能干什么,“我还是得去干一票,偷些钱做本钱。”
  海容道:“偷大户的?”
  “嗯。”海葵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冒出一阵笑,惊起两只猫在树冠里的猫头鹰。
  他们一边商量着将来做些什么,一边迈着轻快的步子朝山下走,偶尔有欢笑声遥遥传到山间各处,惊起一两只飞鸟草虫。
  等蒋异浪发现海葵和海容不见的时候,海葵和海容已经到了山脚下。
  蒋异浪带着方吼娘,下山追海葵和海容。
  在晨光下的山脚,僵立了半个多小时,蒋异浪朝方吼娘摆摆手,道:“我们先回去。”
  “不追了?”方吼娘频频回头张望,希望能看到海葵和海容的身影。
  蒋异浪闷声道:“他们有心要走,肯定会避开我们的追踪。”
  方吼娘不解,“海葵为什么一直要走?和我们在一起多好。”
  蒋异浪道:“她不想和我们在一起,不想帮我。”
  苦笑了一声,他深深吐出一口气,道:“如果没有海容,她说不定会留下。但海容在,她会跟着海容走。”
  方吼娘皱眉,用力挠着后脑勺,“海葵喜欢海容?”
  想了想,方吼娘觉得自个儿猜中了,一拍巴掌,道:“怪不得我老觉得他们两个有点儿怪,原来如此,原来海葵喜欢海容。怪不得海葵一见到海容,就笑眯眯的。她和我们笑的时候,就完全不是那种笑眯眯的样儿。原来他们是一对啊,怪不得。”
  嚷嚷完了,方吼娘后知后觉的想到蒋异浪喜欢海葵。
  她用力揉了揉鼻子,偷偷拍拍嘴。
  蒋异浪僵着脸,走路速度加快,将方吼娘遥遥甩到后头。
  方吼娘不敢出声让蒋异浪等他,也不敢紧追到蒋异浪身后,只能小心翼翼与蒋异浪保持着十步远的距离,后悔着一张脸跟在蒋异浪身后。
  海葵离开了,最开心的是宣铃兰。
  她这几天一直沉默着,不像之前那样刺儿头,像是隐形人似的,跟在队伍中间。有吃的,也不像之前那样,矫情的要最好的一部分,而是分到什么就吃什么。
  经历了这些苦难,宣铃兰像是开窍了似的,完全拔掉了身上的刺儿,再无以往那种嚣张模样。
  但是,她并没有改变对海葵的看法,尽管海葵救了她帮了她。
  宣铃兰在蒋异浪回来后,以截然与以往的方式,沉默出现在蒋异浪周围,想靠温柔感化蒋异浪。
  她给蒋异浪补衣服,做饭,为蒋异浪打扫屋子,在蒋异浪劳累的时候,为蒋异浪泡上一杯热茶,像是最贤良的妻子,伺候着蒋异浪。
  可这些对蒋异浪根本不管用。
  蒋异浪没有放弃对海葵的执念。
  他派手下到处寻找着海葵,想找到海葵。
  海葵离蒋异浪并不远。
  她和海容身上没钱,只能就近找了个小镇子暂时落脚。小镇子有富人,但常常施粥给贫苦的人,海葵没法对这样的人下手。
  没有可以偷钱的地方,海葵和海容,只能老老实实去做小工,挣点儿口粮盘缠。
  这样挣的钱不多,而且十分疲累,住的环境也不好,海容看到日渐消瘦的海葵,常常感到内疚。
  “不如,我们换个地方。”海容与海葵商议着,“就算在这地方干一辈子,我们也挣不了多少盘缠。”
  海葵道:“我寻思下个月走呢。这点儿确实太穷了,而且有钱人不坏,整的我都没法下手。”
  擦擦嘴角的饼渣,海葵凑到海容身边,道:“我听过路的商人说,离这里几十里地的地方,有个净山镇,那里有钱人多。”
  不等海容说话,海葵继续道:“我们去那里弄些钱,然后找个小地方,买房子买地,做个小买卖。”
  海容叹口气,“只能这样。”
  他看向远处,道:“没离开海家庄之前,我以为不管到了那里,我们都能和在海家庄一样,轻轻松松的过日子。我想的太简单了,以为天大地大,什么地方都可以做家。”
  “是什么地方都可以做家,但得有钱。”海葵乐呵呵的将饼递给旁边的小乞丐,拍拍手,道:“有钱了,到哪儿都能买个房子。有了房子,就有了家。我们,得先有钱才行。”
  海容低声道:“百无一用是书生。我以为,出来后,我可以养着你。到头来,还是得靠你。”
  “有了钱,做小买卖的时候,就得靠你了。我可不喜欢和人讲价钱,我觉得烦。”海葵皱皱鼻子,学着讲价婆娘的模样,细声细气道:“再便宜点,再便宜点,我看不值这个价钱。”
  “你啊。”海容好笑的摇摇头。

☆、129.第129章 绿帽王10

  海葵和海容到净山镇的时候,净山镇这边正在打仗,两队军阀抢地盘。
  他们在山上等了两天,准备等战争过后,再下山进入净山镇。
  在海葵和海容躲进山里的时候,蒋异浪派来寻找他们的手下,却进入了净山镇。
  蒋异浪的手下,进入净山镇打听过后,错以为新鹏酒楼炸死的那两名外地人是海葵和海容。
  他们去看了尸体,尸体已经炸成零碎焦炭。他们从个头,辨认出这两人就是海葵和海容。
  将两具尸体收敛,他们在郊外埋葬立碑,并匆匆回去回复蒋异浪。
  海葵和海容在山上等了两天后,并未进入净山镇。他们从进山樵夫那里打听到,净山镇常有两派军阀争地盘,住户已经搬走十之八九,不适宜居住。
  商议过后,海葵和海容转过净山镇,准备长途跋涉,去往南方。
  南方那边,已经形成一个联合政府。
  郑王何三派军阀,推举出了一个临时大总统卢光彪,牵制三方军马,稳定着南方的时局。
  海葵与海容,手上钱财不多,不足以买两张火车票。
  海葵正想要扒点儿钱财用,却碰巧摸到了陈锦之的身上。
  陈锦之戴着一定乌黑色的帽子,脸上包裹着口罩,身上穿着厚实的黑色外套,手里提着一大一小两个箱子。他的穿着十分不合时宜,别人尚且在夏秋间徘徊,他已经提前进入了初冬。
  海葵见陈锦之右手提着的东西十分沉重,断定小箱子里头放了不少金子。她让海容在路边等着,一个人悄悄跟上陈锦之,想趁机从小箱子里摸两块金子出来。
  盯上陈锦之的不止海葵一人,还有一队常年活跃在火车站的扒手。
  现在时局不稳,北方混战,无数商人都把家财换成金条,坐火车或者渡轮去南方。扒手们有组织的活跃在火车站和渡轮站附近,盯准提着沉重小箱子的单个旅人,三五一伙,伺机下手。
  海葵跟踪陈锦之进入火车站侧巷旅馆路的时候,五个强壮的扒手,也跟了进来。
  他们前后围堵,堵住陈锦之,顺带也堵住了海葵。
  扒手们早就在日复一日的扒窃时光中,练好了身手,练出了默契。混乱的时局,让他们形成了土匪一样的性格,将扒演变成抢扒,几乎和那拦路土匪一样。
  他们不打招呼,沉默冲向陈锦之,想要抢夺陈锦之手里的箱子。
  海葵以为这些人是寻仇,侧身贴到墙壁上,准备装作路人,离开这里。
  陈锦之突的唤了海葵一声,令海葵止住脚步。
  “是我,我是陈锦之。”陈锦之将口罩解下来,大声冲海葵道:“五根金条,我用五根金条,请你保护我。”
  海葵朝陈锦之伸出手掌,“五根金条?”
  “五根!”陈锦之慌张躲开两名扒手的拳头,狼狈跑向海葵。
  “好。”海葵爽脆应了一声。
  在陈锦之面前,犹如棕熊野兽般凶猛的扒手,到了海葵这里,却像是老弱病夫,几下便被海葵打趴下。
  海葵并未要了他们的性命,只是将他们打晕,并损了他们的麻筋,令他们几个月都无法使力。
  快走几步,来到陈锦之面前,海葵伸手想要金条。
  手伸到半空,海葵将手缩了回去,问道:“你去南方?”
  “嗯,去南方。”陈锦之像是肺部漏了窟窿似的,说话时上气不接下气。
  他抖着手指头,将口罩挂到耳朵上。乌黑色的口罩,将他惨白色的脸挡住大半,而上半截脸,则隐藏在帽檐下头。
  海葵道:“我和你一起去南方,一路上我保护着你。七根金条,到南方后给我七根金条。”
  陈锦之不假思索,直接应承了海葵,“多谢。”
  海葵道:“我有个朋友,要和我一起去南方,我们去外面找他。顺便,你多买两张火车票,给我们两个买。”
  陈锦之闷咳了两声,眼里润出几分笑意,点头道:“好。”
  海容见海葵带了人过来,以为海葵被陈锦之抓住,有几分着慌的抓住海葵的胳膊,将海葵扯到身后。
  海葵急忙道:“他是我以前认识的人。他和我们一样,也要去南方。”
  她为海容和陈锦之互相做了介绍,然后把陈锦之用七根金条聘请他们做保镖的事情,告知海容。
  海容并没有异议,欣然同意同陈锦之一同前往南方。
  有人买火车票,有人管着一路上的吃食住行,还能有七根金条拿,这是百年难遇的大好事,海容自然不能让这样的大好事从手缝里溜走。
  陈锦之高价购买了包厢票,将包厢四张票全部买下。
  海葵头次做火车,见什么都觉得新奇,脑袋左右转动,好几次差点儿撞到行李架子上。
  海容不时叮嘱海葵一声,让海葵老老实实走路,不要四处乱看,免得撞伤了自个儿。
  到了包厢,陈锦之将衣物等行李放到一边的行李架子上。而放置了金条和钱财的小箱子,他谨慎放到身侧,将其夹在身体与窗户之间。
  海葵与海容坐到陈锦之对面。
  海葵坐到靠窗的位置,好奇看着窗外,观察着那些送行的人们。
  海容敲了海葵肩膀一下,让海葵把搭在窗户上的胳膊伸过来,他将海葵胳膊上的袖子挽上去,“别脏了袖子。”
  “嗯。”海葵听话的垂着睫毛,由着海容给她挽袖子。
  陈锦之缓慢摘了帽子和口罩,将其放到旁边架子上。他观察着海葵和海容,眼神奇怪,仿佛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情景似的。
  海容察觉到陈锦之的目光,微笑道:“火车上应该没有洗衣服的地方。”
  陈锦之慢腾腾点点头,动作有些僵硬,像是年久失修螺丝生锈的木偶。
  海葵道:“脏了再买,下火车就去买。”
  海容扯了扯海葵挽好的袖子,拍拍海葵的手背,道:“买衣服,得等我们找到地方定下来后。”
  海葵想了想,道:“也是。我们头次去南方,下了火车,肯定得先找住的地方。”
  陈锦之道:“我在南方有一处房子,你们要是不嫌弃,可以先住到我那里。”
  海葵和海容当然不嫌弃,乐意至极。
  火车启动前,陈锦之从车厢走动叫卖的小贩那里,购买了大量的瓜果和肉干,并买了两瓶白酒,将其收进了旁边的行李架子上。
  海葵好奇道:“你这身体,能喝白酒么?”
  陈锦之摸了摸胸口,解释道:“我出来的太匆忙,忘记带药酒。夜晚火车上冷,我关节不好,会酸痛的厉害。到时候,要将就着用白酒擦擦,驱除里面的湿气。”
  海葵观察了下陈锦之的脸色,询问道:“你媳妇呢?”
  陈锦之脸色僵硬了一瞬,“她得了急病,去了。”
  “哦。”海葵点着头应声。
  她自然不信陈锦之这敷衍的说词。
  她琢磨着,陈锦之的媳妇,肯定是被陈锦之给杀了。陈锦之杀了两个人,被发现,所以他匆忙逃到这里,并从这里转火车到南方去。
  海容和陈锦之,刚开始互相十分生疏客气。
  可随着时间移动,他们竟然越聊越投机,等车子进入南方边界,他们已经俨然多年好友。
  陈锦之觉得海容有做生意的天赋,想邀请海容一起做生意。他为海容分析了当前的局势,并详细分析了当前做什么生意挣钱,语出妙论,有钱便有安宁日子。
  陈锦之道:“天下动乱,哪里都不太平。你想要找的那种没有战争的地方,根本不存在。有钱,才有安宁日子。有钱,你就能过安宁日子。”
  海容若有所思。
  陈锦之曲拳堵在嘴边,咳嗽了几声后,道:“有了钱,战争来了,你可以提前买到消息。到时候,你可以提前离开要打仗的地方。如果没钱,你住在消息闭塞的小地方,自以为安全可靠。但哪天,说不定就一颗炸弹炸下来。到时候,你逃都不知道朝哪里逃。”
  海容缓缓点头,“锦之,我明白你的意思。”
  陈锦之道:“我诚挚邀请你,同我合伙做生意。我保证,我们肯定会挣到数不尽的钱财,黄金。”
  海容被陈锦之说动。
  海容询问海葵的意见。
  海葵没任何意见,“都行,反正我们在一起。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海容用力抱了抱海葵,看着海葵乌黑闪亮的眼睛,突生无数豪情壮志,道:“好,我们就同锦之一起。”
  海葵用力搓了搓耳朵,伸手指头到耳朵里捅了捅,不满道:“你那么大声干什么,吓我一跳。我耳朵差点儿被震聋啦,现在里头还嗡嗡嗡响着呢。”
  海容笑着凑到海葵耳边,将海葵的手扯开,轻扯着海葵的小耳朵,观察着海葵的耳眼。
  朝海葵耳眼里吹了两口气,海容揉了揉海葵的耳洞外侧,道:“没事,好了,吹吹就好了。”
  陈锦之观察了这么多天,一直弄不明白海容和海葵之间的关系。
  他试探性的问道:“海容,你和海葵是?”
  海容不解看着陈锦之。
  陈锦之轻咳一声,道:“你们应该不是亲兄妹吧,长相完全不同。”
  “不是亲的。”海葵摇摇头,笑嘻嘻道:“是,不亲的兄妹。”
  海容草草解释了一下,他和海葵之间的关系。
  陈锦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询问海葵的年纪。
  海葵道:“十五。过了年,就十六。”
  陈锦之道:“二八好年华,该找亲家了。”
  海葵自然而然的接话道:“不找亲家。等我到了十八岁,我就嫁给海容。”
  不止陈锦之愣了,海容也愣了。
  海葵拍了海容胳膊一把,“你干什么这种表情?难道你不愿意?你明明和海马叔说好了,说等我们到了安定地方,我岁数到了,你就娶我。难不成,你在忽悠海马书?”
  海容愣呆呆的摇摇头。
  海葵别了别嘴角,摸摸自己的脸颊,又挠了挠鼻头,“你该不会是觉得我长的不好看吧?我现在才十五,还没长开呢。等我长开了,我就会变漂亮啦。”
  海葵确实还没张开,脸上还带着显而易见的婴儿肥,眼睛圆溜溜带着稚气,性子也十分跳跃不稳定。
  十五岁的姑娘,成熟在即,一天一个样子。
  从秋到冬又到秋,短短一年,海葵整个人有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
  她个子拔高了有十厘米,身形变的窈窕标志。她脸型也有了变化,原本圆嘟嘟的脸拉出了幼细的下巴,眼睛不像之前那样圆嘟嘟,眼尾轻轻挑了起来,多了几分姑娘家的娇气。
  时光将海葵雕琢成了漂亮姑娘。
  她的性子,被海容纵的,一直没太大变化。也可能是应了三岁看到老的谚语,所以,就算海容和陈锦之将她当成大家闺秀养着,她性子也没有什么太大变化。
  夏天果子成熟了,她不顾身上穿着裙子,一窜几米高,瞬间跳到树上。
  秋天,她与那些有钱人家的小姐们一起去放风筝。别人家姑娘们,在地上优雅坐着,小口吃着甜嘴儿,头顶有丫鬟们打着的阳伞遮阳,遥看丫鬟们放风筝。
  海葵则让两个丫头守在原地,她像是要飞走似的,扯着风筝朝远处奔跑,一点儿姑娘家的样子都没有。
  各花入各眼。
  偏偏有那眼瞎的少爷,看上了海葵,数次死皮赖脸登门造访,想要同海葵做进一步的交流。
  “我再不去同那些人一起放风筝了,真没意思。”海葵随意脱掉鞋子,光脚走向茶座,拿起海容手边的茶,狠狠灌进嘴里。
  海容掏出手帕,擦掉海葵脑门上的汗,“下次,她们递帖子过来,就推了。”
  “嗯。”海葵撩起裙子,坐到海容旁边,与海容挤在一处。
  接过丫鬟们拿过来的扇子,海葵粗略的扇着风。
  海容道:“把扇子给我,我给你扇着。”
  将扇子递给海容,海葵扯下盘好的头发,撩着厚密乌黑的长发,让海容朝头发里扇风。
  她抱怨道:“留着长头发,太麻烦了。我看乔小姐烫的短发挺好看的,又时髦又清凉,洗完了头发干起来肯定也快。”
  海容这回没纵容海葵,道:“你要是嫌热,就挽起来绑到头上。细头擦头,我帮你做。”
  “长发太烦了。”海葵伸手,羡慕的摸着海容的短发。
  海容梳着时兴的背儿头,因为没出去谈生意,所以头上没擦头油,额前几丝头发落下来,挂在眉梢上。
  “我也想剪这样的头发。”海葵呼出一口气,使劲扇乎了两下裙子,“我还是喜欢穿短裤短褂,喜欢穿布鞋。皮靴闷的脚都喘不上气来了,我可怜的脚丫子。”
  海容笑道:“在家你不都是那么穿的吗?”
  “出门不能这么穿。”海葵动着雪白的脚丫子,“有钱了,可真是麻烦,规矩太多了。”
  “我们现在的身份在这里,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海容安抚着海葵,“以前在海边的时候,遇到大日子,我们也要穿的十分整齐。”
  “也是。”海葵朝椅背上倒,脚丫子搭到丫鬟送过来的凳子上,惬意的朝丫鬟比了比大拇指,“人哪,就是这么麻烦。我不想做人了,太麻烦。”
  “你想成仙了?”陈锦之从外面走进来,将外套递给丫鬟。
  这一年,他吃着海容配的药,身体渐渐康健起来,不像早前那样,说计划就气喘吁吁,像是要断气似的。
  海葵别别嘴角,道:“是啊,我想成仙了。我要闭关练仙法。哪天要是突然电闪雷鸣,有闪电劈到咱们家里,你们可千万别害怕,那是我要渡劫上天了。”
  陈锦之笑着拍手,“好,到时候你可别忘了我们啊。我要得不多,你给我几粒长生不老药就成了。”
  海葵朝陈锦之伸手,“十万斤黄金一粒。”
  陈锦之拍了海葵手心一巴掌,拍的海葵一劲儿乐,像是被点了笑穴似的。
  陈锦之朝外面努努嘴,道:“王大帅的小儿子,又蹲在了外面。这会儿,聪明了,在对面搭了个小棚子,看起来想要长期抗战。”
  海容皱皱眉头,“等明天,我去拜访王大帅。”
  “不用去了,我今天去了。王大帅的意思是,随他折腾。”陈锦之摇摇头,“我恐怕,他敢明目张胆的堵在那里,也有王大帅的意思。王大帅缺钱,想和咱们结上亲家。”
  海葵哼了一声,“结他个脑袋。王小二,长的简直就想个驴。那脸,二百米长了得有。”
  海容揉了揉海葵的脑袋。
  海葵又道:“等天黑,天黑后,我去吓唬他一下,不信他还敢在这儿蹲着。”
  朝身后两个丫鬟招手,海葵道:“红花,绿花,你们去给我找床白单子,今晚我让他见见无头女鬼,看他还敢不敢守在对门。”
  海容斥道:“别胡闹,这件事情我来处理。”
  “我自个儿来。”海葵摇头,“王小二就是个癞皮狗,普通办法根本奈何不了他。就得吓吓他,把他吓跑了,就没事儿了。”
  “要是他不怕鬼呢?”陈锦之看向海葵。
  海葵道:“他不怕,他爸肯定怕。我去他府上拜访拜访,让他爸精神精神。”
  “王大帅府上有不少能人,你别胡闹。”海容制止海葵。

☆、130.第130章 纵容1

  陈锦之踱步到窗边,开窗户朝外看了看,接上海容的话,“海葵你可千万别胡闹,王家的大帅府和别的地方不一样,守卫的全都是些功夫高手。要是一不小心被抓住了,就算大总统出面,也不定能把你弄出来。”
  海葵眼皮子朝下一垂,睫毛堪堪遮住瞳仁,令海容看不清楚她的目光。她虚应了一声,吊儿郎当的动着脚丫子,把陈锦之和海容的话当成了一阵风,左耳朵进去,右耳朵瞬间就出来了,根本没在她脑袋里停留。
  海容太了解海葵,一看海葵这模样,就知道海葵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去。
  他一时间有些后悔,后悔太过纵容海葵,将海葵纵容成这副任性到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
  这边不比海家庄。
  在海家庄的时候,海葵可以随时任着性子来,几乎没人敢惹她。她功夫高,本事强,擅长杀人,海家庄附近的人,没人敢得罪她。
  可这边不一样,没人会害怕海葵。
  这边的有钱人,大多数都会和各位元帅扯上些姻亲关系或者这样那样的关系,招惹了他们,不仅仅是与他们个人结仇,而是与他们身后的势力结仇。
  到时候,他们不用亲自出马,滚着轮儿的派各式各样的手下,亦或者给他们下些绊子,就能折腾的他们毫无还手之力。
  海容叹息一声,想着该管教管教海葵,可又舍不得看到海葵难过。
  他矛盾的厉害,不知如何是好。
  海葵误会了海容叹气的意思,以为海容发愁王大帅么儿太烦人。她从椅子上跳下来,赤着脚走到门口,抬起右脚,气势十足的踩在门槛上,侧头对海容道:“别担心啦,我有办法让他不敢再追着我。”
  努努嘴,海葵有些不满的抱怨着,“他第一次缠着我的时候,我就想教训他,可你不让。要是那会儿我就教训了他,他肯定不敢一而再的过来找麻烦。”
  陈锦之扬着声音“嗳”了一声,站到海容那边,对海葵道:“你可千万别教训王家小公子。你要是教训了,那咱们就别想在这边儿做生意了。不止做不了生意,说不准,咱们还会被随便抓个由头关进牢房里头。”
  “我不让他知道是我干的。”海葵皱皱鼻子。
  海容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王大帅眼线遍地,肯定会查到你身上。”
  陈锦之接话,“咱家外面,卖烟酒糖茶的,扫地的,个个都不简单。说不准哪,他们就是哪家大帅手下的眼线。”
  坐到椅子上,陈锦之悠悠散散的拿着杯子闲玩,嘴里却不闲着,“前阵子,一辆车差点儿撞到扫地老大爷身上。那老大爷,一纵一别,人就不见了。我还以为他被卷进了车底下,可一抬头,好么,他站在对过胡同呢。他简直就像少林那扫地僧,十成十的武林高手。”
  用杯子隔空点点海葵,陈锦之道:“幸亏这一年,你没太胡闹。那些人顶多查到你会功夫,查到你杀了不少海盗,但我估计,他们不会太信。你就一直这样,当个闲散胡闹的大小姐,糊弄那些大帅大爷们,让咱们的生意能顺风顺水的走下去。不对,是走上去。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咱们要走上去,走到最顶头。”
  海葵伸手接着外头的太阳光,像是猴子捞月似的,徒劳的在半空抓挠了两下,随后不在意的收回手。
  她在裙侧搓搓有些烫的掌心,笑着看向陈锦之,“你要走上哪儿啊。除非你当上大总统,要不然,我们就一直得这样憋屈着。”
  陈锦之笑眯眯与海葵斗嘴,“这不叫憋屈,这叫审时度势,能伸能缩,能屈能直,大丈夫所为也。”
  “听着像蜗牛。”海葵没形象的歪屁股坐进了椅子里头,笑弯着嘴角眼睛。
  海容吩咐伺候海葵的那两个丫鬟,让她们去端洗脚水过来,给海葵洗洗脏兮兮的脚丫子。
  海葵的脚指头像是不安分的螺虾一样,在水里动来动去,搅和的盆里水波动荡,洒出不少。
  擦干净脚,海葵将脚丫子伸进白缎子面的拖鞋里头。拖鞋是西洋款式,轻薄而又精致,上面绣着暗金色的花儿,衬的脚腕格外细白。
  将腿抬直,海葵后仰着脖子,后背靠在椅背上,瞅着拖鞋,道:“以前我以为,所有洋人都一样,都是一个窝里钻出来的。来了这里才知道,洋人还分英吉利和美利坚呢。有的粗糙有的精致,有的丑有的美。有的鼻孔大的能放进去花生米,有的嘴巴大的快撩到耳后根。”
  海容道:“最好看的,当属那黄金怪。”
  “你这么一说,我都有点儿想她了。”海葵做忧愁状,右手拖着腮帮子,将五官挤歪到一处。
  陈锦之笑道:“你不是想黄金怪,你是想大海了,想老家了。”
  海葵别别嘴,“嗳。”应了一声。
  海容伸过手,将海葵长发别到耳后,又很自然的随手揉了揉海葵的耳垂,“那边现在在打仗,等那边不打仗了,我们就回去看看。”
  “再说吧。”海葵摇摇头,“我就是突然想想,其实还是这边好。这边气候好,吃的也好,好玩的地方也不少。”
  海葵并非说话敷衍海容,她是真的觉得这边好。
  在海家庄的时候,她多数时间都在杀人和追察人的路上,挣的虽然不少,过的也足够惊险刺激,但远没有现在的生活好。
  她现在的生活,轻松闲散,简直好似神仙。
  挣钱的事情,不用她发愁。她也不再欠任何人恩情,浑身轻松自在,没有心理负担。吃什么喝什么玩什么,只要不太过分,海容都会纵容着她。
  想着明天要去钓鱼,海葵精神头又冒了上来,急火火的催促着红花,“我那新的钓鱼竿准备好了吗,快给我准备好了,我明天要多钓几条上来。”
  红花笑着应声,“早就准备好了,昨晚上我就准备好了。钓鱼竿鱼篓还有抓螃蟹虾子的杆网,我也准备了一套。”
  海葵笑着道:“好,等我钓了大鱼,分你们一人一条。”
  陈锦之好奇道:“前两天,你不是刚去钓过鱼吗?怎么又去?”
  “那次根本没钓到鱼。”海葵想到前几天的事儿,心里有些上火,“那天,乔安安带了个金毛的洋人过来,说要一起钓鱼。那洋人有毛病着呢,高昂着下巴,像是哪家公主出巡似的,愣是不拿正眼看我。这也就得了,她还特别啰嗦,叽叽喳喳的不停说鸟语,闹腾的鱼根本不过来咬钩。”
  比划了个巨大的圆形,海葵嫌弃道:“她那屁股,得有磨盘大。我蹲那儿钓鱼,也没碍着她什么事儿。她突然凑过来喳喳两句,然后一转身,******一挺,我就进水里去了。”
  “本来我想躲开。但人那么多,你们又不让我使功夫,我没法,只能一头攮进水里头。”海葵气儿不顺的轻拍了两下桌面,“弄我一身水,鱼竿也折了。上岸后,那洋人还指着我叽叽喳喳一顿说。看她那样儿,还有乔安安那表情,我猜也猜的出来,那洋人没说什么好话,肯定恶人先告状。”
  “洋人?”海容想了想,道:“乔安安带去的,应该是乔瑞斯先生的独生女儿瑞溪小姐。”
  “不知道,我忘了乔安安说她叫什么名字。”海葵摇头,“乔安安好像要求着她办事儿似的,和她说话的时候小心翼翼的,像是童养的小媳妇儿。”
  海容道:“乔家想同乔瑞斯合作,一起做日用品生意,自然要讨好着乔瑞斯。”
  “咱家做的也是日用品生意啊。”海葵看向海容,又看看在一边拿出书来看的陈锦之。
  陈锦之感受到海葵的目光,不在意的翻了一页书,道:“咱家确实做日用品生意,但那并不止做这一样生意。我们卖的是低价日用品,卖给普通老百姓的,不需要同乔瑞斯合作。”
  海容点头,“乔家要卖的是高价日用品,想外销,和我们并不冲突。”
  “做生意不是个简单的事儿。”海葵似懂非懂的感慨。她脑袋在做生意方面不灵活,也不参与进海容和陈锦之的生意里头,向来只堪堪听个表面,也从不细究,混混噩噩噩的像是纨绔少爷。
  海容和陈锦之,就着这个话题,开始讨论想要开展的棉服棉被生意。
  海葵觉得他们谈话枯燥,就捏了两块豆糕,来到大门前,去看王潇在外面闹腾些什么幺蛾子。
  王潇并没有海葵形容的那么丑,脸确实略长了些,也略黑了些,但他个子也比普通人高,脸长些并不别扭。
  他人高马大在街对面一杵,衣服不好好穿着,故意露出大半块结实的胸膛,裤子也穿的松松散散,像是随时都要掉下来似的。
  不少路过的大姑娘小媳妇都偷眼瞧他,偶尔被他看上一眼,莫不脸红心跳,心脏里头像是塞进去了一头撒欢儿的小鹿儿。
  王潇长的不错,但人有些愣,是个混不吝。
  他看上海葵,实属凑巧。
  那天,海葵和红花在逛街的时候,被两个小混混一路跟着污言秽语调戏。海葵忍了又忍,最后没忍住,将红花支到一家头饰店后,她引着小混混进了人烟稀少的胡同里头。
  在胡同里,海葵将小混混打的落花流水,折磨的小混混们哭爹喊娘。
  胡同黑暗,拐角有道暗门,里面安通外侧一间宅子。这间宅子,被王潇强逼着原主人卖给他,在这里安置了一位他喜欢的戏子。
  在戏子这里玩耍了半天,王潇觉得无聊的很,就想到别处去逛逛。走到大门口,他发现大哥的人在门外张望。
  担心被大哥抓住把柄告到王大帅那里去,王潇就转到后头,想从暗门离开。
  还没出暗门,他就听到外面有打架的声音。
  悄悄拉开阿门,王潇将脑袋探出去,观察着胡同里的情况。
  在看到海葵从窜到半空,一脚踹翻两个小混混的时候,王潇心脏像是得了病似的,狂猛跳动着。他痴迷的看着海葵揍小混混,看到几乎忘了呼吸。
  直到海葵离开后很久,他才回过神而来。
  自那天后,王潇茶不思饭不想,白天晚上时时刻刻眼前都闪动着海葵揍人的英姿。他对海葵一见钟情,害起了相思病。
  查到海葵是海容家表妹的时候,王潇松了一口气,随后又紧上了眉头。
  他虽然不参加商圈,但听过海容和陈锦之的名声。海容准备在明年娶海葵进门,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而陈锦之的名声,则是私下里流传的,据何大帅家一名副帅酒后讲,陈锦之杀了乔树语手下一名副官和自家媳妇,才逃路到了这里。
  海容因为家里有了准备结婚的对象,陈锦之因为手上沾有血腥,所以那些原本想将女儿嫁给他们的,都止了心思。
  王潇在家长吁短叹了好几天,不仅没打消对海葵的心思,反而燃起了熊熊斗志。他要去追求海葵,从海容手里抢走海葵。
  他自以为,他各方面都比海容好,海葵肯定会接受他。
  但他头次接近海葵,就在海葵那里碰了个软钉子,被海葵当成了脑神经错乱的疯子。
  海葵纳闷的瞅着王潇,侧身问红花,“你说他好好一个王家少爷,为什么会追着我不放,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红花半捂着嘴,笑道:“我觉得他挺好看的,就是有点儿傻,脑袋有些不清楚。”
  “你喜欢这样的?”海葵看向红花。
  红花红着脸摇头,扭捏的揉着衣服下摆,“小姐你别逗我了。我是个伺候人的丫头,他可是大帅家的少爷。”
  海葵眨眨眼睛,突然啊“喝”的一声,“你真看上他啦?”
  “小姐。”红花用力剁了下脚,“我没看上他,你就别逗我了。”
  海葵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会儿,觉得红花刚才那模样,分明就是看上了王潇。她转过脸,盯着王潇上下打量,完全看不出王潇有什么好看的地方。
  王潇见海葵一劲儿盯着他看,弄的他浑身都僵硬起来。
  他既想展示一下自己的好身材,可在海葵的目光下身体又有些不自在,这导致,他姿势僵硬的像是杵在墙边的木偶,完全失了刚才那潇洒的劲儿。
  王潇摆了一会儿姿势,也觉得自个儿这样太尴尬,便甩甩胳膊,将双手抄进兜里。
  走着自以为最潇洒帅气的步子,王潇走到海葵面前,道:“海葵,我在利花园定了包厢,想请你去看戏。”
  海葵道:“不爱看。”
  王潇一直被海葵拒绝,早就习惯了,所以也不觉得尴尬,“灿云馆新出了葡萄酒,从西洋运过来的。我在那里定了位子,快到晚饭的时间了,我想请你去吃顿饭。”
  “不想去。”
  王潇道:“我那里有两盏琉璃灯,灯影映在墙上,是一对七彩的孔雀。”
  海葵截断王潇的话,道:“不用问我喜不喜欢,我不喜欢。”
  她用下巴点点对面搭起来的棚子,问王潇,“你在那儿搭个棚子干什么?是想监视我们家的生意?”
  “不是。”王潇脸颊微微涨红,赶紧解释,“我是,我是想来这里看看你。不是,我是,那不是我搭的棚子,我就是路过。那个棚子是别人搭来想做小卖铺用的。你要是觉得不方便,我就让人拆了。”
  王潇的额头上,渗出一片细细密密的汗珠,鼻头也渗出了几滴汗珠,在阳光下反射着璀璨的光芒。
  海葵道:“那你让人拆了吧。”
  “好,好。”王潇用力搓着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他揉了揉手心的汗水,突然福至心灵,道:“你看外头这么热,能不能请我进去阴凉一会儿,解解暑。”
  “现在是秋天。”海葵挡着门,不准备放王潇进去。
  海容走过来,手在海葵脑袋上揉了一下,拍拍海葵的肩膀,让海葵站到一边,让出路来。
  他客气的请王潇进门,带王潇进入招待客人的厅堂。
  陈锦之正在厅堂门口等着,见王潇来了,笑着同王潇寒暄,如同见了至交老友般。
  三人落座后,海容让人送上茶水糕点。
  王潇的目的是来追求海葵,可进了这里之后,在海容和陈锦之两方夹击的忽悠下,愣是被忽悠出了两个店铺,并当场签了胡同,把名下的两家店铺,低价租给了海容和陈锦之开如用品商店。
  直到回到家,躺到床上,王潇才回过神儿来。他后悔的一劲儿拍脑袋,悔自个儿脑钝手贱,竟然硬生吃了这么大一个亏。
  王潇这边后悔的肠子都青了,那边海容和陈锦之却乐的不得了。
  晚上,两人带着海葵,到金福楼大吃了一顿,并大手笔包了利花园的一个大包厢,在里面听了半晚上的戏。
  听到最后,海葵没熬住,睡了过去。
  海容抱着海葵,三人上了车子后,一辆车听到了利花园门口。
  蒋异浪穿着一身时髦的黑大衣,脚踩着漆黑反光的皮鞋,从车里走了出来。他也梳着时兴的背儿头,头上擦了头油,油光闪亮的,像是在头发上面撒了碎散的星光似的。

☆、131.第131章 纵容2

  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黄铜色的铁盒子,蒋异浪大拇指在盒子一侧轻按了一下,盒子发出一声脆响,机关轻快弹开,露出一派黑皮白嘴的香烟。
  拿出一根香烟,含至嘴唇,蒋异浪派头十足的朝旁侧别头,等着随后下来的白云天点烟。
  白云天早就准备好火机,打开火,为蒋异浪点上烟。
  将拐杖伸出车门外,还没来得及下车的冯和,乐呵呵的笑了两声,道:“帮把手,腿被这破车颠簸麻了,下不去车。”
  蒋异浪右胳膊搭到车顶上,随意的歪着身体,吐出一口烟气,道:“麻了好,说明这你腿还有得治。”
  “再怎么治,也离不开拐杖。”冯和凑趣的接着话。他借着白云天的力道,将右腿搭到地上。
  蒋异浪把拐杖递到冯和手上,扶着冯和的胳膊,与白云天一起,将冯和从车里扶了出来。
  冯和拄着拐杖站好,朝车里司机挥挥手,吩咐道:“去对面等着。”
  司机应声,将车子拐了个弯儿,掉转头行驶到对面,停在对面等着。
  蒋异浪拍拍冯和的肩膀,道:“幸亏带着你,要不然,我和白云天可找不到这么好的车夫。等有时间了,我也学学这软塌塌的上海话。”
  冯和笑道:“我看行。不如我开个学习班子,做个小老师,教大家上海话。钱也不用给我多了,意思意思就行。”
  白云天笑道:“要钱没有。”
  蒋异浪道:“走,进利花园逛逛,今晚好好享受享受。”
  蒋异浪和白云天慢悠悠的朝着利花园里走,冯和跟在两人身侧,虽然拄着拐杖,却丝毫不显怯气。
  他在逃命途中,遇到了蒋异浪和白云天等人。因为蒋异浪曾向他买过没有内蕊的炸药,蒋异浪认出了他,将他收留了下来。
  冯和此后就一直留在了蒋异浪身边。他能言善辩,有做买卖的卓越才能,渐渐成为军师一样的人物,为蒋异浪看重。
  再者,因为海葵这层关系,蒋异浪对他格外关照,为他找来名医,医治腿病。
  知恩图报,他亦尽心帮助蒋异浪。
  蒋异浪三人虽然是生面孔,但派头十足,进门便受到了贵宾待遇。他们进的包厢,正巧是海葵之前呆过的那间。
  房间视野极好,与异楼的包厢建筑有些类似,打开内侧窗户,便可尽看到戏台上的一切。
  蒋异浪在看到包厢构造的时候,心有所感,道:“这包厢的样式,和异楼有些像。”
  “异楼已经没了。”冯和感慨,“那些奇珍异宝,都进了廖守静的口袋。”
  蒋异浪道:“早晚收拾了他。”
  白云天应和道:“我派去廖守静那边的探子,探听到廖守静最近在研究长生不老术。依我看,不等我们打过去,他自个儿就把自个儿折腾死了。”
  “长生不老?”蒋异浪笑着摇摇头,不屑的将烟按死在烟灰缸里。
  冯和道:“他倒是会做美梦,除非他成了枝三和对月那类的山人。”
  白云天用筷子一敲桌子,道:“廖守静说不准还真就打着这样的主意呢,想变作山人一样的人,这样就可以永远不死。”
  蒋异浪摆摆手,叉开话题,道:“不说这个了,咱们今晚上只享受,不谈烦心事。看戏,看戏。”
  “这小娘声音可真是好听,缠缠绵绵的,唱的我骨头都酥了。”冯和眯着眼睛,细细看着戏台上甩着水袖的戏子。
  蒋异浪定睛朝那戏子看,突然笑出了声音,“那是个男人,不是姑娘。”
  “有喉结。”白云天隔空点点台上戏子的咽喉。
  冯和朝前抻着脖子,仔细看了看,失望道:“还真是个男人呢,我还以为是个姑娘家。这身段,这眼神,可惜了。”
  蒋异浪道:“管他男人还是女人,戏好看就成。”
  他脸上挂着笑,心里却并不舒坦。
  身处与异楼类似的包厢内,蒋异浪想到了海葵,想到与海葵在异楼相遇时的情景,想到他过去与海葵再一起发生的点点滴滴。
  一口酒一口酒的朝下灌,蒋异浪越喝越清醒,越喝越难受。
  冯和将蒋异浪这副模样,心知蒋异浪肯定是想到了海葵。他端着茶杯,观察了了一会儿金黄色的茶水,突然将茶杯放到蒋异浪面前,斟酌着说道:“有件事情,我一直想说。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海葵并没有死。”
  “嗯?”蒋异浪侧眼看向冯和。
  冯和手指尖点点桌面,道:“你派出的手下,当时见到的只是烧焦的两具尸体。那两句尸体,也有可能不是海葵和海容。”
  “我想过,但是。”蒋异浪摇摇头,眼里染上痛苦,“但是,海葵和海容从那里之后再没有任何消息。附近的人,再没有人见过他们。如果,如果他们没有死,不可能一点儿踪迹都没有。”
  冯和道:“也许,他们乔装改扮,去了别的地方。”
  “不可能。”蒋异浪摇摇头,道:“如果他们离开了海城,车站肯定会有人看到,但是并没有人看到。”
  白云天给了冯和一个眼色,朝冯和摇摇头,让冯和不要再说这个话题。
  冯和话题一转,生硬转到戏台上,聊着半夜开始的缠绵戏。
  海葵睡梦正酣,根本不知道蒋异浪和冯和谈过自己。她没心没肺,早就将蒋异浪和冯和忘到了脑袋后头。
  清早的小麻雀,叽叽喳喳的在院子里吵嚷着,抢夺着红花和绿花撒出去的小米粒。
  海葵揉着略微发肿的左脸颊,打开房门,皱眉看着院子里的麻雀们,乌里乌突的说道:“红花,给我找点儿消炎药,我牙疼。”
  红花拍拍手,笑嘻嘻应声。
  海葵坐到椅子上,郁郁不快的瞅着抢食的麻雀们,脚尖一挑,将拖鞋抛到麻雀群中,惊的麻雀叽叽喳喳乱飞。
  见麻雀胡乱到处飞,吓的乱叫,海葵心情好上了几分。
  她将另一只拖鞋也抛到麻雀群中,又惊起一群麻雀。
  绿花笑着嗔怪海葵,“您别吓它们了。它们受惊了,不下蛋。”
  海葵意兴阑珊的摇摇脚丫子,应了一声,一手拄着脸侧,了无滋味的看着麻雀们。
  这群麻雀是陈锦之属意喂的,因为陈锦之要吃麻雀的蛋。陈锦之也不知道从那里找来的偏方,说吃酒泡麻雀蛋,能治疗他的风湿,便让丫鬟们喂麻雀,以便取麻雀的蛋。
  她问绿花,“海容和陈锦之出去了?”
  绿花应声,“一清早就出去了,去看昨天签的铺子。”
  “那一会儿把早饭送到这边来,我就在这桌子上吃。”海葵接过绿花手里的毛巾,胡乱擦了擦脸。
  吃过早饭,海葵精神起来。
  她想起今天和乔安安约好了,要去钓鱼。
  紧忙让红花拿来鱼竿等钓鱼用具,她让绿花去叫来车子,带着红花和绿花急匆匆的上了车。
  消炎药不管用,海葵左边脸颊鼓起来,内部牙齿也隐隐作疼,疼的她有些心烦意乱。轻轻揉着脸颊,海葵张开嘴,让红花看她里面的牙。
  红花瞅了一会儿,道:“这是要长智齿了。长智齿都这样,都会疼上几天。等它长出来,就没事儿了。”
  “嘶嘶。”海葵吸了两口气,闭上了嘴巴,含含混混的说道:“太难受了。”
  红花道:“小姐,要不,您今天就别钓鱼了,去找大夫看看。”
  “不,不用大夫,我得去钓鱼。”海葵摇头,摆手,“这疼不碍事,就是难受,像是在嘴里载了棵树似的。”
  “载了棵树?”绿花不解。
  海葵解释,“正在朝土外头钻呢。”
  “哦。”绿花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红花噗哧笑出了声音,捂着嘴可劲儿乐。她别眼看向窗外的时候,突然看见穿着一身白西服的白云天,紧忙嚷嚷着,让海葵看,“快看,快看,外面有个男人长的像是神仙下凡一样。”
  海葵捂着腮帮子,没有转头,轻斥红花,“我可不信你的眼睛。王潇那样的大驴脸,你都能看上。神仙样的,那肯定是一张马脸。”
  红花着急道:“真的,特别好看。唉,挡住了,过去了。”
  海葵别眼朝外看的时候,车子已经拐了弯,她只看到街拐角的两个胖妇人。
  绿花突的从怔愣中回过神来,傻乎乎道:“我也看到了,太好看了。就像,像是拍电影的大明星。就是香港那个,那个安哥。”
  海葵问道:“真的?”
  她想了想,道:“说不定真是那个安哥。前几天,海容说乔家新店开张,要请安哥这样的大明星过来剪彩。一会儿见到了乔安安,我帮你们问问。”
  红花红着脸激动的看着海葵,道:“小姐,我想要张签名照片。”
  “如果安哥来了,我就给你们要一张,一人一张。”海葵别别嘴角,道:“我没觉得安哥好看啊。你们肯定没见过长的好看的,所以才觉得安哥好看。他油头粉面的,长的油腻腻像是发面包子,一点儿都不好看。”
  红花辩驳道:“可所有人都喜欢安哥。”
  海葵摸了摸腮帮子,道:“我见过比安哥好看几百倍的。要是他当明星,肯定会红透全天下。”
  “谁啊?”红花好奇问道。
  海葵道:“一个海盗,现在是土匪了。”
  “有名字吗?”红花一脸向往。
  “有啊,叫白云天。”海葵应声,将白云天的名字报了出来。
  白云天大大打了个喷嚏,掏出手绢捂住鼻子,左右看看,瓮声瓮气道:“谁在想我,我耳朵都烫了。”
  蒋异浪笑道:“那是太阳晒的。”
  不等白云天接话,他就迎上了从车上下来的王旭。王旭是王大帅的大儿子,王潇的大哥。
  蒋异浪将王旭请进酒店,热情的与王旭寒暄着,俨然至交好友。
  王旭也十分热情,初次见面,便与蒋异浪称兄道弟,摆出一见如故的模样,像是恨不能立刻焚香为誓做那异姓兄弟。
  他们身影引入隐秘包厢之中,商谈合作事宜。
  海葵这边,则在湖边与乔安安碰上了面。
  乔安安这次没带瑞溪过来,而只带了一个贴身的丫鬟。她流着时髦的短发,穿着宽腿竖条白色西服裤子,上身穿着白衬衫,潇洒甩气。
  “我在这边。”乔安安朝海葵招手,手上的钓钩甩来甩去,几次都差点儿勾到树上。
  旁边丫头忍不住叮嘱乔安安,换来乔安安冷冽的一瞥以及两个大白眼儿。丫鬟不敢再多嘴,退到一边乖乖站着。
  海葵皱眉来到乔安安面前,上下打量着乔安安,“你这衣服哪儿来的?裤子这么宽,怪里怪气的。”
  乔安安显摆的在海葵面前转了一圈,嫌弃的轻哼一声,道:“你可真土包子。这可是现在香港最时髦的裤子,大明星慧慧穿过的。我爹地去香港的时候,特地给我带回来的。”
  “喝。”海葵朝后别了下身体,做出夸张受惊吓的模样,“怎么改成叫爹地了?”
  “香港都这么叫。”乔安安骄傲的像是小孔雀似的,声音却甜腻起来,“安哥说的,香港都叫爹地。叫爸爸太土气了,哪有叫爹地好听。”
  “你爸身体还好吧?”海葵突然问乔安安爸爸的身体。
  乔安安竖起眉毛,“你别歪歪心思想嘲讽我,我爸好着呢。我爸听我叫爹地,高兴的不得了。这是流行,时髦,你这土包子一辈子都不明白。”
  海葵掀了掀上嘴皮子,别了乔安安一眼,“我们钓鱼吧,别浪费时间了。”
  坐上丫鬟们准备好的两个小凳子,海葵将鱼钩挂上鱼饵,甩进湖里。乔安安动作慢,在海葵甩下去两分钟后,她才刚刚穿上鱼饵。
  把鱼钩甩进湖里后,乔安安右手拄着膝盖,手掌心托着下巴,眨巴着描了乌黑眼线的大眼睛,笑嘻嘻看着海葵。
  “海葵,你后天去我家宴会吗?”乔安安问海葵。
  海葵“嗯?”了一声,“你家宴会?应该去吧。”
  “你可一定要去啊。”乔安安拉住海葵的胳膊,摇晃了两下,“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一定要去我家的宴会啊。到时候,我介绍安哥给你认识。安哥你知道吧,大明星安哥,他真人比电视上还要好看,而且特别温柔。”
  海葵想拒绝,想到红花和绿花想要的照片,点点头,道:“我去。到时候,你帮我个忙,给我弄两张安哥的照片。”
  乔安安嘻嘻嘻笑了几声,嘟起嘴,道:“我让安哥和你一块儿照相。”
  “那不用了。”海葵随口拒绝。
  红花在后头咳嗽了一声,在海葵转头的时候,着急的朝海葵挤眉弄眼。
  海葵揉揉鼻头,道:“好啊,到时候,你帮我,让安哥同我们照张相。”
  “嘻嘻嘻。”乔安安像是小老鼠似的,又是一阵嘻嘻嘻。
  这一上午,海葵根本没钓上鱼来,因为乔安安一直叽叽喳喳的说来说去,说到兴奋的地方,会情不自禁抓着她的胳膊摇晃。
  海葵多次警告乔安安,让乔安安动嘴不要动手,乔安安当时答应的好好的,但当她说到开心的地方,依旧会扯着海葵的胳膊摇晃。
  蹲了一上午,海葵只收获了一小桶半指长的虾,以及五只河蟹。虾和河蟹是红花绿花抓的,海葵什么都没钓到。
  乔安安那边收获更少,只抓了一只小孩掌心大小的河蟹。
  她兴高采烈的邀请海葵,“等几天,我们再来钓鱼。”
  海葵耷拉着脸,“下次不和你一起钓鱼了,你太吵了。”
  乔安安摇晃着海葵的胳膊,“别啊,下次我不吵了。海葵,你别这样吗,来,笑笑。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管干什么都想和你一起。下次我们一定要一起钓鱼,下次我绝对不吵。”
  海葵三白眼瞅着乔安安。
  乔安安道:“好嘛,我知道我太能说话了。但是我只喜欢和你说话,因为我们是好朋友啊。要是换成别人,我半天都不吭声。真的。”
  在乔安安的软磨硬泡下,海葵答应了乔安安,后天一定去乔安安家的宴会,大后天则和乔安安再次来钓鱼。
  海葵回到家的时候,海容和陈锦之已经回来了。
  海容给海葵买了新裙子,白色的蓬蓬裙,还有白色的小皮鞋,头上则准备了白色的头箍。
  海葵不喜欢一套白,尤其不喜欢这种蓬蓬裙儿,她觉得穿起来特别傻气,而且不耐脏。
  “能不能换个颜色的?”海葵用拇指食指捏着蓬蓬裙上的小珍珠,同海容商量。
  海容道:“白色的好看。”
  海葵问道:“你那天的西服是什么颜色?”
  “黑色。”陈锦之翘着二郎腿,“我和海容的西服,都是黑色。”
  “那我也穿黑色。”海葵松开手,“白色太不耐脏了,我穿着这样的衣服,都不敢走路,也不敢好好吃饭。”
  海容软着声音,劝着海葵,“只穿几个小时,我们进去走个过场,就立马出来。”
  “穿着像只鹅。”海葵很不明白海容的品味,为什么那么喜欢让她穿白色的裙子,“你总是喜欢让我穿白裙子,太不耐脏了。我出去玩的时候,老是担心会弄脏裙子。”
  乔家举行宴会的当晚,海葵穿着雪白色的蓬蓬裙,左挽海容,右挽陈锦之,入场。
  十几分钟后,蒋异浪白云天及冯和三人,随着王旭一起,进入宴会大门。

☆、132.第132章 纵容3

  王旭来参加乔家宴会,对于乔家来说,是一件极为有面子的事情。乔云生亲自迎了出来,恭请王旭入内。
  王旭为乔云生介绍蒋异浪等人。
  蒋异浪现在的身份,是同军队有合作的红顶商人。他能从西方倒腾到棉花及火药,制成棉服和枪药,供应军队。
  乔云生将蒋异浪和王旭安排在首桌,同他们热情寒暄一番后,又紧忙去招呼别的人。
  宴会厅很多外国人,有红毛绿眼的,有白毛蓝眼的,看的冯和膛目结舌,犹如刚进城的山炮一般,即使华服盛装,也遮挡不住那没见过此种市面的土气。
  冯和盯着一名红毛女人雪白高耸的胸脯发呆了几秒钟,回过头小声同白云天道:“外国的小娘们儿,是不是成天吃大馍馍?”
  白云天没明白冯和的意思,“怎么讲?”
  他认真思索了一会儿,道:“外国人吃的是面包,不是馒头。大概也有吃馒头的,但是肯定不如吃面包的多。”
  冯和猥亵的朝白云天挤眼,然后揪揪着嘴儿,用嘴尖指指庭中一位外国女人,“那就是吃大面包,所以才能长那么大的奶。”
  白云天闷笑着摇头,“大了犹如奶牛,远观是好,脱了衣服,必定下垂,美感全失。”
  “我就喜欢大的,越大越好。”冯和一脸馋意。
  “喏。”白云天用下巴点点刚进门的一位中年妇人,“你看,那位的更大,大如西瓜,最合你意。”
  刚进门的那位中年妇人,穿着一身墨绿色绣金牡丹的旗袍,脖子上围着一条蓬松的黑毛围脖,耳朵手腕手指头戴满各种璀璨华丽的金银珠宝,完全一副暴发户做派。
  她长相倒是不丑,虽然中年发福,但看得出来,她年轻时候,肯定是位美人。可她面容不和善,眉毛修剪的又细又挑,眼睛里透着狠精的光芒,一脸刁相。
  中年女人进宴会厅之后,先是巴结着和乔云生说上几句,随后就昂着脖子,挤入一群外国人之中,用蹩脚的英文试图同她们交谈。
  外国女人挪开几步,对她指指点点,目光鄙夷。
  中年妇人见没人愿意和她说话,倨傲的“哼”了一声,扭着略显肥胖的身躯,来到楼梯前。
  海葵和总算打扮好的乔安安,出现在楼梯上头。乔安安叽叽喳喳的闹腾了几句,在要迈下楼梯的时候,立刻收敛起活泼模样,昂首挺胸收腹,摆出大家闺秀模样。
  海葵“啧啧”两声,朝一边别别嘴角。
  乔安安道:“我和你说过了,我在外人面前都是这样的。这叫气质,气质。”
  海葵没看出乔安安的气质,只觉得乔安安比平时格外可爱了一些,装模作样的,有点儿像是小孩儿穿高跟鞋描口红装大人似的。
  “啊!”楼梯侧胖女人突然一声尖叫。
  乔安安吓的鞋跟一扭,身子朝外别,踉跄着脑袋朝下跌,眼看就要从楼梯上摔下去。海葵赶紧拉住乔安安的胳膊,用力朝后一扯,将乔安安扯站回原位。
  “董如意!”中年妇人尖锐的嗓门,穿透所有人的耳膜。
  海葵扶稳乔安安后,侧过身体,站到乔安安另一侧,居高临下看着于兰儿。在认出于兰儿后,诧异道:“于兰儿。”
  于兰儿是董府大太太,海葵她爹的大老婆。
  “你怎么在这里?”海葵眼皮子耷拉下来,眼光凶狠的刺向于兰儿。
  于兰儿瑟缩了一下,眼角余光到处看了看,又快速观察了一下海葵身上的穿着及海葵身后好奇观望的乔安安。
  她将原本欲出口的刻薄话咽了下去,脸上堆起慈善的笑容,谄媚对海葵道:“如意,我来这边做生意。咱们董家的生意,搬到这边来了。”
  见海葵眼神越来越凶狠,于兰儿脸色一变,眼神也跟着变化,凄凄然盈出两眼热泪。她掏出手帕,擦了擦眼角,做作的捏细了嗓子,哭声哭气道:“你爸年前死了,病死了。我现在咱们董家只剩咱们两个了。从你离开家之后,我就一直派人去找你,这么多年了,我一直觉得你还活着。”
  海葵扫眼,发现她和于兰儿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后,皱了皱眉,回过头同乔安安道:“我带她去后院。”
  乔安安担心的拉着海葵的胳膊,“你小心些,我看她很凶。”
  “没事。”海葵爱抚的拍了下乔安安的手背。
  她快步走下楼梯,对于兰儿道:“不要打扰了乔家宴会,我们到后院谈。”
  于兰儿自然愿意同海葵到后院谈,她已经想好了如何说服海葵,让海葵回到董家。这样,她就可以借着海葵和乔家女儿的关系,顺利和乔云生搭上关系。
  在海葵和于兰儿的身影消失在后门前的时候,蒋异浪总算回过神儿来。
  他倏然站起来,紧张的询问白云天和冯和,“那是不是海葵?”
  “是啊。”回答蒋异浪的是王旭。
  王旭笑眯眯的看着蒋异浪,观察着蒋异浪的反应,道:“锦海商行的大小姐海葵,锦海商行的二老板海容的青梅竹马,你难道不知道?”
  叩了叩桌子,王旭做出懊恼的模样,道:“她还很可能会成为我的弟媳妇,我么弟看上她了,害起了相思病,在家里成天瞎胡闹,说非海葵不娶。”
  “海葵,真的是海葵。”蒋异浪努力收起激动的神色,故作平静的坐下来。
  王旭好奇问道:“你和海葵以前难道认识?”
  “嗯,她以前救过我。”蒋异浪点点头,叹出一口气,“救过我之后,她就离开了。”
  王旭见蒋异浪不时朝后门看,笑道:“我看这海葵,不仅救了你,还顺便摸走了你的心。我就纳闷了,她究竟有什么好的,你和我么弟竟然都迷上她。”
  蒋异浪微微抿了抿嘴角,道:“各花入各眼。”
  王旭拍手,“这话对。你和我么弟喜欢那种性子躁的,我就喜欢温顺的,兔子一样的乖的。”
  蒋异浪见海葵和于兰儿一直没回来,同王旭抱歉了一句,起身匆匆赶往后院。
  后院是一处大花园,虽然安置了灯,但不如宴会厅明亮,也不如里面热闹,被宴会厅衬托的十分静谧。
  蒋异浪在一名站岗放哨的保卫指点下,找到海葵和于兰儿。
  于兰儿正在花言巧语,试图说服海葵。海葵则抱胸站着,眯着眼睛,睥睨着于兰儿,那模样,仿佛在审问罪犯的神探似的。
  蒋异浪站在树木后头,遥遥看着海葵,目光贪婪****着海葵每寸肌肤。
  他很想现在就冲出去,但现在并不是时候,因为有于兰儿在。暗自用意念催促驱赶着于兰儿,希望于兰儿赶紧离开,他便可以冲过去抱住海葵,倾诉思念之情。
  海葵突然嗤笑一声,打断于兰儿的话,“于兰儿,你看我像傻子吗?”
  于兰儿愤怒的想要发火,却不得不做出慈善的模样,这导致她的表情十分扭曲。她抖着嘴角笑着,“你当然不傻,你三岁就很聪明了。我那会儿还劝你爸呢,说要给你请个教书先生到家里来。可是你爸他,唉,觉得生个姑娘家就是赔钱货,根本不用学这些。”
  “我倒是不知道,你竟然那么好。”海葵似笑非笑看着于兰儿。
  于兰儿道:“我一直想对你好,但是,你也知道,董家是你爸说了算。他这人,说一不二,根本不允许别人反对。”
  “看来把我塞到马棚里住着,也是他的主意?”
  “当然。”于兰儿快速回答,“这事儿有内情,唉。当年你二舅公找过来,跟你爸说,你不是他亲生的,是你妈偷汉子生下来的孽种。你二舅公说亲眼看见你妈偷人,你爸便信了。你当时年纪小,模样确实不像你爸,你爸就糊涂的,把你扔进了马房里。”
  “哦,哦哦,原来是这么回事。”海葵思索着点着头。
  于兰儿以为海葵信了她的话,当即高兴的拉住海葵的胳膊,亲近的拍着海葵的手臂,“现在董家只剩我们母女两个人了,我是一直信你是你爸的亲闺女。你跟妈回去,董家以后的生意啊,都是你的。”
  海葵问道:“我回去了,董家的钱就都给我?”
  于兰儿脸颊松散的肉颤了颤,扭开话题,“等我老了,这董家,都是你的。你是董家唯一的子孙,不给你给谁啊。”
  “那现在就给我吧,别耽搁了。正好我明年嫁人,把这些都当成我的嫁妆。至于你,你虽然是董家媳妇,但毕竟是外姓人,我会给你留些钱。”海葵斜眼瞄着于兰儿。
  于兰儿忍了又忍,再也忍不住。
  她本身性格就飞扬跋扈,是个只能占便宜不吃亏的主儿。因为想要靠着海葵的关系,结交上悄愠晌,她才忍着性子装模做样了这么长时间。
  到现在,于兰儿也看出来,海葵记恨她,根本不愿意帮助她。就算海葵答应回董家,也不是为了帮助董家的生意,而是为了夺董家的钱财。
  眉眼一竖,于兰儿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海葵,“小贱货,别给你脸不要脸。就算你走到天涯海角,我也是你大妈,是你长辈。”
  海葵做纳闷状,“你怎么突然就生气了?我们刚刚不是说的好好的,刚刚说到我的嫁妆了,你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嫁妆?笑话。”于兰儿声音尖锐,表情刻薄倨傲,眼神歹毒,“你只是个丫头生的小贱种,出生的时候没把你淹死,是我慈善,是我心眼儿好。我把你养到五岁,你应该谢谢我。你现在翅膀硬了,就想着和我做对,你想的美。你现在这样这叫目无尊长,到哪儿去,你都说不出理儿来。”
  于兰儿是正儿八经的泼妇,没读过多少书,是个无理搅三分的主儿。
  在她心里,她自个儿永远是对的,永远占据在有理的座位上,谁也甭想推翻她。
  海葵不想同于兰儿胡搅蛮缠,截断于兰儿接下来要说的话,道:“我这人小心眼的很,有仇必报。”
  她意味深长的上下打量着于兰儿,伸手到于兰儿肩膀上拍了拍,在于兰儿反手要打到她手上前,收回手,道:“你现在落脚到了我的地盘,咱们来日方长。”
  迈出一步后,海葵侧过身,警告着于兰儿,“别看这园子安静,其实暗角里站着不少守卫。你要是想搭上乔云生,就识相点,别在这里闹事。”
  于兰儿信了海葵的话,惊慌的四处扫看,生怕附近站着守卫,听到了她刚才和海葵的话,回头把话告诉乔云生,坏了乔云生对她的印象。
  走到树边,海葵停了下来,透过树叶的缝隙,看向树后高大的人形阴影。
  她狐疑问道:“乔家的守卫?”
  蒋异浪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十分激动,却又不敢凑近。
  “谁?”海葵察觉到异样,轻喝一声。
  回头看了眼,见于兰儿匆匆从另一边离开后,海葵左右看看,见这里是守卫的暗角,便一闪进入树后,直面蒋异浪。
  “咦?”害苦惊诧至极的瞪圆了眼睛。
  蒋异浪干涩的吐出两个字,“是我。”
  他刚来到树后的时候,激动的要命,手指头都克制不住的颤抖着,想要冲出去抱住海葵。可随着时间移动,他在激动之余,心中又冉冉升起一股怯意。
  这股怯意,令他只敢隔着树丛激动,不敢就近去接近海葵。
  “蒋异浪?”海葵惊诧到声音走调儿。
  蒋异浪在海葵唤出他名字过后,那股怯意瞬间灰飞烟灭,他脑海里嗡了一声巨响,像是炸开了一朵烟花似的,炸的他失去理智。
  用力抱住海葵,蒋异浪将脑袋窝到海葵肩膀,不停低声喃语着,“你没死,太好了。你能活着,真的太好了。”
  “海葵,我还以为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能在这里见到你,能见到你还活着,我太开心了。”
  “能见到你,真的太好了。我太开心了,真的太开心了。”
  蒋异浪眼里滚出热泪,浸入海葵肩膀布料当中,湿烫了海葵的肩膀。
  海葵感受到肩膀上的湿热,心中一震,眉头皱了起来。她缓缓垂下胳膊,有些无奈的任由蒋异浪紧紧拥抱着她,像是老太太似的在她耳边来回重复着那几句话。
  十来分钟后,海葵整个人都被抱麻了,蒋异浪才收拾好心情,从海葵肩膀上抬起头。
  他眼角微微泛红,眼里却满溢着愉快,嘴角也克制不住的勾起来。
  “海葵。”蒋异浪低唤了一声海葵的名字,然后缓缓低下头。
  他缓慢凑到海葵眼前,在海葵做出躲避动作时,眼神陡然黯然下来,悲伤袭上他的脸,赶走了之前的愉快。
  海葵纠结的动了动嘴角,不想看到蒋异浪露出悲伤的模样。
  她转头的动作慢下来,动作有些迟疑。
  蒋异浪抓住海葵迟疑的那一瞬,将嘴唇贴到海葵嘴唇上。他并没有继续动作,只是与海葵的嘴唇贴在一处。
  他的嘴唇细细颤抖着,像是刚破茧蝴蝶孱幼的翅膀,在风中试探着花蕊。海葵心中越发不忍,便纠结着眉头,闭上了眼睛。
  蒋异浪在海葵闭上眼睛后,眼神锐亮起来,染上笑意。他知道海葵不忍心看他难受,所以一再示弱,将自己伪装的十分可怜,令海葵不忍心拒绝他。
  他并没有得寸进尺,只是用舌尖描绘了海葵的嘴唇后,便抬起头。
  海葵深吸一口气,用力推开蒋异浪,跳到一边。她用睫毛挡住眸光,不想接触蒋异浪的眼神,以免心软后被蒋异浪牵着鼻子走。
  “你怎么来这儿了?”海葵询问蒋异浪。
  蒋异浪道:“我来谈生意。白云天和冯和也来了,都在厅里。”
  “冯和?奉桥的冯和?他怎么和你凑一起去了?”海葵惊讶的抬眸,看向蒋异浪,忘记用睫毛继续遮掩眼珠。
  蒋异浪眼里蕴藏着笑意,道:“冯和逃难的时候,碰上了我。”
  海葵点点头,“冯和虽然腿脚不利索,但人很不错,做生意也很厉害。”
  蒋异浪道:“你怎么到这边来了?”
  海葵抬眼的时候,正好看见蒋异浪在月光下泛出两点朦胧光的嘴唇,不自在的别开脸,依靠在一边的树杈上,道:“我和海容还有陈锦之一块儿过来的。他们在这边做生意,我就成天玩,这里玩那里玩。”
  “陈锦之?”蒋异浪好奇问道,“是我们在盐城遇到的那个陈锦之?”
  “嗯,就是他。”海葵点点头,但没有细谈。
  蒋异浪也没有细问,明白这边守卫多,不是细谈的好地方。
  海容的声音响起来,招呼着海葵,“海葵,海葵,你在哪里?”
  刚刚他和陈锦之被乔云生请到偏厅,同乔瑞斯谈话去了,没看到宴会厅发生的那一幕。
  他们出来后,乔安安赶忙把事情告诉了他。
  海容赶忙赶来后院,来寻找海葵。
  海葵蹦跳起来,扬声接话,“我在这里,在这边。”
  海容赶到海葵面前,因为紧张海葵,一时间眼里只有海葵,没有注意到旁边几步远的蒋异浪。
  等他注意到身边人的时候,转身看到是蒋异浪,身体立即紧绷起来,“蒋异浪?”
  “是我。”蒋异浪洒然一笑,不复之前见海葵时的模样,洒脱而又张狂。

☆、133.第133章 纵容4

  海容的身份今非昔比,气势自然也非往常那样温和,多了几分凌厉。
  “好久不见。”海容同蒋异浪寒暄着,脸上却没有喜悦。
  蒋异浪意笑道:“是很久不见了,我们有一年没见面了。”朝前半步,来到光亮地方,蒋异浪继续道:“海葵变化太大,我刚见到的时候差点儿没认出是她。这个年纪,果然是一天一个模样,越来越漂亮。”
  海葵别了别嘴角,侧脸看向大厅方向。
  看到乔安安傻乎乎站在窗口朝她招手,她抬胳膊摇了摇,回应乔安安。
  海容和蒋异浪短暂交谈了几句,就相携进入了宴会大厅。海葵早在他们交谈的时候,就先一步离开,进入了大厅,同乔安安会和。
  乔安安花痴似的盯着陈锦之,抬手挡着下嘴唇和下巴,小声同海葵道:“我还是喜欢陈锦之那样的。你帮我试探一下陈锦之,好不好,我是真的喜欢他这样的。”
  乔安安每次见到陈锦之,都会拜托海葵一番。
  海葵一直拒绝帮乔安安这个忙。
  乔安安见海葵表情不动,埋怨道:“你怎么总是这样儿啊?你帮帮我啦,好不好?我们可是好朋友,你这么点儿小忙都不帮吗?”
  海葵皱眉,“你难道没听过陈锦之的事情?”
  “陈锦之的事情?”乔安安天真的外侧着脸,迷惑的盯着海葵看了两秒钟,随后突的瞪圆了眼睛,眼睛明亮起来。她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夸张的哈出一口气,俏皮的皱鼻子别嘴角,噼里啪啦爆豆子似的,道:“我当然听说过他的名声,说他杀了他老婆和一个副官是吧?我才不信呢。他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杀人。就算他杀人了,那肯定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反正,我相信我自己的眼睛,我觉得他是个好人。”
  海葵膛目结舌的看着乔安安。
  乔安安右手食指点在脸颊上,眨巴着大眼睛,“你干嘛这么看着我。哎呀,你别看着我了,我的脸都红了。我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陈锦之,你一定要帮帮我。我毕竟是个女孩,不能上赶着去找陈锦之,只能靠你帮忙啦。”
  海葵摇头,“这忙我不能帮。”
  乔安安磨着海葵,磨了十几分钟,见海葵一直不动摇,腾然就生气了。她鼓着腮帮子,一跺脚,从椅子上站起来,掉头就要离开。
  海葵叫住乔安安,“你不是说那个大明星安哥要来吗?他什么时候来啊?”
  乔安安气哼哼道:“他不来啦,他受伤啦,现在住进医院里去了。哼。”
  甩了下短卷发,乔安安一别头,昂着脑袋像是倨傲的小公鸡,转身就要走。她只顾着同海葵斗气,根本没注意到陈锦之和海容朝这边走过来。
  迈步出去的瞬间,乔安安撞进了陈锦之的怀里。
  她抬头看到是陈锦之,脸颊瞬间爆红,结巴的连话都说不出来。慌乱的闪动着睫毛,乔安安磕巴的说了对不起三个字,脚步一别,像是遇到猫的小老鼠似的,脚步极快的逃走了。
  海葵看着乔安安的模样,无奈的摇摇头。
  陈锦之惊讶看着乔安安的背影,转头问海葵,“她怎么了?为什么每次见到我都是这副模样?我身上有怪味儿?”
  海葵道:“因为你的名声太吓人了。”
  陈锦之拉开凳子,坐到之前乔安安做过的位置上,笑道:“她信了?那怪不得她害怕。”
  “她很害怕。”海葵撒谎。
  陈锦之努努嘴,不以为意道:“以后我可得离她远一点儿,以免吓到她。”
  海葵看向海容,思索了几秒钟后,想起乔安安之前爆红的脸和尴尬的模样,挠了挠鼻头对陈锦之道:“我骗你的。”
  “嗯?”陈锦之不解看向海葵。
  海葵指指站在食物前,正鼹鼠般欢快吃东西的乔安安,道:“她看上你了。”
  “嗯?”陈锦之很惊讶。
  海葵用力点了下头,“她挺单纯的,你可千万别为了借种让她那样。她挺好的,虽然唠叨了些。”
  海容斥海葵,“海葵。锦之的病已经治好了。”
  陈锦之无奈道:“我病确实是好了,不需要让我的女人去借种怀胎。”
  海葵很开心,“这种好消息怎么不告诉我啊,弄的我一直不敢帮乔安安的忙。”她一直不帮乔安安,就是担心乔安安和陈锦之凑到一起后,陈锦之像以往那样邪性的让乔安安借种,这肯定会伤害到乔安安。
  陈锦之拿起勺子,抻长胳膊,敲了海葵额头一记,道:“你把我想的太坏了,海葵。”
  海葵道:“咱们三个人里头,我最坏,其次就是你。我们杀了了,自然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乔安安和我们不一样,她是个好人,不该被我们伤害。”
  “你歪理不少。”陈锦之失笑。
  海葵皱皱鼻子,道:“不过,之前我也想过。好和坏是应该配在一起的,就像我和海容要配在一起一样。你和乔安安在一起,也很适合。但你不能害乔安安,她很好。”
  陈锦之挠挠后脑勺,无奈道:“我和乔安安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就担心这么多了。我根本不喜欢乔安安那种类型的,太单纯,不合我的胃口。我喜欢聪明的女人,身材好的,多情妖娆的,就像那边那个女人一样。”
  “乔安安就挺聪明的,身材也很好,也非常非常多情。她看什么都喜欢,心特别软。”海葵推销着乔安安。
  陈锦之道:“你到底是想让我推开乔安安,还是想让我接受乔安安?”
  “嘿嘿。”海葵不好意思的笑了两声,拖着椅子凑陈锦之旁边,同陈锦之道歉,“我道歉,不该把你想的那么坏,原谅我啊。”
  陈锦之按着海葵的脑袋,用力朝下按了按,看着海葵闪亮的眼睛,妥协道:“我哪能生你的气。虽然你理儿歪,但并没错。相对比海容和乔安安来说。”
  侧头看了眼海容,又别脸看向朝这边偷窥的乔安安,陈锦之收回手,继续对海葵说道:“我们两个确实是坏人。我以前做的那些事,确实不对,你这么想也是应该的。乔安安这个小姑娘,确实太单纯了,如果换成我是你,也肯定舍不得把她扔进火坑里头。”
  海葵听陈锦之这么一说,内疚起来,道:“我应该帮着你才对,应该向着你。”
  “你做的是对的。”陈锦之笑着看向海葵。
  他腾然抬起头,朝正假装拿酒杯,却隔着酒杯朝这边偷窥的乔安安眨了下左眼,隔空亲了乔安安一下。
  乔安安手一抖,酒杯差点儿落到地上。
  她脸蛋爆红,赶紧转过身,胡乱拿起餐桌上的食物,朝嘴里可劲儿塞。
  海容将这一幕完全看到眼里,笑道:“我看乔安安很不错,和她一起,日子肯定会过的十分轻松愉快。”
  “嗯,她傻乎乎的,挺有趣儿。”海葵对于乔安安,那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满意。剩下百分之一的不满,是因为乔安安的唠叨。
  陈锦之抬起右腿,搭到左腿上,“不知道哪个男人有这种福气,能把这种开心果儿娶回家。”
  海葵回头看着乔安安的背影,询问陈锦之,“你看上她了?”
  “哪能那么快。”陈锦之敲了海葵脑袋一下,“就算我看上乔安安,我和她也不可能,乔云生不会同意。”
  海葵想了想,觉得陈锦之说的有道理。
  “嗳。”了一声,海葵拄着脸颊,不再谈乔安安的事情,而是无聊的看向在厅内细步轻舞的男男女女们。
  越看越意兴阑珊,海葵喃声道:“红花和绿花还等着我给她们带安哥的照片呢。”
  海容坐到海葵身侧,听海葵乌里乌突的说话,误以为海葵在说蒋异浪,眉心一皱又快速松开。
  他抬头,看向远处正和王旭乔云生言笑风声的蒋异浪,目光渐渐深沉。
  海葵将手搭在海容的手背上,无聊的捏着海容手背上的肉,摆弄着海容的手指头。她想到蒋异浪早前的热泪,想到蒋异浪悲伤渴求亲吻的表情,心脏里冒出一股奇特的滋味,一种无法言说的奇怪滋味。
  她突的对海容道:“海容,你从来没有亲过我。”
  “啊?”海容以为自己听错了,怔然了一瞬。
  海葵有些不好意思,“你从来没有亲过我,是因为你把我当成亲人么?”
  海容手反过来,握住海葵的手,将海葵的手圈握在手心当中。他用大拇指揉着海葵的手心,凑到海葵面前,低声道:“我想亲你,但你还是个小孩子啊,海葵。”
  “我不是小孩子。”海葵最不喜别人说她小。
  海容纵容笑着,“你心里还是个小孩子,还没长大。你要是长大了,我握着你的手,你就会脸红害羞。”
  海葵皱眉看着海容,表情有些苦恼。
  海容道:“你有一天会明白我的话。”
  海葵想了一会儿,将最开始说的那句话,捡了起来,“回去,你亲亲我。”
  海容凝视着海葵的眼睛,几秒钟后,他道:“好。”
  海葵期待着回去后海容会亲她,可回到家后,海容像是忘记了这件事情似的,让她洗漱后赶紧睡觉,他则去了书房。
  快速洗了个澡,海葵等了好半天也没等来海容,生气的赤脚窜出房间,冲到了书房。
  海容正坐在书房里,心不在焉看着书。
  海葵推开门,气恼的走到海容面前,直勾勾盯着海容,等待海容道歉。
  海容见海葵头发还湿着,就起身去关了书房门,然后从旁边拿了毛巾,为海葵擦着湿头发,谆谆叮嘱着,“我说过很多次,洗完头要擦干净头发,要不然容易染上头痛病。”
  见海葵赤着脚丫子,海容不悦道:“还有,穿着拖鞋,别赤着脚到处走。”
  海葵委屈的皱着眉头,瓮声瓮气道:“你忘了答应过我的?”
  “什么?”海容早就忘了海葵说回来亲她的事儿,以为海葵那会儿说的是孩子话,并没有当真。
  海葵道:“咱们不是说好了么,回来你亲亲我。”
  海容动作停顿了一瞬,无奈的摇摇头,道:“好,等我给你擦干头发,就亲亲你。”
  海葵道:“那你快点儿。”
  海容道:“好,我快点儿。”
  海容嘴里说的快点儿,但动作却不紧不慢,丝毫没把海葵的话放在心上。他根本没想到海葵是想要认真亲吻,以为海葵在闹孩子性子,想讨要他的亲近接触。
  擦赶紧海葵的头发后,海容将毛巾放到一边,然后踱步到椅子前,缓慢坐下。
  他朝海葵招招手,道:“过来,我亲亲你。”
  海葵欢喜的走到海容面前,撅着嘴朝海容面前凑,脸上不见丝毫扭捏。
  海容握住海葵脸颊两侧,控制着海葵的脑袋,低声道:“闭上眼睛。”
  海葵听话的闭上眼睛。
  海容凑到海葵面前,目光在海葵嘴唇上胶着了几秒钟,嘴唇却并没有落到海葵嘴唇上,而是落到海葵额头。
  他在海葵额头上亲了一下,道:“好了,亲了。”
  海葵满心期待海容的亲吻,却只等来额头上蜻蜓点水般的一触,这让她有些生气。她瞪圆眼睛,用力甩开海容的手,“我要的是亲嘴。你不要总把我当孩子,我不是孩子了,我要亲嘴。”
  用力点点自己的嘴唇,海葵学着海容的模样,双手握在海容脸颊两侧。
  她速度自然比海容快,不等海容出生反对,她就低头将嘴唇压到海容嘴唇上,眼睛直勾勾盯着海容的眼睛,俨然斗鸡眼。
  回想到蒋异浪曾伸出舌头,海葵也伸出舌头,生涩但强硬的朝海容嘴里钻。
  海容盯着海葵的眼睛。
  他在心中叹息一声,抬手将海葵的手从脸脸侧拉下来,脑袋朝后移开一些,与海葵的嘴唇分开。
  海葵不满的继续朝前凑。
  海容道:“闭上眼睛,听我的,我亲你。”
  海葵看着海容的眼睛,分析着海容是在认真还是在敷衍她。确定海容并不是在敷衍她,海葵闭上了眼睛。
  海容左手拦腰抱住海葵的腰,右手轻握住海葵的下巴,微微侧着脸,凑到海葵面前。他炙热的鼻息喷到海葵的嘴唇上,让海葵嘴唇有些发痒。
  在海葵侧脸想要躲开这股痒意的时候,海容的右手猛然用力,嘴唇也顺势堵到海葵的嘴唇上。
  海容的吻,刚开始十分轻微,像是不小心触碰到海葵的嘴唇。
  他的舌尖,试探性的在海葵嘴唇上描绘着,像是在用细毛笔描绘着着工笔画,一点点面面俱到,十分仔细。
  海葵配合的张开嘴,舌头与海容的舌头接触到。
  海容的身体陡然一颤,海葵的身体也颤动了一瞬。
  像是有电流,从海容的舌尖,刺穿海葵的舌头,刺到海葵的心脏,刺的她心脏颤抖,并升腾起一股奇怪的滋味,一股亢奋到让她想要流泪的奇怪滋味。
  海容动作激烈起来,胳膊也控制不住的用力,仿佛想要将海葵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头。
  舌头全方位在海葵嘴里探索了好几遍,用搅和着海葵的舌头一起舞动,直至海葵呼吸困难,海容才恋恋不舍的抽出舌头。
  他的嘴唇舍不得离开海葵的嘴唇,依旧轻贴在海葵的嘴唇上。
  “海葵。”海容低声喃语着。
  将海葵抱到身上,海容紧紧圈抱着海葵。在海葵呼吸顺畅后,海容又把嘴贴了上去,狠狠亲吻了海葵一番。
  亲吻了很长时间,海葵的嘴唇都被海容亲肿了,上嘴唇有一处破了皮,舌头也肿胀的有些酸麻,海容总算停下了亲吻活动。
  海葵摸着嘴唇,道:“很奇怪。”
  海容嘴唇贴在海葵额头上,轻声问道:“奇怪什么?”
  “我们舌头碰到一起之后,我心里很奇怪。像是有一根刺,从你的舌头刺进了我的心理,很怪。”海葵摸着胸口,解释着。
  海容闷笑着,“那不是刺,是电。我们相互喜欢,自然会这样。如果不喜欢的人互相亲吻,便不会这样。”
  想到早前被蒋异浪亲吻,海葵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道:“原来如此,原来我喜欢你。不是,我一直喜欢你,但我今天才知道,我很喜欢你才对。”
  海容道:“你自然是喜欢我的,你也只喜欢我。”
  “亲吻的滋味真是不错,以后我们多亲。”海葵摸到破皮的地方,疼的嘶了一声,不满道:“但你下次不准弄破我的嘴唇,也不准弄肿我的舌头,我说话都不方便,像是大舌头一样。”
  海容亲了亲海葵的鼻尖,宠纵着海葵,应声道:“好。”
  “真舒服。”海葵扬起脸,主动在海容嘴唇上亲了一下。
  海容低头,用嘴唇擒住海葵的嘴唇,轻轻嘬了两下,随后用嘴唇轻轻摩挲着海葵的嘴唇,低声道:“我们早些结亲好不好?”
  “不是说要明年吗?”
  “我等不及了,海葵。”海容嘴唇来到海葵的鼻尖,在上头摩挲着。
  海葵觉得有些痒,朝左侧脸,躲开海容的嘴唇,应声道:“好啊,那就提前。我也觉得早点儿比较好,我不喜欢等着。”
  “下个月,好不好?”海容同海葵商议着。
  海葵煞有其事的想了一会儿,道:“好啊,下个月挺好的。”

☆、134.第134章 纵容5

  海容与海葵聊了一会儿,见海葵困倦,便将海葵送回了卧室。
  他等海葵睡着,才从海葵卧室轻手轻脚离开。他并没有回旁侧卧室,而是别脚原路返回,准备去书房再坐上一阵子,想想婚礼该怎么安排。
  陈锦之在半路截了海容,邀请海容到后院里小酌两口,赏赏月谈谈心。
  “下个月?这么着急?”陈锦之听海容说下个月就和海葵成婚,惊讶的花生米从嘴里掉了出来。
  海容点点头,表情并不开心,反而有些怅然,“蒋异浪到这边来了,我担心海葵会.”
  陈锦之笑着举起杯子,“婚礼不急,总得选个良辰吉日。你要是担心海葵会被蒋异浪勾走,可以先将生米煮成熟饭。”
  垂下头,海容叹口气,道:“生米煮成熟米饭不管用,成了婚才有用。”
  陈锦之晃了晃杯子,道:“也对。”
  海容和陈锦之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海容心里有烦恼,说话时心不在焉,偶尔还会接话接的牛唇不对马嘴。
  陈锦之并不介意海容的心不在焉,他心里也有事儿,所以谈话并不走心,就算海容接错了话,他也顺势溜了下去。
  酒至半酣,陈锦之突然蹦出一句,“乔安安确实不错。”
  “你?”海容用眼神询问陈锦之。
  陈锦之点点头,又摇摇头,“我觉得她很有趣。”
  “性格天真浪漫,有些糊涂又不过分,很适合你。”海容中肯的评价着。
  陈锦之飒然一笑,仰起脖子,将杯里的酒灌进喉咙。他慢腾腾嘶了一口气,自嘲的弯着嘴角,道:“乔云生那老狐狸,肯定不会让乔安安嫁给我。”
  海容无奈的看着月亮,道:“你要是有意,那就去争取,未必不能争取到。”
  陈锦之笑着摇头,“我只是觉得她有趣,并没看上她,没必要为了她得罪乔云生那个老狐狸。”
  海容朝陈锦之举起杯子,与陈锦之碰杯,干了杯里的酒。
  明天也没有什么要紧事情,海容和陈锦之索性喝了个尽兴,直到天微亮两人才各自蹒跚着回了屋。
  海葵鸡叫第一遍就醒了,她精神抖擞的从床上一跃而下。急冲几步,快到门前的时候,海葵想到海容的话,转回床前穿了鞋子。
  拉开门,清早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海葵惬意的张嘴哈了一声。
  红花和绿花比海葵起的还要早,正在喂麻雀。
  她们因为没拿到安哥的照片和签名,正闹着小性子,萎靡的像是霜打的花儿似的,好似转过瞬就会枯萎。
  海葵道:“赶紧给我准备早饭,吃过早饭我就去找乔安安,陪她一起去看安哥。”
  “真的?”红花和绿花刹时激动起来。
  她们像是抢食吃的麻雀似的,飞快窜到海葵面前,用一种嗷嗷待哺的激动眼神瞅着海葵,双手还情不自禁做出捧食的动作。
  海葵抬手遮住眼睛,小手指和无名指之间留出缝隙,从缝隙中看着红花和绿花,“我都不敢看你们两个了,至于这么激动吗?”
  红花一挺腰杆,委屈的嘟着嘴巴,“除了小姐你,谁不想要安哥的签名啊。”
  绿花用力点头,“就是嘛。”
  海葵把手从脸上拿下来,朝红花绿花摆摆手,道:“好了好了,你们赶紧给我准备早饭,我一会儿带你们一起去。”
  红花绿化开心的跑去为海葵准备早饭,连麻雀也顾不得喂了。
  海葵提着篮子,又一茬没一茬的朝地上撒着小米,不时回头看看海容屋门。
  “出去了?”见海容屋门一直不开,海葵误以为海容已经出去了。
  她将剩下的小米倾篮全部倒在院子中间,拍打拍打篮子地儿,晃晃悠悠去前饭厅吃饭。
  海葵去找乔安安的时候,乔安安正在家里演戏似的边念诗边流眼泪。
  昨晚上宴会过后,乔安安自以为陈锦之对她也有意思,便去找乔云生,让乔云生同意她嫁给陈锦之。
  乔云生在宴会上被乔瑞斯落了面子,本来心情就不咋的。乔安安的话一出口,简直就是在心口烈火上浇油。
  乔云生勃然大怒,差点儿一巴掌扇在乔安安脸上。要不是乔家二姨太手快,拉住了乔云生的胳膊,凭乔云生的手劲儿,乔安安肿脸都算轻的,歪鼻子掉两颗牙都很有可能。
  乔安安一路哀哀凄凄的嘟囔着,“我爸真是不可理喻,为什么不允许我嫁给陈锦之。真爱难道没有金钱和地位重要吗?为了真爱,我宁愿不要这些虚浮的东西,不要金钱,不要地位。我愿意在街边乞讨,在寒风里瑟瑟发抖,只要陈锦之陪着我。”
  乔安安念诗一样的抒情话,寒瘆的海葵牙根发麻。
  海葵打击乔安安,“陈锦之不会陪着你。”
  “啊?你怎么这样啊。你还是我朋友吗?你太坏啦。”乔安安眼眶红了,眼里水润润的,眼泪瞬间凝聚成一团,准备从眼眶跌落脸颊。
  海葵赶紧道歉,“我错了我错了,你别哭啊。我的意思是,陈锦之不会陪着你去要饭,因为他会养着你,让你衣食无忧。”
  紧接着,海葵又道:“但是,前提是,陈锦之要看上你才行。”
  乔安安道:“他肯定喜欢我。昨晚在宴会上,他亲我了。”
  “什么时候?”海葵很震惊。
  乔安安甜蜜蜜的咬着下嘴唇,扭捏了一会儿,道:“哎呀,你别问了,我都不好意思了。”
  “真的?”
  乔安安道:“当然是真的。”
  海葵摸着车窗边,右手食指在上面随意敲击着,眼睛从乔安安脸上移开,看向窗外。
  乔安安本以为海葵会继续问她,但等了一会儿,海葵却把脸转到窗外去了。她耐不住性子,拉了海葵一把,道:“你怎么不说话啦,是不是不同意啊?”
  “我支持。”海葵拍拍乔安安的胳膊,道:“只要你们两个想凑一块儿,我就支持。不想凑一块儿,我也支持。我是你的朋友,自然你做什么,我都支持。”
  乔安安感动了,抱住海葵,抽泣道:“海葵,你对我真好。”
  海葵推开乔安安,道:“对了,我和海容的婚礼要提前,下个月就成婚。”
  “下个月?”乔安安的脸色一变,眉心蹙了起来,“怎么那么着急?下个月明明不适宜嫁娶,不是成婚的好日子。”
  海葵不在意的摇摇头,将洒落下来的两缕头发别到耳后,道:“海容说要提早成婚,我也觉得早弄完早了事,就定到下个月了。”
  “下个月不行,不好。”乔安安摆出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模样,不赞同海葵和海容下个月成婚。
  海葵不明所以的看着乔安安。
  乔安安拉着海葵的袖子,将海葵袖子一侧揉出无数道褶皱,犹豫了好长一会儿,才凑到海葵耳侧,用气音说道:“下个月,我大哥秽婚。下个月晦气,你千万别成婚。”
  “悔婚?你大哥和谁悔婚?”海葵纳闷的瞅着乔安安,在乔安安着急的挤眉弄眼下,将声音变换为气音,“你哪里的大哥?亲戚家的?”
  “我大哥,亲生的,但是一直养在家里头,外人不知道。”乔安安不安的揉着膝盖,“下个月,秽婚过后,他就能出来了。”
  “悔婚了就能出来?这是个什么道理?”海葵越听越不明白。
  乔安安拧了海葵大腿一下子,“是秽婚,不是悔婚。污秽的秽。”
  她推了海葵一把,“你别问了,我爸不准我说出去的。反正你记住了,下个月你千万别成婚,下个月不是好时候。”
  “秽婚是什么?”海葵十分好奇。
  乔安安躲闪着眼神,不耐烦的推了海葵胳膊一下,“说了别问了,你就别问了。我要是说的多了,对我大哥不好。”
  “那你大哥是怎么回事儿?”海葵好奇到了极点。
  乔安安将气音变换成实打实的声音,道:“你别问啦!我刚刚不是说了吗,不能说的,说了不好。反正你就听我的就行了,别问那么多。”
  海葵摸了摸嘴角,见乔安安态度坚决,无奈的摸了摸嘴角。
  乔安安拉着海葵道:“你可千万不准告诉别人。”
  “我得告诉海容,要是不告诉海容,那下个月我肯定得成婚。”
  乔安安想了想,叮嘱道:“你告诉海容,一定要保密,一定一定要保密。”
  “嗯,我让他保密。”海葵应声。
  凑巧的是,海葵在医院里碰见了海容和陈锦之,他们正送一位掌柜过来就医。那名掌柜突然从嘴里朝外吐了两条黑黢黢的长虫子,又喷了两口血,晕了过去。
  医生诊断,那两条虫子是蛔虫,被掌柜肚子里的淤血染成了黑色,所以才变成这副黑黢黢的模样。
  海容和陈锦之不信医生的诊断,正在医院门口小声商议着,想找别的人查查这两条虫子。
  “海容,锦之。”海葵朝海容和陈锦之摆手,笑张着嘴巴,小白牙在太阳下闪着静静亮的光芒。
  海容和陈锦之迎上来,询问海葵过来干什么。
  “我和乔安安来看大明星安哥,你们呢?你们也来看安哥?”海葵以为海容和陈锦之也追星,但看着又觉得不像。
  海容笑着揉了把海葵的脑袋,“我们送掌柜过来看医生,不是来看大明星的。”

☆、135.第135章 秽婚1

  听说掌柜吐出两条虫子,海葵立马来了精神,立时决定不再去看安哥,改去看掌柜。
  “红花绿花,你们两个跟着乔安安去看安哥,拿到照片和签名再过来找我。”海葵不忘红花绿花的事儿。
  红花绿花赶忙点头,生怕海葵改了主意。
  乔安安则一直小媳妇模样,窝着红彤彤的脸蛋,不好意思抬头。她心中惴惴,一时儿担心脸上的粉没擦匀,一时儿又担心发型今儿没梳理好,生怕自个儿在陈锦之眼里落下什么瑕疵,让陈锦之厌弃。
  海葵不了解乔安安的心思,催促着乔安安赶紧带红花绿花去看安哥,看完过来找她。
  “那我们去啦。”乔安安声音娇弱了许多,像是在声线上染了甜腻的奶油似的。
  海葵朝乔安安摆摆手,便紧忙催促海容带她去看掌柜吐出的两条虫子,并不停猜测着虫子的来源,“该不会是传说中的蛊虫吧?反正不可能是蛔虫,蛔虫哪能是黑色,就算在血里泡着,也不会泡成黑色。”
  海容道:“我和锦之也猜测不是蛔虫。”
  海葵双目灼灼,激动道:“难道是蛊虫?”
  陈锦之在海葵额头上弹了个脆响,笑道:“哪来的蛊虫?刘掌柜是有名的老好人,没和人结仇结缘,谁会费劲弄蛊虫害他。”
  “这可不一定。有些人害人,不一定要个原因。”海葵挺着胸,笑着和陈锦之斗嘴。
  “好了,赶紧进去看吧。”陈锦之让着海葵,学了那绅士模样,为海葵打开房门。
  刘掌柜没醒,死气沉沉躺在病床上,脸色白里透着青,眼皮一圈发紫,像是中了毒。他出气多进气少,喘息声像是风刮乱草。
  海葵小声道:“刘掌柜这样儿,像是中毒了。”
  海容将手指比划到嘴唇前,示意海葵小声些,不要吵醒了刘掌柜,让刘掌柜好好休息。
  指指床对面矮柜上一个铁皮封口玻璃瓶子,海葵无声问道:“虫子在里头?”
  医生原本要将虫子当成蛔虫扔到垃圾桶销毁,但被海容和陈锦之拦了下来,让医生将虫子装进瓶子里,留在了刘掌柜住的病房。
  海葵凑到瓶子外,盯着虫子研究了半响,最终得出了个结论,“这是两条小蚯蚓。”
  陈锦之歪着脖子凑到海葵身边,摸着下巴点头道:“可别说,还真是蚯蚓。海容,你过来看看,看看是不是蚯蚓?”
  海容也把脑袋凑了过来,与海葵陈锦之一起盯着玻璃瓶子,研究着里面的虫子是否是蚯蚓。
  他不敢确定的问道:“难道真是蚯蚓?”
  海葵用指甲点点瓶子,指着黑色虫子外皮隐隐约约的环节,道:“你看,蚯蚓身上的环节。我钓鱼的时候,去抓的就是这种小蚯蚓。长鸡葱花的黑土里头,这样的黑色小蚯蚓特别多。”
  “如果这真是蚯蚓,刘掌柜吃蚯蚓干什么?”陈锦之纳闷的看看海葵,又看向海容。
  海容摇摇头,站直身体,看向躺在床上的刘掌柜,“等刘掌柜醒过来,我们问问他。”
  乔安安敲门进来,把要到了签名的红花和绿花留在了门外。
  进门后,乔安安首先看到的是陈锦之,紧接着看到了陈锦之旁边桌子上的玻璃瓶子,随后便看到了瓶子里的两只虫子。
  “哎呀。”乔安安惊慌叫了一声,随后赶紧捂住自个儿的嘴巴。
  她指指玻璃瓶子里的虫子,又指指刘掌柜,“他,他吐出来的是蚯蚓?”
  “嗯。”海葵点点头,“你小声点儿,别吵醒了刘掌柜。”
  紧接着,海葵赞叹道:“你眼神儿倒是不错,能一眼看出来那是蚯蚓。我刚刚研究了老半天,才弄明白那是咱们钓鱼用的小蚯蚓。”
  乔安安眼瞳闪了闪,打着哈哈,糊弄海葵,“是啊是啊,我眼神好嘛。”
  海容和陈锦之对了个眼神。
  陈锦之朝乔安安努努嘴,示意海容询问乔安安。
  海容问乔安安是不是见过有人吐活蚯蚓,乔安安摇头说没见过。乔安安的态度很肯定,表情透着拒绝,令海容不好意思再继续问。
  陈锦之见海容问不出来,只好亲自出马。可他话还没出口,只是把目光专注到乔安安脸上,乔安安就触电似的哆嗦了两下,脸红的像是烤熟的粘地瓜。
  “乔小姐。”陈锦之礼貌性的唤乔安安为乔小姐。
  乔安安连连应声,“嗳嗳,嗳,我是。不是。嗳,我和海葵是好朋友,她叫我安安,你也,你也叫我安安吧,叫我安安就好。”
  “好,安安。”陈锦之刻意柔和了声音,想让乔安安不要那么紧张。
  乔安安反而更紧张了,也越发担心自己的打扮不得体。她像是化出了身外身一般,灵魂站在身体外,从头到脚挑剔的审视着自个儿,检查着自个外貌打扮上是否有瑕疵。
  陈锦之见乔安安情绪太激动,只能止了套话的心思,随意的安抚了乔安安两句,便找了借口离开病房。
  乔安安以为陈锦之嫌弃她小家子气,在陈锦之走后,眼眶立时红了,眼泪说来就来,从脸颊滚落下巴尖,啪嗒啪嗒砸落到地上。
  “你怎么了这是?”海葵惊诧的看着乔安安,别眼看看刘掌柜,“你和刘掌柜?”
  “不是!”乔安安一甩胳膊,跺了下脚,“我就是心里不舒服。”
  她掏出手绢,小心翼翼避开脸上的粉,贴着眼角用手绢吸干净眼泪,“你别这么看我,我没事儿,我就是突然觉得心里难受,和你家刘掌柜没关系。”
  “哦。”海葵一头雾水的看向海容,想从海容那里找答案。
  海容朝海葵摇摇头,道:“病房里空气不好,我们出去吧。”
  “嗯。”海葵挠挠脸颊,应了一声。
  乔安安先一步离开了病房,海葵故意慢了两步,等着海容。
  她悄声问海容,“乔安安认识刘掌柜?”
  海容摇头,眼里带着笑意,无奈道:“乔安安喜欢陈锦之,所以才会突然难受。”
  海葵点点头,心里却是半点也不懂。
  海容看着海葵的侧脸,心里陡然酸涩起来。
  “走吧,我们去找个地方喝茶吃饭,等刘掌柜醒了再过来。”陈锦之掏出一根烟,指指外头。
  乔安安没有随他们一起去喝茶吃饭,在医院门口与他们分开,独自乘车离开。
  海葵他们则就近找了酒店,要了包厢,在里面边饮茶边聊着刘掌柜和乔安安。
  海容和陈锦之认为乔安安有古怪,她明显知道刘掌柜为什么吞吃活蚯蚓,但却在海容询问的时候顾左右而言他。
  他们谈着谈着,从乔安安谈论到乔云生身上。
  海容觉得乔云生也有古怪,“乔云生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很淡,但很呛鼻。”
  “狐臭?”陈锦之应景的嗅嗅鼻子。
  海容摇头,“不是狐臭,比狐臭味道更难闻。似尸臭,但比尸臭更呛。”
  海葵猜测,“是不是臭脚丫子味儿?”
  海容想了想,摇摇头,道:“大概是我闻错了。”
  海葵回头看看,见包厢门有道缝,便起来将门关紧。她坐会椅子上后,看看海容,又看向陈锦之,皱眉想了几秒钟后,问道:“你们听说过秽婚吗?”
  海容和陈锦之听到秽婚这词儿之后,和海葵从乔安安嘴里听到时的反应一样,都以为说的是悔婚。
  海葵朝他们解释,是污秽的秽。
  海容和陈锦之相继摇头。
  海葵道:“你们知道乔安安有个大哥吗?”
  陈锦之先一步出声,“表哥?”
  “不是,是她亲哥。”海葵解释,“同一个爸生下来的。”
  海容道:“没听说过。”
  陈锦之出身大户,了解大户人家藏污纳垢的那些事儿,当即了然道:“我明白了,是私生子。”
  海葵没想到私生子这上头,听陈锦之这么一讲,愣了一瞬。
  她眨了两下眼睛,迟疑道:“我听乔安安那话里的意思,她大哥应该不是私生子。”
  海容问道:“她大哥和秽婚有什么关系?”
  海葵摸摸嘴唇,道:“乔安安让我保密呢,你们千万别告诉别人,这事儿就咱们三个知道。她说下个月她大哥秽婚,让我们不要下个月成婚,改别的月份。”
  海容眉心皱起来,“我们既然已经定了下来,就不改了。至于什么是秽婚,我回头找人去查查。”
  陈锦之赞同海容,对海容点点头。
  又聊了一阵子,三人回了医院,去看已经醒过来的刘掌柜。
  刘掌柜在海容的询问下,羞愧承认吃下的是活蚯蚓,目的是为了重振雄风。他年纪太大,不能满足小媳妇的需求,便寻药吃,想要壮其阳气。
  吃活蚯蚓,是他从老中医那里求来的方子,据说百治百灵,就算是活死人,吃了后,也能长枪不倒。
  刘掌柜很羞愧,“方子上让每天吃十条,但我急于求成,就多吃了两条。没想到,唉,我这老脸都丢光了。”
  海容安抚了刘掌柜几句,便同海葵陈锦之离开了病房。
  他们只觉得刘掌柜活吃蚯蚓这件事情稀奇,并没有把这件事情记在心上,也没有怀疑刘掌柜话的真假。
  半个月后,刘掌柜小女儿吊死家中,刘掌柜过来请辞时,海葵他们才知道刘掌柜活蚯蚓方子的来源。
  吃活蚯蚓这个方子,并非刘掌柜从老中医那里求来的,而是他未来亲家,将此方子作为聘礼之一,赠送与他。
  他未来亲家,是乔云生。
  他小女儿要嫁的,是乔云生的儿子乔长生。
  乔长生三岁落水而亡,但却被乔云生请来高人做尸人喂养。等到乔长生举行了秽婚,食了新娘子的血肉,便可去了尸气,成为活人。

☆、136.第136章 秽婚2

  秽婚与阴婚类似,都是异类婚姻。
  阴婚是指同鬼成婚,其中一方或者双方已死。有钱且讲究的人家,会如同给活人娶亲一样,八字聘礼迁坟安排的面面俱到。没钱不讲究的,草草配上八字,甚至不配八字,把阴婚凑成。
  秽婚的条件则苛刻许多,其中一方是养大的尸人,另一方是未破瓜或童子身的青年男女,并且有与尸人切合的八字。
  秽婚之所以称之为秽,有两方面。其一,是因为一方是尸人,尸人埋藏于乌土中聚养尸气,吸收天地间污浊之气。其二,是因为秽婚当晚,尸人会吃掉成婚对象,将对方血肉灵气吸纳进自身体内,令自身复活,场面秽气血腥。
  乔长生和刘掌柜小女儿成婚这码事,刘掌柜小女儿一开始知道对方不要是人,但她以为成婚只是走个过场,成完婚第二天她就可以回家,根本不知道自个儿会有生命危险。
  同后妈吵架后,刘掌柜小女儿从后妈嘴里知道了真相。她气愤自个儿命苦,一怒之下,吊死了自个儿,想令刘掌柜没法同乔家接成亲家。
  刘掌柜小女儿死了,刘掌柜腾然醒悟过来,后悔莫及。
  他后悔自个儿财迷心窍,竟然拿女儿的命换财富。
  可就算他悔断了肠子也没有用,女儿的命已经没有了,他只能痛苦面对现实。
  刘掌柜坚决要离开这个伤心地,海容也不便挽留,安慰了刘掌柜几句话之后,准了刘掌柜的辞行,并送了刘掌柜一些钱财,作为刘掌柜这段时间在锦海商行帮忙的辛苦费。
  令下人送刘掌柜离开后,海容叹息几声,瞅着门外摇了摇头。
  陈锦之将茶杯放到桌子上,手指头在茶杯沿儿上摸索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为了钱,骨肉亲情也可以扔到一边去。”
  海葵不以为意的点点头。她捏了盘子里的花生米,扔到嘴里,津津有味的咀嚼着,表情没心没肺,丝毫不受刘掌柜影响。
  海容表情有些沉重。
  听了刘掌柜的话之后,海容心中惴惴不安,觉得下个月成婚有些不吉利。他迟疑着是否要将婚礼延后,延到下下个月,同乔长生选定秽婚的月份错开。可他转念一想,刘掌柜的小女儿已经死了,那么乔长生的婚礼肯定没有办法如期举行。
  ”你在想什么呢?”海葵凑到海容面前,好奇的观察着海容,“你在担心乔家会对付刘掌柜?”
  海容摇摇头,又点点头。
  海葵道:“等我见乔安安的时候,同她打听一下。”
  海容应了一声,摸了摸海葵的头。
  海葵表面装做对乔家的事儿不在意,在心里却兴奋激动,十分想立即去看看乔长生,看看尸人到底是什么模样,是否和传说中的僵尸一样。
  当晚,月上中空,海葵偷偷摸摸蹿出了屋,脚步轻灵窜上了屋顶,一路来到乔家大院外。
  悄无声息摸到乔家后院,海葵循着那股若有若无的臭味儿,来到后院左角两层小楼外。
  这座小楼,她不陌生。
  第一次来乔家的时候,乔安安带她到后院来赏花,海葵觉得这小楼外形太粗糙,与乔家奢华的装修很不般配,纳闷询问过乔安安。
  当时,乔安安的解释是,这座小楼是乔家仙逝老太爷住过的地方,乔云生保留小楼原本的模样,是为了纪念乔老太爷。
  海葵当时觉得乔安安的回答不对劲儿,但她寻思大户人家都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就没有细琢磨,含糊着就这么过去了。
  现在看来,小楼之所以保持这种粗糙的外形,恐怕是因为养尸人必须要这样。摸着小楼粗糙的墙壁,海葵闻了闻手指头上味道,一股浓郁而奇特的泥土味儿。
  将鼻子凑到小楼墙壁上,海葵仔细嗅了嗅,侧头想了想,觉得这泥土的味道,有些似海底黑淤泥的味道,但没有黑淤泥那股子腥气。
  她顺着外墙,攀岩而上,来到楼顶。
  小楼一共两层,但却今有两扇极小的窗户,一扇在一楼,一扇在二楼。两扇窗户小道根本钻不进去人,恐怕连脑袋都钻不进去。
  海葵倒挂在房檐,琢磨着这窗户原先根本不是这样,上个月她见到的时候,窗户还是两扇对开的正常窗户,现在却堵成了这么小,真是古怪。
  处处都透着古怪。
  没法从窗户进去,海葵只能从楼上爬下来,试图打开一楼那扇铁门,从铁门进去。
  还未等她摸到铁门上,后院突然乍起匆乱沉重的脚步声,打断她的行动。她闪身一躲,藏进树后,融进夜色当中。
  匆忙赶过来的是乔云生以及一个矮小的男人,矮小的男人语气不安的同乔云生说着话,乔云生皱眉沉声应了几句,偶尔会喝斥矮小男人一声。
  来到小楼下铁门外,乔云生停下脚步,从兜里掏出一块核桃大的黑色原形物件,含进嘴里。他朝矮小男人摆摆手,用眼神命令矮小男人等在外头,他则打开大门,进入了小楼内。
  海葵本想趁着乔云生进去的瞬间,闪身跟进去。
  但她想到乔云生进去前,含入嘴中的黑色物件,犹豫了一瞬,止住了脚步,没有莽撞跟着窜进去。
  在外面盯了半个多小时,乔云生从里面出来,并带出一股难闻的尸臭气。
  关上铁门后,乔云生将嘴里所含的黑色物件吐到手心,用手帕擦干净上面的唾液后,将其放进了口袋里头。他愁着眉眼长叹一口气,吩咐矮小男人,“下个月必须为长生举行秽婚。你再去找,务必在十五号前,问长生找到匹配的成婚对象。”
  “是。”矮小男人恭敬应声。
  朝矮小男人摆摆手,乔云生叹口气,“走吧,屋外有人气会干扰到长生,让长生没有办法好好休息。我们走,让长生好好休息。”
  等乔云生和矮小男人离开,海葵从树后闪了出来,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目光在上下两扇窗户之间徘徊。
  她探手在铁门上摸了摸,有心想打开铁门进去,看看尸人是什么模样。但她并没有将想法付诸于行动,在门外徘徊半响,跳上围墙,离开乔家。
  海葵以为自己出来的神不知鬼不觉,却在窜回屋里后,被海容抓了个正着。
  轻轻关上窗户,海葵也不点灯,黑灯瞎火下,边脱衣服边朝床前走。她因为在思索着乔长生的事儿,眼睛一直盯着地面,并没有朝床上看。
  等走到床前,海葵才发现自个儿床边上坐了个人。
  她吓了一跳,低呼一声后,定睛一看,坐在床边的海容。
  海容问道:“去看乔长生了?”
  海葵摸摸鼻头,应了一声,“我好奇尸人是什么模样,但我没看到。我只是在外面转了转,没进去。”
  她脱了外面衣裳,穿着短衬衣短裤坐到海容身边,并没有因为穿着贴身而感到害羞。双腿抬到床上,身子一侧,脑袋一别,海葵侧躺下来,脑袋很自然压到海容腿上。
  动了动脑袋,海葵在海容大腿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惬意道:“真舒服。”
  海容无奈的看着海葵侧脸,左手轻轻搭到海葵脸颊上,摸着海葵的脸颊,叮嘱道:“下次别半夜出去。”
  “我知道了。”海葵敷衍着应声。
  海容道:“我会担心你,担心到睡不着。”
  海葵翻了个身,仰躺着,抬头看着海容,与海容对上了眼睛,“你别担心了,我下次不会半夜出去。就算半夜出去,我也会提前告诉你一声。”
  见海容还要说话,海葵无赖的抱住海容的腰,将脸拱到海容腹部,道:“我困啦,我们睡吧。你今晚上别回去了,我们一块儿睡吧。”
  紧接着,她乌里乌突的嘟囔着,“我想和你一起睡。”
  海容答应了海葵,胳膊充当了海葵的枕头,同海葵躺在了一起,另一只手轻轻拍着海葵的肩膀,像是老太太哄小孙子似的,哄海葵睡觉。
  海葵闭着眼睛安静了一会儿,突然睁开眼睛,目光闪亮看着海容。
  “怎么了?睡不着?”海容问道。
  海葵摇摇头,将脑袋朝上拱,与海容的脑袋平齐到一处。她朝海容眨了眨眼睛,微微撅起嘴巴,悄声道:“你没亲我。”
  “你亲亲我。”海葵见海容不出声不动作,边抬起头,将嘴巴朝海容嘴巴上压,并小声道:“亲嘴很舒服。”
  海容哭笑不得的任由海葵像是狗啃骨头一样,啃着他的嘴唇,舌头没有章法的朝他嘴里刺探。
  在海葵亲的血气沸腾,海容抱住海葵,翻身压到海葵身上。
  他在海葵嘴唇上轻轻啄了两下,询问海葵,“你喜欢我么,海葵?”
  “喜欢。”海葵应声。
  海容低笑了几声,喜悦的在海葵嘴唇上轻啄了几下,继续问道:“喜欢我什么?瞎换亲嘴?”
  “亲嘴很舒服。”海葵坦诚回答,“我什么都喜欢。”
  海容奖励似的,轻吻着海葵嘴唇,含混低语着:“我们下个月就成婚了。”
  海葵配合的张开嘴,与海容唇舌交缠,呼吸也交缠在一起。
  亲了几分钟后,海容抬起头,紧紧盯着海葵的眼睛。他粗喘了几声,慢慢缓下来呼吸,眸色变换,似乎在考虑着什么事情。
  海葵催促着海容,“再亲一会儿。”
  海容u缓慢低下头,与海葵鼻尖对着鼻尖,眼睛对着眼睛,嘴唇贴着嘴唇。他诱哄似的,暧声道:“海葵,把你给我好不好?”
  “嗯?”海葵愣了一下,随后立即明白了海容的意思。她道:“你不是说,成婚那天晚上,我们才睡吗?”
  海容控制不住的紧紧压着海葵的身体,道:“我们提前几天,好不好?”
  他啄了下海葵的鼻尖,温热的呼吸,铺洒在海葵脸上,弄的海葵脸颊发痒,心里也怪异的痒痒起来。
  “好不好?”海容像是哄骗小孩儿的老妖怪,诱哄着海葵。
  海葵没有犹豫,应声,“好。”
  海容得了海葵的应声,激动的心脏狂跳,恨不能立即进入海葵体内,与海葵合二为一。但他怕海葵受伤,忍耐着狂躁的冲动,温柔亲吻抚弄着海葵。
  海葵在海容亲到她胸口的时候,痒痒的扭动身体躲闪,“太痒了,别亲了。”
  海容压住海葵的胳膊,嘴里用力,用牙齿磨着海葵的肉,允吸着海葵的肌肤,恨不能海葵一口一口全部吸进身体里头。
  海葵痒边躲闪着笑,舒服便哼哼着夸赞,疼的时候便抓紧海容的胳膊,向海容讨饶,没有丝毫扭捏羞涩,却别有一番动人滋味。
  海容进入海葵身体那瞬间,眼泪控制不住的冲出了眼眶。他仿佛飘落落叶终于找到生长他的那棵大树,有种找到了家般的感觉。
  “你哭了?你也疼?”海葵疼的呲牙咧嘴,哼哼喊疼了几声后,却被海容滴落到她腹部的热泪惊到了。
  她惊讶的忘了身体的疼,弓腰想要起来。
  海容按住海葵,下半身没有从海葵体内抽出来,上半身压到海葵身上,脸埋入海葵肩膀。
  “你要是疼的离开,先拿出来。”海葵探手朝下摸,试图将海容那东西弄出来。
  海容抓住海葵的手,哑着嗓子道:“我不疼。”
  海葵以为海容嘴硬,理解式的拍拍海容的后背,道:“我知道你疼,我也很疼。肯定是我们弄的不对,要不你拿出来,换换地方。”
  她在感受到海容那玩意儿颤动的时候,疼的吸了口冷气,“我觉得你可能弄错地方了,像是塞了把刀子到我身体里头,我也疼的厉害。要不,我们打开灯,开着灯开着弄进去。”
  海容被海葵这不着调的话逗乐了,眼泪止住,笑意却汹涌而来。
  他颤动着身体闷笑着。
  海葵误以为海容颤抖,是因为疼的厉害,心里着急,扭腰拱屁股,想要同海容分开。
  海容用力朝上一顶,疼的海葵颤哼一声,“哎呀,你等等,你别朝里顶,疼死我啦。”
  被海葵那声颤声激的差点儿失去神智,海容深呼吸一口气,令自己冷静下来,别冲动躁进,以免伤到海葵。
  用力拍了拍海容的后背,海葵皱着脸道:“我们打开灯,重新开始吧,你肯定捅错地方啦。你是不是捅进我屁股里去了?我觉得太不对劲了,太疼了。”
  海容含住海葵的耳朵,在海葵耳朵上咬了咬,道:“没弄错地方。你是第一次,肯定会觉得疼,等一会儿,适应了就不疼了,反而会觉得很舒服。”
  说着,海容轻轻朝外抽,抽到半截,又轻轻进去。
  他动作已经很轻,但海葵还是觉得疼,道:“你肯定弄错地方了,我一点儿都没觉得舒服,太疼了。”
  “再等等,再等等就舒服了。”海容安抚着海葵,并用嘴堵住海葵的嘴。
  亲上嘴之后,海容失控了。他原本想克制自己,保持温柔。但在与海葵唇舌交缠后,他大脑根本没法思考了,温柔被他扔到了犄角旮旯。
  他只想进攻,侵占,将海葵据为己有。
  噢,如果可以,他甚至想把海葵吃进肚子里头。
  他根本没法控制自己。
  海葵可遭老醉了。
  她原本以为,亲嘴很舒服,这睡在一块儿,那肯定是超级舒服。可现实是,她一点儿都不舒服,光觉得疼了。
  她非常怀疑,海容弄错了地方,所以她才这么疼。
  中场休息的时候,她想开灯看看,却被海容压住了手。不等她抗议,海容就再次失控,将她压制在床上,掌控全局。
  海容舒服了,海葵觉得自个儿快死了。
  亲自烧了热水,海容给海葵擦了身体后,草草擦了自个儿的身体,换了床单,搂着海葵躺到了床上。
  他亲着海葵的额头,心里又满又暖,恨不能时间停下来,就停在这一刻,不要继续朝前走,一直停留在这儿。
  海葵将一条腿搭到海容的腿上,令两腿分开,这样两腿间肿痛的地方能轻松一些。她抱怨道:“你肯定弄错地方了,要不然,不会这么疼,还出了那么多血。”
  海容道:“没弄错地方。你疼是因为第一次,第一次都疼。”
  “没弄错地方?”海葵不相信海容。
  海容低头,亲着海葵的嘴唇,道:“没有,我刚才帮你擦身的时候看过了,没弄错地方。你下面只有那一处,又没有多处一处,我怎么可能弄错地方。”
  “没进错?”海葵纳闷,“怎么会这么疼。”
  “下次就好了。”海容想到下次,热血又沸腾起来,克制不住的想要压到海葵,再次同海葵负距离交流。
  海葵道:“下次要是还这么疼,我就不做了。简直就像是拿刀子在里面来回拉一样,一点儿都不舒服。”
  “下次让你舒服,不让你疼。”海容笑意满满,哄着海葵。
  海葵瓮声瓮气的应了一声,拱了拱脑袋,将脸凑到海容胸前,闭上眼睛,道:“我困了,我要睡了。”
  “睡吧。”海容摸着海葵的头发,温亲了亲海葵的头顶。
  打了个哈欠,海葵乌乌突突的嘟囔着,“下次不准让我这么疼,一点儿都不舒服。”

☆、137.第137章 秽婚3

  海容道:“好。我们睡吧。”
  海葵朝海容怀里拱了拱,下巴在海容胸前摩擦了两下,幅度极小的点了点头。
  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海葵在海容的轻唤下睁开眼睛。她迷迷瞪瞪的瞅着海容看了几秒钟,皱眉将海容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推开,翻了个身,背对站在床前的海容,并拉开被子蒙到头顶上,拒绝起床。
  “海葵,醒醒。”海容伸手搭到被头上,想拉开盖到海葵头顶上的被子,“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海葵在被子里胡乱蹬了两下腿,“不吃了。”
  “喝碗粥。”海容哄着海葵。
  海葵不耐烦的一把掀开被头,皱眉恼怒瞪着海容,道:“我不饿!”
  海容低下头,捏了捏海葵脸颊,道:“不饿也要吃。”
  “你很烦。”海葵用力揉了揉鼻子。她胳膊肘撑着身体想要坐起来,但身上酸的难受,起到半截,又朝床上跌躺下去。
  海容将右胳膊伸到海葵身体下头,捞住海葵的上半身。他侧身坐到床边,半搂着海葵的身体,帮助海葵坐起来。
  海葵伸展胳膊,打了个哈欠,挪了挪屁股,不满道:“我现在还疼着呢。”
  海容捏住海葵的嘴巴,将海葵嘴巴捏成鸭子嘴,无奈道:“海葵,你怎么,嗳,你呀。”他希望海葵能和普通姑娘家一样,头夜过后,会脸红害羞,可他看着海葵坦然的模样,却不知道该怎么对海葵讲。他在心里无奈叹息,觉得就算他说了也没有用,海葵根本不会理解。
  扯开海容的手,海葵搓搓眼睛,将脑袋朝后靠,靠到海容肩膀上。她伸展开双腿,脚丫子伸到被子外头,仰脸盯着床顶傻乎乎嘿嘿两声,满足的勾起嘴角,道:“我很早以前就想好了,我们一直在一起,到岁数了我们就成婚,以后再生个小孩子。”
  海容故意逗海葵,“真的?我还以为你一直把我当亲哥,以后想嫁给别人,同别人生个孩子。”
  “我为什么要嫁给别人?”海葵直起身,别脸诧异看着海容,“我们在海家庄分到房子住到一起的时候,我就打算好了,以后我们两个在一起。”
  海容问:“真的?”
  海葵道:“当然是真的。”
  她眉头皱了皱,反问海容,“你不知道?还是你以前根本没打算和我在一起?”
  不等海容回答,她猛然一拍手,竖眉怒眼瞪向海容,“早前,我们离开海家庄的时候,海马书说让我们找到落脚的地方后成婚。你当时表情很怪,好像吞了一口屎。我明白了,你以前压根没想和我在一起。”
  海容再次捏住海葵嘴唇,将海葵嘴唇捏成鸭子嘴。他压住海葵的双手,笑意满满的看着海葵,“你误会了,我当时表情怪,不是没想过和你成婚,而是担心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他亲到海葵嘴唇上,用牙齿轻咬了两下海葵的嘴唇,暧声低语着,“我从很早很早之前,我们还没住到一起的时候,就想着将来要把你娶回家。”
  “不可能。”海葵不信,抬下下巴斜眼瞅着海容。
  海容搂住海葵的腰,笑看着海葵,道:“真的。我那时候成天盼着你赶紧长大,但又怕你长大。我怕你长大后,喜欢上别人。”
  “你比他们都要好。”海葵很认真的看着海容,“对我很好。”
  海容摇头,“我不好,以前很不好。在海家庄的时候,要靠着你挣钱养家。”
  “可现在你养着我了。”海葵伸胳膊拿起衣裳,边穿边道:“不说了,我要起床走动走动,去掉身上的酸劲儿。”
  海容弯腰拿起床前的鞋子,为海葵穿上鞋子。
  弹掉海葵鞋头上沾染的一点白灰,海容直起身,握住海葵的胳膊,在海葵站起来的时候,撑了海葵一把。
  海葵站直身体后,并没有迈脚运动,而是神色古怪的僵硬了身体。她不舒服的扭了扭屁股,别扭的轻轻抬起右腿,又轻轻将右腿发下来,“昨晚上没擦好,有东西流出来了。”
  海容赶忙拿来干净布巾,递给海葵。
  海葵这会儿总算有些害羞意识,没当着海容的面掀裤子擦,而是让海容去侧间帮她拿裤子。她在海容转身的时候,飞快脱裤子擦干净。将沾染了海容子孙的布巾和裤子卷成球,放到一边,海葵放下裙子,等着海容拿裤子过来。
  穿上干净裤子,海葵原地感受了一会儿,觉得没有东西再会流出来,便随同海容一块儿,去前厅吃饭。
  陈锦之等在前厅,正装模作样的拿着报纸在看。他根本没心思看报纸,一心想着看看海葵害羞的模样,并且想趁机调侃海葵一番。
  见海葵和海容来了,陈锦之将报纸折起来放到一边。
  他促狭笑着,眼神贼溜溜在海葵脸上打转。
  “你贼眉鼠眼的瞅着我干什么呢,瞅的我汗毛都竖起来了。”海葵不满看向陈锦之。
  陈锦之嘴角一勾,呲出牙齿,笑容里染上几分猥亵。
  他朝海葵面前凑了凑,侧脸看了眼海容后,明知故问的询问海葵,“海葵啊,昨晚你在哪儿睡的?”
  “在我屋里。”海葵半耷拉着眼皮子,朝陈锦之别别嘴角,“你下面要问的是,海容睡在哪儿是吧?他和我睡在一块儿。”
  陈锦之问道:“你们盖着棉被聊天了?”
  “你觉得呢?”海葵反问陈锦之。
  陈锦之摇晃着脑袋,思索了一会儿,道:“我觉得你们在盖着棉被聊天。”他不满的拍拍桌子,道:“我最近很烦恼,也想找人聊聊天谈谈心,最好能秉烛夜谈一整晚。昨晚上你们该叫着我,你们太不够朋友了。”
  海葵翻了个大白眼儿,懒得再搭理陈锦之。
  海容轻咳一声,制止陈锦之继续戏弄海葵,道:“先等等再问,让海葵专心吃饭。”
  海葵吃完饭之后,不等陈锦之搭话,就起身离桌,脚底抹油般快速离开饭厅。
  溜回屋之后,海葵钻回床上,困倦的蒙头大睡。
  戏弄不到海葵,陈锦之有些失望。
  他没有从海葵脸上看到害羞,也没看出海葵走路坐下有什么不适,便有些怀疑海容是否睡了海葵。他审视了海容几秒钟,询问海容,“你上午说的是真的?真的和海葵生米煮成了熟饭?我怎么看着不像啊。你该不会是睡蒙了,把梦当成真了吧?”
  海容道:“是真的。”
  陈锦之摸着下巴,“海葵的表现太不寻常。”
  “我早前就同你讲过,她和一般姑娘不一样。”海容也同样遗憾没有看到海葵害羞的模样,无奈的摇摇头,“这样也挺好。”
  陈锦之调侃海容,“情人眼里出西施。不管海葵什么模样,在你眼里都是好的。”
  海容笑着点点头。
  当晚,海容又宿在了海葵房间里头,并同海葵商量着,准备将两人房间之间的墙打通,将两间变成一间,当作婚房。
  对于婚房,海葵没有任何意见,她心思不在这上头儿,根本没想过操心这些事儿。所有关于婚房和婚礼的事儿,都由海容操心安排,海葵只等到时候同海容拜堂成婚就行。
  安静了一会儿,海容道:“蒋异浪递了帖子,明天过来。”
  “他来干什么?”海葵想到蒋异浪那个吻,本能的不想将这件事情告诉海容。
  海容道:“大概是想同我们叙叙旧。”
  海葵应了一声,道:“要是他打别的主意,你不能答应他。他心眼儿太多了,别被他给忽悠了。”
  “嗯。”海容点点头。他心中明白蒋异浪为什么过来拜访,目的肯定是为了看海葵。
  海葵道:“也不知道蒋异浪过来干什么,看样儿是想忽悠王旭。他该不会是想打过来吧?我看像。”
  “没事。他要是打过来,我们就换地方。”海容看的很开,“这边早晚都会打仗,不会一直太平。打仗之前,我们就换个地方。”
  “去哪儿?香港?”海葵抬起头,看向海容。
  海容叹息一声,“香港也不会长久太平。要是打起来,那边有一天也会沦为战乱之地。我们这次要是走,就坐着船离开这边,去国外找个地方定下来。”
  “国外?我们不懂那些鸟语啊。”海葵发愁了。
  海容道:“慢慢学。”
  “也只能这样。”海葵萎顿的应了一声。
  蒋异浪有心过来看海葵,但却并没有见到海葵。海葵在他进门之前,先一步离开了家,避开蒋异浪,到街上漫无目的的闲逛去了。
  没有见到海葵,蒋异浪很失望。
  他意兴阑珊的同海容聊了一会儿,便借口还有别的事情,同海容告辞。
  蒋异浪这次没有找到海葵,并没有再来拜访。他如果频繁拜访这边,肯定会引起王旭的注意,到时候会给海葵带来危险。为了不给海葵危险,蒋异浪便忍着渴望见到海葵的心情,在王旭面前做戏。
  成天同王旭凑在一起,蒋异浪没有及时听到海葵同海容要成婚的消息。知道这个消息的人也并不多,等王旭那边得到消息,告诉蒋异浪的时候,离海葵同海容成婚只有两天时间了。
  蒋异浪半夜避开王旭派来监视他的那些人,来到海葵这边,想要阻止海葵同海容成婚。
  但他进入海葵屋之后,却震惊发现,海葵竟然和海容睡在一起。
  不等海葵攻击上来,蒋异浪就在震惊过后,匆匆离开了海葵房间,失魂落魄的跑到了荒郊野外。
  海葵本想追出去,却被海容阻止,只能窝回了海容怀里。
  “他有毛病这是,大半夜的冲过来,吓我一跳。”海葵不满的嘟囔着,“你为什么不让我追出去,我要去揍他一顿。他太过分啦,吓的我刚才以为进来个什么怪物呢。”
  海容拍拍海葵的肩膀,安抚海葵,“睡吧,不管他。”
  “下回他要是跑进来,你不准阻止我打他。”海葵嘟囔完后,过了几秒钟,道:“算了,你阻止我是对的。我就算追出去,也打不过他。”
  “以前我打不过他,现在更打不过他。”海葵情绪低落下来,觉得自个儿这么长时间了,功夫一点儿进步都没有,反而因为生活太安逸,加之海容不让她引起别人注意到她会功夫,令功夫越来越退步。
  海葵想了想,道:“以后我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练练功夫。要是老不练,我会越来越不行。以后别说打蒋异浪了,我可能连红花绿花都打不过。”
  海容道:“好了,睡觉。”
  “我睡不着了。”海葵眨巴两下眼睛。
  海容翻身压到海葵身上,双臂撑在海葵脸侧,低声询问海葵,“不想睡觉,那就睡我。”
  “不,昨天才睡过。”海葵坚决拒绝。
  她将海容推倒在身边,翻身窝到海容怀里,叉开话题,道:“乔安安最近都不出来了,说家里有事儿,不让她出来。对了,前几天我去看她,听见乔云生在说鸟语。他说的鸟语,和乔瑞斯说的鸟语不大一样,有点儿硬恰恰的感觉,调儿很怪,像是在喀嚓喀嚓训人似的。”
  海容道:“乔云生和外国人做生意,会很多国家的语言。”
  “会说不奇怪。奇怪的是,乔云生在看到我之后,立马就停了那种鸟语,好像怕我听见似的。”
  海容道:“他和咱们锦海商行做的是差不多的生意,如果他当时谈的是生意,当然怕你听见。”
  “我又听不懂。”海葵别嘴角,“我对他家生意一点儿都不好奇,我就好奇乔长生秽婚的时候,会不会真的吃人。他秽婚比咱们成婚晚一天,乔安安说给他找着媳妇了,但乔安安没告诉我找的媳妇是谁。”
  挠挠脖子,海葵继续道:“也不知道谁家姑娘那么倒霉,要成为乔长生的口粮。”
  “人各有命。”海容叹息一声。
  转眼两天过去了,到了海葵和海容成婚的那天。海容请的人不多,多是生意上的伙伴。婚礼上热热闹闹,但并没有闹腾太长时间,便散了宴席。
  等海容回到屋子,海葵早就睡着了。
  海容坐到床边,看着海葵熟睡的侧脸,心里说不出的满足。
  他低下头,在海葵侧脸上亲了亲,无声在心里发誓,以后一定要对海葵好,一辈子对海葵好。
  这晚上,海容并没有折腾海葵,上床抱着海葵,与海葵一块儿约会了周公。
  这边海葵和海容甜甜蜜蜜,那边蒋异浪痛苦怅然,心里像是被挖空了似的,像是被挖的千苍百孔,挖出了血窟窿,让他又疼又失落,恨不能把心脏扔掉。
  蒋异浪在与海葵重逢后,满心以为他和海葵有缘分,天赐的缘分,以为他肯定能追求到海葵,让海葵同他在一起。
  可他完全没想到,重逢没多久,海葵就成了别人的媳妇。
  蒋异浪忍的心肝肺都疼,苦大仇深的蹲在院子里头,盯着月亮发呆。他整个人像是傻了似的,直勾勾盯了月亮两个多小时。
  冯和和白云天,担心着蒋异浪,却不知道怎么安慰蒋异浪。
  “该不会失心疯吧?”冯和担忧的看着蒋异浪的背影,“这两个多小时过去了,他姿势一点儿没变,一直盯着月亮看。”
  “不会。”白云天很肯定,“大哥不会失心疯。”
  冯和担心的皱紧眉头,“咱们再等等看,要是他突然对着月亮笑了,那肯定是失心疯,咱们得赶紧去把他弄回屋里,找大夫给他下针。要是哭了,那就好了,就不会出事儿。最好他能大声哭一顿,嚎一顿,摔东西也是个发泄的好办法。最怕他不出声没表情,或者笑,那肯定得憋出病来。”
  安静了两秒钟,冯和纳闷道:“海葵喜欢海容什么,我这想不明白。这海容,是有名的老蔫儿,胆小的要命。不敢杀猪不敢杀鸡,连杀个鱼都害怕。他成天在家里缝缝补补洗洗刷刷,简直就是个娘儿们。虽然现在做了生意,但他本性改不了,胆小怕事的本性在那放着。这样一个男人,有什么值得嫁的。按理说,海葵真不该喜欢上海容,应该看不起海容才对。海葵看上蒋异浪,那才正常。这巾帼配英雄,哪有巾帼配孬种的,你说是不是?”
  白云天摇摇头,“海葵,不是巾帼。”
  “也对。”冯和点点头,“海葵算不得巾帼。虽然她算不上巾帼,但她觉对是个好人。现今这个世道,有几个人能像她一样,实打实的报恩?这一点我很佩服她。嗳,可惜,海葵嫁给了海容。”
  白云天道:“海容也不错。”
  “我不觉得。”冯和不赞同白云天,“我认识海容很多年,那就是个女人性子。男人,能有几个会在家洗衣做饭的?没有。想当初,他不出去挣钱发,在家里洗衣做饭,反而让海葵出去冒险挣钱。我真看不上他,就算现在他做了生意,有了老板派头,我也看不上他。在我心里,他还是当初那个靠着海葵挣钱的怂祸。”
  “我怀疑海葵被海容忽悠骗了,所以才嫁给了海容。”
  白云天审视着冯和,“你为什么对海容意见那么大?”

☆、138.第138章 秽婚4

  冯和嗤笑一声,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白云天。
  白云天也没有追根究底的询问,心里有数为什么冯和会这么针对海容。想当初,他也曾经和冯和一样,看不上海容,觉得海容是个靠海葵养的废物。但他在同海容一起逃避廖守静追杀的时候,改变了想法。
  他看的出来,海容并不贪生怕死,也不贪婪享受,他只是不喜欢杀生。
  白云天没有对冯和解释这些。
  他觉得,也没必要解释。
  冯和对海容的看法太偏激,且根深蒂固,就算他解释了,冯和也不会相信,反而会认为他没有看人的眼光。
  “唉。”蒋异浪突的长叹一声,划破安静。他在凝固式的盯着月亮看了近三个小时候,总算有了动作,换了个姿势,继续盯着月亮。
  白云天皱眉看向冯和,决定走过去同蒋异浪谈谈心。
  冯和没有阻止白云天,但也没有跟过去。他在白云天走到蒋异浪身边坐下的时候,转过身,慢腾腾的离开了此时站着的地方,回屋睡觉去了。
  白云天迟疑着开口,对蒋异浪道:“大哥。”
  蒋异浪慢腾腾转过头,看了白云天一眼,慢腾腾的将头转开,看向院子一角。他右手搭在桌子上,掌心按住桌面,轻轻拍拍,道:“唉,我还以为我和海葵有缘分,看来并没有。不对,我们是有缘无份。”
  白云天道:“大哥,这世上值得你喜欢的女人很多,你没必要吊在一颗树上。”
  “是啊,这世上的女人多的是。”蒋异浪苦笑,“可我喜欢的就那么一个。”
  他苦涩叹息一声,道:“早前,我还以为,再次碰见海葵,是老天爷故意安排给我的机会。这不是机会,这是老天爷故意让我痛苦。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不遇见海葵,就当她死了。”
  不等白云天说话,蒋异浪抢先道:“如果我当她死了,没有再碰见她,我还能自欺欺人的认为她喜欢我。可现在,我什么奢望都没有了,她成了别人家的媳妇。”
  白云天咬了咬嘴唇,道:“大哥,你要是实在舍不得,我现在去帮你把海葵抢过来。”
  蒋异浪摇头,“你当我不想抢,我也想把她抢过来。我去过一趟,以为能说服海葵,让海葵不同海容成婚。可是,唉,我没想到,竟然拿会看到海葵和海容睡在一起。”
  “看到海葵和海容睡在一起的那一瞬间,我的脑袋都快炸开了。”蒋异浪苦笑了一会儿,自嘲的摇摇头,“以前哪,我想过这个问题,想过如果海葵同别人睡在一起,我会怎么做,我以为我会上去杀了那个男人。可是,真正见到的时候,我却什么都做不了,我怕,怕眼前看到的一切。我慌的要命,又慌又怕的逃跑了。”
  “我恨不能从来没去过海葵那里,没见过海葵同海容睡在一起。如果没看到,我也就有勇气,将海葵抢过来。”蒋异浪叹口气,“我现在没有勇气,我知道我抢不过来。海葵喜欢海容,所以才愿意同海容睡在一起。就算我把她抢过来,也没有用。”
  “强扭的瓜不甜。”白云天挤出一句安慰的话。他很想好好安慰蒋异浪,令蒋异浪心情轻松下来,不再为海葵痛苦。可听到蒋异浪说的这些话后,他暗暗惊诧蒋异浪对海葵感情之深,实在非他所料。而他之前想到的那些安慰话,也便没了用处。
  蒋异浪拉开了话匣子,恨不能一股脑将心里的话倒个干净。仿佛将这些痛苦倾诉出去,他就能从此忘记对海葵的感情,轻松开始新感情似的。
  他道:“人哪,岁数越大,越懂得瞻前顾后,也就越来越胆小。换几年前,我肯定就冲过去了。管他们成婚不成婚,管他们睡没睡在一起,我都要把海葵抢过来。我喜欢她,我自然要把她抢到身边。现在啊,我也想那么做,但却只能想想,不会动手。我担心海葵会伤心,我喜欢她快快乐乐的活着,不想让她伤心。”
  白云天道:“其实我也没想过她会嫁给海容。”
  想了几秒钟后,白云天道:“我想,她并不是因为喜欢海容,而是因为习惯。她一直和海容在一起,习惯了这样。”
  “习惯,对,习惯。”蒋异浪轻拍了下桌面,“海葵习惯了海容,就嫁给海容。为什么,当初我没带海葵离开呢。如果我带海葵离开了,就算现在海葵不喜欢我,也会习惯我。”
  蒋异浪看向天空,道:“那时候,我为了活命,嫌她累赘,将她抛到马下,没有顾她的死活。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现在海葵嫁给海容,就是我的报应。”
  白云天道:“大哥,如果我是你,当初我也会选择扔下海葵。扔下她,你们可以逃出去一个。如果带着她,你们两个都逃不掉,根本不会有后来的相遇。更何况,你逃出去后,派人去找过她,并非刻意不顾她死活。”
  蒋异浪摇头苦涩笑着,道:“你不用为我开脱,我当初确实是故意扔下她。从一开始我,我就蓄意利用她逃离董家。我明知道抛下她之后,她会面临被打死,我还是把她扔下去了。之后,我派人去找她,是为了求一个心安而已。”
  “海葵说的对,我确实对她不好,太不好。我一直利用她,有时候是蓄意,有时候是无意。”蒋异浪反思着,“海葵不喜欢我,忌惮我,是应该的,是我自作孽。”
  “你救过她,也帮过她。”白云天插话。
  蒋异浪道:“她救我更多次,帮我更多。”
  白云天道:“海葵是个好姑娘。”
  “可惜不是我的。”蒋异浪接话。
  白云天劝蒋异浪,“大哥,现在海葵已经同海容成婚,成了一对,你没必要再想着海葵。再说了,海葵好是好,但我说实话,她和你并不般配。你适合温柔善理解你的女人,而不是海葵这样性格有些古怪的。她性格更肖似男人,适合海容那种性格温懦的。”
  蒋异浪并没有因为白云天的话而生气,反而理解性的点点头,“我明白,我想过这些。按照性格,海葵确实更适合海容。但感情这种事儿,根本没那么理智。”
  “唉。”白云天叹口气,“你说的对,感情这事儿,理智根本不管用。”
  蒋异浪看着月亮,沉思了几秒钟后,道:“先处理同王旭之间的合作,等处理好了,我再想同海葵之间的事情。”
  “嗯。”白云天点头,“王旭实在狡猾,我们需要慎重小心,以免被他看穿。”
  蒋异浪道:“暂时,就先让海葵同海容在一起。这样也好,王旭就不会怀疑到海葵身上,海葵不会有危险。”
  他虽然在看到海葵同海容睡在一起的那一刹那,惊慌逃跑。在海葵和海容成婚的今晚,痛苦逃避,不敢去抢婚。但,他并没有放弃海葵。
  在感情方面,他是个固执的人,近乎偏执。
  “先这样吧,你回去睡吧,我也回去了。”蒋异浪站起来。
  “嗯。”白云天也跟着站起来,安慰蒋异浪,“你好好睡一觉,明天我们一早还得同王旭谈事情。”
  “放心吧。”蒋异浪拍拍白云天的肩膀。
  他步伐沉重的回了房间,在床上挺尸般的躺着,根本睡不着。
  想到海葵和海容在床上要做的事情,他心脏就疼的难受,像是百草抽芽似的。
  “唉。”蒋异浪痛苦叹息,喃喃自语,“自作孽不可活。”
  他很后悔,后悔当初把海葵扔下马。也很后悔,在同海葵再次相遇的时候,折腾利用海葵。如果再次相遇,他能对海葵好,而非利用,那他相信,海葵势必会理解他小时候的做法,也应该会答应和他在一起。
  千金难买后悔药。
  蒋异浪痛苦后悔,难受的睡不着觉,恨不能时光倒流回去,让他回到小时候和海葵初遇的那个时候。
  海葵不知道蒋异浪的痛苦。就算她知道,也不一定能理解的了,毕竟她没产生过那么深厚的感情,也没有求而不得过。
  海葵窝在海容怀里,也没有睡觉,但也没同海容折腾。
  她在琢磨着乔长生秽婚的事儿,越琢磨越精神,根本睡不着。她恨不能时间能跑快点儿,立马跑到第二天,跑到乔长生成婚的日子。
  “嗳,海容,乔长生秽婚后,真的会变成活人吗?”海葵像是小猪仔儿似的,拱拱身体,猜测着,“我觉得应该不能。要是真能死后复活,那天下岂不乱套了。那,所有人死了之后,都可以这样活过来。”
  海容道:“可能乔长生当时并没有死,只是成了活死人,能喘气但是醒不过来的那种活死人。所谓秽婚后,能活过来,很可能是障眼法。出这个办法的时候,应该是为了求财。”
  “乔长生,会不会活过来?”海葵问道。
  海容道:“应该会。出秽婚这个办法的人,肯定一直被乔云天养在府里,不间断对乔长生治疗。他提出秽婚,应该是治疗有了效果。乔长生,会在明天醒过来。”
  海葵思索着,“如果秽婚这事儿是个障眼法,那出这个主意的人,医术肯定很高潮,才会让活死人醒过来。”
  让活死人醒过来,是很难的一件事情,难如登天。就连空寂,见到活死人,也没有把握让活死人醒过来。
  空寂对她讲过,活死人属于魂魄全失。失了魂魄的人体,就算活着,也和花草树木差不多,能吃能拉,但不会睁开眼睛。
  除非,魂魄能找到路回到身体里,否则,活死人就算躯体死亡,也不会睁开眼睛,始终如同尸体一样,僵躺在床上。
  海葵又道:“我去乔家的时候,闻到过尸臭。”
  “给乔长生治疗的人,应该是用了偏门医术。这类医术,损阴德。”海容举例子,“有那邪医,会摘取无辜活人的内脏,安到病人的身上,令病人成活。还有那邪医,犹如巫师一样,会取尸油等邪物,为病人治病。”
  “这样治病,固然会让病人很快恢复健康。但是,并不保险。很多病人,在短期内快速恢复健康,但没多久后,就会突然暴毙。”
  海葵若有所思的瞅着黑乎乎的虚空,道:“那乔长生举行的秽婚,难不成是给乔长生换活人的内脏?”
  海容道:“有可能。乔长生可能是活死人,也可能是尸人。”
  “我明天摸过去看看。”海葵扭了扭身体,手背到身后,挠着后背。
  海容探手到海葵后背,为海葵挠着痒痒,并出言制止海葵明天去偷窥,“不能去,你明天在家里呆着。我和你一起,在家。”
  海葵道:“我就去看看,不干什么。”
  “看也不行。”海容不许。
  海葵吊着眼仁别嘴角,没继续同海容争辩。她心里却坚持想法,一定要亲眼去看看乔长生秽婚,看看乔长生是尸人还是活死人。
  海容心知海葵不会听话,就看紧海葵。
  可海容看的再紧,架不住海葵功夫好。海葵骗海容要蹲厕所,从厕所后窗钻了出去,悄无声息跳出了家,在刚升起的月亮下奔跑,左挪右闪的来到乔家墙外。
  摸到乔长生住的那栋小楼外头,海葵想要跳进去的时候,却半截转了身体,又跳回了墙外。
  她上次来的时候,小楼周围,基本没人。可现在,小楼周围,树影假山后,隐藏了无数有功夫的人。
  幸亏她刚才眼睛锐身手快,要不然必然会被这些人发现。
  在墙外想了一会儿,海葵决定放弃这次偷窥,原路反悔家中。
  途经繁华饭街的时候,海葵遥遥看到街对面站着的蒋异浪。蒋异浪从酒店出来透气,抽根烟缓缓疲累。
  见到海葵的那瞬间,他愣的烟差点儿从嘴里掉下去。
  想到身后酒店窗边坐着的王旭,蒋异浪立即稳定了情绪。他侧过身,别开眼睛,继续抽烟,摆出一副他认识海葵但不熟的模样。
  海葵本来相同蒋异浪大声招呼,见蒋异浪别开脸不看他,便将想要抬起的手臂垂回身侧。
  她别别嘴角,快走几步,融入人流当中,离开了这条饭街。
  蒋异浪用眼角余光看着海葵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他像是有心疾似的,心脏跳的又快又猛,让他呼吸控制不住的急促起来。他心脏疼到发酸,酸到发苦,难受的他简直要躺倒地上。
  狠狠抽了两口烟,蒋异浪将手心当成烟灰缸,以外疼治心脏疼。
  深呼吸几口气,蒋异浪拍拍手心。他转过身,迈开步子,大踏步上了楼梯,进入酒店当中,继续同王旭一起花天酒地。
  海葵翻墙回去的时候,被守在后院的海容抓了个正着。
  海容像是喜欢训诫的严肃老师,手里拿着一根小木棍,严肃看着海葵。
  海葵讪笑摸着脑袋,试图装傻蒙混过去,“我刚刚突然想去街上买豆糕吃,就出去了一趟。”
  “豆糕呢?”海容询问海葵。
  海葵装模作样的咂咂嘴,“吃了,我路上就吃光了。真好吃,非常好吃。”
  “哦,吃光了。”海容缓慢的走到海葵面前,用小棍轻轻打着手心,围着海葵转,“没去看乔长生?”
  “没,我没去。。”海葵睁眼说瞎话。
  “嗯?”
  “好吧,我去了。”海葵伸出手,“你要打手心么?来吧,我不怕疼。”
  海容假意要打海葵手心,举起小棍,朝海葵手心敲落。小棍并没有落到海葵手心上,在离海葵手心有两厘米的距离时,停了下来。
  “你呀你。”扔掉小棍,海容用力揉向海葵的额头,并屈起手指头,在海葵额头上敲了两记,“你不怕疼,我心疼。”
  “嘿嘿嘿。”海葵傻乐几声,坦诚道:“我刚刚想去看看乔长生,但没看到。乔长生住的地方周围,藏了很多有功夫的人,我没敢进去。”
  “不进去是对的。”海容拉住海葵的手,牵着海葵,沿着小路,来到后院小亭子里。
  海葵失望道:“我还以为,能看到什么了不得的场面。没想到,连进去都没进得去。”
  海容道:“海葵,我们是新婚,你应该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我身上。成婚那天晚上,你心思就在乔长生身上,今天更是要冒险去看他。我吃醋了,心里难受啊。”
  故作痛苦的捂住心口,海容将脸皱成核桃。
  海葵道:“我好奇啊,你不好奇吗?”
  “不好奇。”海容摇头,“他无论是尸人还是活死人,和我们都沾不上关系。”
  海葵道:“能沾上关系。乔安安喜欢陈锦之,想嫁给陈锦之。要是乔安安嫁给陈锦之,那乔长生,就成了我们的亲戚。”
  “就算以后成了亲戚,见了乔长生,你也要避开,不要凑上去。”海容心里升起担忧,担心海葵好奇心太重,惹来危险,“他就算活过来,也必定和我们不一样,你不要凑近他。”
  “哦。”海葵嘴里答应的好好的,心里却不以为意。
  海容正色,“要是你骗我,答应一套背后又是一套,我就真的要打你手心。”

☆、139.第139章 秽婚5

  海葵点点头,学瑞溪的模样耸了下肩膀摊了下手,怪声怪调道:“我不会再去了,我不骗你。”
  海容用力握了握海葵的手,大拇指在海葵手背上揉擦着,无奈笑看着海葵。
  海葵安分了几天,没有再去夜探乔家。
  她不去乔家,乔家的人反而找上了门。乔家派了管家过来,请海葵去乔府,为乔长生看病。
  乔管家对海葵做过调查,刻意选在海容陈锦之不在家的时候来请海葵,没费多少口舌,就将海葵请回了乔家。
  到乔家后,海葵见到了老熟人董更生。
  董更生自从被空寂带走后,完全变了副模样。他在空寂循环训诫教育下,精神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往常他做副官的时候,将做大帅作为人生目标。现在,他的人生目标变成了挣大钱。
  “你怎么在这儿?”海葵纳闷的很,狐疑审视着董更生。
  董更生将海葵拉到一边,道:“空寂师父让我来的,说他以前答应过乔家,帮乔长生还阳。”
  “空寂呢?他怎么不亲自过来?”
  董更生摆出难过的模样,道:“他死了,被子弹穿透了胸,死了。死前,他让我过来找乔家,一来让我帮他履行承诺,二来,为我找个落脚的地方。”
  “他死了?”海葵难以置信的瞪着董更生。
  “嗯。”董更生抬袖子,擦了擦眼角挤出来的两滴眼泪。
  海葵拍拍董更生的肩膀,道:“节哀。”
  “我没事。”董更生叹了口气。
  海葵问董更生,乔长生还阳,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是尸体还阳,还是活死人还魂。
  董更生道:“不是尸体,是活死人。空寂师傅用养尸人的办法,让乔长生一直不断气,身子骨也不会出毛病。养到一定时候,当乔长生食指上下的尸红线长到乔长生胸口,为乔长生换了心脏和血,乔长生就能够成为活人。
  董更生按照空寂教他的法子,在秽婚当晚,为乔长生换了新娘子的心脏和血,令乔长生活醒过来。
  醒过来的乔长生,并不像空寂形容的那样孱弱,反而像是蚂蚱似的活蹦乱跳,说话也疯疯癫癫,如同得了失心疯似的。
  董更生束手无策,只好把主意打到海葵身上。
  他叹口气,摸着剃成秃瓢的脑袋瓜子,道:“我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错,他怎么就和诈尸了似的。我这实在没办法治了,只能把你请过来。”
  海葵随董更生去看乔长生。
  乔长生面容俊秀脸颊红润,完全看不出曾经是个活死人。他猴子似的吊抱在房梁上,倒着脸笑嘻嘻看着海葵,并滑稽的朝海葵使劲眨眼睛。
  海葵惊讶的仰头看着乔长生,“他上房梁做什么?”
  “不知道。”董更生摇头,看了眼站在一边的乔云生,将欲出口的埋汰话咽了下去,不敢当着乔云生的面调侃埋汰乔长生。
  海葵朝乔长生招手,“下来。”
  乔长生歪着头,好奇看着海葵招手。两秒钟后,他学海葵的模样,朝海葵伸出手,并学着海葵说话的模样,一边招手一边道:“下来。”
  “你下来。”海葵继续招手。
  乔长生也道:“你下来。”
  海葵侧头问董更生,“是不是给他换心脏的时候,惊到他了?”
  “没有啊。”董更生回想了一下,“当时在屋里的只有三个人,我,乔大少,还有那位新娘子。新娘子早就被迷晕了,直到死也没醒过来,不可能惊吓到乔大少。我就更不可能惊到乔大少了,我一直没出声呢。”
  “有没有猫啊猴子啊跑进去。”
  董更生用力摇头,“门窗都关的好好的,屋里我也检查过一遍,别说猫了,连老鼠都没有。”
  海葵想了想,道:“你把他弄下来,我帮他检查检查。”
  乔长生如同攀树的猴子,无论董更生诱哄还是乔云生严厉命令,他都不下来,始终笑嘻嘻抱挂在横梁上。
  董更生实在没辙儿了,只能求海葵帮忙,“你有功夫,还是你来把他请下来吧。你也看出来了,他根本不听我们的话。”
  乔云生只从董更生那里听说海葵是他同门师姐,会医术,并不知道海葵会功夫。现今听董更生说海葵会医术,他惊讶的看着海葵,但这抹惊讶转瞬即逝,表情刹那便恢复平静。
  海葵犹豫了一瞬,以为董更生将自己会功夫的事情透露给了乔云生,便也不再可以隐藏功夫。她屈膝朝斜里一纵,右脚尖点到墙壁上,接着墙壁的弹力,纵上房梁,落到乔长生身边。
  乔长生被海葵吓了一跳,两手同时总开,倒栽葱朝地上落。
  海葵飞快出手,抓住乔长生的双腿。
  将乔长生荡到头朝上,她松开乔长生的双腿,改成抓住乔长生的双臂。
  海葵拉着乔长生一起,从房梁落下。
  乔长生落地后,趔趄了两下,在海葵的抓扯下,站稳了身体。他站稳后,并没有沉稳下来,而是突然转身,用力抱住海葵,并羊啃草似的,用力啃着海葵的头发和头皮。
  一巴掌将乔长生推开,海葵疼的嘶嘶嘶叫,用力揉着被乔长生啃过的地方。
  董更生讪笑,“他这几天一直这样,特别喜欢啃人的头皮。”
  “他肯定是被什么东西惊到了,才得了这种失心疯一样的毛病。”海葵猜测,“要不是被惊到了,他不该是这样。”
  “真没惊到。”董更生用力摇头,“我敢发誓,绝对没惊到乔大少。”
  海葵按揉着头皮,来到乔长生面前。在乔长生想要抱住海葵的瞬间,乔云生命令家丁上去押住乔长生,保护海葵不被啃咬。
  海葵向乔云生道谢,探手摸向乔长生的手腕,诊查着乔长生的脉搏。
  乔长生的脉搏很古怪,仿佛喜脉似的。
  “怪。”海葵自语着收回手,将手伸到乔长生脸上,掐住乔长生伸出来作怪的舌头,观察着乔长生舌头的颜色。
  乔长生的舌尖红眼,舌根发紫,像是中了毒似的。
  检查完舌头,海葵继续检查乔长生的眼珠。乔长生的白眼珠白到发蓝,黑眼珠仿佛陈年旧墨般漆黑。她凑近去看,发现一个怪异的地方,乔长生的瞳仁细小如针尖般,无论她离近了还是离远了,乔长生看她的时候,瞳仁都不发生任何变化。

☆、140.第140章 秽婚6

  董更生走到海葵身边,道:“他的脉搏像是怀孕的女人,舌根发紫犹如中毒,眼珠子内的瞳仁不会变化,始终针尖大的一滴。我只能查出这些,但不知道该怎么治。”
  “我也不知道怎么治。”海葵坦言。
  董更生道:“我以为你会治。你连,连那个都会缝,肯定会治这个。”
  “我只跟空寂学了点儿皮毛,懂的可能还没你多呢。”海葵思索了几秒钟,右手虚握成拳,打在右手手心上,“我回去问问海容,看他有没有办法。”
  从乔府出来后,董更生单独送了海葵一程。
  一路上,董更生一直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仿佛有什么难以出口的难言之隐似的。
  海葵停下脚步,问道:“你想说什么?”
  “啊?”董更生苦恼的叹气,摇头,摆手,又点头,拉扯下巴上稀稀拉拉的胡须子。
  “说啊,再不说我就走了啊。”海葵朝前路看看,作势要走。
  董更生赶忙拉住海葵,将海葵拉到旁边胡同。他从胡同口探出头,左右看看,见没人跟着,他便缩回了脑袋,小声对海葵道:“我怀疑,那乔云生不是国人。”
  “啊?”海葵不解看着董更生。
  董更生搓了搓手,道:“那天给乔长生换血的时候,乔云生一直在门外等着。换到半截,我听到外面他在说话,但说的不是咱国人的话。他说的是倭国话,矮子国的话。”
  “他是商人,同外国人做生意的商人,会倭国话,挺正常。”
  “不正常。”董更生觉得这事儿不正常,“我怀疑,他根本不是国人,而是倭国人。”
  紧接着,董更生为海葵解释,他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怀疑,“以前我做副官的时候,曾经有倭国人混进来,探查消息。那些倭国人,狡猾歹毒,为了得到消息,无所不用其极。”
  “我怀疑,他假意扮作商人,与大帅副官们接触,伺机探查消息。”
  海葵朝后抻头,与董更生越凑越近的脸拉开距离。她后撤一步,拍拍手,道:“你再查查,找到确切证据的时候,再通知我。”
  “我怕啊。我恨不能赶紧离开那地方。”董更生苦皱着脸,“倭国人就像是草原上的豺狼,大海里的毒水母。他们为了能拿到消息,什么都做的出来。他们切腹,吃自己人的肉,简直就像是从地狱钻出来的恶鬼。”
  粗喘一口气,董更生道:“我治好乔长生,我就离开。要是空寂死前没逼着我发毒誓,我肯定不会过来。”
  海葵道:“空寂逼你发毒誓?什么毒誓?帮乔长生恢复成活人?”
  “嗯。”董更生懊恼的用力拍在墙壁上,“不止这个!他还让我把从离岛带回来的财宝,都埋进他的棺材里头,一丁点儿都不准拿。”
  “空寂贪财。”海葵拍拍董更生的肩膀,安慰董更生,“行了,你先回去吧。如果我找到治好乔长生的办法,立刻就去找你。如果你有什么危险,就来找我,我会帮你一把。”
  “只帮一把?”董更生敏锐抓住重点。
  海葵道:“对啊,只帮一把。我只算是空寂的小半个徒弟,自然只帮你一把。”
  董更生妥协,“好,一把也行,一把也很好。”
  要离开前,董更生感谢海葵,“你给我换的这个驴玩意儿,非同寻常,实在是好用。多谢。”
  抻抻眼皮子,海葵眼神在董更生裤裆打了个转儿,用力拍打了一下董更生的肩膀。
  两人分道扬镳,一个回家等海容,一个回去继续研究该怎么治好乔长生。
  海葵回家后,在大厅见到了另一位以前认识的老熟人。这位老熟人,是于兰儿。
  于兰儿笑容满面的迎向海葵,亲热的唤着海葵在董家时候的名字,“如意,你回来啦。快进来,赶快进来,外面太阳实在太晒了,别晒坏脸皮。”
  海葵没进去,而是倒退到门外,看着横匾上的字,确认这是自家,而不是于兰儿家。
  于兰儿一副她是这家主人的模样,热情招呼海葵进来,并自然而然的吩咐红花去准备凉酸茶,让海葵喝口酸茶去太阳带来的热气。
  海葵推开于兰儿递过来的茶杯,“你来干什么?”
  “我想你了,就来了。”于兰儿笑着埋怨海葵,“你这坏孩子,怎么还和妈置气呢。母女没有隔夜仇,就算上次妈说的过分了些,但都是气头上的话,做不得真。嗳,回去后我就后悔了,我不该那么说你。”
  “你和谁是母女?”海葵敲敲桌面。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太伤妈的心了。妈虽然不是你亲妈,但一直把你当亲闺女来看。你走了以后,妈成天想着你惦记着你,怕你在外面吃苦。“于兰儿太入戏,把自个儿给感动了。说着说着,她大脑自动篡改了记忆,还真就以为自己一直惦记担心着海葵。
  海葵吩咐红花,“把这个乱认闺女的疯婆子给我赶出去。”
  红花不敢赶,踟蹰不前。
  绿花比红花泼辣,不用海葵吩咐,就拉着于兰儿的胳膊,将于兰儿朝门外塞。
  于兰儿回手给了绿花一个嘴巴子,指甲在绿花脸颊上划出三道伤口。她横眉怒目训斥绿花,“你算是什么东西,竟然敢对我动手。”
  海葵拉开绿花,站到于兰儿对面。
  她手一扬,一巴掌凶狠抽到于兰儿脸颊上,把于兰儿打傻了。
  红花和绿花也傻了,完全没想到海葵会动手打于兰儿。
  在于兰儿回过神撒泼之前,海葵拉着于兰儿的胳膊,像是拖死狗一样,将于兰儿拖到门口,用力将于兰儿丢出门外。
  关上大门后,海葵插上门闩,阻止于兰儿再次进来。
  回到大厅,海葵吩咐红花,“带绿花下去上药,绿花修两天假,养养脸上的伤口。
  紧接着,她吩咐道:“以后这个人上门,就用棍把她打出去。她不是我妈,我妈早死了,别听她胡说八道。”
  “我明白了,下次一定不放她进来。”红花赶紧表决心。
  摆摆手,海葵让红花带绿花去上药。
  她意兴阑珊的坐在椅子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凉茶,偶尔扒个花生吃,一副干什么都无聊的模样。
  早前,没见到乔长生的时候,她好奇的要命。被请到乔府,海葵一路上都在激动着,激动终于能看到乔长生了。等见完了,她的期待和激动一扫而光,陡然失落无聊下来。
  海容回来后,海葵将去乔府遇到的事情,告诉了海容。
  她询问海容,乔长生究竟是什么毛病。
  海容开始也猜测乔长生是在秽婚当晚受了惊吓,所以得了失心疯。过了一会儿,他思索一阵子过后,又猜测乔长生这是遭了报应,夺人心脏和血液复活,被新娘子的怨灵报复。
  “你别说的那么玄乎。”海葵懒洋洋趴在桌面上,眼神迷散,仿佛生无可恋了似的。
  海容笑着揉了把海葵的头发,道:“应该是尸毒。他们用过尸油,尸油的毒性乱了乔长生的心智。等我找药方,去了乔长生体内的尸毒,他就会清醒过来。”
  “嗯。”海葵下巴在桌子上轻磕了两下,当作点头。
  海容询问海葵,“你怎么这么没精神?”
  海葵道:“没什么,我也不知道,就是什么都不想干,觉得干什么都没意思。”
  “那就去床上躺着休息一会儿。”
  “嗯。”
  过了两天,海容还没有找到去尸毒的方法,董更生就急急找上门来。
  他来不仅仅是为了乔长生的事情,主要是来告诉海葵,乔云生真的是倭国人,而是是倭国人里的某个将军家的子孙。
  董更生自那天同海葵谈话后,便对查乔云生是否是倭国人上了心。昨晚上,他趁着乔云生同乔瑞斯见面,悄悄摸入乔云生卧室,找到暗门,进去查看了一番。在里头,他看到了一个特殊的印章,上面刻着乔云生的名号。虽然用的是国字,但却按照倭文的顺序排列,一看便知这非国文印章。
  “上面刻着他的名号,小元三条。”董更生紧张看着海葵,“倭国人很多字和我们一样,只是读法不一样,意思却差不多。”
  “小元三条。”海葵念着这四个字,“难道乔云生真的是倭国人?那乔安安呢?”
  “乔安安肯定也是啊。”董更生坐下来,瞅着海葵,“她爸是倭国人,她当然也是倭国人。不过她妈是国人,那她算半个倭国人。”
  海葵留下董更生,让董更生在这里等一会儿,等海容和陈锦之回来,将这件事情告诉海容和陈锦之。
  “我得回去了,外面有人等着我。”董更生愁眉苦脸,“乔云生肯定怀疑我了,现在把我看的特别严。就连我去茅厕,都会有人在茅厕外头转悠。他们那紧张兮兮的模样,就好像我能从粪坑里逃跑似的。”
  “你让海容和陈锦之好好查查,如果乔云生是倭国人,我们一定得杀了他,不能让他继续在我们这里探听消息。”
  “你放心吧。”海葵安抚董更生。
  董更生不放心,“你可千万别忘了,千万啊。”

☆、141.第141章 秽婚7

  董更生离开后,海葵收拾了收拾,也随后出门了。
  她与乔安安约好去喝茶。
  乔安安并非一个人同海葵见面,身边跟着乔瑞斯的女儿瑞溪。瑞溪穿着华丽的白色蓬裙,昂着脖子,像是天鹅精似的,倨傲走入茶餐厅。
  多了瑞溪,乔安安的注意力便被分散到瑞溪身上,全程几乎都在谄媚着瑞溪,犹如地主老财身边的狗腿管家。
  海葵不找声色观察着乔安安,试图查看出乔安安是否是倭国人的后代。可她观察来观察去,完全观察不出乔安安有什么倭国特征。
  同乔安安分开后,海葵去锦海商行找海容和陈锦之。
  她将董更生查出的事情,告诉了海容和陈锦之,想让他们帮助判断一下,乔云生是否真的是倭国人。
  海容和陈锦之的态度很统一,皆决定置之不理。
  他们只想在这边安安稳稳挣上一笔钱,在战乱前能够带着钱离开这里,不想搅和进浑水当中。
  海容让海葵去告诉董更生,劝董更生也不要再继续查这件事情。他会尽快帮助董更生找到解尸毒的办法,让董更生为乔长生治好病,离开乔府。
  陈锦之道:“我看哪,这仗,很快就要打起来了。”
  海容蹙眉,“我们尽快抛售完积压的商品。”
  “嗯。”陈锦之点点头,“将钱全都买了黄金。黄金不管到那里都纸钱,都能用。”
  海葵问道:“我们要离开这里?去哪儿?”
  “暂时不离开,先准备着。”海容拉着海葵的手,揉了揉海葵手背。
  陈锦之趴到桌子上,眨了两下眼睛,道:“就算现在开始收拾,也得半年后才能离开。我们从厂子里定的一批货,还有两个月才能送过来。”
  “我们去哪里?”海葵想知道,他们下次去哪里。
  海容道:“国外不打仗的地方。”
  陈锦之附声,“我们坐船过去。去了后置办下产业,看看能做什么生意,我们继续做生意。”
  叹息一声,陈锦之直起身,踱步到窗前,打开窗户,看着窗外的天空,“等过几年,或者过几十年,等这边平稳了,我们再回来。”
  “那时候我们都老了。”海葵想想他们老了后的模样,想到海容会起一脸褶子,忍不住戚戚笑了几声。
  陈锦之道:“落叶归根,老了我们肯定要回到故土。我的尸骨一定要埋在陈家的墓园里头。”
  海葵扯扯海容的手,道:“那我死了以后,要和你埋在一起。你弄个海家墓园,以后我们的子子孙孙都得埋在里头。”
  海容道:“好。”
  海葵想到海家庄,海家庄那边的大海,海里的怪物和海物,怅然道:“要是打起来,海里那些怪物到时候都会消失了吧。很久以前,山上也有很多的怪物,可用火药打仗后,那些怪物渐渐就没有了。”
  “肯定会。”陈锦之笃定的点头,“以后啊,再过几百年,这世上,说不定就只剩下人了。”
  “那吃什么?”海葵歪着脑袋看着陈锦之,像是好学的孩子询问教书夫子似的。
  陈锦之呵呵呵笑了几声,道:“吃人啊。人饿急了,就互相吃。谁厉害,谁就能活下去。谁要是弱了,就会成为其他人的口粮。”
  海容笑着摇摇头,“没了怪物,鱼虾螃蟹肯定会有,鸡鸭猪马也肯定会有。狼老虎这类的猛兽,或许会少上很多,但也不会全都消失。”
  “这边山上有狼,但不多。”海葵响起之前曾在山脚下听过狼叫,突发奇想,同海容陈锦之商议,“我们过几天去山上野炊怎么样?”
  “不怎么样。”陈锦之不赞同,“我看你不是想去野炊,是想去野,想去撒欢抓狼。”
  “我手脚都钝了,撒欢不起来。”海葵别别嘴角。
  海容纵容着海葵,答应海葵去野炊,但严令禁止海葵去抓狼,只准海葵追追兔子野鸡。
  又说了几句,海葵便先一步离开了锦海商行。
  她直接去拜访了乔家,以替乔长生看病为名,递消息给董更生。
  乔云生不在家,管家被董更生堵在门外,门内只有被绑在床上吼吼怪叫的乔长生,以及海葵董更生三个人。
  董更生一脸急切,“你怎么这么快就找我来了?是不是海容他们查到什么了?”
  “没有。”海葵背对床,无声对董更生道:“海容他们的意思是,让你不要再查了。就算你查出乔云生是倭国人,你也做不了什么。”
  “我怎么做不了?我能做啊。”董更生瞪圆了眼睛,“我可以把消息告诉王大帅。”
  海葵将手搭在董更生的肩膀上,语重心长道:“乔云生和王大帅的关系不一般。或许,王大帅早就知道乔云生的身份,说不定他还为乔云生打着掩护。你要是贸然去告诉王大帅,你的下场会怎么样?你应该知道吧?”
  “不管怎么样,我都不能放着这件事情不管。”董更生皱紧眉头,“不能让倭国这群矮子到咱们这边来。咱们自家人打架,那是咱们自家人的事儿,矮子们想趁机打秋风,那不行。”
  海葵道:“你要是坚决要查,那就自个儿小心些。”
  “你不帮我啊?”董更生眼巴巴瞅着海葵,使劲眨了两下眼睛。
  海葵摇头,“你要是有危险了,我可以救你一把。但是,我不会帮你查这个事儿。我和海容来这边,就是为了躲开战乱,过安稳的日子。”
  董更生道:“你不能这么想啊,你怎么一点儿爱国情操都没有。”
  “我确实没那个,我就想和海容过舒服的小日子。”海葵坦然承认。
  董更生鼻孔忽闪起来,有些气愤,“作为国人,你的思想太自私了。”
  海葵道:“我来这儿是来帮你来的,不是来听你批判我的。我天生就自私,我没那么大情操,像街上那群学生一样,成天游行呐喊着爱国爱国。我就想着过自己的日子,过现在这样安稳富足的日子。“
  “你想的太天真了。”董更生道:“天下要是乱了,所有人都过不了安稳日子。你以为你能置身其外?以为别人都过不安稳,你能安稳?别做梦了。”
  “能,我们离开这里。”海葵一弯嘴角,朝董更生笑了。
  董更生膛目结舌了几秒钟,无奈重呼一口气,“算了,你不想帮我也不能勉强你。爱国这码事儿,是自愿而非强迫。我要是强迫你,只会适得其反,说不定会把你逼到矮子国那边。”
  “我消息带到了,想怎么做是你自己的事情。”海葵拍拍董更生的肩膀,迈步要离开。
  董更生拉住海葵的袖子,“你等等再走啊,你帮看看乔长生,看看他怎么越来越闹腾了。”
  海葵转身走到床边,草草为乔长生检查了一下身体,道:“还和那天一样,没什么区别。”
  董更生叹口气,“谢谢你了,唉,那就这样吧。”
  海葵从乔家离开,在拐弯不远处,被扯进一辆车子里头。
  扯她进车子的不是别人,是蒋异浪。
  蒋异浪将海葵扯进车子后,握住海葵的手腕,制止她乱动,并快速出声安抚着海葵,“别动,别乱动,我这就松开。我找你,是有事要告诉你。”
  海葵放松胳膊,警惕的瞅着蒋异浪。
  蒋异浪缓慢松开手,苦涩的动了动嘴角,道:“你要小心乔家,不要同乔家接触,以免别乔家利用,惹上祸事。”
  “哦。”海葵点点头,想要问问蒋异浪是不是查到乔云生是倭国人,但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了下去。她记着海容的话,不搅和进这团浑水当中。
  蒋异浪道:“我知道你和海容成婚了,恭喜你。”
  “谢谢。”海葵冷淡感谢。
  蒋异浪叹了一口气,道:“你还记得海家庄吗?”
  “嗯。”海葵应声,“当然记得,那是我住了很多年的地方,几个小时之前,我还和海容陈锦之谈起过海家庄。”
  “海家庄没了,被炸成了坑。”蒋异浪娓娓为海葵讲着盐城和海城现在的情况。
  因为频繁打仗,死了很多人,很多村庄被夷为平地,甚至被炸成大坑。山上的树木被点燃,有的山被烧成了秃头山。海水也浑了,海里的鱼虾死了一大批,都浮在水面上。除非饿急了,没人敢吃海物。有些人,因为吃了死去的海物,拉肚子不止,直接拉死了。
  “海家庄的那些人,死了大半。剩下的那些,迁到了山西,找了个小村子定了下来。”蒋异浪拍拍膝盖,看了眼窗外缓和情绪,随后转过头,看向海葵,“等以后,战争结束了,我会派人重建那些地方。”
  海葵对蒋异浪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御鲨的方法吗?我告诉你。但你答应我,不要伤害到大鲨。”
  “我很可能永远都不会回到海家庄,不会去东海。我存着这个办法也没用,你可能用的上。如果在海上打仗,有大鲨的帮助,你肯定会胜利。”
  蒋异浪激动的嘴唇颤了颤,却没有出声。
  海葵道:“其实并没有什么技巧,只是吹响鲛哨而已。你一会儿把我送到家门口,在外面等着,我去把鲛勺拿出来给你。”
  “鲛哨的声音我们听不见,大鲨能听见。”海葵自信教着蒋异浪,“你刚开始吹的时候,会控制不住那个气儿。多练几次了,就能掌握了。”
  她张开嘴,指指舌头下边,道:“到时候,你就把鲛哨放到舌头下面,它透明的,小小一片,自动会粘上去,掉不下来。你如果想取下来,就得含半个小时的醋,它就会松落下来。”
  蒋异浪目光灼灼看着海葵,道:“谢谢你,海葵。”
  “我相信你,肯定会结束战乱。”海葵拍拍蒋异浪的胳膊,道:“我不像你这样有大理想,但我很佩服你。你加油啊,快点结束战乱,我就可以快点回来。”
  “你要离开这里?”蒋异浪震惊的看着海葵。
  海葵点头,“嗯。这边快要打仗了,我们不能一直在这边呆着了。我不是和你说过吗,我要和海容过安稳的小日子。这边不安稳了,我们当然要离开。”
  “离开去哪儿?”蒋异浪问道。
  海葵努努嘴,“不知道,海容会安排好地方。”
  “你能不能,能不能留下来?”蒋异浪干涩的吐出请求,希望海葵能够留下来。
  海葵道:“留下来帮你?不能,不行。我们之间的关系都扯平了,我没必要留下来帮你。我要是留下来,海容会生气的。”
  车子停到了门口,海葵拉开车门下车,快步跑进去,找到鲛哨之后,又快步冲了出来。
  将放着鲛勺的小盒子递给蒋异浪,海葵朝蒋异浪笑着摆手,“你一定要加油,要赶紧结束战争。”
  蒋异浪用力捏住盒子,控制自己不冲出去抱住海葵。他朝海葵摆摆手,吩咐司机,“走吧,回去。”
  在路上,蒋异浪打开盒子,将盒子里面的鲛勺拿出来,放置到了舌头下面。他闭上嘴,动了动舌头后,又闭上了眼睛。
  得到了鲛勺,蒋异浪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兴奋,反而怅然无比。
  如果可以,他愿意用鲛哨换海葵,换海葵到他身边来。
  他羡慕海容,嫉妒海容,时常会产生极端的想法,想派人去杀了海容。这个世上如果没了海容,他感情路上就再没有对手,可以将海葵弄到身边。
  “唉。”蒋异浪叹口气。
  他睁开眼睛,撑起精神,见思绪转开,转到同王旭之间的生意上,准备好晚上同王旭继续斗智斗勇。
  海葵将鲛哨给了蒋异浪这件事情,两天后,海葵才告诉了海容。她虽然心宽,但也并非没心没肺,知道海容不喜欢蒋异浪,尤其不喜欢她接触蒋异浪。
  因此,她当天并没有把这事儿告诉海容,而是狡猾的选了海容开心的时候,将这事儿说了出来。
  海容用力揉了把海葵的头发,敲了敲海葵的额头,又用力扭了下海葵的鼻头,最后手指头在海葵的嘴唇上点了点,道:“你给他了也好,我们留着没用。他有了这鲛哨,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海葵赞同,“他要是在海上同人打起来,有大鲨帮助,那肯定会胜利。”
  海容想着大鲨,道:“不知道大鲨现在怎么样了,估计已经忘了我们。”
  “它没心没肺,肯定早就把我们给忘啦。”海葵拄着下巴,看着海容,“蒋异浪说,海水都被打仗弄荤了,海鲜现在都不能吃了,吃了会死人。很多山都被烧成了秃头,野兽都被烧死了。以后,我们真的看不到怪物了,说不定,连狼也看不到了。”
  “狼不会消失。”海容笑着摸摸海葵的脸颊,将海葵拉到怀里,抱着海葵。
  海葵道:“希望蒋异浪能尽快结束战乱,我不喜欢生活在说话听不懂的地方。”
  海容低下头,在海葵额头上亲了一下,道:“会的。蒋异浪会的。”
  “希望吧。”海葵低喃。
  海容道:“董更生的事情,你千万别搀和进去。我昨天和陈锦之去酒楼吃饭,见到董更生和王潇坐在一起谈话。”
  海葵抬起头,皱眉,“我劝过他,让他不要将这件事情告诉王大帅。如果王大帅和乔云生是一伙的,董更生死定了。”
  董更生确实死定了。
  他刚把委婉的将事情告诉了王潇,不到半天,他就被乔云生关进了地窖里头。消息并非王潇泄露出去的,而是跟在王潇身边的一个亲兵。那亲兵是王大帅派到王潇身边的人,保护王潇之余为王大帅探听消息。
  董更生像是挂烧肉一样,被挂在墙壁上。
  他后悔啊,后悔没听海葵的话,草率的将消息告诉了王潇。但他也庆幸,庆幸自个儿说的委婉,只是说听到乔云生说倭国话,并没有将看到印章的事儿说出来。
  乔云生下到地窖后,董更生立即大声喊冤。
  他故意将事情拉到乔长生身上,喊着不是他不给乔长生治疗,而是他实在找不到治疗的办法。不止他找不到治疗的办法,连海葵海容也找不到。
  乔云生阴沉笑着,嘴里冒出一串坑坑喳喳的倭国话。
  董更生假意不明白,继续哭喊着冤枉。
  乔云生拿起一边墙上挂着的怪异长刀子,凌空指指董更生,道:“董先生,我们名人面前不说暗话。我知道你进过我的房间,发现了我的秘密。我原本打算放过你,必定你和你师傅救活了我的儿子。可你太不识抬举,竟然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别人。”
  “我没有啊,我不知道你的秘密。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懂啊,你误会我了。”董更生哀嚎着,坚决不承认乔云生说的这些话。
  乔云生道:“今天把你抓进来,你就不可能活着出去。你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你都要死在这里面。”
  “你饶了我吧,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董更生嚎着。
  乔云生阴笑走到董更生面前,连招呼都不打,直接将刀子穿进董更生肚子里头,“董先生,你太不聪明了。”

☆、142.第142章 秽婚8

  连着捅了董更生五六刀,乔云生将刀子抽了出来,扔到一边地上。
  他撩起董更生衣服下摆,擦着他手上沾染的鲜血,阴恻恻笑道:“一路好走,阴阳路上别忘了点盏灯,以免被石头绊了脚。”
  董更生绝望的恳求着,“救我,我不想死。”
  乔云生伸手掐到董更生的脖子上,用力朝旁边一别,“咔嚓”一声,董更生的脖子断了,他死不瞑目的咽了气。
  吩咐管家将处理董更生的尸体,乔云生拍拍手,双手朝身后一背,慢条斯理的走出了地窖。
  他姿态惬意,仿佛徜徉在鲜花柳海当中。离开地窖四五步远,乔云生抬起头,犹如妖精吸收天地灵气似的,对着月亮深呼吸了一口气。
  ”好。”低声喝了个好字,乔云生勾唇一笑,原地想了想,别脚去看儿子乔长生。
  海葵不知道董更生死了。
  她来找董更生,管家告诉她,董更生前两天离开了乔家,回老家去了。
  “回老家?”海葵不信,“他老家没人了,他回哪儿啊?那边还在打仗呢,根本没法回去。”
  管家道:“我只知道他要回老家,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你确定他回老家了?”
  管家道:“他是这么说的。至于他究竟去了哪里,这只有他自己知道。”
  海葵那么的揉了揉下巴,“不该啊。他明明说,等治好乔长生以后再离开。”想到乔长生,海葵询问管家,“乔长生怎么样了?治好了?”
  管家摇摇头。
  “怪了。”海葵觉得不对劲儿。
  她想从管家这里套套话,但管家说话缝缝不露,根本套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悻悻然离开乔家,海葵假意要回家,却在半路折返,来到乔家后头。她让红花在外面放哨,她则爬上乔家院墙,悄悄潜入乔家。
  在能搜查的地方搜查了个遍,海葵没有发现董更生的踪迹,只能无奈离开。
  路上,海葵琢磨着董更生究竟去了哪里。她觉得董更生不可能这么仓促离开,就算离开,也会过来和她打个招呼。
  离开的如此诡异,这不是董更生的作风。
  海葵将董更生消失的消息告诉了海容,想听听海容的看法。海容认为董更生很可能是被乔云生关了起来,原因是因为乔云生发现董更生知道了他的秘密。
  海葵道:“我去乔家查过,没有找到董更生。”
  “乔家应该有地牢,董更生很可能被关在地牢里。”海容猜测着,“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董更生已经死了。”
  他换位思考,“如果我是乔云生,那我肯定不会放任董更生活着,这会威胁到我的性命。我会杀了董更生,而不仅仅关着他。”
  海葵粗呼吸了一口气,道:“我估摸着,他应该是死了。我进去的时候,在乔家地窖转了转,闹出了点儿声音,可地窖里没有回声。”
  紧接着,她又道:“他这也算是自找的。我劝过他,让他不要去查,可他偏偏要去查。”
  海容叮嘱海葵,”不管董更生遇到了什么,你都不要参与进去。”
  “我知道,我不会帮他报仇的。”海葵努努嘴,使劲瞪圆眼睛,用眼神表明自己绝对不会为了董更生去冒险。
  海容道:“明天我会见到乔云生,到时候,我试探一下他,看看能不能查出董更生现在在哪里。”
  “嗯。”海葵搂住海容的脖子,脸颊贴到海容脸颊上,用力蹭了蹭海容的脸颊。
  她将脸稍微抬开一些,别过嘴,将嘴巴揪揪成小鸡嘴的模样,在海容脸颊上“啾啾”亲了两下。亲完,她便自得其乐的笑了起来,像是闹得自己开心的小孩子似的。
  海容抬手摸摸海葵的脸颊,随后搂住海葵的腰,令海葵坐到他的腿上。
  他一手抬起海葵的下巴,嘴唇凑到海葵嘴唇上,轻啄了两下。
  “哈哈。”海葵张开嘴哈哈了两声,朝后一躲,躲开海容亲她的动作,得意的朝海容眨眼睛。
  海容追着海葵的嘴唇,脑袋朝前一探,嘴唇贴到海葵的嘴唇上,狠狠啄了一下。
  “牙磕着我了。”海葵不满捂住嘴,嚷嚷着嘴唇疼,被牙给磕到了。
  海容拉开海葵的手,轻轻捏住海葵得下嘴唇,扯开来,仔细观察着海葵嘴唇内部,看是否被牙齿磕伤。
  海葵突的“哧哧”两声,笑弯了眼睛,含含糊糊道:“我骗你的。”
  海容松开扯着海葵下嘴唇的手,让海葵下嘴唇弹了回去。他屈起指头,在海葵鼻尖上弹了一下,又在海葵脑门上弹了一下,随后将手指头压到海葵的嘴唇上,笑着斥道:“胡闹。”
  “再亲一个。”海葵撅起嘴,朝着海容拱。
  海容道:“好。”
  他一手掌控着海葵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揽住海葵的腰,将海葵从头到身子压向自己。含住海葵的嘴唇,海容用舌尖描绘着海葵嘴唇的轮廓,描绘到唇缝的时候,他的舌尖狡猾的从海葵唇缝钻入,钻进海葵的嘴巴里头,纠缠着海葵的舌头。
  海容的亲吻,向来是由温柔到野蛮。刚开始的时候,他会很温柔,但渐渐的,他就有种控制不住的感觉,仿佛烈马失了理智似的,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便会变的十分野蛮。
  海葵喜欢海容温柔的亲吻她,这让她有种自个儿被海容珍惜宠爱的感觉,这感觉十分舒适美好,仿佛滚在云朵铺就的床上,惬意享受着香风暖阳似的。
  海容动作粗鲁霸道起来的时候,她会有些抵触。有时候,她会因此想到蒋异浪,因为蒋异浪就曾经粗鲁蛮横的强迫过他。
  海容的霸道与蒋异浪的有些不同。
  蒋异浪是天生霸道,性格便如此。
  海容的霸道,则完全是一种失控的感觉。
  “好了。”海葵用舌头顶着海容的舌头,想将海容的舌头顶出嘴里。
  海容却不让海葵如愿,不退反进,犹如蛟龙闹海般,在海葵嘴里肆意搅动着,纠缠着海葵的舌头,探索着海葵嘴里的点点处处。
  等海容一吻结束,海葵的舌头麻了嘴唇肿了,说话都不利索了,像是的舌头似的。
  “舌头又麻了。”海葵埋怨的瞥着海容。
  海容揉揉海葵的屁股,隔着裙子,在海葵屁股上拍了两巴掌,道:“下次我会小心些。”
  “我不信,这话你说了好几次了。”海葵十分纳闷,“你每次亲嘴的时候,过一会儿,你就会大变样,像是要把我嘴巴舌头啃掉似的,太吓人了。”
  “我是情不自禁。”海容朝自个儿脸上贴金,用优美的词儿来美化自个儿粗鲁野蛮的行为。
  “拉倒吧。”海葵别别嘴角,故作生气的想要从海容腿上下来。
  海容搂住海葵的腰,制止海葵的动作。
  他亲了下海葵的鼻尖,暧声道:“我是太喜欢你,太爱你,所以才控制不住自个儿。要是我稍微少爱你一点儿,我就不会这样了。”
  “你太肉麻了。”海葵搓搓胳膊,然后朝地上甩了两下,道:“我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真的。”海容嘴唇贴到海葵嘴唇上,声音有些含混不清,像是嘴里含了块糖似的。
  海葵嘴巴一张,咬住海容的嘴唇,用恶意的用牙齿磨了磨。
  她乌里乌突的说道:“我也太爱你了,所以我要咬你一口。”
  海容捏住海葵的下巴,将嘴唇从海葵嘴里解救出来,并嗔怪海葵,“明天我要去谈生意,要是被人看见我嘴唇上有牙印,我就成了大家伙嘴里的笑柄了。”
  “你就说,是我咬的。”海葵擦着海容的嘴唇,试图将刚咬出来的浅淡牙印擦掉。
  海容道:“要是说是你咬的,那我们两个都得沦为笑柄。”
  “随他们笑去吧。”海葵洒脱的一挥胳膊,摆出死于不怕开水烫的小无赖模样。
  海容拧了下海葵的鼻子,“好了,我要算算账目,你到旁边椅子上玩。”
  “没什么好玩的,我玩什么啊。”海葵看了眼旁边椅子,觉得没什么好玩的。
  “看看书,读读报纸。要是你觉得无聊的慌,就让红花陪你下下棋。”海容为海葵提着建议。
  海葵摇摇头,“这些我都不喜欢,听你说着我都觉得犯困。”她慢腾腾从海容腿上爬下来,伸展胳膊打了个哈欠,道:“我还是回去睡觉吧。”
  海容在海葵走到门口的时候,不放心的叮嘱海葵,“董更生的事情,你别管了。”
  “我知道。”海葵应声,并学士兵的模样行了个滑稽的军礼,道:“我保证不会偷偷摸摸到乔家去找董更生,保证不论董更生是被抓了还是被杀了都不替他报凑。我要明哲保身,绝对不站在危墙旁边。”
  “嗯。”海容被海葵都乐了,抬手捡起桌上果盘里的花生米,遥遥扔到海葵脑门上,“给你盖个印,好好回去睡觉吧,不准闹幺蛾子。”
  “放心吧。”海葵捡起花生米,也不嫌脏,在衣服上擦擦,就扔进了嘴里。
  嚼着花生米,海葵回了房间,到床上与周公相会。
  海容叮嘱海葵不要再管董更生的事情,他自个儿却对董更生的事情上了心。他找到陈锦之,与陈锦之商讨了一阵子,决定私下里查查乔云生。
  陈锦之道:“一旦我们沾手开始查,那就没有办法甩开这些事情。你想要过的那种安稳日子,就很难实现。”
  听陈锦之这么一说,海容又有些犹豫了。
  片刻后,他下定决心,“查,查出真相。我们尽量做到不被人发现,悄无声息的调查乔云生。”
  陈锦之加上一句,“还有,救出董更生。”
  “对,救出董更生。”海容用力握了下拳头。
  陈锦之笑着端量海容,道:“你现在这样子,就像是街上举着旗子和标语游行的老师和学生们。”
  “我也爱国啊。”海容笑的有些怪异,“但是我爱不起。我要是爱国,就要像蒋异浪那样,把命掉在半空,随时都会丢了性命。我的命是海葵救的,我不能擅自就结束我的性命。”
  陈锦之摆摆手,“我明白你的意思。你爱海葵,你不能死在海葵前头,你不能冒险让海葵担心你,不愿意让海葵过担惊受怕的生活。我明白。我也曾经和你一样过,可现在没了能让我产生这种感情的人。我呀,孤家寡人一个,就舍命陪君子,陪你一块儿折腾折腾。”
  “不能让海葵知道。”海容叮嘱陈锦之。
  陈锦之默契的拍拍桌面,“我明白,她要是知道了,那她肯定会抢在前头去做。你想让她过大小姐一样的悠闲日子,不想让她冒险,我明白。”
  紧接着,陈锦之赞同道:“女人,就该安安顺顺在家里呆着,可以活泼点儿,但不能太得瑟。海葵就太得瑟了,一般男人受不住。也亏了你和她从小一块儿长大,所以才能受得住她这个性子。也亏了她还愿意听你的话。要是换成别的男人,稍微有点儿脾气的,准保会和海葵闹打起来,成天吵的翻天覆地。”
  “海葵很好。”海容眼见遗憾,表面对海葵的看法。
  “她是好,可性子太独特。”陈锦之摇晃了下脑袋,道:“所谓一物降一物,你能降得住她。”
  海容叉开话题,道:“明天我们去见乔云生的时候,我想试探一下乔云生,看看能不能探听出一些关于董更生的消息。”
  陈锦之道:“我觉得吧,这董更生,死多活少。”
  海容沉重的点点头,“我也这么感觉。不管怎么样,明天还是要试探一下乔云生。就算董更生死了,我们可以试探出乔云生是否是倭国人。”
  陈锦之道:“如果乔云生真的是倭国人,我们怎么办?肯定不能把消息告诉王大帅,王大帅和乔云生的关系很亲近,说不定早就知道乔云生的身份,同乔云生狼狈为奸。”
  海容道:“告诉蒋异浪,我相信蒋异浪。”
  想要从乔云生那里试探出消息的海容,并没有如愿。乔云生非常谨慎,海容试探性的问话,都被他圆滑的别开。
  虽然没有从乔云生这里试探出消息,但海容却从蒋异浪那里得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这个消息,与他要做的事情,不谋而合。
  蒋异浪找到海容,想借由同海容合作的关系,密谋将弹药送到这边。他之前并不想让海容帮忙,想设套同王旭合作,利用运棉被之机将弹药运过来。可王旭迟迟不上钩,每天只顾着带他到处吃吃喝喝,以及带他认识各式各样的商人,定点不提定运棉被的事情。眼看这么长时间过去,蒋异浪等不及了。
  他舍弃王旭,找到海容,寻求海容的帮助。
  他答应海容,事成之后,将会给海容重金酬谢。
  为了表示对海容的感谢,蒋异浪将乔家身份异常的事情提了一下,希望海容能管住海葵,让海葵不要同乔安安走的那么近,以免惹火烧身。
  海容并没有一口答应下来帮助蒋异浪偷运弹药,他只答应会考虑。
  对于乔云生的事情,海容希望蒋异浪能够多说一些,“你说的身份异常,指的是?”
  蒋异浪道:“他和王大帅的关系十分亲近。据我观察,他很可能是王大帅放出的探子,专门在商人界为王大帅探听消息。”
  “你怀疑,乔云生是王大帅的人?”海容微微皱眉。
  蒋异浪思索了几秒,道:“乔云生这人不简单,他不仅同王大帅有密切的关系,而且同倭国人的联系也很密切。”
  海容眼皮子一抬,眼神锐亮看向蒋异浪,道:“乔云生很可能就是倭国人。”
  “倭国人?”蒋异浪疑惑重复。
  海容点点头,将董更生的发现告诉蒋异浪,并希望蒋异浪能帮忙查探一下董更生的下落。
  蒋异浪为了以后能够顺利合作,欣然应允了海容的求助。
  “你们暂且不要继续查,你们查探的目的太明显,乔云生肯定已经觉察出了异常。如果他真的是倭国人,那么他肯定会派人观察你们。一旦你们有任何危害到他的举动,他都会提前对你们下杀手。”蒋异浪无意识的在桌面上画了个曲曲扭扭的半圆形,思索了几秒钟后,继续道:“我带的人不多,不可能派人过来保护你们。你们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假作什么都不知道,平时怎么样,以后就怎么样。就算看到有人在监视你们,也当作不知道。”
  海容道:“嗯,应当这样。前几天是我鲁莽了,一心只想着查探消息,忽视了乔云生的警觉性。”
  蒋异浪道:“让他知道你在怀疑他,也并非坏事。他为了不暴露,会收敛很多。我可以利用他收敛的这段时间,尽快查出他的身份。”
  “一切就拜托你了。”海容客气拱手道谢。
  蒋异浪也拱手,“我们的弹药,也要拜托你们了。一旦能把弹药顺利运过来,我必定重金酬谢。就算半路除了差错,我也当付一半的酬金,作为感谢。”
  海容道:“这件事情我要同锦之商量商量,商量出了结果,我会亲自登门告诉你。”
  “好。”蒋异浪一拱手,“静候佳音。”

☆、143.第143章 秽婚9

  海容和蒋异浪确定了合作计划,密切关注着乔云生的动静,准备揪出乔云生的狐狸尾巴。
  可不等他们查出乔云生的秘密,乔家就出了事儿。
  同海葵商量好去山上游玩的乔安安,因为海葵的爽约,一气之下就独自跑到了山上。她在山上遇到了歹徒,被扼颈掐死在山沟里。
  乔云生重金悬赏,要找到杀害乔安安的凶手。
  海容阻止海葵去看乔安安的尸体,他担心乔云生会在气头上迁怒海葵,伤害到海葵。海葵私下里偷偷去看过乔安安,仔细检查了遍乔安安的尸体,想查到凶手是否遗留下什么痕迹。
  可惜的是,凶手什么都没有留下。
  凶手应该是惯犯,掐颈的时候并非徒手,而是戴了手套之类的东西,使得拇指遗留下的掐痕十分巨大。
  他是在掐死乔安安后,对乔安安的尸体进行了猥亵行为。可能是为了节省时间,他只掀开了乔安安的裙子,并未褪掉乔安安的上衣。
  在发泄过后,他甚至体贴的为乔安掀下裙子,盖住大腿。
  这些,是海葵通过检查乔安安的尸体,推测出来的凶手举动。
  海葵觉得乔安安会死,有自己一部分责任。如果她当时按时去赴约,乔安安就不会生气后莽撞闯入山中。
  她想查到凶手,让乔安安能够瞑目。
  不等她查到凶手,就有人先于她之前,找到了凶手,并得到了验证。
  查到凶手的是蒋异浪。
  他没有要巨额奖金,以此博得乔云生的好感。
  海葵知道此事后,十分震惊,匆忙去找到海容,询问海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蒋异浪找到了杀死乔安安的凶手,你知道这件事情吗?”
  海容拉住海葵的手,将海葵按坐到旁边的凳子上,道:“我知道,我早就知道。”
  “你和蒋异浪不是要合作吗?他怎么会去帮乔云生?”海葵狐疑审视着海容,“你们是不是找来假的凶手,故意想要博取乔云生的好感?”
  “凶手是真的。”海容不急不躁,娓娓解释,“蒋异浪抓送到乔家的,确实是杀害乔安安的凶手。蒋异浪想要利用这件事情,接近乔云生,查清楚乔云生的底细。”
  海葵关心的事情只有一个,就是抓到的是不是真的凶手。对于蒋异浪接近乔云生的目的,她并不放在心上。
  她再三询问海容,确认蒋异浪送过去的是否是真的凶手。得到海容肯定的回答后,她仍旧存有疑虑,担心蒋异浪为了接近乔云生而作假。
  海容见海葵嘴唇有些发干,将茶杯递到海葵嘴前,喂海葵饮了小半杯茶水。
  将茶杯放到桌子上,拿出帕子为海葵擦干净嘴边的水渍,海容缓声道:“蒋异浪做事虽然激进偏激,但并非不择手段之人。他找到的确实是真的凶手,我确认过。”
  凶手姓张,名叫张涛,是住在山下的一名罗锅瘸腿的老光棍。
  因为身体畸形,贫困怯弱,他一直找不到媳妇。
  看着别人都娶了媳妇生了孩子,过着和和美美的好日子,他嫉妒的要命。天长日久,他心理就扭曲了,病态了,整个人的想法就和一般人拉开了差距。
  年轻时候,他整天想着娶个水灵的媳妇回家,想着一定会对媳妇好。渐渐的,他开始厌恶活着的女人,觉得活着的女人肮脏又卑鄙,因为那些活着的女人看不起他不愿意靠近他。
  张涛杀第一个女人的时候,纯属凑巧。他想去山上抓点儿野味,结果碰见了走近路回娘家的小媳妇。小媳妇刻薄嘴贱,见到张涛长的丑,就出言讽刺了张涛几句。
  被小媳妇刺激,张涛一时激愤,上去扑倒小媳妇,掐死了小媳妇。
  一般人,突然杀个人,肯定会感到无比恐惧。有的会想到赶紧处理了尸体,以免被发现自个儿杀了人。有的会想着立即去自首,这样就可以得到从轻发落,也可以落得个心安。
  张涛此时已经不是一般人,心理早就病态了。
  他杀了人之后,不仅不害怕,反而开心的不得了。他仿佛终于赢得了所有人的羡慕和尊重似的,有种站到山顶巅峰腐蚀愚蠢众生的兴奋感。
  兴奋之下,他做出了侮辱尸体的行为,并从其中得到了满足。
  此后,张涛又杀了好几个女人,有大姑娘,有小媳妇,还有个六十多的老太太。他不挑嘴,只要是死了的女人就行,就能让他由身到心都得到满足。
  乔安安是张涛杀的第八个女人,但并不是最后一个。
  在张涛被悬赏捉拿的时候,张涛并没有逃跑,而是顶风作案,又在山上掐死一个女人。被蒋异浪抓住的时候,张涛正在尸体上努力耸动着屁股。
  看到蒋异浪的那一瞬间,张涛不仅没惊慌逃跑,反而朝着蒋异浪得意的笑。
  他病态到了极点,已经非人类所能理解。
  即使见识过无数怪物以及海上残忍事件的蒋异浪,也无法理解张涛,被张涛那一笑吓出了一身白毛汗。
  蒋异浪见识过吃人肉的海盗,那些海盗虽然凶恶,但都没有张涛这么病态。
  张涛在蒋异浪压住他的时候,“嘻嘻嘻”怪异笑了几声,像是黄鼠狼精子的鬼魅小声似的,惊的蒋异浪手一颤,差点儿松开。
  因为张涛实在诡异,蒋异浪没敢将张涛带回住的地方,而是直接将张涛押送到了乔云生的府上。
  “我远远看过凶手一眼。”海容膝盖触碰着海葵的膝盖,轻轻摩擦了一下。
  海葵问道:“很丑?”
  “确实很丑,不堪入目。”海容回想了一下,“五官无一不丑,神态更是猥亵至极。”
  海葵道:“相由心生。”
  她弯下腰,趴到海容腿上,食指在海容腿侧画着圈儿,喃声道:“可惜了乔安安。虽然乔云生不是什么好人,但乔安安很好。”
  “也怪我,明明和她说好了,突然就不想去了。我要是那天去了,乔安安就不会出事。”海葵自责着。
  海容宽慰海葵,“你不要多想。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乔安安那时候死,是命,不是你的错。”
  海葵没应声,环抱住海容的腿,将脸颊在海容腿上蹭了蹭,道:“乔安安是个好姑娘。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杀了那么多人,做过那么多恶事,却一直活的好好的。她一个单纯的姑娘,却死的那么悲惨。”
  海容斥海葵,“童言无忌,以后不准说这样的话。”
  他手掌拍到海葵的后背,掌心贴在上头,沉声道:“你会长命百岁,我们都会长命百岁。”
  海容早在来这里不久,就去最大的白龙寺,为海葵购买了化过碑和长生碑。刚开始,他钱财不多,只能半月去一次,供奉烟火钱,令寺庙里的和尚****为海葵的长生碑烧香念经。
  后来,他钱多了,就捐献了巨资,令和尚****为海葵念经焚香,化解海葵杀生罪孽,并保佑海葵长命百岁。
  海葵不知道海容做的这些事情,不知道海容为她买了化过碑和长生碑,也不知道海容流失的大量钱财,是花在她的身上,为她消罪和希望她能够安逸到老。
  “嗳。”海葵语音不清的应了一声,下巴蹭了蹭海容的腿,当作点头。
  海容抚摸着海容的后背,温声道:“以后你听我的话,安安稳稳的在家里呆着,不要到处乱闯。那些危险的事情,你都不要去做。我们现在有钱了,有很多的钱,你只需要在家里呆着就好。吃吃玩玩的,一辈子安安稳稳的就过去了。”
  海葵道:“你说话像是老头子。”
  “再过几年,我就真成老头子了。”海容开着玩笑,“到时候,你可不要嫌弃我。”
  “我不会嫌弃你,你老掉牙了,我也不会嫌弃你。”海葵想了想,道:“你到时候也不准嫌弃我。”
  “我不会嫌弃你。”海容弯起嘴角,“就算你老的脸皮就像松树皮,牙都掉光了,眼睛耷拉成三角眼,走路要弓腰拄着拐棍,我也不会嫌弃你。无论什么时候,你在我眼里,都是最美的。”
  海葵偷偷翘起了嘴角。
  听到海容最后一句话,她既开心,却又感到一丝羞赧,这让她不好意思抬起头来。
  她早前同海容亲吻上床时候,并未感到害羞,一切仿佛水到渠成一般,让她觉得十分自然。可这会儿,她却突如其来的感到了羞赧,这让她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
  海容见海葵不出声,低下头,凑到海葵耳边,询问海葵,”怎么了?”
  海葵摇摇头,瓮声瓮气道:“没什么。”
  海容察觉海葵的耳朵渐渐变红,仿佛被无形的手一层层上了胭脂。转瞬间,海葵原本微微泛红的耳朵,成了艳红色。
  愣了半秒钟后,海容心脏突的一跳,一阵狂喜涌上心头。
  他控制着激动的心情,低头在海葵耳朵上啄了一下,低声问道:“害羞了?”
  海葵自然不承认,用力摇晃了一下脑袋。
  她这样剧烈的动作,有种欲盖弥彰的味道,明显是在撒谎。
  海容心中越发愉悦,仿佛在久旱之地终于找到了甘泉似的,痛饮过后,浑身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酣畅淋漓。
  “海葵。”海容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低声唤着海葵的名字,并狡猾的将之前那些让海葵害羞的话,又重复性的说了一遍,“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在我眼里,你都是最美的。我眼里的你,永远都是现在这副模样。”
  海葵瓮声道:“我知道了,别说了。”
  “为什么不说,你不喜欢听吗?”海容故意询问海葵。
  海葵摇摇头,又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这些话太肉麻啦。”
  “情浓时,都肉麻。”海容轻笑了一声,咬了咬海葵的耳垂,“没有不肉麻的。不肉麻的,那说明他们之间的感情没有那么深。我还有很多肉麻的话没有说呢,你想不想听,嗯?想不想听?”
  “不想,你不要说。”海葵捂住耳朵。
  海容没有扯开海葵的手,而是伸出舌尖,在海葵手指背上轻轻描绘着。他舌尖很烫,勾弄的海葵很痒,痒在手背,痒进心里。
  “别舔我手了,和猫似的。”海葵懊恼的抽出手,侧过脸,将耳朵埋入海容腿上。
  海容亲了亲海葵脸颊,“把头抬起来,我想亲你。”
  海葵道:“我现在不想亲。”
  她现在不是不想亲,而是害羞到了极点。她不敢抬起头,怕海容看到她通红发烫的脸蛋。她不敢看海容,怕眼神会有躲闪,这样子太丢脸。
  “我想亲你,海葵。”海容不容拒绝的将左手穿进海葵脑袋和他腿之间,用力抬起海葵的脸。
  他将双手掌控在海葵脸颊两侧,看着闭眼红脸的海葵。
  海葵紧紧闭着眼睛,像是自欺欺人的孩子似的,认为闭上眼睛,这个世界就都睡了。
  海容叹息,“海葵啊。”
  他用力揉了揉海葵脸颊两侧,喜悦的心脏简直要挑出胸口。他等来等去,盼来盼去,盼到现在,海葵终于开了情窍,会害羞了。他开心到极点,开心的胸膛发热,眼眶也热乎乎的。
  他简直要喜极而泣了。
  缓慢靠近海葵,海容将微微颤抖的嘴唇,贴到海葵嘴唇上。
  海容并没有加深动作,只是这样请贴着海葵的嘴唇,细细感受着海葵的呼吸,感受着宿愿得偿的幸福滋味,感受着海葵的心跳,感受着海葵的害羞,并从其中仔细品味着海葵对他的感情。
  “海葵。”海容又唤了一声海葵的名字。
  海葵动了动嘴唇,想睁眼看看海容为什么只贴着不使劲亲,但又不好意思睁开眼睛,于是只能僵着身体,保持闭眼的姿势。
  陈锦之进来的时候,看到海葵海容像是两只亲嘴鱼似的贴在一块儿,笑的差点儿闪了腰。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玩亲亲嘴过家家?”陈锦之调侃着海葵和海容。
  海葵这会儿正害羞着呢,脸皮薄的厉害。她根本不好意思看海容,也不好意思反驳陈锦之,像是过街老鼠似的,低头耷眼红着脸,飞快窜出屋,瞬间消失在院子外。
  陈锦之被海葵飞速的动作吓了一跳,摸摸胸口,询问海容,“这怎么了这是,怎么和贼似的。”
  他笑意盈盈的看着海容,“那么开心,是不是海葵开窍了?”
  “瞒不过你。”海容嘴角眼角都止不住的弯着。
  陈锦之歪屁股坐到桌子上,笑着说道:“恭喜你,得偿所愿。”
  “我没想到,海葵会开窍。”海容感慨着,“我还以为,这一辈子都这样了。我和海葵,就这么顺水推舟的在一起,她将同我结婚当成活着的一个步骤,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的步骤。我真的没想到,她会开窍,竟然会因为我一句话而害羞。”
  “你说什么了?”陈锦之好奇询问海容。
  海容道:“我说,就算她老到变了模样,在我眼里,也是最美的。”
  陈锦之朝海容竖起大拇指,道:“这话我得学学,留着以后哄媳妇用。”
  海容心中快乐,脸上自然就挂着笑,整个人就像是徜徉在春风里似的。蒋异浪下午来见海容的时候,发现海容精神气发生了很大变化,以为海容做了笔大生意,好奇之下,纳闷询问海容。
  面对情敌,海容自然乐于打击对方,让对方知难而退,最好退到天边去。
  海容告诉蒋异浪,说海葵上午对他表明了心迹,他喜不自胜,到现在都没有办法平息这股兴奋。
  蒋异浪黯然。
  海容错开话题,将话直接转到乔云生身上。他询问蒋异浪,与乔云生接触的如何,是否查到了什么消息。
  才刚和乔云生拉上关系,蒋异浪不敢轻举妄动,因此并没有从乔云生那里查到任何消息。他这次过来,是想同海容商谈运送弹药的事情。
  海容已经答应同蒋异浪合作,帮助蒋异浪运送弹药。
  交换条件是,战争打起来之前,蒋异浪要履行承诺,将答应好的黄金送给他们,并在他们无法离开这里的时候,护送他们离开。
  蒋异浪应承下来,与海容达成了口头协议。
  海容原本想书面签一个合同,但陈锦之阻止了海容。现在这个时候,书面合同相当于一枚隐形炸弹,一旦被人拿到手里,那么他们可就危险了。
  海容同陈锦之商谈过后,决定相信蒋异浪的人品,只口头协议,不做书面协议。
  蒋异浪没想到海容不做书面协议,他并没有异议。
  无论协议是口头还是书面的,他都不会违约。
  蒋异浪想后天让白云天出发,回盐城,去将弹药藏在棉被当中,运送过来。
  海容这边,由陈锦之出马,同白云天一起回去。
  原本海容想去,但陈锦之说要回老家看看,看看祖坟的情况。海容便和陈锦之叫唤,他留在这里驻守,陈锦之随同白云天回去。
  海容让陈锦之弄些海物过来,同棉被一起运送过来。这些海物,一方面可以掩藏掉弹药的气味,另一方面,可以运送过来贩卖,能狠赚上一笔。

☆、144.第144章 秽婚10

  海容和蒋异浪在这边忙活着运送弹药的事情,海葵则成天无所事事郁郁寡欢,做什么都没劲儿。
  失了乔安安这个玩伴,她便成了孤家寡人一个,再也找不到可以一起出去游玩的人。红花绿花虽然可以作陪,但她们有丫鬟这个身份执拷,对待海葵时十分谨慎小心,不敢放肆发言玩闹,令海葵觉得寡味。
  海葵想念大海,想念在大海上恣意纵横的生活,想念大鲨,想念海里的那些鱼虾还有怪物,想念以前畅快惊险的生活。
  虽然那时候的生活,常常会遇到危险,但刺激无比,让她时常感到兴奋畅快。杀人的时候,杀怪物的时候,追踪人的时候,拿到钱的时候,这些时候她的心脏都会跳的飞快,血液也流的热烈迅速。
  而现在,她的血液仿佛初春山顶缓慢融化的冰水,慢腾腾冷悠悠的流淌着。她有时候觉得自个儿就像那无所事事的老猫,晒着太阳混吃等死,生活一点儿滋味都没有。
  “唉。”海葵翘着二郎腿窝在树干上,摇晃着手里的小树枝,无聊俯视着树下。
  有个小工走到树下,左右瞅瞅没人,就拉开裤子掏出家伙,惬意的眯着眼睛朝树根放水。这一泼水,放了有五分钟才放完。放完后,他打了个哆嗦,抖了抖家伙,草草系上裤子,手指头上沾的尿在树上粗糙抹了抹,嘟嘟囔囔的别身离开了树下。
  这小工海葵认识,是厨房里头烧火的,还兼职择菜,专管厨房里的各种杂活儿。
  想到一会儿小工要用沾了尿的手择菜洗菜,海葵胃里一阵翻腾。
  她站起来,抬右手压到眉毛上,做猴子远望状,居高四处扫视寻找着红花绿花,想让红花绿花提醒一下小工,让小工以后注意卫生。
  摇摇看到红花,海葵想招呼红花。
  她嘴张开,手抬到半空,却并没有喊出声,而是悄无声息的观察着红花的举动。
  红花最初还正常,走路的时候含胸小碎步,一副勤劳老实小丫鬟的模样。可等走到旮旯角的小路,红花鬼祟起来。她前后左右看了看,见没人在附近,就从兜里掏出一个灰黄色拳头大的小包,朝院墙外抛了出去。
  抛完小包后,红花立即离开了原地,沿着小路匆匆朝后院那边走。
  海葵蹲下身,力量聚集在小腿,想弹跳到墙头,看看睡在外面接应红花抛出去的东西。
  在她抬起屁股的时候,她发现了绿花。
  绿花明显是跟踪红花而来。为了避免被红花发现,她在红花走后,才快步来到红花之前扔东西的地方。
  右手摸到墙壁上,绿花踮着脚尖朝墙头上看,用力抻着脖子,试图看到外面。
  院墙三四米高,而她是个只有一米五的矮子,就算把脖子抻一米长也看不到外面。她傻乎乎抻了几分钟脖子,又撑着墙壁朝上蹦跳了几下,才垂头丧脑的离开那个地方。
  海葵在绿花走后,猫似的窜到院墙上,然后趁着小贩低头的那瞬间,跳到院墙外。
  快走了几步,海葵假装去小贩那里买报纸。在卖报纸期间,海葵用眼角余光观察着旁侧红花扔东西的地方,那地方什么人都没有,也没有东西,地上光秃秃除了泥沙只有墙角几根孤零零的青草。
  海葵暗自后悔,被绿花吸引了,没能及时出来看看。如果及时出来,她说不定能将同红花联系的人抓个正着。
  抓贼抓脏,现在贼跑了,贼赃也被带跑了,红花完全可以来个不承认。
  拿着报纸,海葵一边思索着一边朝家里走。
  走到大门后,海葵被王潇拦了下来。
  王潇这会儿不是专门来赌海葵的,而是路经旁边岔路。他在车上看到海葵后,见海葵低着头皱着眉,头发凌乱,裙子上有褶子,一副怨妇模样,以为海葵婚后生活十分不幸福。他本就十分爱慕海葵,现在更是英雄主义发作,产生要解救海葵于痛苦婚姻的激烈想法。
  海葵不知道王潇想歪了,以为王潇又想要闹幺蛾子,心内一阵反感。她很想直接触手,狠狠揍王潇一顿,让王潇从此再不敢出现在她的面前。
  王潇情绪十分激动,一把抓住海葵的胳膊,道:“海葵,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受欺负了?”
  这一瞬间,他大脑自发自动的将海葵放到了弱者的位置上,脑内快速闪过海葵被海容欺负的画面,海葵被海容冷眼相待,海葵被海容殴打,海葵泪流满面看着海容搂着别的女人。
  这样幻想出来的画面,让王潇既为海葵感到痛心,又隐隐的冒出一股强烈的兴奋感。
  很明显,他才是海葵最好的选择,是海葵的良配。如果海葵嫁给他,那么,他肯定好好爱海葵宠海葵,绝对不会让海葵成为怨妇。
  海葵甩开王潇的胳膊,警惕的后退一步,敌视着王潇,并在心里暗暗猜测王潇神情如此激动的原因。
  王潇明明只同海葵说了一句话,却因为大脑闪过的那些画面,便错觉已经同海葵畅谈过一番,并深深了解了海葵现在的生活。
  他很痛心,海葵过的如此不快乐。
  他很开心,海葵选择海容是错误的。
  他要带海葵离开这里,他不会介意海葵已经嫁过海容,就算海葵现在怀孕了,他也会把海葵的孩子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绝对不会嫌弃海葵。
  王潇感动了。
  他被自己感动坏了。
  “海葵。”王潇眼眶红彤彤,眼里盈着水花,仿佛下一瞬间,就会哭出来。
  海葵没应答王潇,而是警惕的又后退两步。她以往就觉得王潇不正常,现在,王潇更不正常的,简直和得了失心疯一样。
  海葵暗想,乔云生和王大帅关系那么好,王潇肯定拜访过乔家,王潇这么不正常,说不定就是被乔长生给传染了。
  在王潇激动的想要让海葵跟他走的瞬间,海葵一个错步从王潇身边擦身而过,撒欢儿窜进了家门。
  “哐当”一声,海葵关上大门,并快速插上门闩,将王潇关到门外。
  王潇愣神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他悻悻然盯着大门看了几分钟,自我解嘲的想着,海葵躲着他,是因为不想让他知道她过的不好。这说明海葵是个非常好非常好的姑娘,正直有原则,不愿意麻烦别人。
  这么想着,王潇心里舒服了不少。
  他拍拍袖子,朝汽车那边走的时候,又想了一遍海葵被海容咒骂暴打的场景,心里更舒服了一些。当然,这种舒服劲并不单纯,还夹杂着怒其不争的痛心。
  王潇拦路这事儿,对于海葵来说,只是一个让她不愉快的小插曲,过后没几分钟,她就给忘了。
  她现在关注的是红花。
  她想知道,红花朝外面扔出去的是什么东西,又为什么扔出去那个东西。
  不管红花朝外扔出去的是什么,但照红花鬼祟的状态看来,红花应该是派来的奸细,潜伏在他们家里头,监视着他们。
  也有另一种可能,红花并不是被委派进来的,而是来了之后,被外人收买。
  不管红花是哪样,对于他们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海葵晚上在床上,对海容说了红花的事情。
  海容并不意外红花的事情,坦言告诉海葵,“我早就知道红花是奸细。她是王大帅派过来的人,监视我们这边的动静。不仅我们家有王大帅的人,这江南一带,稍微有点儿钱财和名声的商家,都有王大帅派进去的人。”
  摸了摸海葵的头发,海容继续道:“他野心很大,做大帅满足不了他的野心。他和蒋异浪一样,都想一统天下。”
  “你早就知道红花是奸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海葵仔细回想着过去自己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担心自己有什么言语不当的地方,被红花看在眼里记在纸上,将消息送到王大帅那边。
  海容道:“我也是一个周前才知道,是蒋异浪告诉我的。”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啊?”海葵皱眉,“要是我说漏嘴了,把什么消息透露给了红花该怎么办?”
  海容道:“该知道的,红花肯定早就知道了,我们现在就算想掩饰也没不管用,反而会让她知道我们已经看穿她。”
  “她知道我会功夫?知道我以前干过什么?”海葵询问海容,眼珠子转动了两下,瞅着海容的眼睛。
  海容点点头,“她肯定知道,王大帅那边应该早就将我们的底细查的一清二楚。你不用担心这些,这些让王大帅知道了,对我们反而有利。王大帅知道我们的过去,会觉得我们有弱点。我们有弱点,他自然便会感到安心。”
  海葵明白的点点头,“所以他才没对我们下手,因为我们的过去就是我们的弱点。”
  “嗯,我们不想让别人知道的那些过去,就是我们的弱点。当然,这是王大帅认为的。他这么认为,对我们有好处。”海容弯了弯嘴角,又道:“至于我和蒋异浪之间的合作,自然瞒着红花,不会让红花得到任何消息。”
  “蒋异浪想要打过来。”海葵用肯定的语气说出这句话。
  海容揉揉海葵的肩膀,手掌心顺着胳膊的弧度下滑,来到海葵胳膊肘,紧接着滑到海葵后腰,在海葵后腰上挠了两下。
  海葵觉得痒痒,吃吃笑着左右扭腰,像是大豆虫似的。
  固定住海葵的腰身,海容啄了下海葵的额头。他沿着海葵的额角,啄到海葵的眉骨,一点一点用啄吻描绘着海葵的眉毛。亲了眉毛,他并没有就此停下来,而是沿着鼻梁亲下去,亲到海葵的鼻尖上。
  他咬了咬海葵的鼻尖,轻笑了两声,不再啄吻海葵。
  拍拍海葵的后腰,海容笑着对海葵道:“这些你都不要管,有我来处理。”
  海葵道:“我整天太闲了,我想帮你的忙。”
  “你要是觉得闲,可以下下棋逛逛街。你有没有喜欢的珠宝和衣服?有的话,就去买回来。”海容建议着海葵。他完全把海葵朝纨绔子弟方面养,简直要把海葵宠坏养废。
  幸亏海葵不喜欢逛街买东西,觉得又累又不划算,所以才没让海容养废。对于海葵来说,这样买来的珠宝,根本没有抢来的盗来的探险来的有成就感。
  之前被蒋异浪威胁去离岛找财宝,一路上虽然危险重重,并且她无数次产生后悔的念头,但是拿到财宝顺利回来后,那种兴奋感和满足感是无与伦比的。
  她十分怀念那种感觉。
  那种兴奋和满足感,明明发生在一年多之前,她却觉得好像是发生在上辈子似的。她这辈子,只能局限在这样的环境里,不能像上辈子那样恣意感受那种兴奋和满足。
  海葵转过身,背对着海容,后背贴在海容胸口上,与海容贴的密密实实,不留一丝缝隙。
  海容下巴抵在海葵的头顶上,轻轻揉了揉,“我知道你觉得现在的日子无聊,但你为了我忍一忍,学着适应这样的生活。你都适应了一年多了,以后慢慢就会喜欢上这种生活的。海葵,你千万别像以前那样去做危险的事情,不要让我担心。”
  海葵摇摇头,“我离开海家庄的时候就答应过你,不会再做那种危险的事情。”
  海容哄着海葵:“等过几天,我闲下来,带你去马场骑马好不好?”
  “好。”海葵乖巧应声。
  海葵并不喜欢骑马,尤其是已经驯服好的马,骑起来没有丝毫的快乐感。她想去骑狮子骑老虎,或者去湖里骑水怪,如果湖里有水怪的话。
  不知道这边是早前打仗打的太多,还是曾经有军队炸湖取乐的原因,这边虽然有很多湖怪水怪的传闻,但湖里却根本没有怪物的踪迹。
  海里是有各种海怪的,海葵见过很多个。山上也有怪物,海葵没见过,但海马见过。湖里本该也有怪物,可这边的人只知道传说,却没有见过,这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海葵想到早前和海容的谈话。因为打仗,怪物越来越少了,以后肯定会消失。山上不会有狼老虎狮子之类的野兽,说不定连兔子狐狸都会消失,就算不消失,也不会像百年前那样,在山间草丛总有兔子和狐狸藏躲在里面。
  海容紧了紧胳膊,道:“睡吧。早睡早起,气色好。”
  “嗯,我睡了。”海葵应了一声,闭上了眼睛,不再胡思乱想怪物和野兽的事儿。
  海葵在海容的怀里幸福安睡,气氛甜蜜安详。
  但,王潇显然不这么认为。
  他自以为海葵过的很不好,并在回家之后,暗戳戳的在大脑里设想了一下海葵今晚的遭遇,海葵会被海容冷言挖苦,并被海容抽一耳光,其后又眼睁睁看着海容搂着别的女人去睡觉。
  这种想象十分不合理,因为他知道海葵会功夫,海容不会。但是,他自动忽略了这种不合理,这样会让他心情愉快无比。
  王潇痛心了一晚上,也兴奋了一晚上。他睡不着,在床上辗转反侧,在地上猴子似的挥胳膊踹腿,仿佛在痛殴无形的人似的。
  他在幻想着明天解救海葵时的情景,并将痛殴海容的情景演练了无数遍。
  第二天一清早,枯黄着脸挂着黑眼圈精神头却亢奋无比的王潇,兴冲冲来找海葵和海容,准备来个英雄救美。
  在大门口,他与蒋异浪碰了个正着。
  蒋异浪没想到能碰到王潇,客气的同王潇打了个招呼。
  王潇问道:“这么早你就过来了?来找海容谈生意?”
  蒋异浪摇头,笑道:“我有早起散步的习惯,溜达到这里,便来蹭顿饭。”
  王潇不信蒋异浪的托词,神色古怪的审视着蒋异浪,阴阳怪气问道:“你是来蹭饭的,还是来趁机见海葵的?”
  蒋异浪被王潇说的一愣。
  不等蒋异浪出声回答,王潇哼了一声,道:“你做的这些事情,早前我都做过。早晨假装散步,溜达到这里蹭饭,实际是想来看海葵。中午假意经过这里,天热想进来讨杯茶水喝,实际是想进来见海葵。我实话告诉你,海葵不喜欢这一套。再说了,我这么家世显赫仪表堂堂都打动不了海葵,你长这副五大三粗的模样,就更别提了。”
  他踏上一截阶梯,对蒋异浪道:“我知道海葵好,所以很多男人都惦记着。但海葵早就被我定下来了,没你的份,你也配不上海葵。我看你,不如就找海葵身边的那两个丫头。那两个丫头长的虽然粗糙了点儿,但配你还是可以的。”
  王潇胡作非为惯了,在王大帅面前说话也极为放肆,没大没小。如今在蒋异浪面前,他自然更为仿似,将高权子弟的纨绔嘴脸完全显摆出来。
  蒋异浪没同王潇计较生气。
  他早就查过王潇,知道王潇的性格。跟王潇这种人生气,就如同和傻子讲道理,最后只会气死自个儿。
  “你回去吧,别来找海葵了。”王潇俨然身后房子的主人,驱赶蒋异浪离开。
  蒋异浪本想解释,但他转念一想,被王潇这样误会反而更利于掩饰他和海容之间的合作关系,便止住了解释的话。
  黯然同王潇告别,蒋异浪转身离开。

☆、145.第145章 秽婚11

  赶走了蒋异浪,王潇心情十分舒畅。
  这对他来说,是个非常好的兆头。
  他相信,能赶走蒋异浪,他亦能从海容那里把海葵解救出来,顺利无比的解救出来。
  满怀信心的王潇,高昂着脖子进门拜访,自以为能把海葵带走。可半响后,他像是落汤鸡一样垂头丧脑走出了大门。
  不甘心的回头看了一眼半开的大门,王潇发狠的嘟囔着,“我还会再来的。”
  他认定海葵现在的笑脸,是假装的,是为了维护海容的面子。他仿佛已经透过时间的缝隙,看到了昨晚海葵和海容之间发生的争吵,这些争吵场面自然和他想象中完全一样。
  不甘心的王潇,溜达去了酒楼,想要痛饮一场。
  在酒楼处,他碰见了曾在乔云生家里见过的乔云生的儿子乔长生。早前他碰到乔长生的时候,乔长生完全是个疯子模样,风一样的张牙舞爪朝他冲过来,要不是乔云生家管家抓的及时,他肯定会被乔长生这个疯子扑个正着。
  可现在,乔长生精神气大变样。
  正常,生机勃勃,并且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味儿。
  王潇琢磨着乔长生身上那股说不出的味儿是什么味儿,可琢磨好一会儿,他也没琢磨出来。
  乔长生并没有上前来和王潇说话,只遥遥同王潇点点头,举了举茶杯。王潇也不想上赶着凑到乔长生身边,虽然他对乔长生现在正常的模样十分好奇,但如果主动过去实在太损他的身份。
  怀揣着还敲,王潇坐到离乔长生有三张桌子远的窗边,遥遥用眼角余光观察着乔长生。
  喝了一杯茶之后,王潇从窗口看到了海葵。
  海葵早晨被王潇闹腾了一顿,心情不爽利,在家里呆着又无趣,就想出来逛逛。逛到这边,她看到曾同乔安安过来吃饭的酒楼,产生怀念之情,便带着红花进了酒楼。
  进来之后,海葵就后悔了,因为她看到了王潇。
  她转身想离开酒楼。
  转身的瞬间,背对着她的乔长生转身,看向海葵。
  海葵心中一惊,停下脚步,装作自然的弯腰拍拍膝盖,随后转过身,带着红花找地方坐了下来。
  她选的位置,居里不靠窗,与乔长生和王潇的位置呈三角形。
  为了便于观察乔长生,海葵背对着王潇。这样,也能让她避开王潇那火辣的视线,少闹心一些。
  见海葵坐下来,王潇心中亢奋,抓耳挠腮的想着过去搭讪的办法,想自然而不特意的过去同海葵说上一句话,然后顺势和海葵坐到一块儿。
  不等他过去,乔长生就先一步有了举动。
  乔长生来到海葵桌前,彬彬有礼的询问海葵,是否之前见过海葵。他觉得海葵极为面熟,似乎之前同海葵熟识,但因为他头部受伤失去记忆,所以记不得海葵究竟是谁。
  海葵道:“我只见过你两面,和你并不熟。”
  “只两面?”乔长生纳闷的敲敲脸颊,蹙眉寻思了一下,道:“奇怪了,我对你有一种特别熟悉的感觉,仿佛我们曾经是至交好友。”
  海葵道:“我见你的时候,你脑袋并不清醒,不可能对我有记忆。大概是你记错了,把我和其他人记混了。”
  “不好意思,可能是,可能是这样。”乔长生不好意思的摆摆右手,回到了他之前坐的地方。
  海葵垂着眉毛,思索着刚才乔长生的那几个动作。刚才乔长生敲脸颊蹙眉思考的动作,以及不好意思摆手的动作,是乔安安喜欢做的动作。
  她知道双生子之间,会有一些心灵感应,有些动作神态会十分相似,并且在其中一个痛苦和死亡的时候,另一个会有所感觉。但乔长生和乔安安并不是双胞胎,不可能有乔安安的那些动作才对。而且,乔长生一直半死不活着长大,没有和乔安安相处过,怎么会有乔安安的动作?
  海葵十分纳闷,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菜。
  她悄悄观察着乔长生那边,在乔长生拿勺子的时候,她心中一颤。乔长生拿勺子的动作,和乔安安完全一样。乔安安拿勺子时候也是这样,先将勺子倒扣下来,在半空轻飘的舀一下,才伸到汤菜里头,舀出汤菜的时候,她不会立即就吃,而是将勺子放到小碟子上,等一会儿再吃。
  可以确认,那边坐着吃饭的就是乔长生,没有易容,也不可能是相似者冒充。
  为什么乔长生会有乔安安的动作?
  难道乔家取了乔安安的大脑给乔长生换上了?
  海葵越想越心惊,根本没心思吃饭。
  王潇不识趣,在海葵烦恼思索的时候,颠颠儿的来到海葵桌前,想要同海葵坐到一块儿。
  海葵不客气的拒绝了王潇,找来伙计,直接结账走人。
  王潇被海葵拒绝后,贼心不死,屁颠屁颠跟在海葵身后,仿佛海葵带着的家丁似的。
  “海葵。”蒋异浪从一所金店里出来,遥遥看到海葵及海葵身后跟着的王潇,扬手同海葵打招呼。
  对于现在的海葵来说,蒋异浪是老相识,已经脱离狗皮膏药的范畴,算是朋友,而王潇,是一帖新鲜讨厌的狗皮膏药,实在让她烦恼厌恶。在见到蒋异浪和王潇这两位的时候,海葵必然会选择蒋异浪,借着同蒋异浪一起之机甩开王潇。
  海葵赶紧应声,快步走到蒋异浪面前,道:“这么巧,你去哪儿啊?”
  蒋异浪受到海葵眼神信号,当即表示,要去海葵家拜访。
  王潇赶紧道:“我也去。”
  “我们谈生意,你去干什么?你家又不是做生意的。”海葵不客气的驱赶王潇。
  王潇道:“我做生意啊。我这段时间一直琢磨着做生意呢,正好去取取经,以后做生意也好有个经验,避免多走弯路。”
  “你要是取经,完全没必要到我们家。我们家做的是小本生意,你取不了什么经验。你要是想取经验,应该去找乔云生。”朝正好经过街对面的乔长生努努嘴,海葵道:“或者你找乔长生也行,他正好在路对面。”
  “我要做的也是小本生意。”王潇面不改色的撒谎。
  蒋异浪问道:“不知道王少想做的是什么生意?”
  “这.是粮油生意,粮油生意。”王潇眼睛扫到旁边一所粮油店,立即活学活用起来。
  海葵“呵”了一声,“粮油生意?”
  “也做柴米油盐这些生意。”王潇一挺胸脯,俨然准备冲锋陷阵的热血士兵似的,激昂道:“生意都是由小到大,不可能一口吃成一个胖子。我想从小生意做起,积累经验,然后一步步扩大生意。”
  蒋异浪道:“既然王少有心有志,我们自然要帮忙一二。”
  王潇喜笑颜开,“我们走吧,去海葵家。”
  海葵本来想借蒋异浪甩开王潇,可现在倒好,不仅没甩开王潇,反而给了王潇正大光明找上门的借口。有了这个借口,王潇肯定会频繁上门骚扰她,扰的她不得安宁。
  想到以后会被王潇骚扰,海葵心中发狠,想找干掉王潇。
  蒋异浪同海葵问话,将海葵从发狠的情绪里拉了出来。
  海葵根本没听清楚蒋异浪问的什么,也没心思回答蒋异浪,敷衍的同蒋异浪嗯嗯了两声,便继续朝前走。
  蒋异浪心中酸涩痛苦。
  他原本是个潇洒的人。虽然不至于冷酷无情,但他在感情方面,无论是亲情还是友情,都从来不拖泥带水,也不会产生强求的心态。可遇到了海葵之后,他简直就像是情圣附了身似的,自然而然的学会了感伤痛苦,受尽了求而不得的滋味。以前他看见月亮,只会根据月光明暗变化才推测天气,可现在倒好,他看见月亮暗淡了,心里会酸的厉害,犹如情圣似的伤怀。
  感情会让人变成傻子,会让人面目全非,古人诚不欺他。
  要是换成以前,蒋异浪绝对不相信,有一天他会娘们儿兮兮的伤怀痛苦。他没遇到海葵之前,幻象出的爱情就是,他喜欢了,就抢过来,对方欲拒还迎,最后两人在一起了。现实和他幻象的完全不一样,除了得到了伤春悲秋那套娘们儿兮兮的伤怀情绪,他什么也没得到。
  蒋异浪在心中叹息一声,无可奈何的与海葵走在一起,再没有出声。
  王潇以为蒋异浪不出声,是有自知之明,知道比不上他,所以不敢出声。他心中自得,明明被海葵嫌弃,自个儿的大脑却扭曲为被海葵喜欢,认定海葵喜欢他却不自知,自来美的不得了。
  海葵受不了王潇这样的,脚步一别,转到蒋异浪另一边,让蒋异浪走中间。
  王潇道:“你怎么走那边去了海葵,那边有车,你走里边,走我旁边。”
  海葵语气不顺,“我喜欢走这边,宽敞。”
  王潇摆出一副纵容宠爱的模样,道:“好吧,那你小心些,我帮你注意着来往的车子。”
  等到了家,海葵迫不及待的甩开蒋异浪和王潇。她也不管海容在不在家,就让红花带蒋异浪和王潇去找海容,她则趁机溜到后院,找了些干果用兜装上,爬到了树上。
  太阳透过树叶的间隙,暖洋洋晒在身上,令海葵渐渐安和下来。她惬意的眯着眼睛,透过树叶间隙看着碧蓝的天空,偶尔捏个干果到嘴里,细细品尝着的干果的香美滋味。
  她思索着乔长生的事情,猜测乔长生是否和乔安安换了脑仁。
  换脑仁虽然听起来离奇不可思议,仿佛神话传说中的故事一般,但现实中确实有,只是成功率非常低。而且,要想成功更换脑仁,必须在两个人都活着的情况下,两人忍受剧痛,将脑仁更换,不准用任何麻醉药剂,以免脑仁发生损伤。只痛苦这一点,就没人能成功忍受过去。
  不可能是换脑仁,海葵自顾自的摇摇头。
  乔安安是被张涛杀死在山上的,脖子上有掐痕,脑袋却并没有打开的痕迹,不可能被取出过脑袋。而且,乔安安当时已经死了,脑仁相当于一滩死肉,换上去也没有用,反而会害死乔长生。
  可如果不是换脑仁,乔长生为什么会突然恢复成正常人,并有着乔安安才有的独特举动?
  海葵百思不得其解。
  树枝一阵颤动,蒋异浪从下面轻轻跳了上来,落到海葵旁边的树枝上,并对海葵道:“海容和陈锦之不在家,王潇等不及离开了。”
  “你怎么没走?”海葵侧头看向蒋异浪。
  蒋异浪道:“我回去也没什么事做,不如找你一起聊聊天。”
  “我们有什么好聊的啊,没什么可聊的。”海葵摇摇头,晃动了身下的树枝,令叶子簌簌作响。
  蒋异浪笑着道:“我们有很多可以聊的。你和海容离开后,我又去过一趟海上,不过没找到离岛,也没遇到什么怪物。怪物大概被之前廖守静扔到海里的几枚鱼雷吓到了,离开了这片海域,迁徙到了人到不了的深海里。”
  海葵努努嘴,“以后,再过几年,就没有怪物了。不管是山里湖里还是海里,都只会有普通的鱼虾。”她同海容谈过几次这个问题,每次说起来,她都有种失落感,总觉得环境越来越不好了,等到几百年后,说不定地球上就只剩下人和猫猫狗狗这些家养的动物。
  蒋异浪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们不想打仗,但总有些想要打仗的人,肯定会破坏坏境。”
  “嗯。”海葵点点头,“你赶紧打过来吧,将这边都占了。所有地方都是你的,天下就太平了。”
  “没那么容易。”蒋异浪苦笑。
  海葵道:“我相信你啊。”
  蒋异浪被海葵这话激的心中一热,差点儿不管不顾的伸胳膊过来抱住海葵。他克制住冲动,压抑着情感,询问海葵,“你呢,有什么想法?”
  “想法?什么想法?”海葵一时间没明白蒋异浪的意思,侧过脸看蒋异浪。接触到蒋异浪的眼神后,海葵了然蒋异浪问的是什么。她懒洋洋耸动了一下肩膀,道:“我没什么想法,我就这样同海容在一起,平平淡淡的过日子。”
  “不觉得无聊?”蒋异浪询问海葵。
  海葵道:“是有些无聊,但普通人的生活都是这样,周而复始的过这种平淡日子。我以前过的生活,我自个儿觉得畅快,但海容会很担心,也不是普通人改过的日子。现在很好,就这样就挺好的,在树上晒太阳,很舒服。”
  蒋异浪沉默的转开眼睛,看向海葵看着的那片天空。
  那片天空上什么都没有,没有云彩,没有小鸟儿,但因为海葵盯着那里,所以蒋异浪便看的津津有味。仿佛同海葵看着同一片天空,他就同海葵更接近了几分似的。
  过了一会儿后,蒋异浪低声道:“我很后悔,当初没有把你留在山上。”如果当时他打土匪寨子的时候,能盯住海葵,不让海葵同海容离开,那他就不会误以为海葵已经死了。如果海葵一直留在他身边,他肯定会阻止海葵与海容之间凑到一起,会磨着哄着海葵,令海葵爱上他。
  如果他当时能留下海葵就好了,那么现在同海葵成婚的肯定是他,而非海容。
  蒋异浪越想越觉得心酸痛苦。
  心酸痛苦浮到他的脸上,令他的表情有些阴沉酸涩。
  “你又打什么坏主意呢?”海葵别了蒋异浪一眼,“别再打我的主意,我可不会像以前那样傻乎乎的帮你。”
  “我只是,算了。”蒋异浪本来想把自己的感情倾诉给海葵听,但想到海葵已经同海容在一起,并且丝毫不在乎他的感情,他就将话咽了回去。
  他破罐子破摔的想着,反正海葵一直误会他,一直以为他没好心眼儿,那他也没必要解释,这会儿再次被误会也没什么。就算他解释了,海葵也不信,反而会认为他在遮掩,在欲盖弥彰。
  “嘿,要不,你给我讲讲海上的事儿,我不知道的那些事儿。”海葵突然唤蒋异浪,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目光晶莹闪亮,“你就讲讲,你是怎么成了黑龙王,又怎么霸占了东海吧?遇到的那些怪物和怪事也给我讲讲,只讲海上的事儿就行了,陆地上的,就不用给我讲了。”
  “好。”蒋异浪应声,“我在海上遇到的怪事不少,遇到的怪物倒是不多。我想想啊,我想好了给你好好讲讲。”
  海葵侧过身,将兜里的干果抓了一把出来,递给蒋异浪,让蒋异浪边吃边讲。
  蒋异浪很有讲书人的潜质,专拣着精彩的事情讲,而且十分擅长吊海葵胃口。他讲的口干舌燥,海葵听的入迷。听到惊险的地方,海葵仿佛身临其境似的,会随着蒋异浪的讲说而惊呼几声,听到开心的地方,海葵则乐哈哈的笑。
  笑的太过快乐,海葵忘了自己坐在树上,身体摇晃了两下,朝后一仰,差点儿倒栽葱摔到地上。
  蒋异浪快速出手,抓住海葵的胳膊,并使力将海葵拉到了怀里。
  他抱住海葵的那瞬间,恨不能让此刻停滞下来,时间停止继续走动。

☆、146.第146章 秽婚12

  海葵推开蒋异浪,坐稳了身体,向蒋异浪道谢,感谢蒋异浪刚才拉住了她。
  蒋异浪心中黯然,干涩的应了一声。
  “继续讲啊,真有趣。”海葵笑嘻嘻的看着蒋异浪,扯了片树叶子,在手指间玩弄。她手指头非常灵活,树叶在她手指头之间轻灵穿梭,快如机器织针绣花。
  蒋异浪扫了眼海葵手指尖的叶子,羡慕叶子与海葵能这么亲密的接触着。
  “你想要这片叶子?”海葵翻手,见叶子稳稳拖到手背上,递到蒋异浪面前。
  蒋异浪捏起这片叶子,道:“这回要讲的,就是一个关于叶子的奇异事儿。”
  海葵前倾着身体,双手抓在身侧的树干上,聚精会神的听着蒋异浪讲故事。这会儿她注意了安全,笑的时候手紧紧抓着树干,稳着身体。
  讲了一个多小时,蒋异浪讲的口干舌燥,嗓子都有些沙哑。
  海葵见蒋异浪频频舔嘴唇,便让蒋异浪停下来,说换个地方,换到客厅去听故事。
  蒋异浪应声,先一步跳到了树下。
  他朝树上伸出双臂,想让海葵跳到他怀里。
  海葵左右看看,见院子周围没有人,就轻快跳站道树枝上,朝蒋异浪笑着眨眨眼睛,一个纵越,从树上跳了下来。
  走到蒋异浪身边,海葵道:“我功夫还没废呢。”
  蒋异浪笑道:“我知道你功夫在。”
  “但是钝了。”海葵烦恼的摇摇头,像是久考不中的老酸才一样仰头看着天空,“用起来不像以前那么灵活了。”
  “很灵活。”蒋异浪安慰海葵。
  海葵摇摇头,道:“我自个儿的身体我自个儿清楚。这一年多,我一天到晚,除了吃和睡,就是到处瞎溜达。身上的肉都软了,腿脚也沉了。”
  “你还和以前一样。”
  “不一样了。”海葵想到以前在海上肆意飞窜的自个儿,叹了口气,道:“现在让我去海上跑,我肯定会沉到水底下,不会想以前那样,轻快在海面上窜一阵子。”
  蒋异浪笑着摇摇头,道:“我看你不是在担心功夫,是想回东海了。”
  海葵没吭声,但心中确实向往。
  可她也知道,这只能想想而已,现在乃至以后的很长时间,她都不可能回到东海。更甚至,她一辈子都无法回到东海。
  蒋异浪道:“你要是想回去,不如过两个月,随我回去一趟看看。”
  “不去了。”海葵微微侧着头想了想,“要打仗了,我得和海容在一起。”
  蒋异浪问道:“你们要离开这里,是不是?”
  “海容和你说了?”海葵反问蒋异浪。
  蒋异浪点头,“他说了,说不想搀和到打仗这里头来。他让我在打起来之前,给他个消息,他要带你离开这里。”
  “是啊,离开这里。”海葵仿佛悲叹世事不由他的老头子似的,双手朝腰后一被,感慨了一声。
  蒋异浪苦涩道:“离开了也好。”
  “是啊,离开了很好。离开了这个地方,到个全是说鸟语的地方去,每天过安安稳稳的小日子。”海葵挠挠脸颊,无奈的叹口气,“我想找个安稳的地方,但是不想到说鸟语的地方去,到时候,我想出去逛逛,问个路都困难。但是,一旦打起来,也只有说鸟语的地方是安全的。”
  蒋异浪道:“我会很快让这里安定下来。”
  “你的意思是,你很快就能占领这块儿?”海葵诧异看着蒋异浪,盯着蒋异浪的眼睛,揣测蒋异浪说这句话是吹嘘还是实打实的有信心。
  蒋异浪的眼神认真而坚定,初次之外,他眼里还翻涌着一些其他的感情。那些感情,海葵在海容眼里见到过。
  闪了下眼神,海葵别开眼睛,不再看向蒋异浪。
  她低头看着脚下的路,将右脚前的一个小石子踢到一边去,然后小麻雀似的跟上那颗滚动的小石子,用左脚将小石子踢到旁边的小水池里。
  走回蒋异浪身边,海葵叉开话题,让蒋异浪快点儿走,快进去喝点儿茶水,然后继续给她讲那些稀奇古怪的有趣事儿。
  蒋异浪为了能和海葵在一起多呆一会儿,讲完自己遇到的事情之后,就开始绞尽脑汁胡编乱造。
  胡编乱造的那些故事,他讲起来的时候表情也十分到位,让人分不清真假。
  海葵以为这些都是蒋异浪亲身经历过的,听到后头,简直恨不能窜进蒋异浪讲的事情里头,同蒋异浪一块儿去经历那些事儿。
  “没了,暂时只能想到这些了。”蒋异浪再也编不出来,只能无奈的告一段落。他心里有着打算,准备回去之后,让冯和找些鬼怪故事书回来。他要将那些书上的故事背下来,加以整改润色,当成自个儿经历的事情,过来讲给海葵听。
  海葵意犹未尽,道:“你比说书的讲的还要好。等你想起来其他的,还过来讲给我听好不好?”
  蒋异浪一百万个愿意,当即答应下来。他同海葵越好,等他想到了其他的稀奇古怪经历,一定过来讲给海葵听。
  海葵看看时间,快到中午。
  她招来红花绿花问了问,海容和陈锦之中午回不回来。
  红花回道,海容早晨走的时候留了话,中午和陈锦之在外面吃,不回来了。
  海葵转过头询问蒋异浪,“你家里有事儿没有?要是没有,就留在这儿和我一块儿吃饭。”
  “没事,我今天一天都没事。”蒋异浪赶紧应声。
  同海葵单独吃饭的机会千载难逢,尤其在海葵已经嫁作他人妇之后。蒋异浪在心中庆幸,幸亏海葵和其他女人不一样,如果海葵和其他女人一样,那么肯定会避讳同他单独在一块儿,避讳同他单独吃饭。
  海葵先一步起身,“走啊,饭厅在侧边。”
  蒋异浪随后起身,跟到海葵身边,心中隐隐有着说不清楚的激动。这一瞬间,他有种仿佛他和海葵是一家人的感觉,他是夫海葵是妻,一起闲聊一起吃饭。
  “我们家饭还行,不难吃,但也不是很好吃。”最后一句话,海葵右手别到嘴侧,贼兮兮悄声告诉蒋异浪。
  蒋异浪问道:“厨娘做饭不好吃?怎么不换个厨娘?”
  “也不是不好吃,就是有时候太甜了。”海葵摇摇头,别了下嘴角,“厨娘很厉害,像方吼娘。”
  蒋异浪失笑,“怎么找了这样一个粗鲁的厨娘?”
  “不知道,是陈锦之找来的。”海葵猜测着,“可能是陈锦之的远房亲戚吧,我看厨娘和陈锦之有点儿像,都是薄嘴唇。”
  蒋异浪乐的嘴角高高翘着,“薄嘴唇就是亲戚?”
  “当然不是。”海葵别了蒋异浪一眼,“他们的薄嘴唇外形很像,尤其生气的饿时候,都有点儿像是老鹰的嘴,像是闭紧了的蚌壳。”
  蒋异浪想了想陈锦之的嘴,完全想象不到陈锦之嘴唇抿成老鹰嘴的模样。至于蚌壳,无论哪个人把嘴唇闭紧了,都会抿成蚌壳样,不仅仅是薄嘴唇的陈锦之和那位厨娘。
  “我刚来这边的时候,都吃不下去饭。这边喜欢吃甜甜腻腻的东西,喜欢朝菜里放糖。”海葵回想着刚来这边时候的情景,感慨着,“海容做了一阵子饭,但后来忙起来,就只能请了个厨娘回来。厨娘刚来的时候,我也吃不下去,慢慢的,也适应了,但是觉得不好吃。”
  努努嘴,海葵道:“陈锦之却觉得厨娘做饭特别好吃,尤其喜欢吃厨娘做的糖醋藕。”
  蒋异浪道:“等回儿我尝尝,厨娘做的到底好不好吃。”
  “你尝了就知道,和你在外面酒楼吃的一样,甜味儿多。”海葵侧过身,为绿花让路,让端着盘子的绿花先进屋。
  海葵同蒋异浪不客气,落座后,让蒋异浪自己喝自己吃,想吃什么就多吃些,觉得不好吃,就让厨娘做几个别的菜。
  蒋异浪尝了尝,菜果然都偏甜,但比外面酒楼里却是好了很多。
  海葵见蒋异浪夹了个糖醋藕,等蒋异浪吞下后,询问蒋异浪,“怎么样,好吃么?”
  “别具风味。”蒋异浪赞叹。他在外面吃饭的时候,也点过糖醋藕,但没有眼前这盘这么好吃。一样的甜咸,这盘糖醋藕却比外面的滋味醇厚,也更脆爽,吃下去有种口舌都清凉了的感觉。
  “看来你和陈锦之长了一样的舌头。”海葵指指糖醋藕,“那你多吃,不够的话就让厨房再做。”
  “嗯。”蒋异浪微微一笑,又夹了一片糖醋藕。
  吃完饭,蒋异浪并没有告辞离开。
  因为上午蒋异浪讲的故事好听,加上中午吃饭的时候蒋异浪没有闹幺蛾子,这让海葵觉得蒋异浪还不错。
  她正缺一块儿聊天的人,就没赶蒋异浪走,留着蒋异浪做伴。
  中午天气有些热,在屋里会觉得闷得慌,海葵便带着蒋异浪来到后院的小凉亭,一边吃瓜果,一边看着凉亭外水池里游动的鲤鱼。
  池子里的鲤鱼,有大有小,最小的有才拇指大,是纯黑色。
  海葵隔空指着那条黑色的小鲤鱼,道:“这个和其他的是一起弄进池子里头的,可它一直不长个儿。你看别的,都长的和地瓜一般大了,它才这么一点点。”
  “品种不一样。”蒋异浪细细观察了一下黑鲤鱼。
  海葵询问,“你懂这个?你帮看看,这是个什么品种的,怎么这么古怪。”
  “不懂。”蒋异浪坦然回答。
  海葵失望道:“我还以为你懂呢。海容和陈锦之也说品种不一样,所以才长不大,但他们两个也说不出品种来。”
  蒋异浪道:“卖鱼的应该懂这些。”
  “嗯。”海葵应了一声,并没有想要执着弄明白小黑鱼的品种。
  蒋异浪见海葵并不是十分在意小黑鱼品种的问题,便也没有继续讲。他看似在看池子里的鱼,实际却用眼角余光在观察着海葵,贪婪的在海葵脸上盘旋着。
  一阵凉风吹过老,吹的海葵浑身舒畅。
  她伸展了一下身体,畅快道:“这风可真是舒服,还有香味儿呢。”
  “花香。”蒋异浪嗅了嗅风中的味道。
  “这边是咱们海边完全不一样。这边一阵风刮过来,要么是草木香,要么是花香。咱们那边刮的都是海风,要么是海的味儿,要么是海鲜的味儿。”海葵说来说去,又说到了东海。
  蒋异浪能感觉到海葵对东海的想念,他十分想让海葵随他一起回东海看看。可他也知道,海葵不会同他回去。
  想了想,蒋异浪道:“我让白云天回去的时候,给你带些漂亮的贝壳过来。”
  海葵摇摇头,“我不喜欢那些东西。要是可以的话,给我带点儿海水过来。算了,别带了,海水就是盐水,我自个儿就可以用盐兑上一瓶。”
  “海水和盐水不一样。”蒋异浪想同海葵解释一下海水同盐水的区别。
  海葵截断蒋异浪的话,“差不多,都是咸的。”
  她摆摆手,“什么都不用给我带,只要能让陈锦之安安全全的回来就行。”
  蒋异浪心中发酸。
  海葵担心这个担心那个,从来没有担心过他。海葵只会警惕他,不会担心他。
  “要不是答应了海容,我肯定会亲自走一趟的。”尽管已经成婚了,海葵还是有些不成熟,有些话根本憋不住,没有定力和内涵。她这个样子,也是海容纵容造成的。除非遇到令她心痛到极致的事情,令她心性大概,否则,这一辈子,她都不可能成熟为一个内敛的人。
  在蒋异浪眼里,海葵这个样子也是非常好的。
  他看海葵,就如同海容看海葵,完全没有丁点儿的不好。
  “你看着我干什么呢?”海葵别眼看向蒋异浪。
  蒋异浪眼珠一闪,笑道:“我刚刚听你说这些,突然我们去离岛的那一路。想的太入迷,就呆了。”
  “那一路十分危险。死了那么多人,还遇到了那么离奇的事情。”海葵感叹着,“最后,我啥也没得到。”
  蒋异浪道:“打了土匪窝之后,如果你们没有不辞而别,我肯定会给你准备一些财宝。”
  海葵摇摇头,道:“我想明白了一个道理,不是我的,怎么都不可能是我的,就像那些珠宝。”
  蒋异浪觉得海葵这话意有所指,是在暗示他别再执着。他道:“也可能是努力的不够。如果你再努力努力,说不定那些财宝会回到你手里。”
  海葵思索了一瞬,赞同蒋异浪的话,“你说的也有些道理。”
  紧接着,她感慨,“没想到,我们有一天会这么心平气和的坐到一块儿聊天。我们都变了啊,都不爱计较了,心都宽了。”
  “嗯。”蒋异浪轻应了一声,心中却道,只是海葵一个人变了,他一直没变。
  海葵没有透视眼,不知道蒋异浪心中的想法。她自个儿感觉十分良好,觉得她和蒋异浪能这样聊天很不错,仿佛老友一般。
  早前她因为蒋异浪欺骗利用她,且强迫性的缠着她,让她十分厌恶蒋异浪。现在,可能是因为时间带走了厌恶,也可能是因为她成婚后看的更开了,所以现在见到蒋异浪,没了以前那种厌恶的情绪。
  她同蒋异浪聊起来,发现两人很多事情都能说到一块儿去,这是一件令她非常开心的事情。
  下午三点多,蒋异浪告辞离开。
  海葵没有挽留蒋异浪,因为她也不知道再和蒋异浪说些什么,两人说来说去,好似把什么话题都说光了似的。
  晚上海容回来后,海葵先说了乔长生的古怪,随后才说了蒋异浪。
  海容关注力,完全集中在蒋异浪同海葵呆了一天这件事情上,并且,从海葵的表情上可以发现,海葵很愉快,同蒋异浪在一起呆的很愉快。
  海容心里吃味,问道:“和蒋异浪在一起很开心?”
  海葵心粗,但不傻,明白海容这问话的内在含义。她偎依到海容的颈窝,仰头清脆在海容脖子上亲了个响儿,道:“我不喜欢他。”
  “我没问你这个。”
  海葵道:“我不会喜欢他。”
  海容心中安稳下来,吃味的情绪消失大半,却故作生气的板着脸,斥道:“我问你开不开心。”
  “开心。他讲故事很有意思,下回你听听。”海葵诚实回答,“我和他能做朋友,因为我挺佩服他。但我可以保证,我不会喜欢上他,就像喜欢你这样的。”
  “真的?”
  “我发誓。”
  “用什么发誓?”
  海葵指指屁股,“用屁股。”
  “用屁股怎么发誓?”海容被海葵逗笑了。
  海葵酝酿了一下,准备放个臭屁熏海容。她还没酝酿出来,就被海容扑压在身体底下,屁股也落到了海容的手掌心。
  “干嘛?”海葵明知故问。
  海容道:“我在用心听你屁股发誓。”用力抓了抓海葵屁股,海容道:“我要仔细的,用力的,感受一下你发的誓言。”
  海葵扭扭屁股,沉下身体,用屁股压海容的手心,“感受到了吗?”
  海容摇摇头,“不行,隔着布料,感受的不够真切。”
  他利落的拉下海葵的裤子,将手贴到海葵肌肤上,嘴唇也顺势贴到海葵的嘴唇上,亲密亲吻着海葵。

☆、147.第147章 秽婚13

  如同大多数结合在一起后的新婚夫妻一样,海葵和海容之间的关系越来越亲密,仿佛蜜里调油,分不清你我。
  海葵越发依恋海容。
  以往,在海家庄的时候,海葵出去做事,极少讲给海容听。除非哪次的事情特别有趣,或者特别令海葵烦恼,否则她都闷声憋在心里头,自个儿闷着消化。
  现在则不一样了。
  海葵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大事小事,她都要同海容讲。
  对于海葵的这些变化,海容看在眼里,喜在心上。他很早之前,就盼着海葵能像现在这样,无论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事情,都会同他讲讲,然后与他商讨商讨,听听他的意见。
  时至今日,他的愿望总算得到了满足。
  海容虽然喜悦海葵将什么事情都告诉他,但注意力都被蒋异浪来访的事情吸引了,并没有在意乔长生的事情。
  海葵却心心念念着乔长生的事情,希望查明白乔长生为什么要和乔安安那么多相似之处,究竟是巧合还是另有隐情。
  晚上光顾着和海容滚床单了,滚完也累了,海葵就想着先睡觉,等早晨起床再同海容商量一下乔长生的事情。
  可等她睁开眼睛,海容早就离开了,床上只剩下她一个人。
  海葵发了一会儿呆,想想海容昨晚上的反应,觉得海容对乔长生的事情根本不关注,或者说不想关注。她仔细琢磨着,觉得自个儿也不该太好奇乔家的事儿,起码不能表现在明面上,以免被乔家注意上。
  海容和蒋异浪在合作着运送弹药的事情,如果他们被乔家注意上,那么运送弹药的事情说不定就会暴露出去。
  到时候,不仅弹药运送不成,他们和蒋异浪都会有生命危险。
  爬起来,在床头又呆坐了一会儿,海葵懒塔塔走到门前,打开了屋门。
  红花等在门口,见海葵半睁着眼睛像是没睡好似的,惊讶询问海葵是不是病了。海葵摇摇头,仿佛懒得抬嘴似的,轻飘飘闷突突回道:“没事儿。”
  海葵让红花准备洗脸水和早饭,她像是七八十岁的老婆子似的,慢腾腾的洗了脸,又慢腾腾的吃完早饭,然后就窝到了廊檐下的躺椅上。
  她耷拉着眼皮子,瞅着院子里的麻雀,一副半截入土生无可恋的模样。
  本来她想着查乔长生,觉得自个儿总算能有个事儿忙忙了,而且是自个儿感兴趣的惊险事儿。可是,今早上她想到了查这件事情会导致的危险,便打消了念头,顺带着,对生活的激情又打消了。
  海葵就像是喜欢筑巢在悬崖,展翅在天到处捕猎的雄鹰。她生来就喜欢冒险,就该过冒险的生活。她这样的,要是精贵养在笼子里,绝不会像金丝鸟儿那样享受,而是会越来越衰弱。
  以往,她虽然过的惊险,但从没有产生过活着没意思这种念头。现在,她时常有这种念头产生,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没什么趣味,也就说活着喘气而已。
  当然,她不会寻死,只是觉得生活没有乐趣。
  海葵有时候会觉得有点儿后悔,后悔当初离开海家庄的时候,信誓旦旦的对海容讲,以后不再做惊险的事情,要过平稳的日子。那时候,她以为自个儿喜欢过平稳的日子,以为平稳的日子才是她追求和向往的。
  可实际上,她根本不喜欢这样的日子。这样的日子,让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养在圈里的猪一眼,除了吃喝就是等死了,毫无丁点儿乐趣。
  “嗳。”海葵叹口气。
  她胡思乱想着,琢磨着是不是应该重操旧业。可一想到海容会担心,会生气,她就立马按下重操旧业的念头。
  不重操旧业,她能干什么?
  同海容一起做生意?海葵想了想,摇摇头,觉得自己完全不是做生意的料。她以前做的那些生意,也是生意的一种,但和海容陈锦之做的生意,不可同日而语。她做的生意,完成任务领钱便行了,遇到不给钱的刁货,她便揍一顿将钱拿走,或者直接去他们家里拿了该得的钱财。海容和陈锦之所做的生意,则没这么简单,要考虑的事情太多,十分复杂,不是她的脑袋能参透的。
  她也不想去琢磨那些数字,什么进账,出账,等等等,瞥一眼她都觉得头疼。
  不做生意,她能做什么?好像是什么也做不了。
  海葵又叹了口气,身子朝下一滑,脑袋窝到了肩膀上,从一旁看,好似她没长脖子似得。
  蒋异浪进来的时候,看到就是海葵没脖子的样子。他头一看,吓一跳,以为海葵出了什么事儿,慌的差点儿直接奔过来。
  等他仔细一看,才发现海葵只是将脖子窝了起来,并不是被拧断了脖子。
  海葵察觉有人看到,朝蒋异浪那边一瞥,保持着没脖子的姿势,意兴阑珊的问蒋异浪,“你怎么过来了?”
  紧接着,她别扭的左右转转脸,查找着红花绿花,“怎么也没个人告诉我一声,就让你这么进来了。”
  蒋异浪笑着走到海葵面前,将手里提着的东西抬高到海葵脸上空,轻轻晃了晃,道:“我在外头看见了红花,她想来通报,被我阻止了。”
  “你拿的什么?”海葵伸胳膊勾油纸袋子。
  蒋异浪道:“鱿鱼片。”
  海葵一听鱿鱼片,来了精神。她倏然坐了起来,将蒋异浪手里的油纸包抢到了手里,一边打开一边问:“你从哪儿弄的鱿鱼片?”
  蒋异浪拖过一边的藤椅,坐到海葵旁侧,将手搭到海葵坐着的躺椅边头上,“昨天回去,我从冯和那里找来的。”
  “冯和?”海葵用力从鱿鱼片上扯下一块,使劲咀嚼着,含含混混的边点头边道:“冯和很爱吃鱿鱼片,活鱿鱼他也爱吃。以前他住奉桥的时候,他家院子里头经常会扯上好几根铁丝,上面挂着鱿鱼片。”
  拿了一片鱿鱼片递给蒋异浪,海葵示意蒋异浪一起吃。
  蒋异浪结果鱿鱼片,学着海葵的模样,用力撕扯下一块,在嘴里可劲儿咀嚼着。
  海葵有经验的介绍着鱿鱼片的好处,“这鱿鱼片,刚进嘴的时候难嚼,但越嚼越有味儿。我原本不爱吃这个,后来去冯和家的时候,顺手从他家铁丝上溜下两片尝了尝,一尝,真听好吃的。”
  蒋异浪道:“确实,味道很不错,很有嚼头。”
  咽下嘴里的鱿鱼片,海葵问蒋异浪,“你过来找海容和陈锦之的?还是专门给我送鱿鱼片来了?”
  “专门给你送鱿鱼片的。”蒋异浪抿嘴弯着嘴角,眼里带着笑意,“昨天从冯和那里拿到了鱿鱼片,我就想着你肯定喜欢吃,想给你送过来。当时天色太晚,我过来不方便,就只好等到今天。”
  “昨晚上我睡的早,你要是来了,估计没人给你开门。”
  蒋异浪想到刚才看到海葵那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思索了一会儿,询问海葵,“我进来的时候,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没有,就是觉得没什么事情可干。”海葵摇摇头,没打算将乔长生的事情告诉蒋异浪。
  蒋异浪道:“你想找些事情做?”
  “嗯。”海葵点点头。
  蒋异浪沉默了下来,暗想海葵果然不适应现在这样的生活。他早就看出来,海葵这个人,根本就不是那种能甘于平稳生活的。可海葵和海容一直强调,他们要过安稳的小日子,蒋异浪也只能将劝说海葵的那些话藏在了心里头。
  有的人天生喜欢安稳,有的人天生喜欢漂泊。有的人天生喜欢钻营喜欢大富大贵的生活,有的人则安分守己喜欢小富即安的生活。
  海葵属于天生喜欢冒险生活的,喜欢刺激的生活。平稳的生活,不适合她。
  蒋异浪心里涌上一股冲动的想法,想要劝说海葵离开海容,跟他一块儿去过刺激的生活。可那股冲动,没能冲到嘴里,只在他心里盘旋。
  因为他知道,他根本不可能说服海葵。
  即使海葵因为这种无聊的生活而抑郁一辈子,也不可能离开海容而跟随他。
  除非,海容死了。
  蒋异浪心里升腾起一股恶意,沸腾成黑气,缠绕住他的心脏,让他起了杀心,想要对海容下杀手。
  海葵突然拍了蒋异浪大腿一巴掌,“你怎么了?那么凶的盯着蚂蚁干什么?”
  “哦,走神了。”蒋异浪生硬解释着。
  海葵别别嘴角,也没追根究底。她继续啃鱿鱼片,像是同鱿鱼片有仇似的,用力撕咬着鱿鱼片,使劲咀嚼着。
  吃了两片,海葵嚼的腮帮子疼,只能暂时停下来。
  她问蒋异浪,“你没事热干今天?”
  “没有。”
  海葵眼珠子转了转,小声同蒋异浪商议,“你有没有吃过这边山上的野味?听说这边山上的狼肉很好吃。”
  蒋异浪从海葵话里,明白了海葵的意思,询问道:“你想去山上打猎?”
  “你不想?”海葵反问蒋异浪。
  蒋异浪道:“你要是想,我们就一起去山上。”
  海葵歪着嘴拧着眉,想了想海容昨晚吃醋的行为,好一会儿后,她恋恋不舍道:“我就是随意一说,没准备去山上抓狼。”
  蒋异浪见海葵纠结,心中明白海葵不去是因为海容的原因,故意问道:“是海容不让你去?”
  “不是。”海葵不承认,摇摇头,道:“海容不是不让我去,是怕别人知道我会功夫,这对我们不好。”
  “我带你去,保证什么人都不知道。”蒋异浪看着海葵,肯定式的做着保证。
  海葵心里的天平开始倾斜,“真的?”她抿了抿嘴唇,纠结道:“这样不好,我已经成婚了,却和你单独出去,这孤男寡女的,不好。在家里一起聊聊天没什么,家里这么多人,可单独出去,不行不行。”
  蒋异浪道:“你以前不是这样,根本不在意这些。”
  “以前我没成婚啊。我现在已经成婚了,即使我不在意,我也得为海容想想。”海葵换位思考了一下,道:“我要是海容,肯定也会难受。”
  蒋异浪道:“你什么都为海容着想,海容为你想过么?”
  “你这话什么意思?”海葵不满。
  蒋异浪道:“你明明不喜欢过这种生活,却委屈着自己忍受这种生活,海容知道么?”
  海葵皱眉瞪着蒋异浪,“谁告诉你我不喜欢过这种生活了,谁说我在忍受了,我好着你。本来我还以为你变了,昨天我还拿你当朋友呢,现在我才发现,你压根没变,还是以前那样,霸道无耻不讲理。你赶紧走吧,以后别来找我了。”
  蒋异浪激动的站起来,拉住海葵的胳膊,“在你心里,我永远都是无耻的。你为什么不能好好看看我,不能抛弃以往的成见认真的看看我。难道一个人偷了一次东西,就能一辈子都是贼吗?!”
  “你松开!”海葵用力抽胳膊,喝斥蒋异浪。
  蒋异浪没松开,反而握紧了海葵的胳膊,“那天在乔家看见你,我那么开心,开心你没有死,你还活着。我还没从见到你的喜悦里出来,你就要同海容成婚了,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我的心简直就像是塞了刀子进去。我想在你成婚之前劝你改主意,却看到你和海容睡在一起,我那时候恨不能我的眼睛瞎了!我有多难受,你想过吗,海葵?你没想过,你只想着我是个坏人,我不管做什么,你都觉得我在算计你!”
  “是,我是伤害过你,但是我弥补过了!我愿意舍命救你,愿意用一辈子照顾你,愿意对你好。就算你成婚后的现在,如果你答应跟我走,我也丝毫不介意你成过婚。我的感情没有掺杂任何一点儿别的东西,可在你那里,却成了恶心的东西。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蒋异浪像是雪崩似的喷涌发泄着,眼眶都红了。
  海葵被蒋异浪这一句句质问的话,弄的哑口无言。她想怒斥蒋异浪,但却不忍心,觉得蒋异浪现在这样子太可怜。她想安慰蒋异浪,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才好。
  憋了好一会儿,在蒋异浪期待的目光下,海葵道:“我其实很佩服你,我早就不介意你以前害过我,因为就像你说的,你也舍命救过我。但感情这个事儿吧,我到现在也还没太明白呢。我还没遇到你之前,就已经想好了,以后要和海容成婚的。嗳,你先松开我的胳膊,我胳膊快断了。”
  蒋异浪缓缓松开海葵的胳膊,别脸看向左侧的天空,看着天上飘过的一片灰色的云,“刚才我激动了,你听过就忘了吧,别放在心上。”
  “啊?”海葵惊讶的看着蒋异浪,不明白蒋异浪为什么转变的这么快。
  蒋异浪没有回头看海葵,还是看着那片云,仿佛那片云上有什么稀奇的东西似的,“你都已经成婚了,我不该到你面前说这些。你好好过日子,我们做朋友就好。”
  海葵“哦”了一声,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蒋异浪的无奈模样。
  蒋异浪深呼吸了一口气,转过头,看向海葵,“你不用担心刚才我的话被人听到,刚才周围没有人。我知道你怕海容误会,所以不愿意同我一起去山上。他根本不需要担心这些,你整颗心都在他身上。”
  海葵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尴尬无措的看着蒋异浪。
  蒋异浪坐下来,朝海葵点点下巴,让海葵坐到躺椅上。
  海葵慢腾腾坐到躺椅上,却只坐了个屁股尖,并没有坐实,整个人处于一种紧张无措的状态。
  刚才蒋异浪那番话将她攻击的哑口无言,令她心里发慌又尴尬。她现在根本不想同蒋异浪坐在一起,这让她太无措了。
  蒋异浪叹出一口气,道:“你当我没说过,不用这么尴尬。”
  随后,他又道:“你确实是变化太多了,以前你听到我说这些,会硬梆梆的反驳回来,甚至说一些非常难听的话。可现在,你听到我说这些,不会再说那些难听的话,会考虑到我的心情而同我的解释。”
  海葵嘿嘿干笑两声。
  蒋异浪看了海葵几秒钟,站起身,同海葵告辞。
  海葵没有客气的挽留,赶紧同蒋异浪告别,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
  等蒋异浪背影消失在门外,海葵捂着胸口长呼出一口气,摔躺到躺椅上。她拿出一片鱿鱼片,一边嚼着一边想着蒋异浪刚才说的那些话,心里有些难受。
  刚才听蒋异浪说的时候,她只觉得尴尬和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可这会儿,回想起来,像是反刍琢磨出滋味儿了似的,心里慢慢就升起一股难受的滋味。
  这股难受的滋味,很轻,但却难以忽略。
  “蒋异浪也挺可怜的。”海葵自言自语着。
  绿花大嗓门在远处遥遥喊着,乔家大少爷过来了。
  海葵一个激灵,从躺椅上跳站到地上,精神抖擞的迎接乔长生,心里刚刚因为蒋异浪而起的难受滋味消失的无影无踪那个。
  乔长生的身影,出现在门外。
  他遥遥朝海葵摆手,笑露出牙齿。
  海葵也朝乔长生笑,并朝乔长生摆手。
  明明相隔几米远,两人做出的摆手样儿,仿佛隔了一离地似的。

☆、148.第148章 秽婚14

  海葵怀疑乔长生同死去的乔安安换了脑袋,突然恢复清醒的乔长生有着更多的困惑。
  他困惑自个儿为什么一觉醒来就失去了记忆,为什么见到父亲后先产生的是恐惧而非喜悦,为什么在家里看到很多东西都觉得眼熟,但根本不知道在哪里见过。
  乔长生想找人解惑,但他心里隐隐有个想法,限制他找乔家里的任何人询问。他隐隐明白,乔家上下从他父亲到扫地倒马桶的都不会对他说真话。
  在街上偶遇海葵,他心头有种十分熟悉的感觉,仿佛同海葵以前有过很深的关系,只是他想不起来他和海葵究竟有什么关系。
  他去询问海葵的时候,海葵的神色明显有异常,这让他心里越发肯定,海葵同他以前认识,甚至可能是有过很深的关系。
  乔长生为了能解开心头的疑惑,便上门拜访海葵,想让海葵为他解惑。
  人心隔肚皮,海葵根本想不到乔长生是为了解惑而来,以为乔长生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海葵假笑着同乔长生问好寒暄,问明乔长生来意,确认乔长生确实是来找自己的,便让乔长生坐到小桌对面,吩咐红花绿花送热茶和瓜果上来。
  乔长生开门见山,阐明来意,“我来找你,是想弄清楚,我们以前究竟是什么关系。你应该知道,我失忆了,根本不记得以前发生过的事情,所以忘了你是谁。我希望你能帮帮我,解开我心头的疑惑。”
  “我们没关系,丁点儿关系都没有。”海葵坦然看着乔长生,目光清亮坦荡,实话实说,“之前我们在酒楼遇到的时候,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们只见过两面,见那两面的时候,你根本不清醒,不可能记得我。”
  乔长生困惑的皱着上眼皮,右手按压着太阳穴,观察着海葵的神色,“可我对你的感觉十分熟悉,比对我父亲的感觉都要亲近。如果我们以前没有任何关系,为什么我会有这种感觉?”
  “你脑袋还没完全好。”海葵抻长脖子,眼睛像是鹰眼草海中扫查兔子似的,观察着乔长生的额头近头皮处。为了能看见乔长生的头顶,她装作起身拍打裤子,欠身抻长脖子看了眼乔长生的头顶,试图发现有动过手术的痕迹。
  乔长生脑袋上没有丝毫动过手术的痕迹,这令海葵更加疑惑了。
  既然乔长生没有动过开脑的手术,那为什么乔长生会有乔安安一样的动作?
  乔长生不接受海葵这敷衍的回答,道:“莫非我以前曾经纠缠过你,你厌恶我,所以才不愿意告诉我真相?”
  海葵道:“你最近才刚刚清醒过来,以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可能纠缠我。”她原本想说乔长生被当成尸体养在家中,嘴一秃噜,差点儿就把这话说出来。话都到了舌尖了,海葵突然一个激灵,想到这事儿不能说,因为乔云生根本没把真相告诉乔长生。这要是说出来,乔长生肯定会回去质问乔云生,到时候,乔云生保准会迁怒到她这边来。
  “你真的和我不熟?”乔长生仿佛头疼似的,紧着鼻子苦皱着眉头,眼神执拗的盯着海葵,希望海葵能够说真话。
  海葵喟叹一声,道:“我真的和你不熟。要说熟,我和你妹妹乔安安是好友,可是她,在你醒过来之前被残杀在了山上。”
  “我看过安安的照片,她头发很短,还烫了卷,我刚开始还以为安安是我爸二婚娶了外国女人生下来的。”乔长生神情有些悲伤,眼皮子垂下来,挡住大半眼睛,瞳仁也不再紧盯着海葵,而是对准了杯子里的茶水。
  海葵道:“安安很喜欢赶时髦,香港那边歌星流行什么发型,她就会跟风去弄什么发型。还有衣服裤子,她也跟着那边的学。”
  “你和安安关系很好吗?你能不能给我讲讲安安是什么性格,平时都喜欢做什么。”乔长生询问海葵。
  海葵点点头,道:“我们的关系很好,经常相约一块儿出去玩。有时候去逛街,有时候去郊游,有时候去抓鱼之类的。她很喜欢说话,有的时候特别聒噪,就像是麻雀一样。我和她去钓鱼,根本钓不到大鱼,鱼都被她吵跑了。她虽然聒噪,但并不讨厌,有时候我会觉得烦,但大多数时候,我都觉得她很可爱,很活泼,很有活力。她遇害那次,我们约好了要去山上,但我没去,因为我这边有事儿。她估计是生我的气了,所以就自个儿去了山上,就遇到了凶手。”
  越说海葵越觉得不对劲儿,说道最后,海葵突然啊了一声,“不对啊,乔安安就算生我的气,去了山上,也该有人跟着她才对啊。怎么她被杀死在山上,常跟在她身边的人却没事儿呢。”
  她又一想,“常跟在她身边的流云和流水哪儿去了?我都忘了这两个了。”
  乔长生问道:“流云流水?我们家没有这两个名字的下人。”
  摸着下巴,海葵思索着点点头,含含糊糊回答乔长生,“没事儿,没事儿,是我大惊小怪了。既然是乔安安生气冲到了山上,那肯定会甩掉流云和流水。好了好了,没事,是我多想了。”
  她话题一转,对乔长生道:“就这些了,再没有别的什么了。”
  乔长生则道:“我听你刚才几句话,你是不是在怀疑安安的死另有隐情。”
  “没,你想哪儿去了,我就是突然想叉了。”海葵打哈哈,不承认刚才溜出嘴的那些话,“安安的死早就查清楚了,是个叫张涛的神经病杀了他。这个张涛因为长相丑陋被歧视,杀了很多女人。”
  “张涛?”乔长生低声疑问式的念着张涛的名字。
  “他已经死了,被枪决了。”海葵呼出一口气,“你不要多想了,他已经死了。”
  乔长生摇晃了一下脑袋,右脸像是抽筋似的快速扭曲了一瞬。他右脸扭曲的速度虽然快,但是扭曲的幅度很大,眼角瞬间拉伸到了颧骨,嘴角则别到近乎腮骨上,十分骇人,吓了海葵一跳。
  用力拧了自个儿右脸一下,乔长生捂着右边脸,抱歉的对海葵道:“不好意思,我的脸自我醒过来以后,就时常这样抽搐,吓到过不少人。就连我父亲,也被我吓到过。”
  海葵问道:“你没找大夫看看?”
  “看了,说是因为我睡太久了,脸上有些地方的神经僵硬了,所以才这样。”乔长生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每天晚上都要敷药针灸,软化右脸上的神经。”
  “原来是这样。”海葵应景的露出惋惜的表情,仿佛乔长生被这一点儿缺点带累了似的。
  乔长生反过来安慰海葵,“你不用替我担心,我相信我的脸会好的。既然我能清醒过来,自然脸也会好起来。还有我的记忆,我想,有一天它也会恢复。”
  海葵赞叹,“听你这些话,连我都觉得生活格外有奔头。”
  乔长生道:“我只是说些话安慰我自己而已,实际我心里也没有什么信心。但是和你说着话,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就安稳下来。”
  他老话重提,再次询问海葵,“海葵,我们以前真的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海葵坦然道:“没有,丁点儿都没有。你要是不信,你可以回去问问乔家上上下下那些人。”
  乔长生抿紧嘴唇,从鼻腔喷出一股粗气,“说不来不怕你笑话,虽然我是乔家的大少爷,但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却觉得乔家很可怕。我醒来的时候,见到我父亲,心里十分恐惧,仿佛他曾对我做过什么事情似的。还有管家和一众下人,我都不敢信,总觉得他们会突然害我。”
  他苦笑看着海葵,“从我醒来到现在,见过的这些人里面,唯有你让我感到特别熟悉,也唯有你能让我感到安心。”
  “我确实和你不熟。”海葵加重语气重申,不想同乔长生扯上关系。
  乔长生道:“我能看的出来,你一直在警惕防备着我。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想必肯定和我父亲有关系。”
  “我没警惕你,我就是和你不熟。”还海葵不承认。
  乔长生道:“既然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
  海葵暗暗松了一口气。她觉得自己最近可能是犯小人,所以麻烦的人物们一个接着一个的上门来找她。她琢磨着晚上画个小纸人贴到鞋底子上,踩着在院子里头走上几个来回,去去小人带来的霉运。
  从海葵这里没问出什么,乔长生却没有像海葵希望的那样直接告辞离开。乔长生十分惬意的饮着茶吃着瓜果,完全把海葵这边当成了自个儿家园子。
  他使唤红花绿花的时候,也十分自然,仿佛在使唤自个儿家下人。
  海葵眼角余光一直缠绕在乔长生身上,越观察越觉得乔长生像乔安安,像到了极点。乔长生的姿势,神态,吩咐红花绿花时候的语气,和乔安安简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红花在乔长生的连番吩咐下,脸色不仅没有因为忙碌而红润出汗,反而像是被越来越苍白。
  海葵瞥眼看到红花惨白着脸的模样,并没有让红花下去,任由红花害怕着。她明白红花害怕什么,很明显也和她一样看出来乔长生有古怪,简直就像是乔安安附了体。
  红花特别信鬼神,自然会被吓到。再者,红花是王家的派来的奸细,很可能也兼顾乔家那边,所以知道乔家的一些事情。当下见到乔长安宛如乔安安附体,自然会联想到鬼怪上面去,受惊吓是必然的。
  绿花则傻呼呼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不时偷空打个盹儿,偷睡偷的津津有味儿。
  乔长生在这边逗留了两个多小时,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他想同海葵约个时间,明天再凑到一起。
  “我明天要忙,没时间啊。”海葵撒谎骗乔长生。
  乔长生心里清楚海葵在撒谎,但他不能戳穿,戳穿了正好给了海葵翻脸再也不见的机会。他笑着应声,含糊道:“既然你明天没有时间,那我就不来打扰你了。等你以后有时间了,我们再约到一起聚聚。”
  乔长生前脚后,后脚王潇就来了。
  王潇阴魂不散。
  他来之前打听好了,海容和陈锦之在外面谈生意,家里只有海葵。
  想到能单独和海葵在一块儿亲近亲近,王潇乐的眉开眼笑,像是捡了一篮子金元宝一样。
  因为海葵的与众不同,连带着蒋异浪王潇乔长生三个人,也故意或无意忽略了伦常纲法。海葵现今是新婚妇,按照道理来讲,根本不应该同男子单独接触,尤其在丈夫不在家的时候。换做民风严谨的地方,这样的女人轻则被吐沫星子淹死,重则会被浸猪笼。
  海葵知道有些时候得避嫌,但她觉得在家里接待人没什么。有下人在,还是自个儿家里,关键她根本不想红杏出墙,所以不觉得自个儿见蒋异浪他们有什么不对。
  王潇美滋滋喜颠颠的朝后院这边冲,熟门熟路的大踏步朝里走,恨不能一步跨到海葵面前,同海葵见面。
  海葵早在下人通报王潇来了之后,就躲了起来。
  因为下人已经告诉王潇海葵在家,所以海葵没法假装不在家。她只能躲起来,让王潇找不到。等王潇等不耐烦了,自然就会离开。
  在后院没找到海葵,王潇一边吆喝询问,一边到处寻找海葵。
  哪儿都找不到,王潇郁闷的擦掉额头上的汗,嘟囔道:“难道去茅房了?不对不对。这么长时间了,就算她大便不畅,也该出来了。”
  找不到海葵,王潇如同海葵所猜测的那样,想蹲在后院,来个守株待兔。
  比耐心,显然王潇不是海葵的对手。
  没过一个小时,王潇就等不住了,欠屁股离开椅子,同红花留了几句话,便垂头丧脑的离开了后院。
  直到王潇出了大门后十来分钟,海葵才出来。
  红花将王潇留下的话告诉海葵,海葵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不放在心上。
  她伸展了一下胳膊,坐到躺椅上,轻轻摇晃着小腿。几分钟后,海葵突然抬起头,疑惑询问红花,“红花,你见到乔长生的时候,有没有一种特别的感觉?”
  红花慌乱的眼珠子颤了颤,吞咽了一口唾沫后,回答:“没有,没什么感觉。”
  海葵纳闷的歪着脑袋,看着红花,“怪了,我怎么觉得乔长生和乔安安特别像。就像是,被乔安安附体了一样。”
  红花哆嗦了一下,“小姐你别吓我。”
  “我没吓你,这有什么可怕的。”海葵将腿抬到躺椅上,躺了下来,“你这胆子也太小了点儿,这没什么可怕的。我倒是希望乔安安能附到乔长生身上,这样我就有人玩了。”
  她仿佛自言自语般的说着,旨在吓唬红花,“乔安安死的太惨了,而且死的太突然,她肯定有心愿没了。乔长生的一举一动和乔安安那么像,说不定就是乔安安附到乔长生身上,要到阳间了了心愿。”
  红花脸色白的像是刷了面粉上去,颤哆着嘴唇,道:“您别吓我了,我最怕鬼。”
  “放心吧,就算乔安安成了鬼,也不会害咱们。俗话说的好,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海葵斜眼瞅着红花,故意压低了声音,阴恻恻询问红花,“难道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乔安安的事情,所以才这么害怕?”
  “没,我没有,我没有对不起她。”红花匆忙回答,仿佛怕说慢了就会遭到乔安安的报复似的。
  “没有就没有,看你吓的那个样子。你这样儿,看起来就像是做了亏心事。”海葵调侃着红花。
  红花摇摇头,“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做。您别吓我了,我真的特别怕鬼。”
  “好了好了,你忙你的事儿去吧,不要在这边守着我了。”海葵摇晃了一下身体,换了个侧躺的姿势,惬意道:“我在这儿躺一会儿,吃饭的时候过来叫我。等等,先别做,先去给我拿个毯子过来。”
  为海葵拿来毯子后,红花匆匆出了后院。她走的又急又慌,后背紧绷着,仿佛惊弓之鸟似的,随便一点儿声音都会惊吓到她。
  海葵猜测,红花这么害怕,肯定不单单是因为怕鬼,她很可能知道些什么。
  “难道乔安安不是张涛杀死的?”海葵胡乱猜测着,低声自言自语。
  想了想,海葵觉得自个儿这想法实在不靠谱。
  她叹出一口浊气,觉得这样的生活实在有些累,不累身体,累脑袋。她宁愿去做些累身体的事情,譬如去追踪海盗,也不想做这种累脑袋的事情,勾勾绕绕的怎么也猜不出事情真相。
  越是猜不出,就越是想猜,折腾的她脑袋都快打结了。
  “唉。”海葵叹出一口气,将双手背到脑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想闭眼休息休息,放松放松脑袋瓜子,清清脑袋里那些没用的东西,消除打结的地方,等醒来后,再好好想想乔长生的事儿。

☆、149.第149章@秼婚15

  乔长生来海葵这里一趟,虽然和海葵说的话不多,想问的也没问到,但是对于海葵说的那几句话,他都记在了心上。
  尤其张涛这个名字,他牢牢记住,并准备好好查上一查。
  他想查清楚乔安安的死亡原因,是否真的是被张涛所杀,还是另有隐情。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乔家上下都把乔长生蒙在鼓里,但架不住腿长在他身上,他可劲儿的往海葵这边跑,硬是磨着海葵愿意帮他找人查一下。
  他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信心,十分肯定海葵既然答应了他就绝对会帮助他。
  海葵也纳闷,纳闷自己怎么就答应了乔长生。乔长生除了神态动作和乔安安极为相似,其他并没有什么独特的魅力,说不上讨厌,但绝对不属于招人喜欢的类型,不该让她答应下来才对啊。
  海葵纳闷了很久,想来想去,觉得自己可能是觉得亏欠乔安安,所以借着乔长生拜托帮忙这件事,帮乔安安一把。
  她本身也对乔安安的死有所怀疑,这段时间,在乔长生的连番念叨下,她越发觉得乔安安死的不对劲。
  虽然答应了乔长生,但海葵心中有所疑虑,担心乔长生这番造作并不是为了调查乔安安死亡真相,而是同乔云生一块儿设套,想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乔长生见海葵眼底有疑虑,猜穿海葵心中所想,苦涩笑了笑,道:“我知道你没有办法相信我,因为我是乔云生的儿子。”
  “你是你,你爸是你爸。”海葵这话说的有点儿虚气。
  乔长生道:“我和他并非一条心。我来找你查这件事情,也是瞒着他做的。因为,我怀疑安安的死和他有些关系。”
  “嗯?”海葵眼皮子一抻,眼睛瞪圆了些,瞳仁闪着亮光直直看着乔长生,等待乔长生下面的话。
  乔长生道:“那天,你说到张涛这个名字,我觉得耳熟。回去后我想了想,想起来在我将要醒过来的时候,隐隐约约听我父亲说过这个名字。”
  海葵道:“他兴许是在谈凶手的事情。”
  “不是。”乔长生摇摇头,“虽然我不知道我父亲谈张涛这个名字是因为什么,但我可以肯定,他声音里绝对没有怒气,反而充满了喜悦。”
  “张涛这个名字太常见,也许他说的只是重名重姓的某个人。”海葵推测。
  乔长生摇头,“也有这个可能。但我有种感觉,觉得这件事情和安安的死有几分关系。”
  海葵问道:“就算你查出来,乔安安的死和你爸有关系,你能怎么办?”
  乔长生苦着脸,叹了口气,眼里隐隐越愤怒和绝望充斥其中,“我和他是嫡亲的父子,就算他和安安的死有关系,我也不可能做什么,顶多质问一番。”
  海葵点点头。
  紧接着,乔长生又道:“我刚才说的,是一个儿子应该有的行为。可我心里却不想这样,想着报复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每当想到安安的死可能和他有关系,就会特别愤怒,甚至想要杀了他。我和安安明明没有相处过,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这么愤怒。”
  “我也不明白。”海葵更不明白。
  乔长生道:“无论如何,先查清楚真相是最重要的。”
  “也对。”海葵像是相声里头捧哏的,乔长生说一句,她应景的回上一句。
  乔长生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有什么事情,等我下次来的时候,你再告诉我。下次我会带些钱出来,你找人查这件事情的时候肯定要花费些钱。”
  海葵没有推拒,坦然答应下来。
  乔长生感谢海葵,“幸亏有你,要是没有你,我现在根本不知道该去找谁帮忙。”
  他十分庆幸,当初因为觉得海葵面熟而来寻找海葵确认,同海葵因此认识。如果没有他大胆前来确认,那么现在他根本不知道找谁帮忙,就算能找到帮忙的人也不敢用,担心这些人会去转告乔云生。
  乔长生的想法是,让海葵出马找人帮忙查这件事情。他认为,海葵肯定有认识的可靠的人,能帮助查清楚乔安安死的真相。即便海葵不知道,海容也是知道的。但他和海容没任何交情,不好擅自拜托海容,借着海葵这层关系反而好上一些
  他并不知道,海葵会功夫,自然也不知道,这事儿海葵准备亲自出马。
  海葵养成了什么事情都告诉海容的好习惯,但答应帮忙乔长生这件事情,海葵却瞒住了海容。因为她知道,海容不会同意她出手。
  白天自然不方便出行,晚上海葵也不能随便出来。她和海容睡在一张床上,随便一动,都会惊动海容,更别提出去几个小时,那肯定会被海容发现。
  海葵发愁,眯着眼睛不睡觉,盯着虚空发呆。
  海容心思细腻,从晚上回来就察觉海葵有心思。他一直没问,想等着海葵主动说出来。
  可他等来等去,躺到床上已经半个多小时了,也没等到海葵的话。
  海容心里有了数,海葵既然不说出来,那肯定就是准备背着他偷偷摸摸去做什么。他已经习惯海葵有事就对他说,现在海葵陡然不这么做了,这令他十分失落。偶一瞬间,他很想将海葵叫起来,好好质问一番。但他并没有这么做,而是忍下来,继续等待海葵出声将事情说出来。
  察觉海葵腿上的肉有些紧绷,且面朝大门身子靠近床边,海容猜测,海葵今晚肯定想出去。
  他假装熟睡,静等海葵动作。
  海葵一直在犹豫,是否要出去。要是出去后被海容发现了,她该怎么解释。犹豫来犹豫去,夜深了,室内安静的掉根针的声音都能听到。
  海葵翻了个身,悄悄唤了海容几声。
  海容不动,眉目安详,呼吸平静,一副好梦正酣的模样。
  海葵悄声悄气的在海容耳边道:“乔长生让我帮忙查乔安安是不是张涛杀的,我答应了。我现在出去一趟,去查看一下张涛家,看看能不能找到些什么。”
  明知道海容熟睡,听不到这些话,但海葵却故意捡着这时候对海容说。她用这种掩耳盗铃式的做法,来让自己心安。
  悄悄夸过海容,轻巧跳到地上,海葵快速穿上衣服。她就着窗纸透进来的昏暗月光,将手腕上的鲛丝拉开,观察了一瞬,随后收手,令鲛丝弹缩回手腕上。
  “我去了,海容。”海容微微弯腰看向海容,说话用气音。
  攧手攧脚来到门后,海葵悄悄拉开门闩,将门打开。她脚跟一抬,身子一别,就准备窜出去。
  海容突然出声,“海葵。”
  他缓慢坐起来,将被子撩到腿上,好整以暇看着海葵的背影,声音略有几分阴沉,“你这是去哪儿?”
  海葵脑瓜子一转,转过身回答海容,“我去茅房,我肚子不舒服。”
  “茅房?”海容指指海葵身上穿戴整齐的衣服,“上茅房,披着披衣便好。你穿戴这么整齐,不像是去茅房,倒像是要出门。”
  海葵道:“我下床就直接穿衣服了,忘了去茅房不用穿这么整齐。”
  海容问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海葵瞪大眼睛,摆出我没撒谎的模样。
  海容再次问道:“真的?”
  “嗯!”为了令海容相信她的话是真的,她用力点了下脑袋。
  海容朝海葵招手,“你过来,站我面前来。”
  海葵犹犹豫豫的朝海容面前走,仿佛脚底黏了地瓜油似的,扯着黏儿走不快。磨蹭着走到床前,海葵想耍赖,拱进海容的怀里。
  海容不给海葵耍赖的机会,询问海葵,“我再问一遍,你真的是去茅房?”
  海葵道:“嗯。”
  海容指指大门,“你先去把门关上,然后脱衣服到床上来,我们好好谈谈,谈谈你为什么要撒谎。还有,你这三更半夜的不睡觉,究竟是要去哪儿。”
  海葵依照海容的话,去将门关上,然后磨磨蹭蹭的脱下外衣,爬到床上,并按照海容的话,规规矩矩端坐到海容对面。
  海容道:“说吧,老实交代。”
  海葵道:“你刚才根本没睡。”
  海容点头,“我是没睡,我没敢睡。从晚上回来,我就看出来你心里有事。我一直等着你告诉我,但你一直没说,还盯着门不睡觉。我假装睡着,就是想看看你要干什么。”
  海葵有些不服气的别别嘴角,“既然你没睡,肯定听见我说的话了,那干嘛还要再问我一遍。”
  海容道:“你把这些天,乔长生过来找你的时候说的那些话,能想起来的,都仔仔细细说一遍我听听。”
  海葵为难,“我都忘的差不多了。他说了那么多,我哪能都记下来。”
  海容道:“记不起来的就算了,能记下来的都说上一遍。他舍近求远,来找你帮忙,我担心他图谋不轨。”
  海葵道:“我也没完全信他。但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是觉得他没撒谎。可能是因为他和乔安安太像了,很多时候我听他说话,都觉得那是乔安安在说话。”
  “之前我不是和你说过好几次了吗,我觉得乔长生和乔安安太像了,乔安安那些特别的小举动,乔长生都有。我特别想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海葵胳膊肘拄上大腿,手心托着脸颊,歪着脸看向海容,“我原先都打消去查的念头了,但是没想到他反而来找我了。我这么一寻思,再加上我觉得对不起乔安安,我就答应下来了。”
  海容拉住海葵的另一只手,用大拇指摩揉着海葵的手背,“你有没有想过,这也许是乔云生设下的圈套。”
  “想过啊。”海葵点点头。
  她一个前扑,扑到海容怀里,并把海容压倒在了床上。鼻子压在海容胸前,海葵瓮声瓮气道:“我想过。但我觉得乔长生没骗我。”
  海容叹了口气,无奈的摸着海葵的头发,道:“既然你已经答应了乔长生,那么这件事情我们肯定是要帮忙的。你不准动作,就乖乖呆在家里头。查乔安安死因这件事情,我找人去办。”
  海葵不满,“我自己去查,更快,也更稳妥。”
  “太危险了。”海容不允许海葵去查,“你听我的,就留在家里头。”
  海葵不愿意,“我绝对不会让自个儿陷进危险里头,还是我亲自去查比较好,也更快。”
  海容不同意,拿出早前海葵答应过的话,来约束海葵,“你以前答应过我什么,及记不记得,婚前的时候你也答应过我,难道你忘了?”
  “没忘。”海葵不甘心的哼哼了两声。
  海容严肃了声音,“你答应过我,以后什么都听我的,不乱用功夫,不让任何人发现你会功夫。”
  “是啊,我记得。”海葵用脚丫夹住被子,将被子撩到腰上,然后手一扯,将被子扯到头顶,蒙住整个脑袋。
  海容撩开被头,让海葵的脑袋露出来,轻轻在海葵脑袋上拍了一下,“答应了就不许反悔。”
  “我没反悔。”海葵像是豆虫似的,在被窝里蠕动了一下。
  她伸胳膊搂住海容的腰,紧了紧胳膊,无赖似的道:“好了,我知道错了,我会乖乖呆在家里头。我们睡吧,我困了。”
  海容侧过身,抱住海葵,将下巴轻抵在海葵的头顶上。
  安静了一会儿,海容低声道:“我知道现在这样的生活你不喜欢。但为了我,你忍忍,好不好,海葵?你现在不喜欢这样的生活,是因为你以前过惯了惊险的生活,所以觉得现在这样的生活太没滋味。就像喝惯了糖水,就会觉得白水没味一样。但慢慢的,你就戒掉了糖水,也会觉得白水才是好的。”
  “嗯。”海葵闷突突应了一声。
  海容道:“海葵,我总是担心,你会突然就不见了。有时候,我真想把你关进没有门窗的屋子里头,让你再也出不去,这样就不怕你会消失。”
  海葵在被窝里摇摇脑袋。
  海容拍拍海葵的后背,道:“睡吧睡吧,我不说了。”
  海葵晚上没出去,白天也窝在家里头。因为昨晚上海容的那些话,她完全失了出去蹦达的念头,有些自暴自弃般的窝在躺椅上。她决定以后都这样的过日子,白天就窝在躺椅上,除了吃饭上茅房,哪儿也不去。
  反正就算出去了,也没意思,还不如就这样窝在躺椅上,还能让海容安心些。
  别人都是偷得浮生半日闲,总觉得时间太快,生活太忙,没时间休息。海葵则是完全没丁点儿可忙的事儿,也不像别家姑娘媳妇喜欢绣花,也没有新新女性那种浪漫或愤青的情怀,不会因为看到一本好书就能感动很长时间。
  她就像是老猫,窝到一个地儿就不动了。
  时间对于她来说,慢的像蜗牛爬。
  她常常躺上一会儿,就以为过去了几个小时,实际上只过去了十几二十几分钟而已。
  白天困躺椅,晚上等海容回来了,海葵就开始追着海容询问,海容找的人查到了什么。海容每天晚上回来,几乎都一样的回答,就是什么也没查到。
  乔长生来找过海葵两回,满怀希翼的希望能从海葵这里听到什么消息。但他满怀希望而来,揣着失望离开。
  过了十几天,陈锦之和白云天他们快要回来了,海容也忙碌了起来。
  而乔安安的事儿,总算是查出了一点儿眉目。
  海容找到的人,查到一件蹊跷的事情,有人曾在火车站见到过张涛。见到张涛的那个人,以前曾同张涛一个村镇,后来搬到城里去,和张涛断了联系,但对张涛有深刻印象,绝对不可能认错人。
  那人见到张涛的时间,是在张涛被处以死刑之后。
  海葵将这个信息告诉了乔长生,并告诉乔长生,这事儿他们没法再查了,因为张涛上的那辆火车是去东北的。
  乔长生听到这件事情后,表情有些古怪,似悲似喜的,仿佛要入魇了似的。
  海葵在乔长生胳膊侧拍了一巴掌,“你没事儿吧?”
  乔长生打了个颤,缓缓看向海葵,道:“没事,我只是有些难过。”
  “难过什么?”
  乔长生摇摇头,道:“我以前去乡下,见到过有老妇骂自家孙女赔钱货,然后转脸就慈笑着扒鸡蛋喂孙子。”
  说到这儿,乔长生不说了。
  海葵像是吃了口鸡蛋噎着了似的,眼巴巴等着乔长生继续说下去,她才能顺利咽下这口鸡蛋。可乔长生不说了,就这么停在半截,后半截话卡住了。
  “然后呢?”海葵主动询问乔长生。
  乔长生道:“没有了,我只是突然有些感触。”
  “张涛上东北,和老婆子重男轻女有什么关系?”海葵觉得乔长生有些话没说,想让乔长生说出来。
  乔长生道:“没关系,我只是突然想到了这个。”
  “真的?”
  “嗯。”乔长生点点头,紧接着站起来,同海葵告别。
  他匆匆离开海葵这里,像是身后有什么追赶着似的,步伐飞快。
  “有古怪。”海葵摸着下巴,盯着乔长生的背影琢磨着。

☆、150.第150章 秽婚16

  察觉乔长生有古怪,但海葵并未就此多想。
  她想了也没用,也不可能去查,不如不想,想多了只会令自个儿闹心。
  转眼间,三天过去了,乔长生再没来,海容那边也没有其他消失,已经准备放弃继续调查。
  海葵越发无聊了,自发自动的学会了纨绔子弟喜欢玩的行当,斗蛐蛐儿。她沿着墙根底下的草丛,挨片儿翻找,抓了两个大蛐蛐儿,困到草笼子里头,拿着小棍儿在外头捅拨着,令这两条蛐蛐儿打斗。
  她斗着斗着上了瘾,一清早的连饭也不顾不上吃,就把蛐蛐笼子提了出来,想到院子里头玩。
  天儿不好,太阳光昏昏暗暗,像是被混了墨水的蛋黄儿似的。空气也不如平时清新,而是充斥着一股水泡木头儿的味儿,湿气浓厚。
  海葵喜欢这样的天气,但蛐蛐儿们不喜欢。它们没了以往的精神气儿的,不仅打斗的时候敷衍,连叫声都有气无力。
  海葵郁卒的用草棍扒拉着蛐蛐儿,好不容易刺激的蛐蛐儿们起了点儿斗志,天上突然朝下落大雨点。
  雨点噼里啪啦的朝下砸,砸进草笼子里头,吓的蛐蛐儿们不再对战,而是慌张的使劲扒拉草笼子。
  海葵原想躲进亭子里继续玩斗蛐蛐儿,但看蛐蛐儿们根本没斗志,便只能悻悻然提着笼子回了屋。
  将笼子放到一边的桌子上,海葵打开半扇窗户,看着外面落雨。雨下的又急又快,她进屋的时候,还只是落着雨点,这没多一会儿,雨点就成了雨幕。
  雨一下就是一上午,一直不停,而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近中午的时候,刮起了东南风,风助雨势,令人无法在外面走动。
  这样的天气,就算打了伞,也无济于事,风会将伞吹翻面甚至吹走,令人狼狈无比。
  海葵猜测海容应该不会回来吃午饭,便吩咐厨房那边少做了些,够她一个人吃的就行。
  她刚吃完饭,喝着茶的时候,大门被推开了,从门外冲进来了两个人。
  为首的是海容,后面跟着陈锦之。两人被雨淋成了落汤鸡,但心情却很愉快,脸上都带着笑意。
  陈锦之是早晨到的,到了之后,直接去了锦海商行。
  他和白云天一路惊险,将弹药藏在棉被里头,将其顺利运进了锦海商行仓库里。
  弹药运来了,战争也就不远了。
  蒋异浪给他们提了个醒儿,让他们尽快收拾好行李,做好离开这边的准备。
  海容这段时间一直在低价处理商品,想在离开之前将商行里的商品多卖出一些,为离开多准备一些钱财。商品不能都卖光,得留下一些作为幌子,租屋也不能退,这部分钱也就算是白扔了。
  尽管他觉得十分可惜,但也只能这样。如果他动作太大,将这些都处理了,肯定会引起注意,令他们无法顺利脱身。
  陈锦之归来的当天,海容和陈锦之将锦海商行各个仓库的钥匙给了蒋异浪。这里面的东西他们不能带走,便留给蒋异浪,以后蒋异浪的队伍过来了,说不定能用的上。
  蒋异浪想给海容他们钱,权当购买了这些东西。海容和陈锦之没有要蒋异浪的钱,让蒋异浪留着钱财购买弹药粮食,这些都是战争能否胜利的关键条件之一。
  要走的这件事情,海葵这边,只有海葵海容陈锦之他们三个知道。蒋异浪那边,则蒋异浪冯和白云天三人知道。
  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们成功离开的几率也越大。
  海容已经托冯和定好了三张船票,下个月底的,还有一个月零三天他们就能离开这个地方。
  蒋异浪的军队会在他们走后,朝这里出发。
  原本蒋异浪定的时间是下个月中旬,因为他有把握,在下个月中旬前,挑拨王家与其他两家反目成仇。
  但考虑到中旬朝这里开战,会令这边的人们恐慌,造成船只车辆拥堵,不便于海葵他们离开,蒋异浪便改了日子,改到下下个月初。
  在海葵他们上船离开后,他的部队再打过来。
  知道蒋异浪为了他们拖延了开战的时间后,海容同陈锦之合计了一下,悄悄收购了一批西药,将其放进了锦海商行其中一间仓库里头。
  洪涝,先于战争袭击了苏杭两地。
  接连下了半个月的雨,洪水淹没了很多村庄,百姓们死伤无数。很多百姓,一夜之间,房屋被洪水末了顶,连呼救都来不及,就被淹没进洪水当中。
  洪涝带来了疾病和饥荒。
  很多百姓流离失所,原本饱足的生活一夕破碎,只能靠乞讨度日。
  海葵住的这地方,地势高,并没有受到洪水的袭击。她成天呆在家里,不知道洪水袭击了很多地方,更不知道天放晴后,外面街上多了很多流离失所的百姓。
  在天放晴后的一天,海葵因为心情不错,准备出去逛逛。
  到了街上,她看到街边无数宛如乞丐的流浪百姓的时候,极为震惊。红花倒是早就知道外面有很多流浪的百姓,但为了避免奸细身份暴露,她便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没有对海葵说。
  绿花则和海葵一样,这段时间就窝在家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做小丫鬟。她除了紧盯着红花,以为红花和府外的人偷情,就是想着怎么伺候海葵,讨海葵欢心。至于和别人说话闲聊这种事情,绿花从来不扎堆,就算有人招呼她一起聊聊,她也不愿意,只顾傻呆呆思索着该怎么将活儿做好。
  海葵震惊的询问红花绿花这是怎么回事儿,红花和绿花皆一脸茫然。
  绿花迟疑着道:“这是闹饥荒了吧?”
  海葵被绿花这一提醒,立马明白为什么这么多流离失所的百姓。这半个月的连绵大雨,地势低的地方肯定会被洪水淹没。村镇的百姓们,皆都频临河水居住,这样吃水方便。但相对的,也会成为洪水首先侵害的地方。
  见海葵穿的光鲜亮丽,又是姑娘,身后跟着的是两个丫鬟而非男壮丁,墙根下的那些百姓们蠢蠢欲动起来。
  两个抱着孩子的妇女打了头阵。
  她们弓腰来到海葵面前,将破了口的碗拖到手心上,恳求海葵施舍一些钱财,能让她们和孩子吃上饱饭。
  有了打头阵的,剩下的那些灾民们也都随即汹涌上来,将海葵和红花绿花围堵其中。
  大部分灾民,是想求个吃的,没吃的,他们也不会拦着人离开。但有少部分灾民,情绪会比较激动,思维比较狭隘,如果不给他们吃的,且没有他们强壮,他们就会动用武力抢。
  海葵本想掏钱给两个妇女,但被这些人围堵上来之后,海葵缩回了手。
  一旦她将钱给了这两个妇女,那么,那几个神色狠厉的男人,肯定会抢走妇女们手里的钱。
  海葵扬声让这些人让开,说会去前面酒楼购买粥食,分给这里的每一个人。
  那几个壮年男灾民,在人群里起哄,说海葵这是骗人,是想哄骗他们离开,然后逃之夭夭,根本不想帮助他们。
  海葵见围堵的人被那几个灾民煽动,根本不放她离开,心中烦躁,想要对那几个人动手。
  正在这时候,蒋异浪从外面分开人过来。他来到海葵面前,将海葵挡在身后,并扬手朝人群里洒下一堆银元。
  那几个起哄闹事的大声呼喊,抢先去抢银元,其他人也紧随那几个人,皆都低头抢银元,不再堵住海葵等。
  趁此机会,蒋异浪将海葵带着酒楼门口,并领着海葵进了酒楼。
  红花绿花被海葵留在了一楼。
  她将大部分钱给了红花,让酒楼用这些钱做粥和馒头,让红花在酒楼做好后,将这些东西分给外面的灾民。
  随同蒋异浪上了二楼包间,海葵发现,冯和和白云天也在里头。
  三人应该是在商量什么事情,包间外面守着人。
  海葵想了想,想离开这里,不想搅和进去,不想听他们那些机密。
  冯和笑着调侃海葵,“走什么啊走,都是自己人。”
  海葵道:“你们三个是自己人,我不是。”
  “怎么不是。”冯和斜靠在椅子上,吊儿郎当的看着海葵,道:“我们以前合作了那么多年,我从来没见你这么胆小过。怎么,成婚之后,连胆子也成没了?你就算听了又能怎么样,你怕什么?”
  “我怕你们让我一块儿做事。”海葵正色,一本正经的回答。
  冯和嗤笑一声,“不用你,用你得花钱,我们现在穷啊,没钱。”他拿以前的事儿调侃海葵,调笑海葵价钱高,他们想请也请不起。
  白云天道:“我们已经聊完了,现在是吃饭的时间,一起吃一些吧。”
  蒋异浪拉开凳子,请海葵坐下,并为海葵倒上一杯热茶,无奈道:“我都说过无数次,我不会再利用你,可你就是不信。”
  冯和调侃道:“你长的像坏人,像骗子。小孩儿看见你,都会被吓哭。”
  蒋异浪故意询问海葵,“是真的么?”
  海葵道:“没那么夸张。小孩子看不出你是坏人,因为你是心里坏,外面看不出来。那词儿叫什么来着?”
  冯和接话,“衣冠禽兽。”
  海葵一拍巴掌,朝冯和竖起下大拇指,道:“果然还是咱们默契。”
  “那是,我们合作了那么多年,不是白合作的。”冯和想起以往,笑着摇摇头,“我以前老是想着你以后肯定会变成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婆,说话声音像是炸雷一样。我真是没想到,你现在成了一个姑娘家。刚来这边看到你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你。”
  “我本来就是个姑娘家。”海葵别嘴。
  冯和道:“你以前那样要是姑娘家,那我小家碧玉。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呢,你成天在外面风风火火烧杀掳掠。”
  “我什么时候烧杀掳掠了?”海葵打断冯和。
  冯和笑着道:“我道歉,我错了,说顺口了。是你成天在外面杀人,周围人没不怕你的。我恐怕,除了我和海容,谁都怕你。有些不怕的,那也是表面装着不怕。”
  蒋异浪截断冯和回忆往事,“好了,以前的事情不要提了,说说以后。”
  海葵道:“以后?以后我们不一定能见面呢。”
  蒋异浪僵硬了一顺,眼神暗淡下来。但转瞬,他又扯起笑容,用筷子点点窗外,道:“我说的以后,是指怎么处理外面这些人。”
  “这些不是我们该管的事儿。这地方是王大帅的地盘,他肯定会想办法处理这些灾民。”海葵应道。
  蒋异浪遥遥头,“按照王大帅的性格,他的处理方式只有一个,那就是将这些人感到其他大帅的地盘上。”
  海葵道:“不可能吧。”
  蒋异浪道:“难道你以为王大帅会妥善安置这些灾民?他不会。把这些人赶走,已经是他最仁慈的做法。如果灾民数量少上一些,他肯定会派人暗中将这些灾民驱赶到一处,杀了这些灾民。”
  海葵想了想,“王大帅真会怎么做?”
  蒋异浪道:“当然。”
  “你想帮这些灾民?”海葵询问蒋异浪,“你准备怎么帮?带着这帮子去咱们那边儿?这都快打仗了,他们也没吃的,总不能一路吃土走过去吧。你要是给他们钱,钱肯定会被心眼儿坏的抢走。就算找人管着他们,也管不住的。”
  蒋异浪道:“我不准备送他们走,我也不准备给他们钱。”
  “那你要干什么?”
  冯和用筷子敲敲桌子,调侃海葵,“你模样变了,这脑子还是和以往一样,里面都是木头。脑子灵活的,那都是别人擦边提了醒儿,他就能想到个大概,甚至将全部都能猜出来。你这是,木头疙瘩一个。”
  海葵不悦,她觉得自个儿虽然不是聪明绝顶,但也有几分智慧,绝不是冯和嘴里的木头疙瘩。
  蒋异浪察言观色,见海葵心情不好,立马主动坦白:“我想找几个人,加入这些灾民里头,然后让他们在其中传播一些言论。”
  海葵点头,“我明白了,你想让这些灾民闹起来,和王大帅的军队对抗起来。”
  冯和道:“对,这是老天爷送上门的机会,我们必须得好好利用起来。等王大帅为了灾民忙到焦头烂额,我们再送灾民一些好处,到时候,我们自然会得到灾民及百姓的用户。”
  白云天道:“百姓才是我们胜利的关键。”
  蒋异浪赞同的点点头。
  海葵表示佩服。
  冯和看了蒋异浪一眼,出言劝海葵,“这话我早就想说了,但一直没找到机会。今儿正好,我们碰上了,我不说我心里不舒服。”
  “什么话?你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海葵眯着眼睛,审视着冯和。
  冯和道:“你想哪儿去了,我怎么可能对不起你。我是想劝你留下来,帮我们一把。俗话说的好,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你是国家的一份子,怎么也得出点儿力才行。你看咱们几个,都是有什么出什么。我腿不好,我就出脑子。白云天有脑子有腿,就什么都干。蒋大帅有统领的才能,且能身先士卒,是我们的心目中的领袖。还有许许多多的兄弟姐妹,都在为了我们的国家在奉献着自个儿的一切。”
  “可你呢,你倒好,国家有难,你不帮忙,你撒欢儿就要跑。”
  海葵想说话,冯和拦住海葵,道:“你先别说,让我一次说完。”
  “你别说什么要过安稳小日子,要和海容过安稳小日子。想过安稳小日子的是海容,不是你。你摸摸自个儿的良心,你愿意过这样的日子们。愿意在我们为自个儿的国家战斗拼搏的时候,灰溜溜逃走么。你要是真走了,你心里能舒服么?你摸摸自个儿的良心,海葵。”
  蒋异浪断喝,“别说了,冯和,海葵没有错。”
  冯和不听蒋异浪阻止,道:“我今儿必须把话都说出来,我憋的太久了。”
  他对海葵道:“别人可能不了解你,但我了解啊。要说这世上了解你的人,我就算排不上第一第二位,但我绝对能排得上前三。那时候别人都说你夜叉转世,天生喜欢杀人。我心里知道你不是这样,你找我居住牵线做生意,无论我抽成多少,你从没计较过。我心里清楚你为什么不计较,你知道我这钱都是用在哪儿的,都被我爸用在了奉桥的乡里乡亲身上。你这人心硬,但是心善。我不会看错你,就算你现在成了这窝窝囊囊的样儿,但你本性在哪儿,不会变。”
  “我今儿话就撂这儿了。你要是走,我也不会拦着。因为什么,因为我只是你同乡,算是你朋友。我只能劝你,不能强迫你。你要是留下来,我举双手双脚欢迎。我们不是为了自个儿的抗争,我们为的是百姓。你想过安稳日子,等打完仗,我们胜利里,国家安定了,你不管住哪儿,都过的上安宁小日子。可现在呢,你想过的安稳日子,还得跑别人家里头去。那是什么地方,那不是咱的地方!我就这些话,你要是觉得难听,就当我喝多了。你好好想想吧,海葵。”

☆、151.第151章 骤变1

  海葵用手指头蘸着茶水在桌面上轻画着,仿佛不耐烦听父母唠叨的孩童,将自己的思维沉溺在指尖随意的绘画当中。
  冯和说话当间的时候,她有几分激动,想要辩驳几句。可她还没来得及反驳冯和,就被冯和截抢了话头。
  被抢了话头的海葵,没有恼怒,心里反而平静下来。
  到现在,冯和说完了,海葵完全没了说话的兴趣。
  冯和看着海葵,以为海葵会被他的话锁触动,亦或者激烈的反驳他一通。可他等了一分多钟,海葵却一直不说话,专心的在桌子上画着画儿。
  冯和问道:“你怎么想的,你给个话啊。”
  海葵抬眼看向冯和,目光从冯和脸上划过,来到白云天脸上,然后绕到蒋异浪脸上。她的目光在蒋异浪脸上停了一会儿,转折回了冯和这儿。
  自嘲似的轻轻摇了下头,海葵道:“你们已经有了这么多人,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你没必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我知道国家有难匹夫有责,我也知道如果国家安定了,我随便在哪儿住着都行,都能过上安宁的日子。这些我都知道,我早就知道。”
  “你还是不愿意留下来?”冯和眉心蹙起来,一脸的不赞同。
  海葵道:“我留下来能干什么?暗杀?刺探消息?”
  她抬手指指蒋异浪,“蒋异浪很久以前就答应过我,以后再不利用我干任何事情。如果他答应的事情现在算数的话,那我们加入你们,我就什么也不用干。既然我什么也不用干,那我就是个拖累。你们要个拖累,干什么?”
  冯和道:“你没有明白我说的话。并不是我们需要你,而是这个国家需要你。”他拿大帽子扣海葵头顶上,妄图让海葵有所触动,进而妥协,“你也是这个国家的一份子。当年的海家庄,就是国家的一个浓缩。难道,你能眼睁睁看着海家庄的百姓们,受苦受难,而你却在他们受苦受难的时候,只想着逃离这里,去往一个所谓的安宁的地方?”
  不等海葵说话,冯和站起来,拄着拐杖,来到窗边,将窗户推至打开。他激动的抬起右边的拐杖,指着窗外下面街上流离失所的百姓,“你看看,你看看下面这些人。你难道不想帮他们一把?不想让他们过上吃饱穿暖的生活?你想帮,你肯定想帮。”
  冯和用拐杖敲了下窗户,道:“正因为你想帮,所以才让你家丫鬟在下面施粥,让他们能吃上一顿饱饭。”
  海葵平静解释,“无论谁,遇到下面那些难民,都会施舍些钱财或者粥。我也只能做这些,再多的,我不会去做。”
  “你这叫自私!”冯和被海葵这句话刺激的激动起来,批判海葵。
  蒋异浪和白云天同时出声制止冯和,让冯和回座位上坐着,不要在继续逼迫海葵。
  给海葵换了一个茶杯,蒋异浪为海葵倒上热茶,并道:“你别在意冯和的话,我知道你不是自私的人。”
  白云天接话,“冯和这话是无心的。”
  海葵道:“有心无心我们几个心里都清楚,没必遮掩。我并不觉得他说的不对,如果我在你们的位置来评价我,自然也会觉得我很自私。我确实自私,因为我知道,如果我参与进来,海容也肯定会参与进来。海容没功夫,加入你们之后,能为你们做的,只可能是为你们提供资金和粮食,私下里还得为你们收集情报。自古奸细都没有好下场,我不希望海容有任何意外,不希望他成为你们成功路上的垫脚石。”
  蒋异浪眸色沉重,凝视着海葵,他的声音也十分沉重,一字一字铿锵有力,“如果你留下,海容也随着你留下。那么,我可以发誓,保证海容的安全。有我的命在,就有海容的命在。他愿意资助我们,我们欢迎,不愿意资助我们,我拿他当兄弟,不用他做任何事情。”
  海葵突然笑了,“看,你们说来说去,其实还是想让我做事。不用海容做事,我们留下,那肯定得用着我。你们这么看得起我,我都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对我自个儿了。我今晚上回去得好好照照镜子,再找个大仙好好算算,算算我是不是有什么伴君将相命。我琢磨着,我肯定有,所以你们才想方设法说破嘴皮子也要把我留下来。”
  蒋异浪无奈的呼出一口气,“海葵,对于我个人来说,我确实希望你留下来。但我希望你留下来的原因,你应该清楚。如果你为了我留下来,我自然不会让你做任何事情,我对你说话的话永远都不会失效。”
  海葵道:“你这话说的,很有意思。我要是留下来,肯定不会单单因为你。但我要是不单单因为你,那就算你们用我做事,也不算违背你答应我的那些话。”
  她拍拍额头,站了起来,“我真是鬼迷了心窍,驴踢了脑子,才上楼和你们说话。你们慢慢吃吧,我走了,后会无期。”
  蒋异浪站起来,叫住海葵,“海葵。”
  海葵道:“我是个自私的小人,和你们不一样。对于我来说,海容比什么都重要。什么家国天下,那些东西加起来都比不上海容。为了所谓的大义,我留下来,你们开心了,海容可就不开心了。我为什么要为了你们,让我的亲人不开心?我不会这么做。”
  冯和失望道:“海葵,我真没想到,你变成了现在这样。你完全成了一个懦夫,一个溺死在温柔乡里的懦夫。”
  海葵没反驳冯和,朝冯和摆摆手,又朝白云天和蒋异浪摆摆手,便走出了包厢。
  她下去的时候,红花和绿花已经分完了粥。
  有些人没有拿到粥的,被红花她们分了馒头。
  回去路上,红花愤愤然朝海葵抱怨着,“酒楼里的伙计狗眼看人低,看不起那些灾民。灾民也是人,粥是你花钱买的,凭什么不能用酒楼的碗盛出去给灾民们用?他们又不是用了就不还了。钱一半都用来买碗了,真是气死我了。”
  绿花小声插话,“他们拿了碗肯定不会还的。”
  红花瞪了绿花一眼,“我们买的说好送给他们了,他们当然不还。要是我们不送,只给他们喝碗粥,他们肯定会还。”
  绿花动动嘴唇,想要反驳红花,但在红花的怒瞪之下,没敢将话说出来。
  海葵回头看了红花绿花一眼,赞同绿花的话,“绿花说的对,红花说的也没错。他们其中有些人会还碗,有些人不会,会把碗留下来。”
  “就是。”绿花嘟囔了一声,偷偷瞟了眼红花。
  红花不赞同,“我们都好心给他们粥吃了,他们一直说谢谢,自然会把碗还回来。他们都是朴实的百姓,老实巴交的种地村民,不会像市井无赖一样,贪了这些碗。”
  海葵道:“刚刚那群人里头就有起哄的几个,想要让他们抢我们的钱。如果不是刚巧碰到了认识的人,我们现在说不定连衣服也剩不下来,都被扒走了。”
  绿花用力点头,“就是。”
  她接着道:“我家乡闹饥荒的时候,很多人为了能活下去,就把爹妈扔了或者活活饿死,只管自个儿能活下去。还有,把自个儿家死了的人和别人死了的人互相换,换着吃肉。我都幸亏我自个儿被卖了,要是不被卖了,我说不定就和我堂叔家饿死的二妹一样,被送给邻居家吃了。最后,她连点儿骨灰都没有,骨头都被那家人炖成渣渣喝了。”
  说到这儿,绿花眼红了,没几秒钟,眼泪吧嗒吧嗒落了下来。
  红花震惊的看着绿花,不敢相信绿花说的那些事实。
  海葵安慰绿花,“过却的事情别想了,那都是没办法的事情。人饿大了,什么都干的出来。不是有句话么,叫饿的眼冒绿光。眼冒绿光的,除了饿狼就是恶鬼。人都饿成狼和鬼了,肯定会吃人肉啊。”
  她胡扯了一番谬论,自个儿琢磨了琢磨,觉得自个儿说的十分有道理,不由的有几分得意。
  绿花擦干净眼泪,道:“小姐说的是。那时候我也饿,树皮没得吃了,就吃土。土吃了不消化,根本没法排出来,可难受了。我饿的难受的时候,闻着蹲人肉的香味儿,也想去吃。但我害怕,怕鬼,怕被吃的人变成鬼来找我,我才没敢吃。”
  “好了好了,你说的我晚上没法吃饭了。”海葵拍拍空荡荡的口袋,道:“咱们钱也花光了,没法逛了,就打道回府吧。”
  红花想到那些灾民,紧张问道:“原路回去?”
  绿花嘲笑红花,“你不是说他们都是淳朴老实的人么,既然这样,你为什么担心原路回去?”
  红花辩驳,“我没担心,我就是问问。”
  海葵斥道:“别吵了,我们不原路回去,拐个弯转回去。你们不怕,我怕。”
  绿花小声道:“我也怕,特别怕。”
  红花愤恨瞪着绿花,跟风似的,不得不吐出一句话,“其实我也怕。”
  海葵笑呵呵在绿花红花两人肩上各拍了一下,道:“走,快点儿回去,捡没灾民的地方走。”
  绕路回去,会经过锦海商行的总店铺。
  海葵原本没打算进去打扰海容和陈锦之,但她遥遥看见锦海商行门前围堵了无数灾民,便改变了主意。
  从街头卖烟和报纸的小摊位那里打听了一下,海葵明白了为什么这群人围堵在锦海商行总店门前,是要强迫着锦海商行救济他们。
  小摊位老板是个六十多的老头子,挺有正义感。他告诉海葵这些之后,朝那些灾民遥遥呸了一声,“这些人,丧了良心了。他们刚过来的时候,我还觉得他们可怜,给他们了点儿钱,想让他们吃上顿饭。”
  “我白天给他们钱的时候,他们千恩万谢。可等我晚上收摊,回家的路上,却有几个鬼鬼祟祟跟在我后头。到了没人的地方,他们几个把我给截住了,逼着我把钱都交出来。要不是我手上有点儿功夫,身子骨也还靠得住,我肯定会被这丧良心的白眼儿狼给抢了血汗钱。”
  小摊位老板叹口气,“天灾天灾,那是老天爷发难。他们倒好,弄的好像是我们能吃饱饭的人对不起他们一样。昨儿晚上,前面那条街有家粮油铺被抢了,里面的钱财被抢了不要紧,走的时候那群缺德的还放了把火。不用说,那都是这群人干的。这哪是什么灾民,这是土匪啊。”
  小摊位老板,见海葵点头赞同,滔滔不绝的继续发泄情绪,“你看看这群人,专捡着有钱的粮油店啊商行啊门口堵。他们精着呢。他们不去堵外国人开的商行,专堵咱们自家人开的。你说这多丧良心,专门祸害自己人这是。”
  听小摊位老板唠叨了一通,海葵也趁机观察清楚了隐匿在人群里带头挑事的几个人。她回想了一下,之前在那条街上遇到灾民围堵的时候,带头吆喝那几个人的模样。
  她发现,带头挑事的这几个人,和灾民是有区别的。
  灾民们都枯瘦,因为饥饿且没有遮风避雨的地方好好休息,眼神大多都疲惫颓丧。而这几个人,虽然外表也同灾民一样破破烂烂,脸上甚至比灾民们还要脏,但他们的眼神却并不疲惫颓丧,反而十分亢奋。
  海葵心里有了数,这是有人故意挑动灾民闹事,目的是为了霍乱这个地方。
  幕后黑手海葵已经知道,就是蒋异浪等人。蒋异浪在酒楼里已经表明,要利用灾民,让这边先乱起来,其后他们再打过来,并将灾民吸纳进队伍。
  海葵猜测,蒋异浪肯定没有告诉这些人,不要折腾锦海商行。
  她别开脚尖,想回去招呼蒋异浪一声。
  还没转身,海葵就停了脚步,重新转回来。她明白了蒋异浪为什么没把锦海商行剔除出去,因为如果将锦汉商行剔除出去,肯定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海葵猜想,说不定,蒋异浪和海容早就暗中说好了灾民的事情,而海容早就有所准备。
  想了想,海葵不再朝锦海商行走,而是转身,准备离开这里,再绕另一条道回家。
  在她转身走了几步后,锦海商行禁闭的大门被推开,海容和陈锦之从里面走了出来。海容扬声同灾民们讲,他们准备将锦海商行仓库里的粮食,全部分发给灾民。
  海容说完后,与陈锦之同时侧身后挪,将身后伙计以及伙计们抬着的米袋子让了出来。灾民们发出欢呼,冲挤上前,想要抢米抢面。
  陈锦之大声喊道:“排队,排队,人人都有份。”
  队伍勉强排成了三排,灾民们兴高采烈的领着粮食。有领到粮食的灾民,赶紧跑去别条街,让相熟的人赶过来令粮食。
  海容看到海葵站在街对面,朝海葵摆摆手。
  他从墙边挤出来,匆匆走到海葵面前,“怎么到这边来了?”
  “我本来想出来逛逛,但是走到另一条街的时候,被灾民们堵住了。我不敢再回去走那条路,就寻思换条路走,就走了这边这条路。”海葵解释着。
  海容为海葵整理着衣领,将海葵脸颊上飘散的发丝别到海葵耳后,并叮嘱着,“最近外面很乱,你带着红花绿花赶快回家。”
  不等海葵回答,海容思索了一下,道:“我送你们回去。”
  回头朝陈锦之摆摆手,海容比划了几下,意思要送海葵回去。陈锦之回了个手势,朝海容点点头,让海容送海葵回去,这边有他就行。
  海葵道:“我自个儿能回去,你不用送我。”
  “我送你,我不放心,外面太乱了。”海容不容拒绝的拉住海葵的手,要送海葵回家。
  海葵踮起脚尖,凑到海容身边,悄声道:“就算我不用功夫,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的。”
  海容“嘘”了一声,朝斜后方扫了一眼,示意海葵谨慎。
  海葵努努嘴,点了点头。
  海容道:“这几天你就别出来了,乖乖在家里呆着。要是觉得无聊,就让红花绿花陪你玩蛐蛐儿。”
  “我蛐蛐儿都玩够了。”海葵无聊的踢走一块小石子。
  海容道:“那你就看看书。你要是不看爱看全是字的,就看有画的。”
  “不爱看书。”海葵皱着脸,听说要看书简直像是要去吃黄连似的。
  海容笑道:“你试着看看,看着看着,就会入迷进去。书里有很多有趣的故事,会让你连觉都舍不得睡也要看完。”
  “那是你。”海葵别嘴。
  海容道:“你要是看进去,你也会这样。”他温声劝着海葵,“看的书多了,气质就会沉淀出来,遇到事情了,也就不会浮躁。你现在这么无聊浮躁,就是因为看的书不多。”
  “你这是嫌弃我?”海葵故意扯歪话题。
  海容弹了一下海葵的额头,“胡言乱语。”
  海葵弯起嘴角,笑嘻嘻的耍赖,“要不,你去给我弄些黄本子回来,我听说那种黄本子画的特别有意思,我想好好看看学学。”

☆、152.第152章 骤变2

  海容敲敲海葵的脑袋,戏笑着,“羞不羞?”
  他捏了下海葵的鼻尖,道:“来,我看看,脸红不红,烫不烫?”
  海葵朝旁边别开脑袋,躲闪着海容的手。她小老鼠似的嘻嘻嘻笑着,笑的脸颊红润润,比红花擦了胭脂的脸颊还要红上几分。
  送海葵回到家后,海容喝了杯茶,叮嘱了海葵几句,便匆匆离开,回了商行。
  海葵身子坐在家里头,心早就跟着海容飞走了。她很想和海容一块儿去忙活,去处理那些困难,不想像这样无所事事的躲避在家里。
  可再怎么想,她也不能出去。
  海葵郁卒的吐出一口气,仰头看着天空。她想着冯和和蒋异浪他们说的那些话,表情时而凝重时而又放松。
  有一瞬间,她热血沸腾起来,产生一种不顾一切加入蒋异浪队伍的冲动。
  这股情绪来的快,冷却的更快。
  她有海容要守着,答应了海容过安宁的小日子,船票也已经买好了,她要是半途反悔,肯定会伤了海容的心。
  “唉”
  海葵叹了口气,微微眯上了眼睛,似睡非睡的窝在了躺椅上。
  这边海葵在假寐,那边海容却忙的脚不沾地。
  还不容易将粮食全部发给了灾民,他连口水都来不及喝上一口,又一批灾民从另一条街涌奔了过来,呐喊着要粮食。
  这边仓库的粮食已经发完了,海容和陈锦之根本没有粮食再发放给新来的灾民们。
  拿不到粮食的灾民们,在有心人的挑唆撺掇下,咒骂围堵住锦海商行的大门口,捡着石头砖块朝锦海商行的大门上砸。
  令伙计们反锁上大门,海容和陈锦之上了二楼。
  陈锦之气的脸色发白,狠狠灌了一壶凉茶,才把火气压下去了一些。他想要说话,话到了嘴边,却谨慎的闭紧了嘴巴。走到门口将门关严实,反锁上,陈锦之将耳朵贴到门上听了听外面的动静,才转身回了海容身边。
  他压低声音怒斥着灾民,“我真后悔把粮食发给了他们。咱们发了粮食,反而成了罪人了。”
  陈锦之清楚灾民里面有蒋异浪安排的人,故意闹事,为的是让人不怀疑锦海商行。他对灾民们有着同情心,所以同海容商议开放粮仓发粮食给灾民,他以为,就算蒋异浪派人在挑唆撺掇灾民闹事,但灾民们本性善良,领了他们发放的粮食后,肯定会感谢他们。他没想到的是,领到了粮食的那些人,很多一部分将粮食藏起来后,再次过来领,思考不考虑其他没领到粮食的灾民。而没领到的那些,则捡砖头石头砸他们,差点儿砸到他的脑袋上。
  海容拍拍陈锦之的肩膀,道:“他们也是饿的厉害了,所以才会这样。”
  “饿的厉害了,就可以害人了?这哪门子的道理。”陈锦之愤愤不平,拍了下脑侧刚刚嚓嚓点儿被砸到的地方,“我们发粮食,他们不知道感谢不要紧,竟然还把我们当成了仇人,好像我们该给他们似的。这是我们赚来的,我们想给那是我们心善,我们不给,那也不是错!”
  “是是是,你说的对。”海容笑着安抚陈锦之,“别生气了,生气也没用。我之前就和你说过,我们现在最好不要发粮食,就算发,也找个别的地方找人将粮食煮成粥,按顿的发给他们。这样,就不会有人一趟趟的哄抢粮食,也不会出现有的人因为抢不到粮食就怨恨我们。”
  “给了他们粮食,他们可以留着吃啊,我们也省事。”陈锦之觉得自己这事儿办的没什么错,他是完全从灾民及他们本身是否有时间这两方面来考虑的。
  陈锦之觉得,将粮食这样直接发出去,让灾民们既可以有存粮过上一段吃饱的生活,又省了他们花时间雇人熬粥等等的麻烦事儿。
  海容道:“你以前肯定没遇到过灾民,灾民大多数就是这样。遇到发粮食的,肯定争着抢着多拿,能多拿一点儿是一点儿。咱们发的越多,他们越觉得理所当然。因为他们觉得咱们有钱,觉得咱们这些钱都是从他们身上剥削来的不义之财。他们不会看到我们的善心,只会看到我们身上穿的衣服看到我们住的房子。”
  陈锦之摆手,“不对不对,不是这样。你这话不对,不对。我见过灾民,海城盐城也闹过洪涝,也有拖家带口甚至一个村子的灾民涌过来。但是,他们不像这样,你给他们吃的,他们会感谢,会流眼泪。你说的不对,你把人说的太坏了。”
  海容道:“我的意思是,有一部分灾民是好的,但也有一部分灾民是坏的。也不能说坏,而是人在极度饥饿和贫穷下,卑劣的一部分面目就会全面爆发出来。我举个例子,要是哪天我们也沦落为灾民,说不定我们也会像外面那群灾民一样。”
  陈锦之不赞同海容,“你这些话我听着不对劲,怎么和那个乔瑞斯说话一样。他眼睛长在头顶上,只能看见他信奉的那个上帝,咱们在他眼里,全都是卑劣贫穷的下等人。”
  海容被陈锦之这番话逗乐了,道:“我们观点不同,是因为我们经历过的事情不一样。”
  陈锦之想了一会儿,觉得海容的话不对劲,“不对啊,咱们老家差不多是一个地方,没理由你在老家遇到的灾民和我遇到的不一样。”
  海容摇头,“我的老家,和你的老家离的非常远,不是一个地方。而我,不是遇到灾民,我曾经就是灾民。”
  “我怎么听不明白了。”陈锦之眉心褶皱着,眼皮子微微皱垂,目光锐利的审视着海容。
  他突然道:“你到海家庄之前经历过的事情,你根本没忘。你没失忆,你是装失忆。”
  海容道:“我在海家庄的时候,确实什么也不记得。慢慢记起来,是在被廖守静抓起来后。”
  陈锦之道:“你老家是哪里,你究竟是什么人?”
  海容拍拍桌子,站起来,微笑看着陈锦之,道:“我是海容,我老家是海家庄。”
  陈锦之瞅着海容,无奈叹气,“你不想说就什么都别提,你现在说个半截,神神秘秘的,勾的我心肝肺都痒。被这事儿一闹,今晚上我可是别想睡了。”
  海容道:“我记起来的并不多,我只记得我老家这边的地方,也在海边。我不是什么大人物,父母是打渔的,有几个兄弟,但我记不清楚是几个。家里遭了饥荒,准备到外地去讨饭。我因为身体不好,我父母嫌弃我是个累赘,就趁着我发烧,把我扔进了海里头。”
  陈锦之觉得海容说的并非是真话,但他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安慰了海容一番,并鼓励海容朝前看,把眼光放远。
  海容道:“我们别说这些没用的了。我们还是想想,该怎么回家吧。”
  大门口被灾民们堵着,海容和陈锦之肯定没法从大门离开。这家商行没弄后门,他们没有捷径可逃,也没有飞檐走壁的本领,只能等着外面人潮退散,再悄悄离开。
  海葵在家里左等右等等不来海容和陈锦之,一直等到半夜,也没见他们回来。
  打发红花绿花去睡觉之后,海葵也做了进屋睡觉的样子。
  半个小时候,海葵翻窗而出,鬼魅般无声窜上屋顶。她沿着屋顶一路快跑,在屋顶之间跳窜,很快便来到了锦海商行的屋顶上。
  看到锦海商行大门口那么多人,海葵明白了海容和陈锦之不能回家的原因。
  她从屋顶爬到侧墙,壁虎般爬窜到窗户外,轻轻敲了两下窗户。
  海容听到敲窗声,以为是蒋异浪派了人过来。
  他将窗户打开,海葵从窗外一闪跳进了办公室里头。
  “你是?”陈锦之疑惑的问了两个字,紧接着快速反应过来,惊喜道:“海葵,是你。”
  扯下脸上蒙着的黑布,海葵道:“你们一直没回家,我就过来看看。”
  陈锦之围着海葵打转,啧啧有声,“从来了这儿,你一直没用功夫,我都快忘了你有这一手。”
  海葵嘿嘿一笑,讨好的看着海容。
  海容原本想斥责海葵不该贸然行动,见海葵摆出讨好的模样,便将斥责的话收了回去,招手让海葵到他身边,“以后别再这么做了。”
  海葵道:“我担心你啊。”
  陈锦之故意委屈道:“你只担心海容?”
  海葵道:“也担心你。”
  陈锦之摆出痛苦难过的牧模样,捂着胸口,像是心绞痛似的,哀戚着声音道:“我是捎带的,就像是买斤面粉捎带送一粒盐。我就是那粒盐,不起眼的被人嫌弃的小盐粒。”
  海葵道:“你说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陈锦之嘴角一挑,立即恢复笑脸,调侃道:“你一会儿准备背一个扛一个,将我们带回家么?”
  海葵摇头,“我准备拖着你的脚,将你倒拖回去。至于海容,我抱着。”
  海容弹了下海葵的鼻头,道:“别胡说八道。”
  他让海葵先回去,他们等外面的灾民们离开,他们就回去。
  海葵觉得外面的灾民们不会离开,因为对于灾民们来说,天就是被子地就是炕,睡哪儿都一样。
  他们这会儿扎堆在门口,肯定是不准备再挪窝了。就算海容和陈锦之等到天亮,灾民们也不会散开。
  海葵想引开灾民,让海容和陈锦之能趁机离开锦海商行。为了让海容同意,她狡猾的将一样被堵在锦海商行的伙计们抬了出来,“那些伙计们肯定也想回家啊,他们家里老婆孩子都在等着呢。”
  陈锦之站在海葵这一边,相信海葵的能力,与海葵一块儿劝海容,“你就别担心来担心去了,海葵比我们两个人加起来都厉害的多。我同意让海葵去。”
  海容同意让海葵引开灾民们,但让海葵一定先要保证好安全,并且一定要注意好脸上围着的黑布,不能让黑布掉下来,以免被隐匿在周围的有心人看见真面目,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和危险。
  海葵连连应声答应。
  从窗口闪跳出去之后,海葵落到一侧的胡同里头。
  她在胡同里酝酿了几分钟,从另一边转出去,来到街口。接着墙壁隐匿身体,海葵突然暴起一嗓子,“旁边元宝街的金店和粮油店被打开了,二哥,你们快过来!有很多金子和大米!”
  紧接着,她又惟妙惟肖的吼出男人的声音,“三子,元宝街这边有好东西,快过来!”
  随后她又闹出了几嗓子,并在街口来回窜了几下急切的招手。
  灾民们一听有金子和粮食可以抢,根本没有去分辨是真是假,见有那么多声音,加上有人影在街头招手,他们有很多人立时就相信了这回事。
  好几个灾民窜跳着站起来,朝街口快跑。
  有了领头的,剩下那些灾民们也立刻窜跳着站起来,撒着欢儿的朝街口跑,追着跑在最前头的海葵,去往元宝街。
  拐进一条胡同,海葵甩开这群奔跑的灾民,窜上屋顶。
  她回到海容和陈锦之的办公室,同他们招呼了一声,先一步回了家。
  海容和陈锦之,在海葵走后,快速招呼那些伙计们打开大门,紧步离开了锦海商行。
  回到家中后,海容和陈锦之呼出一口气,安心下来。
  陈锦之发着牢骚,“这些灾民,比土匪还要厉害。土匪要是这样堵人,那肯定会被抓。可这些灾民这么堵人,却没人敢管。”
  “灾民人数太多了。”海容感叹,“如果人数少上一些,王大帅肯定会整治。”
  陈锦之道:“这王大帅.”
  海容“嘘”了一声,用眼神制止陈锦之继续发牢骚。他厉声斥道:“谁在门外?!”
  红花手里端着盘子,有些慌张的从门侧现身,紧张着声音道:“是我。”
  “生更半夜不睡觉,你在门外干什么?”陈锦之声音也严厉起来,质问着红花。
  红花手指头紧紧抓着盘子边,将盘子朝前举,把盘子放着的糕点举给海容和陈锦之看,“我怕老爷们饿,就去厨房端了糕点送过来。”
  陈锦之道:“你倒是有心,一直等着我们回来。做丫鬟就该这样,一心一意为老爷们着想。贴心,好。”
  海容似笑非笑的看着陈锦之发,仿佛在用眼神说,陈锦之要是看上了红花,不如收了红花做媳妇。
  陈锦之眨动了两下眼皮子,作为对海容眼神意思的拒绝。
  海容吩咐红花,“我们不饿,你把盘子端回去。下次不需要等着我们,去睡吧。”
  “是。”红花应声后,端着盘子快步离开。
  陈锦之摇摇头,用气音道:“真是哪儿都不安全。”
  海容站起身,“睡吧。”
  陈锦之拄着椅子把手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好,睡觉去。我早就困了,嗳,困的我啊,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海容和陈锦之各自回屋。
  海葵在床上等着海容,见海容推门进来,立即坐起来,两眼亮晶晶的看着海容。
  海容反手关上门,笑着问道:“怎么没睡?”
  海葵道:“你不回来,我睡不着。”
  海容听到这句话,心里甜丝丝像是灌进去了蜂蜜似的。他走到床前,低头在海葵嘴唇上亲了一下,问道:“为什么睡不着?”
  海葵笑嘻嘻道:“就是睡不着。”
  海容啄了下海葵鼻尖,轻笑了一声。
  他解着外衣扣子,将衣裳脱光后,关灯进了被窝,将海葵搂进怀里,带着笑意低声问道:“为什么就是睡不着?”
  “想你。”
  海容问道:“想我什么?”
  “想你一起睡觉。”
  “怎么睡?”海容声音越发低沉,透着股暧昵劲儿,粘粘糊糊的。
  海葵一个用力,翻身压到海容身上,像是小八爪鱼,紧紧缠抱着海容。她屁股用力,学着海容做那时候的姿势,哼哧有声的一下一下拱动屁股。
  海容被海葵逗的笑出了声音。
  他拍了海葵屁股一巴掌,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睡你。”海葵继续拱,间或还要突然用力一下子。
  海容道:“小色鬼。”
  他翻身压住海葵,将海葵压到身上,并解开了海葵的衣裳裤子,准备做一下亲密的床上运动。
  海葵很喜欢做床上运动,乐于参与,并且愿意配合海容做出任何姿势。她觉得这床上运动和练功夫似的,换一个姿势,就有一种新鲜的刺激感觉。
  海葵喜欢刺激。
  遇到这样配合的媳妇,那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一般人家的媳妇,根本不愿意做这些奇奇怪怪的姿势,会觉得羞耻。
  海葵没了那层羞耻心,热衷对刺激的追求,所以任何姿势都做的出来,并且乐于创新。
  海容捞着这样的媳妇,自然在床上十分有干劲。
  从半夜折腾到天亮,海容和海葵才停顿下来。
  折腾了这么长时间,两个人都累了,也顾不上洗澡换个床单,就这么湿腾腾粘乎乎的搂抱在一块儿,睡了过去。
  海容和海葵没有睡到自然醒,而是被陈锦之催叫了起来。
  他激动的告诉海容和海葵,昨天下半夜有大事发生。
  乔家出了大事。

☆、153.第153章 骤变3

  昨晚下半夜,乔长生拿着刀子摸进了乔云生的房间,在乔云生身上穿了两个窟窿,差点儿当场要了乔云生的命。
  乔云生现在正在医院救治,乔长生则被王大帅派人抓了起来,关在牢房里头。
  据陈锦之得来的消息,乔长生下半夜去杀乔云生,并非处于清醒状态,而是在梦游。陈锦之停顿了几秒钟,神秘兮兮道:“除了梦游,还有一说,说是有下人听见乔长生自称为安安。”
  叩叩桌子,陈锦之道:“乔长生这是被乔安安鬼上身,迷了心窍,所以才去杀自个儿的亲爸。要真是鬼上身,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要杀乔云生?难道,这乔安安并不是张涛杀的?”
  海容道:“你去海城的那段时间,乔长生经常过来找海葵,并私下里请海葵查乔安安的死因。”
  “你是不是查到了什么?”陈锦之等待海容的解答。
  海容看了海葵一眼,点点头,道:“张涛很可能并没有被处决,有人在张涛被处决过后,在火车站见过张涛。我只查到了这些,为了避免被乔云生察觉,我没有继续查下去。”
  陈锦之轻拍了下脸颊,“这就对了,你这么一说,这就对上了。乔安安根本不是张涛杀的,是乔云生杀的,所以她附身到了乔长生的身上,杀乔云生为自己报仇。”
  他皱眉不解道:“乔云生过去对乔安安非常宠爱,怎么会杀了乔安安呢?难不成,乔云生对乔安安起了什么龌龊心思,想要这样那样自个儿的亲闺女,失手将乔安安杀死了?有可能,很有可能。”
  他停顿半秒,接着推测下去,“乔云生杀了自个儿的亲闺女之后,就把这事儿嫁祸到张涛身上。我有一点想不明白,那张涛本身就是个杀人如麻的神经病,抓了之后直接处死就行了,为什么要放张涛离开?”
  海容道:“也许,张涛是乔云生的人?”
  陈锦之纳闷,“乔云生要一个精神不正常的杀人狂有什么用?”
  海容摇摇头,“这你得问乔云生去,我猜不出来。”
  海葵竖着耳朵听着海容和陈锦之的谈话,大脑亦在不停的思索着。她眼皮子一挑,突然站了起来,道:“我想明白了,我明白乔长生为什么醒过来以后习惯动作都和乔安安一样。之前我怀疑他被换了乔安安的脑子,不是,是被换了心脏。肯定是被换了心脏,他被换了乔安安的心脏。”
  海葵眼里冒着光,激动道:“乔云生为了能让乔长生清醒过来,就活生生将乔安安的心脏取了出来,换给了乔长生。怪不得乔长生说自个儿不能剧烈运动,我还寻思是因为他躺太久了身体不行。是因为他换了心脏,还没和身体契合好,所以才不能剧烈运动。他那些动作和乔安安一样也就完全解释的通了,乔安安的心脏在他身体里,控制着他的行为,他自然动作和乔安安一样。”
  海容和陈锦之看着海葵,先后缓缓点了头,觉得海葵分析的有道理。
  海葵回想着去看乔安安尸体时候的情况,道:“我去看乔安安尸体的时候,只顾着看她露在衣服外面的地方了,根本没想过掀开她衣服看看。”
  海容拉着海葵的胳膊,让海葵坐下来,道:“乔云生也算是得了报应,被亲生儿子刺了两刀。”
  陈锦之点头,“自作孽,不可活。这么看来,乔长生不是梦游,也不是被乔安安附体,而是和乔安安结合到一块儿去了。他的脑袋,乔安安的心脏,活生生两个人合成了一个人。”
  他感叹,“可惜了乔安安了,挺可爱的一个姑娘。”
  海葵征询海容的意见,“我想去看看乔长生。”
  海容不允许,“不行,你不能去。”
  海葵道:“我半夜去,不会让任何人发现。”
  “不行。”海容还是不允许,严肃了神色,“你见到了乔长生,又能怎么样?你难道想帮他逃出来?”
  “我就是想问清楚,他是不是想起来自个儿是乔安安了。”海葵回到。
  海容道:“他换了乔安安心脏这件事情只是你的猜测,并非百分百是真的。如果是假的,是个圈套,那么你去了,就是自投罗网。如果是真的,那么你去了,也无济于事,根本帮不了乔长生什么。”
  他握住海葵的手,道:“在我们上船之前,做任何事情都要谨慎,不能出任何差错。一旦出了差错,我们就没有办法顺利上船。”
  海葵恹恹下来,“我知道了,我不去,我在家里呆着。”
  陈锦之劝慰海葵,“海容说的有道理,我们现在不能出任何差错。你在家里忍几天,等我们上了船,到了国外,到时候你想怎么撒欢都行。我们买个大农场,几百亩地,到时候你爱怎么闹怎么闹,就算你窜到天上,海容也不会管你。”
  海容笑道:“那可不行,不能窜到天上。”
  海葵道:“几百亩?真的?”
  “真的。”海容应声,“我们已经询问过洋行的一些老板,在国外可以买下几百亩地,甚至一个山头一个小岛,并不需要花多少钱。”
  “那我们不就成了地主了。”海葵想到以后可以自由自在,不用再假装不会功夫,脸上染上喜悦,将乔长生的事情抛到了脑后。
  陈锦之道:“国外那叫庄园。”
  他学着乔瑞斯的姿势,趾高气昂的昂起下巴,用鼻孔看着海葵和海容,“庄园里要买上一些奴隶,为我们干活。那边的奴隶全是黑皮的,很便宜就能买上十几二十几个。我们多买上一些,壮大我们的庄园。”
  海葵还没有见到黑皮肤的人,十分好奇,“是天生黑还是晒黑的。”
  “天生黑。”陈锦之用手在胳膊上磋磨了两下,道:“据说,这些人晚上站野地里,根本看不见那里站着个人。”
  海葵道:“那多吓人,牙也眼白不是黑的吧?”
  “白的。”海容笑着摇摇头,“眼白是白的,牙也是白的。”
  海葵琢磨着,“那多吓人。大晚上看不出来那站着个人还好,要是他冷不丁一眨眼一呲牙,那能吓死人。”
  海容摸了摸海葵的脑袋,道:“他们就像是地主家签了卖身契的长工,一辈子辛苦干活也领不到几个钱,还会被人掌握着生杀大权。来咱们这边的这些白皮肤的人,都认为那些黑皮肤的不是人,甚至不如他们养的马和牲口。他们很可怜,我们要是买了,也不能像白人那样对他们。”
  陈锦之感慨,“是啊。唉。没听说这些以前,我还以为国外的人生活都比咱们好。没想到啊,那边有些人过的日子比咱们这边还水深火热呢。”
  海葵动了动嘴唇,想说既然那边也不怎么好,还不如留下来。可她没把话说出口,因为她知道,就算她说了,海容也不会为此改变主意。
  海容察觉到海葵神色的变化,给了海葵一个安抚的笑容,并在海葵手背拍了拍,让海葵不要胡思乱想,一切有他在。
  海葵与海容陈锦之议论过乔家的事情之后,并没有想过这件事情会有什么大的后续发展,更没有想到,这件事情会像是秋天地垄边上的火星子,从乔家烧到了他们这里。
  因为乔长生在前一段时间,常常来找海葵,导致乔云生认定海葵挑唆乔长生。王大帅派人过来带走了海葵海容陈锦之三人,并派人强行接手了锦海商行,明显要将其收归自家囊中。
  所谓挑唆,只是乔云生找来的借口。
  他一直怀疑,董更生将他是倭国人的事情告诉了海葵等人。为了不泄露身份,他曾试图杀死海葵等人,但却失败了,派去的杀手从此消失。
  不能杀死海葵等,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先派人紧盯着海葵三人,并派人收买了海葵身边的丫鬟红花,令其从内部探听消息送出来。
  为了能从海葵嘴里探听到隐秘消息,他放任乔长生接近海葵。
  他希望那个乔长生能从海葵那里得到些隐秘的消息,到时候他便可以借此陷害海葵三人,借王大帅的手弄死他们。
  可他没想到,还不等他弄死海葵,乔长生就先一步反了,大半夜的过来杀他。在听到乔长生自称安安的那一瞬间,他脑袋里面像是爆炸了似的,轰然一声炸想。
  乔云生命大,从鬼门关饶了一圈又回到了人间。他心里清楚,乔长生杀他很可能是因为乔安安心脏在作怪。但他认定,是海葵在乔长生找过去的时候,故意令乔长生心脏出问题,令乔长生被心脏影响,所以才会来杀他。
  乔云生在床上躺了两天后,脑子一动,就把这阴毒陷害诡计想了出来。他在王大帅到来的时候,将海葵挑唆乔长生的事情说了出来,希望王大帅为其主持公道。
  王大帅从乔云生手里得到无数的钱财支持,心里清楚乔云生这是在刻意陷害,但表面上却装作不知道,摆出仗义的模样,嚷着一定为乔云生主持公道。
  王大帅雷厉风行,直接在病床前吩咐副官,让副官派人去将海葵海容陈锦之抓起来,关进牢房里头,严加看管,不允许任何人探视。
  海葵被抓的时候,正在门口嗑瓜子逗麻雀。
  眼见着一群士兵围了过来要抓她,她首先想到的是还手然后逃跑。她把胳膊抬起来,摆出打架的姿势,但却并没有真的打,而是乖乖任由士兵们将她抓了起来,押送进了牢房里头。
  海葵与海容陈锦之并没有关在一间,隔了三个间,所以她并不知道海容和陈锦之也被抓了进来。
  她纳闷的很,不明白自己犯了什么错儿,为什么突然抓她。
  海葵寻思来寻思去,觉得很可能是以前在海家庄做的事儿被这边知道了,所以才会去抓她。
  海葵他们刚被抓,蒋异浪就得到了消息。他冲动的想去找王大帅,为海葵他们澄清事情的真相,救出海葵他们。
  可白云天和冯和拦住了蒋异浪,让他不要冲动,要为大局着想。
  如果蒋异浪此刻去找王大帅,那么肯定会让他们准备好的计划付诸一炬。他们筹划了这么久,甚至深入险地,就是为了能一举得到胜利。
  冯和和白云天让蒋异浪想想那些跟着他的手下们,想想百姓们,想想他们一路艰辛,想想他们如果失败将要面临的悲惨境地。
  冯和道:“如果我们失败了,不止是我们会死,跟着你的那些人,他们都会死!”
  白云天道:“海葵他们只是被抓起来,并不是立即处死,说明还有回旋的余地。你先冷静下来,我们好好合计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乔云生的目的是想让他们死,不可能留他们太长时间。”蒋异浪痛苦着神情。
  白云天道:“就算你要去,也要等明天。今天他们刚被抓你就去,就算最后能证明海葵他们的清白,也会引起王大帅对我们的怀疑。”
  冯和应和白云天的话,“我们是商人,不应该有那么灵通的消息。明天我先去,我去看看海葵。我和海葵是一个地方的,这所有人都知道。到时候我可以打着海葵同乡远亲的名号,去看看海葵。”
  白云天道:“现在只能这样。”
  蒋异浪咬紧牙关忍了一会儿,无奈而痛苦的点了点头。
  半天一晚上,蒋异浪能预见的最坏情况是,海葵他们被用了刑,但绝对不会伤及性命。
  蒋异浪一晚上没有睡,苦熬着时间,等待天亮。
  天亮后,他催促冯和赶紧去看海葵,他想知道海葵现在好不好。
  冯和很快带回来消息,他没见到海葵,那边不允许任何人探望。
  蒋异浪听到冯和带来的消息之后,心里咯噔一下,当即便感到大事不好。不允许探望,这说明王大帅根本不准备查清楚真相,肯定会秘密处决了海葵。
  他无比后悔昨晚上没有去探看一下,以他的功夫,去探看一下,肯定不会被人发现。但他担心那边故意设下陷阱,旨在抓住想要去救海葵他们的人。想到计划一旦破败,他将会害死无数人,蒋异浪就忍住想要去探看的想法,苦熬着等待天亮。
  现在他后悔了,他应该去探看才对。
  昨晚不去探看,现在是白天,即使他想去,也没有把握能不被人发现。
  蒋异浪担心海葵他们会遭到不测,绞尽脑汁的想着办法,想尽快将他们救出来。他再也不顾白云天和冯和的阻拦,准备在今晚上探看牢房,如果海葵他们没事,他就出来想办法,如果海葵他们受了刑,他就直接救走他们。
  白云天和冯和见劝不住蒋异浪,只能妥协。
  冯和留在家里注意着动向,白云天晚上随同蒋异浪一起,夜探牢房。
  蒋异浪夜探牢房,并没有找到海葵,也没有找到海容和陈锦之。他因为海葵他们换了关押的地方,便同白云天一起,到处寻找。
  找了整整一晚,他们连王大帅家地牢都找了个遍,也没有找到海葵海容三人。
  天亮之前,蒋异浪和白云天空手而归。
  天亮后,蒋异浪得到了一个令他震惊的消息,王大帅死了。王大帅昨晚被分了尸,死状惨不忍睹。
  王大帅死的时间,是上半夜,他们去王家是下半夜。去的时候,他们刻意避开了王大帅住的地方,也就失去了可能见到凶手的机会。
  蒋异浪还没消化掉这个消息,又一个消息送了进来,乔云生也死了。乔云生被人用利器割掉了脑袋和四肢,死在了医院的病床上。
  在王大帅和乔云生被杀和被分尸的期间,没有人听到过任何动静。外面已经起了谣言,说是王大帅和乔云生坏事做的太多了,所以惹来了鬼,是鬼杀了他们两个。
  蒋异浪心里隐隐约约冒出了个名字,但他并不敢确认。
  直到半个小时候,海葵身边丫鬟红花被割了舌头这个消息送进来,蒋异浪确认了凶手。
  凶手不是别人,肯定是海葵。
  他额头上冒出层层汗珠,已经想到海葵为什么会大开杀戒。
  令海葵如此疯狂的原因,肯定是海容出了什么意外。
  蒋异浪吩咐白云天,“快派人去查,查查海葵他们被关进去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云天派出去的人,花钱收买了一名看管牢房的士兵,从他口中得知,海葵他们被抓来的当天晚上,上头就下了命令杀了他们。
  海容和陈锦之当场被杀了,海葵则弄死了来杀她的两名士兵,从牢里逃了出去。
  被收买的士兵唏嘘着没想到海葵竟然是个功夫高手,并庆幸幸亏海葵没对他动手,让他从鬼门关捡了条命。
  蒋异浪得知消息后,眼前一黑,跌坐在了椅子上。
  他虽然千百次的希望海容消失,但从没想过,海容真的会消失。海容现在消失了,意味着海葵肯定会疯狂,会极为痛苦,为了报仇甚至会罔顾自己的性命。
  蒋异浪噌然站起来,道:“我必要要尽快找到海葵,一定要尽快找到海葵。”
  白云天拦住蒋异浪,“海葵不会有危险!王大帅死了,这边肯定会乱,我们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开战。这是老天爷给我们的机会!这,也是海葵给我们造就的机会!”

☆、154.第154章 骤变4

  冯和应和着白云天的话。
  他们两人,车轱辘似的在蒋异浪面前诉说着,慷慨激昂的发表着看法,催促蒋异浪赶紧下命令。
  蒋异浪坚持自己的想法,要先找到海葵。
  如果他现在不找到海葵,开战之后,到处一片混乱,想找到海葵就难上加难,甚至可能永远失去海葵的消息。
  他不想再经历一次失去海葵的滋味。
  白云天和冯和明白蒋异浪的心情,但对于他们来说,个人私情现在必须摒弃在大义之后。为了美人不要江山这种戏码,只能出现在戏曲小说里,不能在现实里演绎,更不能出现在他们现在的事业计划当中。
  他们输不起,他们背负不起千万条甚至数十万人的性命。
  对于白云天和冯和来说,海葵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是个好人,曾救过白云天帮过冯和,是他们心存感激的人。但如果有一天,必须要用海葵来换一场计划的成功,一场战斗的胜利,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将海葵送出去。
  一个人的性命重要,还是千万人的性命重要。
  他们当然选择后者。
  但对于蒋异浪来说,海葵不仅仅是一个救过他帮过他的人,还是他喜欢的人,是他爱的人。他有大理想,但他并不想舍弃爱情。他希望他的爱情和他的大理想是可以并行前进,并驾齐驱的。
  尽管现实并没有满足他的愿望,海葵成了海容的人,但他依旧希望海葵能过的好,依旧想把最好的都给海葵,依旧将海葵放在心底,依旧爱着海葵。他在沉默的等待,等着有一天海葵能够喜欢上他,来到他的身边,与他共同战斗。
  在他的心里,爱情和大义是一样沉重,同样重要。
  他不想二选一,不想再次为了其中一个,而舍弃另一个。
  可是,现实总是在逼迫着他,逼迫着他做出选择。
  白云天和冯和也在逼迫着他,让他在海葵和他手下千万人性命之间做出选择。他想选择海葵,他想愤怒发泄,想用权威来压迫白云天和冯和,令他们顺从他的意思。
  他很想这么做,想为了感情疯狂一次。
  可他不能。
  蒋异浪有一瞬间怀疑起自己的选择,为什么他要选择这样的生活,为什么他要选择走这条路。
  他有些迷茫。
  尽管走这条路,是他从小就有的想法,是他的人生目标,是他想要踏上的巅峰。
  但这一刻,他迷茫了。
  为了能登上巅峰,为了能令天下太平,牺牲爱情,到底值不值得?
  他心中升腾起痛苦,仿佛无数的虫草在心脏里钻绕着,虫子想挣脱草根的束缚,草想脱离虫子的囚困。
  蒋异浪垂下了头,很久都没有出声。
  冯和焦急的与白云天对视,几次想要说话,都被白云天用眼神阻止。
  等了十来分钟,蒋异浪都没有出声,冯和憋不住了,愤然道:“对!当初确实是因为你帮了我,我出于报恩的心理才加入你们当中。可是,真正让我彻底决定加入,决定与你们共生死同进退,并非是因为你对我的帮助,而是你曾经和我说的那一番话。我不知道你记不记得,但我记得清清楚楚。你说你要这个天下太平,你说你要让百姓安居乐业,你说你从小的理想就是这个。这些你可能都不记得了,但我记得。我很感动,我当时也很羞愧,我羞愧我以前浑浑噩噩自私自利的活着,我只想着我们家我们村,我从来没想过这个国家,我羞愧我的思维狭隘。我决定跟着你,就算在这期间丢了性命,我也觉得死的值了。可现在你呢,你还记得你说过的这些话么。你现在心里只有海葵,只剩下那点儿儿女私情。你不能这样!”
  蒋异浪没有出声,右手紧紧抓着椅子把手,手背上青筋凸起,仿佛要冲破皮肤的阻碍从血肉中窜跳出来,离蒋异浪而去。
  那些青筋仿佛也受不了此刻的蒋异浪,受不了蒋异浪只顾儿女私情,受不了蒋异浪这样只耽风月的酸浪书生样子。
  白云天朝冯和比划了一个手势,制止冯和继续说话。
  他放缓了声音,从蒋异浪的角度出发,劝慰蒋异浪。
  蒋异浪始终沉默不语,似乎顽石,无论风吹雨打电闪雷劈,都不能让他改变分毫。他闭上了眼睛,眼皮子紧紧遮住瞳仁。
  他眼皮皱出了褶子,仿佛蒸坏了的包子皮儿,每一道褶皱都透着无法用语言诉说的痛苦。
  蒋异浪无法做出选择。
  他不想出声。
  他在逃避做出选择。
  因为他一旦开口,肯定是要答应白云天和冯和。
  他不能让白云天和冯和寒心,不能让跟着他的那千千万万手下寒心。这些人跟着她,把性命都交在他的手上,他的任何一个命令,都关于这些人的生死。
  在冯和再次激愤发言后,蒋异浪睁开了眼睛。
  他沉默的盯着地面看了几分钟,将头抬了起来。
  “开战。”嘴唇微微颤动,蒋异浪从嘴缝里挤出这两个沉重的字。这两个字的声音并不大,但却像是两块巨大的石头,砸在了他的心口,砸在了他的脑袋上,砸的他内脏生疼。
  冯和激动的站起来,铿锵有力道:“大帅,我现在就去发信号。”
  蒋异浪点点头。
  白云天担忧的看着蒋异浪,迟疑了一瞬,道:“要不要派几个人去找海葵。”
  蒋异浪摇头,“不用。”
  一旦开战,到处一片混乱,就算再灵敏的探子,也不可能打听到海葵的消息。
  朝白云天摆摆手,蒋异浪让白云天出去,他想独自呆上一会儿。
  白云天离开,厅里只剩蒋异浪一个人。
  蒋异浪抬手慢慢捂上胸口,耳朵里听着自己心跳的声音,痛苦的皱紧眉头。
  他多想能够化出身外身,一个身子留在这里,为了大义而活着,而奋斗着,带领这些人实现他的梦想。而另一个身子,则去追找海葵,将海葵找到,然后安慰海葵,保护海葵,最终和海葵生活在一起。
  蒋异浪想到黄金怪,想到在异楼看到的那些个怪物,心中冉冉窜起一股偏激的想法。他想要夺取这些怪物的力量,让自己能够化出身外身,这样他就可以将大义和爱情同时兼顾,再也不用面临痛苦选择。
  喟叹一声,蒋异浪怔然看着天花板,低语着,“这天下间的怪物,越来越少了。”
  打仗让怪物渐渐都消失了,甚至有些平常的动物也越来越少。以前山里很多豺狼虎豹,现在山上极少见这些动物,很多山上这些动物都绝迹,被战争炮火打死吓死了。
  他没有办法找到怪物,没有办法化出身外身,甚至可能从此再也没有办法见到海葵。
  等到有一天,他让天下太平了,身边不会有人和他同享这种站在巅峰的荣耀,没有人同他一起感受这种满足和喜悦。
  蒋异浪突然从椅子上跳站起来,仿佛突然想通了什么似的,眼睛晶亮发光。他大踏步走到门外,仰头看着天空,在心里大声道:我一定会找到海葵,一定会。我和海葵之间有扯不断的缘分,我们肯定会再次相遇。
  有了这个想法,蒋异浪心中的痛苦消减了很多。
  暂时将海葵的事情放到脑后,蒋异浪振奋精神,开始加速计划的进行。南方总统在王大帅死后,与其他两个大帅密谈,决定将让王旭继承王大帅的位置,但要派人到王旭身边,令王旭有名无实的傀儡。
  他们想分刮王大帅的军队。
  南方大总统的命令还没有来得及到达这边,灾民们就举重扯旗造了反。他们冲进了大帅府,将大帅府一顿打杂。他们不仅打砸了大帅府,还想是土匪进村一样,挨片儿的到处抢钱抢物。
  王旭一边致力于收服王大帅手下的官兵,一边派人镇压灾民,每天都忙到焦头烂额,简直恨不能生出十个脑袋一百只手,这样便可以事事兼顾。
  他得到消息,南方大总统将要下来命令,安排他继承王大帅的位置,并派人过来帮助他。
  王旭心中明白,南方大总统派人过来,目的不仅仅是为了帮助他,更是为了架空他,掌控他,令他成为有名无实的傀儡,瓜分王家兵力。
  如果换做往日,他肯定不会答应派人过来。
  但现在,他不能拒绝。
  他需要大总统的命令下来,这样他父亲的那些手下,才能服他。他也需要有人帮他,他处理不了灾民的事情。
  王旭暗暗琢磨着,等利用完了大总统的人,就找个机会将人杀了,这样他即得了好处又没有任何损失。
  南方大总统打着号算盘,王旭也打着号算盘,可他们的好算盘都没有来得及打响,就被蒋异浪斩碎。
  蒋异浪的军队,悄无声息从深山老林绕到了城外,神不知鬼不觉的潜伏在了山脚,等待着蒋异浪那边的信号。
  洪涝灾害横行,令山下根本没有人,这方便了蒋异浪军队的潜伏。
  蒋异浪这边的信号一发出,方吼娘和牛闯便率领着军队冲了过来。灾民们的领头人,早就得到了蒋异浪的命令,在方吼娘和牛闯带领士兵冲打过来的时候,他们则围堵住了大帅府,令王旭寸步难行。
  蒋异浪的胜利是必然的。
  失去了王大帅这个领头人的王家军,完全是一盘散沙,一盘自顾着内部争权的散沙。他们在蒋异浪的军队下不堪一击,被打的落花流水抱头鼠窜。
  一部分士兵和他们的长官,在方吼娘和牛闯率领士兵们打进来的时候,连还手都没有,就直接扯了白旗投降。
  另一部分士兵和长官,他们有几分血性,但却因为被打的措手不及,而失去了胜利的先机。他们注定要失败,乃至惨败。
  蒋异浪原本以为这场仗会持续几天,因为王大帅虽然死了,但他手下的士兵们却不少,军队有一定的战斗力。
  他没想到,这场战斗只持续了不到一天,就结束了。
  几乎不战而胜。
  拜托海容先一步运送过来的弹药,也没有排得上用场,他们轻易的便得到了胜利。
  对于胜利,蒋异浪是喜悦的。但他心头仍然有着沉重的阴霾,名为海葵的阴霾。
  海葵一天没有站到,他就不可能真正开心起来。
  方吼娘听说海葵的遭遇后,嚷嚷着一定要找到海葵。她之前以为海葵死了,难过了很长时间,在白云天带回来消息,告诉她海葵没死还在这边的时候,她极为开心,甚至想好了过来要和海葵好好聚聚。
  她根本没想到,海葵会突然遭遇这样的惨事。
  方吼娘心里很不痛快,像是压了一朵乌云似的,怎么也笑不出来。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海葵这样的好人,会遭遇这些离奇痛苦的事情。这些事情,根本不应该落到海葵身上,应该落到那些专干坏事丧尽天良的恶人身上。
  方吼娘闷头喝了一口酒,醉醺醺对牛闯道:“海葵是好人,不该这样。”
  冯和原本在和白云天和牛闯喜笑颜开的讨论着这场胜利,听到方吼娘这句话后,三人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下来。
  冯和放下了杯子,道:“我们会找到海葵的。”
  他看向蒋异浪。
  蒋异浪道:“我们会找到海葵。”
  方吼娘道:“明天,不,今晚上,不,现在,我现在就去找海葵。”她难过的眼仁发红,“要是没有海葵救我一命,我现在根本不可能坐在这里。我说实话,我这活到现在,佩服的就两个人,一个是咱们大帅,一个就是海葵。”
  “我头次见到她的时候,其实特别讨厌她。我以为她是靠不要脸,扒上了咱们大帅。我一直针对她,甚至想杀了她。要是有人这么对我,我肯定记仇。海葵没记仇,还救了我。我扪心自问,我做不来她这样。”方吼娘摸着自个儿胸口,眼仁越来越红,“她不止救了我,咱们蒋家军能有现在,也多亏了她。”
  方吼娘打了个酒嗝,摇摇晃晃站起来,道:“我看你们根本不想去找海葵,我得去找她。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要去找她。”
  蒋异浪一个手刀,劈晕了方吼娘,让士兵将方吼娘送回房间里头。
  冯和抿了抿嘴唇,道:“肯定能找到海葵。”他的表情是愧疚的,愧疚于制止蒋异浪寻找海葵,愧疚于海葵当初帮他那么多,而他却在面临选择的时候,将海葵的安危放到一边。但他不后悔,他为的是天下百姓,为的是更多人的性命和幸福,他不后悔。
  蒋异浪道:“这顿饭是为了庆祝胜利,别的事情放到明天再谈。”
  大家已经没有了庆祝的心情,酒喝下去只觉得苦涩,菜进入嘴里再无滋味。
  最痛苦的莫过于蒋异浪。
  但他不能沉耽于痛苦,他得向前看,要主动出手。
  现在去找海葵,也不晚,只要海葵还在这边,只要他有着想要见到海葵的坚定信念。
  蒋异浪早在庆功宴之前,就派人去找了海葵,只是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他忐忑不安的等待着,期冀着,希望探子能带来令他欣喜的好消息。
  乔长生,先于海葵而来。
  战争打起来之后,他趁乱逃出了牢房。抹回乔家,杀了想要带着信物和信件逃走的管家,乔长安将信物和信件截到了手里。
  他在看过这些信件之后,本想销毁。
  但他思索了一整个晚上,放弃了销毁这些信件的想法。他决定将这些东西交给蒋异浪,他相信蒋异浪会很好的处理这些信件。
  蒋异浪不解乔长生的行为,猜忌着乔长生的目的,怀疑乔长生有什么阴谋。他摸着信件的表皮,眸光深沉的审视着乔长生,道:“你把这些交给我,是想同我合作?”
  乔长生摇摇头,“乔云生是倭国人,但我不是,我是华夏人。”
  蒋异浪看着乔长生,手指头轻轻敲着信件。
  乔长生道:“安安在我的身体里,和我合成了一体。我能感受到安安的喜怒哀乐,她喜欢华夏,喜欢华夏的人,喜欢海葵这个朋友。她不喜欢倭国人,因为倭国人,没有人性,为了达到目的,连骨肉亲情都不顾。安安是华夏人,我是她哥哥,我自然也是华夏人。”
  “你这想法,倒是新奇。”蒋异浪神色略有些松动。
  乔长生道:“我知道我的事情连累了海葵。我没有办法做什么补偿,只能将这些送给你。”
  蒋异浪道:“这些东西,对我确实很有用处。我非常感谢你,能把这些送过来。至于海葵,她应该不会怪你。她这人恩怨分明,不会因为你父亲做的事情,而迁怒到你的身上。我想,她如果见到你,应该会把你当成朋友。”
  乔长生苦笑,“希望如此,希望是这样。就算她恨我,要报复我,我也愿意随她发落,那是我该得的。”
  蒋异浪肯定道:“她不会,我了解她。”
  乔长生并没有因为蒋异浪的话而感到安心,他满腹沉重的离开了蒋异浪住的地方,茫茫然在街头站了一会儿,选了一条路,漫无目的的走了下去。

☆、155.第155章 骤变5

  蒋异浪派出的人在到处寻找海葵。
  他们在城里查找未果,便扩散到周边乡村,连那洪涝过后没人住的农村他们也不放过,仔仔细细查探过两遍后才去往其他地方。
  没有找到海葵的下落,但他们查探得知,海葵并没有离开这里,因为潜伏在火车站和码头的探子们,没有见过海葵离开。
  海葵确实没有离开,她隐匿在离蒋异浪不远的地方。
  她找了一间外国人曾经住过的空房子,窝在里头,没日没夜的昏昏欲睡着。她不想醒过来,不想面对海容已经死了这个现实。
  海葵后悔自己当时被抓进牢房里的时候没有多想想,导致她没能及时发现海容也被关押在里头,没能及时救出海容。
  海葵很后悔。
  她那天被抓进去之后,以为海容和陈锦之很快便可以将她就出去。她不慌不忙的蹲在里面,没有想着逃跑,笃定海容和陈锦之会来救她。
  等到天黑,关押她的牢房里头老了两名士兵。
  她以为这两名士兵是来带她出去的,以为海容和陈锦之已经用钱处理好了她的事情。她拍拍手站起来,迈步就要朝外走。
  两名士兵并没有按照她想的那样,为她打开大门,而是分别从腰间的皮囊里掏出刀子和针管,朝她袭击了过来。
  海葵杀死了这两名士兵,从牢房里逃了出来。
  她趁着夜色,快速回到家里,想找海容和陈锦之,问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会被抓进去,为什么那些人要杀她。
  她有一肚子疑问,想要海容告诉她真相。
  海葵走的是屋顶。
  到了自个儿家屋顶上之后,海葵并没有直接跳下去,而是趴在屋顶上朝下面观察着。她觉得自家太安静了,安静的不同寻常。
  这才七八点,根本不到睡觉的时间,就算海容和陈锦之没回来,家里也不该这么安静。
  等了几分钟,察觉下面没有人在,海葵悄悄摸进了房间里头。她被抓走之前,她和海容的房间里头收拾的十分整齐。可现在,屋里就像是被土匪洗劫过似的,一片混乱,椅子和被子凌乱的被扔在地上,被子上有很多肮脏的脚印。
  床头她藏的那点儿小金豆子都不见了,海容放在柜子里的值钱东西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海葵心中狂跳,知道大事儿不好,海容和陈锦之有危险。
  她又去查看了陈锦之的屋子以及他们归放值钱物件的暗室,里面都被翻的乱七八糟,值钱的东西消失一空。
  海葵匆匆离开了家,赶往锦海商行。
  锦海商行的办公室里面有人,灯明晃晃的闪亮着。她趴在屋顶上,探了半个脑袋出去,窥视着里面,倾听着里面的谈话。
  里面有三个人,两个男人一个女人。
  这三个人,都不是锦海商行的伙计,也不是掌柜。
  其中头发带着自来卷的矮胖子,她看着有些眼熟,似乎曾经在哪里见过。她仔细回忆了一下,腾然想起来,曾经在王潇身边看见过这个自来卷的矮胖子。当时王潇缠着要追上她,自来卷的矮胖子在后面呼唤王潇。
  自来卷的矮胖子当时喊王潇赶紧回家,说王大帅有要紧事要找王潇。
  海葵心里已是了然,这个自来卷的矮胖子,是王大帅的手下。另外一个中等个的国字脸男人,虽然她没有见过,但肯定也是王大帅手下的人。
  至于那个女人,因为背对着窗户,海葵看到的是背影,一时间分辨不出来这人是否是她熟识的。
  看背影,她觉得眼熟。
  可这个女人的身材并没有特色,如同这边很多女人一样,身材纤细肩膀滑窄屁股扁平,根本无法从背影认出她究竟是谁。
  等这女人出声,海葵心里咯噔一声,知道了她是谁。
  背对着窗户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一直伺候在海葵身边的丫鬟红花。红花早前穿的都是窄袖宽褶的素裙,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穿一身红艳艳的窄旗袍,因此海葵一时间没有认出这是红花的背影。
  海葵听了十几分钟,明白红花确实是奸细,是王大帅收买的奸细,而且还和自来卷的矮胖子勾搭在了一块儿,正准备随同矮胖子回去做矮胖子的姨太太。
  听到海容和陈锦之也被关进牢房之后,海葵便没有继续听下去,而是迅速赶往牢房。
  因为她的逃走,牢房外面围了很多士兵。
  海葵不能直接冲进去,便只好蹲在暗处,等待机会。她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等到了进去的机会。
  她去晚了。
  海容和陈锦之早就死了。
  等她进去,海容和陈锦之的尸体被腐蚀性液体腐蚀的只剩下黑乎乎的肉块。她根本不知道那个尸块是海容的哪个又是陈锦之的。她也没有办法带走这些被腐蚀的七零八落的尸块,因为腐蚀性的液体并没有停止腐蚀,继续在残存的尸块上肆虐着。
  勒断手中士兵的脖子,海葵面无表情的盯着尸块。
  直到尸块完全腐蚀,什么都不是剩下,海葵才有了动作。
  她握紧拳头,低声对着地上那一大摊血水道:“我会替你们报仇的。”说完这句话,她就离开了牢房。
  海葵心脏和脑袋都是麻木的。
  她的所有感官仿佛都被封闭了,整个人像是被封锁在了一个乌黑的袋子里头,脑子也被锁住了,令她感受不到疼痛,流不出眼泪。
  她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要查清楚原因,然后替海容和陈锦之报仇。
  花了半晚上一个白天,海葵查清楚了一切。
  天黑后,海葵先摸进了乔云生的病房里头。她将乔云生舌头割断,然后在乔云生还没有死掉前,将他肢解,最后才将她的脑袋割下来。‘
  杀了乔云生后,海葵又来到了王大帅府上。她用同样的手段,杀了王大帅,令王大帅在痛苦和绝望中缓慢死掉。
  海葵杀了王大帅和乔云生,并没有就此停下。她去找到红花,令红花残废。
  做完这些后,海葵就近摸进了一间空房子,在里面窝着,混混噩噩噩的一直躺在床上。
  刚开始,她脑袋里十分混乱,像是充斥了乱糟糟的乌云在里头。她什么都不想,也想不到自己该想些什么,仿佛被魔障了似的。
  可这种混乱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海葵就想到了海容和陈锦之,想到了他们已经死了,在她面前化成了一大摊血水。
  海葵痛不欲生。
  她对痛苦的感知,并非一开始就那么强烈。那痛苦像是阴险的鬼怪,缓慢的从心底出发,侵蚀完内脏后,沿着血液的轨迹,占领海葵全身。
  痛苦来的缓慢,但却不消失,也不减轻,而是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海葵痛苦到了极致,根本掉不出眼泪。她像是离了水的鱼,张着嘴急促的喘息着,可这并不能缓解她的痛苦,反而令她更加难受。
  她的脖子上像是有鬼手在掐着,她的脑袋里像是刺进去了无数把刀子,她的心脏里头仿佛有无数根针刺在里头,她没有办法缓解这密布全身的剧烈痛苦。
  她也不想缓解。
  海葵很后悔,后悔她太蠢。
  她如果稍微聪明一点,海容和陈锦之就不会死。
  她后悔逃走的时候,没有到各个牢房去看一看。她痛恨自己的迟钝,痛恨自己没能察觉海容和陈锦之也被关在里头。
  都是她的错。
  全都是她的错。
  从一开始,就是她惹出来的祸。
  如果她当时没有搭理乔长生,不那么好奇,那么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全都是她的错。
  海葵不敢睁开眼睛,不想睁开眼睛,她不敢面对现实,也不想面对现实。
  她厌憎着自己,痛恨自己,想就这样结束自己的性命,再也不醒过来。
  几天过去后,海葵因为不吃不喝,进入了半昏迷的状态。她在这种似梦似醒的状态下,仿佛穿越了时空似的,飘飘浮浮来到了过去。
  她漂浮在半空,看着自己和海容在瞎聊着天,看着海容将好吃的都留下来给她吃,看着海容在屋里给她叠衣服。在她去海上追踪海盗的时候,海容每天都到东海边上遥望着大海,回家后也时不时的站在门口,遥望着东海的方向。她看着海容同大黄唠叨着,担心她会遇到危险。
  他们在海家庄呆过很漫长的几年,可海葵现在似梦似醒的看过去,却如同一眨眼,一晃便过去了。
  他们来到了这边,海容搜罗好吃的给她,海容为她买来很多衣服。她无论要什么,喜欢什么,海容都会弄到她面前。
  成婚后,她和还容每一天都过的很开心。
  可这美好幸福的一切,现在都被撕裂了,被她给毁了。
  海葵痛苦的捂住脑袋,在床上翻滚着。她滚到墙根,用脑袋使劲撞着墙,直到把自己撞晕了过去。
  如果王潇没能摸进来,海葵很可能就饿死在了这里头,如愿进入地府,身体则在时间的雕琢下,成为一句干尸。
  王潇典型的纨绔子弟,但运气却十足十的好。他没出息,不像王旭那样,能继承王大帅的衣钵。他只喜欢玩,不喜欢领兵打仗。
  蒋异浪的军队打进来的时候,他窝在酒坛子旁边昏睡。他接受不了王大帅的惨死,想用酒麻痹自己。他没在家里喝酒,因为家里有王旭,成了他大哥王旭的。王旭防备着他,怕他对军队起心思,便想要软禁着他。
  王潇趁着大家伙忙着处理王大帅的后事,悄悄摸了出来。他进入熟识的酒楼,来到酒楼后面的地窖,在地窖中喝的昏天暗地,俨然要醉死方休。
  等他稍微清醒些,从地窖里出来,外面已经变了天。
  王旭死了,王家军输了,外面成了蒋家军的天下。
  王潇由招摇大少成了到处躲避的老鼠,不敢明目张胆的到处行走,只能趁着夜色,找到安身的地方,并且去偷些吃的。
  他摸到海葵住的这个空房子附近,猛然想起来这边有所空房子,以前住的是几个外国人。那几个外国人刚离开这边不久,房子现在是空的,应该没有人住进去。
  王潇想进去找点儿吃的。
  吃的他没找到,找到了海葵。
  见到床上躺着的是海葵,王潇十分激动。他找来水和几片干面包,喂海葵吃下,并把海葵紧紧搂在怀里,暖和海葵的身体。
  王潇道:“我家只剩下我了,看来你家也只剩下你了。”
  “你怎么瘦了这么多,你不是有功夫么,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别怕别怕,我在这里。”
  “我保护着你,你什么都不用怕。”
  王潇像是耳聋却喜欢说话的老太太,不停的低声自语着。他知道海葵听不见,他只是想说话,这样说着话他就能安心一些。
  海葵在王潇找到她的两天后,才醒了过来。
  她木愣愣坐了起来,将王潇递到她嘴边的馒头推开。
  王潇讪讪将举着馒头的手收回来,道:“你醒了就好。现在没别的可吃,外面到处都是抓我们的人,我只能找到两个馒头。你要是不喜欢吃馒头,我等天黑了出去看看,给你找些别的吃的。”
  海葵没说话,傻了似的直勾勾盯着自个儿的腿。
  王潇将馒头放到一边,搓了搓手,道:“你别难受了,也别怕,以后我会照顾你。你要是不嫌弃我,我愿意娶你。”不等海葵说话,王潇张红着脸快速解释,“我知道你一直看不起我,觉得我是个没用的无赖。以前我还能有我爸的身份撑腰,但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但是,我发誓,我以后会好好干活,会比海容挣更多的钱,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当然,现在得委屈点儿。等我联系到了火车票,我们离开这里,一切就会好起来。”
  海葵像是生了锈的铁皮木偶,缓慢的扭动脖子,缓慢的抬起头,看向王潇。她眼珠子异常黑,却没有光亮,阴恻恻的,令王潇有几分胆寒。
  “你难受就哭出来,别这个样子。”王潇想安慰海葵,却无从下手,手足无措的在海葵面前胡乱摆了两下右手。
  海葵声音很低沉,语调很缓慢,“你爸是我杀的。”
  “什么?”王潇震惊的看着海容,嘴唇哆嗦了两下,“你是不是吓傻了,怎么说出这样的话。”
  海葵道:“我杀了王大帅。”
  “你,你说的是真的?你在骗我?”王潇脸上失了血色,人也摇摇欲坠,接受不了海葵的话。他希望海葵摇头,希望海葵只是在开恶劣的玩笑,希望海葵吓傻了。
  海葵道:“是我杀了你爸,因为他派人杀了海容和陈锦之。”
  她停顿了两秒钟,道:“我必须报仇。”
  王潇后退着,踉跄着跌倒在地上。他哆嗦着手指头,指着海葵,嘴巴张张合合,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你。”王潇总算发出了声音,说了个你字,就停了下来。
  他恐慌的爬起来,像是屋内有恶鬼似的,快速逃离了屋内。
  海葵在王潇离开后,呆坐了一会儿,又躺了下来。
  她闭上了眼睛,像是一具尸体似的,安静躺在床上。
  一个多小时后,王潇从外面回来,低头进入屋内。
  他蹲在地上,脑袋紧紧压在双腿之间,双手抱着脑袋。他痛苦的喘息着,眼里不停的朝外滚出热泪,淹湿了他的裤腿,湿润了地面。
  很长时间后,王潇抬起头,擦干净脸上的热泪。
  他扶着门框站起来,看向躺在床上的海葵,哑声声音道:“我爸杀了海容和陈锦之,你杀了我爸,这两相抵消了。我们,我们之间没什么仇恨。如果,如果你愿意跟我走。以后,我会照顾你,我会好好照顾你。”
  海葵没出声。
  王潇坐到床边上,“我知道你和蒋异浪有些关系,他看你的眼神不一样,他可能是喜欢你。你要是不想和我走,你就去找蒋异浪。他现在住在你们家,你回去就能见到他。你要是见到他了,别把我的消息泄露出去。”
  惨笑了一声,王潇继续道:“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我怕死,我想好好活着。我想离开这儿,找个地方好好活下去。我这人没有大理想,我不喜欢领兵打仗,我就喜欢吊儿郎当的过日子。我,你,你,你还是别跟着我了。我很可能没法让你过上舒服的日子,我就是个废物。你去找蒋异浪吧,他肯定会好好照顾你。”
  他用力摸着床边,叹息一声,道:“我明天就离开这里,我要去别的地方。在这里呆着,我没有活路。你要是不想去跟着蒋异浪,那你告诉我一声,我明天去弄两张火车票回来。”
  海葵出了声,“我杀了你爸。”
  王潇安静了几秒钟,道:“我知道。”
  “我不会跟你走,你离开这里。”海葵声音冷冰冰木愣愣,不带一丝热乎气。
  王潇道:“你不去找蒋异浪吗?”
  海葵没出声。
  王潇又道:“你要是不去找蒋异浪,就跟着我走吧。我们去别的地方,我会努力做工,把你养好。我们家在别的地方有房子,住的地方不用愁。也许,房子底下会埋了钱,我们就不用担心生活了。”

☆、156.第156章 骤变6

  王潇颠三倒四的说着话,一会儿说让海葵去找蒋异浪,一会儿又劝海葵跟着他一起走。
  他心底里希望海葵跟着他一块儿走,但又觉得自己十足是个废物,担心照顾不好海葵,所以才这样前言不搭后语。
  王潇现在失去了一切,家庭,金钱,地位,他现在什么都不是。在他最落魄的现在,他遇到了海葵,犹如在浑浑噩噩的黑暗中,看见了一丝微弱的光明一般,他想紧抓住不放。
  这丝光明杀死了他的父亲,这让他感到极为痛苦。但他很快想开了,这是他父亲咎由自取。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父亲不会有好下场,因为他父亲干的坏事太多。海葵是为了报仇,才杀死了他的父亲,这是应该的,海葵没有错。
  王潇侧过头,忐忑不安的看着海葵,希望海葵能回答他一声。无论是拒绝他,还是答应他,他希望海葵能出声给他一个答案。
  海葵半垂半睁着眼睛,看着光影斑驳的房顶。从王潇这个角度看过去,海葵有些凶恶,像是那假寐的狼,随时都会冲起来叉他一口,吃掉他的血肉。
  “海葵。”王潇低声唤着海葵的名字。
  海葵睫毛闪动了一下,眼珠子朝下别动,目光从房顶移到王潇的脸上。
  她的目光太冰冷无情,令王潇的心脏紧缩成一团。
  王潇舔了下嘴唇,垂下脸,沮丧失落道:“我去外面弄些吃的回来。”
  他迟疑不舍的挪下床,在门边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了房间。
  海葵在王潇走了之后,从床上坐了起来。她想出去走走,去看看外面的院子,看看外面的天空。她不切实际的幻想着,希望打开门的一瞬间,能看到海容站在门外。
  海容会笑着告诉她,他没有死,他逃出来了。
  海葵下了床,一步一步缓慢走到门后。
  她像是胆小的小蜗牛,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头,触碰着门框,却半天都不敢推开半掩的门。
  海葵很怕,怕推开后,门外什么都没有,怕看到不到海容。
  她不想面对这样。
  她不想面对没有了海容的世界。
  她宁愿死的是她自己。
  在门后站了十几分钟,海葵腾然用力推开门,快速冲到门外,来到院子里头。门外没有海容,什么都没有。
  院子外头有嘈杂的人声,但院子里却荒凉安静,仿佛被这个世界仪器了。
  海葵精神恍惚的抬头看着太阳,眼睛被阳光刺的生疼,但她却不想闭上眼睛。她用力瞪大眼睛,感受着阳光带来的刺痛感,这让她有了新的幻想,
  她想,可能死的是她,而不是海容。
  因为阳光让她疼痛,所以她很可能已经成了鬼魂。
  海葵这样想着,便陡然开心起来。
  她记得海容答应她的话,要死在她的后头。海容果然没有食言,她很开心。
  蒋异浪破门而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在盯着太阳笑的海葵。
  看到海葵苍白疯癫的模样,蒋异浪心痛如绞。
  他冲到海葵身边,想要将海葵抱在怀里。
  海葵在蒋异浪冲过来的时候,脸色一变,染上凶煞的杀气。她拉开鲛丝,不听蒋异浪和白云天他们的呼喊,杀意十足的攻击着蒋异浪,想要取了蒋异浪的性命。
  蒋异浪迫不得已,只能打晕了海葵。
  他抱着海葵朝外走。
  经过王潇时,蒋异浪停了下来,命令士兵们放开王潇。他道:“你父亲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你走吧。”
  王潇不甘心的看着被蒋异浪抱在怀里的海葵,紧了紧拳头,转身狂奔离开。
  蒋异浪抱着海葵上了车,想带海葵回海葵家。
  车走到半路,蒋异浪改了主意,不准备带海葵回原来住的地方,担心海葵会触景伤情,改住他之前住的那间宅子。
  蒋异浪亲自给海葵洗了身体,给海葵换了衣裳,把海葵放到床上,为海葵盖好被子。他心疼的摸着海葵的脸颊,想着以后要给海葵多做些好吃的,把海葵这些日子掉的肉养回来。
  最重要的是,要让海葵振作起来。
  海葵眉头陡然皱起来,浑身绷直,紧紧闭着嘴巴,牙齿咬的咯咯咯作响,一副被噩梦捆缚的痛苦模样。
  蒋异浪上了床,紧紧抱住海葵,轻拍着海葵的后背,安慰海葵,“不要怕,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海葵在蒋异浪安抚下,慢慢放松下来,但眉头始终紧皱。
  蒋异浪叹息一声,大拇指抚触到海葵的眉心,抚平海葵眉心的褶皱。他在海葵眉心轻轻亲了一下,低声道:“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要想。”
  他的安抚起了作用,海葵的眉心再没有皱起来,乖乖安睡在他的怀里。
  蒋异浪心酸的看着海葵安睡的模样,很想冲进海葵的心里,剐掉海容留在海葵心里的痕迹。如此以来,海葵便不会再痛苦。
  海葵这一觉睡了两天。
  她在睡梦里,回到了海家庄。她没接工作,无所事事的在家里呆着,有时候海容会招呼她做些磨草药的活儿。
  这样的日子很恬适,但她总觉的有些不对劲。因为偶尔,海容会流露出悲伤的模样,但在她看向海容的时候,海容又很快恢复笑脸,仿佛刚才的悲伤模样只是她的错觉似的。
  海葵猜测着,海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儿。可她想来想去,觉得海空不可能遇到什么事情。她又想着,难道海容响起以前的事情了?
  有可能,海葵自顾自的点着头,觉得自己猜的很靠谱。
  她想找个法子拐弯抹角的安慰一下海容,让海容不要为过去的事儿伤心了。她来海家庄之前,过的也特别惨,住的是牲口棚子吃的是剩饭馊菜,还差点儿被亲爹打死,但她一点儿都不觉得伤心。过去那些事情,没什么值得伤心的,海容还有她的,她才是海容的亲人。
  海葵想拿自己的悲惨往事出来讲讲,以此开导安慰海容。
  她瞅着海容搓草药的档口,蹲到了海容身边。她用胳膊拐了拐海容,唤了海容一声,询问海容是不是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海容将手里的草药放下来,转过身面对着海葵。
  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浅淡下来,眼里染上了浓重的悲伤。他没回答海葵的问题,而是问海葵,想不想一直在这里?
  海葵不明白海容的意思,“什么一直在这里?”
  海容没出声,只是盯着海葵,眼里渐渐聚起眼泪,汇聚成两团,然后沿着他的脸颊滑落下来,湿了他的衣襟。
  海葵想问海容哭什么,但她问不出声。
  她发觉自己的嗓子哽住了,她说不出话来。她心里很难过很难过,她也哭了,但她脑袋里头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自己在哭些什么,只是想哭。
  眼泪始终不断,心里也越来越难过,海葵揪紧了衣襟。
  “海容。”海葵总算挤出了声音。
  海容却在海葵这一声之后,陡然消失在海葵面前。
  海葵惊恐的跳起来,在海容刚才做过的地方抓闹着,大喊着海容的名字。海容没有回应她,海容坐过的凳子也不见了,草药也消失了,大黄和狗窝在海葵转头的那瞬间,也倏然消失了。
  一切都消失了,灰扑扑的天地间,只剩下海葵一个人。
  海葵像是被无形的丝线捆住了身体,无论她怎么扭动,都挣脱不开。她的眼睛也像是被什么蒙住了,视线越来越模糊。她的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能徒劳的无声呐喊着海容的名字。
  突然一声炸响在她耳边出现,海葵猛然一抖,从被囚缚的状态中挣脱出来,也跳脱出了梦境。
  海葵艰涩的睁开眼睛,看着蒋异浪的脸。
  蒋异浪焦急的唤着海葵的名字,问海葵是不是不舒服。
  海葵认得眼前的是蒋异浪,可现在又仿佛不认得,明知道这是蒋异浪,但觉得这张脸又十分陌生。
  她撑着胳膊想要坐起来。
  蒋异浪赶紧扶住海葵,为海葵身后垫上几个枕头,让海葵倚着枕头坐在床上。
  海葵躺着的时候,只觉得眼睛太干涩。
  她坐起来后,干涩的眼睛,却突然冒出了水花。水花令她眼睛发痒,她不舒服的眨动了一下,两行眼泪顺着脸颊滚滚落下。
  蒋异浪在海葵做噩梦的时候为海葵擦了无数次眼泪,见海葵又落泪,熟练的拿起放置在一边的布巾,为海葵擦掉脸上的眼泪。
  海葵在蒋异浪擦干净她脸上的眼泪之后,茫茫然伸手摸了下脸颊。
  她被脸上刚才两行眼泪的温度和湿度惊到了,这会儿才反应过来。
  蒋异浪端起温水,递到海葵唇边,道:“喝口温水润润嗓子。”
  海葵依着蒋异浪的话,喝了两口温水,便把杯子推开。
  蒋异浪见海葵只喝了两口,虽然希望海葵多喝些,但也不勉强海葵。他将杯子放到一边,拿起布巾,想要为海葵擦擦嘴,却被海葵拦住了。
  海葵接过蒋异浪手里的布巾,并没有擦嘴,而是在手上无意识般的缠绕玩弄着。
  蒋异浪道:“你要是喜欢,我再拿些过来。”
  海葵摇摇头,将布巾放回蒋异浪的手上。
  她低着头,眼睛盯着被子,问道:“海容死了,是吗?”
  蒋异浪心里陡然一阵抽疼,嘴唇动了动,没有立即回答海葵。
  海葵没听到蒋异浪的回答,便又问了一句,“海容死了,是吗?”
  蒋异浪抱住海葵,将海葵紧紧抱在胸口,道:“海容死了,但我还在。我会好好照顾你,会让你过比以前更好的生活。你要是想海容,便把我当成海容。”
  海葵想推开蒋异浪的怀抱,却被蒋异浪更紧的抱住。
  她饿了这么多天,又昏睡了两天,身上早就没了力气,推拒蒋异浪的动作,甚至不如按摩的力度大。
  海葵推不开,便松下来了力气,就这么任由蒋异浪抱着。
  蒋异浪见海葵不说话了,继续道:“心里难受就说出来,想骂人就骂我,要是想打人,我就在这里。”
  海葵道:“你不是海容。”
  蒋异浪怔然一瞬,酸涩道:“我不是海容。我在你心里是个坏蛋,所以你要是难受了,就骂我打我,好不好?”
  “不好。”海葵应声。
  蒋异浪道:“那你想做什么?告诉我。”
  “我。”海葵想说她想要海容活着,但话到嘴边,只说出了个我字,她便紧紧闭上了嘴巴。
  蒋异浪不是神,不可能满足她这个愿望。她也不该奢望,奢望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海葵觉得心里难受的慌,难受的她没有办法呼吸,脖子像是被无形的手掐住了,又像是被开了一个大洞,尽管她用力呼吸,可氧气却并没有进入她的身体里头。
  她要窒息了。
  海葵眼前发黑,脑袋一沉,歪倒在了蒋异浪怀里。
  蒋异浪惊慌大喊着,让外面的医生赶紧进来。
  海葵只是饿的太久,又睡的太久,身体发虚,所以才晕了过去,身体没别的大碍。蒋异浪喂了海葵一碗人参汤,拍着海葵的后背,为海葵能够安睡保驾护航。
  他进不去海葵的梦里,只能在海葵皱眉或者咬牙的时候抱住她,以此安抚海葵的情绪,让海葵放松下来。
  海葵又睡了一天多,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精神好了不少。
  蒋异浪却因为一直守着海葵,一直没有敢踏实闭上眼睛,导致精神奇差,眼底下蒙上了一层乌青,嘴边也胡子拉碴。
  令人送来热粥,蒋异浪想喂海葵喝,海葵摇摇头,自己端着粥碗,缓慢喝下了粥。
  蒋异浪见海葵把粥都喝了,脸上染上了几分欣喜,“吃饱了就好,吃饱了精神就慢慢回来了。”
  他话音刚落,肚子边咕噜噜响了起来。
  尴尬的看了海葵一眼,蒋异浪端起另一碗粥,几口灌进了肚子里头,连个粥味儿都没尝到,宛如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
  海葵怔怔看着虚空几分钟,在蒋异浪担忧的目光下,缓缓出声,“我帮你。”
  蒋异浪“嗯?”了一声,疑惑看着海葵。
  转瞬间,他明白了海葵的意思,脸色骤变,由带着几分欣喜和担忧变成被误解的难过。
  他解释,他把海葵带回来,不是为了让海葵帮他。
  海葵道:“我知道。”
  她没有怀疑过蒋异浪救她回来的目的,她知道蒋异浪救她回来,不是为了让她帮忙,而是出于对她的喜欢。
  如果只是想要利用她,蒋异浪没必要把自己弄的这么狼狈,熬成这副颓败模样。
  她分得清真情假意。
  海葵想要帮蒋异浪,只是想找些事情去做,让自己忙活起来,让自己能够有个奔头。要是没事情做,没个奔头,她会觉得活着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蒋异浪刚开始不明白海葵的意思,以为海葵还是在误解他。
  等他明白海葵的意思,他极为心痛。
  他了然海葵为什么想要帮忙,是想要让自己有些事情做,让自己忙碌起来,因为一旦闲下来,就会沉耽在痛苦的回忆里。他在误以为海葵死了之后,也曾经没天没夜的忙碌过,恨不能把自己忙成一个陀螺,累到睁不开眼睛才睡觉,睡醒立即忙碌起来。
  他知道,从这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海葵都会很难过。
  但他想,时间会渐渐消磨掉海葵的痛苦,令海葵遗忘海容。
  而他,也会在时间的推进中,渐渐取代海容的位置。
  蒋异浪答应了海葵,让海葵帮忙,让海葵加入蒋家军。他给了海葵一个职位,作为他的贴身副官,随时听候他的命令做事。
  海葵恨不能立即走马上任,立刻忙碌起来。
  蒋异浪阻止了海葵,提出条件,海葵必须先养好身体。如果海葵不养好身体,只一心想着做事,那他便不能用海葵。
  蒋异浪态度坚决,海葵只能妥协。
  海葵不妥协也不行,她现在虚的走两步眼前就发黑,瘦的嘬了腮,还没外面洪涝后的难民结实。
  养身体的那几天,海葵极为难熬。
  她无时无刻的想着海容,每分每秒都在想着海容。海葵时不时就冒出寻死的念头,想结束自个儿的性命,这样心里就不难受了,这样或许她就能见到海容。
  可她在寻死念头冒出来后,又会瞬间清醒过来。她清醒的知道,就算她死了,也见不到海容。人死如灯灭,什么都没有了,她要是死了,便就像那烟尘一样,连想海容这样的事情都做不了。
  海葵想,她得活着。
  她要想着海容,记着海容。要是她不想着不记着,那么海容就像是没存在过的人一样。海容是存在过的,所以她要时时刻刻记着想着海容。
  尽管这让她极为痛苦,但这痛苦是应该的。
  在海容没死之前,海葵总是把和海容在一起,当成一种顺其自然的事情。她和海容成婚,也只是一种她认为的按部就班,是一种顺其自然的过程。
  她从没有认为她和海容之间存在什么深沉的爱情,她常以为爱情其实不存在。
  可在海容死后,她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她以为不存在的爱情,早就存在在她的身边,充斥在她的血脉。
  她爱海容。
  海容早就刻在她的心里,脑里,身体的每一处。
  所以她现在经受着抽筋剥骨般的疼痛。

☆、157.第157章 骤变7

  打仗用不上海葵,因为海葵完全没有集体协作精神。她就是个独行侠,适合暗杀,适合追踪,不适合在集体中发挥作用。
  作为蒋异浪的贴身副官,海葵根本不用做任何事情。她不是不想做,而是她做不了。布战防图,她不懂,传电报,她不会,端茶送水她到是会,但是没眼力介儿,完全不知道该什么时候该倒茶。
  有不认识海葵的副官们,过来找蒋异浪做事,他们见到海葵后,以为海葵是蒋异浪收在身边的贴身丫鬟,兼暖床用,轻蔑对待海葵,完全没拿海葵当副官来看。
  海葵虽然感觉到有些人看她的眼神充斥着轻蔑,但她以为这些人是因为蒋异浪救了她,没想到这些人误会她是蒋异浪收在身边的暖床丫鬟。
  跟在蒋异浪身边两天,头天海葵无所事事,第二天傍晚,海葵和来找蒋异浪做事的两名副官打了起来。
  蒋异浪前脚刚被白云天叫走,这两名副官后脚便来找蒋异浪。没见到蒋异浪,这两名副官并没有离开,进屋等着蒋异浪。
  他们自以为知晓海葵的身份,以为海葵不过是个不要脸的玩意儿,对海葵极尽轻蔑。两人闲着无聊,就拿海葵开涮,不干不净的说着浑话。
  海葵听到这两名副官说浑话的时候,没想到说的是她。因为她从没觉得自个儿屁股大,也没觉得自个儿骚,也没做过随便和人上床的事儿。她麻木的站在门边,盯着门缝发呆,刻意的放空脑袋,逼自己不去想海容,让自己在工作的时候能保持冷静。
  “小娘们儿,说你呢。”狸猫脸的副官,虽然留了络腮胡,但面相十分显嫩,看着犹如十几岁的男孩刻意贴了胡子在脸上似的。与他稚嫩面容不相称的是,他满嘴放荡话,看人喜欢斜着眼,仿佛狐狸般,带着股说不出的荡意。
  海葵没动静,依旧盯着门缝。
  她正在尽力克制不去想海容,压制着心里的痛苦,无力分心去注意别的。
  “别叫小娘们儿,叫小秘书,这是咱大帅的秘书,贴身秘书。”另一名满脸涩皮的马脸副官,朝着狸猫脸副官挤眉弄眼。
  狸猫脸副官了然,用力咳嗽了一声,扬声道:“我说。”他转头询问马脸副官,询问海葵姓什么,“咱们小秘书姓什么来着?姓黄还是绿?你提醒提醒我,我给忘了。”
  马脸副官笑道:“海,大海的海。老弟你这脑子,竟是些黄黄绿绿的东西,连咱小秘书的姓都不记得了。”
  狸猫脸副官没和马脸副官斗嘴,而是拉大嗓门,吩咐海葵,“我说,海秘书,我们这都来了半天了,你是不是该给上两杯热茶?”
  海葵转头看向狸猫脸副官,用眼神询问着狸猫脸副官。
  狸猫脸副官见海葵不说话,也不动作,以为海葵拿架子,便拐弯抹角的埋汰海葵,“海秘书,我们知道你是咱们大帅的身边人,为咱们大帅服务。可既然你在这里当秘书,就不能只服务大帅,怎么着也得分一定半点儿的服务给我们,你说是不是?”
  马脸副官接话,附和狸猫脸副官,“就是。我们不用你陪床,也不用你伺候,就想喝口热茶。”
  狸猫脸副官的眼神从海葵胸口滑落到海葵屁股上,道:“海秘书难道不会泡茶?我看海秘书这身段,该是泡茶的一把好手。”
  马脸副官吃吃笑了起来,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放荡场面,笑的极为邪气,眼神也绕着海葵的腰身屁股胸口这三个地方打转。
  海葵脸色骤然冷了下来,眼里冒出杀意。
  她想明白了,这两个副官刚进来时候说的那些带色的话,看来并不是在讲别人,讲的就是她。
  “哟呵,生气了。”狸猫脸副官笑嘻嘻的看着海葵,不拿海葵生气当回事儿。
  马脸副官故意摆出害怕的模样,道:“我们只是开开玩笑,你可千万别当真。你要是当真了,朝大帅吹吹枕头风,那我们可就要倒霉了。”
  狸猫脸副官嗤笑一声,道:“是啊,我们可真怕。”
  海葵道:“我是蒋异浪身边的副官,和他没有其他的关系。”
  “呵。”马脸副官乐了,笑的脸上起了褶子,“好好好,没关系,你和大帅没关系。要是你和大帅没关系,那么,不知道你有没有意思和我有点儿关系。我老婆死了姨太太还留在盐城,现今在这边我就是个光棍儿。我看我们挺合适,你觉得呢,海秘书。”
  狸猫脸副官鼓掌,赞同的朝马脸副官连连点头,“我看行,我看这事儿不错。老梁你就喜欢那骚的,这正适合你。”
  海葵沉声道:“你们这是故意找茬?”
  马脸副官摆出无辜的模样,“你这是什么话,我们哪儿是来找茬的,我是真诚来求爱的。”
  两名副官完全没拿海葵当回事儿。
  他们认为海葵就算再得蒋异浪的喜欢,也只是个暖床的娘儿们,而他们则是蒋异浪的手下,为蒋异浪出生入死的兄弟,自然比海葵重要的多。
  早前没过来的时候,有窑子里的姑娘死活要跟着蒋异浪,他们其中有副官看上了那姑娘,蒋异浪二话不说便把那个姑娘推给了那名副官。
  他们以为,海葵也不过和那窑子里的姑娘一样,只是个暖床解闷的玩意儿。所以,他们肆无忌惮的戏弄着海葵,不以为然的拿海葵开着各种难听的玩笑。
  海葵正想找事做,正想发泄,正想找件事情排泄心中的痛苦。
  这两名副官撞到了她枪口上,说出的话让她愤怒,也给了她发泄的机会。
  她在马脸副官再次开口的时候,身子一闪,来到马脸副官面前,一拳打在马脸副官的鼻子上。
  马脸副官惨呼声还没有来得及出口,海葵又一脚踹到他裤裆里头,并扯着他的胳膊,用四两拔千斤之力,旋身将马脸副官甩出了门,令马脸副官砸到院子里。
  狸猫脸副官震惊的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海葵。
  不等他产生危机意识,起身逃跑,海葵便朝他出手,一拳打到他嘴上。随后,海葵一脚踹到狸猫脸副官的裤裆,然后扯住狸猫脸副官的胳膊,将狸猫脸副官甩到了院子里头。
  狸猫脸副官砸到了马脸副官身上,把刚刚爬起来的马脸副官砸倒在地。
  两人一边喊着来人抓住海葵,一边痛苦低叫,乱手乱脚的从地上爬起来。
  没人去抓海葵,因为看守在这里的士兵们,深知海葵对于蒋异浪的重要性。其中一名机灵的士兵,快速窜走去寻找蒋异浪,想让蒋异浪过来处理这边的事情。
  蒋异浪在过来的路上,已经听士兵说清楚这边发生的事情。他愤怒那两名副官对海葵说的那些侮辱话,后悔没有向所有手下说明海葵的身份,给海葵以让人尊重的地位。如果他能事先告诉手下这些人,海葵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那么,就不会发生今天这种事情。
  快到院子里的时候,蒋异浪脚步缓了下来。他琢磨着,海葵露这一手也好,能直接堵上所有人的嘴,让那些以为海葵身份卑贱的人,不敢再胡言乱语。
  挨打的两名副官,以为蒋异浪来了,会站到他们这边,教训海葵。
  他们以为,就算蒋异浪不教训海葵,也会让海葵过来向他们道歉。
  他们太自以为是。
  蒋异浪来了之后,不仅没让海葵向他们道歉,还命令他们向海葵道歉。蒋异浪严厉告诉他们,海葵曾经多次救过他的性命,蒋家军能有现在这种规模,也有海葵的功劳。
  这两名副官,不仅挨了海葵的打,还各自被打了二十军棍。
  两人喜笑颜开的来找蒋异浪,苦痛难忍的被士兵用担架抬了回去。
  蒋异浪先是向海葵道歉,随后发誓,以后绝对不让海葵遇到今天这种情况。
  海葵点点头,意思她知道了,并没有责怪蒋异浪,但也没有露出笑脸。
  蒋异浪刚才摆出三个手指头发誓,故意做的十分滑稽,希望能逗笑海葵。但他没能达到目的,海葵没有笑,还是那么一副冷漠沉重的模样,身体周遭仿佛笼罩着一层粘厚化不开的冰冷乌云。
  海葵没再追究,也没心情追究这种事情。她虽然觉得愤怒,但也隐隐希望以后还能再遇上几个这样的人,能让她通过揍人发泄几分痛苦。
  蒋异浪见海葵不追究,就把这事儿翻篇而过。
  他叉开话题,询问海葵晚上吃什么。他像是尽职关心主子胃口的管家,像是热衷讨好客人的大厨,详细询问着海葵主食想吃什么,菜想吃什么,肉要甜还是辣,饭后要不要喝点儿茶或者是来点儿甜点。
  他问了一堆,海葵却吝啬的只回答了几句,根本没用心应和蒋异浪。
  蒋异浪并没有因为海葵吝于回答而难过,反而心里有些轻松。只要海葵愿意说话就好,他就能放心些。现在说的少不要紧,他多引海葵说说,海葵就会说的越来越多。
  话多了,人心情也就容易开朗。
  最好海葵能够敞开胸怀将心里话都说出来,把心里的痛苦都倾诉出来,这样,海葵也可以尽快恢复往日快乐的模样。
  不等晚饭做好,宣铃兰就怒气冲冲闯了过来。
  自从海葵被蒋异浪带回来,蒋异浪就给宣铃兰下了命令,不准她过来打扰海葵。宣铃兰心里憋着气,便在手下副官胡乱猜测海葵身份的时候,故意误导那些副官,让那些副官以为海葵是个不要脸的肮脏玩意儿,是主动贴到蒋异浪身上的卑贱东西。
  有些副官嘴里不说,但心知宣铃兰说的不是真的。
  但有的副官,唯宣铃兰马首是瞻,宣铃兰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真就以为海葵是蒋异浪用来暖床的。
  刚刚被打的两名副官,就属于唯宣铃兰马首是瞻的,以为宣铃兰说的都是真的。
  宣铃兰气冲冲照过来,却被拦在了大门外。
  她不服气,叫嚷着想要硬闯进来,为自己手下的两名副官讨个公道。
  士兵们拦不住宣铃兰,被宣铃兰瞅着空隙钻了进来,闯到了海葵和蒋异浪面前。
  见蒋异浪神色冷厉不悦,宣铃兰心里生气几分胆怯,想道歉后离开。但等她看到站在蒋异浪身后的海葵,嫉妒之火压倒了胆怯,令她讨伐海葵的勇气。
  宣铃兰认为,就算那两名副官说话不好听,海葵也绝对不该打那两名副官,毕竟那两名副官不是故意的,而是在不知道海葵身份的前提下才说出那种轻薄的话。她认为,海葵就算以前对蒋异浪和蒋家军有恩,但也不能凌驾在蒋家军的士兵们之上。蒋家军里的每一名士兵,都在抛头颅洒热血,都一心为蒋异浪,都是蒋异浪的兄弟。
  宣铃兰道:“大帅,您不能因为过往那些恩情,就寒了大家伙的心。”
  蒋异浪黑着脸让宣铃兰闭嘴,让宣铃兰滚出去,让她回去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说话。
  海葵不做声的看着宣铃兰。
  她没因为宣铃兰那些刻意针对她的话而生气,也不觉得有什么可生气的。宣铃兰这个人,从一开始就看她不顺眼,对她向来恶言恶语,总是一副恨不能将她除之以后快的模样。
  对于这样的人,她没必要生气,也没必要在意。因为她无论怎么做,就算舍己救宣铃兰,宣铃兰也不会改变对她的看法。
  海葵动了动嘴角,冷冷轻笑了一声。
  这声轻笑,像是火星子,点爆了宣铃兰心里的炸药。宣铃兰竖起眉毛怒瞪眼睛,怨恨的看着海葵,失去理智的将海葵污蔑为奸细。
  蒋异浪厉声喝止宣铃兰,命令宣铃兰滚出这里。
  宣铃兰想要向之前那样违抗蒋异浪的命令,但她见蒋异浪眼里冒出杀意,便只能不甘心的闭上了嘴,愤愤然离开了。
  海葵转身进了屋。
  蒋异浪跟随在海葵身后,连声同海葵解释,安抚着海葵的情绪,让海葵不要因为宣铃兰的那些话生气。他表明态度,无论任何情况下,就算所有人都说海葵是奸细,他也会相信海葵。
  海葵道:“我没生气。”
  “不生气好。”
  海葵接过蒋异浪递来的筷子,道:“我不生气,我们吃饭吧。”
  蒋异浪道:“嗯,吃饭吃饭,没必要为了她胡乱说的话生气。”
  海葵和蒋异浪,都以为宣铃兰来闹腾了一场之后,这事儿就算是完了。蒋异浪已经下了命令,不准放宣铃兰过来打扰海葵。如果宣铃兰要来找他,必须在他在的情况下,才能放宣铃兰进来。
  宣铃兰嫉妒愤恨,恨不能将海葵碎尸万段。
  很早之前,在得知海葵死了的消息后,宣铃兰开心的不得了。可她没想到,蒋异浪过来后,竟然碰上了海葵,这让她忐忑不安,差点儿不顾理智的追过来。
  后来,她听闻海葵和海容成婚了,心里算是舒服了些。虽然没有当时听到海葵死了的消息开心,但她也稍稍舒心了些,觉得海葵不再是她和蒋异浪之间的绊脚石。
  宣铃兰暗自希望海葵和海容能永远在一起,断了蒋异浪想要和海葵在一起的念头。
  令她没想到的是,海容竟然死了,海葵又被蒋异浪找了回来,而且还被安排在了蒋异浪的身边。
  蒋异浪为了避免海葵受刺激,甚至下了命令,不准她来打扰海葵。
  宣铃兰恨海葵到极点,恨不能吃了海葵的肉喝了海葵的血。
  借着为副官讨公道的机会,宣铃兰想借此让蒋异浪赶走海葵。最好是,海葵能感到寒心闹心,自觉离开这里。
  她的目的没达到。
  宣铃兰自然不甘心,不会安分下来,不会这么放过海葵。
  她暗自命令手下,查询海葵在这边的事情,妄想借此查出些猫腻,以此赶走海葵,或者诬陷海葵,令海葵失了性命。
  副官没查到海葵有做奸细的可能,但查到海葵的后妈于兰儿在这边。
  于兰儿躲在一处租下来的两进院里头,正焦灼的等待着情人。她找的小情人,去买船票去了,已经出去了大半天,到现在都没有回来,这让她十分担心。
  她双手合十,嘴里嘟囔着,恳求老天爷能帮她一把,让情人顺利买到船票,让她能够和情人离开这个地方,去往国外。
  于兰儿没等来情人,等来了宣铃兰。
  宣铃兰给于兰儿带来了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她先对于兰儿说了坏消息,于兰儿的小情人已经买到船票了,但却不是买给于兰儿的,而是买给他另外的年轻情人。他们偷走了于兰儿藏在床底砖石下的金银珠宝箱子,已经带着于兰儿的全部钱财上了火车。再过上几个小时,他们就会拿着船票上船,离开这个地方。
  她给于兰儿带来的好消息是,只要于兰儿愿意和她合作,弄死海葵,她就会给于兰儿足够富足过下半辈子的钱财,比之于兰儿小情人偷走的那些,还要多上一杯。
  于兰儿不敢相信宣铃兰的话,但在宣铃兰手里匣子枪的威胁下,不得不同意帮助宣铃兰。

☆、158.第158章 骤变8

  于兰儿在确认小情人确实已经卷着她所有财产离开后,不再怀疑宣铃兰,积极参与到宣铃兰的计划当中。
  她按照宣铃兰的指示,穿上破烂的衣裳,将头发脸上摸上脏兮兮的灰,拄着捡来的棍子,一瘸一拐的来到蒋异浪所在住屋门前。
  瘫倒在门前后,于兰儿开始向在门前站岗放哨的士兵哀求哭诉,恳求他们进去找海葵出来。
  士兵们刚开始以为于兰儿是个疯婆子,推搡驱赶于兰儿离开。
  于兰儿死活不走,哭喊着自个儿是海葵的妈,现在落魄了,来投靠海葵。
  士兵听于兰儿说的有鼻子有眼,不敢再驱赶于兰儿。其中一名士兵,在接收到其他士兵的眼神后,点点头,快速冲进院子里头,进去向蒋异浪汇报。
  蒋异浪听到士兵的报告之后,想到曾经在乔家后院听到的话,心里有了数,明白外面的确实是于兰儿。
  他曾亲眼见过海葵小时候的遭遇,见到海葵住在牲口住的棚子里,穿着脏兮兮破破烂烂的衣服,吃不饱穿不暖。所以,他憎恨海葵的家人,这些曾经虐待过海葵的人。
  蒋异浪听到士兵的汇报后,产生的第一个念头是,帮助海葵报仇,将海葵小时候受过的折磨返还到于兰儿身上,让于兰儿试试住在牲口棚里吃馊饭的滋味儿。
  可他转念一想,又迟疑了起来。
  他想到海葵现在的状况,想着海葵也许需要一个亲人在身边,这样能给海葵带来一些安慰。他琢磨着,于兰儿现在落魄,如果被救助进来,肯定会想方设法讨好海葵,给海葵带来来自亲人的安慰。
  不管于兰儿这番安慰是虚情假意还是发自真心,只要能让海葵开心就好。
  可这念头持续了没几秒种,在蒋异浪迈出门槛后,他又改变了想法。
  他想着,虚情假意的讨好,和真心的关怀,肯定不一样,海葵肯定能看出来。而且,他也不知道海葵究竟需不需要来自亲人的安慰。如果他弄错了海葵的需求,弄巧成拙,那不仅不能安慰到海葵,反而会在海葵心里的伤口上撒盐。
  蒋异浪招手吩咐士兵,让士兵将于兰儿带走,安排一个住处,找人好好看管着。
  士兵领了命令,出来要带于兰儿离开。
  于兰儿不走,大哭大闹,呼喊着自个儿是海葵的妈,呼喊着知道自己以前对不起海葵,但现在她知道错了,想让海葵给口饭吃。
  有过来办事的副官还有路过的百姓远远的站在一旁看眼,心中怜悯在地上哀哭的于兰儿,暗暗咒骂海葵不孝。
  有岁数大的老妇,愤然与身边人嘀咕着,“不管当妈的以前犯过什么错,那都是自个儿的妈。当妈的求着闺女赏口饭吃,那叫海葵的闺女也不怕损了阴德。真是该天打雷劈的玩意儿,不孝,畜生。”
  百姓们不知前尘因果,只看到于兰儿在门前哀哭,便以为海葵是不认娘的畜生。
  他们心里认定,儿女必须孝顺。就算父母不慈,父母卑鄙无耻,父母做过伤害过孩子的事情,儿女也必须原谅父母,必须要孝顺父母。
  孝道,在百姓们心里,演化为了一种畸形的道德情绪。
  宣铃兰的要的就是百姓们对海葵的曲解,要的就是副官们对海葵的误会。她隐匿在侧对面的一处房子里,站在二楼的窗户后,快意的看着于兰儿的演出的闹剧。
  她期待着海葵赶紧出来。
  她认定,海葵肯定会迫于压力,将于兰儿接进去。
  海葵出来了。
  海葵从后院转过来后,看到蒋异浪皱眉站到院子中间,以为蒋异浪在愁南方总统的事儿,便上前几步,想同蒋异浪商议,她前去暗杀了总统。
  她刚迈出一步,就听到外面一片嘈杂声,中间声音最大的是一个妇女的哀哭,哀哭声中夹杂着她的名字。
  海葵眉头一皱,听出来外面哀哭的是于兰儿。
  她脚尖一歪,不再朝蒋异浪面前走,而是转而走向大门口。
  蒋异浪拦住海葵,“海葵,你别出去,我来处理这件事情。”
  他阻止海葵出去,因为一旦海葵露了面,无论海葵留下于兰儿还是敢于兰儿离开,都会对海葵的名声造成不好的影响。
  如果海葵赶走于兰儿,势必给人造成她冷酷无情的印象。到到时候谣言四起,海葵会背负难听骂名。
  如果海葵迫于压力,将于兰儿收进来,那海葵势必会感到委屈。海葵心中本就有了伤口,如果再加上一道伤口,那海葵恢复之日将遥遥无期。
  蒋异浪处处为海葵考虑,不希望海葵再受到任何伤害。
  海葵明白蒋异浪在为她着想。
  她从海容死后,思想一夕之间成熟,不像往日那样幼稚冲动。她不再误解蒋异浪,能明白蒋异浪确实是在处处为她着想,处处关心着她,希望她能开心起来。
  海葵缓和了脸色,道:“你不用担心我,我不会因为外人说的那些难听话感到难受。我不能躲在你身后,我是来帮你的,不是来给你添麻烦的。”
  蒋异浪道:“你没有给我添麻烦,海葵。”
  海葵摇摇头,指指外头,“我要亲自出去见见于兰儿,顺便为我自己辩解一下。”
  蒋异浪见海葵态度坚决,只能跟上海葵,道:“我和你一起。”
  海葵点点头,迈步朝门外走。
  见到海葵出来,于兰儿哭的更悲切了,像是半身不能动的残疾人似的,朝海葵面前爬。她一边爬一边道歉,哀求海葵原谅她,哀求海葵能收留她,给她一口饭吃。
  海葵站在台阶上,冷眼看着于兰儿爬到台阶下。她抬头四看,看着围在周围的副官和百姓们,承受着他们恶意的目光,听着他们对她的抨击,知晓大家都在同情于兰儿,都在憎恶着她的不孝。
  于兰儿一只手摸到海葵脚背上,抬头看向海葵。
  海葵冷言看着她。
  于兰儿被海葵冷酷的目光看的心头恐惧,几乎向掉头逃跑。但想到宣铃兰答应给她的那些钱财,想到在乔家时候海葵侮辱她的那些话,于兰儿暗自一咬牙,决定将戏演到底。
  她突然将额头用力砸到地面上,用力给海葵磕头,边磕头边喊着让海葵原谅她,原谅她当初太软弱,没能劝住海葵他爸,让海葵小小年纪受尽委屈。她哭求海葵能原谅她,给她一口饭吃,让她能有个屋子住。
  周围人群里的声音越来越大,都是在同情着于兰儿,憎恶着海葵。有那情绪激动的百姓,见不得这种不孝顺的恶毒行为,失去理智的对海葵进行咒骂,咒骂海葵是个畜生。
  蒋异浪欲喝止那些对海葵的咒骂。
  海葵拍了下蒋异浪的手背,让蒋异浪不要管,她自己来处理。
  蒋异浪只能闭上嘴巴,用眼神逼视那些对海葵咒骂的人们,希望以此能令这些人住嘴。
  海葵摸了摸手腕上的鲛丝,心中杀意流窜。她在于兰儿哭求的间隙,终于出了身,“于兰儿,你是我妈,我怎么不知道?你从来没生过孩子,哪来我这么大的女儿?”
  海葵的声音不大,但却像是暴风雨中的一道清冽闪电,刺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百姓们吵闹的声音渐渐消失,大家伙安静下来。
  于兰儿早就准备好了应对的话,“你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我是你大妈啊。你妈妈死的早,我一直拿你当亲生女儿来看啊,如意。”
  海葵道:“你哪点儿拿我当亲生女儿来看了,我怎么记不起来。你帮我回忆回忆,给我讲讲。”
  于兰儿道:“你吃穿住,哪点儿我没操心。你小时候的衣服,都是我亲手缝的。一岁到三岁的衣服,全是我亲手缝的啊。要不是你爸他不喜欢闺女,把你关到偏房,不让我去看你,我肯定会把你养在身边。”
  “一到三岁的衣服是你缝的?”海葵冷冷勾起嘴角,“不巧我记事早,我一岁多的事情也是记得的。我记得我的衣服,都是奶妈半夜就着油灯给我缝的。哦,不是缝新衣服,而是补衣服。”
  于兰儿梗了一下,道:“你记错了,是我缝的。”
  “就算我记错了吧,但咱们家以前不穷,为什么我穿的衣服都是些破衣服?你们为什么每天穿着绸缎衣服,我却穿着带着补丁的粗麻布衣裳?”海葵问于兰儿。
  于兰儿没想到海葵会追根究底问的这么仔细,一时间回答不上来。她脑子一转,将这事儿都推到海葵她爸身上,说这些都是海葵她爸吩咐的,因为海葵她爸讨厌闺女。
  后头,她脑子里头又闪出一道灵光,将海葵她妈拖了出来。她言之凿凿的讲道,说海葵之所以受这样的苦,是因为海葵她妈不守妇道,海葵她爸认为海葵不是他亲生孩子,所以才这样对待海葵。
  于兰儿道:“就算老爷对你不好,但也给了你饭吃,将你养大。就算我没能说服老爷,不能把你从偏房带出来,但我是你大妈啊。我知道你不是我生的,我不敢求别的,我只求你给我一口饭吃,给我个屋住。我求求你,求求你啊。”
  海葵道:“我自奶妈死后,就被赶到牲口棚子里面,什么时候住过偏屋了?我今儿头一次听说,和牲口住一起,叫做住偏屋。我住牲口棚子里,吃的是剩菜馊饭,时常还没得吃。把我送到牲口棚子这个事儿,不是董老头儿吩咐的,是你干的。不给我饭吃,拿我当猪狗养,也是你干的。三天两天过去打我一顿,好几次差点儿弄死我,也是你干的。董老头儿虽然是个畜生,但比你还是差上一些。他畜生在外头,喜欢糟蹋别人家的闺女儿子。你畜生在家里头,专门糟践我。给你口饭吃?当年你怎么不给我口饭吃?给你住的地方?当年你怎么不给我住的地方?我能忍着不动你,是看在你是董老头子媳妇的份上,我也懒得去计较十几年前的事情。你要是不识趣,偏要凑过来,让我计较,那我也不会留手,我会直接送你一程。”
  扯开手腕上的鲛丝,海葵小指一挑,在鲛丝上弹动了一下,令鲛丝在眼光下闪动出寒光。
  海葵道:“你想现在就死,还是想现在离开?”
  于兰儿不知道海葵扯开的是什么,不知道海葵曾经杀过很多人,以为海葵能这么威胁她是因为背靠着蒋异浪这棵大树。
  她咬了咬牙,死活不承认那些都是她干的,将其都赖在海葵她爸身上。她颠倒黑白,说当年她也过的不好,虽然没住在牲口棚子里头,但时常被海葵她爸殴打。至于她打海葵那些事儿,她说那是对海葵恨铁不成钢,因为海葵不听她的话,时常弄的身上脏兮兮。
  海葵原本以为出来揭穿于兰儿,于兰儿就会知难而退。
  可说到现在,于兰儿不仅不知难而退,反而越战越勇,极尽颠倒黑白之能。海葵琢磨过味儿来,看穿于兰儿不是想来她这边打秋风占好处,而是被人唆使过来,所以才这么锲而不舍的一定要让她收留。
  海葵不找声色的抬起头,环顾着周围人群,试图找出幕后黑手。
  人群中有一名副官的神情有些与众不同,眼神不像其他人那样,而是充斥着紧张。
  海葵见过这名副官,但并没有和这名副官有什么恩怨,所以她认为这名副官与于兰儿过来这事儿有关系,但不可能是幕后黑手。
  将视线抬高,海葵快速环顾了一遍周围房子的窗户。
  她在侧对面二楼窗户前,看到一个一闪而过的人影。因为人影闪过的速度太快,她没有看清楚是谁,只隐隐觉得有些熟悉。
  蒋异浪突然出声,“看来这件事情一言两语说不清楚,我看不如这样,这位大娘先进来,有什么话慢慢说。要是你和海葵之间有什么误会,慢慢说清楚。要是没有误会,确实是你对不起海葵,那么,我会派人送你出来。”
  于兰儿的目的就是进去,自然连连点头。
  海葵想阻止,却在接受到蒋异浪的眼神后,将话咽回了肚子里头。
  于兰儿一心想进去,想得到宣铃兰那些报酬,想顺便陷害海葵一把,令海葵落魄下来。她心思歹毒,但脑袋不怎么好使,没想过进来后就如同瓮中之鳖,身家性命就被掌握在别人手里。
  正因为她不聪明,所以才会相信小情人,才会被宣铃兰三言两语说动,来做这一场戏。
  自以为进来后,就能完成下面计划的于兰儿,仿佛已经看到了金银财宝在朝她招手。可事情发展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进来之后,还没来得及说上话,就被蒋异浪吩咐士兵捂住嘴巴,打晕后关进了柴房里头。
  蒋异浪道:“可惜咱们家没有牲口棚子,要是有,我定要让她住进去尝尝滋味。”
  海葵看了眼柴房方向,道:“早知道她被利用,我就不会出去同她说那些话。”她感觉到了自个儿的变化,明白她和以前确实是不一样了。她以前,从来不在乎别人说她些什么,不管别人说她是杀人不眨眼的夜叉,还是说她是吃人肉喝人血的鬼怪,她都不在意,只管做自己的事,过自己的日子。可现在,她却开始在意别人的看法,想要出去解释清楚,不希望大家伙误会她。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变化,是从来了这边后的哪一天开始改变,又是为什么开始改变。
  海葵细细想了想,觉得这些都是海容带来的。海容改变了她,令她的心脏柔软,也令她开始注意到别人的心情,别人的看法。
  想到海容,海葵心里一阵剧烈的抽痛。
  她捂上胸口,用力揉了两下。
  蒋异浪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海葵将手收下来,摇了摇头。她侧头看向蒋异浪,道:“于兰儿是被人唆使的,唆使她过来的人,要么是和我有仇,要么是想来你这里窃取机密。最大的可能,应该是那人和我有仇。”
  蒋异浪道:“我知道那个人是谁。”
  “嗯?”海葵想到侧面二楼窗后一闪而过的人影,询问道:“你看到侧面二楼那个人。”
  蒋异浪点点头,“嗯。”
  “是谁?”海葵询问那个人的名字。
  蒋异浪艰涩道:“宣铃兰。”
  海葵若有思索的点点头,“是她啊,怪不得。她能做出这样的事儿来,因为她一直讨厌我。”
  蒋异浪道:“我会查清楚这件事情。如果是宣铃兰找来于兰儿,故意抹黑你的名声,那我肯定会给你一个公道。”
  海葵没应声。
  她并不认为蒋异浪会给她什么公道,因为宣铃兰虽然要陷害她,但一直忠诚于蒋异浪,为蒋异浪出生入死。
  如果换成她是蒋异浪,她只会出言训斥宣铃兰几句,警告宣铃兰以后注意,不会讲求什么公道。
  蒋异浪看穿海葵的想法,想解释一下,他会公平认真的为海葵讨个公道,但话到嘴边,他又咽了下去,觉得这样解释太虚泛,显的有些虚伪。
  于其执着于事前的解释,不如实打实的做出来给海葵看。

☆、159.第159章 骤变9

  尽管海葵当时在门前为自己辩解过,但谣言在宣铃兰的刻意宣扬下,很快传遍蒋异浪军队每一位士兵的耳朵里头。
  宣铃兰属意手下,不仅到处宣扬海葵不孝,将海葵当年杀了很多海盗的事情也散播了出去。
  当然,他们散播的言论,并没有按照事实说话,而是篡改扭曲,将海葵所杀的海盗形容成无辜的渔民,而海葵则被形容成了杀人越货吃人肉喝人血的残忍海盗。
  城里的百姓们,也多数都听说了关于海葵的谣言。百姓们认定,海葵是恶魔转世,是迷惑蒋异浪的恶魔,是会给这个城市以及蒋异浪的军队带来灾难的恶魔。
  士兵们多数也这样认为,在有心人的怂恿下,蠢蠢欲动的想要聚众找蒋异浪请愿,让蒋异浪将海葵驱赶出去。
  蒋异浪原本想在调查宣铃兰的同时,再给宣铃兰一次机会。虽然宣铃兰用心险恶的对待海葵,但宣铃兰也为他出生入死过,只要有一丝可能,他都希望宣铃兰能向海葵道歉,并同海葵成为朋友。
  他给了宣铃兰机会,宣铃兰却根本不接这根机会的枝条,反而变本加厉的坑害海葵。
  短短两天,关于海葵的谣言流窜到城市各处,人人都在谈论海葵这个恶魔。
  灾民们将发生洪涝赖在海葵身上,认为他们家乡之所以发生洪涝,都是海葵这个不详之人带来的灾难。他们的怀疑毫无逻辑,毫无道理,他们明知道这不是真的,却如同能同老天爷沟通的祭祀一样,认定海葵就是那灾星。
  曾在酒楼工作的说书人,为了能在乱世里多挣一笔钱,便拿着响板重出江湖,围绕着海葵编排了无数诡奇恐怖的故事。这些故事里头,海葵永远都是恶人。
  没有哪个说书人将海葵说成好人,他们顺应着大家伙的思维潮流,大家想听什么,他们就顺其胡诌些什么。
  他们讲的极为逼真,让那些本就认定海葵是灾星的百姓们,更加相信自个儿的认定,认为海葵就是个灾星。
  蒋异浪知晓外面关于海葵的谣言,心里只有对宣铃兰的恼怒和失望,并没有觉得应该对百姓们和手下的士兵们解释一番。
  他已经下了决定,要在明天上午,将宣铃兰抓起来,让宣铃兰吃些苦头,让她认识到自个儿的错误,能从心底里悔改。
  可不等他拿下宣铃兰,那些自以为知晓海葵真面目的士兵和百姓们,在宣铃兰手下的怂恿下,在自认为要让蒋异浪清醒过来的激情信念支持下,聚众来到了蒋异浪住屋门前。
  他们仿佛那些上街游行的愤怒青年们,组装起旗帜,旗帜上写着各种抨击海葵的话,在几个领头人的带领下,喊着同样的口号,逼迫蒋异浪赶走海葵。
  于兰儿听到外面的呐喊声,明摆着是宣铃兰弄出来的,心中一阵激动。
  她这两天一直被关在柴房里头,没吃没喝,也没人来看她或者是来审问她。所有人仿佛都遗忘了她似的,就算她在里面大喊大闹,也没人过来开门。
  于兰儿以为海葵向活生生将她关死在这里面。
  她一会儿后悔不该同宣铃兰合作,不该不经考虑的进来,一会儿她又觉得自己没错,来找海葵要口饭吃,要个地方住,一点儿错都没有,她认为,就算没有宣铃兰,她没地方住没饭吃,海葵也该养着她孝顺着她。
  她可是海葵的大妈,董家的当家主母,就算海葵的亲妈活着,海葵也得叫她妈,只能叫亲妈是姨娘。她对海葵不好,那海葵也该尽孝道,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必须要孝顺大妈,孝顺当家主母。
  想到这块儿的时候,于兰儿就有了底气,开始大吼大闹,妄图以此让海葵将她放出去。但很快的,她就绝望了,因为根本没人理睬她。
  于兰儿正绝望的以为自个儿要饿死在这里头的时候,听见了外面的吵闹呐喊声。她激动了,觉得自个儿机会来了。
  她的机会确实来了。
  在蒋异浪和海葵出去后,宣铃兰的人悄悄打开了门,将于兰儿放了出来。
  海葵与蒋异浪来到门外,冷眼看着这些呐喊的士兵和百姓。
  蒋异浪厉声喝止士兵和百姓们的呐喊,扬声道海葵不是什么灾星,而是他的救命恩人。
  士兵和百姓们根本不信蒋异浪的话,认定蒋异浪被海葵这个灾星迷惑,所以才说出这样难以令人相信的话。
  海葵明明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怎么可能救蒋异浪?恶魔不会救人,只会杀人,和用卑鄙伎俩迷惑人,令人听从她的话,以此达到控制对方的目的。
  人群愤怒呐喊着,将蒋异浪的声音埋没了下去。
  海葵冷眼旁观,觉得这场面说不出的可笑。她心里清楚,这些人聚集过来讨伐她,肯定是宣铃兰的功劳。她觉得宣铃兰确实有本事,在造谣这方面有突出才能,竟然能通过造谣聚集起这么多人,并且能令这些人过来讨伐她。
  海葵躲开一名妇女扔向她的石头,嗤笑了一声,反脚一别,在石头堪堪落地的瞬间,用脚尖挑起石头,将石头踢向妇女的额头。
  妇女哎呦一声,额头被石头砸了个正着。她后退了半步,一屁股坐到地上,额头上被砸的地方哗啦啦淌出血水,将她半边脸染成血红色。
  海葵这一砸,引起了聚众人员的愤怒。
  他们不顾蒋异浪在前,愤怒的朝海葵面前冲,想要合伙干掉海葵。
  蒋异浪和手下士兵们挡到海葵面前,他抽出匣子枪,指向天空,“啪”的开了一枪,以此震慑住这群人。
  这群人在蒋异浪枪声过后,暂停了一瞬,大部分人对蒋异浪手里的枪产生了恐惧,迟疑着想要后退。宣铃兰找来的有心人,适时的发出呐喊,令人群又激愤起来。
  海葵伸胳膊到蒋异浪侧边,用力一别,将蒋异浪别到一边。她挤到蒋异浪身前,挤过去的瞬间,快速道:“我来解决这件事情。”
  这件事情,她来解决最好。
  如果蒋异浪来解决,就会落下一个维护恶人的名声,会令士兵们寒心,会失了民心。蒋异浪要想一统天下,想要终结乱世,不仅仅需要强有力的兵力,最重要的是要得到民心。如果他能得到民心,那么成功将会成为意见可预见的事情。
  海葵为蒋异浪着想,不想因为她,让蒋异浪失去民心。
  蒋异浪明白海葵的意思,但他却不想让海葵独自面对。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理想固然重要,但心爱的人一样重要。如果连身边人都保护不了,那么他即使实现了理想,又有什么意义。
  他想要的是,同海葵一起完成梦想,一起站到巅峰。而不是,为了自己的梦想,牺牲海葵。
  蒋异浪左手朝前伸,握住海葵的右手。
  海葵想要抽出手,蒋异浪却用力握紧,不让海葵抽出来。
  皱了皱眉头,海葵没再将手抽出来。
  蒋异浪见海葵不再抽出手,以为海葵决定信任依赖他。被心爱的女人信任和依赖,是一件甜美至极的事情,蒋异浪胸膛滚烫,升起蓬勃英雄情怀。
  他目光锐利而坚定的看向被士兵们围挡在面前两米远处的人群,嘴唇张开,想要发言。
  海葵抢先出声,见蒋异浪的话堵在了嘴里头。
  她扬声质问:“谁告诉你们我是灾星?就算我是灾星,关你们什么事情?!”
  海葵话音刚落,于兰儿从她身侧挤冲了出来,扑倒在海葵和人群之间的空地上。之前于兰儿来闹事的时候,有人见过于兰儿,认出了于兰儿。
  他们见于兰儿比之前几天见到的时候更加颓败,当即大声喧闹咒骂起来,咒骂海葵不孝,竟然折磨自个儿的长辈。
  海葵与蒋异浪对看一眼,心中明了,有内贼混了进去,将于兰儿放了出来,目的是为了加重人们对海葵的厌恶。
  于兰儿大哭出声,哭喊着自个儿命苦,哭诉丈夫死的早,儿女不孝顺,哭嚷着自个儿不如死了算了。
  在百姓们的七嘴八舌的安慰下,于兰儿借着其中一名妇女的拉扯,勉力站了起来。
  她顺着灾星的言论,悲痛言说着,说海葵刚出生的时候,海葵他爸就找人给海葵算了一命,海葵是天煞孤星,夜叉转世,会克父克母克死所有身边人。海葵她爸想要扔掉海葵,但却被于兰儿拦了下来。
  于兰儿一顿哭诉,将自个儿漂白成了善良慈母,反衬出海葵的恶毒不孝。
  群情激奋,眼看就要爆发动乱,突然有声音从人群外传了进来。
  “胡说八道!不要脸的老妖婆,看看我把谁带来了。”方吼娘右手提着于兰儿的小情人,左手提着于兰儿小情人的情妇,破开人群,来到于兰儿面前。
  她将手里一对男女,扔到于兰儿面前,怒声道:“瞪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谁!”
  方吼娘在蒋异浪的命令下,将于兰儿的小情人追抓了回来。蒋异浪原本的目的是,以此让于兰儿说出真话,揪出宣铃兰。
  于兰儿刚刚宣扬自己是个慈母,自然不愿意承认自个儿认识小情人,尤其这小情人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是个油头粉面的浪荡青年,一看就是被包养的小白脸儿。
  小情人听到于兰儿同他撇清关系,以为会因此丢了性命,当即扑到于兰儿身上,大声忏悔不该拿走于兰儿那些钱财。他将拿走于兰儿钱财这件事情,推到自个儿情人身上,忏悔自个儿鬼迷心窍,之所以做出这样的事情,完全是受情人蛊惑。
  他摆出痴情的模样,请求于兰儿的原谅。他向于兰儿深情倾诉,说他这一路上十分想念于兰儿,也十分后悔自个儿的所作所为。
  于兰儿用力推开小情人,慌乱表示,她根本不认识小情人。她怒斥海葵,说这是海葵故意找来的人,目的是为了污蔑她。
  海葵神情极为平静,询问道:“我为什么要污蔑你?”
  于兰儿颤抖着手指头,指着海葵,“你想败坏我的名声,让大家以为我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我告诉你,没门儿!我一直为老爷守节,从来没做过任何对不起老爷的事情。你真是太歹毒了,为了不给我口饭吃,竟然找了人来污蔑我。”
  方吼娘瞪着小情人,露出杀意。
  小情人心思玲珑,瞬间明白方吼娘眼神的意思。他明白,如果今儿不能让于兰儿承认与他之间的关系,那他就没了活路。
  他抢在海葵之前,呐喊出声。
  小情人大声道:“好你的于兰儿,我真心对你,你竟然这么对我!”
  于兰儿声嘶力竭的大喊,“你闭嘴,我不认识你!”
  小情人发出了更大的声音,仿佛和于兰儿比着赛的喊山似的,大声喊道:“你不仁我不义!既然你不承认认识我,那我也不再顾忌你的名声。”
  于兰儿一看小情人这个模样,心道不好,冲上前想要阻止小情人说话。
  方吼娘一个侧步,拦住于兰儿,将于兰儿退回原位。
  小情人趁机道:“想当初,是你主动找上的我。要不是看在你一片痴情的份上,我根本不可能接受你!我相信了你是真心爱我,才冒着被董老爷发现打死的危险,时常和你相会。董老爷死了,你原本说要嫁给我。可你并没有嫁给我,还偷偷将家财藏起来,防备着我。我知道你是怕我不是真心对你,所以没有和你计较,依旧好生对待你。要不是你让我寒心,时时拿船票威胁我,我不可能甩下你离开。于兰儿啊于兰儿,你可真是好狠的心,竟然说不认识我。如果你不认识我,那么我们在一起的那些日子,谁在床上累死累活的伺候着你?我真是瞎了眼,竟然相信你这个老妖婆!”
  于兰儿尖声喊叫着,“你胡说,你胡说,我根本不认识你,我根本没同你做过任何事情!”
  小情人本身就是个吃软饭的无赖,没脸没皮。他能为了钱财,同于兰儿这个大了他三十多岁的老女人在一起,根本没有脸皮可言。
  为了自个儿的小命,小情人什么都说的出口。
  他将于兰儿屁股上有黑痣,胸肉一大一小,黑森林与众不同的特点,在人前大声宣扬了出来。
  于兰儿气到极点耻到极点。
  她哆嗦着指向小情人,眼前一黑,软倒在了地上。
  原本来讨伐海葵的这群人,被于兰儿这场闹剧一搅和,士气落下了一大截子。人群中又有人主动出声,喊着这是海葵故意找人来冤枉于兰儿,喊着海葵这个灾星不孝,竟然在人前这样侮辱自个儿的长辈。
  要换成之前,人群肯定会瞬间激愤起来。
  可这会儿,大部分人被于兰儿这事儿吸引住了,喜欢八卦的几人一组窃窃私语,有的甚至窃笑出声,笑于兰儿一个老婆子竟然包养小白杨,还被小白脸把身子什么样儿都讲了出来。
  海葵早就盯准了隐匿在人群中挑唆的那几个人。
  在这几个人出声后,海葵猛然从蒋异浪手中将手抽了出来,腾空而起,落到其中一人面前。
  她揪住这人的领子,将人甩到于兰儿旁边的空地。
  蒋异浪也随在海葵之后行动起来,落到人群之中,将挑唆之人捉出,甩到空地。
  海葵与蒋异浪配合默契,动作迅速,很快揪出七个人,将这七个人全部抓扔到空地上。
  有一个人被甩过去之后,想要爬起来逃跑,被方吼娘当胸一拳,打碎了内脏,喷出一口血之后,晕死过去。
  其他人不敢逃跑,恐惧的蹲趴在地上,恨不能变化成土拨鼠,能钻地逃离这里。
  海葵缓慢从人群中走出。
  人们自动分开一条路,没人敢再咒骂海葵,也没人敢靠近海葵,都恨不能使劲朝后躲,躲到人群后,将别人推到自个儿前面。
  蒋异浪穿过人群,走到海葵身边。
  他自然而强势的拉住海葵的手,牵着海葵来到门前,上了阶梯,转身面对人群站好。
  环看了一眼人群,蒋异浪看向被他和海葵揪出来的七个人,命令方吼娘,“方吼娘,让他们说出真相。”
  “得令。”方吼娘一拍胸脯,“看我的!”
  她揪起其中一个瘦子,举起拳头,要朝瘦子脸上揍。这瘦子不是她随便挑出来的,而是蒋异浪刚才用眼神故意暗示给她的,让她挑这个瘦子。
  因为这个瘦子的表情最惊慌,明摆着是个怕疼不抗揍的。
  果然,不等方吼娘打到这个瘦子脸上,瘦子就惊恐求饶,“我说,我都说!是,是有人找到我们,让我们混进来的。”
  瘦子讲,有人给他们钱,让他们到处散播关于海葵的谣言。
  方吼娘问是谁让他们这么做的。
  瘦子道:“是个中年男人,我不知道他长什么模样。我们是晚上见面的,他带着帽子低着头,我只看到他一截鼻子,根本不知道他长什么模样。”
  瘦子和其他几个人一块儿求饶,求方吼娘放他们一马,并保证他们再也不到处散播关于海葵的谣言。

☆、160.第160章 骤变10

  听到瘦子的话后,聚众闹事那群人当中的一些人,开始偷偷摸摸朝后移动,妄图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
  蒋异浪不给他们鬼祟离开的机会,当即命令士兵们圈绕住这群人,并下了命令,不准放走任何一个。
  来讨伐的士兵和百姓们慌张起来,面面相觑过后,有人先一步跪下来,大声求饶,忏悔自个儿有口无脑被人利用,希望蒋异浪能放过他们。
  聚众的那些人,相继跪了下来,七嘴八舌的求饶,生怕蒋异浪一怒之下,命令包围他们的那些士兵们朝他们开枪。
  蒋异浪吩咐方吼娘将瘦子等七人抓进去,于兰儿和她小情人以及小情人的情人这三人,蒋异浪没有动,准备留给海葵来处理。
  他厉声训斥跪地求饶的人群。
  训斥过后,蒋异浪故意凑到海葵脸侧,同海葵说了两句话。随后,他对人群道,海葵心胸宽广,知道大家伙是被奸人蒙蔽利用,所以原谅大家。
  人们连连感谢海葵,有的甚至对着海葵激动的磕起头来,仿佛海葵是救苦救难的大善人似的。
  令人群散开,蒋异浪在人群都离开后,吩咐士兵们各归各位。
  他询问海葵,“你想怎么处理于兰儿?”
  海葵道:“让方吼娘一并审问了吧。等问清楚是谁指示她,我再处理。”
  蒋异浪应声,让方吼娘将于兰儿带了进去,与瘦子等七人关在一处。至于于兰儿的小情人以及小情人的情人,虽然贪了于兰儿的钱财逃跑,但并没有参与到诋毁谋害海葵这件事情当中,蒋异浪征询了海葵的意见,放走了他们两个。
  方吼娘的小情人领着自个儿的情人,撒腿就跑,想赶紧去买张车票,离开这里。
  他们还没跑到火车站,就被宣铃兰派出去的人杀了,尸首扔进了枯井里头。宣铃兰恼恨这两个人破坏了她的计划,自然不能让他们逍遥活着离开,必要会要了他们的命。
  于兰儿也不知道从哪里借来的骨气,任凭方吼娘怎么审问,就是不说真话,咬定这事儿和别人没关系,是她自个儿想要来找海葵。她翻来覆去老一套,拿孝顺来说事,坚决不承认是被宣铃兰怂恿而来。
  方吼娘本来不敢对于兰儿下狠手,因为于兰儿毕竟是海葵的大妈,是海葵的长辈。后头,实在审问不出来,方吼娘只好去询问了一下海葵,问海葵可不可以对于兰儿下很狠手。
  在海葵点头同意之后,方吼娘了然海葵对于兰儿半点儿感情都没有。
  方吼娘回去之后,先错开了于兰儿的各个关节,随后令人拿来长针和刀子,准备朝于兰儿身上招呼。
  于兰儿原本以为,无论海葵怎么狠心,都不可能对她用刑,因为她的身份摆在那里,是海葵的长辈。
  可她失策了,没想到海葵竟然这么狠心,竟然不顾伦理纲常,令人朝她身上用刑。
  于兰儿疼的撕心裂肺,不等方吼娘用上针和刀子,就赶忙将所有事儿都招了。她把宣铃兰招了出来,说这一切都是宣铃兰出的主意。她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说她之所以这么对海葵,并不是出自本意,而是宣铃兰威胁她这么做的。
  方吼娘相信幕后黑手是宣铃兰,但于兰儿说她是被威胁的这事儿,方吼娘半点都不信。
  将审问结果告诉蒋异浪,方吼娘接了蒋异浪的命令,去抓宣铃兰过来。
  白云天与冯和,在方吼娘离开后,进来找蒋异浪。他们希望蒋异浪能理智处理宣铃兰这件事情,不要感情用事。
  白云天和冯和,并非维护宣铃兰。他们是站在大义的角度上,洗完蒋异浪能够从大局出发,小小惩戒宣铃兰一番便可,千万不要为了替海葵出去而从重处罚宣铃兰。南方总统手下的另外两派军队,正朝这边开过来,很快便要和他们对上,战争一触即发。现在不是闹内乱的时候,现在应该团结一心,一致对外。
  他们嘴里说着从大局出发,现在不能闹内乱,一切为大局着想。可海葵听来听去,越听越不是滋味,觉得他们明显是宣铃兰那一伙的,都想着赶走她。
  海葵一瞬间起了念头,离开这里,不再帮助蒋异浪。她想着,如果她走了,蒋异浪这边也就不会再出这么多的事儿。
  其实蒋异浪这边由她没她都无所谓,并不会因为多了她就能多几分胜算,也不会因为少了她就少几分胜算。蒋异浪之所以这么执着的想要留下她,并非因为她的能力,而是因为蒋异浪对她的感情。
  海葵眼神变化,蒋异浪全看在眼里。
  他制止白云天和冯和继续说话,沉声道:“你们什么时候学会了颠倒黑白?这件事情,明明是宣铃兰想要害海葵,但你们话的意思,根本不是这么回事。你们话里的意思,分明是在指责海葵闹事。”
  冯和解释道:“我们并没有这个意思,我们是为了大局着想。”他察觉自个儿之前说的话有歧义,像是在维护宣铃兰,便赶紧抱歉的朝海葵解释,“海葵,你千万别误会我,我并没有站在宣铃兰那边。如果现在不是处于两军交战,我肯定要帮你讨个公道。可现在情势特殊,南方总统的部队眼看就要与我们对上,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情。我们现在不能闹内乱,要团结一心。我希望你能暂时先把个人恩怨放到一边,先考虑一下大局。”
  白云天接话,“冯和说的对,我们现在不能闹内乱。要不这样,暂时先小惩宣铃兰,等打完仗,再认真处理这件事情。”
  蒋异浪道:“不行。这件事情,必须认真处理。宣铃兰在明知道要打仗的情况下,不认真准备战斗,一心只顾着害海葵,甚至聚众闹事,这事儿必须要给她一个严重的教训。”
  “大帅。”
  “大帅。”
  白云天和冯和同时出声,希望能阻止蒋异浪的决定。
  蒋异浪道:“宣铃兰如果单纯散步谣言,我可以从轻处罚她。但她不该令人聚众过来讨伐海葵,更不该怂恿我手下的士兵过来讨伐。如果奸细趁机朝外发出信号,你们想没想过,我们会遭遇什么?”
  白云天和冯和沉默下来。
  他们之前没想到这一点,一心只考虑到如果惩罚了宣铃兰,很可能会造成宣铃兰手下不满。更有可能,会导致宣铃兰叛变。女人遇到感情的事儿,很难保持理智,尤其宣铃兰这种偏激执拗的类型,非常有可能会因为感情的原因叛变。
  听到蒋异浪的话后,他们觉得自个儿之前考虑的太片面。他们没想过聚众讨伐会造成的后果。确实如蒋异浪所说的那样,如果当时真的有奸细朝外发出信号,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白云天和冯和后怕起来,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蒋异浪道:“你们回去吧,回去好好想想我的话。”
  白云天和冯和离开了。
  他们临走前,相继同海葵道歉,希望海葵不要生气,他们并非要维护宣铃兰。他们想说他们是为了大局,但是话到了嘴边,在海葵清亮的目光下,他们怎么也说不出口。
  海葵看着白云天和冯和的背影,道:“我那时候不愿意加入你们,冯和说了一通又一通的大道理,想让我加入你们。他那时候说的那些话,好似我特别重要,你们缺了我就没办法胜利似的。可现在看来,他那时候肯定是喝晕乎了。”
  蒋异浪道:“他不是喝晕乎了,是一直晕乎着。他是个典型的书呆子,成天看书,而且只看那些家国天下大道理的书。刚跟着我的时候,他还是有点儿小家子气,小气奸诈爱算计。后头跟了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脑子坏了,也可能是被胸怀天下的酸秀才附了体,成天酸叨叨讲一些大道理。有一阵子,他除了吃饭,嘴根本不停,所有人都烦的不得了。”
  海葵勾了勾嘴角,好似笑了,但脸上却丁点笑意都没有。
  蒋异浪道:“你不要多想,他们并不是在针对你。”
  海葵道:“没事,我去看看于兰儿。”
  蒋异浪担心海葵,想同海葵一起去。不等他出声,方吼娘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中间还夹杂着宣铃兰阴狠威胁方吼娘的声音。
  海葵停顿了一下,想了想,决定留下来,听听宣铃兰会怎么辩解。
  方吼娘像是绑肉猪一样将宣铃兰胳膊腿都绑紧了了,提着宣铃兰进了屋。进屋之后,她将宣铃兰朝屋子中间一扔,整个一副对待牲畜的态度。
  宣铃兰疼叫一声,想要对方吼娘阴狠咒骂。她侧脸张嘴的瞬间,见到了看向她的蒋异浪。她瞬间改变表情,将要出口的诅咒转换成委屈不解,眼泪也说来就来,哗啦啦朝下淌。
  她哭泣着询问蒋异浪,为什么要把她这样抓过来,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她究竟有什么错,为什么这么侮辱她。
  宣铃兰早就想好了说词,准备一抗到底,坚决不承认陷害过海葵。她考虑过,就算于兰儿将她供述出来,但她完全可以不承认,反诬陷这是海葵故意污蔑她。
  她没有见银票给于兰儿,去见于兰儿的时候,只有贴身副官知道,而贴身副官不可能背叛她,所以她有恃无恐,准备坚持不承认。
  宣铃兰有张良计,蒋异浪早就准备好了过墙梯子。
  蒋异浪任由宣铃兰哭泣抵赖,始终不发表意见,仿佛相信了宣铃兰的话。在宣铃兰把话引到海葵那里,委屈暗示这些都是海葵在陷害她的时候,蒋异浪突然拍了拍手。
  随着他拍手声落下,士兵将宣铃兰贴身副官押了进来。
  她两名贴身副官,在她被抓来之后,被方吼娘带去的人抓了起来。他们被卸掉了一身关节,手指头脚指头穿针拔指甲,短短几十分钟的时间,他们犹如在地狱刀山火海跑了个来回。
  经受不了剧痛的折磨,两名副官将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他们不仅交代了宣铃兰陷害海葵这件事情,甚至连之前宣铃兰暗地里杀死接近蒋异浪的六名女人的事情也交代了出来。
  被杀的那六名女人,都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因为蒋异浪救了她们,她们爱慕蒋异浪,便想要靠近蒋异浪。她们也并不过分,只是送蒋异浪一些亲自做的吃食和手绢之类的,连表白都不敢表白,只敢这样对蒋异浪好。
  蒋异浪知道宣铃兰心狠手辣,他自个儿也不是个善人,也是心狠手辣之辈。可他心狠手辣,是在对待恶人和敌人的时候,并不会用此对待普通老百姓。除非迫不得己的特殊情况,否则,他绝对不会丧心病狂的伤害普通老百姓。
  不仅他,海葵,白云天,方吼娘,这些人,身上都背负着无数人命,但绝没有像宣铃兰这样,滥杀无辜。
  宣铃兰杀害六名姑娘的行为,已经脱离了心狠手辣的范畴,简直丧心病狂。
  蒋异浪之前虽然说要处罚宣铃兰,但只是想打宣铃兰几十棍子,然后将她关押一段时间。现今,听到宣铃兰杀了六名姑娘之后,蒋异浪愤怒了。
  他无数次在白云天和宣铃兰等人面前强调,一定要善待百姓。他们想要取得胜利,靠的不是兵力,而是百姓的力量。得到百姓的拥护,他们肯定就相当于拥有了坚固无法摧毁的后盾,拥有了能破开一切风浪的长矛,必然会胜利。
  他强调了无数次,可宣铃兰却阳奉阴违,竟然滥杀无辜百姓。
  宣铃兰见大势已去,便破罐子破摔,撕破脸皮,不仅不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进行忏悔,反而反过来指责蒋异浪,指责蒋异浪凭什么不喜欢他,指责蒋异浪明知道她的心意却视而不见,指责蒋异浪辜负了她。
  转而,宣铃兰开始咒骂海葵,咒骂海葵不要脸,抢她的男人。她阴狠嘲笑海葵活该,活该死了丈夫。她说海葵之所以死了丈夫,都是因为抢蒋异浪的下场。在她的嘴里,海葵就是个骚气十足不要脸的贱人,是应该被千刀万剐浸猪笼的黑心****。
  宣铃兰疯了似的,拼命咒骂着海葵,恨不能将海葵咬死在当场。
  蒋异浪命令宣铃兰闭嘴,宣铃兰却听而不从,继续咒骂海葵。
  一脚踹到宣铃兰的脖子上,蒋异浪将宣铃兰踢晕。他命令方吼娘将宣铃兰和两名副官带下去,关押看管起来。
  蒋异浪还没想好该怎么处罚宣铃兰,迟疑是否该让宣铃兰一命陪一命,令那六名枉死的姑娘们安息。
  他有一瞬间,想直接扭断宣铃兰的脖子。可想到在东海时候的那段时光,想到宣铃兰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那段时光,蒋异浪杀意顿时消失,无法对宣铃兰下手。
  蒋异浪心里清楚,一切的根源都在于他。如果他能接受宣铃兰,能爱上宣铃兰,那么一切事情都不会发生。宣铃兰不会因为嫉妒杀害无辜的姑娘,不会因为嫉妒陷害海葵,不会因为嫉妒变成现在这副偏执疯癫的模样。
  他沉默走到门外,仰头看着灰蒙蒙暗沉沉的天空。
  海葵同方吼娘交换了一个眼神,方吼娘眨眨眼睛,悄悄离开了。
  叹息一声,海葵走到蒋异浪身边,安抚性的拍拍蒋异浪的胳膊,道:“你不要自责,错不在你。宣铃兰天生性格就是这样,你就算和她在一起,也不会改变她。如果你们子啊一起了,她很可能变本加厉,更无法容忍你身边有任何别的女人出现。”
  想了想,海葵举例,“有些人就是这样,我以前没见过这样的女人,但见过这样的男人。冯和老家奉桥有个张荣噶,他就是宣铃兰这样的人。他喜欢的是自个儿的青梅竹马小苗,自小他就不喜欢别人靠近小苗,看到小苗和别人说话,他都生气。长大后,他们成婚了,他不仅没变好,反而变本加厉。他不准小苗出门,不准小苗和别人说话,尤其不准小苗和男人说话。如果他知道小苗和男人说话,就会揍小苗。小苗后头受不了,想跑,结果半路被张荣噶追了上来,连累好心带她一程的张老头被张荣噶砍死,小苗也被张荣噶活生生挖去了两只眼睛,差点儿死了。”
  停顿了半秒,海葵继续道:“后头,张荣噶用刀子把自个儿脖子砍断了一半。他留了封信,说他控制不了自个儿,他也知道他不对,但是他控制不了,受不了,他没办法,为了不再继续祸害小苗,就把自个儿给杀了。”
  蒋异浪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对海葵道了声谢谢。
  接着,他道:“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处置宣铃兰。按理,该杀。可我下不了命令,我没法下这样的命令。”
  海葵理解蒋异浪,“我明白。她害死那么多人,固然可恶。但是,她却一心一意对你,和你一起拼杀在战场上。如果我是你,我也会犹豫。不,我不会犹豫,我会直接决定放过宣铃兰。”
  蒋异浪侧头看向海葵,眼神震惊。、
  海葵道:“她杀了那么多人又怎么样,她对我是好的,对我是一心一意的。”

☆、161.第161章 换皮1

  蒋异浪道:“我必须要考虑很多,海葵。”
  海葵理解性的拍拍蒋异浪胳膊,道:“我明白。”
  蒋异浪朝海葵苦笑了一瞬,转脸看向灰蒙蒙的天空。他仿佛在寄希望于天上众神,希望天上众神能赐给他启示。
  海葵没再说话,安静站在蒋异浪身边,陪着蒋异浪。
  过了十几分钟,海葵出了声,道:“之前谢谢你。”
  “嗯?”蒋异浪不明白海葵这句话的意思,不解看向海葵。
  海葵弯了弯嘴角,释放善意和感谢,“谢谢你把我带回来,谢谢你对我这么好。我以前想法太狭隘太片面,你不是我之前说的那类人。你很好,重情重义,你会成功的,会心想事成。”
  蒋异浪神情略微有些激动。
  他侧过身,面对海葵,手抬起又落下,一副不知道该把手放到哪儿才好的模样。他不自觉的耸动了一下眉毛,太阳穴内的青筋也紧跟着跳动了两下,彰显着他的激动和紧张。
  他声音微微发颤,询问海葵,“那你是不是也相信,我喜欢你。”
  海葵点点头,眼里染上几分宽和笑意。
  她道:“我知道,我明白。但我不能接受,因为我有海容了。”
  蒋异浪眉心快速皱动了一下。他瞳仁缩小,嘴唇张开,想劝海葵忘记海容,劝海葵朝前看朝他看,朝活着的人看。
  可他话在脑袋里盘旋着,却始终出不了口。
  他不敢说出口,不敢这样劝海葵,他担心因此激怒海葵,让海葵再次厌恶他。
  海葵双手抱胸,耸了耸肩膀,仿佛不堪冷风的下老头儿似的,蜷缩着脊梁,脑袋也畏垂下来。她低头看着地面,伸出右脚,脚尖在眼前地上胡乱滑动着。
  蒋异浪朝海葵面前挪动了几厘米,便保持着微微前倾的姿势,停站下来。他道:“海葵。”
  海葵抬头看向蒋异浪,用眼神询问蒋异浪想说什么。
  蒋异浪迟疑了一瞬,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我就是想叫叫你的名字。”
  海葵松开环抱在胸前的胳膊,双手自然出垂下,站直了身体。她仰起头,深呼吸了一口气,道:“不要太烦恼了,无论你怎么处理宣铃兰,我都支持你。”
  蒋异浪虽然愤怒宣铃兰杀了无辜的女孩,愤怒宣铃兰诋毁海葵的名声并令人聚众讨伐海葵,但他并不想处死宣铃兰。
  如果按照他定下的军规,按照他严格的治军态度,宣铃兰必须要被处死。
  他没有办法下令处死宣铃兰。
  就如同海葵说的那样,宣铃兰再怎么恶毒,对他却是一心一意。
  蒋异浪非常矛盾,难以抉择。他很想学海葵那样的性子,惩戒宣铃兰诋毁海葵的罪过后,就放宣铃兰回去。可他不能这么做,一旦开了这个宽容松动的先河,以后再遇到这样的情况,肯定会有人拿宣铃兰这件事情出来说,到时候,他该怎么办?
  蒋异浪无比烦恼,海葵却格外的平静。
  她厌恶宣铃兰的对她做的事情,厌恶宣铃兰的为人,想要对宣铃兰下杀手,但她仅限于在脑海里想想,却并不准备动手,也不准备强迫蒋异浪为她讨个公道。
  蒋异浪对她好,她自然也要对蒋异浪好。
  她没有办法回应蒋异浪的感情,但是在其他方面,她可以尽心尽力的帮助蒋异浪。就譬如在处理宣铃兰的方面,她愿意后退几大步,表明自己不会追究宣铃兰的态度,让蒋异浪能够少一些烦恼。
  蒋异浪心里明白海葵的意思,心脏里热乎乎,仿佛有温柔的水流在抚触在心脏内壁,令他感动。
  海葵道:“这里要是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没有事情。”蒋异浪犹豫了半秒,眼里带着希冀看向海葵,道:“你要是不着急回去,能不能留下来陪我一会儿。”
  海葵没有急着用语言回答。她拉过靠墙放着的椅子,拖着椅子来到蒋异浪办公桌旁侧,转到椅子前,欠身稳坐到椅子上。
  “好,我陪你聊天。”海葵应声。
  蒋异浪看着坐在身侧不远处的海葵,差点儿控制不住自个儿的胳膊,将海葵拉到怀里。
  “你想聊什么?不要聊宣铃兰的事情,我们不说那些烦心的事情。”海葵提着意见。
  她这段时间的心情一直痛苦而沉重,心里仿佛充塞满了乌黑的棉花,充满了冰冷刺骨的乌云,令她抑郁,一直沉浸在海容死亡带来的难过之中。她挣脱不开那种痛苦的缠绕,也不想挣脱开。她觉得,挣脱开痛苦,就是对海容的一种背叛。
  可现在,在蒋异浪遇到痛苦难以抉择的事情后,海葵心里突然升腾起几分奇怪的释然感。她仿佛从蒋异浪这里,感悟出了几分人生的道理。
  就好似,原本所有人都快乐,只有她在痛苦,所以她无法舒解也不想舒解,只想沉浸在这痛苦里头。唯有把自己困在这种痛苦里,内心才能平静,否则就有惶惶然背叛的感觉。在见到蒋异浪痛苦后,她从其中触摸到了几分共鸣,明白人生就是这样,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痛苦事情,可能是来自于朋友,也可能是来自于亲人,亦或者来自于爱人。
  她痛苦于同爱人的死别,蒋异浪则痛苦于要亲自抉择身边亲朋的死活。
  蒋异浪道:“好,我们不说宣铃兰,我们说别的。我们随便聊,你想说什么,我们就说什么。”
  海葵也没什么可说的,也不知道该怎么诉说。她留下来同蒋异浪聊天,是希望蒋异浪能开心起来,但她并不适应同蒋异浪聊天。
  她从蒋异浪经历中得到的感悟,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没有办法组织好语言,将其说清楚明白。
  微微垂下睫毛,海葵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突然心里轻快了些。但是轻快了,我却又觉得慌。”
  蒋异浪担心的看着海葵。
  海葵接着道:“看着你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宣铃兰,我心里突然有些轻快,觉得有些想明白了似的。我好像是开看了,明白人一辈子就是这样,就该是这样,都得经历一些痛苦的事情。你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宣铃兰,很可能要下命令杀了她,这让你特别痛苦。我呢,刚刚和海容在一起,还没尝到幸福的滋味呢,海容就死了。我其实不想活着了,觉得就这么孤零零活着太辛苦,心里压得慌。但我现在瞅着你,突然就明白,人一辈子就这么回事儿。想明白了,我就轻快了一些,觉得我还是该活着,人都得这样,好死不如赖活着。可是,我心里开始发慌,觉得对不起海容,觉得我看清楚自个儿的真面目了,我这人真的太冷血,我都有点怕我自己。”
  本来海葵只想感慨两句,可话一出口,就像是高山流水似的,再也无法停下来,只能全部说完才行。
  蒋异浪安慰海葵,说海葵并不冷血。他赞同海葵的话,赞同海葵对人生的理解。人一辈子就这样,不可能一帆风顺,不可能平平谈谈。尤其对于他们这类人来说,人生就像是在巨浪里颠簸,时而巅到半空,时而落到水底,不会想岸上人们那样,能够缓和过一辈子。
  蒋异浪安慰海葵的同时,自个儿也有些想开了,释然了。
  他心里有了对宣铃兰的处理办法,不再纠结究竟该放过宣铃兰还是该严格按照军纪处理。
  海葵没想到,她和蒋异浪竟然能聊的那么投机,而且聊的那么偏。他们两个俗世中人,却凑在一起谈了一个多小时对人生的理解,且能谈到一块儿,这简直有些匪夷所思。
  海葵回屋之后,想了想刚才和蒋异浪凑一起谈的那些话,觉得自个儿有些可笑,但心里却越发释然了几分。
  这晚,她做梦梦到了海容,梦到海容在海边等着她。她骑着大鲨,朝着海容冲了过去。大鲨停下后,她踏着海浪,冲到了海容的怀里。
  海容紧紧抱着她,笑的很开心。
  她也开心的笑着,心里愉悦的不得了。
  梦里海容似乎和她说了什么,但她醒来后并不记得,只记得梦里那种开心的感觉。即使她醒过来,开心的感觉也没有消失,而是依旧充盈在她的体内,充盈在她的心间脑海。
  海葵做了个美梦,宣铃兰却经历了噩梦般的一整晚。
  她被关起来后,没多久,就昏了过去。
  明明是在昏迷当中,她却觉得自个儿是清醒的,能清晰看到周围的一切,只是对肢体的控制力差了一些,不能很好的控制四肢。
  宣铃兰警惕的看着四周,觉得不对劲儿。她想大声呼救,让外面的士兵听见,能过来解救她。
  可她却怎么也喊不出声音,嗓子仿佛被皮塞子堵住了似的,连呼吸都不如平时畅快需要非常用力才能满足体内对空气的需求。
  拼尽全力爬起来,宣铃兰艰难的挪着步子,来到门后,想要打开大门。
  她的手指头还没有碰到门,门就开了。
  看到外面景色的时候,宣铃兰震惊恐惧到浑身颤抖。外面根本不是之前的院子,也没有士兵看守,而是一片水淋淋黑乎乎的湖。湖水散发着一股奇异而腥臭的味道,仿佛臭虫混合了鸡屎鸭蛋青的味道,极为刺鼻。
  岸边直接连接到了门口,宣铃兰迈过门槛,就会踩到潮湿的泥土上。再朝前两步,就会直接踩到湖水上。
  她不敢朝外走,想要退回去,关上门。她希望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认定自个儿是在噩梦里头,想要逃出这诡异的梦魇。
  可她的四肢根本不由她自己控制,像是被栓了丝线,由不知道藏匿在哪里的隐形人扯着丝线控制着她的动作。
  宣铃兰被动来到门外,一步一步走到了腥臭的湖水中央。
  她故意忽略了脚底窜上来的阵阵刺痛,因为能在水面上行走,便自欺欺人的安慰着自己,她并不是进了诡异的空间,而是在噩梦里头。
  宣铃兰脚下湖水里,有黑色的浓雾开始凝聚。
  浓雾凝聚成一个倒立的人影,与她脚底对着脚底。
  人影是黑的,黑到浓稠,仿佛倒塞进湖水里的死人尸体似的,有着厚重的墨色和实在的形状。
  很快,人影不满足于依附在宣铃兰脚下,不满足于当宣铃兰的倒影。它噌然别身冲出水面,仿佛蛇一般,将身体扭转出不可思议的角度,缠缚住宣铃兰。
  宣铃兰恐惧到了极点,身体也疼痛到了极点。
  她像是被扒皮的兔子,食客将兔子腿上割一道伤口,然后朝里面吹气,以此分离开皮和肉。空气像是刀子,快速而凌厉的切割着宣铃兰的皮肉,令她皮肉分离。
  短短十几秒钟,宣铃兰就膨胀成了一个巨大的胖子。她的皮完全被吹了起来,从脚底连头皮也脱离了头骨,鼓胀高出头骨两三厘米。
  她脚底边缘有刀子滑动带来的刺痛,刺痛过后,她的皮被人影从头顶朝上啦,很快将她整张皮分离出来。
  人影拿到皮之后,高兴的嘻嘻嘻笑了起来,将皮朝自个儿头顶上套,仿佛穿衣服一般,将皮套到了自个儿身上,变换成另一个宣铃兰。
  人影扭扭胳膊,动动嘴唇,抬手戳戳空洞洞的眼洞,然后低头看着别起来的脚底板。
  它老鼠般唧唧两声,出手如电挖下宣铃兰两个眼珠子,然后撕下宣铃兰脚底板上的两片皮。
  将眼珠子按到眼睛里,皮按到脚底板上。人影如同宣铃兰般活灵活现的转动了两下眼珠子,然后将脚踢板抬起来,满意的对着已经有了脚皮的脚底板点点头。
  人影张开嘴,将血红色的舌头伸出来,对着宣铃兰摇了摇。
  随后,它一脚踹在没了皮的宣铃兰胸口,将宣铃兰踹进了湖水里。
  宣铃兰入了水之后,并没有沉底,而是如同刚才在水里的人影那样,自发自动的倒立在了水下,与人影脚底对着脚底,仿佛人影在水里的影子。
  人影蹲下来,欣赏着宣铃兰的样子,满足的点点头,怪异的嘻嘻嘻笑了几声。
  它一摇一闪,消失在湖面。
  而宣铃兰,则死去一般,依旧倒立在水面之下。
  蒋异浪令人将宣铃兰带出来后,见到宣铃兰的模样,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有些奇怪。面前跪着的明明是宣铃兰,一模一样的长相,一样的眼神,可蒋异浪有种奇怪的违和感,觉得眼前地上跪着的并不是宣铃兰。
  海葵也觉得奇怪,但又找不出奇怪的地方,隐隐觉得宣铃兰和以往有些不一样。
  蒋异浪废掉宣铃兰左胳膊,让宣铃兰回去闭门思过。他对宣铃兰的处理,显然是轻了,但并没有人反对。宣铃兰也没有闹幺蛾子,沉默接受了这样的处理方式。
  下令将截断胳膊后的宣铃兰送回去,蒋异浪令士兵去请医生,去为宣铃兰处理伤口。
  于兰儿那些人,也有蒋异浪做了处理。
  于兰儿被打了一百板子,扔到了几条街外。另外几个,各打了八十板子,扔了出去。
  因为从轻处罚了宣铃兰,蒋异浪担心海葵心中会有不满,在所有人都离开后,向海葵道歉,希望海葵能原谅他徇私,原谅他没有公平处理宣铃兰的事情。
  海葵道:“宣铃兰只是找人陷害我。你废了她一条胳膊,对我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可是。”蒋异浪依旧有着担心。
  海葵道:“你觉得自个儿的处理不公平,不是对我,而是对那几个死去的姑娘。”
  蒋异浪僵硬了一瞬,叹了口气,道:“是,对她们确实不公平。”
  海葵叉开话题,询问蒋异浪,“你有没有发觉,宣铃兰有些不对劲。”
  蒋异浪点点头,“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
  海葵道:“她被关了一晚上,但却好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虽然模样表情没变,但整个人的感觉很奇怪,和以前的宣铃兰完全不一样。该不会,宣铃兰有同胞姐妹,过来替她受罚?”
  蒋异浪摇头,“宣铃兰没有同胞姐妹。”
  “那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我们想多了?”海葵猜测着,“难道是她被关了一晚上,性格发生了变化,所以给我们感觉和以前不一样了?”
  “有可能。”蒋异浪点头赞同海葵的话。
  海葵思索了一会儿,道:“我晚上去看看,我还是觉得不对。她一出来,我心里就有种奇怪的感觉,有种危险的感觉。就像是,我在海里遇到了怪物,在岸上遇到了野兽,这种感觉。”
  蒋异浪拍了下腿,像是附和应声的狗腿子似的,在海葵说出危险感觉后,他也紧忙应和,“我刚一直在想那种感觉是什么,对,就是危险的感觉。刚才宣铃兰跪在这里,我像是面对着吃人的野兽,身体自发自动的紧绷起来。”
  “难不成,她被怪物附体了?”海葵大胆猜测。
  蒋异浪道:“我派人监视着宣铃兰,查查究竟是怎么回事。”
  海葵道:“我也去一起查查。”
  蒋异浪想了想,没有阻止海葵,但心里有了打算。他打算在海葵出去查宣铃兰的时候,随同海葵一起,保护着海葵。

☆、162.第162章 换皮2

  海葵想事情不选全面,察觉宣铃兰有古怪,就只想着去查宣铃兰。
  蒋异浪想事情则全面细致的多,在明白宣铃兰有古怪后,立即想到自个儿这边出了内奸。他找来方吼娘,让方吼娘住进来,在不惊动任何人的基础下,查清楚内奸是谁。
  蒋异浪原本没打算找方吼娘,因为方吼娘生性粗糙,不擅长勾心斗角,更不擅长伪装。他原本想找白云天或者冯和,可白云天和冯和日前才刚刚为宣铃兰求了请,他对这两人不放心,担心这两人会因为私下里的情谊,偷偷知会宣铃兰。
  方吼娘非常愿意住进来,她想和海葵凑的近一点儿,想尽所能的安慰海葵,让海葵不要为海容的死伤心。
  刚搬进来的当天下午,方吼娘就溜溜达达的来到蒋异浪的办公室。她做出悠闲的模样,好似不经意经过这里,可眼珠子却不时朝海葵那里瞟。
  方吼娘心里急的抓耳挠腮,暗自骂自个儿可真是个笨蛋,竟然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海葵心不在焉的整理着蒋异浪的桌子,把钢笔放到右边又移到左边,明显心思不再整理上面,而是在别的地方。
  她发觉方吼娘过来了,但没想过方吼娘是来找她的,就没在意方吼娘,分了一下神到方吼娘身上后,就再次沉浸在思绪里。
  她在想着昨晚上偷窥宣铃兰时候看到的情况。
  昨晚下半夜,她偷偷潜伏到宣铃兰窗外,从窗缝朝屋里看。她转动着脑袋,就着窗缝狭窄的视线范围,将目光从桌子移动到地上,然后朝着床那边移动。
  不等她目光移动到床上,突然一只眼睛贴到了窗缝上,和她的眼睛来了个面对面。
  海葵大吃一惊,快速捂住窗缝,随后将身体后倒,落到地面。
  在宣铃兰房间窗户被打开的瞬间,她窜移到侧边胡同,避免了被发现。不敢在原地停留,海葵急速离开胡同。
  她在半路碰上了去找她的蒋异浪,来不及朝蒋异浪说明情况,她朝蒋异浪打了暗号,与蒋异浪一前一后,飞速回到蒋异浪住处。
  回来后,海葵将刚刚碰到的事情同蒋异浪讲了,并惊异询问蒋异浪,宣铃兰身边是不是有什么奇人异士,竟然能发觉到她的偷窥。
  蒋异浪很肯定的告诉海葵,宣铃兰没有什么奇人,屋里只有宣铃兰一个。因为在海葵去之前,他派过去的探子过来汇报过一次,他可以确定屋里没有其他人。
  他猜测,那个窗后面和海葵对上眼的人,应该是宣铃兰。宣铃兰也许是因为疼痛睡不着,一直站在窗后,碰巧和海葵对上了眼睛。
  这解释倒也通顺。
  海葵心事重重的点点头,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她给遗漏了。
  她一直琢磨着,她到底遗漏了什么东西,从睡觉前琢磨到起床,然后又一直琢磨到现在。
  除了看见了屋里的桌子地板,再就是突然出现的那只眼睛,她并没有看到别的东西,以此看来,她不该觉得遗漏了什么才对。
  太阳光移动,一束光线穿过房檐砖瓦的缝隙,刺到蒋异浪的办公桌上。
  海葵挪动钢笔的时候,金色的笔帽接触到阳光,流出一道金色的光线。
  “啪!”海葵将钢笔用力拍在桌子上。
  方吼娘吓了一跳,情不自禁的“嗳”了一声。
  海葵眼里冒着光,看向方吼娘,道:“我总算想明白我漏了什么!”
  朝方吼娘走了两步,海葵着急问道:“蒋异浪呢,你知不知道蒋异浪现在在哪儿?”
  方吼娘道:“大帅去见白云天了,过会儿就会回来。你要是着急见他,我带你过去。”
  海葵摇摇头,“我就在这里等着他。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能回来?”
  “应该很快吧,大帅出去有一个多小时了,该回来了。”方吼娘不看肯定的猜测着,抬眼看着墙上挂的西洋钟。
  海葵原地转了一圈,搓搓手,又搓搓下巴,然后按捺着心中的激动,转到椅子上坐下。
  见方吼娘在旁边站着,海葵指指另一张椅子,道:“你来找蒋异浪有事?坐着等,别干站着。”
  方吼娘道:“没事,也没什么事。”
  她坐到另一张椅子上后,踟躇了一会儿,低声道:“我其实是想来找你的,找你说说话。”
  海葵惊讶的看着方吼娘,“找我的?”
  “嗯。”方吼娘表情有些尴尬,“我,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想,没什么。”
  海葵好奇道:“是不是有什么想让我帮忙?”
  “不是,当然不是。”方吼娘连连摆手,“我哪能用你帮忙,我不用你帮忙。”说完,她腾然感觉到刚才那两句话有歧义,仿佛在拐弯抹角的嘲讽海葵似的。
  方吼娘赶紧解释,“我的意思是,以前你帮我那么多,还救过我,现在轮到我帮你了。我来其实是,我知道你和海容,海容他死了。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海容去天上了,你别难过!”
  方吼娘脸涨成了猪肝色,道歉道:“我太不会说话了,我不是那些意思。我这,我这,我这嘴。”
  海葵截断方吼娘,明白方吼娘想安慰她,“我知道你是想来安慰我,谢谢你。”
  方吼娘“嘿嘿”尴尬的笑了笑,暗自懊恼自个儿太不会说话。
  她舔了舔嘴唇,道:“不客气,你别和我客气。我拿你当朋友的,我的意思是,我想帮帮你。你救过我,你是个好人,我知道。你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可以找我帮忙,我绝对帮忙。”
  海葵拿起桌子上的茶壶,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推到方吼娘面前。她眼里带着笑意点点头,道:“好。“
  方吼娘拿起茶杯,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角。
  蒋异浪从外面进来,方吼娘赶紧将茶杯放到桌子上,人也顺势站了起来。
  她同海葵匆匆告别,与蒋异浪问好后,就转过院子,去了后院。
  蒋异浪见方吼娘溜的和老鼠似的,不解问海葵:“她怎么了?怎么见了我和见了鬼似的,跑的那么快。”
  海葵努努嘴,“不知道,大概是你太吓人。”
  蒋异浪摸了摸脸颊,“可能是我今天着急做事,没洗脸,脸看起来比较黑,让她误以为我在生气。”
  海葵仔细看了看蒋异浪的脸,“你真没洗脸?”
  蒋异浪认真道:“真的。我不止今天没洗脸,我时常不洗脸。男人哪有天天洗脸的,都是隔三差五洗一回。”
  海葵不再逗趣,叉开话题,道:“我昨晚上从宣铃兰那里回来后,老觉得自己漏了什么事儿没注意。我刚刚想起来了,想起来我漏了什么。昨晚上我看见的那只眼睛,瞳仁是竖着的,像是猫一样,是暗金色。”
  蒋异浪道:“宣铃兰没养过猫,她也不喜欢猫。”
  海葵道:“不是猫。”
  蒋异浪皱眉,“你的意思是?”
  海葵点点头,“我的意思是,那只眼睛是宣铃兰的,不是猫的眼睛。”
  蒋异浪微微歪着脑袋,目光陷入沉思当中,过了几秒钟后,道:“她总不可能是猫妖附体了吧?虽说这世上有怪物,有些不可思议的事情,但妖魔鬼怪这类事情,有些不大可能。”
  海葵道:“可能是吃了什么药,也可能是什么奇怪的蛊术。也兴许是,将猫的或者蛇的眼睛,换到了宣铃兰眼里。”
  蒋异浪想了想,“我去看看宣铃兰。如果她的眼睛有异常,那么可能像你说的那样,她中了什么蛊术。如果没异常,那应该是你看错了,屋里也许进去了野猫。”
  海葵琢磨了一下,觉得蒋异浪说的也有道理。
  她看到的也许是野猫的眼睛,只是她因为一直太关注宣铃兰,所以认定床后的就是宣铃兰。
  蒋异浪去看宣铃兰的时候,宣铃兰躺在床上,脸色枯黄,奄奄一息,说话的时候上气不接下气,好似下一秒就要歪脖子咽气似的。
  蒋异浪说着安慰的话,不着声色的观察着宣铃兰的眼睛以及宣铃兰露在被子外面的脖子脸还有右手。
  宣铃兰的白眼珠有些昏黄,不似早前那样白。她的眼仁颜色也微微发黄,像是在黑眼仁外面蒙了层浑浊的黄色液体似的,令她的整个眼珠子都黄蒙蒙阴沉沉。她的瞳孔,是圆的,但始终保持一个大小,如同决明子细头的粗细,从蒋异浪进来到离开,一直保持不变。
  无论宣铃兰是感动的哭泣,还是激动的辩解,她的瞳孔始终没有变化,十分古怪。
  蒋异浪将其古怪记在心里,移开目光,观察着宣铃兰其他地方。
  宣铃兰微微歪头的时候,她右耳后侧露出一道暗红色半指长的伤疤,伤疤很新鲜,从右耳后侧中间拉到头发里,末端淹没在浓密的头发当中,令蒋异浪看不出来有多长。
  蒋异浪为了不打草惊蛇,没有借机观察拿道疤痕,而是在观察完了之后,就借口公务很忙,离开了宣铃兰住的地方。
  回去路上,蒋异浪互相着宣铃兰的眼睛和耳后的疤痕。
  他可以肯定,宣铃兰耳后以前没有疤痕。
  按照宣铃兰爱美如痴的脾性,如果宣铃兰耳后有了疤痕,宣铃兰肯定会闹得纷纷扬扬人尽皆知,然后逼着大家伙帮她找去疤的药。
  那么长的疤痕,宣铃兰却如同没有察觉一般,这很不正常。
  更不正常的是,宣铃兰瞳仁始终毫无变化,这使得她的眼睛仿佛死鱼眼一般,毫无感情流泻。无论宣铃兰是哭泣还是激动,她的眼珠子始终是死气沉沉的,犹如死人的眼睛。
  蒋异浪推测现在的宣铃兰并非是真的,而是他人假扮。而宣铃兰耳后的疤痕,应该是人皮面具接口不契合,显露出来的仿似伤疤一样的痕迹。
  海葵提出疑问,“宣铃兰的眼睛怎么解释,还有我看得到的那只竖仁眼睛。”
  蒋异浪天马行空猜测,“假扮宣铃兰的,应该有眼疾,虽然能视物,但不如正常人。你看到的竖仁眼睛,应该是眼疾造成的。白天他瞳仁是圆的,但看不清东西。晚上他瞳仁是竖的,但在没有光的地方,也能看清楚东西。”
  蒋异浪这番猜测,虽然如同撰写妖怪小说,但却提醒了海葵。
  海葵一拍手,道:“我想起来了,确实有这种眼睛。我以前听海马叔讲过,蜀中山上有金毛蛇眼的野人,他们会到山下偷女人回去做媳妇。被他们抢回去的女人,侥幸没死且怀了孩子的,会生下两类孩子,一类是金毛蛇眼的野人,一类是畸形的侏儒。这类畸形的侏儒,眼睛就像是你刚才说的那样,白天雾蒙蒙黄突突,瞳孔木呆,仿佛瞎子,但到了晚上,就会恢复蛇眼,在没有亮光的地方,也能清晰看到东西。”
  蒋异浪道:“难道,侏儒戴了面具,伪装成宣铃兰。可她腿脚并没有异常,难道有什么机关?”
  海葵摇头,道:“恐怕不是面具,是人皮。”
  蒋异浪眼皮一跳,“你的意思是,侏儒身上的不是人皮面具,是宣铃兰的皮?”
  海葵轻轻点了点下巴,“我只是猜测,并不是一定是真的。如果真的是野人侏儒穿了宣铃兰的人皮,那么,你最好仔细查查你这里的人。”
  宣铃兰被抓进来的时候,没有任何异常。异常出现,是在宣铃兰被关押了一晚上后的第二天。
  假如宣铃兰是侏儒扒了人皮假扮的,那么必须有多人配合,才能保证宣铃兰被杀被扒皮不被发现。
  蒋异浪这里重重守卫,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人换皮,还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完宣铃兰扒皮后的尸首,需要多人配合,还需要高妙的手段。
  蒋异浪倏然心惊,明白海葵的意思。
  海葵道:“如果真的是野人侏儒假扮的,你最好撤了晚上监视的那些人。野人侏儒白天行动不便利,但晚上却和白天完全相反。他不仅能在没有光的地方看清楚东西,鼻子和耳朵也像是野兽一样灵敏。”
  接着,海葵又道:“我记得海马叔说过对付野人侏儒的办法,但我现在一时间想不起来,等我好好想想,然后告诉你。”
  蒋异浪应声点头,道:“还没有确认,我们先不用着急。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抓出内部奸细。”
  海葵想了想,道:“我去和方吼娘商量商量,与她配合,一起揪出内奸。至于宣铃兰那边,就算是野人侏儒,暂时也不可能有什么行动。野人侏儒身子骨弱,实打实挨了一百棍子,短时间内不可能到处行动。”
  她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怪不得他在窗后和我对上眼的时候,没有开窗追出来,看来是行动不便。”
  蒋异浪道:“先抓内奸。”
  海葵同蒋异浪商量着计划,合计了一通之后,两人有了统一的意见。他们决定撤掉监视宣铃兰的那些人,假装没有察觉到宣铃兰的异常。尔后,蒋异浪假装要朝盐城传送军事消息,派出方吼娘去送,借此引蛇出洞。
  在引出奸细之后,他们不当场抓住,而是顺藤摸瓜,摸到其他奸细。
  等奸细们与宣铃兰碰面的时候,他们抓个正着,一网打尽。
  他们设定好计划后,并没有立即找方吼娘,而是各自思索了一阵子,又凑到一块儿继续商议,修改计划令细节圆满,确保不会露馅出错致计划泄露。
  蒋异浪因为野人侏儒,想到了一个人,廖守静。
  廖守静曾经到处搜罗奇人怪物,想利用这些奇人怪物上战场打仗。他迷信封神榜,憧憬有一天如同姜子牙一般,驱使着各种奇人怪物,一扫天下,站到众生之巅。
  蒋异浪使毒计,火烧廖守静关押奇人怪物的地方,令廖守静元气大伤。蒋异浪趁机发起进攻,打败廖守静,一举歼灭廖守静的精锐部队。
  廖守静战败后,带着几个亲信,遁逃离开。
  蒋异浪一直没能抓到廖守静。
  “你怀疑廖守静投靠了南方总统?”海葵询问蒋异浪。
  蒋异浪道:“很有可能是这样。只有廖守静这人,喜欢弄这些东西。南方总统和南方总统手下的几派大帅,都不相信这些。他们就算迷信,也只是喜欢算算卦。”
  海葵道:“我们好好查查,说不定还真就是廖守静派来的。”
  蒋异浪和海葵找来方吼娘,将计划告诉了方吼娘。三人合计一番,决定过两天施行计划。
  现在施行,不仅不会令奸细出洞,反而会引起奸细的怀疑。一旦引起奸细的怀疑,那此后想抓到奸细,肯定是难上加难。
  他们这边在计划着抓出奸细,计划着将假宣铃兰拆穿。
  宣铃兰这边,却始终死气沉沉。白天宣铃兰屋里一点儿动静没有,宣铃兰就像是死人一样,话也不说饭也不吃,好似要活生生将自己饿死。晚上,宣铃兰屋里更是没有丁点儿动静,静谧的仿佛阴山鬼谷。
  这样过了两天,在方吼娘按照计划去送信的时候,宣铃兰总算是出了屋。
  她摇摇晃晃来到外面,洗漱吃饭,换上一套干净衣裳,来到了一家茶馆,进去独自饮茶。

☆、163.第163章 换皮3

  宣铃兰像是得了消渴症,不到一个小时,喝了有十杯茶。
  平常人短时间累喝那么多茶,肯定会急着跑茅厕。宣铃兰却一直没有移动位置,脸上也没有急于上茅厕的暗隐焦急,而是一片平静坦然。
  海葵隐匿在旁侧一间包子店里头,低头吃装作在吃包子,眼角余光却不停息的在观察着宣铃兰。
  之前她猜测宣铃兰可能是野人侏儒,但照今天宣铃兰狂饮茶水的状态来看,又和野人侏儒有着天壤之别。野人侏儒就如同生活在沙漠里的野兽蛇虫,十分耐渴,即使遇到了绿洲水源,也不会如此豪饮,只会在补充完水份后便离开。也许会洗个澡去去身上的燥热尘沙,肯定不会如此对待茶水。
  宣铃兰对水的渴求,犹如河里的鱼虾,仿佛停下饮水就会干渴至死的。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宣铃兰总算停下了饮茶,付了钱之后离开了茶馆。
  海葵没着急跟上去,等宣铃兰转过街角,才同包子店老板结了帐,从另一条胡同跟上了宣铃兰。
  她和宣铃兰之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这样的距离,既不会跟丢宣铃兰,又不会被宣铃兰发现。
  宣铃兰走路并没有任何规律,仿佛在随心所欲的逛着街道,犹如观赏街景的游客。这样的宣铃兰,格外古怪。
  海葵越发肯定,前面走着的不是宣铃兰,就算不是野人侏儒也不可能是宣铃兰。
  宣铃兰喜欢华服美饰,但不喜欢这样闲情散步,更不会无目的性的到处溜达。宣铃兰出街,肯定是要去买东西,或者是去买衣服首饰,或者去买胭脂水粉,总归不会像这样溜达。
  在宣铃兰走过了三条街之后,有一个白发佝偻身子的老人,碰了宣铃兰一下。老人连连道歉,宣铃兰不在意的摆摆手。
  “这肯定不是宣铃兰,宣铃兰看来真的是被换了心儿。”蒋异浪快走几步,来到海葵身边,语声复杂的感慨着。
  他穿着西洋款式的三件套铁灰色西装,头上顶了个黑色的绅士帽子,右手拿着根文明棍,打扮的十分时髦。
  他把帽子样儿压低,遮掩住脸,避免被人发现。
  海葵听出蒋异浪的声音,侧身看到蒋异浪这身打扮,惊讶了一瞬,问道:“你什么时候跟在我身后的?”
  “我刚刚才跟上来,之前我在白云天那边。”蒋异浪解释着。
  他指指前面不远处的宣铃兰,然后指指刚刚撞上宣铃兰的那个老头儿,对海葵道:“那个老头儿是探子。”
  海葵眯眼观察了一下,从头到脚的扫视着老头儿,试图观察出老头儿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蒋异浪将海葵看的认真,道:“你这样看是看不出来的,抓探子需要经验。以后你见的多了,自然而然就能看出这是探子。”
  指指自己的眼睛,蒋异浪道:“看他们的眼睛还有他们的手,从这些地方能看出破绽,认出探子。”
  海葵想细致询问一下蒋异浪,学习一下看出探子的本事。
  蒋异浪答应海葵,等回去后将其教给海葵。
  说话间,宣铃兰脚步倏然快了起来,身体一别,转到了右拐角另一条横向街道。
  蒋异浪想立即跟上去,海葵拉住蒋异浪的胳膊,让蒋异浪稍安勿躁,等一会儿从另一条路跟过去。
  她拉了拉蒋异浪的袖子,随后将手松开,解释道:“宣铃兰很狡猾,之前我跟着她的时候,她两次故意转进拐角,想要揪出我。她这次突然走的这么快,我看,肯定又是在耍奸计。”
  果然如同海葵猜测的那样,宣铃兰转过拐角两三分钟后,如同老鼠出洞似的,试探性的从街边墙壁后露了半个脑袋出来。
  海葵扯住蒋异浪的胳膊,给蒋异浪眼神,与蒋异浪一起紧贴在墙壁,避开宣铃兰的视线范围。
  宣铃兰朝四周观察了一会儿,慢腾腾将半边脑袋收了回去。
  海葵拉着蒋异浪又等了两分钟,从另一条小路出发,跟上宣铃兰。
  宣铃兰仿佛在游街一般,绕着南区街道挨片儿转悠,晃悠来晃悠去,晃悠到了自个儿住的地方。她拉开大门,别身和上大门,人影被门完完全全挡了个结实。
  海葵和蒋异浪在胡同里,面面相嘘。
  蒋异浪道:“她就这么回来了?”
  海葵也纳闷,点点头,道:“奇怪。你这边有人看着吧?”
  “有,两个高手,功夫在你之上在我之下。”蒋异浪据实说话。
  海葵道:“那我们先回去,回去合计合计。”
  蒋异浪也觉得不能这么一直跟着,这简直就是在浪费时间。他十分怀疑,宣铃兰这么瞎转悠,就是在浪费他们的时间,令他们把注意力都转到她这边,趁机在另外的地方作乱。
  回去后,海葵将发现告诉了蒋异浪。她推翻之前的猜测,推测宣铃兰不是野人侏儒,而是别的渴水怪物。
  蒋异浪沉吟了片刻,思索道:“野人侏儒耐渴,但肯定并不是所有的野人侏儒都这样。就像是人一样,有的很喜欢吃辣,有的丁点儿辣都不粘。”
  “也是。”海葵赞同蒋异浪的说法。
  蒋异浪道:“不管她是野人侏儒也好,是别的怪物也好,只要不是宣铃兰本人,我就不能让她活着。如果是宣铃兰本人,被下了蛊或者迷了魂,那我要救醒她,但此后不能再让她跟着我,会把她送回东海边。”
  海葵对蒋异浪的处理意见没有任何异议。
  她注意力都在宣铃兰到底是什么东西上头,恨不能直接冲到宣铃兰面前,扒开宣铃兰的皮,正面罗对面鼓的看清楚研究明白。
  蒋异浪道:“方吼娘明天就要出去送消息,今晚到明天这段时间,你不要出去了,和我一起呆在家里。”
  海葵了然,“我明白。”
  蒋异浪想了想,又道:“这件事情只有你我方吼娘三个人之后,白云天和冯和都被蒙在鼓里。如果他们找你试探,你只管假装不知道。”
  “嗯,我懂。”海葵观察着蒋异浪的神色,迟疑了半瞬,“你现在不相信他们。”
  蒋异浪苦笑,“是,我不相信他们。我很想去相信他们,但是经过那天他们为宣铃兰求情的事情后,我没有办法继续相信他们。”
  海葵微微蹙了一下眉头,随后眉毛动了动。“你担心,有一天,他们会因为自以为正确的事情,打着为大局为天下着想的名号,聚众强迫你妥协。”
  海葵罕有的聪慧起来,一语戳个正着。
  蒋异浪坦然承认,“是,我担心的就是这个。我不希望有一天,当我实现愿望站到顶峰后,却被他们以任何名义扯下来,或者以任何名义让我妥协我不想妥协的事情。”
  他把自个儿摊开来,全部摊到海葵面前,“其实我不说你也知道,虽然我扯着为天下老百姓的旗号打仗,但这只是一小部分原因。我真正想的不是天下百姓的安危,我想出人头地,想站到所有人之上。你其实说的没错,我是个自私并且心眼很坏的人,为了自个儿的愿望扯上大义的旗号。我”
  海葵打断蒋异浪,“我说过,早前是我错怪你了。你不要把自个儿说的那么坏,你做的一切都是正常的。谁不自私啊,不自私的人,绝不会和你我一样活在这俗世里头,早就剃成秃头出家去了,或者找个犄角旮旯去过闲云野鹤的生活。要论自私和坏心眼,我比你更重。”
  蒋异浪喂叹一声,道:“想想过去你和我说的话,再想想现在你和我说的话,好像隔了好几辈子似的。其实也就是刚不久前而已,那会儿你还一身孩子气,说话带着股执拗劲儿。现在呢,你说话比我还要通达了。”
  海葵不满,“你这么一说,就好像我过去总是在说你坏话似的。过去我也夸过你的,很多次。”
  蒋异浪笑着点头,“我没忘,我都记着。你说我肯定会有大造化,肯定会成功,这些我都记在心里。每当我想后退,陷入困境的时候,我就把这些话拿出来想上几遍,心里立马就有了主心骨。”
  方吼娘来到门外,打断他们的谈话。
  她报告后进来。
  进来后,她立即关上办公室的门,像是老鼠密谈似的,在屋里与海葵蒋异浪嘀嘀咕咕。
  他们嘀咕的是如何引蛇出洞,怎样才能******完美实施,不出任何差错。
  但他们刻意给隐匿在蒋异浪住处的奸细造成一种假象,那就是蒋异浪这边有异动,有隐秘的军事计划。
  给奸细造成这样紧张的假象后,明天方吼娘的的匆匆离开,就会显的理所当然。要不然,方吼娘突然离开,奸细要么没反应过来,要么反应过来立马就知道是假的。
  方吼娘的演技很浮夸,但好在她长相粗犷身子粗壮,平时稍微有点儿表情动作,就会十分夸张。这会儿她表情动作浮夸,演技拙略,因着她那长相身材,倒是没法让人看出来。
  蒋异浪在方吼娘风一样冲出去后,低声同海葵道:“幸亏方吼娘长相粗,这要是长相稍微细致点,肯定一看就知道是假的。”
  海葵咋舌,认同蒋异浪的话,“确实,太假了。”
  方吼娘刚才冲出去的时候,眼睛瞪的和铜铃似的,鼻孔也张开如同两只黑洞洞的小眼睛,嘴巴更是夸张的用力抿成一道线,好似皱皮死面包子。她跑出去的动作,就如同发狂了似的,脚步沉重的砸在地上,砸的海葵都有些心经。
  海葵和蒋异浪暗暗庆幸,幸亏方吼娘平时没事儿就闹这种模样出来,才避免了被发现是在表演。
  两人默契的互相看了一眼,心中有了一样的想法,那就是下次再也不找方吼娘做这种事儿了。
  方吼娘离开城里没多久,刚进了山路,就被几十个蒙面人用枪拦了下来。方吼娘这边只有一辆车不到二十个人,完全趋于劣势。
  按照计划,方吼娘假意装作自己什么也没带,只是出去游玩,希望拦路的匪徒能放过他们。
  蒙面人里领头的那个,命令方吼娘将信件交出来,否则就要了方吼娘和这群人的性命。他很笃定的表明,他拿到了确切的消息,方吼娘身上有重要信件。
  他给了方吼娘选择,要么老老实实交出来,要么就是被打死之后搜出来。
  “识相的,你就主动交出来。你要是不识相,那就别怪我手里的枪不长眼。”领头人声音粗哑张狂,隐隐约约透出一丝紧张劲儿。
  他确实紧张,因为他现在在蒋异浪的地界。虽然他和手下包围了方吼娘,但他们这些人一旦被蒋异浪的部队发现,那肯定会逃不开死这个字。
  作为杀手死士,他的命运紧紧绑缚住横死这个词儿上。当他不想横死,所以每当遇到这种危险情况的时候,都会不自觉的流露出一分紧张。
  领头人希望方吼娘也是个怕死的,这样他就可以在拿到信件之后,全身而退。他不希望方吼娘闹腾起来,因为一旦闹腾起来,就会惊动蒋异浪的部队,他们就会面临死亡的危险。
  海葵从领头人的声音里听出了那丝紧张,心里了然,这个领头是个不舍得死的。怕死且没有骨气的人,为了能活命,肯定会在审问当中,将所有事情都说出来。
  海葵盯准这个领头人,准备在蒋异浪手下人行动的时候,将领头人抓起来。
  方吼娘摆出纠结的模样,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将其扔到领头人面前的地上。领头人低头捡起信的一瞬间,蒋异浪藏匿在周围的手下打出行动暗号。
  海葵同蒋异浪手下们一起行动,以极快速度,抓住这些人。方吼娘和海葵同时对领头人出手,两人一左一右,抓住领头人,将领头人按跪在地上。
  为避免领头人咬碎藏在牙齿里的毒药自杀,海葵将领头人顺势打晕在地,方吼娘这命令身边的士兵将其五花大绑捆成人肉粽子。
  这边海葵和方吼娘抓住了拦路的匪徒,那边蒋异浪也将隐匿在府上送出消息的那名奸细抓了出来,并用非常手段进行审问,令其供述出其他三名奸细。
  一共四名,一名是在盐城就加入进蒋异浪的队伍里头,一步一步混到现在,混成了一个小队长。另外三名,一名是被小队长以弱点要挟,另两名是被钱财收买。
  宣铃兰也被控制了起来,被带来了蒋异浪面前,身上绑着铁质的锁链,以避免她逃跑。而那名和宣铃兰曾有过接触的老头儿,也被蒋异浪派出去的人一锅端,把老头儿和其他两名探子一块儿抓了起来。
  一网打尽后,蒋异浪并没有产生胜利的喜悦。
  他的心情很沉重,也携带着几分悲哀。
  身边混着四个奸细,忠实手下可能被换了皮也可能是被下了蛊,更有可能是主动背叛他,这些都让他感到悲哀,从侧面证明了他的无能。
  蒋异浪几乎无力审问宣铃兰,也无力查明宣铃兰究竟是本人还是被人替换。
  海葵出现在门外的那一刹那,蒋异浪心脏重重一跳,负面情绪像是被阳光刺杀消净的乌云,消失的无影无踪。
  “都抓住了?”海葵询问蒋异浪。
  蒋异浪道:“抓住了,没有遗漏。你们那边呢?”
  海葵指指门外,“方吼娘在后头押着,很快就过来了。一网打尽,我们这边丁点儿损失都没有。”
  她一边说话一边朝宣铃兰面前走,走到离宣铃兰一米远的地方,她蹲了下来。
  海葵观察着宣铃兰,与宣铃兰互相对看着。
  她发现,宣铃兰的眼睛确实如同蒋异浪说的那样,瞳仁和眼白昏黄黯淡,瞳孔一直没有变化,像是死人眼睛似的。
  宣铃兰也不说话,也不慌张,瞎子一样和海葵对看着。她仿佛不知道自个儿成了阶下囚,脸上没有丝毫紧张害怕的情绪,表情十分平淡,不像是被抓着审问,反而像是蹲在地上晒太阳。
  海葵微微歪头,宣铃兰也微微歪头。
  宣铃兰像是小孩儿或者是小动物学人做事儿似的,海葵怎么做,她就怎么做。
  见宣铃兰这么傻,海葵越发觉得这不是野人侏儒。野人侏儒虽然行动不便长相丑陋,但绝对不是大傻子。野人侏儒有智慧,甚至可以称得上聪慧。
  海葵又朝另一边歪头。
  宣铃兰也学着海葵的模样,朝另一边歪头。在宣铃兰歪过头的瞬间,海葵倏然拉开鲛丝,绕着宣铃兰耳后划破一层皮。
  果然如同海葵所料的那样,皮下并没有出血。
  海葵停顿片刻,观察皮下没有出血之后,拉动鲛丝在宣铃兰头上脖子上快速滑动着。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宣铃兰被海葵切割的面目全非,死白色的皮肉连带着头发,散落在地面上,令人触目惊心。
  海葵割了半响,一直没看到血,便继续朝深处切割。
  她想看看,这层皮下面究竟是什么东西,是野人侏儒还是什么怪物。
  切了有三厘米厚,海葵始终没有切到宣铃兰的头骨,宣铃兰也不觉得疼,傻兮兮的看着海葵,仿佛海葵在给她剪头发似的。

☆、164.第164章 换皮4

  海葵下手凌厉,表情冷酷,令周围士兵们感到恐惧。他们不由自主将身体朝后微微侧,脚尖也微微挪动着,摆出随时要逃跑的姿态。
  蒋异浪则与这些士兵的状态完全相反。
  他来到海葵身边,谨慎而专注的盯视着海葵和宣铃兰,防备着宣铃兰会伤害到海葵。
  “咦?”海葵惊呼了一声,抬头看了眼蒋异浪,指指被削掉了大半的脑袋。
  脑袋里面并没有脑髓,而是一坨实打实的白肉。白肉中间一根铜黄色的细管。细管有海葵食指粗细,材质犹如指甲,坚硬而具有弹性。
  海葵继续朝下削,连着白肉和细管一起,一直削到宣铃兰鼻子中部,宣铃兰总算有了动作。
  她老鼠精似的,细微微颤嗦嗦出身求饶,“求求你,不要再切了,再切就要切到我的脑袋了。”
  海葵眉毛一动,停下了手部的动作。
  她在宣铃兰衣服上擦干净鲛丝,随后双手抓住宣铃兰上下颚,将宣铃兰的嘴拉开。
  蒋异浪蹲下来,道:“我来。”
  海葵松开右手,让蒋异浪拉住宣铃兰的下巴,两人合力将宣铃兰的嘴上下拉开。
  宣铃兰的嘴在他们两人暴力的动作下,嘴角撕裂,苍白色的肉从撕裂的皮肤下露了出来,如同宣铃兰被削掉的脑片一样,没有丝毫的血液流出。
  海葵侧头,紧盯着宣铃兰喉部,道:“出来!”
  “我不能出去。”宣铃兰喉部有声音细细微微冒出来。
  海葵朝方吼娘伸手,道:“给我一把刀子。”
  “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内部有声音求饶着,颤巍巍解释,“我怕阳光,我不能见到阳光,见到阳光我就回化成水。找间没有阳光的屋子,求求你,找间没有阳光的屋子,我会主动出来,求求你,求求你。”
  海葵冷哼,“做梦。”
  藏在宣铃兰体内的东西,十分狡猾,妄图伪装出可怜的模样,以此迷惑海葵,令海葵进入他的圈套,带他进入没有光的地方。
  一旦到了没有光的地方,他就会力量大增。到时候,就算屁股上的伤痛限制他发挥,不能让他将这里的人都杀个一干二净,但他绝对可以顺利逃跑。
  海葵对于宣铃兰内部细弱的求饶声置若罔闻,她将匕首刺到宣铃兰喉咙。
  “啊!不要杀我!”宣铃兰内部的东西发出一声惨叫,大声求饶,“我错了我错了,不要刺我的脑袋,我出来,我现在就出来!”
  海葵收回匕首,与蒋异浪继续合作拉扯着宣铃兰的嘴巴,等待着其中东西爬出来。
  宣铃兰内部东西并没有立刻出来,而是犹犹豫豫道:“我,我不是从嘴里出来,我是从屁股那里出来。能不能,能不能给我找个布挡着。”
  “不能!”海葵拒绝他的请求。
  蒋异浪威胁道:“你要么现在立刻出来,要么我们将你脑袋砍掉,从里面把你揪出来。”
  宣铃兰内部东西立即求饶,“不要杀我,千万不要杀我,我现在揪出来。”
  在他声音落下后,宣铃兰屁股那里肿大起来。
  海葵与蒋异浪同时松开扯住宣铃兰嘴部的手,他们默契配合,一人扯着宣铃兰裤子左边,一人扯着右边,将宣铃兰的裤子撕成两半。
  宣铃兰屁股呈青紫色,上面布满了奇怪的灰白色斑纹,仿佛突然肥胖导致的肌肤撕裂斑纹。她屁股中间的排泄部位,犹如怀孕妇女的肚脐眼,高高朝外鼓起,并且越鼓越高。
  有士兵受不了这种景象,歪头对着身后呕吐起来。
  方吼娘甩了个眼神i,命令那名士兵身边的士兵,将其带离。
  海葵被呕吐声引的分了一下神,紧接着又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宣铃兰那高高耸起的屁股中间洞口上。
  半分钟后,洞口受不住内部朝外顶的巨大冲击压迫力,渐渐张开洞口。
  洞口张开有半个拳头大小,刺啦一声闷响,皮肉撕裂。
  一个灰黑色布满细小疙瘩的脑袋,从里面转了出来,紧接着,是同样灰黑色布满细小疙瘩的四肢和身体。
  他爬出来后,并没有站起来,而是孱弱的趴在地上,犹如离开河水的河童。
  ”河童?”海葵看了蒋异浪一眼,不敢确定的猜测着。
  她用脚尖放开地上东西的身体,将其正脸露了出来。
  看到正脸,海葵否决了刚才关于河童的猜测。河童虽然也是这般灰黑色的肌肤,这样五六岁孩子大小的身体,但河童眼睛奇大,犹如刚初生的小猴子,而非这般细小如同在脸上割了两刀伤口。
  地上这东西,除了眼睛与河童完全不一样,鼻子嘴巴也不同。河童只有鼻孔,没有显露在外的鼻子,而地上这东西,脸中间却长了个古里古怪的红色圆鼻子。河童的嘴巴如同鹰鸟的嘴巴,宽阔坚硬,地上这东西的嘴巴,长了蛤蟆一样的嘴巴,嘴唇为乌黑色。
  地上这东西的手脚都蜷缩着,脚和手长的差不多,与人完全不同。
  蒋异浪认不得地上这是什么,询问海葵,“是河童,还是野人侏儒?”
  海葵细细回想海马当初讲的关于野人侏儒的事情,迟疑道:“应该是吧,可是野人侏儒并不渴水。”
  她踢踢眼睛半闭的野人侏儒,“你是什么东西?是野人侏儒还是别的怪物?”
  “别踢,别踢,好疼好疼,我怕疼。我是野人侏儒,我是野人侏儒,我不是别的怪物。”地上那东西承认自己的身份就是野人侏儒。
  他早前在茶馆拼命喝水,并非渴水,而是来这里的路上皮肤上生了病,长了满头满身的小疙瘩,令他时常感到疼痛发痒。在发痒的时候,唯有浇灌茶水上去,能减轻一些疼痒的感觉。
  野人侏儒狡猾没骨气,贪婪怕疼。
  不等海葵和蒋异浪对他用刑,只威胁了几句,他就把所有事情都交代了出来。他是被廖守静用金子引诱出了山,钻进了人皮套子里头,一直跟在廖守静的身边。
  廖守静战败后,投靠了南方总统,令野人侏儒钻进了南方总统的身体里头,伪装成了南方总统。
  原本廖守静计划着,找个时机,令野人侏儒伪装成的野人侏儒将总统位置让给他。廖守静正准备拉拢王大帅,刚刚拉拢王大帅上了船,蒋异浪就带兵打了过来,破坏了廖守静的极坏。
  新仇旧恨聚集到了一块儿,廖守静决定要了蒋异浪的命,并接着打败蒋异浪的机会,一举将南北两边军队都集合起来,一统天下。
  他让野人侏儒从南方总统身体里出来,命其他人易容成南方总统的模样,派野人侏儒潜伏进蒋异浪这边,借机要了蒋异浪的性命。
  野人侏儒原本的目标是蒋异浪,但蒋异浪周身煞气太重,它根本不敢靠近。他退而求其次,想要进入海葵的身体。可海葵身上有一股奇特的力量,护着海葵,令它根本没有办法靠近。
  正在他着急的时候,宣铃兰被抓了进来。
  他趁机与其他奸细联合好,进入关押宣铃兰的地方,将宣铃兰的皮扒了下来,吃掉宣铃兰的身体,钻入宣铃兰的体内,伪装成了宣铃兰。
  他没有杀掉蒋异浪的能力,只能选择作为奸细,穿着宣铃兰的皮,将这边的重要消息送到廖守静那里。
  蒋异浪问道:“你杀死宣铃兰的时候,用了迷药?”
  野人侏儒在蒋异浪杀意浓重的目光下,哆嗦着解释道:“我没有用迷药,我想杀人的时候,鼻子会散发出迷惑人的气味,让人进入梦里头。她会以为做了个噩梦,并不会感到痛苦。”
  紧接着,他大声求饶,”千万不要杀我,我愿意反过来帮助你们。你们想要让我杀谁,我就杀谁。你们想要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们。”
  蒋异浪询问野人侏儒廖守静那边的情况,廖守静身边是否还有其他的怪物存在。
  野人侏儒为了小命,不敢撒谎,将廖守静的老底都透露了出来。
  蒋异浪知道一切之后,并没有应野人侏儒所求的那样放过野人侏儒,也没有反过来利用野人侏儒,而是朝野人侏儒下了杀手。
  他砍掉了野人侏儒的脑袋,然后命令士兵将油倒在野人侏儒的身体上,扔了火柴上去,点燃野人侏儒的尸体。
  海葵很赞同蒋异浪这样的处理方式。
  野人侏儒实在太狡猾,也实在太狠毒,犹如与竹子同样颜色的巨毒蛇。
  这种蛇类,根本不能利用,因为一旦给他们机会,他们就会反噬。
  野人侏儒的尸体燃烧成了灰烬,只剩下堆在旁边的宣铃兰外皮。
  蒋异浪命人将宣铃兰的外皮抬出去,找地方好好掩埋。
  其后,他命令士兵们,将奸细们全部处死,尸体找地方焚烧干净。
  处理完这些之后,蒋异浪让方吼娘和士兵们都回去。他回到了办公室当中,独自坐在位置上,半眯着眼睛,看着搭在腿上的双手。
  海葵在后院洗了把脸之后,转回了办公室这里。
  她见蒋异浪这幅模样,心里明白,蒋异浪这幅模样是因为确认了宣铃兰的惨死。
  对于海葵来说,宣铃兰死了是最好的,不死只会无穷无尽的过来找她的麻烦。她从来就没把宣铃兰当回事儿,但架不住宣铃兰一而再的挑衅陷害她,令她数次产生杀死宣铃兰的冲动。宣铃兰运气好,每次惹她的时候,都会赶在蒋异浪救她或者帮她的时候,这就让她没有办法对宣铃兰下手。
  海葵想到宣铃兰已经死了,以后不会找她麻烦,心里一阵畅快。
  蒋异浪抬头看向海葵,将海葵两眼亮晶晶闪着光,问道:“怎么了?”
  海葵摇摇头,“没事。”
  她转过头,询问蒋异浪,“你没事吧?我看你心情很差。是因为宣铃兰?”
  “嗯。”蒋异浪指指旁边的椅子,让海葵坐过来。
  等海葵坐下后,蒋异浪叹息一声,道:“在知道她陷害你还杀了那么多人之后,我也曾想过杀了她。可是,我没想到,她真的会死。我刚刚想起来在东海的时候,那时候她和现在不一样,虽然也很刁蛮,可十分爱笑。如果她没有喜欢上我,就好了,嗳。”
  海葵道:“感情这种事情,没法预测没法避免。”
  “是啊。宣铃兰喜欢我,我喜欢你,你却喜欢海容。”蒋异浪感慨着。
  海葵听到海容的名字,心里一阵抽疼。刚刚因为宣铃兰的死带来的快乐,瞬间消失了,只剩下沉郁的痛苦。
  将海葵脸色变了,蒋异浪后悔不该提到海容的名字。他想安慰安慰海葵,嘴巴张了张,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才能令海葵快乐起来。
  海葵揉揉下巴,道:“你也别喜欢我了,你换个人喜欢吧。”
  “你刚刚才说,感情这种事情没法预测没法避免。你看,这还没过一分钟呢,你就劝我喜欢别人。”蒋异浪无奈的看着海葵,摇了摇头,“我也不是没想过去喜欢别人,因为喜欢你实在是一件不轻松的事情。要是换成别的姑娘,我很可能早就成婚有了孩子。你啊,就像是吊在我前头的胡萝卜,我千方百计的朝前跑,想要吃掉你,可你摇摇晃晃的,始终和我有一段距离。”
  海葵道:“你拿资格让当驴呢这是。”
  蒋异浪自嘲道:“可不是么,我就是一头驴。你就是吊在我前头那根胡萝卜,我怎么也吃不到的那根。我吃不到,但对面来的驴就能吃到。我现在想想,这真是没办法的事情,说不定早就注定了。你注定和我之间有根棍子有根线,让我永远没法吃到你。”
  海葵道:“你吃别的胡萝卜啊。你吃不到自个儿眼前的,可以吃别人眼前的啊。”
  蒋异浪朝海葵眨眨眼睛,道:“我现在就是在吃别人眼前的胡萝卜。”
  海葵道:“那恭喜你。”
  “同喜同喜。”蒋异浪笑了起来,笑中隐含着几分狡捷。
  海葵在蒋异浪的笑声中,明白了蒋异浪的意思。她没嫁给海容之前,蒋异浪把她比喻成自个儿头前的胡萝卜。这会儿她嫁给海容了,就成了海容头前的胡萝卜。
  而蒋异浪说现在再吃别人眼前的胡萝卜,指的还是她。
  海葵道:“我都给你弄傻了。”
  蒋异浪笑道:“你傻了,我就养你一辈子。”
  海葵没接话,她不想接这个话。
  她不想和蒋异浪发展爱情,她的心里只有海容。她可以帮助蒋异浪,可以同蒋异浪做朋友,也可以同蒋异浪做亲人,但不能回应蒋异浪的感情。
  蒋异浪渐渐收了笑声,也随之沉默下来。
  过了几分钟后,蒋异浪问道:“海葵,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不是现在,我知道你现在没有办法忘记海容。是以后,几个月后,一年后,或者几年十几年后。”
  他恳求的看着海葵。
  在爱情面前,任何人都会变的卑微。在求而不得的爱情面前,任何人都会卑微到尘埃里,恨不能发作对方呼吸间的一丝空气,行走间的一粒尘沙,只要能****相伴就好。
  蒋异浪在爱情面前,在求而不得的爱情面前,同样卑微着。
  他在夜晚里痛苦煎熬,会为了海葵一句漫不经心的话儿辗转反侧,会因为海葵的一个笑脸而情不自禁的笑起来,看到海葵痛苦的时候,恨不能将海葵所有的痛苦都转移到自己身上。
  他卑微的祈求着爱情,偷偷恳求着老天爷,恳求着众位神佛,能够怜悯他,让他能够得到爱情。
  “我不能,我不喜欢你,蒋异浪。”
  蒋异浪早就知道海葵会是这样的回答,但每次听到这样的回答,他还是会感到心痛。
  爱情给他带来的,一直是痛苦。
  蒋异浪苦笑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想让你喜欢我,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不知道怎样才能讨好你,才能得你的喜欢,我做什么都会弄巧成拙。我很想同海容换过来,如果当初陪伴在你身边的是我,那和你成婚的肯定也是我。就算和你成婚后,我很快会死,我也死而无怨。”
  在海葵说话之前,蒋异浪继续说道:“我真的后悔,很后悔啊。因果报应,这是我们之间的因果报应。我把你扔下了,独自逃跑,差点儿害了你的性命,报应来了,我爱你,但你不接受我。”
  海葵道:“这不是报应。我早就想过了,你当初没带我一起走,虽然很自私。但是,如果我是你,在当时的情况下,我也很可能会先离开,过后再去救你。你不是说过么,你离开后,派人去找过我。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那时候你也是个孩子,面对那种情况,肯定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蒋异浪苦涩叹息,“你不会。如果当初我们换过来,你不会把我丢下。在离岛的时候,在海上的时候,很多次你可以独自逃生,但你没有。你和我不一样,我很自私,我比你自私多了。”
  海葵道:“我们不谈这些了,这些我们都快谈烂了。我们也不要谈你爱我我爱你这样的事情,这都没有意义。我们应该谈该这么打赢这场战争,该怎样在战争后稳定人心,将百姓们安居乐业。你该担心的是这些使其能够,而不是感情那些小事儿。”

☆、165.第165章 换皮5

  蒋异浪只想同海葵谈爱情。
  海葵却不愿意谈感情,她拒绝继续谈论这些没有意义的话题,拒绝去喜欢蒋异浪。
  海葵在拒绝。
  像是刺猬一样,拒绝别人靠近她的感情世界。
  蒋异浪觉得自己在感情里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是个懦夫,是个永远吃不到胡萝卜的蠢笨驴子。
  海葵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同南方总统那边开战?”
  蒋异浪曲起右手食指和中指,在放桌面上轻轻叩击了几下,似沉浸在思绪当中般心不在焉道:“暂时不打。”
  “嗯?”海葵不解,“前几天你不是一直在准备吗?”
  蒋异浪道:“那时候我不知道南方总统已经死了,所以才想着直接打过去。现在知道南方总统死了,我在想,也许我们不用打过去,就能令那边主动投降。”
  “你想将南方总统死了这个消息散播出去?”海葵眼睛一亮,觉得蒋异浪这个主意很好。
  蒋异浪道:“另外两方人马同王大帅尊南方总统为领袖,是想保持一种平衡。王大帅死了,王家军没了,平衡已经打破,另外两方人马肯定想要踢走南方总统各自为政,亦或者将南方总统的位置取而代之。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他们知道南方总统是假的,是由聊收紧这个战败军阀头子控制,他们势必会想办法杀死廖守静和冒牌南方总统。”
  端起茶杯喝了口凉茶,蒋异浪润了润嗓子,继续道:“廖守静肯定不甘心就这么去死。他会为了活命,找其中一脉军阀合作,与另外一派对峙。”
  海葵明白性的点点头,“我明白了,你想让这些老油条互相残杀。“
  “是。”蒋异浪点点头,微微弯下了嘴角。
  蒋异浪派人到处散播消息,揭穿南方总统是冒牌货。
  南方总统手下那两派大帅,早就感觉到南方总统最近不正常,死气沉沉的,仿佛木偶披了人皮似的,与以往为人做事风格大相径庭。
  很早之前,两派大帅连同王大帅就怀疑过一次,怀疑南方总统出现了问题。后来因为一直抓不到南方总统的把柄,他们只能默认南方总统变了性子。那会儿伪装南方总统的是野人侏儒,比现在那个只披着人皮面具的普通杀手要像的多,自然难以被发现真相。
  这会儿,野人侏儒死了,普通杀手伪装的又实在太拙劣,多次都差点儿露馅。
  幸亏有廖守静在旁边,次次都将事情圆了过去。
  可这会儿,外面谣言四起,而且谣言有条有理,将野人侏儒的事情都散播了出来。这让廖守静慌了心,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该怎么骗过两派大帅。
  如同蒋异浪之前所料,廖守静在两派大帅的连番刺探下,为了保命,选择与其中一派的军队合作。
  蒋异浪趁机派探子装作廖守静投靠那派大帅的人,监视另一派大帅的府上和军队,并故意泄露几分踪迹,达到挑拨离间的目的。
  两派军阀原本面上保持着亲密无间的状态,只在暗面下争斗。
  在廖守静投靠其中一派大帅,并在蒋异浪所派暗探的故意错导下,两派军阀由暗地里斗变成了明面斗。
  他们的子孙斗的格外离开,互相到对方边境去挑衅,甚至闹出流血伤亡事件。
  蒋异浪放出毒计,令暗探杀了其中一派大帅的大儿子,嫁祸到另一派大帅的儿子头上。
  在蒋异浪的算计下,两派打了起来。
  蒋异浪听着暗探送来的消息,心情愉快的赏了一些钱给暗探。在暗探离开后,蒋异浪来到院墙边,揪了几根狗尾巴草,在手指头上编弄着,很快编出一个草环。
  将草环挂到海葵的脑袋上,他站到海葵面前,仿佛为海葵正经昂贵精致的桂冠似的,细致的舒展着被头发摩擦别折的几片叶子,并把狗尾巴草毛绒绒的头儿折竖起来,令其趾高气昂的立在草环山,立在海葵的脑袋上。
  蒋异浪后退半步,满足的欣赏着草环,自我赞美着,“我这手艺没丢。以后要是吃不上饭了,我可以去编草筐子草篮子卖。”
  海葵伸手想拿下草环,被蒋异浪抓住手。
  蒋异浪道:“别摘,等会儿再摘。我好不容易编成了,送给你当礼物,你得戴一会儿才行。”
  海葵右眼皮子抬高,左眼皮子却微微下别,道:“头上戴草的那都是要卖身。”
  “这都什么年代了,哪有这种落伍的讲究。”蒋异浪不赞同海葵的话,“你不能一直固步自封,应该多出去转转,别老是闷在家里头。今儿天气好心情好,我正好也没什么要紧事情要办,我们正好出去逛逛。”
  海葵摇头,拒绝,“不去,懒得动。”
  她不想出门。
  之前出门是为了查事,不查事情的时候,她不想出去,只想闷在家里窝着。
  她不想看到熟悉的人,不想看到熟悉的房子和街道,她在逃避,逃避会引起她痛苦的那些人和事物。
  海葵不希望自己在想到海容的时候,心里拥挤着痛苦。她要慢慢沉淀一些东西,让美好回忆浮上来,将伤痛沉淀到心脏最底下。
  她希望,想到海容的时候,会想到海容的温柔体贴,会因此而浑身充盈着幸福和愉快的感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时时刻刻想着海容,时时刻刻都在压抑着痛苦。
  想到海容,不该痛苦,应该开心。
  海容带给她的那些美好回忆,她要令其浮到表面,让她每当想起海容,都会情不自禁的勾起嘴角。
  蒋异浪不明白海葵的心理,误以为海葵不愿意陪着他游玩。
  他心情失落,想就此罢休,不出去逛了,只在家里陪着海葵。可他想了想,不死心的又询问了海葵一遍,“真的不出去?”
  海葵假惺惺的打了个哈欠,朝蒋异浪摆摆手,“我昨晚上没睡好,我想回去补一觉,养养精神。你要是下个出去,下次吧,下次。”
  蒋异浪听出海葵的敷衍,知道海葵说的下一次,是不可兑现的无限期,心中越发失落,涌起酸涩滋味。
  同蒋异浪招呼了一声,海葵转身,朝住的方向行走。
  蒋异浪快走两步,跟到海葵身边,与海葵并排缓慢朝前走。他触碰了一下狗尾草花环上的一条狗尾巴绒毛,无声叹了口气,道:“那我也不出去了,我也回去补一觉吧。”
  海葵道:“这个气候,最适合懒在床上。”
  蒋异浪道:“下雨天适合懒床,尤其是下大雨的时候。”
  海葵赞同,“下大雨的时候,开着窗户看着外面的雨幕,包着暖和的被子躺在床上,这真是在惬意不过的事情了。”
  蒋异浪道:“看来我们的喜好一样。”
  海葵侧脸动动眉毛,道:“大多数人都喜欢这样,不止咱们两个。”、
  “是吗?”蒋异浪反问。
  紧接着,他坏心眼儿的询问士兵们,是否喜欢下大雨时候窝在被窝里头。在蒋异浪府上的士兵们都十分会看人眼色,尤其会看蒋异浪的眼色,知道蒋异浪想要的是否定的答案。他们全部摇头,言明自个儿没有这种嗜好。
  蒋异浪得意的看着海葵,“听听,只有我们两个的喜好一样。”
  海葵掀眼皮子斜了蒋异浪一眼,道:“他们没说真话,大多数都在撒谎。”
  蒋异浪笑道:“这有什么值得撒谎的,我相信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海葵不想和蒋异浪斗嘴皮子,朝蒋异浪摆摆手,“不说了不说了,我真的困了。我回去睡了,你要是有事儿找我,让他们过来敲门就行。”
  蒋异浪道:“睡觉的时候别忘了把草环摘下来。”
  紧接着,他谆谆叮嘱,“千万别扔了,也别压坏了,找个好地方挂起来。这可是我亲手编的,是礼物,是心意。”
  海葵道:“知道了知道了。”
  蒋异浪目送海葵进了屋,在海葵屋前站了一会儿,才一脸怅然苦涩的转身离开。
  情场失意,战场得意。
  蒋异浪在海葵这里处处碰壁,在战场上却所向披靡,蒋家军几乎战战告捷。
  两派大帅内战消耗了不少对方的兵马武器,蒋异浪抓住时机,亲自带兵夜袭廖守静投靠那派大帅兵器仓库,及其粮草仓库。
  兵器仓库和粮草仓库被毁,廖守静投靠那派大帅,在坚持了两天后,只能选择投降。
  蒋异浪趁此机会朝其抛出橄榄枝,顺利将其收归部下。
  廖守静没跟过来,他在这派大帅投降的前一天,悄悄离开了。
  没过几天,蒋异浪得到消息,廖守静投靠了另一派大帅。也不知道廖守静使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能让那派大帅不计前嫌,将廖守静奉为座上宾。
  有了廖守静的加入,那派军队一概颓势,不再被动应战,而是气势汹涌的朝蒋异浪军队驻扎地打了过来。
  几乎每场小战争,胜利都属于蒋异浪这边。只有偶尔几次战争,廖守静那边才能得到胜利。
  如果换成其他部队,如此低的战争成功率,那么军队肯定会散了军心,人人自危。
  可廖守静投靠过来后,这些士兵不仅不自危,反而像是打了鸡血的勇士似的,个顶个的豁出性命朝前冲。
  蒋异浪纳闷那边军队明明一直在失败,为什么还越战越勇,仿佛是一群不怕死的野兽似的。那些士兵,只要没重伤不能动,即使手脚断了,身上被打成了筛子,也会一股劲的冲过来。
  “是不是吃了什么药?”海葵推测。
  蒋异浪也猜测是廖守静用药控制了那些士兵,亦或者是用什么诡异的蛊术迷魂术等,肯定不正常。
  海葵道:“我今晚摸过去看看。”
  蒋异浪道:“太远了,一来一回就得一个晚上。”
  海葵道:“我快点儿赶路。”
  蒋异浪不同意,“不用,那边的探子正在查,很快应该就可以把消息送过来。”
  海葵皱眉,“我会比探子查的更快。”
  蒋异浪安抚海葵的情绪,“我知道你功夫高,但功夫再高也高不过子弹炸药。两边正在打仗,流弹不长眼,炸药更是没长眼睛。你晚上赶路,要是一不小心碰上乱飞的流弹或者炸药怎么办。”
  “我躲啊,我躲开。”海葵知道子弹速度快,尤其是机关枪的子弹,她根本没法躲开,可她嘴硬,硬是说自己可以躲开。
  蒋异浪道:“你能躲开,那是好事儿,我们先不谈这个方面。我们谈谈探子的功劳。探子探听到消息后,会得到奖赏,会记上功劳。等不需要他们做探子了,他们回来后,会按照奖赏升为队长甚至是副官。你要是去了,就等于抢了探子的功劳,让他们失去原本升官发财的机会。”
  海葵道:“我懂了我懂了。你一句话就可以说完,偏偏要长篇大论。”
  她突然露出奇怪神色,上下打量着蒋异浪,目光最后回到蒋异浪的脸上,仔仔细细的审视着。
  蒋异浪摸了摸脸,不解问道:“怎么了?”
  海葵摇摇头,道:“我刚刚才发现,你这段时间都特别能说话,就像是酸秀才附体了似。每次一句两句可以说完的话,你都会说上十几句,甚至说一大堆话。”
  蒋异浪自我解嘲,“我老了,身边也没个体己人,觉得孤独。孤独的老头子,都喜欢唠叨,把一句话来回唠叨十几遍。”
  他说那么多,只是想和海葵多说说话。他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和海葵亲近的机会,所以才渐渐唠叨起来。
  要不是海葵今儿提醒他,他根本不知道自个儿越来越唠叨。
  转过头想想,蒋异浪沉默在心里点头,他确实越来越唠叨,而且唠叨成了习惯,总是想着多说几句,好似多说几句就能让他满足似的。
  海葵道:“你没老。”
  蒋异浪指指心口,“我的心老了,老成了干酸菜。”
  听蒋异浪将话题扯到心脏这边,明摆着想朝感情上扯,海葵立即岔开话题,继续谈论关于廖守静用药控制士兵的问题。
  海葵和蒋异浪猜测正确。
  探子送来消息,那些突变神力的士兵们,被神不知鬼不觉的喂食药物。
  廖守静和所投靠大帅一拍即合,狼狈为奸。廖守静将曾经从怪物身上取下的毒液融合进了井水里头。出战的士兵们,吃的食物及喝下的水,都来自这口井。
  那些士兵根本不知道自个儿中了毒,完全被蒙蔽在鼓里。
  探子送来一小瓶井水。
  海葵头一个检验进水里面的东西,可她却什么都没检验出来。
  其后白云天和冯和两人结伴过来,试图验明进水里混进去了什么样的毒素。
  白云天和冯和也失败了。
  他们两人还不如海葵,不仅没检验出任何东西,还差点儿用药物污染了井水。
  蒋异浪沉默了片刻,感叹伤怀,“如果空寂大师还活着就好了。”
  海葵无声点点头。
  她想到不知埋骨哪里的枯寂大师,想到董更生,想到那些死去的人,心情沉重,脸色也凝重起来。
  没有办法检验出井水里是什么毒素,蒋异浪只好将这瓶井水保管起来,以待将来遇到医术高明的人,解开这道谜题。
  战争还在继续。
  尽管廖守静用了毒素控制士兵勇往直前,可依旧挡不住蒋家军。
  很快,蒋异浪的部队,攻打到了这派大帅的老本营。方吼娘一马当先,将大帅的脑袋一枪打烂。
  廖守静想逃跑,被海葵堵截,当场抓获。
  至于跟着廖守静的怪人和杀手,被海葵及后来赶来的蒋异浪等几个人,合伙杀了个干净。
  廖守静性格如同那野人侏儒,为了活命,什么都能说的出来。他哭求蒋异浪绕他一命,他愿意交出藏起来的金银财宝,以此为自己换一个活命机会。
  金银财宝蒋异浪肯定要拿到手里,可他也不想放过廖守静。
  廖守静这类人,是真正的奸诈小人。这种奸诈小人留不得,今天他能跪地哀求饶命,明天他就能找机会杀过来。
  看出蒋异浪眼里的杀机,廖守静把自个儿的老底说了出来,把自己渲染成了一个被迫做事的孝顺儿子。
  廖守静之所以曾经能成为大帅,不是因为他养了怪物,也不是因为他能力强,而是因为他有外来倭国人帮助。
  倭国人见他外祖父外祖母抓走了,以此逼迫他杀了自个儿的父亲成为大帅。
  廖守静哭诉,他并不是自愿但大帅,也不是自愿来这边。他是被迫的,全都是被倭国人强迫的。
  他把乔云生招供了出来,说乔云生就是倭国人,非我族类。
  蒋异浪相信廖守静有倭国人帮助,但不相信廖守静为孝顺而被迫做事。廖守静分明是自愿的,自愿同倭国人合作,想以此谋求权利。
  蒋异浪得到了想要的消息,知道了金银财宝的埋藏地点,就命令方吼娘将廖守静呆下去,找地方杀了。
  方吼娘主动做刽子手。
  她记恨当初廖守静用炸药差点儿炸死她,对廖守静下手的时候十分残忍,不用枪用刀子,刀刀都刺在不致命的地方。
  直到廖守静疼晕过去,疼的奄奄一息,方吼娘才心满意足的停了动作。
  她手起刀落,将廖守静的脑袋砍下来,随后一把火烧光了廖守静的尸体。

☆、166.第166章 误会1

  一统南北两方疆土,站到众人之上,成为一代霸主,这是蒋异浪的毕生梦想。
  他现在实现了自己的梦想,满足之余,又有几丝奇异的怅然失落纠结在其中。这几丝怅然失落的感觉,让他的心情有些不舒畅,无法尽情体会满足的感觉。
  白云天与冯和在精密计划着蒋异浪晋封总统之位的仪式,方吼娘和其他几位副官则在忙碌着整规军队,将降伏的士兵们统归进队伍里头。
  所有人都在忙碌着,唯有蒋异浪和海葵闲着没事做。
  蒋异浪本该准备登上总统之位的演讲词,可他把这活儿吩咐给了白云天和冯和,让他们两个来忙活这件事情。
  把所有事情都推给手下的蒋异浪,前所未有的闲散下来。
  他将扒好皮的一堆葵花子送到海葵手心,拍拍手,问道:“你想以后住在什么地方?想不想回海家庄?”
  海葵将手心里的葵花子,全部送进了嘴里头。她像是吃干果的松鼠,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咀嚼着葵花子。
  咽下葵花子后,海葵道:“我还没想好。”
  “现在想想。”蒋异浪专注看着海葵。
  海葵摇摇头,“现在想不出来以后住在哪里,可能回海家庄,也可能到别的地方去。我想先到处走走,到处看看。”
  晃了晃右腿,海葵将右腿从小矮凳上落下来,在地上无聊的画了几个圈儿,“等你登上大总统位置上后,我就离开。”
  蒋异浪眉心快速的皱褶了一下,眉毛下的筋线跳了跳,“你要自己走?”
  海葵理所当然的别脸看向蒋异浪,“当然。”
  她上下审视着蒋异浪,目光在蒋异浪的脸上打转,“难不成你想和我一起?那可不行。你现在的身份不一样,你可不能到处溜达。你得想想该怎么让你的国家富裕起来,让百姓们安居乐业。你别忘了,外头还有矮子们在虎视眈眈的盯着你呢,小心被他们的奸细混进来。”
  蒋异浪道:“现在我不能离开。你等我几年,我把总统的位置让出去,陪你一起到处走走看看。”
  海葵抻高眉毛,双手伸懒腰似的朝后别着高举,然后折到脑后,垫着脑袋倚靠在椅子背上。她晃了晃椅子,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目光散漫的在天上几朵白云间打着转儿,“我想自己到处走走,不想找人作伴。”
  蒋异浪拉住海葵的胳膊,道:“海葵,你留下来等我几年,等我一起。”
  海葵被蒋异浪突如其来的动作弄的椅子大晃了一下,差点儿倒在地上。她脚底沉住地下,稳住椅子后,怒道:“你小心着点儿,差点儿把我给摔着了。”
  蒋异浪见海葵怒了,心情好了几分。他喜欢看海葵发怒,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他都喜欢看海葵发怒。
  从前,他喜欢看海葵发怒,是因为海葵怒起来还可爱很有趣,令他心情极为愉悦。现在,他喜欢看海葵发怒,则是因为这样能令他觉得海葵有点儿在意他。如果海葵不发怒,一直沉默安静,那说明海葵一直沉浸在痛苦里头,心里只有海容。
  蒋异浪希望海葵能够能怒一些,最好能朝他发一顿脾气,或者被他给气哭了。
  这么想着,蒋异浪忍不住的做了小动作。他将左脚故意别到海葵椅子腿后,趁海葵再次晃动椅子的瞬间,用力将椅子腿一别,令海葵后仰摔了个四脚朝天。
  在海葵摔倒后,他故意在收脚的时候让海葵看到。
  海葵果然如他所料的那样,气红了脸,气鼓了腮帮子。在海葵怒气冲冲的模样下,蒋异浪的心情越来越轻松,越来越飞扬,越来越愉快,刚才海葵说要走带给他的痛苦烦闷感一扫而空。
  海葵怒问蒋异浪,“你刚刚故意绊我的是不是?”
  蒋异浪绷住脸皮,控制着嘴角,不然笑意泄露出来。他摆出无辜的模样,像是喜欢装天真的女人般做作的眨眨眼睛,否认海葵的猜测,“没有,我没绊你。”
  海葵指向蒋异浪的左脚,“刚刚明明是你用左脚绊了我的椅子腿,我全都看到了。”
  “没有,我左腿一直在前边放着,没伸到侧边。”蒋异浪不承认,故意在海葵面前来回活动了一下左腿,“你肯定是看错了,你看,我的左腿是这样的,左脚是这样的。”
  蒋异浪要是承认了,海葵顶多生气一下也就好了。可蒋异浪就是不承认,摆明就是在故意耍赖,这让海葵越来越生气。
  海葵怒道:“你越活越倒退了你,这么下三滥的手段都使出来了。你可是要当总统的人,过不几天就成了名副其实的总统。难道你当上总统后,有谁不愿意顺着你,你就给他下绊子?”
  蒋异浪继续装无辜,“我没下绊子啊,你看错了,你真看错了。”
  “我看错了?喝!”海葵掀了掀上嘴皮,用力别下嘴角,瞪着蒋异浪,“你这睁眼说大瞎话的本领真是越来越纯熟了,炉火纯青这是。这幸亏是我亲眼看见,要是我没亲眼看见,你肯定更不承认。”
  她重哼一声,“我刚才之前,还觉得你这人其实很不错,算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大英雄。”
  蒋异浪抢话,摆出美滋滋的模样,“原来,在你心里,我这么好。”
  “好个脑袋!”海葵哼一声,用力白了蒋异浪一眼,“那想法是刚才发生这件事情之前有的,现在我改变想法了。你,还是老样子,奸诈狡猾,心眼儿黑。你说你至于吗,我不过是不想等你,不想和你一起到处溜达,你就绊我一跤。”
  扶起椅子,海葵将椅子拖离蒋异浪十几步远,远远的继续道:“我算看出来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心眼儿黑这毛病是治不好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不是一条道上的,以后还是互相离的远远儿的比较好。”
  蒋异浪腆着大厚脸皮,笑着挪着椅子朝海葵那边靠。
  他一边挪动,一边继续摆出无辜嘴脸,明明是黑心凶猛野兽,硬是要蜷着身子捏着嗓子瞪大眼睛装成小白兔。
  海葵嫌弃的用力朝蒋异浪摆手,挪着椅子另一边移动,不愿意让蒋异浪靠近。
  她嫌弃道:“你别摆出这种模样,你一条大尾巴狼,再怎么装兔子也不像,瘆人,课程人,我这鸡皮疙蛋都起了十几层了。”
  她在蒋异浪的追赶下,快速挪动着一直,说话速度也随着快了起来,“人要有自知之明,你就是个坏人,你就承认吧。你绊了我,这事儿也不能这么就算了。”
  蒋异浪不说话,愉快笑着朝海葵身边靠,将椅子挪动的咔嚓咔嚓直响。
  眼看蒋异浪就就要贴上来了,海葵只能弃了椅子,一个纵身,跳到了屋顶上。她居高临下睥睨着蒋异浪,隔空朝蒋异浪点了点,道:“你别上来,你要上来我现在立马就走,不你等当总统了。”
  蒋异浪放弃椅子,缓慢站起来,仰头看着海葵。
  海葵道:“我不等你。但如果你几年后不当总统了,出去走动的时候碰到我,那我就和你作伴。”
  蒋异浪自然不满足海葵这个说法,直勾勾看着海葵,“要是碰不到你呢?”
  海葵学瑞溪,耸耸肩膀摊摊手,怪模怪样的撇撇嘴挑挑眉,“那就没办法了,说明我们没有见面的缘分。”
  蒋异浪问道:“你离开我,难道就不想我?”
  海葵摸摸心口,想了想,道:“不想。”
  蒋异浪夸张的摆出难受模样,“我很伤心,我的心很痛,海葵。”
  海葵叹口气,道:“别演了,你演的很差劲,很假啊。我啊,就是雪地里的蛇,你怎么捂,我的心都是冷的。你还是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有那个时间,你不如把眼睛放到别的姑娘身上。”
  蒋异浪摇摇头,脚尖一点,窜到了屋檐上,来到海葵身边。他蹲下身,一屁股做下去,身体后仰,躺了下来。
  他用眼神示意海葵也躺下来。
  海葵努努嘴,躺到了蒋异浪身侧。
  蒋异浪看着天上的白云,道:“你不是蛇,你的心原本就是热的。”
  海葵道:“反正你别惦记我了,我们不可能在一块儿。”
  蒋异浪听海葵说过无数次这样的话,每次听都如同第一次听到那样难受。他微微垂下眼皮,声音里充斥着几分沉郁,道:“你从没有试过接受我,只是一味的拒绝我。你为什么不能给我个机会呢,海葵?给我个机会陪在你身边,我会比海容做的更好。”
  海葵道:“你不能,你不可能和海容一样对我好。”
  蒋异浪侧过头,声音有些激动,“我能,我会比他对你更好。”
  海葵摇摇头,“不会,我也不需要另一个人做到海容那样,不需要另一个人替代海容。”
  蒋异浪道:“我明白了,你不是不能回应我的感情,不是不能和我在一起。你是在怕,你怕你会爱上我,怕我会取代海容。你害怕这种情况出现,你觉得一旦这样,你就对不起海容。”
  海葵激烈否认,“不是!”
  蒋异浪坐起来,逼死着海葵,声音却低缓起来,道:“你是这样。你在怕,怕自己会忘了海容。你选择一个人到处去,不想同我作伴,怕我会替代海容在你心里的位置。你觉得自己是个薄情寡义的人,你怕自己会忘记海容。”
  海葵不吭声,起身想要离开。
  蒋异浪拉住海葵的胳膊,用力将海葵扯进怀里。他哀求般,低声在海葵耳边道:“你忘了海容吧,海葵。你所以为的爱他喜欢他,只是习惯了他在你身边而已。如果当初你从海里救的是别人,那个人也一直陪在你身边,你同样也会习惯他。你也会在他死后,误以为对他的是爱情。你只是把他当成了亲人,当成了要陪你一辈子的亲人。海葵,我也能陪你一辈子,我会做的比海容好数百倍。”
  “不要再排斥我,你给我个机会,让我走到你身边,好不好,海葵?”
  “等我几年,我会很快处理好这里的这些事情,将总统的位置让出去。到时候,我陪你一起,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你要是想回海家庄,那我就做渔夫。你要是不想回海家庄,想找个安静的小山村住着,那我就种地养活你。你要是想住城里,我就做生意。要是你不喜欢这种生活,喜欢激烈的生活,我就和你一起接生意。你做千里追踪小飞鱼,那我就千里追踪小飞蟹,我们做一对雌雄大侠。”
  海葵本来心情很难受很烦躁很拧巴,可在听到蒋异浪说千里追踪小飞蟹的时候,一股笑意突然袭击了她。
  海葵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用力推开蒋异浪,道:“你别蹭我的名号。我那千里追踪小飞鱼的名号,是实至名归,我是有成绩才有了那样的名号。你呢,你干什么了。我想起来了,你当初的名号是黑龙王,吃人肉喝人血杀人不眨眼的黑龙王。”
  蒋异浪被海葵这一顿说,也从低沉痛苦的氛围里跳脱了出来。他眉毛一挑,不服道:“我记得你那千里追踪小飞鱼的名号,也不是什么正义的名号。”
  “我怎么不正义了,我正义的很。我替天行道,行侠仗义,杀了无数海盗,是百姓们心中的英雄。”海葵挺直腰背,摆出英雄气势。
  蒋异浪不置可否,斜眼瞅着海葵,“这些是你自以为的。实际上,你那名号在百姓的心里头,比我的名号可怕多了。说起我,大家虽然都以为我吃人肉喝人血,但都没见过我,基本都是半信半疑。但说到你,很多人可都见识过你的凶悍。”
  海葵用鼻子喷出一股不屑的冷气,“别瞎说了,你成天窝在东海上,那都是海上的野人,根本不通晓我们正常人之间的人情世故。”
  蒋异浪继续与海葵斗嘴,“我窝居东海,那是在养精蓄锐。我有大智慧,做事喜欢谋定而后动,力求百战百胜。野人怎么可能有我这样的智慧,嗯?你说是不是?”
  “别自吹自擂了。”海葵嫌弃的别眼瞅着蒋异浪,“你把自个儿夸的金光闪闪有什么用,事实就是事实。还有,不管以后你会不会遇到我,都不许用千里追踪小飞蟹这种名号,这名号太滑稽了。要是别人听了的名号,再听到我的,肯定会以为我和你一样脑子里面缺点儿东西。”
  蒋异浪坚持想法,“我就喜欢这个名号,和你成双成对的。你是小飞鱼,我是小飞蟹,双双对对。”
  海葵道:“不行。”
  蒋异浪朝海葵面前凑,“不让我叫小飞蟹也行,那你等我几年。”
  海葵摇头,“不等。再等几年,我都老了。人老了就会懒,别说出去走走看看了,说不定我连院门都懒得迈出去,恨不能成天窝在床上。”
  蒋异浪立即接话,“窝在床上好,我陪你一起。我给你暖被窝。”
  “别做梦了。青天白日,你还是多想想正经事吧,别浪费时间做白日梦。”海葵不客气的抨击蒋异浪。
  蒋异浪道:“要是能成真,我愿意天天做白日梦。”
  海葵送蒋异浪一对白眼,“你真是,不管说什么话,最后都能被你扯到感情上面去。”
  蒋异浪道:“我什么都有了,就缺这个。你要是满足了我,我肯定就不提了,就在心里美。你不给我,我当然要成天提成天要。”
  “都说了没有没有,不行不行,你要又有个什么用。”海葵挠挠头,叹口气,“能不提了吗,别提感情,我们说点儿有意思的,多好啊。”
  蒋异浪不同意,坚持自己的做法,“我觉得谈感情最有意思。”
  “经常被我拒绝,你不难受啊?”海葵理解不了蒋异浪,“说实话,我都替你难受。我要是要求什么,对方拒绝了我,那我以后肯定不再提了。”
  蒋异浪道:“按照你的性格,你肯定不会再提,你会直接抢,或者暗地里抢过来。”
  海葵眨眨眼睛,想了想,觉得蒋异浪说的挺对。她承认,“你还挺了解我的,我确实会干出这种事儿。”
  蒋异浪道:“我也想这么做。”
  海葵瞪蒋异浪,“你敢。”
  蒋异浪微微歪着头,嘴角挂上奇怪的笑意,道:“你打不过我,又是孤家寡人,我想对你做什么都很容易。海葵啊,我一直没对你这么做,不是我不敢,而是我不想。我一直想让你感受到我的好,希望你能被我感化,被我感动,但这条路对我来说太难走了。你看,到现在,你不仅没被我的深情感动,反而对我越来越心硬。”
  海葵纳闷道:“我真纳闷,你怎么能成天把爱啊喜欢啊挂嘴边呢。”
  “我刚刚说过了,你要是答应我了,我此后就不会把这些挂嘴边,我会偷着乐。”蒋异浪眼含希冀的看着海葵,希望海葵就此答应他。
  海葵别别嘴角,“别拐弯抹角的试图让我答应你了,我态度很坚决的,不答应就是不答应。我们别谈这个了,谈来谈去,谈的多了,我怕我会受你影响,以后也和你一样把爱啊喜欢啊挂在嘴边。”

☆、167.第167章 误会2

  蒋异浪执拗的想就感情问题谈出个结果,一个他想要的结果。
  他希望在就任总统仪式的时候,能够双喜临门,不仅事业圆满,感情上个也能大丰收。如果只有事业圆满,感情不圆满,那他心中肯定会有遗憾。
  登上总统位置那一刻,会是他人生最风光最巅峰的时刻,他不希望那一刻有缺憾。
  蒋异浪试图让海葵明白他的想法,但他又不想直说。
  他现在的心思别扭,虽然想要海葵回应他的感情,也能直白的请求海葵回应他的感情,可他却不想请求海葵在他就任总统仪式的时候顺应他,回应他的感情。
  他别扭到都没法理解自个儿了。
  仿佛,他身体和脑袋都分成了两半,各自为政,一半把尊严脸皮都扔掉,只一心恳求海葵回应感情,另一半,却不想扔掉尊严,想保佑底线,想用魅力征服海葵,而不是靠恳求带来海葵的感情。
  海葵看不出来蒋异浪的纠结,见蒋异浪脸色沉闷下来,别别嘴角,道:“这样吧,我再多留两个月。我估计这两个月你肯定过的不太平,很多人都想杀你。我留在你身边,保护你的安全。”
  蒋异浪心头压着的乌云散了一些。
  他心中暗暗琢磨,一定要在这两个多月的时间内,让海葵爱上他。如果不能让海葵爱上他,那他就退而求其次,用点儿小计谋,让海葵亏欠他,然后以此令海葵不能离开他。
  蒋异浪眼睛亮了几分,道:“好,一言为定。”
  海葵举起手,与蒋异浪对拍了一掌,“驷马难追。”
  “不许反悔。”
  海葵轻“呵”了一声,“你当我是你啊,说话不算数。我从来都是说话算数,一言九鼎。”
  蒋异浪勾起嘴角,眼里荡漾起笑意,“我相信你。”
  时间眨眼便过。
  很快来到蒋异浪就任总统仪式的前一天。
  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起来,生怕明天会出什么差错。
  白云天率领手下,在蒋异浪用来宣誓的广场周围设下重重警备,并连番展开地毯式的搜查,以避免蒋异浪上台宣誓的时候会出现任何意外。
  冯和则令手下伪装成普通百姓,埋伏在周围的酒楼民居里,时时刻刻监视着广场周围的一切。
  方吼娘在城市周围布防,细致检查任何进城出城的百姓。
  海葵这跟在蒋异浪身边,时刻警惕着周围,保护着蒋异浪的安全。
  蒋异浪也紧张着。
  他的紧张来源于即将登上巅峰的高度亢奋,来源于明天将光宗耀祖的极致荣耀感。
  他做到了,完成了自己的梦想,站到了想要站的位置。
  “我不是在梦里吧。”蒋异浪像是睡朦胧了似的,迷迷然来了这么一句。
  海葵没明白蒋异浪的意思,微微踮脚,仰脸观察着蒋异浪的脸色,道:“你昨晚没睡饱?”
  蒋异浪摇摇头,道:“我不是没睡醒,我是怕我现在是在梦里头。等时候一到,我突然就醒过来了,现在的一切就像镜花水月一样消失不见。”
  海葵道:“你怕现在的一切都是在做梦?”
  “嗯,怕啊,很怕。”蒋异浪长长呼出一口气,又长长呼吸进去一口气,“我怕这就是个梦,这一切都是假的。等我醒过来,我其实还在东海,还在船上。”
  海葵用力掐了蒋异浪一下,掐的蒋异浪疼叫着跳到一边。
  蒋异浪用力揉着被掐疼的胳膊肉,嘶了两声,“疼死我了,肉差点儿被你掐掉了。”
  海葵将掐蒋异浪的那只手伸出来,举到蒋异浪面前,像是乌贼似的灵活摆动着手指头,“疼就说明你没做梦。你要是还是觉得这是在做梦,我可以都掐你几下。”
  蒋异浪赶紧避开海葵的手,道:“我没说这是再做梦,我只是打个比喻。我是在感慨,原本我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做到的事情,竟然在短短几年之内做到了。”
  海葵将手放到身侧,想了想,道:“我懂了,你太高兴了,所以觉得这事儿不现实。”
  蒋异浪点点头,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高度亢奋的蒋异浪,晚上差点儿失眠。
  上半夜,他一会儿拿本书心不在焉的看着,一会儿在地上来回走动,一会儿站到屋子中间,预演着明天的就任宣言,一会儿他坐在床边双手蒙着脸,整个人处于一种亢奋而无法自控的状态。
  下半夜,他从无法自控的状态里脱逃了出来。
  他依旧亢奋,但是能控制自己躺到床上。
  盯着顶棚看了能有一个多小时,蒋异浪总算有了几分睡意。他闭上了眼睛,准备好好休息一下,养足精神。
  睡了能有三十分钟,蒋异浪被屋内地板发出的奇怪咔嚓咔嚓声惊醒。咔嚓咔嚓声十分低微,仿佛老鼠在墙角磨爪子,仿佛甲壳虫在地板划拉翅膀。
  如果换做平时,蒋异浪这个时间段早就进入了沉睡状态,肯定听不到这么细微的声音。可今天特殊,今天蒋异浪进入不了沉睡状态,便把这咔嚓声听了个正着。
  蒋异浪不动声色,安静躺在床上。
  咔嚓声响了一会儿,停顿下来,过了两三分钟,咔嚓声又响了起来。
  声音,最开始是在屋中见的地板那块儿。可它并不固守原地,而是慢慢朝蒋异浪床这里移动。
  咔嚓声移动的很缓慢,偶尔有停顿,但却没有停止下来,一直移动到了蒋异浪床前。
  声音暂停。
  几秒钟后,声音从咔嚓变成了沙沙沙,仿佛有人在朝地板背面扬洒沙子。
  随着沙沙声,蒋异浪床前的两块地板,被顶举了起来,离开地平面。
  蒋异浪斜着眼,用眼角余光盯视着床前。他因为角度的原因,暂时没有办法看到升起的那两块地板,但他听到了声音,也感觉到了屋内多了一股气息。
  两块地板下,各有一条黑漆漆的小胳膊顶着。
  那两条黑漆漆的小胳膊,像是两根烧枯的柴火棍,表皮斑驳肮脏。
  小胳膊并没有将地板一就儿掀开,而是小心翼翼的慢慢朝上举。举到离地面有十厘米左右的距离,小胳膊的动作停了下来。
  一根细管,从两个小胳膊之间伸出来,伸到外面的空气当中。
  还不等小胳膊吹出细管内的药,一直隐匿在顶棚横梁上的海葵扯着鲛丝冲了下来,蒋异浪也从床上跳落地下。
  海葵和蒋异浪配合默契。
  蒋异浪踢开地板,伸手揪出地板下的小人。
  海葵这用鲛丝斜着卷走细管,将细管抢到了手里。
  开灯后,海葵和蒋异浪看到了小人的面目。小人就像是封神榜里的土行孙,小头小脑小胳膊小腿,身子也小到极致。和之前的野人侏儒不同的是,这个小人十分匀称,没有侏儒那种缩脖子短腰罗圈腿的情况,匀称到苗条。
  小人因为五官细小而显的十分精致,胳膊和脸上因为在地下经过了淤泥地沾染上了淤泥,导致皮肤一块儿黑一块儿灰,脏兮兮犹如小乞儿。
  小人身体小,但十分有骨气,任凭蒋异浪怎么审问,他都不说半句话。
  他摆出一心求死的模样,根本不惧蒋异浪断他手脚的酷刑。
  海葵拍拍蒋异浪的胳膊,道:“这事儿交给我,我能让他张开嘴。”
  她走到门外,招呼士兵去茅厕弄一桶屎尿汤子过来。
  士兵领命离开,海葵转过身,对小人道:“你最好现在就说,一会儿等屎尿汤子过来,你要是还不说,我就把那一桶屎尿汤子灌进你肚子里头。这一桶喝下去,你要是还坚持不说,那我就把你带到茅厕里,让你吃个够。什么时候你说了,就不用****尿汤子了。”
  对付这种誓死不屈的类型,酷刑不会让他们低头求饶,反而会壮大他们的志气,壮大他们的不屈精神。从精神和肉体侮辱他们,也不会敲开他们的嘴巴。
  但有一招,对付这类人很管用,那就是喂他们****尿汤子。
  这种痛苦,这种恶心,是精神上无法抵制的。
  任谁被灌屎尿汤子,也没法保持平静,没有办法坚持骨气,没有办法令肠胃通融这些东西进入。
  小人还没被灌呢,已经开始干呕了。
  蒋异浪也觉得恶心,脸皱起来,想着一会儿要是海葵真这么做,他一定要躲到门外等和。这情景要是亲眼见过,终生都会有心理阴影,说不定一辈子都没有办法正常吃饭,一吃就会想起这个场景,立马厌恶面前食物。
  士兵将屎尿汤子提了过来。
  不等士兵将屎尿汤子送进屋,小人就顶不住了。
  他呕吐了几声,吐出几口黄水后,愤恨对海葵放着,“我说,我什么都说。”
  海葵摆摆手,让士兵将屎尿汤子放到院子中间。一会儿要是小人耍滑头不说实话,就直接提过来灌小人,也省的来来回回跑动着麻烦。
  小人将屎尿桶没送走,而是放在院子中间,心中明白海葵这人不好对付,耍滑头只会让自己吃苦。
  他只好坦白。
  小人是倭国派过来的,目的是为了杀死蒋异浪。如果蒋异浪在就任总统仪式前夜死掉,那势必因为内乱。
  到时候,倭国人可以扶植傀儡,将蒋家军掌控在手里。
  掌控了蒋家军,就等于掌控了天下。
  小人全部说完之后,海葵与蒋异浪交换了一个眼神。海葵走到小人面前,弯腰抻胳膊,手扯着鲛丝一滑,割掉了小人的脑袋,结果了小人的性命。
  士兵进来收拾尸体,将屋子打扫干净。
  海葵遗憾的看着被抬走的尸体,道:“这个矬子是个人才,和土行孙一样。可惜他不是你这边的,也不是个能被咱们说动的。”
  蒋异浪皱眉想着倭国人的事儿,“倭国人在我们这边的奸细太多,我们必须进行一次清查。”
  “把奸细都揪出来杀了。”海葵比划了一个砍脖子的动作。
  蒋异浪看向海葵,又抬头看看顶棚上的横梁,问道:“你一直在我屋里?”
  “啊,对啊。你不知道?我以为你知道呢。”海葵以为蒋异浪知道她在顶棚上。
  蒋异浪道:“我不知道,我还以为你吃完晚饭后,就回去睡觉了。”
  “我没回去,我直接进了你屋,上了顶棚横梁上趴着。”海葵纵身一跳,又上了顶棚横梁,趴上去后,将脑袋抻出来,居高临下看着蒋异浪,“我寻思着,今晚上肯定不太平,绝对会有人来暗杀你。为了保证你的安全,我就藏进来了。”
  紧接着,她纳闷道:“你真的没发现我在这儿?不该啊,难道你功夫倒退了。”
  蒋异浪仰头看着海葵,道:“我功夫没倒退,只是一心想着明天的事情,所以没注意到你。”
  海葵眉毛挑起来,眼里显露出几分得意,“你就是功夫倒退了,所以没察觉我在这儿。”
  蒋异浪道:“是你功夫厉害了。”
  “是吗?”海葵动了动两条胳膊,又高难度的踢了踢两条腿,“我没发觉我功夫厉害了。”
  “你自己发现不了,得别人才能发现。你看,我之前都没注意到你,这说明你功夫确实你高了。”蒋异浪感动海葵为他着想,进来保护他的安慰,便不遗余力的夸张海葵。
  海葵被夸的心情飞扬起来,连连问蒋异浪是不是真的。
  蒋异浪不厌其烦的回答海葵,是真的,确实是真的,千真万确。
  得到满意回答的海葵,朝蒋异浪摆摆手,让蒋异浪赶紧休息,“你赶紧睡一觉,养养精神。一会儿天就要亮了,你就得准备去当总统了,赶紧休息。”
  蒋异浪犹豫了一瞬,仰头询问海葵,“顶梁不舒服,你还是下来吧。要是你不介意,不如躺在我身边,和我一起休息一会儿。”
  海葵拒绝,“我不用休息,我在这儿挺舒服的。”
  她驱赶蒋异浪赶紧去休息,“你别和我说了,快点儿睡吧。你要是睡不好,没养足精神,宣誓的时候打瞌睡,那可就丢大人了,你的手下和百姓会觉得你这个人不靠谱,以后说不定会闹出造反这类的事儿。”
  蒋异浪无奈道:“那好吧,我先睡了。一会儿你要是觉得累,就下来躺我身边。”
  停顿半秒,蒋异浪道:“我睡觉十分老实,不会乱动,你放心。”
  “行了行了,别唠叨了,你赶紧睡吧。我要是一会儿困了,我会回我屋,你就别操心了。”海葵应声。
  也许是因为刚才小人的事情耗费了精神,让蒋异浪亢奋的情绪落了下去,也许是海葵的劝慰让他心里暖和,让他不由自主的想顺着海葵的意思去做,他躺到床上没多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这次,他睡的十分安稳,不像之前那会儿,半梦半醒着。
  清晨,天还没有亮,蒋异浪早早起来准备,他手下那些人有条不紊的忙碌着,为他一会儿要进行的总统就任仪式做准备。
  蒋异浪这边起的早,士兵和百姓们起的更早。
  在蒋异浪还没起来的时候,士兵和百姓们就摸黑围在了广场周围,将周围道路挤的水泄不通。
  周围的建筑里也满满当当全是人。
  有想近距离看到蒋异浪,却挤不到好位置的,就爬上屋顶。屋顶很快也坐满了人,都在等待亲眼见证蒋异浪就任总统的那一刻。
  对于百姓们来说,蒋异浪的就任总统,意味着他们以后再也不用提心吊胆的生活,不用担心战乱危及他们的性命。
  天下统一,他们都是蒋异浪的子民。此后,他们会在蒋异浪的领导下,过安稳的日子,过吃饱穿暖的日子,过不用颠沛流离不用担心死于战祸的日子。
  蒋异浪的车子到达街上后,士兵们和百姓们欢呼起来。
  欢呼声惊天动地,久久不息。
  蒋异浪隔着车窗看着外面欢呼的百姓们,心中热潮汹涌,眼眶热了,鼻子酸了。他心中澎湃着豪情,几次想推开车门,冲出去,与百姓们拥抱在一起。
  海葵也被这情景所感动,眼眶热乎乎的。
  她庆幸自己留了下来,亲眼见证蒋异浪成为总统。她原本想在蒋异浪成为总统之前,悄悄离开,幸亏她没有离开。
  如果她离开了,她不可能听到这种澎湃了整个天地的欢呼声,也不可能感受到这种激动。
  蒋异浪下了车,沿着人们自动让出来的小路,上了广场正中央。
  他对着百姓和士兵们讲着发自肺腑的话,百姓们和士兵们激动的流下了眼泪,蒋异浪也红了眼眶。
  如果可以,蒋异浪也想落泪,他非常想尽情的哭一场。他太激动了,他心中充盈着感动的情绪,想要释放出一些。但他不能流泪,他这个位置,让他必须要有比所有人都坚固的自制力。
  即使他感动到了极点,他也要忍住眼泪,要给所有人一种顶天立地的形象,一直无论任何情况下他都能保持镇定的形象,这样才能让他的百姓们安心。
  海葵落泪了。
  海葵眼眶发热的时候,以为自己不会哭。但在百姓们纷纷落泪后,她仿佛被感染了落泪的病菌似的,眼泪哗啦啦流淌了下来。
  她心里有说不出的感动,说不出的喜悦。

☆、168.第168章 误会3

  在蒋异浪宣布民国成立的时候,人们的情绪再次掀起高潮。
  海葵别开脸,用袖子擦掉眼角滚出的眼泪。
  这一刻,她的情绪无法自控。
  她如同身边这千千万万的百姓和士兵一样,心脏剧烈的跳动,眼角流出激动的泪水。
  蒋异浪走下台阶,朝人们摆手,并在海葵等人的护送下,进了等候在旁的车子里头。车子沿着人们自动让出来的道路,缓缓行驶离开广场,在两边士兵和百姓的夹道欢呼声中,去往刚刚选好的总统府邸。
  自上车那一刻开始,蒋异浪就紧紧握住海葵的手。直到下了车,他也没有松开手,带着海葵一起进了总统府邸。
  直到进了办公室,坐到了宽大的皮椅上,蒋异浪才缓缓松开手。
  海葵在蒋异浪松开手后,朝蒋异浪眼前挥了挥手,道:“醒来了。”
  蒋异浪笑着抓住海葵的手,在海葵手上拍了拍,感叹道:“终于成立了。”
  他沉默了几分钟,命令士兵去召唤等在外面的白云天等人,要与其开会商议之后对于国家的一系列建设改革政策,让百姓们能够尽快吃饱穿暖有屋主,尽快过上富足的生活。
  海葵并没有参与他们的会议。
  她来到院子里头,站在屋檐下,遥遥看着天上的太阳。她回想着之前蒋异浪就任总统宣誓的那一幕,回想着蒋异浪宣布民国成立的那一幕,心中涌动着热烈的感动情绪。她仿佛堕入了无限循环的美梦里头,情不自禁的循环回想着这些,无法停息,也不想停息。
  这种万众同欢的情景,震撼她的心灵,令她眼泪无数次在眼眶里打转。
  海葵很希望海容现在还活着,那么她就可以和海容一起感受这种感动。她现在很需要一个用力的拥抱,来自海容的用力的拥抱。她也想用力去拥抱海容,告诉海容,战争终于停下来了,我们可以在一个地方毫无顾忌的住到老,可以过我们想过的安定平和的小日子。
  抿紧嘴唇,海葵红着眼眶执着的看着太阳,仿佛固定住的一座人形塑像一般,久久都没有更换姿势。
  蒋异浪那边开了一直在开会,中午大家草草吃了一顿饭,便又开始了会议。
  现在整个国家千苍百孔,完全处于一盘散沙的状态。大部分地区都十分贫穷,那些富有的地区,所具有的富有状态也十分虚浮,经不起推敲。想要发展,就必须要执行一系列的经济政策,这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蒋异浪手下的这些人,擅长谋略,骁勇善战,但却对于如何发展经济都不擅长。没有人曾经治理过国家,或者一座城市,甚至一个村庄。
  蒋异浪有领导能力,但也不具备宏控经济发展的才能。
  在今天之前,蒋异浪已经和手下这些人开了无数次这样的会议,但每次都没有探讨出可行的计划。
  现在,民国成立,推动经济发展迫在眉睫,必须尽快探讨出一个可心有效的办法。
  除此之外,还要继续加强防卫,军队也不能放松力量,要加强训练,以避免外强的突然袭击。尤其矮子国,要重点监视戒备矮子国的动向,将倭国人派过来的奸细揪出来。
  探讨到半夜,蒋异浪解散了会议。
  海葵一直等在外头,倚在门口的柱子边上等着蒋异浪,尽兴做着保护蒋异浪的工作。
  等众人离开,蒋异浪从里面出来,海葵笑嘻嘻询问蒋异浪,“白云天方吼娘他们都论功行赏有了官位,那我呢?”
  蒋异浪笑着询问海葵,“你想做什么官?”
  海葵道:“大官。”
  蒋异浪伸出手,快速在海葵额头上弹了一下,道:“大官,多大的官?”
  海葵凌空比划了一个巨大的圆形,“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蒋异浪“呵”了一声,轻笑几秒,道:“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有,正好为你空着。”
  海葵看蒋异浪那闷着坏的模样,晓得蒋异浪的意思,道:“你媳妇那个位置,我不要。我要当的是官,手下管着几百上千号人的官。”
  蒋异浪眼里带着笑,道:“我说的就是官啊。”
  海葵问道:“什么官?”
  蒋异浪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浓,嘴角勾起的弧度越来越大,轻声道:“大总管。”
  海葵皱皱鼻子,“不做,这位置上坐着的一向都是太监。”
  蒋异浪遗憾道:“现在只有我媳妇和大总管这两个位置空着,别的位置都有人了。你要是不想做大总管,那就只能选择做我的媳妇。你选吧,不管你选哪个,我都没意见,举双手赞成,甚至可以发电报上报纸昭告天下。”
  海葵“喝”了一声,斜着眼瞅着蒋异浪,歪歪嘴,道:“你早就想好这些词儿了是不是?看你那狡猾的模样,错不了。”
  蒋异浪坦然承认,“是,我早就想好了。我今天之前,一直在想,我必须要给你安排一个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位置,按照你的功劳,你也应该坐上这样的位置。我想啊想,总算想到了这两个位置。为了不被白云天他们抢到这两个位置,我早早儿的留了下来,命令他们不准惦记这个位置,这是给你留着的。”
  海葵比划手势阻止蒋异浪继续朝下讲,“停停停,别说了,你越说越离谱。我不做官,我根本不想做官。这两个尊贵的大位置,你还是留给别人吧。”
  蒋异浪摆出失望的模样,道:“你真不想?”
  海葵态度非常坚决,声音铿锵有力,“真不想,丁点儿都不想。你就算倒贴我几十箱子从离岛挖出来的金银财宝,我也不想。”
  蒋异浪道:“要是倒贴我几十箱子从离岛挖出来的金银财宝,那我肯定会答应。”
  海葵掀掀上嘴皮,又用力别别嘴角,皱皱鼻子,嫌弃道:“要是让你嫁给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头子呢?”
  蒋异浪道:“那么多钱财,就算让我嫁给一个老爷子,我也愿意。”
  海葵想是猫妖似的,双手抱拳上下摇着,“你这境界太高了,我佩服,佩服。”
  蒋异浪笑着摇摇头,却没有接话。
  通过和海葵这一会子斗嘴,蒋异浪原本因为会议产生的沉重情绪消散了大半。
  他神展开双臂,畅快的呼出一口气,对着月亮“啊”的低呼一声,呼出体内的浊气。
  海葵也神展开双臂,对着月亮呼了一声。
  她摇了摇腰,侧头看向蒋异浪,道:“睡吧睡吧,早点儿休息,明天你肯定还得继续开会。”
  蒋异浪痛苦的揉揉额头,道:“是啊,还得继续开会。做总统难啊,比打仗还要难。”
  海葵道:“不是有句话吗,开国容易守国难。”
  蒋异浪感慨,“是啊,守国难啊。到底怎样才能让百姓富足起来啊?嫦娥啊嫦娥,你告诉我一个办法好不好?”
  海葵问道:“你们今天开会,讨论的是怎么让百姓富足起来?”
  蒋异浪头疼的皱起眉头,点点头,“是啊,这段时间开会讨论的都是这件事情。”
  海葵诧异,“你们这段时间,讨论的都是这件事情?我还以为你们每天开会商量的事情都不一样,感情都是一样的事情啊。”
  蒋异浪无奈道:“没办法,我们不懂,也不敢去找那些懂的人,怕混进来奸细。”
  海葵皱眉,想了想,道:“只要以后都不打仗了,暂时免受赋税,百姓们不需要你们管理,就会主动想办法令自个儿的生活富足起来。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海边的百姓,肯定会想办法靠海物挣钱,住在山下的百姓,会多种地。那些商人,就更不用你们操心了,他们肯定会想方设法倒卖货物赚钱。穷乡僻野,缺水少良田的地方,种不了庄稼可以种果树。要是那地方的百姓们没开这个窍,你派个人去管理提醒一下就行了,百姓们肯定就会自发自动的去做。”
  蒋异浪眼里放着光,拉着海葵进入办公室,坐到沙发上,摆出促膝长谈的模样,对海葵道:“再多说些,仔细说说。”
  海葵道:“我再没什么可以说的了,就这些了。”
  蒋异浪道:“你刚才说的那些就很好,让百姓们自己主动去赚钱,改善生活。”
  海葵被蒋异浪灼灼目光看的有些不舒服,伸手挠挠鼻子,道:“不用让他们去主动,他们自个儿就会去做。就像我和你一样,不需要别人去提醒去帮助,就会想着各种办法去挣钱,去改善我们的生活。你在东海的时候,没有吃的肯定会去捕鱼抓海物吃,没有钱了,会去抢,或者用海物去和其他商人交换钱财。而我,就靠着帮别人处理事情挣钱。为了改善自个儿的生活,或者改善家庭的生活,让家里老小吃饱穿暖,百姓们自然会主动的去做些事情。”
  蒋异浪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就像是荒原上的野草种子,不需要用锄头翻地,也不需要规划出陇道,它们便会自然而然的长出来。”
  海葵道:“他们会自发自动的改善自个儿的生活。”
  蒋异浪沉思了一会儿,手指头在膝盖上轻轻叩击着。过了几分钟后,蒋异浪道:“如果有发生天灾了,百姓们流离失所。”
  海葵打断蒋异浪的话,“每年,都有地方发生天灾,或者是干旱,或者是洪涝。发生天灾的地方,你肯定是要拨款过去,让百姓们度过这段灾难时期。”
  蒋异浪道:“自然应该这样。”
  转而,他又道:“看来,我现在最应该考虑的,并不是让百姓们富足的办法,而是应该考虑朝各地派遣有头脑而不贪婪的官员。这些官员能够鼓励百姓们发展经济,并且能根据各地的情况,引导百姓们去发展,而不是由我们几个人想一个统一的发展办法。”
  “嗯。”海葵点点头,“每个地方的情况不一样,自然不能用统一的办法。”
  蒋异浪将右胳膊拄到沙发把手上,右手掌心拖着下巴,目光凝固到了海葵脸上。
  海葵朝蒋异浪面前摆摆手,道:“你别这么看着我,我慎得慌。”
  蒋异浪动了动刚才仿佛凝固住了的眼珠子,笑道:“我正在用钦佩的目光看着你,你应该感到得意。”
  海葵问道:“你钦佩我什么?”
  蒋异浪意味不明的叹出一口气,将右手从沙发把手上挪动下来,右手扣在了膝盖上,又如同之前那样,曲着食指和中指,在膝盖上轻轻叩击着。
  他朝海葵眨眨眼睛,道:“我钦佩你有大智慧,大智若愚。之前我一直觉得你脑袋不灵活,不够用,甚至有些傻。可今儿,我才发现,你根本不傻,你其实是大智若愚。你刚才说的那些话,让我自叹弗如,惭愧,我太惭愧。我惭愧啊,我之前目光肤浅,竟然把珍珠看成鱼眼。”
  “我这是在拐弯抹角的嘲讽我是吧?”海葵越听越不对味儿。蒋异浪刚开始那两句话还有点儿夸奖她的意思,可后头儿那些话,分明就是在嘲讽她,而且是拐弯抹角阴险式的嘲讽。
  蒋异浪表明态度,“我是在夸赞你,你怎么能听成嘲讽呢。”
  海葵斜眼歪嘴瞅着蒋异浪,“我听着不像夸奖,我听着就是在嘲讽我。我明白了,你肯定是觉得我刚才说的那些话不靠谱,幼稚,缺心眼儿,又不想明摆着说清楚,所以拐弯抹角的嘲讽我。明着是夸奖,暗地里就是在嘲笑我脑袋不行。”
  “我真的是在夸奖!”蒋异浪举起右手,像是宣誓一般,极力证明自个儿的清白。
  他故意说出那样的话,目的就是逗怒海葵。但他心里确实佩服海葵刚才说的那些话,那些看似简单实际却蕴藏着智慧和合理性的话。他准备明天在会议上将海葵的这些话提出来,然后让白云天他们找出一些官员,派遣往各地。
  蒋异浪没有实打实的赞美海葵,却故意明褒暗贬,就是为了让海葵发现其中的嘲讽意思,然后生气。他心中冒出恶劣趣味,想看海葵生气的模样,他会因此会感到愉快。
  尤其在海葵起的脸颊发红并且微微鼓动的时候,他心里就会特别愉快。如果可以,他非常希望能够用力掐起海葵脸颊上的肉,那种手感肯定好极了。
  海葵道:“我分明就是在讽刺我。”
  蒋异浪不承认,继续装无辜,为海葵愤怒的小火苗煽风点火,希望海葵能够气红脸气鼓脸颊。
  在蒋异浪不予余力的逗弄下,海葵如他所愿的生气了,脸气红了,耳朵也气红了,眼角也因为生气而微微泛红。
  蒋异浪心中愉快,脸上却保持无辜平静的模样。
  海葵不知道蒋异浪在逗弄她,实打实的生着气。她一方面气蒋异浪阴阳怪气的嘲讽她,一方面气自个儿脑袋不好使。
  海葵后悔刚才说出那些话。她不该在一知半解的情况下,口若悬河的对着蒋异浪说那么多,给了蒋异浪嘲讽她的机会。
  蒋异浪道:“生气了,真生气了?别生气啊,喝口茶,把气顺下去。”
  海葵接过蒋异浪递过来的茶杯,灌下茶之后,狠狠瞪了蒋异浪一眼。
  蒋异浪求饶,“我错了,我错了行吗。我不该嘲讽你,不该惹你生气。下次,我一定注意说话的技巧,不说那些让你误会的话。”
  停顿半秒,他眼里现出几分委屈,道:“我刚才确实是在夸你啊。看来是我太不会说话了,我以后一定要注意一下。”
  海葵道:“你别摆这幅无辜的模样,我看着浑身难受。你就是故意的,你性格就是这么坏,心眼儿就是这么黑。你当我第一天认识你啊,我早就知道你是什么人了。你这不是第一次这么对我,以前你也时不时这样,故意嘲讽我,让我生气。”
  蒋异浪不承认,“没有,不可能,你记错了,你肯定是把我和冯和,或者是白云天记混了。”
  他信誓旦旦的说道:“我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嘲讽过你。我爱慕你,恨不能用最好最美的句子来夸张你,怎么可能嘲讽你。嘲讽你,等于朝我自己心里插刀子。”
  “拉倒吧!”海葵哼了一声,“你记忆力看来退化了,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前头你刚刚才说,你以前一直以为我傻,认为我脑子不好使。难不成,在你心里,把我形容成傻子,就是在赞美我?”
  蒋异浪灵活应变,“我那只是在心里想想,没说出来过。我所说的傻,指的是单纯可爱,娇憨不谙世事,这都是好词儿,是在赞美你,我在心里赞美你。”
  海葵站起来,抖抖胳膊,指着地上,“我鸡皮疙瘩掉了满地,你赶紧去拿笤帚扫起来,都没地儿落脚了。”
  蒋异浪笑道:“我这是肺腑之言。”
  “我睡觉了,你对着自个儿肺腑之言吧。我这样的脑袋不好使的,得多睡觉,要不然,哪天说不准真就成了傻子了。”海葵哼了一声,拐过沙发,闪躲开蒋异浪伸过来的手,几步走到门口。
  来到门外,海葵没回头,举手朝着身后的蒋异浪摇摇手,道:“晚安,明天见。”

☆、169.第169章 误会4

  蒋异浪笑着摇摇头,起身在原地若有所思的站了一会儿,在西洋钟整点报时之后,离开了办公室。
  第二天开会的时候,蒋异浪将海葵说的那些提炼出重点,在会议上提了出来。
  冯和首先表示赞同。
  白云天有所疑问,认为不应该放权到各个地区官员手上,而应该统一控制,制定一个统一而有效的经济发展条策。
  会议上的大部分官员,以白云天和冯和为首,分为旗帜鲜明的两派。小部分官员,持中立态度,认为冯和说的有道理,白云天说的也未尝不对。
  会议室里吵嚷了大半天,吵的蒋异浪头都大了,也没吵出个统一的意见。
  临近中午,蒋异浪让他们都去吃饭,让他们在吃饭的时候好好想想,想明白了下午开会的时候直接下决定。
  冯和邀请白云天一起去吃午饭,希望在午饭期间说服白云天,让白云天能够改变想法。
  白云天和冯和打着同样的主意,也打算在午饭时候说服冯和。
  冯和和白云天来到总统府不远处的酒楼,要了包间后,便开始洽谈起来。上了菜,要了酒,两人推杯换盏,你一言我一语,谁都不肯退让一步,都希望对方能够妥协。
  冯和摆出要和白云天彻底交心的模样,拍拍白云天的大腿,语重心长规劝白云天,“白老弟,我说句心里话,你啊,有时候脑子不转弯。这个提议是总统亲自提出来的,这说明什么,说明总统已经决定这么安排了。他提到会议上,让咱们各抒己见,是想让咱们将这个提议填充的更加完备,而不是让咱们提反对意见。你啊,打仗是一把好手,但是玩政治和打仗不一样,你得多动脑子。”
  白云天皱起眉头,眼睛盯着茶盏里面的半杯茶水,思考着冯和的话。
  冯和又道:“白老弟,你有时间多看看为官之道。我不瞒你说,我前几天也没想明白,没适应现在的环境,还是觉得现在的环境和打仗时候一样,所以开会的时候我据理力争,一定要挣个是非对错出来。可昨晚上,我在床上躺着想啊想,突然就开了窍。古来多少开国将军,刚开始虽然被加官晋爵,可最后都没有落个好下场。他们就是咱们的前车之鉴。做官,和打仗不一样。做官呢,要藏着心思,不能太自我。”
  白云天似乎是听了进去,想通了般点点头,叹口气,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嗳。”
  冯和拍拍白云天的肩膀,道:“要想走的长远,就得圆。你我现在不够圆,可以算得上锋芒毕露。短时间内,我们这么做,不会引起总统的反感,因为总统现在很可能也没融入现在的环境当中。但时间长了,总统肯定不会像现在这么宽容。到时候,咱们要还是不知变通,固执己见,吃亏的只会是咱们。”
  摇摇头,冯和感慨,“总统虽然不是卸磨杀驴之辈,但我们却不可不多提防一些。我们提防的不是总统,而是其他官员。总会有人看我们不顺眼,会想方设法将我们从这个位置上拉下来,或者是陷害我们想要置我们于死地。做官难啊,比打仗难千百倍。”
  冯和仿佛那久混官场的老油子,明明才刚刚涉猎官场,却一肚子的感慨,满心的惆怅。
  白云天迟疑了一会儿,道:“你的意思是,下午我站到你那边去。”
  冯和摆摆手,道:“你自然不能这么直接站过来,否则会引起跟随你的那群官员的愤怒。你和我争辩一会儿,然后慢慢放软态度。你放软态度要选好时机,千万别太生硬做作。”
  白云天苦笑,“过去我一直自诩睿智,可现在看来,惭愧,惭愧啊。”
  冯和道:“我们半斤八两。我也是突然醒悟,并非早有心得。”
  白云天恭维冯和,“你比我强多了。”
  冯和自谦,并委婉称赞白云天,“我们共事这么久,一向你比我有主意,无论是在打仗方面,还是在其他方面,你都比我知道的多,也更能掌控全局。这次,就算我没提醒你,你肯定也会想明白。我能早你一步想明白,并非我比你有智慧,只是碰巧罢了。”
  白云天道:“你可太谦虚了。”
  海葵在屋顶上听的哆嗦了两下,无声做出抖落鸡皮疙瘩的动作。
  中午她吃完饭之后,听到蒋异浪说会议上两方激烈争辩的事情,突然想起看到冯和和白云天一起出去进了酒楼吃饭。海葵猜测这两人肯定会趁着午饭,商讨会议上的事情,猜测他们肯定在绞尽脑汁的试图说服对方。
  闲着也是闲着,海葵就悄悄窜上了屋顶,来到冯和和白云天吃饭包间的房顶上,偷听着两人的谈话。
  她来的晚,只堪堪听到两人互相恭维,肉麻的她浑身都不对劲儿。
  海葵暗想,这冯和实在适合当官,夸张人和自谦的功夫,一般人那是拍马莫及。白云天稍稍逊色一些,但也是个当官的好材料,十分懂得变通,不会像犟眼子刺儿头一样坚持己见,不会顽固不化到令所有人都不痛快。
  总统府那边突然起了骚动,有枪声传过来,然后是杂乱的脚步声。
  海葵急忙朝总统府赶,几起几落,落到院子里头。她落下来的时候,眼明脚快,正好把众人追赶的那名士兵踢个正着。
  那名士兵被海葵一脚踹在两侧,跌倒在地上后滚了两圈,晕了过去。
  围上来的其他士兵,在蒋异浪的命令下,将这名士兵抓了起来,并甩了两巴掌,将其打醒。
  蒋异浪右脸上有一道擦伤,刚刚被这名士兵子弹擦伤。他刚刚躲避的快,伤的并不重,但血却流的不少,粗略一看,仿佛脸上被砍了一刀似的。
  仍有医护兵为他侧脸止血消毒,蒋异浪脸色冷峻沉黑,看着那名悠悠醒转的士兵。
  “谁派你来的?”蒋异浪沉声询问士兵,声音里充斥着杀意。
  士兵不说话,嘴巴动作起来,像咬舌自尽。
  蒋异浪快速卸下士兵的下巴,让士兵没有办法如愿自尽。
  海葵在蒋异浪卸下士兵下巴后,仔细观察着士兵的长相,边观察边道:“他应该跟着你很长世间了。咱们再见面不久后,我就在你身边见过他。”
  蒋异浪被海葵这句话提醒,道:“廖守静的人。”
  士兵的身体一阵,凶狠瞪向蒋异浪,像是被囚困在笼子里的野狼一般,嗓子里发出凶恶的声音,想要冲上来杀死蒋异浪。
  海葵看士兵这模样,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士兵的眼睛,点点头,道:“看他这模样,看来真的是廖守静的人。”
  她挠挠额头,狐疑道:“可是有点儿奇怪啊。廖守静都已经死了,他没必要再为廖守静做事才对。难不成,廖守静是他的救命恩人?”
  蒋异浪没出声。
  他突然抬起手,朝押着士兵的其他士兵摆摆手,命令他们将其关起来,牢牢看管着,等晚上他再去审问。
  士兵被押走后,海葵歪着脑袋凑到蒋异浪面前,问道:“你是不是猜到了什么?”
  蒋异浪没回答海葵的问题,而是“嘶”了一声,右手隔空笼罩在已经上药贴上纱布的伤口外,摆出疼痛难忍的模样,道:“我伤口疼。”
  海葵看向蒋异浪的伤口,道:“只是擦伤,又不是被射了进去。”
  蒋异浪看着海葵,像是等待安抚的小孩子似的,眼里向海葵发射着信号,希望海葵能够出言安慰。
  海葵本想置之不理,但蒋异浪一直这么直勾勾的看着她,有着她不安慰便不罢休的执拗态度。不得已,海葵只能说了些矫情的安慰话,换来蒋异浪舒心愉快的浅笑。
  白云天冯和方吼娘他们也赶了过来,本想上前来同蒋异浪说话,但见蒋异浪同海葵之前的气氛暧昧,他们便默契的退了开。
  只是被子弹擦伤了脸,蒋异浪却如同残废了似的,连茶都不端,一定要让海葵端到他嘴边。
  海葵不想按照蒋异浪的意思去做,蒋异浪就用老办法,直勾勾盯着海葵,用眼神朝海葵发射着怨灵般的深沉执拗信号,以此让海葵妥协。
  蒋异浪棋高一着,海葵尽管不愿意,最后还是顺从了蒋异浪。只是她动作粗鲁,故意将茶杯抵到蒋异浪鼻子底下,手腕朝上一顶,手指头一掀,想把茶水灌进蒋异浪的鼻子里头。
  狼狈躲开茶水,蒋异浪跳到一边,“你这是谋杀亲夫。”
  海葵别了蒋异浪一眼,“你什么时候成我亲夫了,我怎么不知道。”
  蒋异浪煞有其事的解释,“在东海上的时候,你答应我嫁给我。你记性不好忘了,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老天为证,我刚才说的话千真万确,半个字都不假。”
  海葵道:“小心待会儿出去的时候,雷劈你脑袋上。”
  蒋异浪笑道:“要是真有雷劈我脑袋上,不是因为我说错话,而是因为我要渡劫成仙,上天受封神位。”
  “你想的真美。”海葵哧一声。
  蒋异浪做出风度翩翩倜傥潇洒的模样,拍拍两边袖口,道:“我现在是下届的真空天子,以后肯定会受封神位。自古以来,真龙天子,最后都要上天做神仙。”
  “别瞎说八道了。”海葵阻止蒋异浪胡说八道,朝门外指,嫌弃道:“你赶紧去开会吧,所有人都来了,都在外头等着你呢。”
  蒋异浪踱步到海葵身边,道:“不急不急。”
  “你不急我急,我不想听你胡扯。”海葵驱赶蒋异浪,推了蒋异浪一把,将蒋异浪推到门口。
  蒋异浪顺势买出门口,带领等在门外的一众人,去往会议室。
  会议刚开始,冯和和白云天依旧保持针尖对麦芒的对立姿态,挣的面红脖子粗。不过,在冯和说道了一个地方之后,白云天不再强硬,而是出现几分犹豫。冯和乘胜追击,将白云天的气势压下来,并成功说服了白云天。
  这一切,当然是冯和与白云天计划好的。只是那些已经有对立雏形的两方官员不知道,站在冯和那一边的那些官员极为得意,站在白云天这一边的官员则郁闷失望,中立派依旧保持中立。
  有了统一的意见,蒋异浪便让白云天和冯和一起,就此编出详细条例,并筛选出适合的官员,将其派往全国各地。
  这个事情解决了,还得继续开会解决别的事情,蒋异浪忙到根本没有时间停下来休息。
  会议如同昨晚上一样,持续到了半夜。
  蒋异浪解散会议后,并没有立即回去睡觉,而是去往关押士兵的地方,去审问士兵,弄清楚士兵背后的势力。
  充作牢房的关押室外,海葵弄了把凳子过来,悠悠闲闲坐在凳子上,一会儿看看天上的月亮,一会儿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周围的墙壁和花草树木。
  蒋异浪看到海葵在,惊喜道:“我还以为你睡了。”
  紧接着,他担忧道:“你困不困,困的话就去睡,不用特意等我。”
  海葵拍拍屁股站起来,将凳子落到墙根下,走到蒋异浪身边,道:“我留下来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当然得时时刻刻跟着你。除了睡觉和开会时间之外,我都会跟在你身边。”
  蒋异浪道:“要是天晚了,你就休息。”
  海葵道:“我不困,躺下也睡不着。”
  蒋异浪将海葵额前落下的两缕头发撩起来,想要为海葵别到耳后。
  海葵闪退半步,躲开蒋异浪为她别头发的动作。她催促蒋异浪,“别在这儿发呆了,赶紧进去审问。”
  蒋异浪暗自握了握拳头,苦涩笑笑,率先进入了牢房里头。
  被锁在墙壁上的士兵,是个罕见的硬骨头。这个硬骨头,不仅不怕酷刑,也无惧屎尿汤子,无论这么折辱恐吓他,他都不吭声回答。
  海葵纳闷,“他是不是没有疼这个感觉。”
  蒋异浪努努刚才放置屎尿罐子的地方,道:“我猜他是苍蝇精。”
  海葵摸着下巴想了想,“有道理。连屎尿汤子都不怕,也只有苍蝇精有这个能力。”她并没有真喂士兵屎尿汤子,只是吓唬士兵而已。要是真喂了,她下半辈子估计就没吃饭的胃口了,这一幕会深深的刻在她的脑海里头。
  蒋异浪道:“要不真喂点儿给他吃,试试他是不是真的苍蝇精?”
  海葵捏了鼻子,瓮声瓮气道:“你要是喂,那我提前出去。”
  蒋异浪惊讶,“我还以为你不觉得恶心。”在蒋异浪看来,想出这招的海葵,自然也用这招对付过人,所以肯定不会感到恶心。就连刚才屎尿罐子被送进来,放到海葵身边的时候,海葵都一脸坦然,根本看不出丝毫的嫌弃和厌恶。
  海葵道:“我觉得恶心,怎么可能不觉得恶心。”
  蒋异浪摸摸鼻头,道:“那就算了,我也接受不了。要是我真看见这一幕,我这段时间肯定没法吃饭了。”
  海葵深有同感,用力点了点头。
  蒋异浪搓搓手,转过身,对海葵道:“走吧,我们回去睡觉。”
  “不审问了?”海葵纳闷的瞅着蒋异浪,不明白蒋异浪为什么突然大转折,不继续审问而是回去睡觉。
  蒋异浪朝海葵招招手。
  海葵来到蒋异浪身边,仰头看着蒋异浪。
  蒋异浪不客气的将左胳膊搭在海葵肩膀上,脑袋也一歪,压在海葵的头顶上,道:“我知道是谁派他们来的。倭寇,倭国人。”
  海葵想要挣扎,将蒋异浪甩到一边,蒋异浪却像是狗皮膏药一样,黏在她的肩膀和头顶上。
  蒋异浪压制着海葵,又道:“倭国人生性残忍冷酷,训练出来的死士,更是如此。这个人,连屎尿汤子都不怕,除了倭国死士,还能是什么。”
  海葵停止动作,思索了几秒钟,道:“之前我们说到廖守静的时候,他故意摆出愤怒的模样,应该是想迷惑我们,让我们忽略矮子国的阴谋。”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别头上挑着眼仁,询问蒋异浪,“我还没问你呢,你是怎么突然察觉他有异常的。我每天见他无数回,没发现他丁点儿异常,看他和其他士兵没什么区别。”
  蒋异浪神秘兮兮道:“直觉。”
  “直觉?这么简单?”海葵不信。
  蒋异浪在海葵头顶蹭蹭脸颊,随后将脑袋和胳膊从海葵身上移开,站到离海葵一步远的距离,对海葵道:“是直觉。”
  “真的?”海葵继续质疑。
  蒋异浪摸摸鼻头,将实话说了出来,“我突然想试试他们几个的功夫,直接攻击到了他们面前。其他人都是躲闪,他却立即从腰间掏出枪,没有丝毫犹豫就扣了扳机,子弹对准的是我的喉咙。”
  如此反常的反应,明摆着表现出了这个士兵的不正常。
  暴露了的士兵,一不做二不休,连着朝蒋异浪开了两枪,都对准蒋异浪的心脏。士兵低估了蒋异浪的功夫,满心以为能杀了蒋异浪后荣誉自杀,但他失败了。
  海葵道:“幸亏你突然来了这么一下子,要不然,还发现不了这个奸细。”
  蒋异浪笑道:“是啊,我庆幸了一下午。”

☆、170.第170章 误会5

  十点多,蒋异浪和一众官员正在会议室开会,海葵蹲在会议室门口,盯着地上的蚂蚁队伍发呆,而牢房里头,混作奸细的士兵闹起了幺蛾子,大声呼喊着要坦白,要全招了。
  守卫的几名士兵凑一块儿探讨了几句,觉得这件事情他们没法处理,得去把蒋异浪叫过来。
  其中一名士兵赶紧跑到会议室这边,向蒋异浪报告情况。
  蒋异浪暂停会议。
  白云天冯和还有三名官员,跟随在蒋异浪身后,一起前往牢房,去见那名奸细。海葵跟在最后,晃晃悠悠的跟着,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她昨晚已经知道奸细的背后势力,所以对于奸细想要说的话无丝毫的好奇心,跟着只是为了保护蒋异浪而已。
  那名奸细在蒋异浪进入牢房之后,抬眼飞快扫视了一遍蒋异浪身后跟着的官员。
  在见到海葵进来后,奸细目光倏然化作实质性的锥子,穿过白云天和冯和之间的缝隙,刺到海葵脸上。
  海葵被奸细瞪的莫名其妙,不解的看着回过头看向她的蒋异浪白云天等人,用力擦了擦脸周围,不明白奸细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向她,仿佛和她有血海深仇似的。
  很快,海葵明白了奸细那个眼神的意思。
  奸细向蒋异浪坦白,说要指出潜藏在总统府的其他同伙,希望以此换取活命的机会。
  得到蒋异浪同意的答复后,奸细将海葵的名字说了出来。他指出,海葵是乔云生的同伙,是倭国在国内的重要探子。奸细还信誓旦旦的表明,海葵与倭国情报集团签过合作协议,上面签字的是海葵的本名董如意。
  奸细这句话说出来,白云天的脸色变了。
  三天前,他手下的情报团,捣毁了一处倭国人的据点。在那个据点里头,白云天找到了几份合作协议,上面有国人名字的签名和手印。其中有一份,上面签名的是董如意,手印也较小,一看就是女人的手印。
  当时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白云天觉得熟悉,想到海葵本名也叫这个,但并没有怀疑海葵。即使这个据点有很多关于乔云生的信息,他也没有怀疑到海葵身上。
  可现在听到奸细说出这些话,白云天动摇了,对海葵产生了怀疑。
  怀疑的火星子落到他心脏里那片干柴火上,燃烧成熊熊怀疑火焰。
  短短几分钟,白云天将再次遇到海葵到现在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回忆了一遍,越想越觉得海葵有古怪。海葵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他们潜伏到这里的时候出现在他们面前。海葵与乔云生两个子女之间的关系过度亲密,乔长生最后的失踪,也和海葵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海葵杀死了南方总统和王大帅,看似是为海容报仇雪恨,但真正目的或许是为了替倭国人清理门户。最可疑的是,海葵明明说国家成立她就离开,可她直到现在也没有离开。她不离开,很可能是为了为倭国人打探消息,并在他们与倭国人开战的关键时刻,给蒋异浪致命一击。
  冯和显然也开始怀疑海葵,与白云天交换了一个你知我知的眼神,不动声色的继续看着奸细。
  其他三位官员,没有白云天和冯和那样含蓄,直接用厌恶忌惮的目光盯着海葵,恨不能用眼神戳穿海葵的伪装。
  蒋异浪对于海葵的信任却丝毫没有动摇,他根本不信奸细的话。
  奸细跟在蒋异浪身边这么久,深知蒋异浪对海葵的感情,所以根本没奢望蒋异浪能相信他的话。他的目的是引起白云天他们对海葵的怀疑,使得他们对蒋异浪进行施压,让蒋异浪彻查海葵。他选在这个时间呐喊,就是为了让这些官员能跟着蒋异浪过来,趁此达到目的。
  他上级早就准备好了一系列假消息,一旦蒋异浪开始调查,就会落实海葵奸细的身份。
  蒋异浪肯定会维护海葵,这样就会引起手下官员的不满,造成人心动荡。海葵肯定也会失望离开,令蒋异浪成孤家寡人。
  这个时候,他们倭国里应外合,里面全面暗杀蒋异浪,外面宣战直接打过来,将蒋异浪一网打尽。
  到时候,这辽阔肥沃的土地,就会成为倭国的领土。
  奸细觉得自己的牺牲十分值得,为了倭国将来能够有丰富的领土资源,为了他们的子孙能够在这样辽阔的土地上生活,无论他遭受什么样的磨难都是值得的。
  从牢房出来,回到会议室后,那三名官员相继向蒋异浪提出,要控制调查海葵。
  会议室里的所有官员,都或多或少的知道些蒋异浪与海葵之间的关系。其中绝大部分官员,都认为海葵不适合做国母,因为海葵不具备大家气质。海葵像是锋利的刀剑,嶙峋的怪石,有戾气却无霸气,不厚重,也没有母仪天下的那种宽容气质。
  他们早就有心同蒋异浪讲这件事情,希望蒋异浪不要娶海葵做妻,做姨太太便好。
  这会儿,他们听到三名官员说出的话后,他们为不用规劝蒋异浪忌取海葵做妻而舒了一口气,转而他们又紧张起来,前仆后继的声援三名官员,希望蒋异浪能讲海葵关押控制起来,并查清楚海葵时候是奸细。
  如果查明海葵是奸细,他们希望蒋异浪不要徇私枉法,能够按公处理,将海葵处死。
  蒋异浪愤怒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只是奸细的几句话,你们就慌了乱了,就信以为真了。这件事情不用查,我相信海葵。”
  官员们面面相嘘,想要说话,却又不敢做出头鸟儿,都眼巴巴的看着前后左右的人,希望别人先出头,后头他们再跟上帮着说话。
  白云天动了动嘴唇,纠结的看了眼冯和,犹豫不定该不该现在把事情说出来。
  冯和轻轻摇摇头,暗示白云天现在不是说话的好时候,有什么事情,等会议后他们商量过后,再决定要不要同蒋异浪说明。
  蒋异浪恨铁不成钢的环看着桌上所有人,沉声道:“既然奸细敢说出来这些,那说明倭国人早就准备好了一切。我们要是顺着他们的意思去查,不用我说你们也该明白,肯定有海葵是奸细的证据。不止海葵,或许还有在座诸位做奸细的证据。如果拿到在座诸位做奸细的证据,难道在座诸位就是奸细了?到时候,我是该信证据,还是该信在座诸位?”
  众官员被蒋异浪斥的哑口无声,并人人自危。他们心中惴惴,担心倭国真的伪造了他们做奸细的证据。
  冯和发言,“我看不如这样,既然那名奸细的目的是为了让我们查找海葵做奸细的证据,不如我们就顺着他的意思去做。这样顺藤摸瓜的摸下去,说不定我们能揪出奸细身后的那尾大鱼。”
  蒋异浪道:“这件事情就由你和白云天去办。”
  冯和白云天两人领了命令,誓将此事查个清楚明白。
  关于海葵时候是奸细这件事情暂时画上一个句号,会议又绕回一开始,一众官员热火朝天的开始争讨该怎么护防,以及该怎样处理与其他国家之间的关系。
  会议持续到了十二点,蒋异浪命令散会,并下令下午大家各忙各的事情,会议改成明天上午。
  一众官员离开后,蒋异浪去后院找到海葵。
  海葵见蒋异浪来了,努努嘴,道:“你去吃饭吧,我先吃过了。”
  蒋异浪虽然胃里空荡荡,但并没有急着去吃饭,而是过来安抚海葵,表明态度,“上午奸细说的话,我半句都不信。”
  海葵道:“我知道你不信,奸细的目的也不是让你去信。他早不招晚不招,偏偏在你开会的时候招,早就算计好会有人跟着你过来。他这些话,是说给跟着你来的那些人听的,让那些人怀疑我。这些人一旦怀疑我,就会向你施压,让你派人去查这件事情。我估摸着,这奸细敢提出来,那说明那边早就做好了假证据,就等着你们去查。一旦一查,就肯定能查出来我是奸细。”
  蒋异浪摇摇头,道:“就算真的有证据拿到我面前,我不会信,我只相信你说的话。我信你,不信那些证据。”
  海葵莞尔,眼睛眯成了月牙,声音里透着被信任的愉悦感,“真的?”
  蒋异浪举起手指头,“我可以发誓,要是我说的是假话,就天打雷劈断子绝孙。”
  “你这誓言也太毒了。”海葵笑着晃了晃脑袋,得意道:“我知道你会信我。因为你喜欢我,所以你会信我。我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也什么都信他。他说什么,我都信。”海葵喜欢的那个人,自然是海容。虽然海葵没明摆着说出来,但蒋异浪心里清楚,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蒋异浪问道:“什么时候你也能信我?”
  海葵俏皮的皱皱鼻子,“现在,现在我就信任你。听到奸细说那些话的时候,我就想着,你肯定不会怀疑我。果然,你不怀疑我。”
  蒋异浪道:“你莫非是在暗示我,你已经开始喜欢我了?”
  海葵道:“你又扯到这上面去了。你严肃点儿,我们现在谈的是关乎我生死的大问题。”
  蒋异浪故作哀伤的叹口气,道:“你刚刚明明说,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什么都信他。后头你又说,你相信我。你看,这意思不就是明白在那儿吗,你喜欢我,所以相信我。你相信我,这就意味着你喜欢我。”
  海葵不耐烦的摆摆手,“好了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
  她岔开话题,询问蒋异浪,“你肯定派人去查这件事情了,你派的是谁?”
  蒋异浪回答:“白云天和冯和。”
  海葵皱了皱眉头,道:“他们不想相信我。”
  蒋异浪道:“我相信你就够了。有我在,没人能陷害你。”
  海葵不无担忧的提出,“如果他们真的拿了证据过来,肯定会联合起来对你施压。到时候,就算你相信我,就算你想维护我,恐怕事情也不由你控制。”她想了想,抬眼看向蒋异浪,“不如这样,我现在离开。现在离开,我还能走的出去。等证据拿到了,我就算想走,也走不了。”
  蒋异浪道:“你不用走,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这件事情。”
  海葵叹口气,“我其实也不想留在这里了。虽然我答应你留下来一个月,但我不想留了。一天一天过的太无聊,不如到处走走。你这里多我不多,少我不少,没必要让我继续留在这里。”
  “有必要,我需要你。”蒋异浪紧忙接话,“知道你在我身边,我就觉得安心。”
  海葵道:“你还是好好想想吧,要是想通了,我就尽快离开这儿。”
  蒋异浪道:“你别只想着离开,留下来比离开更有意思。”
  “有意思什么,数蚂蚁还是看云彩。我现在每天做的事情就是这两样,数蚂蚁,看云彩。”海葵提起这两件事情,就觉得日子无聊的很,寡淡的就像是白水煮肉。
  蒋异浪沉默了几分钟,道:“让我想想,我好好想想。”
  白云天同冯和合作,很快便将海葵是奸细的证据全部搜罗起来。他们搜罗的文件里面,不仅有海葵是奸细的确切证据,也有蒋异浪身边两位亲近官员的通敌做奸细的证据。证据伪造的十分逼真,甚至连两名官员家里孩子的事情都记载在上头。上面两名官员的签名与他们本人的签名几乎没有二致,而手印,完完全全就是他们的手印。
  原本白云天和冯和还在怀疑海葵,等看到这两名官员的文件后,彻底消除了对海葵的怀疑。
  蒋异浪将这些文件放到会议桌上,让众位官员查看其中的内容。那两名被设计成奸细的官员,见到文件上的签名和手印后,一个面红耳赤,一个面色苍白额头冒出大滴大滴的冷汗。
  他们都急于解释,试图通过语言来证明自个儿的清白。
  蒋异浪平静的看着他们两个,以及其他官员,没有因为这两名官员慌乱无措的解释而变化表情。
  两名官员渐渐熄了声音,紧张的看向蒋异浪,等待蒋异浪讲话。
  蒋异浪并没有立即出声说话,而是刻意沉默了一会儿,在两名官员的心脏承受能力达到极限的时候,他才开口道:“你们不用解释,我相信你们两个。那天你们所有人怀疑海葵的时候,我就说过,这是倭国人的圈套。但是你们都不相信,都质疑我维护海葵。按照你们的想法,那许尚和柳天罡都是奸细,是倭国收买的奸细。”
  众官员哑口无声,没人敢说话。
  部分官员,脸上现出惭愧之色。
  蒋异浪加重声音,又道:“许尚柳天罡,你们先配合冯和白云天,先暂时在牢房里住上几天。等冯和白云天将大鱼抓到,再放你们出来。”
  许尚柳天罡两人连连应声,表示肯定配合。
  海葵也配合冯和白云天,被关进了牢房里头。
  白云天在锁上牢房门后,在门口踟蹰了一会儿,隔着门对海葵道:“海葵,我那天怀疑你,实在是对不起。”
  海葵道:“没关系。”
  白云天眉头褶皱了一瞬,嘴角挑起几分苦涩,“我,算了,没什么。你放心,你很快就会出来。”
  “我知道。”海葵回答了三个字。
  白云天转身离开,走了两步之后,又折返回来,手指头压到门板上,在门板上抠搓了两下,道:“之前宣铃兰陷害你,我其实有些察觉。但我以为宣铃兰只是像以往那样小打小闹,没想到她会闹那么大,所以就没制止她。以往,以往好几次,她想对付你,我都放任了她。我不是讨厌你才放任她,我只是,其实我觉得你很好,很与众不同。我有时候只是想看看,你被设计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我觉得你的反应总是很新奇,所以才纵容宣铃兰。”
  海葵截断白云天唠唠叨叨的话,问道:“你说了那么一大通,到底要说什么?”
  白云天道:“我想向你道歉,无论是过去我欠妥的做法,还是之前我怀疑你。”
  “我接受你的道歉。行了,你走吧。”海葵无所谓白云天是否道歉,她并没有太关注白云天。尽管白云天的相貌超出一般人,气质也犹如天上的神仙,可不是她喜欢的那类型,根本引起不了她的注意。
  就算白云天厌恶她,对她来说,也只是一件不痛不痒的事情,不会让她因此而烦恼。
  至于白云天刚才的道歉,她觉得完全没必要,她又没有在意过。
  可既然白云天道歉了,她便只能说接受道歉,让白云天能够安心。
  白云天还想和海葵说一些话,但他嘴巴张开又合上,最终没有将话说出来。他能感觉到海葵不想和他说话,或者说,海葵并不在意他这个人。
  叹了口气,白云天别开脸,转身离开了。
  海葵听到白云天的脚步声渐远,拍了拍胸口,暗自庆幸白云天没再说话,白云天实在太啰嗦了,一句话能说完的事情啰嗦好几句,而且词不达意。

☆、171.第171章 误会6

  蒋异浪原本打算着,先将海葵及许尚柳天罡三个人关起来,趁机将潜伏的倭国奸细揪出来。
  可关了不到半天,许尚和柳天罡就出了事儿。
  两人悄无声息的死在了牢房里头,死状惨烈。他们皆瞪大眼睛大张着嘴巴,双手呈鸡爪状坚硬抵在胸前,双腿蜷曲,仿佛在死前见到了什么恐怖至极的画面。
  他们死在牢房里头,但牢房里并没有可供人出入的暗室或者地道,牢房外面看守的几名士兵也可以相互作证,并没有人进入牢房里头,也没有听见里面发出任何求救的声音或者其他声音。
  为避免海葵也发生什么意外,蒋异浪将海葵从牢房里放出来,带在了身边,就近保护海葵,生怕海葵出什么不测。
  海葵猜测,“会不会是朝里洒了毒药?”
  没有人进入牢房,也没有密室或者暗道能令凶手潜伏进去,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有人朝里面洒了毒药。
  蒋异浪也有同样的猜测,“应该是。”
  他突然想到怪人怪物上头,思索着自语道:“那些怪物留不得,要是被倭国人利用上了,那可就麻烦了。”
  海葵将脑袋凑过来,不明所以的问道:“什么?什么怪物,你抓到怪物了?”
  蒋异浪摇摇头,在海葵额头上弹了一下,道:“没有什么怪物。我的意思是,你说的有道理,应该是有人朝里面投放了有迷幻作用的毒药。”
  海葵道:“投放毒药的是那几名士兵中的一个。”
  蒋异浪道:“也有可能是从屋顶上朝下投药。”
  海葵抬头看了看屋顶,抬起右手,在半空比划了一个掀开瓦片朝下投药的动作,“嗯,我上去查查试试,看看能不能从屋顶掀开瓦片。”
  不等蒋异浪出声,海葵就雷厉风行的窜出了门,跳到了对面屋顶上。她在对面屋顶上实验了一下,发现瓦片根本掀不起来。要想掀起来,就必须用工具。用工具就势必会有声音,肯定会引起士兵的注意。
  皱起眉头,海葵朝蒋异浪摆摆手,示意这边的瓦片掀不起来。
  她想了想,站起身,从屋顶一溜小跑,来到关押许尚柳天罡两人的牢房屋顶上头。她在上面仔仔细细摸索检查了一遍,检查到西南角的时候,发现有一块瓦片是松动的。
  将瓦片掀起来,底下露出一个鸡蛋大小的洞。从这个洞里,能看到牢房里面的情况。
  海葵在洞口周围发现一点紫黑色粉末。
  她用食指擦起粉末,想就近闻闻粉末的味道。
  将粉末抽到鼻子下头,海葵轻轻呼吸了一下,将粉末的味道呼吸到鼻子里头。她还没有来得及确认以前时候闻过这种粉末味道,没来得及确认这是迷药还是瓦片老化下来的碎末,脑袋一瞬间就空白了,晕涛涛头重脚轻的朝下载。
  蒋异浪快步跑到屋檐下,将落下的海葵接到怀里。
  海葵在蒋异浪怀里颤抖抽搐着,像是不堪冬日的寒冷似的。
  蒋异浪低唤了海葵两声,抱着海葵匆匆冲到卧室,并命令士兵去叫医生过来。
  把海葵放到床上,蒋异浪掀开被子,为瑟瑟发抖的海葵盖上被子。
  盖上被子的海葵,并没有因此停下颤抖,反而颤抖的更加厉害。但无论海葵如何颤抖,她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一切都在无声中进行着。
  蒋异浪着急的呼唤着海葵的名字,摸着海葵的额头和脸颊,焦急而束手无策。
  海葵倏然瞪圆眼睛,直勾勾看向蒋异浪身侧,她的嘴巴也随子大张开来,舌头像是被什么扯住了,坚硬而停止的梗在嘴中间,泛着紫气。
  海葵惊恐的看着蒋异浪身侧的虚空,那恐惧到极点的模样,同许尚柳天罡尸体的模样完全一样。
  蒋异浪摸着海葵的脉搏,感受到海葵脉搏越跳越缓慢,他病急乱投医,用力拍向海葵的脖子,将海葵打晕了过去。
  被打晕的海葵,眼睛和嘴巴缓慢闭上,脉搏也渐渐恢复正常,呼吸也缓慢下来。
  医生来了之后,检查了海葵的身体,向蒋异浪道:“病人只是思虑过重,血气不足,所以青天白日做了噩梦。让病人多吃些补血的食材,多晒晒太阳,很快就不会再做恶梦。”
  蒋异浪狐疑问道:“只是这样?”
  医生道:“你要是不信我的医术,可以再请其他医生过来。无论哪个医生来,也只有这样一个答案。她的身体比很多人都健康的多,贫血也不厉害,只是思虑重才导致她做恶梦。”
  蒋异浪问道:“没有中毒?”
  “中毒?”医生吃惊,赶紧低头在给海葵检查一遍。检查过后,医生松了口气,直起身道:“没有中毒,她身体里没有毒性反应。”
  蒋异浪不解:“这就奇怪了。”
  随后,他询问医生,“有没有一种毒药,能令人做噩梦,把人吓死。但从这人的身体里,却检查不出毒药的毒性。”
  医生摇摇头,“但凡毒药,一旦进入人体,都会留有毒性。或许有那种不会在人体内留下毒性的,但我才疏学浅,目前并不知道这种毒药的存在。”
  蒋异浪从医生这里问不出有用的讯息,便命令士兵送医生离开。
  他找来湿毛巾,为海葵擦着脸和手,守在海葵身边,静等着海葵醒过来。
  海葵在蒋异浪的眼里,平稳躺在床上,状若安睡。可海葵自个儿,却并不知道自己在睡着,而以为自己正在大风浪里头同巨大海怪打斗。
  她一边控制着脚下小船,一边注意着不远处伺机待动的巨大海怪。海怪奇丑无比,仿佛无数腐烂的人头堆叠而成,海葵一打眼看到的时候,差点儿吓死。她当时不能动不能说话,心脏都停了,呼吸也罢工了,整个人离鬼门关只剩半步。后头,也不知道怎么了,她脖子后头突然像是被浪打到了似的,突然她就能动能喘气了,脱离了惊惧之极的状态。
  海葵现在也害怕,但不像最开始那突然一见时候那么害怕。
  她现在更多的是斗志,要把海怪杀死的斗志。
  海怪也不准备放过她,几次三番的朝她冲过来,想用巨大腐烂的嘴巴将她吞噬进肚子里头。每次,海葵都堪堪逃避开海怪的大嘴巴。偶尔,她逃不开的时候,海浪就会帮她一把,会倏然见她拱到半天空,亦或者倏然带着她落到海底沙地上,以此避开海怪的大嘴巴。
  海葵很纳闷一件事情,她记得她有召唤大鲨的哨子,可她却找不到哨子了,没法召唤大鲨过来帮忙。她记得她手腕上有鲛丝,能切断世上任何坚硬的东西。可她两只手腕现在都光秃秃的,根本没有鲛丝,也没有鲛丝存在的痕迹。
  海葵想不起来这两样东西哪儿去了,是丢了还是她出海的时候忘记拿了。还是,她根本就没有这两样东西,只是她在臆想而已。
  海怪又张着大嘴冲了过来。
  这会儿,海葵试图拐弯,从海怪右边窜出去,躲开海怪的攻击。
  与海怪擦身而过的瞬间,海葵耳边传来一个声音,那声音在呼唤她的名字。
  她一个恍惚,动作停顿了下来,给了海怪可乘之机。
  “啊!”海葵倏然大叫,惊恐的瞪着眼睛窜坐了起来。
  蒋异浪连忙问道:“怎么了,海葵?”
  海葵用力拍着胸口,使劲眨了两下眼睛,心有余悸的深呼吸了一口气,侧过脸对蒋异浪道:“我刚刚做梦被海怪吞进了嘴巴里头,吓死我了。”
  蒋异浪问道:“你做梦海怪?”
  “是,我一直在做梦海怪,一个浑身都是死人烂脑袋的海怪,要吞了我。可吓死我了,有一会儿,差点儿把我吓断气了。吓的我不能动不能喘气,差点儿就死过去了。幸亏一个浪头打在我脖子上,我一下子能喘气了。幸亏海浪帮忙,幸亏。”海葵连连庆幸。
  蒋异浪道:“不是海浪,是我在你后脖子上打了一下。”
  他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同海葵讲了一遍,询问海葵是不是在房顶上发现了什么。
  海葵抬起手,想给蒋异浪看手指头上擦着的黑紫色粉末。
  蒋异浪道:“我给你擦过手了。”
  海葵道:“那上面还有,西南角被我掀开的那片瓦下头,有黑紫色的粉末。我就是闻了一下黑紫色的粉末,才迷迷瞪瞪的晕了过去,做了噩梦,差点儿被吓死。”
  说着,她掀开被子,准备找东西,去把那些黑紫色的粉末都弄回来,检测一下黑紫色的粉末就近是什么药,为什么药性这么邪毒诡异。
  蒋异浪阻止海葵的动作,让海葵乖乖在床上躺着休息。
  他亲自出马,小心翼翼将那些黑紫色粗糙的粉末弄进透明小瓶子里头,堵上瓶口,拿到海葵面前。
  海葵与蒋异浪盯着瓶子观察,试图以此看出这些粉末究竟是什么药。
  海葵猜测:“看着有点儿像花粉,会不会是什么花的花粉?”
  蒋异浪道:“很有可能。”
  “什么花粉,能有这种效果?”海葵看向蒋异浪,用求知若渴的眼神,希望蒋异浪能为她解惑。
  蒋异浪道:“我只知道有些花的花粉能迷惑人的心智,让人陷入迷幻当中,看到自己最想要看到的场景亦或者最恐惧的场景。有些花的花粉这会令人陷入狂乱,闻的时间长了,会让人变成疯子,再也没有办法清醒过来。”
  海葵听着蒋异浪的话,顺延下去猜测,“可能是两种花粉混合?”
  蒋异浪道:“也有可能。”
  他让手下去查,并给出了期限,让手下副官在既定的时间内,将这种粉末的来源查清楚。他命令副官不准讲这个信息告诉任何人,包括白云天和冯和。
  海葵在一旁听着蒋异浪的话,听到蒋异浪吩咐副官不准泄露消息给白云天和冯和的时候,海葵心里诡异的难受了一下。她腾然觉得蒋异浪现在有点儿可怜,有种孤零零的可怜感。
  很早之前,蒋异浪非常信任白云天。可现在,蒋异浪却不敢相信白云天。
  连最亲近的人都不敢相信,这种生活是非常可悲的,非常可怜。
  这就是身居最高位的代价。
  海葵在心里叹口气,想到古代的那些皇帝们,大抵也都和现在的蒋异浪一样,心里稍稍松快了一些。
  蒋异浪命令副官出去后,对海葵道:“最近你和我住在一起,防止有人会偷袭你。”
  海葵想要拒绝,但想到蒋异浪也可能不安全,便将拒绝咽了下去,答应了蒋异浪。她想就近保护蒋异浪,以免蒋异浪中了这种药的招儿,在没人打晕的情况下,直接被吓死过去。
  蒋异浪没想到海葵会答应,并且答应的这么痛快。
  他原以为,海葵会拒绝和他住到一起,他甚至为此想了无数的话,以期能劝海葵同意。
  想到的那些话,都没有用的上,这让蒋异浪十分开心。
  他认定海葵对他有了喜欢的感觉,所以才答应的这么爽快。
  蒋异浪观察着海葵的眼神,希望从海葵的眼里找到爱意。
  海葵皱了皱眉毛,又皱皱眼皮子,朝一旁侧过身体,不满的朝蒋异浪摆摆手,道:“你看什么呢,你那是什么眼神,奇怪的很,还瘆人。”
  蒋异浪道:“我没看什么,我就是看看你。”
  海葵努努嘴,“整天看,我又不是突然变了模样,有什么好看的。”
  蒋异浪道:“就算每天看,天天看,每分每秒的看,我也看不够。”
  海葵道:“你看不够,我会看够。我要是每分每秒看着你的脸,那我。不对,要是咱们每分每秒都互相看着,那这事儿可就吓人了,咱们两个肯定是被捆绑到一块儿去了。”
  蒋异浪笑道:“我只是随意比喻了一下,又不是真的。你功夫那么高,谁能把咱们两个捆到一块儿,没人能这样。”
  “你功夫明明比我高。”海葵别了别嘴角,“你又在拐弯抹角的讽刺我是不是?我就烦你这样。你夸就夸,讽刺就讽刺,能不能分开来。你每次讽刺的时候,偏偏假装成夸奖,特别膈应人。”
  蒋异浪道:“是我说话方式有问题,我下次注意。但我绝对没有讽刺你的意思,我实打实的在夸奖你。”
  海葵道:“我不信你这些话,你每次都这么忽悠我。我又不傻。”
  蒋异浪笑道:“你很聪明,一点儿都不傻。”
  “你这话一说,特别不对味儿。”海葵原地动了动脚步,“什么叫你很聪明,你一点儿都不傻,这话听着真昧良心,一听就像是在糊弄傻子。行了,你再别和我说话了,暂时咱们两个别说话了,你说话太膈应人了,每次都要埋汰我几句。”
  蒋异浪想解释,海葵立即摆手,阻止蒋异浪说话,“别说别说,我不听,我不想听。”
  “我。”蒋异浪说出一个我字,还没来得及说出下面的话,海葵就嗖一下窜走了。
  蒋异浪无奈笑着摇摇头,想着晚上能和海葵住在一个房间,心里愉快的不得了。虽然暂时他们还不是一张床,但既然都能住到一个房间,想要住到一张床上,也不远了。
  事在人为,他要为能住到一张床上而加油努力。
  领了蒋异浪命令的那名副官,不负蒋异浪所托,很快便查到粉末的来源。
  粉末如同海葵和蒋异浪猜测的那样,确实是花粉,但并不是混合型的花粉,而是来源于紫螺花的花粉。紫螺花,生长在倭国山中沼泽里头,有花无叶,根须直接长在花瓣下,延伸进淤泥。
  紫螺花大小如同磨盘,花瓣为紫黑色,四层,每次二十瓣,犹如膨大型的月季,花蕊也是紫黑色,细长弯曲犹如昆虫的触角。
  紫螺花的花粉,并不在花蕊头上,而是在花蕊的管里头。因为紫螺花是自体繁殖,所以花粉在管内成熟之后,就会下落,融合到根须里头,根须就会分裂,离开这朵花,漂浮到另外的地方,渐渐生长出花瓣,成为新的紫螺花。
  紫螺花的花瓣根须有剧毒,表皮上的粘液能腐蚀掉人的皮肉。它的花粉,则有极强的迷幻性,一旦吸入花粉,则会看到最恐怖的画面,直接被活生生吓死。
  海葵咋舌,“果然这玩意儿是倭国人弄过来的。”
  蒋异浪沉重着面色,道:“不能再被动的等待着倭国人出击,这只会让他们越来越猖狂,用的手段也越来越卑劣。”
  海葵问道:“你想打过去?”
  蒋异浪看了海葵一眼,用眼神回答海葵,他想打过去,想见倭国一网打尽。
  海葵皱眉,在副官离开后,屋内只能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对蒋异浪道:“你才刚刚当了总统,还没稳定,这时候打过去,后方势必空虚。”
  蒋异浪道:“我不去,我想派白云天去。”
  紧接着,他又说出一个人名,“还有冯和。”
  蒋异浪道:“他们两个共同合作,肯定能攻占倭国。白云天擅长排兵布阵,而冯和有谋略有心机,能在与倭国人对战的时候,破解倭国人的阴谋诡计。他们两个人去打,我很放心。”

☆、172.第172章 误会7

  海葵觉得蒋异浪可怜,觉得不被信任的白云天和冯和也有些可怜。这种可怜的情绪,让她萌生起澎湃的救赎感,想要通过她的努力,帮助蒋异浪,帮助白云天和冯和。
  蒋异浪自然不同意海葵去打倭寇,他恨不能将海葵保护在罩子里头,什么也伤害不到海葵。
  他不仅拒绝了海葵帮助白云天和冯和的要求,还顺便延长了海葵留在他身边的期限。他的理由很充分,他危险重重,需要人保护他的性命,他需要一个功夫高强并且能让他全身心信任的人留在他身边保护他。
  海葵被蒋异浪说服了,思索了一会儿后,有些为难的答应了蒋异浪。如果这几天没遇到这些暗杀,海葵肯定不会答应蒋异浪的请求,因为在她心里,蒋异浪的功夫高超,没有人能暗杀的了蒋异浪。但她这几天亲眼见到倭国人的狡猾阴毒,见识到那些匪夷所思的杀人伎俩,见识到倭国人奸细遍布在蒋异浪身边,稍一不慎蒋异浪就会丢了性命。因为见识到了这些,海葵明白蒋异浪即使功夫高也不一定能躲开这么多诡奇的暗杀伎俩,她有必要留下来保护蒋异浪。
  这样为了蒋异浪的安全忙碌着,也令她渐渐从失去海容的痛苦情绪里跳了出来。虽然她想到海容的时候,心脏依旧十分难受,但已经不像之前那样痛不欲生。
  时间带走了大半的痛苦,忙碌的生活令她不能停滞在痛苦之中。她忙碌起来,甚至会遗忘海容,这让她时常感到愧疚。
  海葵审视着自己,得出一个结论。
  她有着深厚的感情,但并不长情。
  长情的人,会一直缅怀着故去的爱人,会为此形销骨立,时时刻刻处于哀怨痛苦之中。她的痛苦来的汹涌,让她几乎没有勇气继续活下去,但持续的时间太短。
  蒋异浪见海葵在发呆,以为海葵不愿意留下来,便道:“你要是实在不想留下来,那么,”
  海葵打断蒋异浪的话,摇摇头,叹口气,道:“我不是不想留下来,我是发觉我这个人有问题。我对感情的态度,有很大的问题。我这人不长情,这样不好,实在不好。”
  蒋异浪被海葵这没头没尾的话弄愣了,不解问道:“不长情?是不是你从哪里听到了什么?”
  海葵坐到栏杆上,脚尖在地上随意的搓弄了两下,道:“是我自个儿感悟的,发现我这个人不长情。海容才走了没多久,我已经快忘了他的模样了。想起他的时候,我也不像之前那么痛苦。我觉得愧疚,我不配和他在一起。他不应该娶我,应该娶个长情的姑娘。像我这样的,该自个儿活着。无论我和谁在一起,都会让对方寒心。”
  蒋异浪没想到会听到海葵这一番话,想了想,安慰海葵,“你这并不是不长情,你这是正常的。无论是谁,遇到这种情况,基本都会和你一样。谁也不可能活在过去,不可能一直活在痛苦里头,更不可能成天哀哀戚戚行尸走肉一样的活着。那样活着的人,你想想,谁都受不了,也看不上。那不叫长情,那叫懦弱,不敢从痛苦和过去里走出来。你这样是对的,是正常的。”
  他右手搭到海葵肩膀上,用力按了按,道:“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希望你能忘了我,不希望你为此沉浸在痛苦里头。”
  海葵瞪了蒋异浪一眼,“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你最好活到一百岁。”
  蒋异浪笑道:“你陪着我一起活到一百岁,好不好?”
  “不好。”海葵想想年老后的样子,想想年老后不便于行的痛苦,立即拒绝,“我活到四十岁就行了,要是身体不错,我就多活几年,要是身体不行,不便于行,那我活到四十岁就好。”
  蒋异浪道:“你要是行动不方便,我愿意照顾你。”
  “你愿意,我不愿意。我不喜欢拖累别人。”
  蒋异浪笑着摇摇头,“我不是别人,我和你是自己人。你看,我现在有危险,你留下来帮助我保护我。我并没有支付你任何酬劳,也没有允诺你任何官职,你却心甘情愿的帮助我。这种情分,我自然要记在心上。在你遇到麻烦,或者身体不便利的时候,我就会反过来帮助你。”
  “说不过你。”海葵嘴皮子没有蒋异浪利索,心眼儿也没有蒋异浪多,更没有蒋异浪那些应急而生的急智,只能甘拜下风。
  蒋异浪道:“你不要胡思乱想。在我心里,你是好的,什么都好。你的品行,你的做事风格,你的一切都是最好的。”
  海葵呵了一声,“别夸我了,我都肉麻了。”
  蒋异浪逗海葵,“你要是喜欢,我可以让你再肉麻一些。”
  “别了,我不喜欢,这可一点儿都不舒服。”海葵摇头拒绝。
  白云天和冯和接到蒋异浪命令的时候,并不意外。
  两人私下里有过接触,冯和早就断言,蒋异浪会对倭国出手,并会派他们两个人之一或者他们两个一起去攻打倭国。
  冯和认为蒋异浪就如同古时候那些皇帝一样,登上宝座之后,对于手下那些骁勇善战的将领,会生出忌惮之心。再怎样生死之交的兄弟,再怎样坚固的友情,在碰触到权利,尤其是巅峰上的权利之后,都会化为灰烬。
  白云天对冯和的说法,持半信半疑的态度。他不相信蒋异浪会过河拆桥,消弱他们这些打江山的手下的权利,亦或者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消掉他们的官职或者要了他们的性命。
  但是在接到蒋异浪攻打倭国的命令后,白云天迟疑了,心里的天平朝冯和倾斜了。
  蒋异浪同白云天及冯和之间,陷入一个互相猜忌的怪圈。他们之间的信任,不知不觉被破坏殆尽,开始互相猜忌,互相都认为对方在算计着自个儿,都在想着保护自个儿的办法。
  冯和邀请白云天一叙,商量该如何答应这场仗,并想趁机同白云天谈谈心,弄清楚白云天现在心里的想法。
  白云天心里苦的很。
  他很想去问问蒋异浪,问清楚心中的疑惑。
  但他想到冯和提醒他的那些为官之道,便犹豫了,怯懦了,不敢将脚迈出门槛,不敢去向蒋异浪问个清楚。
  冯和毫不意外蒋异浪会有这样的命令,也不意外白云天那迟疑不敢去确定的行为,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他摸清楚了白云天的做事风格,算出白云天不可能有勇气去找蒋异浪。
  白云天到了之后,冯和先是客套的同白云天说了几句寒暄话,随后又严肃了表情同白云天讨论该如何排兵布阵,如何以最快速度攻占倭国。谈到差不多了,冯和开始同白云天交心,先是说出自个儿对蒋异浪命令的失望和痛心,随后询问白云天的想法。
  冯和都说了出来,白云天更不可能藏着掖着。他更失望,更痛心,完全没想到权利会让蒋异浪出现这么大的变异。他还以为,蒋异浪对他的态度,永远都不会变,永远都会见他当成心腹。
  两人就此话题,感慨万千。
  白云天通过和冯和这番交心畅谈,越发觉得冯和是值得交的朋友,掏心掏肺的同冯和交流,恨不能同冯和舔血为盟结拜为异性兄弟。
  冯和阻止了白云天这种不理智的行为。
  他犹如老官油子一般,将其中道理和忌讳告之白云天。他们不能结拜,也不能让蒋异浪知道他们关系亲近,否则会让蒋异浪对他们更加忌惮,甚至会生出要了他们性命的心思。
  白云天领悟了冯和的意思,连连感慨,感慨他不如冯和,想事太不周全。
  这边白云天同冯和在交心,那边蒋异浪拉着海葵坐在后院凉亭子里,也在同海葵说着心里的话。
  在白云天同冯和谈到蒋异浪的时候,蒋异浪也正好同海葵说道白云天和冯和。
  他觉得白云天和冯和变了,好似同他之间隔了层网一样,不像之前那样,让他一眼便能看透。
  蒋异浪非常不喜欢现在的白云天和冯和,忍不住猜忌这两人在瞒着他做一些事情,这让他很不爽快,心里不舒坦。
  海葵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蒋异浪唠叨,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没记在心上。在她心里头,无论是白云天和冯和变成什么模样,都不关她的事情。就算白云天和冯和突然变成了怪物,也和她没什么关系。更何况,她并不觉得白云天和冯和变了,他们两个还是以前那样。只是地位不同了,所以他们对待蒋异浪的态度发生了变化,不可能像以前那样畅所欲言。
  蒋异浪敲了敲海葵的额角,问道:“你怎么又发呆了?”
  海葵挠挠耳后,道:“没什么,我刚刚在想你说的话了。可能是你们的位置发生了变化,所以互相的态度和以前不一样了,所以你们互相之间觉得对方都变了吧。”
  蒋异浪道:“这些我都想过,但不止如此。尤其是冯和,对我的态度极为古怪,简直就像是对待皇帝似的。”
  海葵一瞬间想到了太监,把冯和想成了太监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笑的太突然,别口水呛到了,咳嗽了好一会儿,才拍着胸口安静下来。
  接过蒋异浪递过来的茶水,喝了半口,海葵轻咳了一声,道:“他性格就那样,算计的特别多。”
  “像老鼠精。”蒋异浪突然打起了比喻,开起了玩笑,“想每天精于算计的老鼠精。应该给他身上挂个算盘,再给他来一副西洋眼镜,那就更像了。”
  海葵想了下冯和这样打扮后的形象,点头道:“你这么一说,还真的挺像。”
  蒋异浪道:“等他打胜仗回来,我就送他一个算盘一个眼镜,让他打扮打扮看看。”
  海葵接话,“得让他穿马褂,不穿马褂就不像了。”
  蒋异浪笑着拍拍手,“有道理,我得记住了,马褂,得给他准备个长袍马褂。”
  冯和不知道自个儿在蒋异浪和海葵嘴里成了老鼠精,正美滋滋的吃着干果。说服白云天,这让冯和十分有满足感,他为自个儿的睿智而感到满足和自豪,得意的哼起了小调儿。
  准备好的白云天和冯和,大张旗鼓的率领部队前往倭国,向倭国发起攻击。
  他们行军速度很快,很快来到与倭国衔接的边境处。
  倭国在得知要被攻打的时候,紧忙同西方国家联系,希望能寻求到帮助。没有国家愿意帮助他们,因为西方各国之间也打了起来,打的如火如荼,都在想尽办法守卫自个儿的家园,根本没心思分心过来帮助倭国。
  孤立无援的倭国,企图诈降过后进行攻杀。
  冯和不接受倭国边境守卫官员的投降,让他们的诡计根本没法施展。
  炮火连天,白云天和冯和的部下骁勇善战,很快攻击进了倭国边境,将边境小城市一举拿下,并杀死倭国边境守卫两万人,降伏三万多人,另有近一万人在失败后切腹自尽。
  倭国士兵凶狠病态,但倭国女人却异乎寻常的温顺。
  很多士兵蠢蠢欲动,想要抢倭国女人回去做媳妇或者做姨太太,享受被伺候的滋味。
  白云天下令,打仗期间,不允许烧杀掳掠,但在打仗胜利之后,可以将喜欢的女人带回去。到时候,他会向总统请示,为手下士兵们做主。
  蒋异浪知道白云天下的这个命令后,哭笑不得的摆摆手,让士兵们出去,并招呼海葵进来。
  海葵见蒋异浪耷拉着眉毛却勾着嘴角,一副又是苦恼又是欢乐的模样,纳闷的凑上前,问道:“你怎么这么一副怪模样,难道白云天他们出了问题了?”
  “他们是出问题了,出了不小的问题。”蒋异浪无奈笑着摇摇头,道:“白云天冯和手下的那些士兵们,看上倭国女人温顺听话,都想在打完仗后带倭国女人回来。就连白云天和冯和,也生出了这样的心思,看上了倭国女人,想带回来做姨太太。”
  海葵诧异,“倭国女人温顺?是从里到外的温顺,还是表面的温顺?我听说过倭国女人温顺,但那是对倭国男人温顺。我们可是倭国人的敌人,她们怎么可能对我们温顺。该不会是什么美人计吧?你觉得呢?”
  蒋异浪一手支着下巴,摇晃了下脑袋,道:“就算不是美人计,也不能将她们带回来,说不定就会有奸细混在里面,伺机窃取机密。再者,我们杀光了她们国家的男人,其中肯定有她们的父亲兄弟,她们对我们的士兵肯定有仇恨。这样的女人放在身边,犹如在身边放了一条冬眠的毒蛇,随时都有被咬死的危险。”
  海葵应声,“是啊,不能带她们回来。就算要带,也不能现在。要等她们习惯了被我们统治,并且觉得在我们统治下生活更好,那时候,她们不用有人去带,会主动想要嫁给士兵们,并且以此为荣耀。”
  蒋异浪赞同海葵的话,“磨平她们的爪子,用更好的饲料去喂养,让她们喜欢这种生活。等她们习惯了,就算有一天让她们回到之前的生活,她们都不会愿意,而甘愿作附属。”
  海葵道:“不知道白云天他们什么时候能打完,打完了,收拾好了,我想过去看看。我也好奇倭国女人到底什么样子,为什么都夸赞他们温顺。而且,说不定,我能在那边见到乔长生呢。”
  她突然想到了王潇,眉头皱了皱,“不知道王潇现在哪儿去了。”
  蒋异浪道:“王潇也许做了个小买卖,肯定能养活得了自己。”
  海葵叹口气,“也是,他这人虽然不靠谱,还带点儿纨绔,但其实是个好人。我都没想到他当时会救我,在我承认杀了王大帅之后,他还能理智的表示理解。以后要是遇到他,如果他过的好,就算了,如果他过的不好,我一定要帮帮他。”
  她又道:“乔长生应该是在倭国吧。”
  蒋异浪道:“等打完了,我带你去走走,兴许就能碰上他们。”
  海葵眼神黯然了一瞬,道:“也许吧。如果走着走着,能碰到海容,就更好了。如果人死了,其实是到了另一个地方,或者是倭国或者是西方,那就好了。我们去了那些地方,就能碰到我们以为再也看不见的人。”
  蒋异浪道:“那可不好,那就天下大乱了。要是死了的人,都在那些地方,那人就会越来越多,到时候连躺下的地儿都没有,都和金针菇一样挤在一起。”
  海葵想到那个画面,打了个寒颤,“算了,你说的对,那太吓人了。”
  蒋异浪道:“离开的人,就不要多想了。你对看看眼前的人,看看我。”
  海葵别嘴角,“我每天都看你,每天大半的时间都在看你。”
  蒋异浪煞有其事的摇摇头,“你看的太粗糙,看的不仔细。你应该仔细看看,就能发觉,我每天都有新变化。你不仅要看我的外表,还要看看我的心。”
  海葵道:“打住打住,我们谈点儿正经事儿。”

☆、173.第173章 物是人非1

  蒋异浪争分夺秒的腻歪着海葵。
  一来,他想靠死缠烂打缠到海葵同意。
  二来,自从白云天和冯和打倭国之后,他心里就有些不踏实,这种不踏实并不是来源于白云天和冯和,而是来源于海葵。他隐隐有种奇怪的预感,感觉有人会从倭国那边过来,来带走海葵。
  一翻三个月过去,白云天和冯和那边打的并不顺利。刚开始势如破竹,但倭国也不是吃素的,都是些死囚犯一样的疯子,打仗的时候根本不要命,都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思。
  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白云天和冯和这边的士兵,虽然来打仗的时候,已经有了死在战场上的觉悟,但他们最终的目的是凯旋而归,家里还有老小在等着他们呢。可对方都是些亡命之徒,恨不能将炸弹放进自个儿身体里头,都抱着我死也要拉下你们一堆命的信念。对方这种舍得一身剐皇上也能拉下马的凶狠作风,让战斗局势大逆转,由被动挨打的局面,变成主动攻击,多次将白云天和冯和的队伍击退。
  白云天和冯和愁的要命,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况。他们想过会遇到顽固分子,但没想到会遇到顽固性的疯子,一个个都像是从疯人院里出来的似的,不拿性命当回事儿。
  眼看士兵越是越多,冯和愁的两边鬓角都白了,连连叹气,恨不能自个儿去当敢死队,干死那群小矬子。
  白云天现在也成天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像是谁欠了他几百斤金子似的,眉头就没有舒展的时候。原本一张仙气十足的帅脸,失了仙气,和蒙了层灰,又搓了褶子上去似的,容貌跌了好几个档次,有时候看着还不如冯和。
  用棍子敲着地形图,敲着那个久攻不下的地方,冯和愁恨道:“这矬子国的地气有问题,养的都是群什么玩意儿这是,这都跟地底下爬出来的似的,根本不拿命当回事儿。打仗虽说不要命,但也没他们这么搞的,拿自个儿当凶器,甚至拿自个儿的老娘当凶器。真是泯灭人性,根本不配当人!”
  倭国在阴谋诡计上十分具有天赋,并且敢做,罔顾人伦和道德,无拘无束,疯狂至极。五天前,倭国那边将炸弹缝合进了十来个老太婆和小孩子的肚子里头,将那些人驱赶过来。
  白云天和冯和这边的士兵,不知道这些都是人型凶器,见是几个半死不活的老太婆和可怜兮兮的小孩儿,想起了家中的老母亲和孩子,便放了这几个人同行。
  结果,这些人型凶器,将光卡上守着的士兵们炸死大半。
  要不是其他几个士兵看着觉得不对劲儿,飞快扑倒躲开,肯定会全军覆没。
  倭国不仅采取这样残忍的攻击手段,甚至泯灭人性的在水里下毒,完全不顾下游城市住着的倭国百姓。
  白云天也愁也恨,“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得尽快攻下这块高地。我们已经困在这个地方半个月了,不能再这么困下去。我们得想办法打过去,我们的招数不行,就学学倭国的招数,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冯和连连摇头,道:“我自认足够心狠手辣,但做不出那么泯灭人性的事情。我要是做了,这下半辈子,我可就不用睡好觉了,得一辈子活在愧疚里头。”
  白云天重重叹了口气,用力在桌子上拍了一巴掌,“我也做不出,没法做。我们想想别的办法,一定会有办法攻打过去。我就不信了,老天爷看不到那群畜生做的事情。”
  正在两人愁眉莫展的时候,有人找上门来了。
  找上门的不是别人,是乔长生和王潇。
  乔长生和王潇凑在也起,也是偶然。两人是在前往倭国的路上碰见的,偶遇在火车上。乔长生去倭国,是想去看看自个儿老家在哪儿,王潇则是没地方可去,只能选择去倭国。
  在火车上相遇的时候,乔长生但是没认出王潇,因为王潇穿的破破烂烂,脸上也黑一道白一道全是灰,身上更是臭烘烘,头发也乱糟糟盖住大半个脸,看着就像是逃亡的乞丐一样。
  两人正好坐在一个长座位上,王潇在里面,乔长生在外面。对面一对时髦姑娘,在王潇落座后,不时捏鼻子扇风,嘴里也时不时出言讽刺王潇几句,明摆着想赶王潇离开。
  两名时髦姑娘见王潇低着头一言不发,认定王潇是个好欺负的,便越发蹬鼻子上脸,竟然直接命令王潇离开,蹲到火车衔接的地方,不准王潇在这里污染她们呼吸的空气。
  乔长生原本没想管,但见这两个姑娘越来越过分,忍不住出了声,仗义帮助了王潇一把。他说王潇是自己的朋友,并不嫌弃王潇身上脏,将胳膊搭在了王潇的肩膀上,讽刺的两名时髦姑娘面红耳赤。
  两名时髦姑娘恼羞成怒,却畏惧乔长生的气势,不敢再大声嘲讽,只敢将脑袋凑在一起,小声嘀嘀咕咕。
  乔长生将她们声音低了下去,他们这边听不见,便收回了搭在王潇肩膀上的胳膊,不再管两名时髦姑娘和王潇之间的事情。
  王潇在乔长生收回胳膊后,将脑袋抬了起来,目光穿过乱发,直勾勾看向乔长生细白的脸颊,低声唤乔长生的名字:“乔长生。”
  乔长生听到王潇叫他的名字,倏然一惊,脸色骤变,戒备的朝旁边移动了一下,谨慎低声问道:“你是谁?”
  王潇知道乔长生要杀乔云生这件事情,因为乔长生就是他老子王大帅关押起来的。他还意外听到一些关于乔长生的事情,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办法相信的事情。他意外听到,乔长生很小的时候就死了,但被乔云生用特殊手段留住了身体和魂魄,令他身体能够继续长大。他还听到,乔长生的复活,与乔安安有些关系,但就近是什么关系,他没听到。
  乔长生的身世十分离奇,还曾刺杀过亲生父亲,但王潇却并不感到畏惧。
  在这个通往异国的火车上,在王潇失去所有亲人的时候,在王潇走投无路的时候,在王潇对于未来不知所措的时候,碰到了乔长生,并且得到了乔长生的帮助,王潇认为这是命中注定,注定他要遇到乔长生。
  他像是终于找到大树的藤,死死缠住乔长生,紧紧跟在乔长生身边。
  王潇原本就是个喜欢死缠烂打的,当初追海葵的时候,就如同狗皮膏药常常去缠着海葵。这会儿,他更是将狗皮膏药的天分发挥了个十足十,白天紧跟乔长生身边,就连乔长生上个厕所他也要在外面站岗放哨,生怕乔长生跑了,晚上他死皮赖脸一定要睡在乔长生身边,手还得抓着乔长生的手,乔长生只要一动,他立马警惕的睁开眼睛,牢牢黏住王潇。
  刚开始,乔长生非常不习惯王潇这个狗皮膏药,烦不胜烦。可他每次要赶王潇走,王潇都露出可怜兮兮的模样,将自己悲惨境遇唠叨上一遍,就好似乔长生赶他走,他就会孤零零死在荒地里似的。
  见不得王潇那可怜的模样,乔长生只能妥协。
  妥协成了习惯,被粘着也成了习惯,乔长生被动的习惯了王潇的存在。
  也不知道哪一天,两人之间由互相粘着的关系,发展成了一对儿。可能是王潇情感爆发的太热烈感动了乔长生,也可能是乔长生在相互扶持的旅途中明白了自个儿的心思,反正两人是凑一块儿去了。
  他们在倭国的一个小县城定居了下来。
  这边的人们十分淳朴,并不像倭国士兵那么疯狂残忍,对于他们两个男人住在一起,也并不感到稀奇,因为这个小县城早前就有这样两对。
  他们幸福的时光没有持续多久,战争就开始了,白云天和冯和带领着军队打了过来。
  经过他们住的小县城的时候,白云天和冯和的军队没有骚扰这里的居民。这里的居民以为逃过一劫,都在小心翼翼的庆幸着。
  可他们没庆幸多久,就遭到了倭国军队的迫害。
  十数个老婆婆和小孩子被倭国士兵抓了过去,从上游流下来的水里也被下了毒,小县城的居民短时间内死了大半。
  乔长生和王潇痛恨倭国人害死了这些无辜的百姓,在思索合计了几天之后,决定去找白云天和冯和,帮他们一把。乔长生和王潇在于本地人的交往当中,知道一些秘密路径,能够从这些秘密路径潜伏到倭国军队的后方。
  乔长生和王潇用这些,交换小县城的安全,并让白云天和冯和立下字据,就算倭国被占领附属国,也不骚扰小县城的居民们,让他们能够有一个安宁的地方居住生活。
  白云天和冯和不敢轻易答应下来,给蒋异浪发来电报。
  电报发来的时候,海葵在办公室里。她激动的不得了,恨不能飞过去看看乔长生和王潇,并兴奋的连连道:“他们在一起是最好的,太好了。不行,我要去看看,我一定得去看看他们。你得让我去看看,你一定得答应他们。当初,要不是乔长生突然捅了乔云生,让乔云生那边乱了,你也不可能打的这么顺利。还有王潇,他救了我,我得好好谢谢他。当初我浑浑噩噩的一心求死,根本没想过好好感谢他,这会儿我一定要好好感谢他。”
  海葵激动的眼眶都红了,“幸亏他们活的好好的,他们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蒋异浪揽住海葵的肩膀,将海葵抱在怀里,紧了紧怀抱,道:“我不能让你去,但我会答应乔长生和王潇的条件。”
  海葵推开蒋异浪,从蒋异浪的怀抱里出来,“我得去看看,亲眼看看。”
  蒋异浪道:“现在不能去,那边太乱了,我不放心。等白云天和冯和打胜了仗,我和你一起过去,去看看他们。我也要好好感谢王潇和乔长生,尤其是王潇。那段时间,幸亏有他照顾你。”
  海葵道:“不用你感谢,我自个儿感谢就行。”
  蒋异浪无奈纵容着海葵,“好,不用我感谢,那我看着总行了吧。你去感谢,我在一边眼巴巴的看着,眼馋着,行了吧?”
  海葵被逗笑了,“这还有眼馋的。”
  “有啊。”蒋异浪指指自己的胸口,“我。”
  海葵轻轻推了蒋异浪胳膊一下,指指电报,道:“你赶紧回电报,别让他们久等了。早点儿回电报,也早点儿让乔长生和王潇安心。”
  “是,长官。”蒋异浪对着海葵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海葵朝旁边一闪身体,道:“我可不敢当你的长官,我又不是太上皇。”
  “你不是太上皇,但你比太上皇厉害多了。天下的人都听我的话,但我听你的。”蒋异浪含情脉脉的看着海葵,朝海葵发射着电波。
  海葵催促蒋异浪,“你别和我逗嘴皮子了,赶紧去发电报。”
  知道乔长生和王潇活的很好,并且在一起了,海葵开心了好几天。
  海葵开心,蒋异浪自然也开心。他开心王潇这个情敌没了,开心又多了一个让海葵留在他身边的借口,开心随着时间的延长,海葵对他的接受程度越来越高,不像早前那样那么强硬的拒绝他。
  偶尔,他在刻意亲近海葵的时候,甚至会看到海葵耳朵脸颊发红。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征兆,证明海葵能把他当成男人,当成一个有发展可能的对象,所以才会有害羞的表情出现。
  蒋异浪心情好,对手下官员的态度就好了很多,官员们心里也轻松了不少。
  有了乔长生和王潇提供的秘密道路,白云天和冯和,一改被动挨打的局面,翻身而上,再次掌控全局。白云天和冯和一边打,一边派人到倭国各地,散播倭国军队在河流下毒,以及让老太太和小孩子做人型凶器的言论,动摇倭国人的团结心。
  刚开始,没人相信。但是架不住成天有人再传,越传越逼真,兼倭国地方小,亲戚遍布全岛各地,亲戚死了,过段时间就能得到消息。消息证实了那些传言,令倭国军队染上了恶名。
  得民心,得天下,老祖宗留下的至理名言。
  白云天和冯和两人,在率领部队经过倭国居民住的地方,不允许士兵扰乱居民的生活,甚至还会为贫困的地方发送粮食,这赢得了倭国居民的好感。
  有些民族自尊心强的,会强硬不接受这样的帮助。但大多数倭国百姓,并不在乎谁领导这个地方,更在乎的是自家人能不能安静平和的过日子。他们非常乐意接受白云天和冯和的好意,并且返还以善意。
  打到倭国首府的时候,白云天和冯和再次遇到了难题,
  倭国首府领兵的首领,非常擅长防守,将首府守的严丝合缝,根本没法攻打进去。而且,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头领,所谓的皇太子,对白云天和冯和的战术十分熟悉,每次都能用更好的战术反击过来。
  一场场打下来,白云天和冯和丁点儿便宜都没占到,反而像是上门送死似的,伤亡了无数士兵。
  白云天纳闷的很,“这个藤堂一容怎么会对我们的战术这么熟悉?”
  冯和皱着眉头,“这个叫藤堂一容的皇太子,是半路找回来的。如果这个消息是真的,那这个皇太子,以前很有可能在我们的队伍里呆过,所以才这么熟悉我们的战术。”
  白云天挠着额头,“会是谁呢?肯定不是普通士兵,普通士兵没这个能耐知道这么多。也不可能是我们的亲兵,我们的亲兵都一个萝卜一个坑,都牢牢扎在坑里,没有离开的。难道是哪个副官?”他抬目看向冯和,询问冯和,“有哪个副官离开了吗?”
  冯和说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藤堂一容,藤堂一容,我记得海容被海葵从海上救回来的时候,身上有个玉佩,上面刻着容字。这藤堂一容,会不会是海容?”
  白云天失笑,“海容死了,海葵亲眼看见海容死了。要是海容诈死,肯定骗不过海葵,海葵这些偏门邪道的事情熟悉的很,不可能被海容骗了。再说了,就算海容活着,但海容可没和咱们一起打过仗,他怎么可能知道咱们的战术?除非他是天生奇才,从听来的就能凭空揣摩出咱们的战术。”
  冯和摇摇头,不赞成白云天的话,道:“海葵根本没亲眼见到海容死了。她去的时候,只见到一滩人融化成的尸水。只是因为那是关押海容的地方,她才以为海容死了。”
  “你的意思是,那尸水,是另外一个人的?”白云天咬了咬下嘴唇,嘴里发出个响儿。
  冯和道:“这未必没有可能。倭国人诡计多端,很可能是在抓到海容之后,在刑讯过程中,看到了海容身上的玉佩亦或者什么胎记之类的证据,认出了海容的身份。认出海容的身份后,他们自然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走海容。令海容诈死,并且毁尸灭迹是最好的办法。”

☆、174.第174章 物是人非2

  白云天和冯和怀疑着藤堂一容的身份,试图派遣探子进到倭国首府。
  倭国首府是倭国仅存的地方,守卫的固若金汤,探子根本没有办法进去。白云天与冯和无奈,只能断了让探子进去刺探消息的心思。
  他们久攻不下,蒋异浪发来电报多次催促,并派遣了后续部队过来帮忙,甚至加大了武器的供给,可即使这样,白云天和冯和也没有办法从倭国首府的任何一块城墙打开缺口。
  白云天情急之下,试图下命令朝里面投放炸弹。
  他的命令被冯和阻截了。
  冯和严厉斥责白云天:“你想没想过,一旦我们轰炸了倭国首府,滥杀了倭国平民百姓,那么我们之前所做的努力都会消失的一干二净。我们的亲民形象,会一落千丈,从未人民拥护变成被人民厌恶。”
  白云天急的眉头的苍蝇,冲着冯和怒嚷着,“那我们怎么办?难道一直在这里等着,啊?”
  “等!继续等!”冯和面色沉重的看向倭国首府的方向,道:“已经一个月了,他们吃的肯定不充足。我们继续等,等到他们弹尽粮绝,就是我们全面进攻之日。”
  白云天怒声道:“那要到什么时候?一个月,一年?”
  冯和加重声音,“你先冷静一下,再来和我谈。你现在的情绪,不适合谈话。”
  白云天深呼吸了一口气,用力搓了把脸,道:“好,我去冷静冷静。”
  冯和看着白云天的背影,摇着头叹出一口浊气。
  他沉默的思考了一会儿,却是考不出个所以然来。
  等,现在仅有的办法只能是等。蒋异浪也赞成他们等,并不赞成他们去攻击,盲目的攻击,只会丢失更多士兵的性命。
  海葵看着蒋异浪发过去的电报,若有所悟,“困兽之斗。你们想困到他们弹尽粮绝,等他们饿的受不了也没有武器可以抵御你们的进攻,到那时候,白云天和冯和全面进攻,肯定能攻打进去。”
  蒋异浪道:“不一定。”
  海葵不解,“什么意思?”
  蒋异浪为海葵解释,“如果藤堂一容是仁慈之辈,那肯定必输。但如果藤堂一容心狠手辣,为了保住国家能舍弃百姓的性命,那么到时候,他肯定会命令士兵残杀百姓当作粮食。倭国首府百姓众多,足够他们吃上半年有余。他们也不需要外来水源,首府内有充足的地下井水,足够解决他们日常饮水的问题。至于武器,我猜测他们两三个月之内都不可能弹尽。他们肯定准备了充足的武器,才将首府当作盘踞地。”
  海葵明了的点点头,“那依你看,藤堂一容是仁慈还是心狠手辣。”
  蒋异浪眼神有些古怪,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似的,道:“大概是仁慈,但人是会变的。”
  海葵呵呵呵笑了起来,“你这话说的,就好像你以前认识他似的。”
  “认识,说不定我真的认识。”蒋异浪笑的很有深意。
  海葵好奇,“你真的认识?难道这个藤堂一容,也曾经潜伏过来当探子?他堂堂一个皇太子,不该冒险潜伏过来才对。”
  蒋异浪意有所指,“并不一定是探子才能过来。还有另外的可能,他意外到了这里,生活在我们身边。他失去了记忆或者故意装作失去记忆,不动声色的参与到我们的生活当中。偶然的机会下,倭国人认出了他,他不得已或者非常乐意,跟随发现他的倭国人回到了倭国。”
  海葵没听出蒋异浪话里的暗示,没想到海容那一层上去。
  她道:“你该去写书,你太能编故事了。”
  蒋异浪道:“这不是故事,这是真的,这很有可能就是真的。古有狸猫换太子,今有倭国皇太子遗落我们身边。”
  海葵摇头,笑呵呵道:“难不成,你真以为有皇太子曾潜伏在我们身边。”
  蒋异浪深深看着海葵,“我虽然没亲眼见到皇太子,但是我的猜测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他反问海葵,“如果那个皇太子,是我们过去认识的人,你会去帮他么?帮他对付我?”
  海葵很坚定的摇摇头,“我可是亲自护卫你登上总统位置的人,怎么可能对付你。”
  蒋异浪再次询问,“如果他真的是我们以前熟识的人,并且和我们关系不错。他说要让你去帮他,你会怎么做?”
  “拒绝他,并且帮着你打他。”海葵回答的铿锵有力,“放心吧,我一直站在你这边,永远都不会帮着别人打你。你是个好总统,是百姓的好总统,也是我的好总统。我,嗯,很佩服你,会一直支持你。”
  蒋异浪道:“你这句话我记住了,以后不准反悔。”
  “我为什么要反悔,我不会反悔。我管他皇太子是谁,我凭什么要去帮他啊。”海葵还是没想到海容身上。在她的心里,海容早就死了,完全和那个叫做藤堂一容的皇太子扯不上关系。就算能扯上关系,也只不过是名字里的一个字相同而已。
  蒋异浪道:“一言为定。”
  海葵与蒋异浪击掌,“驷马难追。”
  傍晚吃过晚饭后,蒋异浪与海葵在后院里小路上散步消食。他犹豫了一段时间,迟疑着询问海葵,“海葵,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海容没有死。”
  海葵猛然皱起眉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蒋异浪道:“我的意思是,你当初进入牢房的时候,根本没亲眼看到有人杀死海容,你看到的只是一滩尸水。因为海容曾经被关在那间牢房里头,所以你认为那滩尸水就是海容的。”
  海葵声音冷硬起来,“不要拿海容的死开玩笑。”
  “我不是开玩笑,我很认真。我怀疑海容没有死,还活着,并且活的很好,很快活。”蒋异浪说出来的话,对于海葵来说,十分残忍,简直就是在朝海葵心窝上不停穿刀子。
  海葵道:“海容如果没有死,肯定会回来找我。”
  蒋异浪残忍道:“不会,他不会回来找你。他本身就和你不是一路人,这些年和你在一起,不过是他想追求一段平静生活而已。他欺骗了你,从始至终,他都在欺骗你。他被你救上来后,并没有失去记忆。他知道他是谁,他知道他的家在哪里,他知道他的身份是什么,他不回去,只是想过他所谓的平静生活,逃避他原有的身份和应该承担的责任!海葵,海容就是藤堂一容。”
  海葵愤怒的指着蒋异浪,急促的呼吸了起来,“好你个蒋异浪,怪不得你白天的时候,要我下什么保证,感情后续发展在这儿等着我呢。什么海容没死,什么藤堂一容,你当我是傻子吗?你当我分辨不出真情假意吗?!海容他爱我,他没有恢复记忆,他不是为了追求什么平静生活才和我在一起,他是爱我才和我在一起!我不想听你诋毁海容,如果你再这样下去,那我只能离开这儿,我们之间的交情作废!”
  蒋异浪平静下来,妥协道:“我承认我错了,不该说的那么偏激。至于藤堂一容是否是海容,等白云天和海容打入倭国首府,我们就可以知道个清楚明白。”
  海葵厉声道:“不要再说海容!”
  “好好,我不说,我错了。”蒋异浪神色一变,将锋利的气息收敛起来,瞬间由狼变狗,摇晃着尾巴讨好海葵。
  海葵烦躁的很,“你别跟着我,离我远一点,我现在很烦你。”
  蒋异浪也挺后悔,后悔不该一时情急,就把话全都说了出来。他应该等证据确凿后,把证据直接呈到海葵面前,让海葵无法辩驳,只能接受事实。
  知道藤堂一容有可能是海容,蒋异浪心中首先升腾起的是欢喜。
  十分惊喜。
  他正愁着该怎么将海容从海葵心里拔出来,愁着该怎么让海葵把心思转移到他身上,就得到了这样一个消息。一旦这个消息是真的,那么,憎恨被欺骗的海葵,势必会对海容由爱变恨。到时候,他趁虚而入,趁机打入海葵的内心,将海容遗留在海葵心里的点点渣渣都清理出去,让海葵心里只有他一个人。
  蒋异浪希望藤堂一容是海容,一定要是海容。
  他的盼望成了真。
  又过了大半个月,冯和突然发来电报,将一份拍摄模糊的照片,以及藤堂一容回倭国前后的经历及藤堂一容的岁数喜好发送了过来。
  蒋异浪看到那张模糊侧脸的时候,心中叮的一声,脑子里窜出一个名字,海容。
  这照片上的人,绝对是海容。虽然发型变了,穿上了倭国人的衣着,但他的五官没有变化,和海容一模一样。而关于藤堂一容回倭国前后的经历,以及藤堂一容的岁数喜好,同海容死亡时间等都能合的上。
  蒋异浪将照片及藤堂一容的资料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几乎倒背如流,才招呼海葵过来,将这几张纸递给海葵。
  海葵看到照片的那一瞬间,就愣住了。
  照片上的人,是海容。
  她盯着照片看了很长时间,才缓慢的将照片那张纸放到桌子上,然后仔仔细细看着关于藤堂一容的介绍。
  越看,海葵的脸色越苍白,到最后,她的嘴唇都哆嗦了起来。
  她像是掉进了冰窟窿里头,肚子里也被灌进去了满满当当的冰水,让她觉得特别冷,从里冷到外,身上没有丝毫热乎气儿。
  海葵勉力稳住心神,询问蒋异浪,“这张照片,是藤堂一容的照片?”
  蒋异浪点点头,“是,是冯和查到的藤堂一容的照片,是他本人。”
  “藤堂一容,藤堂一容。容,容,海容。”海葵重复着这两个名字,以及容这个字。她想到了海容身上的那块玉佩,想到上面雕刻的字,想到海牛曾经说过,上面雕刻的那个字,不是他们这边的雕刻法,而像是倭国或者是高丽那边的雕刻法。
  难道,海容真的是藤堂一容?
  海葵像是犯了心绞痛一样,心里难受的要命。
  她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不敢相信海容是藤堂一容。如果海容真的是藤堂一容,那么海容对她的好,就都不是真的,对她的爱,也不是真的。对她好,可能是为了报恩,以及维持平静的生活。说爱她,娶了她,也是为了所谓的平静生活,按部就班的生活。
  海葵用力摇摇头,“会不会是双胞胎?”
  蒋异浪道:“你是海容最亲近的人,就算海容有个双胞胎兄弟,你也肯定能认出他们之间的不同。你扪心自问,这是海容的双胞胎兄弟吗?这就是海容,藏在我们身边,现在却成了我们敌人的海容。他熟悉我们这边的打仗方式,即使固守一个地方,也能令我们的士兵死伤无数。”
  海葵扶着桌子,缓缓坐到旁边的椅子上,道:“他明明不敢杀生,害怕看见血。”
  “他害怕杀生?海葵,你清醒点,别骗自己了。”蒋异浪试图唤醒海葵,让海葵不要再自欺欺人,“当初在海家庄,海容杀过人。他杀人后,十分冷静。那次肯定不是他第一次杀人,如果是第一次,他不可能那么冷静。他一直在欺骗你,海葵。为了能让你保护他,他不惜顶着吃软饭这样窝囊的帽子,他才是真正的居心叵测。”
  海葵无力的摆摆手,“别说了,别再说了,让我好好想想,我要好好想想。”
  蒋异浪用力按了下桌子,道:“你想吧,我先出去透透气。”
  海葵将脸埋在两手心里,像是一尊凝固的塑像似的,在椅子上蜷曲着身体,好半天都没有换过姿势。她希望自己变成雕塑,那就不用接受这样残忍的现实。
  之前,她无数次想过,希望海容还活着。她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也怀疑过那滩尸水,希望那滩尸水并不是海容的,海容还活着。
  但她没想到,真的知道海容活着,她感受到的不是喜悦,而是痛苦。
  一切都是假的。
  根本不存在海容这个人,海容的温柔和爱都是假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她自始至终都是孤零零一个人,没有人曾真心陪伴过她,没有人真心对待过她。
  “海容,你真的活着么,你真的是藤堂一容么?”海葵在心里询问着。她已经知道答案,从照片上知道了答案。
  即使所有人都能认错海容,她也不会认错。她和海容朝夕相处那么久,即使只是海容的一个背影,她也不可能错认。
  是海容。
  蒋异浪说的没错,藤堂一容就是海容。
  海葵在椅子上蜷缩了一会儿之后,埋着头回了自个儿屋子,躺到了床上。她用棉被盖住脑袋,妄图以此逃避现实,仿佛这样就可以不痛苦不烦恼,仿佛这样就可以隔绝这个让她难受的世界。
  海葵想不明白,海容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如果海容不娶她,那么她现在或许不会这么痛苦纠结。海容为什么要娶她,难道是故意这么做,故意让她痛苦?
  她用力摇了摇头,想到早前她同海容说过的话,说她很久之前就决定要嫁给海容,同海容一起过日子。是她主动跳进了圈套里头,主动被人骗。
  海葵用力打着棉被。
  她腾然从床上跳了下来,疾步朝门口走。
  蒋异浪知道海葵的性子,正等待海葵的门外。见海葵急匆匆的出来,蒋异浪拦住海葵,“你现在不能去找海容,等白云天和冯和打赢了,我会让他们将海容带回来。”
  海葵急道:“我等不及了,我一定要问个清楚。”
  蒋异浪抓住海葵的肩膀,“你根本进不去倭国首府。就算你功夫再高,也穿不过枪林弹雨。你是血肉身子,不是钢铁身子。”
  不放松对海葵钳制,蒋异浪放缓声音,道:“我答应你,不会让白云天和冯和伤害到海容。我会让他们对海容以礼相待,将海容送到这边来。等你问清楚了,我也不会处理海容,会放海容离开。以后他不管想做什么,我都不会阻止。”
  海葵吼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去问清楚他为什么骗我!我不想替他求情,我什么都不想,我只想要个清楚明白。”
  “我懂我懂,嘘,不要吵。”蒋异浪手上用力,将海葵按进胸口,“我懂,海葵。我知道你难受,但现在你不能去。听我的,很快,白云天和冯和就会把海容带回来。”
  海葵哽咽,“我从没有想过,海容会骗我。”
  “我知道,我懂,我明白。”蒋异浪轻轻拍着海葵的后背,安慰道:“还有我,我不会骗你。”
  “他为什么要骗我。”海葵想不明白,“他如果告诉我真相,我只会帮他,他为什么选择一直欺骗我。就算他不想身份被发现,想过平静的生活,也没必要欺骗我。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蒋异浪道:“等他来了,我们找他问清楚,好不好?”
  海葵道:“他到底是为什么?”
  蒋异浪叹息,“他为了他自己,他自私自利,他没把你当成自己人。他,不值得你为他难受,海葵。”

☆、175.第175章 物是人非3

  海葵从蒋异浪的怀抱里挣脱出来。
  她的眼眶泛红,但她的脸上并没有眼泪。她在蒋异浪面前展示了自己软弱的一面,但她保有清醒时必须坚持的自尊心。她将眼泪流进了身体里,将眼泪藏在了眼后,将眼泪囚禁在眼眶之中。
  蒋异浪心疼这样的海葵。他想让海葵哭出来,将痛苦发泄出来,大吼大叫也好,疯狂的吵闹也好,不希望海葵忍着痛苦。
  海葵避开蒋异浪的眼神,侧脸看向远方,道:“谢谢你安慰我,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蒋异浪想陪着海葵,但海葵现在明显更需要一个人安静一下,想通某些事情。他安慰了海葵一句,告诉海葵他就在门外,海葵要是想和他说话,只要稍稍抬高声音喊他一声,他立即就会出现。
  原本这样体贴她,时时关怀她的,是海容。陷害她利用她的是蒋异浪。可现在一切掉了个个儿,仿佛天地互换,善恶互相代替,海容成了恶的那一方,而蒋异浪却站到了善良的位置上。
  海葵无法想象,海容是怎样坚持十几年如一日的欺骗她,怎样坚持善良仁慈的模样,坚持关怀着她,甚至能伪装出深情,伪装出对她一往情深的模样。她不明白,海容为什么要这样欺骗她。
  海容明明知道,她并没有世常人的善恶心,不会因为海容是倭国人就对海容产生嫌隙。她会选择帮助海容,为海容隐瞒身份。
  为什么呢?
  海葵怎样也想不明白。
  海葵长呼出一口气,脑袋清醒了一些,不像之前在屋里那样,脑袋糊里糊涂的,只一心小家气的怨恨痛苦。
  她现在的心情开阔了,便不再只顾自怨自艾,不再一味抱怨,而是试着去理解海容。
  她想来想去,认为海容对她的感情是真实的,并非伪装。或许,海容本意是为了利用她掩饰身份,但日久天长的相处当中,海容还是对她产生了感情。但那份感情,肯定不如海容表现出来的那样深厚。如果如同海容表现出来的那般深厚,海容不可能诈死,不可能不辞而别,不可能在新婚时期就抛弃了她。即使海容要走,也会支会她一声,让她不会因此而伤心难过。
  海葵又想,海容比蒋异浪还要厉害些,因为海容的伪装太完美。完美到,连大鲨和大黄他们,都察觉不出来,都喜欢亲善他。
  也许海容并没有伪装,他天生就是那样的性格,只是他出生的身份决定了他必须要残忍。但他并不喜欢他的身份,所以在到了海家庄后,顺从本性,才会让大黄和大鲨亲近喜欢,才会让她在****夜夜的相处当中产生依赖,并且将感情栓到了海容身上。
  海葵将自己代入到海容身上,将她自己当成海容,想着她如果流落到海家庄,会怎么做。她肯定也会隐瞒身份,并因为要顺从不喜杀生不喜战斗的本性,而选择一个有力量的人去依靠。她不会将自己的身份告诉对方,不是因为担心对方泄露或者厌恶,而是想将这个身份掩埋,让自己能够以一个新的自己喜欢的身份生活下去。
  想到这里,海葵心境越发开朗。
  海容是真心想要与她生活,即使对她的爱情并不那么深厚,但也是真心要同她过一辈子。正因为如此,所以海容才愿意强势起来,去做生意,由依赖者主动转换为保护者。
  海容是爱她的。
  即使不深厚,爱情也存在。
  海容诈死,没能通知她,很可能是情势所迫。如果当时她知道海容关在牢房里,海容也知道她关在牢房里,海容肯定会带她走,肯定会。
  海容没带她走,也许还有另一个原因。
  如同她以为海容已经死了一样,海容也以为她已经死了。海容很可能也得到了错误的暗示,以为她已经死了,所以才心甘情愿回到原本的位置,恢复原本的身份,并为此做出牺牲。
  想通了这些,海葵面临一个很大的问题。
  她究竟是该帮助蒋异浪,还是去找海容。
  如果她留在这里,那么只能眼睁睁看着海容的失败,甚至是看着海容的死亡。
  但如果她去找海容,势必要帮助海容,那就会成为蒋异浪的敌人。她曾答应过,要帮助蒋异浪,并且永远不做蒋异浪的敌人,无论任何情况下,都保护蒋异浪。
  海葵难以抉择。
  但她心里的天平是倾斜的,倾斜到海容那边。
  蒋异浪久久等不到海葵的召唤,心中焦急。他担心海葵会离开,会去寻找海容,甚至去帮助海容。他将海容形容成一个龌龊无耻的小人,一个卑鄙的欺骗者,一个自私自利的恶棍,他恨不能将这些思想印刻到海葵的脑海里,让海葵也这么坚定的认为,会因此厌恶海容。
  在见到海葵推门而出的一刹那,在看到海葵面色平静目光澄净的一刹那,蒋异浪心中一颤,明白海葵没有如他所愿的那样怨恨海容。他明白,海葵肯定是想通了一些事情,理解了海容的做法,所以才会露出这么平静的模样。如果海葵在怨恨,那么她的表情肯定很沉重,很伤痛。
  海葵平静着,如同没见过海容照片,如同没看到那些资料时一样。
  她看向蒋异浪,说道:“我必须去见海容一面,弄清楚一些事情。我向你保证,无论真相是什么,我都不会成为你的敌人。”
  蒋异浪试图扭转海葵的想法,“海葵,你不要自欺欺人,不要把海容想的太善良。他一直都在欺骗你,这就是真相。”
  海葵道:“这不是真相。我想,他肯定和我一样,以为我也已经死了,所以才心甘情愿回到了倭国。”
  “这不可能。”蒋异浪眼里显露出绝望,对海葵此刻想法的绝望。
  海葵抱歉的看着蒋异浪,道:“我刚才想过了,这很有可能。那时候我和海容陈锦之都被关在牢房里头,却互相并不知道对方的存在。直到我要被处死的那天,我逃出去后,才知道海容和陈锦之也被关在里面,和我关在同一个牢狱里头。就像你那天说的,我只是看到了牢房里头的尸水,就认为海容已经死了。海容很可能也是这样,他再被倭国人救出去之后,倭国人做了些手脚,让他以为我已经死了,这样他才会心甘情愿回到倭国。回到倭国后,倭国的奸细们,刻意隐藏我的消息,让他一直坚信我已经死了。蒋异浪,我很抱歉,不能履行我之前答应你的话。我必须要去见海容,让他知道我还活着,并且问清楚真相。”
  蒋异浪狠声道:“不行,你不能去!你问清楚真相之后会怎么做,会留在海容身边是不是?你肯定会帮助他。在你的心里,家国天下,没有海容重要。你肯定会帮助海容,绝对会为了海容,与我为敌。”
  “我不会。”海葵微微蹙眉,眼里有愧疚,“如果海容真的以为我死了,我只是希望他能知道我还活着。如果,假如他不是有意骗我,我会留在他身边。作为一个普通人,一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留在他身边。他肯定会败,我清楚。我想去陪着他,陪他一起活着,陪他同生共死。我们是夫妻,必须应该这样。”
  蒋异浪质问海葵,“那我呢,你把我放在什么位置上。你明知道我爱你,明知道我一直在讨好你,希望你能留在我身边,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你为什么不能为我考虑考虑!你为什么不能回应我!我说过,海容能做的,我都能做。我会做的比他更好,我没有必须隐藏的身世,我不会因为如此而欺骗你,我愿意与你共享所有荣耀,愿意陪你一直到老。你为什么不能把心放到我身上。海葵,你太残忍了,你对我,太残忍了。”
  海葵越发愧疚,“我,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可我真的没有办法喜欢你。我在我没有察觉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上海容。我不是个长情的人,但海容陪伴了我生命中大半的时间,即使我情感凉薄,我也不会忘记他。我和你认识的时间太短,我离开你不会想念,不会产生痛苦。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蒋异浪颓然,“我知道。我最错的一件事情就是,当初没有带你一起走。如果当初我带你一起走,你依赖的对象就会是我,就会爱我。”
  “过去的事情不要提了,都是天意。”海葵把一切赖给老天爷。
  蒋异浪深看海葵一眼,转身要走。
  海葵叫住蒋异浪,“我要去找海容了,现在就走。你不用担心我会帮助海容,我发誓,我不会帮他对付你。我从找到海容的那一刻开始,除非他身边有人对付他,否则我不会使用功夫。我会作为一个普通的妻子,陪在海容身边。”
  蒋异浪僵硬站在原地。
  他没有回头,艰难的抬起手,朝海葵摆了摆,便迈开脚步,落荒而逃般匆匆离开。
  海葵看着蒋异浪的背影,心里涌上内疚。但她即使对蒋异浪内疚,也不能留下来。她必须去找海容,弄清楚真相。她必须要这么做。
  回屋后,海葵草草收拾了几件衣服,在蒋异浪办公室门外与蒋异浪道别后,就快速离开了。
  蒋异浪在海葵走后,命令士兵去通知车站,为海葵开通便利,让海葵能顺利出行。他给白云天与冯和发了电报,让他们注意着海葵的行踪。一旦发现海葵,一定要保证好海葵的安全。如果海葵跟在了海容身边,一定要留住海容的性命。
  让海容活着,海葵才会活着。
  海葵以最快的速度来到车站,买了车票,上了火车。
  日夜不停,花费了三天两夜的时候,海葵到达了倭国首府郊外。她拒绝了白云天和冯和派来请她过去的士兵,决定等天黑以后,爬上城墙,进入倭国首府。
  打发走士兵,海葵卧进了一条深沟里头,遥遥观望着堡垒般坚固高耸的城墙。她琢磨着该从什么地方上去,用什么办法爬上去,该怎么躲避开上面那些密布洞口后士兵的监视。
  很久没有这么紧张的长途跋涉,海葵身体有些吃不消,关节肌肉酸痛着。她用力按揉着肌肉和关节,让身体能够赶紧恢复过来,以免妨碍到她晚上的行动。
  她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窜到城墙底下,并且不能让窗口后的士兵发现。一旦她被发现,就会招来天罗地网般无法躲开的子弹袭击,她的性命就会丢失在这郊外的荒野上。
  海葵计划着窜跑的路线。
  计划一个多小时,她也没找到跑到城墙下而不被发现的路线。从地面上过去,无论走哪个方向,无论怎样曲折,无论跑的多块,都会被发现。
  想要不被发现,只能抛弃地面这条路。
  从天上飞过去,也不可实现。因为城墙上也密布着专门监视天空的小窗口,后面都有士兵在警惕监视着天空的情况。
  从地下挖过去,那更不可能。
  这片地下虽然是荒地,但在靠近城墙五十米的范围内,荒地的泥土早就换成了碎石头。挖过去的时候,只会令碎石坍塌下来,令城墙上士兵发现。
  海葵拍死一只蚊子,盯着手心上四分五裂的蚊子看了一会儿,羡慕的很。
  她现在非常想变成一只蚊子。
  变成了蚊子,她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倭国首府。不需要刻意避开任何人,她可以直接飞到海容在的地方,找到海容。
  将手心上的蚊子,用泥土擦掉。
  她转过身,飞快离开了深沟。来到附近有水源的地方,海葵跳进水里面,让自己浑身上下湿透。
  在水里打了个滚儿,海葵从水里跳上了岸,然后挖起河边粘湿的泥土,朝身上抹。她从头开始抹,用粘湿的泥土盖住头发的颜色,把脸上衣服上乃至脚边脚底,都抹上厚实的粘湿泥土。
  她挖了几把泥土放进口袋里头,转身回到了沟里。
  捞起沟底的干沙子,海葵闭上眼睛,将沙子从头顶朝下洒,让沙子粘着在粘湿的泥土上。直到所有粘湿的泥土上都附着满土黄色沙粒,海葵才停下了动作。
  她现在的模样,就如同一个泥土塑的人形,趴到地上后,老远看,根本分不出是人还是沙子。等到了晚上,月亮被乌云挡住,地面缺乏阴影的时候,她朝外跑,绝对不会被发现。
  海葵暗暗祈祷着,希望今晚的月亮不要出来,即使出来,也要有乌云伴随着。只要月亮能躲进乌云里十分钟,她就能到达城墙下头。
  上半夜,月亮明亮。
  下半夜,一点多,天边起了乌云,飞速蔓延到半空,将月亮挡到了背后。天地间一片昏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海葵趁着这一瞬间的昏暗,快速朝着城墙下面跑。等到城墙上士兵们开启照明灯将光线铺撒到城墙外的时候,海葵已经到了城墙下头。
  她在城墙上摸索了几下,摸着城墙上砖石之间的缝隙,并在心里计算着上头砖石间缝隙的距离。计算完之后,海葵扔掉脚上的鞋子,如同壁虎一般,爬上了城墙,快速爬到了密布的城墙窗口下面。
  右手手指紧紧抓住砖石缝隙,海葵侧过身体,靠着脚趾头和右手的配合,艰难从窗口间狭窄的距离爬过,攀登到了城墙顶端石头栏杆之下。
  海葵贴紧城墙,竖着耳朵倾听着上面的动静,静心等待着士兵们换班站岗的那一刻。
  等了近一个小时,海葵才等到了士兵们换班。
  趁着换班互相交接,海葵在两方队伍互相背对的那一刻,翻身上了城墙顶内,并以最快的速度,翻身到了另一面城墙壁上趴贴。
  谨慎观察了一遍下面的情况,海葵快速朝下攀爬,来到地面。
  双脚接触到地面之后,海葵理解蹲下身体,打了两个滚儿,离开青砖铺就的地面,落到黄沙地上。在黄沙地上,她的身形能够很好的隐藏。
  她刚刚趴到黄沙地上,就有一队士兵巡逻到了青砖那边。
  那队水兵距离海葵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稍稍变换队形,就会踩到海葵身上,发现海葵的存在。
  在士兵们变换队形要走过来的那瞬间,海葵急转身快速打滚,滚到士兵们猜不到的安全位置,继续爬躺在地上,伪装成黄沙泥土。
  这队士兵们离开后,海葵快速起身,悄无声息跟到那队士兵的身后。
  在转入拐角另一条街的时候,海葵拉开鲛丝,无声无息的勒断最后面那名士兵的脖子。为了防止血液溅出,海葵按住士兵的脑袋和身体,将其艰难拖抗到一户开着门的人家院子里头。院子里头没有人,海葵按着士兵的脑袋,在血液未溅出的情况下,脱下士兵的衣服,穿到自个儿身上。
  她快速搓掉脸上的泥土,将头上的泥土也抖掉,然后盖上倭国士兵的帽子,将自己伪装成倭国士兵。
  把死去倭国士兵的尸体塞进旁边草房子里,海葵快速跑了出去,跟上了那支队伍的最后头。

☆、176.第176章 物是人非4

  成功混进倭国巡逻士兵队伍的海葵,谨慎的跟着前面士兵的步伐,并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她猜测,海容现在肯定不会安居所谓的宫殿首府里头,而是驻扎在指挥部。她跟着这群士兵队伍,等士兵队伍巡逻到指挥部的时候,她趁机窜进去。进去寻找海容。
  不等海葵去寻找海容,海容就先一步来到了她所在的队伍面前。
  海容带着四名亲卫兵,准备去城墙上检查一番。士兵队伍们见到海容,立即停步敬礼,喊出口号问好。
  倭国士兵们原本并不服海容,倭国的将领官员们也对海容持藐视态度。对于他们所有倭国人来说,海容只是皇族遗落在民国的血脉,一个无能回到家的懦夫,一个看起来孱弱没有丝毫斗志的弱小之徒。
  可在战争打响后,将领们和士兵们逐渐改变了对海容的看法,并渐渐信服崇拜海容,俨然将海容当成了无冕之王。
  海容并没有太强的权利心,他之所以回到倭国,回来帮助倭国,履行倭国皇族子孙的义务,是因为他没有继续留在民国的理由。
  海葵死了,他留在民国也没了意义。
  对于海葵的死,海容认为这都是他的错。如果不是他一直强制禁止海葵练习功夫,让海葵武功渐渐生疏,海葵肯定不会死在牢房里头,不会死在那些徒有力气没有武功的士兵们手里。
  都是他的错,是他害死了海葵。
  他一开始就错了,不该自私自利的撺掇海葵去过什么平静的日子。他不该压抑海葵的天性,不该强制改变海葵,甚至试图让海葵成为闺秀。
  从海葵时候,每一天,每一夜,每分每秒,海容都在自责着,都在悔恨着。
  他希望这个世界上能有后悔药,如果有后悔药,他绝对不会同海葵说什么安宁的日子。他要放任纵容海葵的天性,伴随海葵一起去冒险。
  可惜这世界上没有后悔药。
  所以,他只能囚困在痛苦悔恨之中。
  海葵看见海容的瞬间,十分激动,差点儿顾不得伪装冲到海容面前。但她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现在不能贸然行动,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同海容相认。这里是倭国,不是民国,这里的人不欢迎她,甚至会把她当成仇敌。而那些刻意误导海容,让海容以为她已经死了的倭国人,如果知道了她的存在,肯定会狗急跳墙,想尽办法将她弄死,甚至可能连累到海容的安全。
  微微垂下头,海葵跟随着队伍,与海容擦肩而过。
  海容突然停下脚步,侧过头,眯眼看向海葵的背影。他没看到海葵的脸,但从海葵的身上,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
  嘴唇动了动,海容想叫住海葵,让海葵转过脸来让他看看,看看是否是他认识的人,是否是他已经死在牢房里的妻子。但他没有喊出声,苦涩的动了动嘴角,暗自嘲讽自己异想天开,别过头,迈开步子朝既定的目的地方向前进。
  海葵瞅着队伍拐过昏暗的地方,身体一侧,别进去一条歪歪扭扭的小胡同里头。
  她穿过小胡同,在阴影处悄无声息的前进着,遥遥跟踪着海容。
  海容上了城墙后,在城墙上鼓励了几名士兵,然后遥望了外面环境,在确定没有任何异常后,他带着亲卫兵下了城墙。
  一路回到指挥所,海容让四名亲卫兵回去睡觉,他则进了自己的屋子,准备继续与失眠战斗。
  海葵跟着海容,摸进了指挥所,来到了海容房屋顶上。在站岗士兵们交替巡逻的瞬间,海葵倒挂下来,用巧劲推开窗户,如燕子入水似的,迅捷无声的进入海容房间。
  脚尖接触到地面的同时,海葵关上了窗户。
  她站在窗后,看着同样站在窗前的海容。
  海容张着嘴巴,似乎正要喊出话来,但在喊出话来之前的一瞬,被施展了定身术。海容仿佛被瞬间冰冻了,仿佛被瞬间浇灌上了透明的油胶固定住,仿佛瞬间被点了穴道被摄了魂魄。
  他坚硬的站在原地,不出声,不动作,甚至连眼睛都一眨不眨。
  海容脑袋里像是打雷一般轰隆轰隆发出巨响,让他无法思考,让他脑袋与身体之间的经脉失去了联系,不能控制表情和四肢动作。
  海葵忍住想要冲进海容怀里的激动,忍住想要呼喊出海容名字的喜悦,放轻脚步,似那刚出生的毛毛虫,怯懦的一点一点在树叶上攀爬着。
  “海容。”海葵悄声呼唤着海容的名字。她不敢见声音放大,怕惊动了外面的士兵。
  海容用力眨了眨眼睛,然后难以置信的盯着海葵看了两秒钟,随后用抬起胳膊,使劲搓搓眼睛。他放下胳膊后,将眼睛瞪到最大,直直看着海葵。
  他眼神由难以置信变换成惊喜,随后又变换成狂喜。
  海容激动的浑身细细抖着,嘴唇也止不住的打着颤。他将双手朝海葵脸上伸,想摸摸海葵,但是手伸到半空,在离海葵脸颊不到两厘米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
  他以为海葵是鬼魂,是惧怕阳盛之气的鬼魂,所以他不敢触摸上去。
  他怕触摸上去后,海葵会倏然消失。
  “海,海葵?”海容声音颤抖着。
  海葵应了一声,用力点点头,“是我,我来了,我还活着,我来找你了,海容。”
  海容听到海葵说他还活着,眼里的狂喜如同焚天烈焰汹涌燃烧着,他眼眶红了,嘴唇哆嗦着却高高翘起,“你,你还活着?你还活着?真的还活着?海葵。“
  海葵上前两步,扑到海容怀里,紧紧抱住海容的腰,哑着嗓子道:“我还活着,我一直都活着。”
  海容猛然抱紧怀里的海葵,双臂像是孙悟空脑袋上的紧箍咒一般,紧紧抱住海葵的身体,一直在锁紧着,像是恨不能将海葵揉进他的身体里,揉进他的血肉里,让海葵化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安静的拥抱了很长时间,海葵和海容心有灵犀般,同时缓缓松开胳膊,从紧抱状态中离开。
  海容坐到旁边床上,拉着海葵坐到他身边。
  他双手抱住海葵的两侧,目光里带着劫后余生般的喜悦,在海葵脸上巡看着,并低语着:“我就知道,你肯定还活着,不会那么轻易就被害死。幸亏你活着海葵,幸亏你活着。”
  他俯下脸,嘴唇在海葵脸上轻轻啄吻着,从海葵的额头吻到下唇,连睫毛他都要用嘴唇抿着微微使力顺了几顺。
  啄吻过海葵全脸,海容抱起海葵,让海葵坐到他的腿上。他掌控着海葵的脸,吻上了海葵的嘴唇,狂热的吸吮着海葵的嘴唇,舌头在海葵的嘴里用力肆虐着。他在用这样强烈的吻,来验证海葵是真实的,不是鬼魂,也不是他在梦寐中幻想出来的。
  吻的海葵嘴唇高高肿起,有几处甚至破了皮,海容才怜惜的停下了深吻。他伸出舌尖,用舌尖安抚着海葵嘴唇上破皮的地方,并在安抚过后,轻轻啄吻两下。
  将海葵紧紧搂进怀里,海容将涌到眼眶的热泪逼回身体里,喜悦的叹息一声,低声道:“海葵。你能来,真好,真的太好了。”
  他轻轻抚摸着海葵的后背,间或拍打两下,低语着,“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线。我要保护好你,我会保护好你。我们要过一辈子,要活到一百岁。”
  海葵嗓子梗住了,发不出声音。她也不敢出声,因为一旦出声,她的眼泪就会随之一起滚落下来。
  海容抱着海葵很长时间,才稍稍平静下来。他询问海葵,当初在牢房里遇到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被认定为已经死了,为什么在没有死的情况下,没有寻找他。
  海葵道:“我不知道你和陈锦之也被关在牢房里头,我以为只有我被关了进去。等有士兵过来杀我,我逃出去后,在家里和办公室都找不到你,才知道你也被关了进去。我折身回去在找你的时候,关押你和陈锦之的牢房里头,只剩下两滩尸水。我以为你死了,便去杀了乔云生和王大帅,然后就找了个地方昏昏噩噩的待着。后头,我遇到了王潇,又遇到了蒋异浪,此后我一直跟在蒋异浪身边,保护着他的安全。”
  海容听到海葵这些话,心里已经明白,那些探子蒙蔽了他,让他以为海葵死了,这样便可以让他死心,回到倭国。
  海容叹息,懊悔当时没有仔细查清楚,而轻易相信探子们的话。
  他道:“阴差阳错,真的是阴差阳错。我以为你死了,所以死心回到了倭国,答应我父亲,帮助他振兴倭国。你以为我死了,就跟在了蒋异浪身边,保护着他的安全。哎。”
  海葵亲了亲海容的脸颊,将脸颊贴到海容脸颊上,亲昵的蹭了蹭,道:“幸亏有人拍到了你的照片,被白云天和冯和弄到了手里,我才知道你在倭国。”
  海容也在庆幸着,庆幸有人偷拍到了他的照片。
  海葵道:“刚开始看到你照片和资料的时候,我以为你当初都是在骗我,根本不喜欢我,和我成婚只是糊弄我。后头我很快想清楚,你骗我肯定有苦衷,你喜欢我所以才和我成婚。你回到倭国,肯定是因为以为我死了,所以才回来了。”
  海容感动的看着海葵,再次用力抱紧海葵,“海葵,谢谢你,谢谢你能理解我。感谢老天爷,让我能遇到你。你太好了,太好了。”
  海葵道:“我们是夫妻,自然要互相理解。”
  “是,我们是夫妻。”
  海葵赧颜,“我没你夸的那么好。最开始我一直在怀疑你,我还在心里一直骂你。我是想了很长时间之后,才想明白,你是有苦衷的。”
  海容道:“海葵,我对不起你,我向你道歉,我不该一直隐瞒我的身份。”
  他舔了舔嘴唇,继续道:“我隐瞒我的身份,是因为我想抛弃这里的一切。我从被你从海里救起来,被你起了名字后,就决定抛弃过去,用新的身份生活下去。我以为我一辈子都不会回来,我以为我会以海容的身份同你生活在一起一辈子,我也极为想要用海容的身份同你生活到老。”
  海葵理解海容,“我懂,我明白。你觉得这种身份带给你很大的痛苦,所以你想抛弃他,想将海容当作一个新的人生起点。”
  海容道:“是,我强迫我自己忘记我是倭国人,忘记我被亲身母亲陷害,忘记我的责任。我希望我就是海容,从生下来开始,就叫海容。”
  “我懂的,我明白的,海容。”海葵担忧的看了眼门,询问海容,“你现在准备怎么办,离开这里,还是继续留在这里?”
  海容迟疑了一瞬,“我想走,但是,我现在已经抗下了这份责任。我不能罔顾这些人的性命,就这么离开。”
  海葵认真道:“海容,我们走吧。你应该知道,就算你坚持的再久,这里最终肯定会被白云天和冯和打进来。蒋异浪肯定会占领倭国,他们的胜利是可以预见的。”
  海容叹息,“我知道,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苟延残喘。不止你我知道这件事,这里的所有士兵,所有百姓,所有将领官员都知道这件事情。但是他们不会投降,也不能投降,会坚持到最后一刻。他们宁愿战死,也不愿意投降。说实话,虽然我是倭国人,但我对这里并没有太大的归属感。至今,我能坚持下来,是因为被他们所有人的精神所感动。”
  海葵想到蒋异浪登上总统之位时候的那场演讲,想到那些百姓和士兵们的欢呼和眼泪,想到当时她也被他们的情绪所感染感动。
  她能理解海容。那种所有人一起爆发的情绪,最能感染人心,最能触动人的灵魂,让人情不自禁都感动,并很容易便产生共鸣。
  海葵道:“海容,你是想陪他们坚持到最后一刻吗?”
  海容抿紧嘴唇,迟疑着点点头,又摇了摇头,道:“在见到你之前,我一直抱着与他们同生共死的信念,准备坚持到最后一刻,甚至是死在战场上。但现在,我不想死了。我不想死了,海葵,我想和你一起活到老。”
  海葵不明白海容的意思,“你想和我一起离开?”
  海容摇摇头,“我会陪他们战斗到最后一刻,但不会讲性命牺牲在战场上。我会保护好我的性命,在最后一刻,从战场上逃跑,当逃兵,带着你离开这里。”
  海葵捏弄着海容的耳垂,“你要是当了逃兵,会一辈子被倭国人耻笑。”
  海容亲了下海葵的嘴角,伸出舌尖,在海葵嘴角****了几下,道:“我宁愿被耻笑,也不愿意后悔。我答应过你,我要和你一起活到老,然后死在你前头。我要履行我的诺言,就算一辈子戴着耻辱逃兵的帽子,我也愿意。”
  海葵狡猾的眨眨眼睛,道:“你可以诈死啊。到时候,我们跑了,但是所有人都以为你死在战场上。”
  海容纵容着海葵,道:“好,到时候我诈死。”
  海葵道:“等到最后,我陪你一起上战场。你诈死之后,我把你拖出战场,然后找人伪装成你的模样。”
  她想了想,又道:“我速度很快,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你从战场上带走。”
  海容夸奖着海葵,“你功夫是最厉害的。”
  海葵道:“不能算最厉害,但是比很多人都厉害。”
  海容笑着刮了下海葵的鼻子,叮嘱着海葵,“我身边并不太平,有很多其他将领派遣过来的密探。这段时间,你委屈一下,一直呆在我房间里头。”
  海葵道:“好。我不会出去,不会给你惹麻烦。”
  海容道:“我不是怕你惹麻烦,我是怕那些密探发现了你,会给你带来危险。”
  海葵道:“我知道。”
  久别重逢的两个人,在解开误会,互诉衷肠后,滚到了床上。
  为了避免外面士兵听见屋里的动静,海葵和海容在进行床上剧烈运动的时候,尽可能的压低声音。这样束手束脚的床上激烈运动,让海葵和海容反而更加亢奋起来。
  久旱逢甘霖。
  海葵和海容这么长时间没有进行身体上的交流,简直就像是干柴遇到了烈火,小风轻轻一吹,干柴就猛烈燃烧起来,很不能把火焰烧到天上去。
  海葵不做作,投入的同海容纠缠在一起,一会儿在下一会儿在上,一会儿侧身,一会儿狗爬,身体柔软,尽兴剧烈活动。
  海容刚开始十分温柔,后头却像是恶狼遇到了肥肉,可劲儿的折腾。
  从天黑折腾到天亮,海葵和海容停了下来。
  海葵累的浑身酸软,后知后觉想到一件事情,“我来之前在身上抹了一堆泥,还没洗澡呢。”
  海容摸着床上颗颗渣渣的粗细沙粒子,含着海葵的耳垂,含含糊糊道:“你身上的沙子都是甜的,比蜂蜜还要甜。”
  海葵道:“又不是砂糖,是河里和沟里的沙子。”

☆、177.第177章 物是人非5

  因为有公事要办,海容不能懒床。他在海葵熟睡之后,安静的看着海葵的脸,直到必须要起床办公的时间。
  为了避免海葵被发现,海容不得不叫醒海葵,让海葵警醒着外面的声音。他谆谆叮嘱着,告诉海葵,九点会有士兵进来打扫,海葵那个时间之前一定要藏起来。
  海葵应了一声,又沉沉睡了过去。
  海容轻手轻脚将海葵抱起来,换下海葵身下的床单,将新床单换了上去。他给海葵盖上被子后,顺手将换下的床单塞进床底下,以避免被进来打扫的士兵发现。
  在海葵额头上轻吻了几下,海容依依不舍的离开了房间,前往离住处不远的指挥部。
  去指挥部的途中,海容碰见了对头将领东城春,一个久混官场的老狐狸。东城春的外甥是海容同父异母的弟弟,因为现年才十四岁,年纪尚幼,加上受到父亲的宠爱,所以被好生生的保护了起来,并没有过来参加战斗。
  东城春一直想让自己的孙子当上皇帝,所以从海容回来到现在,不停的在给海容下绊脚石。即使海容为了能让首府支撑下去提供了很好的防御办法,东城春也依然不服海容。
  东城春小家子气浓厚,一心只想为自家血缘谋福利。海容越是英勇,越是聪慧,他越是忌惮和厌恶海容,因为海容会成为自家孙子登上皇位的最大绊脚石。
  皮笑肉不笑的同海容问了个好,东城春浑浊的小眼珠转了转,将昨晚有士兵被杀一事严肃的说与海容听。紧接着,他询问海容昨晚上睡得好不好,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海容不动声色的说了声睡的很不错。
  东城春摸了摸稀疏的胡子,说他刚刚进来的时候,听见换岗的士兵们说昨晚上海容屋里有奇怪的声音。说完这些,东城春故作不解的询问海容,是不是屋里有耗子。他摆出热心的模样,表明自家有除耗子的好办法,非常愿意帮助海容除掉他屋里的耗子。
  海容拒绝了东城春的帮助,随机话题一转,将其硬生生转移到了战争上头。
  东城春还想就海容屋里有奇怪声音这件事情讨论一下,但海容只谈战争。只要他开口说奇怪声音的话题,立即便遭到海容的打断。
  原本东城春就怀疑海容屋里有人,很可能是杀死那名士兵的凶手。看到海容如此表现,东城春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与海容告别后,便假装出门,然后在海容看不见的地方拐弯,来到海容睡觉的卧室。
  海容早就推测出东城春会去他卧室查看一番,但他并没有回去叫醒海葵。他心里虽然有些紧张,但他相信海葵的躲藏能力,相信海葵不会被东城春发现。
  海葵在海容离开屋里没多久,就躲了起来。她没躲到床底衣柜桌子底等这些容易被发现的地方,而是一跃上了屋顶,趴在了屋顶大梁之上。
  她整个身体被大梁挡的结结实实,除非有人跳上来,否则绝不会发现她在大梁上趴着。
  东城春带人进屋之后,将床底衣柜桌子下面都仔仔细细搜查了一遍,连门后以及抽屉他都没有放过,打着就算抓不到人也要找到信件的目的,犄角旮旯也一一搜查一遍。
  忙活了十来分钟,东城春一无所获。
  遥遥听到手下发出的信号,东城春赶紧带着人离开了房间,躲开与海容的碰面。
  海容故意给了东城春离开的时间,因为现在不是内斗的时候,他不能在这个外有强敌的情况下与东城春翻脸。东城春不是个能顾全大局的人,肯定会在翻脸之后撤掉自家的亲兵,让城墙守卫出现空缺。
  在心里无奈的叹口气,海容看了眼东城春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那名正在大门口站岗的士兵,推开门进了房间。
  早就想到海葵会躲到大梁之上,海容进屋之后,没有到床底衣柜那些地方去找,而是仰头看向大梁。海葵太瘦太小,从他这个角度,根本看不到大梁背面的情况。
  他小声唤了海葵的名字。
  海葵在大梁上动了动,像是准备出来窃食的小老鼠似的,将上半截脸探了出来。
  看到下面只有海容一个人,海葵将整张脸探出,嘴角弯弯,眼睛也弯弯,朝海容撒娇般笑着。
  海容朝海葵招招手,让海葵下来。
  海葵摇摇头,用嘴型说道:“外面有人听着声音,我现在不能下去。”
  海容想了想,也学着海葵的模样,无声道:“午饭后我会回来,我们可以一起小睡一觉。”
  “嗯,我等你。”她指指床下,“我把脏衣服和脏床单都拿上来了。”
  海葵现在身上穿着的是海容的衬衫长裤,这是她从海容衣柜里找出来的。她身体虽然不干净,但身上的衣服更脏。刚才她起床后,想拿衣服穿的时候,差点儿被衣服上的土腥气熏晕过去。
  为了不让鼻子遭罪,海葵将脏衣服团进被海容扔在床下的脏床单里头,用床单将衣服包裹的紧紧实实。原本她打算将脏衣服直接塞进床底下,但是看到脏床单之后,海葵突然想到一会儿进来的人说不定就会检查床下,那么发现脏床单还说的过去,一旦发现脏衣服,肯定会给海容带来麻烦。
  为了避免给海容带来麻烦,海葵将床单卷成团的衣服,带到了大梁之上。
  海容拍了下额头,自责之前想的不周到。
  他将脏床单换下来的时候,只想着避开进来打扫的士兵,顺手就将脏床单塞进了床底下。他那会儿完全没考虑到,如果进来的是东城春,发现了脏床单,会怎么办。
  以东城春那细致计较的性子,说不定会找人细细查遍床单上的每一寸,来分析上面干涸的体液来源以及沙子来源。
  海葵无声询问海容,为什么拍自个儿的脑袋。
  海容摇摇头,指指外面,“我想出去了,你在上面不要下来。午饭我会给你带回来,你如果饿了,先忍忍。”
  海葵朝着海容点点头,示意她不饿,让海容去忙他的去,不用担心她。
  再次离开房间的海容,心情无比沉重。他一方面自责自己想的不周到,差点儿被只顾窝里反的东城春抓住把柄,另一方面在担忧着海葵吃不饱睡不好。
  他很希望能光明正大的带海葵在身边,给海葵一个身份。
  但这显然不切实际。
  倭国人的排外思想太强烈,很多人会想要杀了海葵,并会在暗中采取一些行动。
  不能把海葵放到明面上。
  一旦把海葵放到明面上,就等于在恶狼群前放了一只羚羊,恶狼们会无所不用其极的杀死羚羊,海葵便会成为活靶子。
  与其让海葵活在不时被暗杀的环境当中,不如让海葵这么一直躲着。
  一路考虑着海葵的事情,海容进入了办公室。
  还没等他坐下来,便听到外面传来轰隆隆炸雷般的炸弹声,火药硫磺味被强风吹进了他的鼻孔,呛的他精神一震。
  海容快速跑出去,看向东北角的方向。东北角城墙之上,冒出滚滚浓烟,炸弹声与子弹声密集响起,震耳欲聋。
  吩咐亲兵跟上,海容以最快的速度冲出了大门,朝着城墙东北角的方向冲。
  一路来到了东北角城墙下,海容飞快的上了城墙,来到受到攻击的城墙之后,从窗口观察着外面。
  东北角侦察队的小队长过来向海容报告,诉说着刚才的情况。
  刚才那场炸弹雨来的十分离奇,完全没有征兆,炸弹就突然炸了过来。那些炸弹也并没有炸到城墙之上,而是炸在城墙之前的荒地上,离城墙有很长一段距离。
  而那些子弹声,更加古怪。
  子弹全是对面民国人打过来的,无一发来源于倭国人。
  民国的士兵们并没有将子弹打到城墙上,而像是演习似的,胡乱朝着城墙外荒地扫射。
  民国这种行为,让城墙上守卫的士兵和将领们都摸不着头脑,有的以为民国人这是在使用声东击西的诡计,在这边打出响声,是为了迷惑他们,然后主力进攻另外的地方;也有的认为,民国士兵们和将领们都疯了,久攻不下,所以都疯了,才闹出这种事情。
  大部分士兵和将领们,都认为这是声东击西的诡计。
  海容表面上赞同了这些士兵和将领们的猜测,让城墙上所有地方都加强守卫,不准出现任何骚乱和轰乱的行为。他心里却明白,这很可能是白云天与冯和在发现海葵不见了之后,故意做这些,为海葵做些掩护。
  海容猜的没错,白云天和冯和这么折腾,就是在为海葵做掩护。
  他们今天派士兵去给海葵送东西,士兵回来说海葵不见了。他们不知道海葵是已经进了城,还是在进去的危险路途中。他们没有很好的办法能够在此时找到海葵,也没有办法帮助到海葵。
  在商量过后,他们想出了这样一个办法,派出三队士兵,在不同时间,远距离向城墙投放炸弹和子弹,引起城墙上这三个方向士兵的注意力,以此给海葵做掩护。
  为了不让自家士兵受伤,他们并没有让士兵们靠的太近,所以才有这如同演习般的一幕。
  如同海容猜测的那样,不多一会儿,东南角和西北角,接二连三发生同样的炸弹和子弹声。
  他让士兵们加强戒备,在城墙上等到中午,等到再也没有任何攻击的声音,才从城墙上下来,回到了指挥所。
  东城春这只狡诈的老狐狸,与几名将领们,在指挥所外面等着海容。见到海容回来,他们赶紧迎上来,紧张询问战事。
  海容用刚才那些只是民国士兵的演习来敷衍他们。
  得到海容如此答复后,那些将领们神情放松下来。
  打发了这些战争到来时只会躲在后头的将领们,海容进了指挥所。借口要想事情,海容将午饭带回了房间,准备在房间里同海葵一起吃饭。
  闻到饭菜的香味,海葵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从大梁上跳了下来。
  她坐到海容拉开的椅子上。
  海容递给海葵筷子和勺子,“外面眼线太多,我不便拿两双筷子和勺子。你先吃,等你吃完了我再吃。”
  海葵将筷子递给海容,摇了摇手里的勺子,道:“我用勺子就行了,筷子给你。”
  尝了口鱼肉,海葵道:“味道有些发甜,放了糖吗?”
  “嗯。”海容应了一声,询问海葵,“是不是不喜欢吃这种甜的,不喜欢吃的话,放到一边,吃肉,肉是咸的。”
  “还行,味道有些怪,但不难吃。”海葵又舀起一块鱼肉,细细品了品味道,“甜丝丝的,但没什么腥味,不错。”
  海容给海葵夹了两筷子鱼肉,“这是储藏在冰库里的冻鱼,这边的厨师为了保证冻鱼的新鲜,会调和一种甜味酱料,让冻雨做熟后就如同鲜鱼一样嫩。”
  海葵惊讶,“这是去年的冻鱼?一点儿都吃不出那种陈味儿。倭国的厨子可真厉害,真不错。你等问问厨子酱料的调配方法,咱们离开后,有时间也做做这种鱼来吃。”
  海容自然答应,“好。还有别的一些酱料,我也都记下来。等我们离开后,找到定居的地方,我换着样做给你吃。”
  海葵笑弯了眼睛,“好啊。”
  海容夹了块肉到海葵碗里,“多吃点儿。”
  海葵吃饱后,问道:“我来之前,以为你们这边已经没多少吃的了,没想到还有这么多好吃的。”
  海容笑着捏了捏海葵的脸颊,“城里吃的确实不多,但我是总指挥,就算所有人没有吃的,我也会有次的。我吃的这只算是普通,我父亲还有那些将领们,吃的比我这里的饭菜好百倍。他们有自家储存的冰窖,里面有能供应他们吃上发几个月的食物。”
  海葵啧了一声,摇了摇头,“你昨晚上说的那些话,我还以为这边的将领们特别团结,你爸也十分英明。”
  海容道:“在某些方面,我父亲确实十分英明,譬如力排众议将我推到总指挥的位置上。那些将领们,在某些时候,也十分团结,在白云天和冯和攻击的时候,他们便会团结一致对外。”
  “我猜猜看,你爸家里头,和你岁数差不多或者比你岁数大的儿子,都个顶个的无能胆小,而比你岁数小的,都还没有成年。你爸他虽然有野心,但是没自个儿上战场抛头颅撒热血的胆量。而你,这时候出现在他的面前,让他松了口气。他为了不自个儿上战场,就把你推了出去。而那些将领们,是不想失去奢华的生活,所以才不得不团结起来。”海葵指指门,“真正团结的那些将领,应该是被派往了别的地方,被白云天和冯和打败的那些。”
  海容弹了下海葵的额头,“你怎么猜到的?”
  海葵嘿嘿一乐,“我猜中了?我胡猜的,没想到还真猜中了。我就寻思着,你一个刚刚被带回来的儿子,本来不该成为什么总指挥才对。你父亲肯定会对你有所怀疑,不可能把生死存亡押在你身上。他这么做,肯定是有什么理由。理由就是我刚刚说的那些,看来我全猜中了。”
  她眼里闪烁着光亮,冒着小得意的喜悦,仿佛在用眼神告诉海容,她特别聪明。
  海容道:“你全猜对了。”
  海葵更开心了,乐的嘴角也勾了起来,丁点儿都不矜持。
  海容见海葵这么开心,心随意动,低下头在海葵嘴唇上啄了一下。
  海葵调皮的用舌尖舔了舔海容的嘴唇,然后在海容朝她再次亲过来的时候,朝后一闪,笑嘻嘻的躲开。她跳到一边去,朝无奈收拾碗筷朝外走的海容说道:“你回来的时候,带条湿毛巾回来,我得擦擦身体。我身上黏乎乎的,不舒服。”
  海容应了一声。
  在海葵跳到大梁上之后,海容打开门,离开了房间。
  他出门的时候,刻意将门大敞着,借此让那些将领们的探子们看清楚,他屋里没有人,以此打消东城春以及其他将领们对他房间是否有人的怀疑。
  回来的时候,海容带了一盆热水和一条毛巾。
  他打着要泡脚的名号,将这些带了回来。
  香胰子他屋里有,抽屉里有一块儿新的,今天正好派上了用长。
  热水有限,海葵只能先用毛巾浸水拧干擦了一遍身体,让身体湿润,然后用香胰子擦遍全身。揉搓掉身上的灰之后,海葵用毛巾浸水拧干擦掉身上的泡沫,以此重复了好几遍,海葵总算将自己的身体收拾了个干净。
  再没有另一盆水可以用,海葵只能就着擦澡水,洗干净了头发。
  将头发擦至干半干,海葵惬意的躺到了床上,道:“好舒服。”
  海容将水盆放到一边,脱鞋子和外套,上了床。他撩开被子,盖到两人身上,并将海葵抱进了怀里。
  海葵突然哧哧笑了两声,伸指头在海容胸口戳划了两下,道:“昨天我身上的味儿可不小,你也能受得了。”
  海容说着甜腻的情话,“我只闻到了香味。”
  “骗子。”海葵努努嘴,“我自个儿都觉得身上臭,你从哪里闻到的香味。”

☆、178.第178章 物是人非6

  海容道:“你身上只有香味,就算是一声灰,那灰也是香的。”
  海葵嘿嘿嘿低笑了几声,没再说话。她将脑袋朝着海容怀里使劲拱了拱,像是亲近母猪的小猪崽儿,拱的时候还哼哼了两声,真真小猪一样。
  海容听海葵小猪儿一样哼哼着,笑着摸了摸海葵的头,将海葵后背的被子压紧实。他舒心满足的叹息了一声,抱紧海葵,闭上了眼睛。
  他闭着眼睛,却没有实打实的睡着。虽然昨晚没睡多少觉,但他现在不敢睡实了,怕有人会突然闯进来看见海葵。
  海葵却睡的实在。
  她昨晚上几乎没有睡觉,白天在大梁上,也没敢睡沉,一方面担心会一不小心掉下去,另一方面担心会被人发现踪迹。
  现在窝进海容暖呼呼的被窝里,海葵从头到脚被睡意笼罩,没几分钟,就睡了过去,同周公见了面。
  睡着的海葵,脸颊上染上红晕,嘴唇嘟嘟着,从海容的角度来看,真有些小猪崽儿模样。海容看着海葵睡着的模样,怎么也看不够,恨不能这么一直看下去,看到天荒地老才好。
  午觉的时间十分短暂,海容根本不舍得从床上起来。
  他拖延了十来分钟,听到外面有亲卫兵活动的声音,不得不起床,并把海葵叫了起来。
  海葵美梦半酣,被海容陡然叫醒,费力的睁开眼睛,眉心也皱了起来。
  用力搓了搓眼睛,海葵穿上海容递过来的衣裳,赤着脚丫就要直接踩到地上。
  海容连忙制止了海葵。
  他蹲下身,为海葵将腿上过长的裤腿卷上去,并将自个儿穿的拖鞋穿到海葵脚上,又弓起身为海葵整理了一下衬衫,件海葵衬衫下摆处没有扣上的扣子扣紧。
  整了整海葵的衣领,海容低头在海葵眉心亲了一下,用嘴唇抚平海葵眉心的褶皱,安抚海葵,“下午你在还是要躲在大梁上,我估计今天下午还会有人过来查看。过了今天和明天这两天,盯着我的那些人就不会再这么盯着不放,你也就不用再躲在大梁上。”
  海葵环抱住海容的腰,打了个瞌睡后,道:“你变的很啰嗦,比以前还要啰嗦。”
  海容道:“我担心你。”
  “放心吧,我不会出事的。我会在这里好生生的藏着,没人会发现我。要是有人发现我了,我就假装成想要暗杀你的歹徒,不让任何人怀疑到你。”海葵自以为是的说着,满心为海容着想。
  海容听了海葵的话,不仅不感动,反而心里有些不舒服,像是塞进去了一把酸涩的沙子。他摸着海葵的头,道:“要是真被人发现了,你不准装凶手,你等着我来,我会将你的身份公之于众,告诉所有人,你是我的妻子。”
  停顿了一下,海容抢在海葵说话之前,又道:“海葵,我想保护你。”
  海葵隐隐约约明白了海容的意思。海容不想让她护全周全,希望她能躲到他背后,被他所保护。
  应了一声,海葵将脑袋在海容肚子上蹭了蹭,乖声乖气道:“我听你的。”
  海容拍怕海葵的后背,让海葵松开胳膊,他要出去了。
  海葵松开胳膊后,想起上午听到的炮弹声,询问海容,“上午打仗了?白云天他们攻打过来了?”
  海容摇摇头,道:“他们没有攻打过来。他们像是演习一样,分别从三个地方朝城墙方向扔炸弹和射击子弹。但这些炸弹和子弹,都没有打到城墙上。我猜测,他们是发现你不见了之后,想用这个办法为你做些掩护,希望你能够借着炮弹的掩护成功登上城墙。”
  海葵琢磨了一下,“我又不是傻子,不可能白天登上城墙。白云天和冯和要是想帮我掩护,应该晚上帮才对啊。他们在想什么,这么古怪。”
  海容分析着,“他们大概觉得你这人艺高人胆大,什么都敢做。换做过去的时候,我也会和他们一样,觉得你肯定会不管白天晚上,直接登城墙。他们和那时候我的一样,都在心里夸大了你的功夫,觉得你无所不能。大概是这样,我猜测。也许有别的原因,但别的原因,我就猜不出来了。”
  海葵赞同海容,“应该和你猜的一样,他们把我想的太厉害了。”
  紧接着,她狐狸似的眯眼眯嘴笑,“不过他们猜的也没太大错,我确实功夫很厉害,仅次于蒋异浪。”
  海容道:“你以后肯定会比他厉害。”
  “那是当然。”海葵毫不自谦的自夸着,骄傲的昂起脑袋,恨不能在脑门上贴着‘以后我会比蒋异浪厉害’这几个大字,最好是闪着光的金字。
  功夫比蒋异浪弱,这是海葵心里的一块顽固性病。从被蒋异浪在东海抓住那刻起,海葵就想要打败蒋异浪。可直到现在,这个想法也没有得到实现。
  海葵想到走时候蒋异浪的样子,想到蒋异浪说的那些话,心里有些不舒服,产生愧疚感,觉得有些愧对蒋异浪。她琢磨着,等打完仗,她和海容离开这边之后,抽空去见见蒋异浪,同蒋异浪好好道个歉,并让蒋异浪赶紧找个别的人喜欢,别再吊在她身上。
  海葵在大梁上想着蒋异浪,蒋异浪也同样在想着海葵。
  他对着办公桌上的文件发着呆,钢笔尖悬在半空,整个人像是被塑胶凝固住的昆虫似的,好半天都一动不动。
  蒋异浪走神到了海葵身上,强烈思念着海葵。他后悔将海容还活着这件事情告诉海葵,后悔没有拦住海葵,任由海葵去寻找海容。
  之前,他将这个消息告诉海葵,目的是希望海葵对海容死心,转投他的怀抱。
  可他失算了。
  他完全没想到,海葵竟然选择去相信海容有苦衷,并且去寻找海容。
  蒋异浪后悔,悔的肠子都青了。
  他性子里有着果断威严的一面,也有着婆婆妈妈寡断怯懦的一面。绝大部分时间内,他性格里果断威严的一面在发挥着作用,让他能够站到这个位置上,并且能够死皮赖脸的追求海葵。极少时候,他性格里那婆婆妈妈寡断怯懦的一面会占据上风。
  但这一面占据上风之后,蒋异浪就会比那时常伤春悲秋的酸秀才还要酸上几分。他当然不会酸在外面,而是酸在心里头,在心里头自个儿悲伤,自个儿痛苦。
  蒋异浪现在就处在婆婆妈妈寡断怯懦的这面性格主导下,他不厌其烦的从小时候遇见海葵时开始回忆,着重回忆他为了自己建海葵丢下马的那个过程,然后再着重回忆他欺骗利用海葵的那些时候,令自己的后悔和痛苦加倍。
  他仿佛嗜痛苦和悔恨上了瘾,无数遍的回忆着那些片段,无限循环在痛苦和悔恨的海洋里头。
  偶尔一瞬,蒋异浪异想天开,希望学那古时候炼丹成瘾的皇帝那样,找得道高僧去炼后悔药。他非常需要一粒后悔药,让他能够从头开始,从最初遇到海葵那一刻开始。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对不会将海葵抛到马下。他一定要带着海葵一起逃跑,将海葵养在身边,守护着海葵。
  这偶尔一瞬间的异想天开,带给蒋异浪异样的安慰。
  但这种安慰,如同饮鸠止渴,不仅不能让他心里轻松起来,反而会让他更加难受。
  蒋异浪手中的笔,总算落下,但并没有在纸上写出字,而是在纸上杵了一个大墨点子后,‘啪嗒’整个笔身砸到了桌子上。
  笔砸落桌子的声音,令蒋异浪回过神儿来。
  他看着被杵了墨点的纸,心烦意乱的将纸揉成一团,狠狠扔进垃圾桶。
  “海葵啊海葵。”蒋异浪仰头看着屋顶,低声唤着海葵的名字。
  隔了千万里的海葵,耳朵突然一阵发烫,并且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她揉了揉发烫的耳朵,左右侧侧头,仔细听了听,但再没有听到唤她名字的声音。
  海葵认为自个儿刚刚可能是听岔了,将风吹进门缝窗缝的声音,亦或者窗外远处的声音,听成了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至于她为什么耳朵突然发烫,她猜很可能是海容在想她。
  海葵美滋滋的咂咂嘴,想到海容,心里就像是塞满了蜂蜜一样,甜丝丝酥麻麻。
  海容确实想着海葵,但没有蒋异浪想的那么专注。
  他要忙着做军事指挥,忙着做部署,忙着与东城春那些人周旋,脑袋里被这些事情占据了大半,只余小半空间在想着海葵。
  下午没有任何情况发生。
  白云天和冯和那边并没有再次投射炸弹,他们那边十分安静,仿佛撤离了似的。
  海容这边,城墙上的士兵们依旧十分警惕,每个人在岗位上都专心致志,将自个儿的性命捆绑在自个儿的岗位上,有着势与岗位共存亡的决心。
  至于海容住的地方,不出海容所料,下午又有人来查了两趟。
  两批人,分别在三点和五点左右,进入海容的房间,将海容房间翻了个底朝天。翻遍房间一无所获后,那些人便将翻过的地方恢复原样,令房间保持着海容离开时的样子,仿佛没被人翻查过似的。
  他们不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落在海葵的眼里。
  海葵饶有兴致的看着下面翻东西,在他们离开后,纳闷着他们为什么都不朝上看,难道不知道上面也可以藏人?她寻思着,倭国人不可能不知道上面可以藏人,倭国也有功夫高强的密探,有些还十分擅长潜伏,肯定明白梁上才是躲避的最好地点。
  她想了好一会儿,自以为是想通了,认为自个儿想到了正确答案。
  海葵猜测,那些密探估计都死的差不多了,就算没死的,也都会保护在海容他爸及他爸的孩子们身边,不可能有多余的给这些将领官员们用。
  这些将领官员们带着的士兵,虽然看着都很精干,但绝对没有太高强的功夫,应该也不擅长潜伏,所以会忽略梁上也不出奇。
  海葵点了点头,在心里夸自己聪明。
  连夸好几遍,她把自个儿夸的心花怒放。
  人逢喜事精神爽,海容现在状态就是这样。
  别的将领脸上或多或少的有着烦愁,海容却一脸春风得意,像是中了状元娶了公主似的。
  东城春注意到海容的不同寻常,拐弯抹角的想问出海容为什么这么开心,并想就此揪出海容的小尾巴,在皇上面前好好告海容一状。
  海容当然不会让东城春如愿。
  东城春问东,他答西。东城春话里藏话,他回答的牛唇不对马嘴。
  他这番有些轻浮的回答,把东城春气到了。
  气冲冲离开后,东城春去找自个儿的闺女和外甥哭诉了一番,将海容污蔑成居功自傲蔑视长辈的猖狂之徒。他暗示闺女和外甥,这海容有着想取皇上而代之的想法,希望他们能早做准备,不能让皇位落到海容的手里。
  东城春狭隘至极,兵临城下,他却只想着窝里斗。他鼠目寸光,自以为倭国绝不会灭亡,反而会在这场战役后浴火重生,所以根本没想过亡国会怎么样,只想着扶持外甥坐上皇位。
  外甥岁数小,闺女又是个没主见的。
  到时候,所有的权利都会掌握到他的手上,他会成为倭国真正的皇帝。
  海容早就知道东城春的算盘,对于东城春的狭隘寸视极为不屑。
  如果不是倭国子孙,如果不是身上流着倭国皇族的血液,如果不是现在肩负着守护倭国的重任,海容很想拍拍巴掌,告诉倭国以东城春为首的这些将领官员们,因为有他们在,倭国肯定会灭亡。
  抛头颅洒热血的那些士兵们,艰苦奋战在第一线,吃的粗穿的烂,为了上面一个命令,就能舍弃自个儿的性命。
  可那些命令,有时候只是这些将领官员们随意的一句,根本不负责任。这些将领官员们,根本没有能力管理这个国家,没有令倭国富强的能力。
  他们最擅长的,不是管理国家,不是为百姓们谋福利。
  他们最擅长的,是让自己生活的更好,是在窝里勾心斗角让自个的子子孙孙上局高位。
  海容看着天边的晚霞,仿佛看到了关于倭国迟暮的预言。等晚霞消散,黑夜降临,倭国就不复存在。
  端着晚饭回到房间,海容关好门之后,仰头唤着海葵的名字。
  海葵迷迷瞪瞪睡着了,被海容一喊,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她侧头朝下面看,见是海容在喊她,朝着海容傻笑,一个翻身落到了地上。
  晚饭海葵吃的不多,她中午吃的那些还没消化的完,没有多余的肚子多吃。
  吃完了,海葵招呼海容,说她一会儿要趁着天黑去上趟厕所。她现在太憋的慌了,必须得去厕所排泄一下。
  海容想去拿尿桶,让海葵在尿桶里解决。
  海葵拒绝解决在尿桶里,她不想闻到屎尿味。
  一再保证自个儿绝对不会被发现,海葵从海容嘴里问出离此最近的厕所位置,趁着海容开门出去,士兵们目光追随海容声音的那刹那,翩然轻窜出房间。
  去厕所排泄了体内的废弃物,海葵小心翼翼回到了海容住的地方。
  海容在海葵回来后,不一会儿,端了一脸盆热水回来。
  海葵就着热水,像中午那样,擦洗了一遍身体,然后带着一身香胰子味儿,钻进了被窝里头。海容把水盆送到门外,关上门后上了门插销,然后转身到了床边。
  海葵问道:“你晚上不去巡查?”
  海容摇摇头,“今天不去了。”
  “你们的城墙建的那么牢固,也没有必要总是到处巡查。”海葵朝里滚了滚,给海容让出地方。
  海容脱鞋脱衣服上床,给两人盖好被子后,道:“再坚固的城墙,也挡不住内部的腐朽。”
  海葵努努下嘴唇,“我们走吧,别留在这儿了。既然这里已经没救了,你留下来也没用。”
  海容叹息一声,“等等,再等等,等城墙破了,我再没有能力和办法守卫这个地方,我们就离开。”
  海葵将腿搭到海容的大腿上,蹭了蹭,道:“那就再等等,希望能快点儿。”
  海容笑着亲了亲海葵的额头,道:“很快,非常快。”
  海葵道:“我们到时候,还是去民国。倭国这地方,地势有些奇怪,建的房子也古里古怪,最终要的是,我不会倭国话,我也不爱学倭国话。”
  “嗯,我们回民国。到时候,我们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买个房子,定居下来。我去外面挣钱,你在家里玩。”海容手心在海葵后背上轻轻拍着。
  海葵仰起头,看向海容,“我不能在家里玩,我得好好练功夫。功夫一旦生锈了,就很难像以前一样灵活。以前,我赶再远的路,也不觉得累。可我这次从民国过来到这边,却累的腰酸腿痛,简直像是扛了好几天的大石头。我不能玩,我当你的保镖,跟在你身边当打手。”
  海容道:“好好好,不让你玩,让你练功夫。你想当保镖,那就当保镖。你想当打手,那就当打手。”
  “说好了啊,不许反悔。”

☆、179.第179章 物是人非7

  东城春在倭国皇帝面前狠狠告了海容一状。
  他希望倭国皇帝能够撤掉海容,换其他人到那个位置上。
  倭国皇帝虽然昏庸,但不傻。他知道这个时候,只有海容能够让倭国屹立不倒,只有海容能够保证倭国首府不会被攻陷,其他任何将领官员们都没有这个能力。
  他狠狠训斥了东城春。
  在训斥过后,他态度一转,开始委婉暗示东城春。他暗示东城春不要着急,等倭国将民国军队赶出去,国家太平了,他立马就会废掉海容。
  东城春并不满意倭国皇帝这样的态度。在他看来,倭国皇帝这分明是在敷衍他。什么战争胜利后废掉海容,什么以后皇位肯定是他外甥的,这都是用来安抚他的虚话。
  苦苦思考了一夜,东城春决定叛变。
  他决定学那吴三桂,开城门迎白云天和冯和进来。他知道,城门一开,倭国将不再会有独立的主权,会成为民国的附属国家。
  东城春想好了,他开门的条件就是要当附属国的总统,不再给藤堂家那群人做跟班,他要亲自登上高位做统治者。等他当上了总统,先养精蓄锐一段时间,将兵力养强壮。等兵力充足,条件完备,他就立马发动军事攻击,攻打民国。
  东城春打好了算盘,立即便有了行动。
  他写了一封信,让亲信家奴进入家中通往城外的暗道,离开倭国首府,去白云天和冯和那里。
  东城春的亲信家奴,完美完成任务,将信件交到了白云天和冯和手里,并且拿到了令东城春满意的回信。
  拿到回信后,东城春立马又写了一封信,让亲信家奴送给白云天和冯和,上面约定好开城门的时间。亲信家奴将信送到白云天和冯和手上,冯和立即写下回信,让东城春的亲信家奴将信送给东城春。
  白云天冯和与东城春约好,五天后的下半夜三点,东城春会打开西面城门,放白云天和冯和的军队进来。一旦白云天和冯和攻下倭国,倭国成为民国的附属国,那么按照信上的条件,会让东城春成为总统,管理这个国家。
  白云天和冯和正发愁该怎么攻打进去,东城春这封信简直就像是干渴时候的及时雨,解开了他们的难题。
  他们连忙发电报给蒋异浪,并征询蒋异浪的意见。蒋异浪很快回复电报,让白云天和冯和在确保信件信息是真实的情况下,暂时答应东城春的条件。等攻进倭国首府之后,趁乱杀死东城春。
  白云天和冯和领了命令,暗地里通知下去,让士兵们这几天好好休息,做好准备,过几天要开始全面进攻,势必要拿下倭国首府。
  海容不知道东城春私下里同白云天和冯和接触,更不知道东城春和白云天冯和签订了协议,这几天一直没被东城春找茬,也没遇见东城春,海容还以为东城春得了病,所以才消失人前。
  没有了东城春的打扰,海容日子过的轻松不少。
  白天办公的时候顺顺利利,晚上有海葵陪伴幸福甜蜜,海容觉得日子都比平时走的快了不少。
  海葵有着动物般的直觉,对危险有着来自于灵魂深处的预知感,就如同地震之前能预知的动物们一样,能提前预知到危险。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心里特别慌,又乱又空,总觉得要发生大事,要发生巨大而不好的事情。
  海葵将感觉告诉海容。她猜测这几天会有大战,会有一场关乎他们生死存亡的大战,她希望海容能小心些,注意着安全。
  海容早就分析到白云天和冯和即将会展开全面进攻,因为白云天和冯和平静太久了。这种平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之后面临的会是海啸巨浪狂风。
  “我心里特别慌,觉得不牢靠,心脏像是吊在半空,总觉得要出个大事。”海葵皱着眉头,摸着胸口,“不止是战争,很可能是我们要出事。”
  海容将手压在海葵手背上,控制着海葵的手,按摩着海葵的胸口,“我给你按按,按按就不慌了。”
  海葵推开海容的手,身子却朝后倒,窝进海容的怀里,“我说真的,不是开玩笑的。”
  海容虚虚环抱住海葵,道:“我知道,我知道。”
  海葵听出海容话里的纵容安抚,泄气道:“我是说真的,你比用这种哄孩子一样的语气和我说话。我是真的心里发慌,真的很担心,不是在故意瞎折腾。”
  海容低下头,将下巴轻轻抵在海葵的头顶,道:“我知道,我知道你说的是真的。白云天和冯和他们平静了这么久,这几天内,肯定会发动一次大的进攻。不过,他们打不进来。”
  “打不进来,也要多注意一下。”海葵军事专家似的,一本正经的指导着海容,“反正要多做几重准备,以免出现意外状况。说不定城门坏了或者哪块儿的城墙塌了,那可怎么办?是不是。还有,也要防着里通外合的那类人。反正你要多留一手,要保证就算倭国首府被打下了,你也能毫发无伤。至少在和我碰面之前,毫发无伤。我们碰面之后,立刻离开,甭管谁留你,你都不许留下来。”
  “好好,我听你的的。”海容笑着应声。
  海葵加重语气,继续道:“就算你爸让你帮忙,让你去救,你也不准自个儿去帮忙。虽然我不想救你爸那些人,但如果你想救,就先和我碰面,我去救。”
  “我不救,你也不准去救,我们不管别人。”海容用下巴揉着海葵的头顶,在海葵头顶漩涡上画圈圈。
  海葵被海容蹭的头顶发痒。
  她推开海容的下巴,在头顶挠了几下,嘴里也不闲着,道:“其实我们不如现在就走。嗳,我真不明白你在坚持什么。”
  海容道:“我想把我父亲生我的恩情还给他,想把这个国家曾经带给我那几年奢华生活的恩情还了,想让那些誓死守卫首府的士兵们能够有个信念,想让我离开的时候没有任何遗憾,不会感到亏欠。”
  海葵摇摇头,道:“那我们就把这些恩情都还了,然后利利索索离开。”
  海容应声,“好。”
  海葵打了个哈欠,伸了伸胳膊,懒洋洋蹬了蹬腿,声音里涌上困意,“不说了,我们睡吧。”
  海容问道:“你要穿着衣服睡?”
  将胳膊送到海容手上,海葵懒惰的眯着眼睛,道:“我懒得动了,你帮我脱下来。”
  海容非常愿意帮海葵脱衣服。
  他将海葵的衣服脱下来之后,抱着海葵,躺到枕头上,然后拉开被子盖住两人的身体。
  海葵惬意叹道:“还是抱着睡觉舒服,安心。”
  海容声音里带着愉意,“睡吧,早点儿睡觉,明天要早些起床。明天我父亲要过来,我要早些起来准备。你明天不能躲在大梁上,我给你再找个地方躲起来。我父亲身边跟着很多功夫高强的人,还有几个有着奇特本领的,肯定会发现你在大梁上躲着。”
  海葵突然来了精神,“有奇特本领?什么奇特本领?”
  海容道:“我没亲眼见过他们的本领,但我听说,他们其中有的会遁地,有的会隐形身体,有的能平地蹬空。”
  “真的?”海葵瞪圆了眼睛,满眼惊奇。
  海容道:“我只是听说,没亲眼见过。不过,据我猜测,应该属于夸大吹嘘。他们本领是有的,但绝对不像其他人所获的那么高深。”
  海葵兴奋道:“如果是真的,我倒是想见识见识。”
  海容敲敲海葵的额头,“他们是人,不是怪物,怎么可能是真的。除了人形怪物,没有人可以遁地飞天,更不可能隐形身体。”
  海葵不赞同海容的看法,“你目光太狭隘啦,也许他们真的有这种本领呢。”
  海容道:“他们要是真的有这种本领,那早就被派去杀光蒋异浪和白云天那些人了,怎么可能还留着他们活着。”
  “也是。”海葵思索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赞成海容的话。
  海容又道:“都是些沽名钓誉的人,有三分本领却吹嘘成十分。”
  海葵道:“你爸他难道分辨不出来吗?”
  海容嘲讽的弯了弯嘴角,“他不是伯乐,他喜欢的都是些逢迎拍马之辈。越是会拍马屁,他越是喜欢。会拍马屁的要么是伪君子,要么是真小人。那些正直有真本领的,因为不会拍马屁,根本得不到他的赏识。”
  海葵叹口气,“怪不得倭国这么不经打。要是没了你,这边肯定也和豆腐渣子一样,一打就散。”
  接着,她又叹道:“以前,我眼光短浅,总以为咱们民国是最乱的,咱民国的当官的是最坏的。现在看来,这天下的乌鸦一般黑,不,别地方的乌鸦比咱们那地方的还要黑好几层。”
  海容笑道:“都一样,都差不多。”
  海葵道:“希望蒋异浪领导下的能不一样,能清正廉明。”
  海容摇摇头,“肯定不可能都清正廉明。就像天气有冷有热一样,人也有好有坏。好人能当官,坏人也能。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好坏参半。要是全是好人了,那这就不是俗世,而是天界。”
  海葵点点头,“也是。你说的对,咱们在人间,肯定得这样。”
  海容拍拍海葵的后背,“睡吧睡吧。”
  倭国皇帝和海容完全不像父子。倭国皇帝又矮又瘦,獐头鼠目,还是个罗圈腿,走路外八字的厉害,仿佛螃蟹直着走一样,姿势十分古怪。
  东城春的外甥,海容同父异母的弟弟,倒是和倭国皇帝长的很像,虽然不是个矮子,但一看就知道是父子。同样獐头鼠目,同样翘着下巴用鼻孔看人。
  倭国皇帝过来,在海容这里转了一圈后,夸赞了海容几句,就回去了。他没提任何关于打仗的事情,仿佛来游览风景似的,惬意的来,惬意的走。
  海葵诧异倭国皇帝长相如此猥亵丑陋,纳闷道:“你和你爸长的也太不像了,你那弟弟倒是和你爸长的像,简直像是一个模子里卡出来的。”
  海容道:“所以他不喜欢我,甚至厌恶我。”
  “因为你长的不像他?”海葵别着嘴角摇摇头,“像他才糟糕,也太丑了,还是个矬子。幸亏你不像他,像他那可就坏了。”
  海容揉揉海葵的脑袋,“我要是长的像他,你会喜欢上我么?”
  海葵想了想,皱眉上下端量着海容,“要是我们一直在一块儿,你性格不变,那说不准我还是喜欢你。”
  紧接着,她为难道:“只是太丑了,像是黄鼠狼子成了精,而且还没我高呢,就到我肩窝。”
  海容乐的弯起了嘴角,“我就算长的丑,也会努力长高个子,不能比你矮。”
  海葵一拍巴掌,“这就对了。就算丑,也不能比我矮啊。我才多高,我就够矮了。要是你才到我肩窝,那你那东西也会缩水,我们在一块儿睡觉,肯定不行啊。就像是洋火棍塞进枪管里一样,我们互相都感觉不到。”
  海容笑着斥责海葵,“你从哪里学了这些荤话,以后不许讲。”
  海葵嘿嘿一乐,“我刚刚突然想到了。本来就是嘛,我又没有说错。”
  海容无奈的摇摇头,笑着在海葵额头上弹了两下。
  海葵摸着额头,询问海容,“你爸来了,就这么观看一圈,就回去了?”
  “嗯。”
  “他为什么当皇帝,世袭的?和咱们国家古代一样那种?”海葵好奇询问海容。
  海容点头,道:“世袭的,父传子子传孙,一代一代传下去。”
  “这样不好啊,还是总统那类比较好。”海葵老学究似的,正经八百的讲道:“谁有能力谁当总统,这才好。父传子子传孙那种,不好。”
  海容赞成海葵,“你说的对。”
  海葵将双手举到眼前,在眼前左右晃动着,“赶紧打仗吧,赶紧打进来,我们就可以离开了。我这几天都想好了,我们还是找靠海的地方定居。我喜欢吃螃蟹和虾,我想每天都能吃到新鲜的鱼。我还想见见大鲨,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
  她后悔的摇摇头,“早知道我就不把唤大鲨的勺子给蒋异浪了,他拿着根本没有用,因为他住的地方离海特别远,用不上勺子。”
  海容道:“等我们住到了海边,我们去海里找鲛人。要是找到鲛人,再给你做个勺子。”
  海葵摇头,“现在的海里,肯定见不到鲛人了。打仗落了那么多炸弹进去,那些大海怪鲛人黄金怪,要么被炸死,要么被吓的躲进了深海里头,不可能找到它们。嗳,说不定,它们躲进地底下去了,地底下安全。”
  海容道:“说不定有漏下来的,没有躲起来的。”
  “也许吧,希望有没有躲起来的,我就可以做个勺子。”海葵不抱太大希望,因为她知道,战争会让绝大多数怪物消失,能活下来的,也不会留在人类会发现的地方,会隐藏到地底深处。
  像早前开的专门展示贩卖怪物的异楼,以后不会再出现,因为没有怪物会被抓住。
  没有人能潜入到地底深处,那充斥着无边黑暗和汹汹烈焰的地方。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来到东城春和白云天冯和约好的那天。
  那天白天,天气格外晴朗,太阳不温不火,仿佛情人的手掌,抚摸着皮肤,让人感到无比惬意。小风也是温凉的,风里带着些微的香味,似鲜花的香味,又似乎是哪家姑娘身上的脂粉味。
  倭国皇帝,认为这样的天气是吉兆,是倭国将要反守为攻的吉兆。那些擅长逢迎拍马的官员,立即发挥嘴皮子功夫,将马屁拍的极好,谄媚的倭国皇帝心花怒放。
  除了东城春白云天和冯和,没人知道今晚过后,倭国就会消失。
  就连海容,也觉得这样的天气极好,让他有种战争很快结束倭国会恢复平静的感觉。但他没有放松警惕,依旧做着如往常一样的巡视,不放过任何犄角旮旯。
  上半夜,一切平静,除了偶尔几声鸟叫,没有其他可疑的声音。
  夜半十二点,白云天和冯和率领着士兵,潜伏到城门远处。他们趴在沟里,尽可能的将身体贴到地面上,安静等待着三点的到来。
  东城春则将亲信手下们召集起来,在暗室开了秘密会议,让大家伙做好准备,与民国士兵来个里应外合。
  有两个人表示反对。
  东城春当场结果了这两个人的性命,威慑其他人。原本还有些犹豫的,立即抛弃犹豫,表示坚决追随东城春。
  东城春当即表示,等他成了总统,会给予这几人以高位,不会让他们白白跟着他。
  下半夜两点半。
  东城春手下的那些人,各率领着几个小队伍,分别来到各个城门及城楼上。
  三点整。
  西城门打开,信号弹升空。
  白云天和冯和率领士兵冲了过去。
  东城春的手下们,则在看到信号弹之后,屠杀城楼上以及各个城门守卫的士兵们,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令他们只能被动挨杀。

☆、180.第180章 物是人非8

  倭国城楼上的士兵们,几乎全军覆灭。他们不是死在白云天和冯和率领的士兵手下,而是死在同伴的手上。
  海容被亲卫兵紧急叫了起来。
  他紧忙穿上衣服,匆匆提点了海葵两句,就冲了出去。
  冲出去的海容,并没有出大门,而是在大门口被东城春率领手下堵住了。东城春围堵住海容之后,并不像就此杀了海容,行想想抓回去,折磨泄愤过后,在杀死海容。
  倭国皇帝那边,东城春也派遣了人过去,准备两边一齐下手,将皇上与海容等一举拿下。
  海容怒斥东城春,“你竟然卖国!”
  东城春得意的笑了笑,“倭国肯定要灭亡,这是你我心里都明白的事情。我是为了让咱们国家的百姓能提前过上安定的生活,所以才忍痛做了这样的决定,决定牺牲名节,只要百姓能过上好生活,我所做的一切就是值得的。“
  他停顿了一瞬,原地来回走了两步,继续道:“你们藤堂家族,五代皇帝,可却一个比一个昏庸无能。你父亲轻信小人谗言,让倭国陷入如此悲惨境地,根本不配当皇帝。至于你,狼子野心,为了登上皇位无所不用其极。你们藤堂家族,早就该从皇位退下来。要不是你们,倭国现在肯定不会遭遇这些,肯定会比民国更加繁荣。”
  东城春满嘴胡说八道,把所有的过错都赖在海容家族身上,还把海容形容成了为了权利无所不用其极的人。他义正言辞的抨击着海容,说的他自个儿的都信了,原本那几分心虚消失的无影无踪。
  海容嗤笑一声,“你做卖国贼,原来是为百姓着想,这是令我感动。可歌可泣,应该记在倭国史书上,供后世人赞颂。想必,再过百年,东城将军的名声,会比那吴三桂都要响亮。吴三桂为了一个女人,开城门迎了清军入关,完全没有东城春将军那舍弃名节为百姓着想的情操。我实在是感动,要不是现在人太多,我肯定要哭几声出来。”
  东城春被海容一番话激的老脸由红变黑,眼里冒出恨意,想要在这里就此结果了海容。
  朝身后摆摆手,东城春吩咐手下,“将藤堂一容给我拿下。如果他敢反抗,就地格杀。”
  海容身后的亲兵就四位,而东城春则带了少说有五十位手下。
  无论从数量和质量上,海容都没有胜算。
  当然,这是在将海葵排除在外的情况下。
  海葵蹲在墙头阴影处,安静的观看着东城春和海容针锋相对。听到东城春下命令后,海葵悄无声息来到东城春手下们的身后,拉开鲛丝,犹如切瓜一样,一个又一个的割着士兵们的脖子。
  每割断一名士兵的脖子,海葵就用肩膀顶起士兵的尸体,将士兵快速送进旁边的胡同里。这样就保证了,如果哪个士兵突然回头,不会因为看见后面一地尸体而惊叫,不会引起东城春的注意。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海葵干掉了东城春近一半的人。
  突然有一小队士兵,从后面冲过来,海葵只能隐入刚刚丢弃尸体的小胡同,不动声色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那一小队士兵,是东城春的手下。
  他们干掉了东边城楼上的守卫士兵,完成任务后,就赶紧过来同东城春回合,帮助东城春抓捕海容。
  东城春听到声音,回过头朝这一小队士兵看。
  听着小队长的回报,东城春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不对劲在哪儿。他吩咐那队士兵,分为两路,从两边包抄过去,将海容和海容的四名亲卫兵围在中间。
  东城春手下增多,越发猖狂起来,嚣张命令海容,“你现在把枪放下,束手就擒,我可以给你个活命的机会。如果你不这么做,一心求死,我也可以满足你。”
  海容道:“我想活着,但同样,我不想束手就擒。”
  东城春道:“别跟我耍嘴皮子上的功夫,收起你的花言巧语。”
  海葵在东城春说话的时候,小老鼠似的摸出了胡同,来到士兵们身后,继续用鲛丝士兵们的脖子。
  不过,这次她的运气不怎么好,割到第六个士兵的时候,鲛丝碰到了士兵脖子上结实的陨石链子。士兵感觉到不对劲,回头一看,发现海葵,立即招呼东城春和另外那些士兵们。
  原本东城春和所有士兵的注意力都在海容那边,这回他们几乎大半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海葵。
  海葵收回鲛丝,拍拍手,并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撩下了那名士兵脖子上的陨石链子,将其塞进衬衣口袋里,据为己有。
  她做完这些,便乖乖举起双手,并招呼道:“我和藤堂一容是一伙的,我过去那边站着,这样你们省事些,不用左右眼看着我们两个。”
  可能是她神态太平静举动太奇异,一时间东城春和他手下的那些士兵们都愣住了,根本没想到要直接杀了海葵。等海葵走到海容身边,将双手放下,东城春才突然爆喝一声,回过神来。
  “你,你你,你是什么人?!”东城春因为太愤怒,连说了好几个你字。
  不等海葵回答,东城春想起来海葵是谁,“你是藤堂一容在民国的妻子,那个杀人狂。”
  派往民国的探子,有一部分归东城春掌管。东城春在得知海容就是藤堂一容之后,派人去查了海容在民国的一切,重点查了海容的妻子海葵。
  在拿到海葵底细文件之后,东城春细细阅读了每一个字。他越看越吃惊,越看越心惊,完全不敢相信海容竟然取了一位杀人狂魔做妻子,甚至和杀人狂魔十分恩爱。
  让探子再次确认海葵的信息之后,东城春才相信了这些。此后,他因为知道海葵没有死,一直担心着海葵会找过来,会像在民国那样,过来杀了他。
  东城春万万没想到,在他即将成功的前夕,竟然碰到了海葵这个杀人狂魔。
  他感到胆寒。
  即使身边围绕着无数手下,东城春也没有丝毫安全感。
  明明海葵长相俏丽,可东城春却觉得海葵青面獠牙,比那夜叉还要恐怖百倍。
  海葵回答:“我是他媳妇,但我不是杀人狂。”
  东城春在海葵的注视下,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他手指头动了动,想要招手命令手下朝海葵开枪,打死海葵。
  他的手还没抬起来,身后突然传来惊呼和惨叫,吓的他一个哆嗦,差点儿腿软跌倒在地上。
  勉强维持住镇定,东城春转头朝后看。
  只见两名士兵从海葵扔尸体的胡同里连滚带爬的冲出来,其中一名士兵右脚绊左脚,摔倒的时候踢出了一个脑袋。那两名士兵们在战场上见过很多尸体,可从没有见过一堆没脑袋的尸体堆在一块儿的情况,尸体的脑袋则瞪着眼睛像是西瓜一样滚落在四周,诡异的仿佛鬼域。
  两名来向东城春报告消息的士兵,吓的要命,抖着身体冲到东城春面前,说话的时候声音瑟瑟发抖。
  他们报告东城春,圆满完成了东城春派遣给他们小队的任务。在报告完这件事情之后,其中一名士兵哆嗦着指向刚才经过的那个胡同,告诉东城春说那里堆满了尸体,脑袋和身体分家的尸体。
  东城春派遣一名士兵过去看。
  那名士兵用手电筒照射,忍着恐惧,匆匆检查了尸体,然后紧步回来报告。
  在得知里面死的都是刚才跟在他身后的手下的时候,东城春像是被冰冷的邪风灌体似的,从头冷到脚。打了个哆嗦,东城春面无人色的转过脸,瞪着海葵,问道:“他们是不是你杀的?”
  海葵摇头,“不是。我杀他们干什么?我从来不杀人。”
  她摆出无辜的模样,好似真的没杀过人似的。
  东城春自然不信,挥手命令手下士兵们朝海葵和海容等六个人开枪。
  在东城春发出命令的那一瞬间,海葵突然动了。她犹如鬼魅们,腾然消失在原地,随后又出现在东城春的身侧。
  将鲛丝勒到东城春的脖子上,海葵用眼神询问海容,这东城春能不能杀。海容点点头,海葵立即便用力,令东城春的脑袋和脖子分了家。
  杀死东城春之后,海葵提着东城春的脑袋,威胁东城春的一干手下,“你们最好放下枪,要不然,下场就和他一样。”
  士兵们被海葵刚刚鬼魅杀死东城春的一幕震慑住,既不敢开枪,也不敢将枪放到地上。
  海葵将东城春的脑袋丢到地上,来到海容的身边,问道:“我们走吗?”
  海容转过头,看了眼他父亲所在的方向,叹了口气,道:“走,我们走。”
  吩咐亲兵们投降保住性命,海容感谢了几名亲兵,随后朝海葵点点头,道:“走吧。”
  海葵笑着朝海容伸出手。
  海容握住海葵的手,将所有一切交到海葵的手上。
  海葵拉着海容的手,用力朝上一扯,带着海容上了墙头。海容站不稳,海葵扶了他一把,道:“要是走不稳,你就喊我一声,我们换到从地上走。”
  海容摇头,道:“地上都是士兵,还是走屋顶安全。”
  从屋顶一路前进,海葵带着海容,躲避过白云天和冯和手下的士兵们,躲避过仓皇到处逃窜的倭国士兵,来到东边城门侧。
  城门侧被白云天和冯和手下占领了。
  白云天手下一名副官,守着门,正皱眉看着倭国首府内测方向。
  海葵想了想,带着海容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
  白云天手下那名副官,认识海葵。在进攻倭国首府之前,他和其他守在各个城门口的副官们得到了白云天和冯和下的命令,一旦遇到海葵,无论海葵是一个人还是带着其他人,都无条件放行。
  这个命令,是蒋异浪属意的。
  蒋异浪早就料到,海容会坚持到最后一刻。而海葵,则会等海容到最后一刻,然后带着海容趁乱离开倭国首府。
  他思索了很久,下了这个命令。他希望海葵能够离开危险的地方,能够保住性命。他不想再次听到海葵死亡的消息,他宁愿海葵好好活着,同海容或者同别的人,只要海葵活着就好。
  海葵原本还以为,必须要费些口舌功夫甚至要动用武力,才能带海容离开。她没想到,副官见到她之后,不等她说话,就命令士兵们将枪口朝天,放他们离开。
  副官转述了白云天吩咐的话,希望海葵别忘了老朋友,有时间一定要回去看看老朋友。有生之年,老朋友都会等着他。
  老朋友,是蒋异浪,海葵心里清楚。
  她听到这句话之后,心里又暖又酸。在心里默默谢谢蒋异浪,海葵朝副官摆摆手,与海容离开城门,消失在城门外的荒地阴影中。
  顺着来时的捷径,海葵与海容脚不停息的赶着路,很快便离开了倭国首府境内,来到了毗邻的另一个县市。
  这个县市,被白云天他们手下的副官接管了。这里虽然换了掌权者,但和没换之前并没有任何不同,百姓们过着和以往一样的生活,脸上甚至比以往多了很多笑容。因为赋税被减免了,百姓们以后种庄稼不需要将大半交上去,能吃饱肚子,自然人人都开心。
  海葵去偷了两套衣裳,与海容在山间换上,然后混进了县市当中。
  看着街道两旁小商贩们和出来购物的百姓们脸上洋溢着喜悦,海葵大拇指在海容手背上按了按,低声道:“倭国百姓们,挺看的开。”
  海容叹道:“没有脊梁,自然会这样。他们根本不在乎谁当权,谁能让他们过上好生活,他们就愿意拥护谁。就算现在当权的是红毛绿眼睛的外国人,只要能让他们过好了,他们也会像现在一样欢乐。”
  海葵咋舌,“民国人就不这样。”
  “是啊。这就是倭国和民国的不同。”海容叹口气,脸上现出几分悲戚,“倭国有野心,可就像狡诈的狐狸。你比他强,他就畏惧你,愿意听从你的命令。你要是比他弱,他就立即欺压到你的头上。”
  海葵摇摇海容的手,“不说这个了,没意思。我们到处看看,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海容顺从着海葵,但不忘提醒海葵,“咱们身上没有半分钱,你要是想吃,就只能去抢了。”
  海葵忘了他们身上没钱这件事情,听到海容提醒,愣了一瞬,苦恼起来,“这青天白日的,就这么去抢,肯定不行。”
  琢磨了一会儿,海葵想到一个办法,“你去前面那边等着我,我找个有钱的,借点儿钱花花。”
  “借钱?”海容笑看着海葵。
  海葵道:“是,借钱。只是,为了不让他心疼,我就不告诉他了。”
  海容笑着摇摇头,却没有阻止海葵,而是顺着海葵指的方向,来到海葵指定的位置,同店家招呼了一声,坐到了凳子上,等着海葵。
  海葵很快便找到了目标,一个穿着奢华肥头大耳的男人。她从男人身边擦身而过,以极快速度从男人钱袋里掏了些钱出来。
  拿到钱之后,海葵装作若无其事,保持原本的走路速度,逛街散步似的,来到了海容身边。
  得意的伸出手,海葵将手心里的钱在海容面前晃了晃,然后将钱放到海容手上。她摸着肚子嚷嚷着饿死了,让海容赶紧叫些吃的,她要大吃一顿。
  海容要了特色汤锅。
  汤锅不大,但里面的肉十分多,海葵吃的特别饱。
  整锅吃完,海葵的肚子鼓了起来,撑的都没法直起腰。
  海容道:“反正我们也不着急赶路,不如我们在这里找个旅店住一晚上。”
  海葵想了想,道:“也好。”
  她分析着,“既然蒋异浪愿意放咱们离开,说明他不准备再追咱们两个。咱们也没必要逃命似的赶路,慢慢走,到处看看风景,吃吃好吃的。等回到了民国,咱们也这样慢慢到处逛,看看哪个地方住着舒服,咱们就在哪个地方安家落户。”
  海容问道:“你不是想住在海边吗?”
  “对啊。”海葵嘿嘿一乐,“我的意思是,我们逛到海边的时候,看看海边哪个地方舒服,我们就在哪个地方安家落户。”
  海容问海葵的意见,“你要是实在喜欢海边,不如我们回海家庄。”
  海葵想到海家庄的那些乡亲,想到最后一刻大家伙冷酷撕破脸的行为,本能的拒绝了回去,“我不想回去,那地方不好,海鲜不丰富。”
  海容知道海葵所谓的海鲜不丰富是在找借口,但并没有拆穿海葵,顺着海葵的话,道:“要是不想回到海家庄,那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
  “嗯,到处看看。天大地大,到处去看看。”海葵想到能到处看看,心里很开心,“我早就想到处转转了,去吃遍拳天下的好吃的,看遍天下的美景,玩遍天下好玩的。”
  海容道:“你想做什么,我们就去做什么。”
  海葵道:“等我们玩够了,就找地方定下来,过你喜欢过的那种生活。不过,偶尔我要出海看看的,不杀海盗,就是在海上到处溜达溜达。我以后不杀生了,我想长命百岁,你也要长命百岁。”

☆、181.第181章 怀胎1

  海葵以前活的很恣意,杀人的时候从不是手软,也没想过会有什么报应。
  现在不同了,她怕会在活着的时候遭报应,怕老天爷会缩减她的寿命。
  她更怕,这些会报应在海容身上。
  她想长命百岁,同海容一起长命百岁。
  海容知晓海葵的意思,为海葵擦了擦嘴角,温声道:“等我们安定下来,我就去做生意,你呢,想同我一起做生意,便同我一起,不想做生意,想玩便玩。我以后不会把你困在屋里里头,也不会制止你练功夫,你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
  海葵道:“你这样说话,我有些心慌。你还是学以前那样比较好,不准我这个不准我那个,我已经习惯你那样了。你突然变了个态度,就像变了个人一样,我有点儿害怕。”
  海容失笑,敲了敲海葵额头,“这有什么害怕的,我一直是我。我只是突然想通了,不该泯灭你的天性。你不是能安顿在猪圈里的猪,而是喜欢在外面自在跑动的猫,只要你晚上回家便好,不要忘了家就好。”
  海葵不满,“你形容的我很奇怪,又是猪又是猫,你应该用一个漂亮的动物来形容我。”
  海容笑着问道:“什么漂亮的动物?”
  海葵道:“反正不要用猪啊猫啊这些。”
  海容妥协,“好,用鸡鸭鹅怎么样?”
  “你就不能想点儿别的动物了?想的都是家里的养的。”海葵更加不满。
  海容呵呵呵低声笑了一会儿,揉了揉海葵的脑袋,道:“我们走吧,找个店家住下来。”
  海葵应了一声,摸了摸肚子,觉得又有些饿了。她纳闷的甩甩头,使劲压着肚子揉弄了一会儿,不解,“我最近总觉得吃不饱,刚吃了就觉得饿,好像肚子里面连接了无底洞一样,不管吃多少东西,都没有饱食的感觉。”
  她有些担忧的询问海容,“我该不会是得了什么病吧?吃不饱的病?或者是被沿途的饿死鬼给缠上了?”
  海容道:“可能是刚才吃的米汤饭太稀了,所以你觉得吃不饱。一会儿我们找到住的地方,要些干饭,吃了就不会饿了。”
  “是么?”海葵还是觉得纳闷。
  海容拉住海葵的手,带着海葵进入一家旅店。
  旅店里只有一位面目慈和的老板娘,岁数大约五六十。她穿着暗粉色樱花和服,脑后盘着发髻,发髻盘的一丝不苟。她发黑脸白,显的十分素净。
  老板娘说话声音细柔温和,准备的食物细碎而精致,一个又一个小盘子摆放到了桌子上,里面盛放着老板娘自己腌制的小菜。
  海葵挨片尝了小菜,连连赞叹老板娘的手艺好,小菜各有各的美味。
  她感慨,“倭国男人虽然不怎么样,但是倭国女人确实好。我要是男人,肯定也想要娶个倭国女人回家伺候着我。”
  海容道:“你喜欢她们什么?”
  “听话,会打扮,做饭好吃,虽然脸盘子大又是罗圈腿,但打扮起来挺素净的,看着顺眼。”海葵毫不吝啬的夸奖着。
  老板娘送了两盘热菜上来,这会儿在海葵和海容的道谢下,她笑的时候露出了牙齿。之前老板娘一直笑不漏齿,所以有着极为婉约柔美的气质。
  牙齿是老板娘的败笔,也是大多数倭国女人的瑕疵之处。倭国女人除了大脸盘子萝卜腿,还有一样不堪入目的地方,那就是横七竖八乱七八糟的牙齿。很多倭国女人的牙齿,都生长的十分随意,没有固定的方向,想朝哪儿长就朝哪儿长,有的朝左,有的朝右,有的还突然斜刺里横空出世,架在已经长好的牙齿上头。
  海葵来找海容的途中,见到无数我国女人长有这种牙齿。
  她十分惊奇,不明白她们的牙齿为什么要长成这样。
  后头,她琢磨着,估计是风水的原因。
  俗话说的好,穷山恶水出刁民。
  风水不好,最受影响的就是那片土地上的百姓。
  受风水影响,倭国男人犹如禽兽,女人则一口乱七八糟的牙齿。
  在老板娘离开后,海葵将此心得告诉了海容。
  海容敲敲碗边,“你成天想这些奇怪的东西。这哪是风水一个就可以解释的,和他们父母辈的长相和教育也有关系。”
  海葵道:“也是,你说的有道理。吃饭吃饭,我得多吃一些,最近我总是特别饿。”
  海容给海葵夹了很多菜到碟子里,道:“饿了就多吃些,饭一定要吃饱,要不然赶路没力气。”
  海葵叹口气,“我那会儿还没说完了,我不仅吃不饱,我还总觉得累。我来找你的时候,虽然也有点儿累,但和现在的累法不一样。也不知道我是不是老了,最近觉得走路特别累,特别懒得走路,恨不能找个轿子抬着我。我还特别想睡觉,困的慌。”
  海容道:“你现在觉得累,是对的。不觉得累,才奇怪。就因为你来找我的时候赶的太急了,这回返过劲儿来了,所以才觉得特别累。”
  他体贴着海葵,“你要是觉得累,咱们就在这边呆上一段时间,等你养好了精神,我们再赶路。”
  海葵摇头,“不在这边呆着,住一两天咱们就走。”
  海容道:“先吃饭,吃完饭我们再商量。”
  “嗯。”海葵应了一声,便止了话,埋头进了碗里,大口大口吃着饭菜。
  一大桌饭菜,大半都进了海葵的肚子里头。吃了这么多,海葵撑大了肚子,却还是想吃。
  海容阻止海葵再继续吃下去,让海葵先休息休息,缓一缓,等肚子里的饭菜都消化了,到时候如果还是饿,那就再要些吃的。
  海容想让海葵来回走走消食。
  海葵走了两步,就停了下来,朝着睡觉的榻榻米上奔。
  滚到了榻榻米上,海葵一撩被子,将被子盖到了脖子下头。她朝海容招手,“我们先睡觉,睡饱了再起来消食。”
  海容无奈的看着海葵,“等你睡饱了,肚子里的食物也该消化完了。”
  海葵道:“那更好,省了来回走动了。”
  她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两滴困倦的眼泪。擦掉眼泪,海葵迷瞪着眼睛,睡意慢慢的对海容说道:“我真的困了,很困很困,我的眼睛睁不开了。我要睡了,真的要睡了,睡醒了再消食。”
  话说完不要一分钟,海葵就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海容被海葵这小猪一样的生活习性逗乐了。他笑着端量了海葵一会儿,无奈的摇摇头,脱下衣服鞋子,也躺进了被窝里头。
  海葵感觉到海容躺进来,哼哼了两声,却没有睁开眼睛。她自发自动的钻进海容的怀抱里头,满足的咂咂嘴,嘟着脸蛋继续睡觉。
  海容想到海葵说她老是吃不饱,担心海葵肚子里可能生了蛔虫,探手到海葵的手腕上,为海葵诊脉。
  他摸到海葵脉搏一秒钟后,突然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抖动了一下。
  海葵分明是怀孕了。
  海容压着喷薄欲出的惊喜,谨慎的屏息再次诊断了一下,确认海葵确实是怀孕了。他估测着时间,应该是在海葵刚和他碰面的那一晚上怀上的。
  惊喜过后,海容便开始懊恼自责。
  他懊恼自己实在迟钝,竟然将海葵能吃易睡的行为当成是疲劳反噬。他自责自己不仔细,竟然没发现海葵已经怀孕了。
  想到之前他和海葵匆忙赶路,海葵不时上蹿下跳,甚至在草丛里窜跑抓兔子等行为,海容一阵后怕。
  怀胎初期,最忌乱跑乱动,最好在床上养着。三个月后,等胎落稳了,才可以放松些,但也不能像没怀孕那样恣意妄为,行为还是要多加谨慎小心。
  海葵怀胎不到三个月,正处在最危险的时候。
  海容后怕过后,又开始庆幸。他庆幸海葵身体好,不像其他女人那样柔弱,在乱跑乱跳后没有影响到胎儿。
  他深呼吸了几口气,伸出右手,将掌心贴到海葵的肚子上,试图感受海葵肚子里胎儿的运动。海葵小腹微微鼓起,稍微用力按抚,能摸到一个鸡蛋大小的硬块。
  那个硬块,就是胎儿所在的位置。
  海容摸着那个硬块,心里汹涌起激动喜悦的热流。热流冲上他的眼眶,冲酸他的鼻头,冲的他嗓子肿痛,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海葵一觉醒来,发现海容以一个极为怪异的姿势,窝在她肚子旁边,两只手掌的掌心贴到她的肚子上。
  她纳闷的问海容:“你在干什么?盯着我的肚子干什么呢?”
  海容激动而小心翼翼的抱住海葵,牛唇不对马嘴的在海葵耳边不停地语着,“海葵,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海葵。”
  海葵不明白海容这是怎么了,怎么和失心疯了似的。她一瞬间有些怔愣,以为自己还在梦里头,所以海容才这么反常。
  回过神来,海葵抱住海容,拍拍海容的后背,问海容,“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儿了啊?说出来,我们一起想想办法。”
  海容摇摇头,随后将脸从海葵肩膀抬起,与海葵面对面。
  他哑着声音对海葵道:“我们有孩子了,海葵,我们有孩子了。”
  “啊?”海葵环看着屋子,寻找着海容嘴里所说的孩子。
  海容轻轻摇了下海葵的肩膀,将右手放到海葵的肚子上,尽力克制着激动,道:“我们的孩子,现在在你肚子里头。你肚子里,有我们的孩子,海葵。谢谢你,海葵,谢谢你怀了我们的孩子。我们有孩子了,我们有孩子了,海葵。”
  海容太过激动,太过亢奋,太过开心,恨不能将他们有孩子这件事情大声昭告天下。他将我们有孩子了这句话,翻来覆去说了无数遍,要不是海葵打断,他简直要无休止的说下去。
  海葵震惊的打断海容,“我怀孕了?真的?”
  “真的,你怀孕了,你肚子里有了孩子。你这段时间吃不饱总是困乏想睡,是因为肚子里有了孩子。”海容自责道:“都怪我太不细心,没发现你有孩子了。”
  海葵不像海容那么兴奋。
  她更多的,是震惊和难以置信。
  虽然她知道她是女人,能生孩子,她也知道,她和海容成婚了,以后会有孩子。
  但是孩子真正到来之后,她却觉得这太神奇了,太不可思议了。
  她竟然真的怀了孩子,而且以后会生出一个孩子。
  “我,我真的怀了?这是真的?”海葵再次询问海容,确认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真的!我们有孩子了,再过几个月,我们就可以见到我们的孩子。”海容乱糟糟的打算着,“你怀孕了,现在不能劳累,应该养胎。我们先暂时定居在这个地方,等过了三个月,我们再想办法回到民国。要是你不着急,我们最好在这里住上几年,等孩子稍微大大,我们再回民国。现在我们不能赶路,你刚怀了胎,不能到处走动。对了,我得多给你做些吃的,给你补补身体。我还得给你准备一些宽松的衣裳,过几个月你就显怀了,现在的这些衣裳就穿不下了,得穿宽松的。还得准备小孩子穿的衣裳,小被子,还有尿布。我还得”
  海葵打断海容,“等等等等,不用在这边住。我没事儿,我身体强装着呢,能赶路。我就是比平时能吃能睡了点儿,没那么娇弱。咱们该赶路赶路,我会注意不得瑟,保护好肚子。”
  “不行,不能赶路,至少在你肚子满三个月之前,都不能乱动。”海容妥协了一部分,但却坚决拒绝现在就继续赶路。
  海葵见海容态度坚决,努努嘴,道:“那听你的,等到了三个月,我们再赶路。”
  海容安抚海葵,“等满了三个月,我会找车,我们坐车走。”
  不等海葵说话,他继续唠叨,“在这之前,我得准备好你要穿的衣裳,一路上要吃的东西。有很多要准备的,我的一一记下来,不能露了哪样。”
  海葵趁着海容唠叨,后知后觉的给自己诊脉,真正确认了她怀孕了,肚子里有了海容和她的孩子。
  奇怪的摸了摸胸口,又摸了摸脖子,海葵纳闷的询问海容,“怀孕都该吐才对,我怎么一点儿想吐的感觉都没有呢?”
  海容分析着,“应该是因为你身体好,所以才不像其他女人那样孕吐。这是好事,好事。”
  海葵似明白非明白的点了点头,心里还是觉得有点儿奇怪,觉得自个儿和别人怀孕不一样有些别扭。她记得海家庄那些怀胎的女人,头几个月都吐的厉害,一点儿饭菜味道都闻不得。她怀胎,怎么却反其道而行了,特别能吃,而且时时刻刻想吃东西。
  “我怀的这个,和别人怀的一样吧?”海葵试探着询问海容。
  海容轻轻拍了两下海葵的嘴唇,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他捏了下海葵的脸颊,叮嘱道:“以后这种话不准说,不要胡乱猜。我们的孩子,自然是好的。你也别瞎想,别觉得能吃是件不好的事情。能吃,是好事。你身体好,自然会这样。记住了,以后不准再说这种话,也不准瞎想。要是让孩子听到了,孩子会难过的。”
  海葵别别嘴角,看了眼自己瘪瘪的肚子,道:“他怎么可能听到,他等出来了才能听见咱们说话。”
  海容温柔的看向海葵的肚子,道:“他能听见,能听见我们在说些什么。”
  海葵扭扭腰,“我鸡皮疙瘩要起来了,别再这么看着我的肚子了。”
  海容敲敲海葵的额头,低下头在海葵脸上细细啄吻了一会儿,温柔盯着海葵的眼睛,道:“我希望孩子像你一样漂亮,像你一样身体好,但是性子不能像你。要是性子像你,我就管不住了。”
  海葵嘻嘻两声,“我管,我来管。”
  海容道:“不行,不能让你管。你肯定会带着孩子胡闹,把孩子养成第二个你。要是个女孩,不好找婆家。要是男孩,那就更坏了,会被养成小霸王。”
  海葵不满,瞪着海容,“你在嫌弃我。”
  “我没有嫌弃你,我怎么可能嫌弃你。”
  “你刚刚明明说,如果女儿像我,就会找不到婆家,要是儿子像我,就会成为小霸王。”海葵似真似假的委屈着。
  海容亲了亲海葵的鼻头,道:“这时间,不会有第二个我。我们的女儿,也不可能像你一样,在某个时间,救起像我一样的人。我们的相遇,是缘分。我们的女儿,却不一定有这样的缘分。至于儿子,自然要稳重才好。你觉得你稳重吗?嗯?”
  “我当然稳重,这不明摆着的吗?”海葵理直气壮的承认着。
  海容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道:“你要是稳重,那我就是千斤坠。”
  “哼。”海葵轻哼了一声,“稳重有什么好的,我可不觉得稳重好。”
  “你最好,你在我眼里是最好的,在我心里是最好的。我希望你是独一无二的,天下独一份。我不想天下间出现第二个你,想独占这么好的你,所以才不想让女儿儿子继承你的性格。”
  “花言巧语。”海葵笑着哼了一声。

☆、182.第182章 怀胎2

  海葵有了身孕,要在这个地方停留一段时间,自然不不能一直住在旅馆里头。
  海容决定出去找房子,租住一段时间。
  这边租住房子的价格并不高,但房子里面都没有床,都是榻榻米。榻榻米上的褥子都很薄,除非天长日久习惯了这样薄褥子的榻榻米,刚住到这样的地方,睡上几天肯定会腰酸背疼。
  海容没有时间去弄张床进来,就多买了些褥子,铺在榻榻米上,软的简直像是用棉花做了床二十多厘米厚的垫子。
  铺好了床,海容让海葵躺上去试试。
  海葵躺上去之后,左右滚了两圈,满意的夸奖海容,“舒服,太舒服了,就像是睡到了云彩里头。”
  海容见海葵喜欢,心中涌上满足感。
  他让海葵躺着休息,不要起来到处走动。叮嘱完海葵之后,海容匆匆去了厨房,将泡在水里的大枣儿洗干净,又把之前买来的葡萄叶一粒一粒仔细洗干净,然后将这些东西都整齐码放到长托盘里头,端到榻榻米上没铺褥子的地方。
  “你买了这么多。”海葵看到满满当当一大盘子枣儿和葡萄,惊呼了一声。惊呼声过后,她就抵不住馋意,嘴里冒着口水,拱到了长托盘旁边、
  她伸手拿了三个大枣儿,一并塞进了嘴巴里头,避开枣核,大口咀嚼了起来。
  大枣儿特别甜,要是换成海葵没有怀孕的时候,肯定很喜欢。可现在她怀孕了,更加喜欢吃些酸口和辣口的东西,甜的她则没那么喜欢,吃起来没滋没味的,引不起她太大兴趣。
  将枣核吐出来,海葵躲开海容递到她嘴边的枣儿,道:“太甜了,我想吃酸的。”
  海容将枣儿放到盘子里,拿起旁边的葡萄,送到海葵嘴里,道:“葡萄酸,这边的葡萄都特别酸,即使熟透了,也酸的厉害。”
  葡萄确实很酸,但海葵吃的很爽,一个接一个的吃个不停,一直把所有葡萄都吃光了,才意犹未尽的咂咂嘴停下了吃东西。
  她翻了个身,然后朝前拱着身体,直到把脑袋拱到了海容膝盖上,才安稳的停顿下来。
  满足的舔舔嘴唇,海葵用脑袋顶了顶海容的肚子,道:“一会儿晚饭,我想吃辣的,越辣越好,最好是酸辣的。”
  海容将手擦干净,然后把手搭在海葵的额头上,温柔的轻轻按抚着,道:“都说酸儿辣女,你这又是吃酸又是吃辣,难道你怀了两个?”
  “就一个。”海葵摸向肚子,在肚子上按了按,“就一个,怎么可能是两个。”
  海容道:“两个好,最好是龙凤胎,一儿一女就是个好字。”
  海葵小老鼠似的将嘴唇揪揪起来,揪出个尖儿,轻哼了一声,道:“你不是说我肚子里的孩子能听见咱们说话吗,他肯定听见你说喜欢龙凤胎了。他现在很伤心,非常伤心。”
  揪了下海葵的鼻子,海容低下头,用鼻尖亲昵的摩擦着海葵的鼻尖,道:“他知道我在开玩笑,不会伤心的。”
  啄了下海葵的嘴唇,海容将海葵横抱起来,让海葵横躺在他的怀里。他低下头,把耳朵贴到海葵的肚子上,听着海葵肚子里的声音。明明什么声音都没有,可他却像是听到里面孩子在和他打招呼似的,笑的一脸快乐满足。
  海葵推了下海容的脑袋,道:“你别神经兮兮的,笑的那么奇怪。明明什么声音都没有,你干嘛笑成那个模样,怪吓人的。”
  不等海容说话,海葵又道:“我最近胆子有点儿缩,你可别吓我。”
  将海容看向她,她紧接着又道:“我的胆子肯定被孩子给借走了一部分,所以我最近胆子变小了。我晚上都有点儿怕鬼的,天一落黑,我就有点儿害怕。”
  “真的害怕?”海容不大信海葵刚才说的那些话。海葵不孕吐可以解释为海葵的身体好,可怀孕了变胆小,那确是不可能的事情,至少,海容他闻所未闻。
  海葵皱眉,“真的,我骗你干什么。昨晚上我还做噩梦了呢,差点儿吓死我,都把我给吓醒了,要不是太困,我肯定不敢继续睡觉。”
  “做了什么噩梦?”海容像是哄孩子一样轻轻摇晃着怀里的海葵,询问海葵做了什么噩梦。
  海葵道:“我做梦被关进了一间四四方方的小房子里头,里面没门没窗,到处黑乎乎一片。也不知道梦里是因为那屋子里面没有光,还是我在梦里头是个瞎子,反正我什么都看不见。我看不见,但是能听见周围有些鬼鬼祟祟的声音,还有东西在朝我后脖子吹凉气,明显是小鬼儿在作祟。太吓人了,这是我活到这么大,做过的最吓人的梦。”
  咽了口唾沫,海葵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继续道:“变成瞎子,周围还围了一堆不知道是鬼还是人的东西,真是太吓人了。我被吓醒之后,恰好听见外面走廊里有人在吱嘎吱嘎走路。那会儿我忘了咱们住在旅店,忘了老板娘也在,差点儿以为我撞鬼了。幸亏后来我回了神,想清楚外头走路的是老板娘,才勉强不那么害怕。后头我又睡着了,又做了个噩梦。这回我梦见一堆你出现在我面前。我特别慌,因为我根本不知道里头哪个你是真的。我找啊找,找啊找,一直到你把我叫起来吃早饭,我也没在梦里找到你。”
  海容摸着海葵的肚子,安抚海葵,“不要怕,我就在你身边。下次你要是做噩梦了,就把我叫起来。”
  “嗯。”海葵应了一声,紧接着道:“不,我才不想再做噩梦,尤其是变成瞎子那样的噩梦。那简直太可怕了,我难以想象,要是有一天我真的瞎了,我该怎么办。我什么都看不到,分辨不出周围都有什么东西,有什么人。不知道对方是好人还是坏人,也不知道自个遇见的是否是人。”
  她紧张的将双手虚虚盖到眼睛上,神经兮兮的转着圈按摩着眼皮子,按摩了几秒钟,仿佛完成了一个保护咒语似的,略有些放心的将手收了下来。
  海葵呼出一口气,道:“我一定要保护好我的眼睛,任何时候,我都不能瞎了。”
  看到海葵紧张兮兮的模样,海容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他安稳海葵,“你的眼睛不会瞎的,我会保护你,保护好你的眼睛。就算哪一天你的眼睛一时间看不见了,我也会保护好你,不会让你惊慌害怕,不会让任何坏人接近你。我会每分每秒都把你带在身边,不会让你独自一个人呆着。”
  海葵道:“说好了啊,要是真的有那么一天,你一定不要离开我。千万,千万别离开我身边。就算我上茅厕,你也一定要在门外看着我。”
  海容笑道:“好。你上茅厕的时候,我就站在你旁边,看着你使劲。”
  “我顺畅着呢,上茅厕从来不用使劲。”海葵哼了一声。
  海容道:“好好,你不使劲。”
  海葵肚子发出咕噜噜一声,唱出饥饿的小短调儿。
  她抬眼看向海容,有些委屈兮兮的别了别嘴角,道:“你孩子饿了,说想吃酸辣的。”
  “他肯定不喜欢吃酸辣的。他要是吃了酸辣的,屁股就会像猴子一样变的通红。”海容将手心压到海葵手背上,手指与海葵手指交叉,握紧了海葵的手。
  海葵不讲理的别侧脸,道:“他不喜欢吃我喜欢,我要吃酸辣的,越酸越好,越辣越好。你该不会是有了孩子,就要把我排到后头去吧?你要是这么做,那我就生气,我肯定非常生气。”
  嘴里说着生气,海葵还真就生气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这口火气为什么来的这么快,来的这么冲,但是她需要发泄出来,把这口火气发泄出来。
  海葵光知道怀孕的女人会孕吐,并不知道她们在怀孕期间性格也会有很大变化,会变的更加敏感脆弱,也会更加易怒,更喜欢无理取闹。因为不知道这一点,所以海葵虽然非常想要将这口火气发泄出去,但仍然忍住了,不想无缘无故的刺激伤害海容。
  费好事忍住火气,海葵觉得自己应该吃些消炎去火的药。
  她询问海容,“有没有我现在这种情况能吃的消炎去火的药?有的话,多弄一些回来。我最近几天特别容易上火,随便说几句话我都会上火,有时候想件事情,我也能突然上火生个气。”
  海容道:“你这种情况不需要吃药。怀孕后都会这样,情绪会比平时激烈一些。你要是上火了,就发出来,也不需要忍着,忍着对身体不好。尤其月子的时候,不管生气还是想哭,你想做什么都做出来,不要因为顾及到我的情绪而忍着。怀孕和坐月子期间忍气,会影响身体健康。这个时候要是身体受了影响,以后就算你天天吃大补的汤药,也补不回没生孩子时候的健康身体。”
  海葵咋舌,“真的?这么严重?”
  海容道:“自然是真的。要是你想以后身体健健康康,就要听我的话,生气就发脾气,难过就哭。千万不许忍着。”
  海葵迟疑道:“可我的气,完全是无理取闹。如果你老是无理取闹的朝我发脾气,我肯定心里难受。同样,我要是老是无理取闹的朝你发脾气,你肯定也心里难受。”
  海容抱住海葵,温声道:“我不会难受的,我反而会很开心。这说明你把我当成你最亲的人,所以才可以肆无忌惮的朝我发脾气。”
  海葵道:“要是我说了很重的话呢,突然赶你走呢。你会不会伤心,会不会一走了之,把我扔在这儿?”
  “不会,你要是赶我走,那我就出去溜一圈,顺便买些你喜欢吃的水果蔬菜回来。等我买东西回来了,你肯定就消气了。”海容拍拍海葵的后背,道:“你不要想那么多,不要担心我会离开,也不需要担心我会生气或者伤心。每个丈夫,在这段期间,都会包容自己的妻子。我自然也会这样,而且会做到最好,因为我爱你。”
  海葵害羞的将脸埋进海容怀里,道:“干嘛突然说那三个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海容低声笑着,促狭道:“那等晚上,我们躺到被窝里了,我再说。每天晚上,我都要对你说一遍,然后对我们的孩子说一遍。”
  “不行。”海葵阻止海容,“不准对孩子说。要是他听习惯了,以为这世上的每个人都是这样,经常说我爱你。他要是出去没事儿就对人说,肯定会变成花花公子一样的人物。”
  海容笑着摇头,“你都想到什么地方去了。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我和你都不花心,都专情,我们的儿子自然也是这样,会像我们一样,一旦认定一个人,就会是一辈子。他的我爱你这三个字,自然也不会轻易出口,只会对自己喜欢的那个人说。”
  海葵道:“那可不一定。你想想,你爸娶了那么多老婆,根本不是个专情的。而生我的那个老头子,就更别提专情了,那就是个畜生披了张人皮。可我们和他们完全不一样,所以什么龙生龙凤生凤,没几分道理。”
  海容抚摸着海葵的头发,道:“你只说了我们的父亲,没说我们的母亲。我母亲极为专情,她很小便喜欢上了我父亲。即使嫁给我父亲后,我父亲并没有将心全部放在她身上,她也依旧深爱着我的父亲。你的母亲,我虽然没见过,但我想,你肯定继承了她性格里的一部分。你的专情,也来源于她。”
  海葵听海容说到她母亲,用力想了想,可根本想不出来她母亲会是什么模样。她只隐隐约约的感觉到,她母亲肯定是个温柔的人,温柔且深情,深情的人都命薄,所以她母亲才死的那么早。
  她道:“大概是吧,我母亲应该是个深情的人。但我估计,她深情的对象应该不是老畜生。”
  海容应了一声,道:“你先躺着休息一会儿,我去给你做饭。”
  “不要做了,去旅馆老板娘那里买吧。”海葵劝阻海容。
  海容今天收拾了一天,又是打扫又是铺床,什么都不准她干,一切都是海容做的。忙了这么多活儿,应该多休息,没必要再忙上一阵子做饭。
  海容想了想,道:“也好。”
  “让老板娘做饭的时候,多做些肉,多辣多酸。”海葵絮絮叨叨的叮嘱着海容,生怕海容买回清汤寡水的饭菜,亦或者买回不够辣不够酸额饭菜。
  从老板娘那里带回了海葵要求的饭菜,海葵吃的心花怒放。大部分饭菜都被她吃了,海容只吃了很少一些。
  把盘子送回旅馆的时候,海容让老板娘又做了一份,带了回来。他准备着这份饭菜,等海葵晚上要是饿了,就可以热了给海葵吃,避免海葵饿肚子。
  收拾好饭菜,将饭菜放到碗架子里头,海容煮了一盆热水,让海葵在榻榻米上躺着,他像是伺候老佛爷一样,用湿毛巾为海葵擦干净身体。
  他用剩下的热水,擦了遍身体后,上了榻榻米。
  海容并没有急着睡觉,而是帮海葵按摩着胳膊腿。这时候要多按摩海葵的胳膊腿,也多让海葵吃些骨头汤之类,这样可以避免海葵半夜腿脚抽筋,从梦里疼醒过来。
  海葵惬意的半眯着眼睛,明明十分享受,嘴里却埋怨着海容,“我肚子还没变大呢,根本不需要这么躺着。我又不是七老八十的,洗澡做饭打扫这些事情,做起来肯定没问题,也可能不会影响到孩子。”
  海容道:“这些我来做。”
  海葵假模假样的拒绝着,“不行,我又不是那慈禧老佛爷,不需要你这么伺候着。你这么照顾我,容易把我养歪了,养成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懒人。”
  海容笑着道:“我就是想把你养成懒人,这样就没人和我抢你了。最好你能变成胖子,胖的看不出现在的模样来。到时候,蒋异浪就算站到你面前,也认不出你来。”
  海葵道:“你突然提他干什么,弄的我心里咯噔一下,怪不是滋味的。”
  “他对你的心思,谁都能看的出来。他就差明目张胆的来抢你了。不过,依我看,过段时间,等他稳定了时局,他肯定会派人来找你。”海容推测着。
  海葵道:“我走之前,都和他说清楚了,他不会找我。其实他挺可怜的,偏偏看上我了。我到现在都奇怪呢,明明和他接触也不多,大多数时间我都仇视着他,他怎么就看上我了呢。那时候我长的也不好看,就算我现在长开了些,也没宣铃兰好看,他怎么偏偏要盯着我呢。怪事儿啊,怪事儿。他弄的我都觉得有点儿对不起他了,明明我也没做错什么。”
  海容挠了挠海葵的脚心,道:“喜欢这种事情,没有办法控制。就像我们互相喜欢一样,在别人眼里,肯定也很怪异。尤其是早期的时候,那时候我就是个吃软饭的,肯定很多人都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嫁给我。”

☆、183.第183章 困山1

  尽管海容明确表明会无限制的包容海葵,但海葵还是今年克制住脾气。
  有些人会习惯性的将好脾气给外人,却把坏脾气留给身边的人,他们美其名曰这是因为把身边的人当成自己人。海葵不希望自己成为这样的人,即使怀孕让她的脾气变的别扭而暴躁。
  她要把好脾气留给身边的人,留给亲近的人,留给海容。
  小半个月过去了,眼看离海葵怀孕三个月的时间越来越近,海葵早早就开始打算着离开这边。
  海容则希望能够一直留在这边,直到孩子长到两三岁能跑能跳了,再举家离开。他和海葵提了好几次,希望海葵能够安心在这边住上两年,等两年后,他们带着孩子一起离开这里。到时候,海葵要是想到处看看游山玩水,那他们一家三口就到处看看游山玩水,如果海葵想到有海的地方定居,那他们一家三口就定居过去。
  海葵的态度很坚决,怀孕三个月的时候到了,一定要离开这儿。
  她觉得胎稳了,就没必要一直住在这儿。胎稳了,她不会像现在这样老是觉得饿,老是懒,恢复以往的精神头儿,完全可以正常赶路。
  海容拗不过海葵,只能无奈再次同意。
  他端来一盆葡萄,放到榻榻米上,道:“我一会儿去山上一趟。”
  “去山上干什么?”海葵不明所以的看着海容。
  海容道:“山上的蛇刺果应该输了,我去摘些回来给你吃。蛇刺果味道酸甜,吃了有利于安胎。”
  海葵没听说过蛇刺果,“蛇刺果?什么样的?”
  海容为海葵解释,“蛇刺果只有倭国东边这里的山上有,果实比葡萄小一些,颜色和葡萄的颜色差不多,也是红紫色,但味道却不一样。”
  “蛇刺果什么味道?”海葵犯馋,恨不能现在就吃到蛇刺果。
  海容看海葵小狗一样馋巴巴的模样,笑着摸了摸海葵的头,道:“味道就像是西瓜里面加了醋。”
  “西瓜加醋,那能好吃么?”海葵有些嫌弃的别了别嘴角。西瓜的味道,只有纯然发甜才好吃,要是发酸,那味道肯定古怪至极。
  海容道:“很好吃,比西瓜好吃。”
  海葵坐起来,摸了摸有些发胖的腰身,伸了个懒腰,道:“我和你一起去吧。我这几天一直在家里躺着窝着,身上都要生锈了。我和你一起去,顺便活动活动。”
  海容不同意,“你要是想活动,就在院子里来回走动走动。”
  海葵皱起眉头,“院子就那么大,走不到十步就到了头儿,我要是活动起来,不等我活动开,就把我给转晕了。”
  海容道:“那你到门前街上走动走动。”
  “我就想上山,我们一起上山摘蛇刺果。”海葵将脑袋拱到海容的怀里,耍无赖。
  她朝着海容软磨硬泡,磨了有半个多小时,总算得到了海容的同意。
  海容虽然同意海葵一起上山,但和海葵约定好,不准海葵乱跑乱跳,也不准海葵爬树,见到蛇刺果,海葵不准去摘。因为蛇刺果枝干和叶子上都长满了刺儿,那些刺儿上有轻微毒素,被刺到之后,会像被毛毛虫蛰了一样,红肿起包,甚至可能发热呕吐。
  海葵一一答应了海容,然后兴高采烈随同海容一起出了门,去往山上摘取蛇刺果。
  路上遇到些本地的百姓,有的海容认识,便打个招呼,顺便问一下山上的情况以及哪地方的蛇刺果多。问到了想知道的事情之后,海容礼貌道谢,带着海葵继续赶路。
  海葵感慨,“这么看着,其实倭国的百姓和咱那边的百姓也没什么区别啊。尤其是种地的大爷大娘,都一样淳朴。”
  海容应了一声,扶了海葵一把,带海葵避开路上的一个小水坑。
  那个小水坑,还没有二十厘米,里面浅浅一层水,按平时走路的步子就可以轻松迈过去。海葵看了眼那个小水坑,觉得海容对于她怀孕这件事情比她还要紧张,很多地方都有些小题大做了。
  海葵道:“就那么小水坑,我稍微伸伸脚就能迈过去。”
  海容握着海葵的手,牵着海葵,“我知道你能迈过去,但我担心啊。”
  海葵挠了挠海容的手心,道:“我没那么弱。”
  海容朝海葵笑,“我知道你厉害,可我还是担心啊。如果可以,我甚至想给你脚下放一块儿云彩,让云托着你到山上。我就是担心,就算明知道你身体很好,也担心着。”
  海葵理解不了海容为什么这么担心,但她知道,海容是因为爱她所以才这么担心她。她朝海容眯眼嘿嘿笑了几声,转过头,欣赏起了周围的风景。
  到了山脚下,海葵山脚下路两边面对面建了两所寺庙。寺庙都很小,门只有半人高,不像是给人建的。
  海葵不解,“这是什么庙,怎么门这么小。这是专门给小孩建的?这么小的门,也只有小孩能进去。”
  海容摇摇头,“这是给人建的,为那些横死的老年人建的庙。左是男庙,右是女庙。”
  海葵道:“原来如此。”
  紧接着,她道:“倭国这边的人特别喜欢建一些寺庙,各种各样的寺庙,有很多小庙都建在山上犄角旮旯的地方,里面也没有个守护寺庙的道士尼姑。我来找你的时候,在山上碰见好几个这样的小庙。对了,我还碰见过,在一条山路上,每隔个十几米就在木头桩子上立个空心木头人。那空心木头人,头大身子小,怪里怪气的。我碰见木头人的时候,是在傍晚,天红沉沉,路上一排木头人,我简直就像是走到了妖怪的地盘一样。那些木头人的大嘴还都是勾勾的,笑的特别狰狞,就像是一排小妖怪。幸亏那会儿我胆子大,要是胆子小,我肯定得吓坏了。”
  海容道:“你看的那些木头人,应该是为了放蜡烛用的。把蜡烛放进它们的嘴里,就可以为路人照明。古时候没有电灯,点的都是些火烛。要是遇到下雨天,火烛放到木头人的脑袋里,就可以避免被大雨浇熄,也可以为下山的人照亮道路。”
  停顿了半瞬,海容继续道:“大部分的木头人,都是这个作用。但在有的地方,木头人还有另外的作用,作为引路的使者。那条路,如果通往寺庙,那么木头人就是为寺庙神祗引路的使者。”
  海葵道:“倭国人真喜欢弄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听着怪吓人的。就算是为寺庙神祗引路的使者,但那模样那么怪里怪气,要是有胆小的单独走在路上,两边除了空心木头人就是茂密的大树,肯定会被吓到。”
  海容点点头,同意海葵刚才的话,“我小时候胆子很小。为我母亲修建的陵墓,就在山里头,有一次,我太想我母亲,就想去山里找她。那座山很高,山上的小路很多,我虽然以前来过,但还是迷了路。我走到了一条两边有木头玩偶的路上,不管怎么走,都走不出去,就像是遇到了鬼打墙一样。那些玩偶因为是引路使者,所以雕刻师雕刻的时候,将它们的眼睛都对准了道路,对准了走在道路上的人。我走在那条道路上,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仿佛走进了妖怪的地盘,路两边伪装成木头玩偶的妖怪们都在看着我。”
  “后来呢?”海葵想知道海容后来怎么样了。
  海容笑道:“后来,我吓坏了,就拼命的跑。可是不论我怎么跑,都跑不出那条路。我朝前跑,朝回跑,都跑不出去。我试图钻进路两边的草丛,可是草丛里长满了荆棘,荆棘上爬满了有毒的毛毛虫,我完全没有办法穿过去。”
  “再后来呢,你别停啊。”海葵催促海容一口气讲完,不要老是故意停在关键时候,吊她的胃口。
  海容道:“再后来,我撞到了一个穿着白色和服的漂亮女人。那个漂亮女人,领着我走出了那条路。”
  “那女人是附近的村民?”海葵好奇询问。
  海容摇摇头,“这个我不知道。也许是,也许不是。她将我送出那条路之后,为我指了通向我母亲陵墓的路,然后就转身回到了那条路上。”
  海葵道:“她又回了那条路上?难道她是住在那条路上像人一样的怪物?”
  “也许是吧。就算她是怪物,也是好的怪物。就像是黄金怪一样,生性善良的怪物。”海容笑着看向面前的高山,拉着海葵的手,带着海葵上了山路。
  海葵想到黄金怪,想到战火,怅然道:“如果她是怪物,那我们以后肯定见不到了。他们会躲避到人们不能看到的地方,不会被战火波及到的地方。黄金怪肯定会进入人类到不了的深海,或者是地下海。而帮助你的这个怪物,肯定也会躲进地下。如果我是怪物,我肯定是要躲进地下的,躲进人到不了的地下。因为地下才安全,才不会被人类破坏和打扰。”
  海容叹口气,应声,“是啊,我们以后应该是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常常会看到怪物。异楼这样的地方,也不会再出现。”
  “不会,不打仗了,这很好。”海葵扯了片叶子,“不打仗了,我们就不用担心哪天突然会有个炮弹炸到屋顶上,也不用过颠沛流离的生活。”
  海容叮嘱海葵,“别只顾着说话,小心着脚下。山路上很多石头,别被石头绊到了。”
  “嗯。我看着呢,我一边说一边看着,一心二用,绝对不会被绊到。”海葵应声着,眼睛却没有看向脚下的路,而是左右扫视着,看着左右两边茂密的大树以及郁郁葱葱的草木花儿。
  她看到左侧不远处的树底下,有几片硕大的白蘑菇,惊喜的摇摇海容的手,指向白蘑菇,“看,那树下有蘑菇。我们把蘑菇摘回去,晚上做酸辣蘑菇。我们要是能抓个兔子,晚上就可以做酸辣蘑菇兔子锅,肯定特别香。”
  海葵说完,一只灰色的兔子,就出现在了蘑菇左侧五六米的地方。
  见到有兔子,海葵瞬间甩开海容的手,一个纵越,窜到了兔子面前,将想要逃跑的兔子抓到了手上。
  提着兔子的耳朵,海葵顺手摘下那几个大白蘑菇,左手兔子右手蘑菇,美滋滋的穿过草丛,回到海容身边。
  她高兴的朝海容摇摇手里的兔子和蘑菇,道:“看,兔子很肥。我们晚上可以吃兔子蘑菇锅了。”
  海容黑了脸,教训海葵,“上山之前,你答应我什么了。你答应我,上山后,不乱跑乱跳,好好走路。你刚才是好好走路么?嗯?从天上走路?”
  海葵讨好的朝海容笑,将兔子和蘑菇朝海容手里塞,“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刚才看到兔子,太激动了,把什么都给忘了。下回我不绝对不这么干,就算我看见一只鹿,我也绝对不追过去。”
  提到鹿,海葵立马就想到了烤鹿肉特别好吃。
  她口水又开始蔓延,用力咽了一下,才勉强止住了想吃鹿肉的馋意。
  海容看海葵那馋的要命的模样,无奈的摇摇头,“你啊你。”
  “别生气啦,我们赶紧去摘蛇刺果吧。摘完蛇刺果,我们赶紧回家,把兔子和蘑菇炖了吃。”海葵讨好的看着海容,“我知道错啦,真的知道错了。好了,我们赶紧赶路。下回,我绝对不乱跑。一切,都按照你说的来做。”
  海容怀疑的看着海葵,“真的,你真的会听话?”
  “千真万确。”海葵信誓旦旦的回答。
  海容接过海葵手里的兔子和蘑菇,将兔子用绳子栓起来,蘑菇放进袋子里头。他做好这些后,对海葵说道:“不准再乱跑,一切听我的。”
  “好了,我知道了。走吧,我们赶紧去摘蛇刺果。”海葵摇了摇海容的手。
  蛇刺果长在半山腰,簇集成一长溜。远远看去,就像是特意栽种在沟边的矮枝葡萄似的。
  海容让海葵原地等着,他把兔子递给海葵,随后拿着口袋,下到沟半中间,小心翼翼的摘着蛇刺果。
  海葵也很想下去摘,可海容不让,所以她只能眼巴巴的瞅着,馋溜溜的看着那一颗一颗的蛇刺果。
  海容摘了一袋子后,上了沟,将这袋子递给海葵,让海葵边吃边等。
  他又回到了沟的半中间,继续摘蛇刺果。
  海葵接过袋子后,迫不及待的拿起一个蛇刺果,将其塞进了嘴里。蛇刺果的皮很薄,轻轻一咬就破。果肉如同海容说的那样,有一股西瓜般的香甜味但却比西瓜多了酸味。
  这样组合起来,不仅不难吃,反而极为好吃。
  海葵吃了一个后,立即又拿了一个塞进了嘴里。她提高了嗓门,朝海容喊道:“真的有西瓜味,但特别酸,很好吃,特别好吃。”
  海容笑着说道:“好吃我就多摘一些。”
  “嗯。”海葵朝海容摆摆手,继续吃袋子里的蛇刺果。
  海容叮嘱海葵,“别吃太多,会酸到牙。小心回去的时候,连豆腐都咬不动。”
  海葵道:“那我少吃点,等晚上吃完饭,我再多吃一些。反正吃完饭,就要睡觉,一晚上都不会吃东西。”
  摘满三大口袋蛇刺果,海容左手提着三口袋蛇刺果,腰上绑着兔子和蘑菇袋子,右手牵着海葵,从原路返回山下。
  这条山路,没有分叉,直来直往。
  上山的是这条路,下山本该也是这条路。
  海葵和海容走着走着,却觉得有些奇怪,道路两边的景色和上山时候的景色出现了差异。
  感觉到有差异,海葵刚开始没多想,以为这是光线的原因。可继续走下去,两边树木越来越浓密,头顶的树冠也越来越繁茂,把光线挡住了大半,令本该是光亮的道路一片昏暗,好似夜晚一般。
  道路两边的树林光线暗淡,可以解释为太阳移动光线照不到。可树木不可能半天时间,就茂密到这个地步,更不可能长出这么浓密的树冠,甚至挡住了光线。
  海葵和海容默契的停了下来,互相看了一眼,同时转身,准备朝回走。
  朝回走,并没有让他们离开这种诡异的坏境。
  路两边的树木越来越浓密,头顶的树冠简直就像是长在树上的乌云,将所有光线几乎都挡住。道路越来越昏暗,也越来越崎岖。
  海葵出声,拉了下海容的手,“停下,我们别走了。我们这是遇到鬼打墙了吧?”
  海容皱眉摇摇头,不解这是遇到了什么情况,为什么好好的一条直来直往的路,会变成这个模样,简直就像是深山老林中的妖鬼路。
  海葵见海容不说话,自问自答,“不对,不该,这世上肯定没有鬼。没有鬼,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海容摇头,表情沉重,“你记不记得我给你说过的事情,在山上迷路的事情。”
  “记得啊,你才刚说没半天,我肯定记得。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和你小时候一样,都在路上被困住了?”海葵思索了一下,“这情况,只有一个解释,就是鬼打墙。”

☆、184.第184章 困山2

  青天白日,上山下山只有一条直路,根本不可能走到岔路上去。
  现在这种情况,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们撞到了鬼打墙。
  尽管海葵不信这世界上有鬼神,但亲身碰到如此诡秘蹊跷的情况,也不得不相信,这世上确实有鬼神之说。海葵以前碰到的怪物,有奇异功能,有不死之身,也有的怪物有如同鬼打墙一样的能力。但那些能力,都是有迹可循的,而且在碰到怪物施展这样的能力时,海葵总会有所感觉,明白遇到的是怪物,并且从心底深信遇到的不可能是鬼魂。
  可这次,海葵没有了那种深信无鬼的信心。
  她隐隐感觉到,这次遇到的不是什么怪物,而确实是鬼。
  他们遇到了鬼打墙。
  海葵因为怀孕,胆子比没怀孕的时候小了好几圈。想到可能被鬼困住了,海葵心脏不停的搜索,眼珠子也晃来晃去,泄露出心中的惧怕。
  海容比海葵镇定几分。
  他也怕鬼。
  但他要保护海葵,所以即使怕,也要挺直腰板,做出不怕的样子,给海葵依靠。
  平静无声的茂林林子,突然刮起了风。小风带着一股奇特的腥气,朝着海葵和海容扑面而来。
  风越来越大,风里的腥气没了,却多了股铁锈般的味道,仿佛陈年鲜血熬出来的味道。风吹的海葵和海容衣服猎猎作响,像是巴掌扇在他们的脸上,像是刀子划在他们的脸上,令他们的脸面疼痛。
  海葵和海容背转身,想要躲避风。
  风却如同活物一般,海葵和海容把脸转到哪边,风也跟着转到那边,保持直面吹刮海葵和海容的脸面。
  海容转过身,将海葵的脸抱进怀里,用怀抱帮海葵挡住邪风。
  邪风极为阴险。
  它吹不到海葵的脸,边暗戳戳窜进海葵的袖口裤缝,带着阴冷的气息,顺着海葵的手腕脚腕攀岩而上,粘腻的缠在海葵的肌肤上。
  海葵打了个寒颤,道:“这到底是什么风,太邪门了。”
  海容低下头,声音以为风的直面吹击而凌乱不接,“鬼吹风,阴风。”
  不知道是因为被海容说中了面目,还是邪风有了别的事情,亦或者邪风暂时休憩准备一会儿再折磨海葵和海容,在海容发音落下的瞬间,风倏然停了。
  风来的突然,听的更加突然。
  海葵感觉风停了,便从海容的怀抱里出来。
  她将凌乱的头发别到耳后,拍打了一下胳膊腿儿,侧身紧贴海容的身体,戒备的扫视着前后左右,道:“我们得想办法离开这个地方。”
  海容皱着眉,绞尽脑汁的想着离开的办法。
  他会打仗,会用人,会医术,但对于驾驭鬼神这方面,却是一窍不通。
  他在这之前,甚至根本没有见过鬼神。
  海葵扯扯海容的衣袖,道:“咱们不可能平白无故就进了这个地方,肯定有什么猫腻。我们好好想想,我们出门到山上这段时间,是不是不小心冲撞了什么东西。”
  歪着头想了想,海葵推测,“我们是不是不小心踩到了谁的坟头上?”
  海容摇摇头,很肯定的回答:“没有,我们一路上来到现在,没有碰到过坟墓。我采摘蛇刺果的沟里,也没有坟墓。”
  海葵继续猜测,“那就是,我们聊天的时候说错了话,被鬼听见了,鬼心里不舒坦,想教训教训我们?”
  海容皱眉思索,“没有,我们没有说对鬼神大不敬的话。面前算的上不敬的,只有我讲过的小时候遇见那件事情。”
  海葵道:“说不定就是那件事情。有鬼听见了,觉得不服气,觉得你不该走出来。鬼就又弄了差不多的道路出来,让我们再也走不出去。”
  海容看向两侧黑沉的树林,道:“可能是这样。”
  海葵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她懊恼道:“我之前真不该铁齿,不该一味认定这世界上没有鬼。要是我不那么铁齿,肯定会更空寂学两招杀鬼的咒法。要是我学了,这会儿我们就不用被困在这里了,早就轻轻松松出去了。”
  海容摸着海葵的脑袋,道:“我们会有办法出去的。”
  海葵懊恼的叹口气,“哎。”
  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出去,但他们不能这么干站着,他们得行动行动,找到出路。
  海葵从海容手里拿过一袋子蛇刺果,抓起一把,手上用力,朝着左边的树林子抛洒。蛇刺果噗噗拉拉射入林中的泥土里,发出闷响。仔细听着蛇刺果扎入泥土的声音,海葵想从其中分辨出是否有异常的声音。
  没听到异常的声音,海葵又抓了一把蛇刺果,侧转身,朝着右边的树林子里面抛洒。
  右边树林子里面也没有异常的声音,只有蛇刺果扎入泥土的声音。
  海葵接连抓了好几把蛇刺果,扔到两边的树林子里头,并一边走一边朝两边扔。
  如同最开始扔的那两把蛇刺果一样,蛇刺果扔进去之后,只有蛇刺果扎入泥土的声音,没有其他异常的声音。
  继续朝前走,海葵继续扔蛇刺果。
  终于,她听到了不同的声音,是蛇刺果触碰到草木树叶的声音。
  树林两边扔进去的蛇刺果,都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海葵在心里舒了口气,但面上却不显出来,而是依旧保持戒备并且带着几分恐惧的模样。
  她继续走了几步,随后折转身,重复性的扔蛇刺果。
  等到听到蛇刺果砸到草木树叶的声音,海葵在心里计算着,没有砸到草木树叶的这段路的距离。
  不到三十步。
  海葵回想了一下,上山时候最宽那段山路。
  那段山路,横截面,以她的步伐,顶多也就是三十四五步左右。
  她心中推测,刚才蛇刺果砸进去只有泥土声音的地方,并非他们眼睛所见的茂密树林,而是他们来时候的那条山路。按照横截面的距离,他们应该在距离采摘蛇刺果一百几十米远的地方,遥遥能看到蛇刺果的地方。
  海容一直安静跟随着海葵,没有出声询问海葵为什么一直朝两边树林扔蛇刺果。
  他与海葵心灵相通,明白海葵这是在寻找离开的路。
  而此时海葵表现出若有所思,肯定是想到了什么,应该是想到了离开的办法。
  未免隐匿在他们周围的鬼怪察觉他们的想法,海葵和海容默契的都不出声,在短暂表现出若有所思的情绪后,海葵继续之前的戒备和恐惧,而海容继续苦大仇深。
  在对了眼神之后,海葵悄无声息的用手指头在海容手心比划了两下。
  两秒钟后,海葵和海容突然动了。
  海葵施展功夫,拉着海容,冲进了树林里面。
  迎面密密麻麻的树干海葵视而不见,直接朝着树干冲,那股决然的气势,从外人看来,完全就是要撞树自尽。
  海葵当然不是要撞树自尽。
  她用蛇刺果朝树林里试探过后,认定这树林只是鬼怪弄出来的障眼法,让他们没有发现正确的道路。海葵拉着海容朝树干直冲,不顾海容在后面的惊呼阻止,一股劲的冲到了树干前。
  紧接着,海葵穿过了树干,并如同有穿墙术一样,拉着海容在树干间穿梭。
  海葵穿过第一个树干的时候,心中一阵惊喜,明白自己推测的没有错,这茂密的树林子根本不存在,而是鬼怪弄的障眼法,障住他们的视线,让他们被困在那条古怪弄出来的道路上,无法离开。
  为了避免被鬼怪半路拦下,海葵一刻不停,加快速度,拉着海容飞快朝前冲。
  她一边冲,一边从海容手里的口袋中抓蛇刺果,朝着面前的道路挥洒。
  把蛇刺果当成探路先锋,用蛇刺果试探着前面的道路是树林还是泥土,海葵以此判断走的是否是正确道路。
  冲了近五分钟,海葵和海容突然听到一声惊喊,“小心,别撞我!”
  随着这声惊呼出现,海葵和海容面前瞬时明亮起来,眼前豁然开朗,那茂密诡异的林子消失不见,面前出现了上山时候的道路和一个中年农夫。
  农夫惊恐的看着他们,想要躲避开他们,但因为身体没有嘴巴利索,所以嘴巴把话喊了出来,但身体却以一个诡异的姿势僵硬在原地。
  差一步就要转到农夫的时候,海葵停了下来,用一个斜牵,泄了海容朝前冲的力道,让海容朝左侧开一步,也停了下来。
  农夫好半响才发出声音。
  他心有余悸的拍打着胸口,一脸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后怕。
  几秒钟后,他安抚好了自个儿的心脏,便怒目圆睁,怒斥海葵和海容,“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儿,在山路上竟然跑的这么快,差点儿撞到我。这山路崎岖不平,我要是被你们撞到了,脑袋磕到了石头山,少说也会得个晕眩症,晕上几天。”
  农夫满以为,他这样斥责过后,海葵和海容会道歉。
  海容没有道歉,而是再三道谢。海葵也再激动的道谢,可说的都是民国话,农夫半句都听不懂。
  农夫以为遇到了两个疯子,警惕的后退两步,然后在海葵和海容想朝他走近的时候,一个转身,撒腿就朝山下跑。
  海葵一看农夫跑了,担心农夫离开后,他们会再次遇上鬼打墙。她当机立断,拉着海容,朝着农夫追了过去。
  农夫虽然身体不错,跑起来也搜搜快,但海葵比农夫跑的更快。
  她拉着海容,很快追上了农夫。
  与农夫并排之后,海葵朝农夫呲牙,露出一个和善明艳的笑容。
  农夫更害怕了,认定自个儿遇到了疯子。他憋住气,加快两条腿交换的速度,飞快的朝山下跑,想甩掉海葵和海容这两个疯子。
  他怕啊,怕这两个疯子不仅仅是想跟着他或者耍弄他,他怕这两个疯子会杀了他。
  海葵见农夫跑的更快了,也加快脚步,保持与农夫并排。
  每当农夫看向她的时候,她便离开呲牙,表现出她和善的一面,并释放出她的感激情绪。
  海葵心里特别感谢农夫,要是没有农夫,他们说不定根本离不开那鬼打墙一样的树林子。即使她知道自己已经走上了正确道路,可是如果一直看到树林子,那他们就算到了山下到了家门口,也看不到家门。
  海容自然也感谢农夫,也十分庆幸能够从鬼打墙里面出来。
  但他比海葵还多了一分担心,他担心海葵的身体。海容觉得自己没用,没用到了极点,根本没有办法保护好海葵。在海葵怀孕不能剧烈运动的时候,他没有能力保护海葵的安全,反而需要海葵保护他。
  一直追着农夫到了山脚下,冲出了来时见到的那两座庙,农夫停了下来,海葵和海容也停了下来。
  农夫停下来,是因为他实在累的受不了,累的腿脚酸软,再也跑不动。
  海葵不太累,海容稍有几分累,但不像农夫累的那么狠。
  农夫叽里呱啦说着倭国话。
  海容听到农夫说的话后,脸上浮现出怪异的神色,叽里呱啦的朝着农夫解释了一通,解释他们不是疯子,而是遇到了鬼打墙。他们之所以追着农夫,是担心农夫一旦离开,鬼打墙会再次将他们困住。
  农夫对海容的话,半信半疑。
  海葵听不懂他们两个交谈的什么,扯了扯海容的衣袖,让海容翻译翻译。
  海容将农夫的话翻译给海葵听。
  海葵一听,乐了。
  她对海容说道:“我追他的时候还纳闷呢,纳闷他为什么跑那么快,而且每当我朝他笑的时候,他就跑的更快了。我还以为,他能看见鬼,看见有鬼跟在咱们身边。感情不是这样,感情他以为咱们两个是疯子,怕咱们两个害他,所以才撒欢的朝山下跑。”
  海容道:“我之前,也以为他能看见鬼。”
  误会解开,农夫对他们还是存有忌惮心理,躲避着他们,匆匆离开了。
  海葵和海容则站在山脚下,朝着半山腰的地方看了几秒钟,才转身朝家的方向走。
  在转身之前,海葵扫眼瞄过两座庙的一刹那,见到左边庙门口蹲着一个瘦小的人。她心中倏然一惊,赶紧定睛去看,却根本看不到刚才那个瘦小的人。
  两座庙门前都空空荡荡,没人也没有野兽。
  海葵不认为自己刚才看错了,但她并没有立即就告诉海容。她怕她一旦说出来,就会让那庙门前蹲着的东西跟上他们,跟到他们的房子里头,扰乱他们的生活。
  等到了家,海葵才把在庙门口看见瘦小人形的事情告诉了海容,并推测他们遇到鬼打墙,百分之九十九和这个手小人形有关系。
  她猜测,那瘦小人形应该是庙里的鬼魂,因为他们要上山之前,曾经评价过这两座庙,引起了这个鬼的注意,所以才引来这场无妄之灾。
  海容道:“倭国的寺庙太多,倭国人几乎都相信鬼神,甚至会在寺庙里供奉鬼位,或者做些囚禁有灵魂的玩偶。他们这么相信这些,并做出这些东西,肯定有些邪门的门道。我们以后还是小心些,碰见了寺庙或者怪异的人,我们避开一些,也不要谈论,以免引起那些鬼魂的注意,惹来灾祸。”
  海葵赞同海容的意思。
  随后,她道:“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倭国吧,这整个地方都太邪门了。这次我们在山里遇到了鬼打墙,下次我们说不定就会在别的地方遇见更恐怖的事情。我不喜欢这个地方,我害怕。”
  海容轻轻揉着海葵的肚子,道:“好,等你怀胎三个月的时间一到,我们立刻离开。”
  紧接着,海容自责道:“我不该在这个时候带你上山,我太粗心了。幸亏你和孩子都没有事情,我”
  海葵打断海容的话,道:“是我要上山的,不是你的错。再说了,我们根本想不到,竟然会在山上遇到鬼打墙。要不是我亲身经历,别人说了,我肯定不信。这次我算是信了,这世上确实有鬼,而不仅仅只有怪物。其实我早该明白,怪物并非单纯和人一样,他们既然有特殊的能力,就算是半妖了。半妖,就是妖精。有妖精,自然就有鬼。这世上,不可能独独有妖精这类神话之物,肯定有鬼,也有神,只是很罕见。可惜了,我当时真的该和空寂学学那些杀鬼除妖的法术,我不该那么坚信没有鬼神。技多不压身,就算我觉得没用,也该学学。因为说不定哪一天,就能用的上了。”
  “空寂现在死了,我就算想学,也找不到门路了。真是可惜,太可惜了。”海葵连连叹息着可惜。
  海容道:“空寂不在了,这世上还有其他的道士和尚。”
  海葵点头,“也是。等以后遇到真有本事的道士,我就去求着学几招。要是遇到了和尚,那他肯定不教我,因为我是女的。到时候,你去学,回头教给我。”
  海容应了海葵。
  他让海葵在床上休息一会儿,压压惊,他则提着只剩下小半袋子的蛇刺果和蘑菇,去了厨房。兔子早在邪风刮向他们的时候,就神不知鬼不觉的逃跑了。所以,他今晚做不了海葵先吃的兔子炖蘑菇,只能改成猪肉炖蘑菇。

☆、185.第185章 困山3

  海葵小寐了一会儿,睡的不太熟。
  睡到半截,她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进屋,来到榻榻米前。那人好似是海容,又好似不是,她想睁开眼睛看看榻榻米前的是谁,但眼睛根本睁不开。
  榻榻米前的那人,叹息了一声,转过身,离开了房间。
  海葵模模糊糊感觉那人走了,便又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海容已经做好了饭,辣香的猪肉味一股股的朝着她鼻孔里钻,馋的她急匆匆下了榻榻米,想去厨房吃几口。
  海容在海葵下了榻榻米的时候,正好开门进来。
  他招呼海葵,“别下来了,快上去,我把饭菜端过来,我们在榻榻米上吃。”
  海容端着小矮桌子,上面放着他做好的饭菜。
  饭菜蒸腾着热气,冒着香味,引的海葵口水直流。
  海葵先一步上了榻榻米,撩开被子,在榻榻米上接了把手,同海容一起,将桌子在榻榻米上放稳。
  吃饱后,海葵想起睡觉时候遇到的事情,询问海容,“刚刚我睡觉的时候,你有没有进来过?”
  海容将小饭桌放到地上,“刚刚?”
  海葵回忆了一下,“大约是我睡着后十几分钟,也可能是二十几分钟,那会儿你有没有进来过?”
  海容道:“我进来过一趟,在你睡着后不久。”
  海葵听到海容的话,放下心来,“我那会儿半梦半醒的,隐隐约约感觉有人进来了,但是不知道那是不是你。估计是我太累了,所以想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折腾的我有点儿害怕。”
  海容抱住海葵,安抚着海葵,“有我在,别怕。”
  海葵应了一声,小狗似的将脑袋朝海容的怀里拱,“希望我胆子赶紧回来,胆小的滋味一点儿都不好,稍微遇到点儿奇怪的事儿,我就会觉得特别害怕。”
  海容摸着海葵的头,道:“等孩子生下来,你的胆量会比没怀孕之前更大。为母则强,女人一旦有了孩子,就会非同寻常的能量和勇气。”
  海葵道:“希望是这样。如果怀胎三个月就能生下来多好,偏要十个月。十个月,那么长的时间。”
  海容道:“不长,眨眼便过去了。”
  他轻轻推开海葵,起身下了榻榻米,去厨房送小矮桌子。
  刷干净碗筷后,海容烧了水,同海葵一块儿洗了澡。
  洗刷干净身体,海葵和海容早早躺到了床上,准备熄灯睡觉。
  海葵睡着之后,半梦半醒之间,再次碰到了小寐时候的情况。她朦朦胧胧中,看见有人推门进来。那人进来后,就直直站在榻榻米前看着她和海容,间或叹息一声,仿佛有无尽的忧愁似的。
  那人并不上榻榻米,只一味在榻榻米前站着,就像那等待情郎风化而成的望夫石似的,随着风气,发出哀愁幽怨的叹息。
  海葵想睁开眼睛,但如同小寐时候一样,她根本睁不开眼睛。越是睁不开眼睛,她越是害怕。
  她想跳起来,想大喊大叫,想叫醒海容,可这些她都做不了。
  海葵仿佛被囚困在了紧密的皮套子里头,徒有躁动不安的灵魂,却不能令肢体突破皮套子的束缚。
  榻榻米前的那个人,站了几分钟,亦或者几个钟头,留下一声悠长的叹息,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那人仿佛打开了门,也似乎并没有打开门,而是穿门而出,离开的无声无息,宛若鬼魅。
  在那人离开后,海葵并没有睁开眼睛醒转过来。她试图醒过来,但脑中突然席卷而来一股汹涌的睡意,将她压着沉入了睡眠当中。
  海葵并没有睡到天亮,而是在午夜快两点的时候醒了过来。
  她是被院子里头的奇怪声音吵醒的。
  外面,院子里头,有小孩子跑动和嘻嘻笑闹的声音。小孩子笑闹的声音十分清脆,仿佛响在耳边。
  这深更半夜,根本不可能有小孩子出来闹腾。就算有小孩子出来闹腾,也不该出现在他们的院子里头,因为他们外面的大门反锁,以小孩子的体型和能力,根本不可能弄开沉重的门闩。
  海葵推了推海容,并悄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海容也被外面小孩子闹腾的声音吵醒了,正准备起来。发现海葵也醒来之后,他朝海葵比划了一个姿势,让海葵留在床上不要动,他到外面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海葵不顾海容的阻拦,跟在海容的身边,同海容一起来到了门后。
  越靠近门,外面小孩子笑闹的声音越是清晰。
  等他们站到了门后,那小孩子的声音也倏然近到他们的耳边,小孩子仿佛近在门前似的。
  海容看了海葵一眼,伸出手,准备将门拉开。
  他手指头刚触碰到门上,门板就倏然一震,仿佛有人从外面猛烈的拍了一下门板似的。紧随其后的是,小孩儿嘻嘻嘻恶作剧成功般的得意笑声。
  海容停顿一瞬,猛然拉开屋门。
  屋外空荡荡,除了院子里原本就有的物件,没有其他多余出来的东西,也没有小孩子。
  海葵从海容身边挤出去,来到门外,眯着眼睛仔仔细细打量着院子里的一草一木,连那乌黑的犄角旮旯她也没放过,仔仔细细看了两遍。
  “没有小孩,怪事。”海葵双手抱着胳膊,上下搓弄着,通过这样的动作来抵御恐惧。
  海容拉了海葵一把,将海葵拉进了屋子里头,并关上了门上了门闩。他朝海葵示意了一下,让海葵不要动,安静听听外面的动静。
  外面没有任何动静,没有小孩子的声音,刚之前他们听到的小孩子声音仿佛他们的错觉似的,现在消失的无影无踪,无迹可寻。
  海容再次打开门,观察着院子。
  院子里面就像他们之前打开门时候一样,除了原本就有的东西,别的什么都没有,没有任何多余出来的古怪东西。
  关上门,上好门闩,海容拉着海葵一起上了榻榻米。
  海葵将被子蒙到鼻子下头,紧紧抱住海容的腰,整个缩到了海容的怀里。她紧张的悄声询问海容,“刚才你听到外面小孩笑的声音了吧?那是怎么回事?是不是闹鬼?”
  海容拍拍海葵的后背,道:“我听到了。”
  海葵问道:“是不是鬼?是不是在山上折腾出鬼打墙的那个鬼?”
  海容道:“可能是。”
  他安抚海葵,“别怕。你困了就睡觉,不用怕这些东西。”
  海葵道:“明天你去打听打听,有没有会收鬼的和尚,让和尚过来一趟,把这个鬼个收了。倭国有和尚吧?有,我见过。明天我和你一起去找和尚,把这个鬼给收了。这个鬼也太过分了,我们什么也没有做,就缠上了我们,还故意吓唬我们。”
  海容摸着海葵的头,道:“好,明天我们去找和尚过来。”
  海葵安静了几秒钟,道:“我们到了山下,转头要走的时候,我一扫眼,在山下小寺庙门口看见了一个瘦小的人。我想仔细看的时候,就什么也没有了。我就以为那是我看错了,看走了眼。现在想想,我根本没看走眼,肯定是看见鬼了。刚才在院子里闹腾的,说不定就是我在寺庙门口看见的那个,也是在山上用鬼打墙折腾我们的那个。”
  停顿了半秒,海葵继续道:“回来我小睡一觉的时候,中间,朦朦胧胧的看见进来了个人。他站到床前看着我,一会儿叹息一声。我想醒来看看究竟是谁,但是怎么也睁不开眼睛。等他离开后,我也没醒过来,而像是被下了蒙汗药一样,更沉的睡了过去。晚上睡着后,我又看见了有人进来,他还是和下午那会儿一样,在床前站着叹气,那叹气声特别幽怨,也特别瘆人。等他走了,我还是和下午一样,根本醒不过来,反而被迫更沉的睡着了。”
  海容听了海葵的话,思索了一会儿,道:“看起来他并不想伤害我们。”
  “怎么不想伤害了,又是鬼打墙,又是半夜故意装小鬼儿吓唬我们,这还叫不想伤害我们。”海葵不赞同海容的话。
  海容道:“他应该是不会再过来了,我们先睡觉,明天找和尚来看看。”
  海葵根本睡不着。
  她担心睡着之后,再遇到诡异的情况。
  半眯着眼睛,海葵假装睡着了,实际却在观察着屋里的各个地方,警惕着随时可能出现的鬼怪。
  她既希望鬼立即出现,她便可以大展拳脚,将鬼狠狠揍一顿,亦或者被鬼吓的逃出家门。她又不希望鬼出现,因为她太害怕了,害怕这种不该存在于人世间的东西。
  海葵很矛盾。
  她很害怕。
  海容感受到海葵肌肉的紧绷,慢慢的抚摸着海葵的后背,以此让海葵放松下来。
  他凑到海葵耳边,道:“别怕。要是一会儿真有鬼出现了,我们就念南无阿弥陀佛。”
  海葵被海容那句南无阿弥陀佛弄的有些想笑。
  她原本很害怕,可在海容说了这句话之后,恐惧神奇的消失了一大半,胆量不像之前那样缩成一小点。
  海葵道:“倭国的鬼,根本听不懂南无阿弥陀佛。”
  海容一本正经的解释着,“能听得懂。全世界的和尚,念的都是南无阿弥陀佛。”
  “真的?”海葵怀疑的询问海容,觉得海容在胡说八道逗弄她。
  海容道:“当然是真的。南无阿弥陀佛,是唐僧从印度取经回来的梵文经文。倭国的和尚,都来源于大唐,自然念的也是梵文。他们念的都是南无阿弥陀佛。”
  海葵听海容说的有理有据,心里隐隐信了几分,“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儿道理。确实,咱们那边的和尚,念的南无阿弥陀佛,绝对不是咱们那边的话,也不是乡间大土法,就是梵文。”
  海容道:“所以,不管我们在哪里遇到了鬼,念南无阿弥陀佛都有用。”
  海葵应声,“那我现在就念,在心里念。”
  海容道:“一起,我和你一起在心里念。”
  海葵在心里念着南无阿弥陀佛,一直念到窗外天空发白,才渐渐停了下来。
  她和海容都没睡,都在心里默念着南无阿弥陀佛,期待着天赶紧亮,期待着公鸡赶紧打鸣,期待着太阳赶紧出来。虽然他们明白,鬼既然敢在白天弄鬼打墙就不会怕天亮,但是天亮会让他们觉得安全,让他们有种能掌控局势的感觉。不像天黑的时候那样,好似什么都被鬼掌控着,他们则成了鬼的猎物。
  公鸡打鸣了,海葵和海容同时舒出一口气。
  他们相互看着,情不自禁的弯起嘴角,笑脸越来越大。
  海容将海葵拉着坐起来,搂着海葵看着窗外青白色的天空,感叹道:“天总算是亮了。”
  海葵接话,“是啊,我总算是盼到了天亮。等再亮亮,我们就去找和尚,收了这个小鬼。”
  海容应声,低头亲了下海葵的额头,道:“好。再等半个小时,我们就去找和尚。”
  海葵仰起头看着海容,道:“那我们现在就起来,赶紧收拾收拾,等太阳出来,我们就出门。”
  海容点点头,为海葵整理了一下头发,侧身将放在榻榻米侧边的衣服拿过来,将海葵的衣服递给海葵。他帮着海葵一起穿衣服,在海葵穿整齐之后,他才拿起自个儿的衣服,快速穿上了身。
  先一步下了榻榻米,海容想去为海葵烧洗脸水。
  海葵阻止了海容,“不要那么麻烦了,我下去就着井水洗洗脸就行了。去找和尚要紧,我们不要因为那些事儿浪费时间。”
  海容道:“那我去热热早饭。”
  海葵想阻止海容热早饭,可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肚子先咕噜噜叫了起来。
  海容笑着摸了摸海葵的肚子,道:“别用井水洗脸了,我热饭的时候在锅底多放些水,用热水洗脸。”
  “好吧。”海葵摸着肚子,应了海容的话。
  热饭十来分钟,吃早饭又是十来分钟。
  等他们吃完了,正好半个多小时过去,而太阳也从山后跳了出来,懒洋洋的躺在天上,散发着暖黄色的光芒。
  海葵从没有像此刻这样喜欢阳光,简直恨不能将阳光扯断编成花环戴起来,或者收集进口袋里。她仰头眯眼看着太阳,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畅快的吐了浊气出去。
  海容叮嘱海葵,“别盯着太阳看,眼前会出现绿影子。”
  海葵道:“嗯,我们走,赶紧去找和尚。”
  早期的人很多,海容找了认识的人打听,询问这边有没有懂做鬼的和尚。
  海容没打听到懂做鬼的和尚,打听到了一个祖上好几代都是做鬼师的阴阳师。这位阴阳师现在近百岁,没有子孙后代,独自居住在远离镇民们聚集处的地方。
  按照打听好的方位,海容带着海葵朝那边走。
  海葵询问海容,“我们这是去找和尚么?前面有和尚庙?”
  海容道:“不是和尚,是阴阳师。”
  “阴阳师?道士?”海葵不解。
  海容解释,“算是道士,但有些差异。阴阳师是专门抓鬼杀药的一类人,他们都有阴阳眼,能驾驭妖怪鬼魂,并且大多数都有能将灵魂囚禁在玩偶里的能力,让灵魂控制着玩偶如同人类一样的生活,听从他们的命令做事。”
  “道士也会这些。”海葵听着,觉得阴阳师和道士除了名字不一样,其他没什么太大差别。
  海容道:“阴阳师就是倭国的道士。但阴阳师不能修成仙,而是如同鬼使一样。这就是他们和道士最大的区别,一个走的是成仙路,一个是鬼使一样的存在。”
  海葵道:“确实是不一样。我还以为阴阳师也和道士一样,修炼好了,能成仙。”
  海容朝海葵笑笑,道:“道士吃素,这边的阴阳师却并不完全吃素。有吃素的,但很多都不需要吃素。”
  海葵有所顿悟般,便点头便道:“我懂,这个我懂。就像有些地方的和尚,能吃肉,但咱们那片的和尚不吃肉。地方不一样,规矩也不一样。”
  海容叮嘱海葵,“一会儿到了阴阳师住的地方,你一定要紧紧跟在我身边,不要乱看,也不要随便动任何东西。阴阳师住处的东西,很多都附有鬼魂。稍一不慎,就容易被鬼缠上。甚至,在我们不知不觉的时候,还可能同鬼定下契约,永远都要被他们依附在身边。”
  停顿一瞬,海容展颜,不像之前那么严肃,道:“这些是刚才杨户大爷告诉我的,我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们一切小心谨慎行事,以免还没有赶走家里的鬼,反而被其他的鬼给缠上。”
  海葵用力点了点头,道:“好。”
  紧接着,她道:“我肯定会小心,绝对不碰到阴阳师家里的任何东西。除了脚下踩着的地面,就算让我坐到椅子上,我也会想办法推脱了。说不准,那椅子上就坐着鬼魂,我要是坐上去,就和鬼魂卡到一块儿去了。”
  海容道:“越谨慎越好。”
  海葵赞同,“小心驶得万年船,我们不懂鬼这方面,越小心越安全。”
  他们边走边说,很快便来到阴阳师住的房子门前,与门上雕刻着的两个鬼脸怪兽面面相对。

☆、186.第186章 觊觎1

  海葵见识过很多怪物,有生活在海里的,有生活在山中的,也有潜伏在泥土深处的。可她从没有见过,与门融合在一切都怪物。
  阴阳师大门上那两个门饰一样的怪物脸,仿佛钢铁铸就,但却是活的,钢铁色的眼珠子能灵活转动,嘴巴也可能张张合合,甚至那钢铁色的舌头,也如同活物的舌头似的,会灵活的动作。
  海葵用力擦了擦眼睛,几乎以为自己是在梦里头。
  如果不是梦,她怎么可能看到门饰如同活物一样动作。
  如同进入了鬼怪志异书中一般,不仅门饰能够像活物一样的动作,连门也可以自动开合,仿佛有肉眼看不见的东西在操控着门闩,又仿佛有无心的力量在操控着包括门在内的一切。
  门静悄悄的打开了,露出了门内青草葱葱的小院。
  门上镶嵌着的兽头,无聊的打着哈欠,生出舌头舔了舔锈色尖牙,发出奇怪的嗡嗡声。它们用眼神示意海葵和海容进去,目光中有几分不耐烦,仿佛在嫌弃海葵和海容打扰了它们的清静。
  海葵和海容进入了小院,踏上小院中仅有的窄径上。
  狭窄的小路,铺满了遍布斑驳青蓝色纹路的白石,仅能容许两人并排走在上面。稍微朝旁边移动半步,就会踩到草地上,踩扁那些青葱挺立的碧色小草。
  院子里没有风,可小草们却都在摇摆着。它们摇摆的方向并不规律,有的朝左,有的朝右,有的朝前,有的朝后,时常会有几株草撞道一起,就犹如碰了头的斗鸡一般,互相朝着对方用力抽打着。
  草是活的,是有意识的,所以才能有这样人性化的动作。
  海葵与海容心中惊异至极,但却默契的都没有出声说话,而是沿着狭窄的小路朝着屋子走。
  阴阳师住的屋子,和海葵海容租住的房子几乎一样。这边的房子,都是这种风格,像是由某个建筑房子的师傅统一建筑出来的,几乎没有什么太大差异。
  正屋大门紧闭,海葵和海容停到门前,并没有立刻拖鞋到门前走廊上。
  他们不明白阴阳师的意思。
  阴阳师既然让大门开了,那肯定是同意了让他们进来。可他们现在进来了,正屋门却紧闭,以一副拒绝的姿态,将他们拒之门外。
  海容礼貌出声,对屋内阴阳师说明来意。
  屋内悄然无声,没有人回应海容的话。
  海容将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然后安静等待着里面阴阳师的回复。
  里面传来了阴阳师安培月的声音。
  他让海葵和海容进来。
  随着阴阳师安培月声音的落下,正屋大门开了,一股奇异的香灰味从屋里飞泻出来,冲到了海葵和海容面前。香灰味道同寺庙道观里香灰的味道不同,像是用香烧烤蛾子翅膀的味道,还隐隐夹带着一丝脂粉气。
  安培月坐在正午正中间,脸并没有朝着大门前,而是朝着侧面的墙壁。他虔诚而专注的看着空荡荡的墙壁,却仿佛在墙壁上看到了信奉的神明似的。
  安培月年近一百岁,但样子却看不出来有一百岁,看起来顶多五六十岁。他身材瘦小,但面庞却圆润,小眼睛塌鼻子大嘴巴,典型的倭国男人长相。
  他没有眉毛,眼眶上面原本该长眉毛的地方,光秃秃一片,没有毛根的痕迹,天生不毛之地。
  安培月的眼神很清明,眼仁为棕色,眼白极白,白到发蓝,如同婴儿的眼睛。
  海葵看着安培月,心里有种奇异的违和感。
  她并没有太在意这种违和感。
  这地方古怪,充满违和感,并不异常,因为这是阴阳师的房子,自然便该怪异,便该充斥着魑魅魍魉等鬼魂灵怪。
  不需要海葵和海容出声,安培月便知道了他们的来意,知道他们在山上遇到了鬼打墙,知道他们家中闹了小鬼,知道他们着急赶走鬼。
  安培月说他们之间有缘分,答应帮助他们,让他们先回去,等夜半十二点,他会过去找海葵和海容,并帮助海葵和海容解决那个缠着他们的小鬼。
  海葵和海容再三向安培月道谢,带着对安培月的感激,离开了安培月住的地方。
  回程途中,海葵道:“倭国这边,不论是鬼还是阴阳师,个子都特别矮。我在庙门口扫见的那个鬼,又瘦又矮,今天剪刀的阴阳师,也又瘦又矮。”
  海容道:“这只是个别现象,并不是所有的阴阳师都这么瘦小。有些阴阳师,比白云天还要好看。”
  “真的?”海葵不信。
  海容道:“自然是真的。我小时候,曾亲眼见过一位,我当时以为看到了神仙。他原本是被我父亲请来为倭国祈福求雨了,可在求雨前夕,我父亲看上了他的眉毛,想强迫他。后来,阴阳师便离开了,没有为倭国祈雨。知道我离开倭国,倭国还是没有下雨。”
  海葵问道:“那名阴阳师就那么走了?没有打你父亲一顿?”
  海容摇摇头,嘴角带着一丝微笑,“阴阳师大多仪态高洁,不可能粗鲁动手。他们想要惩罚一个人,只需要下些咒语就好。”
  海葵一拍腿,“我懂了,他让倭国干旱了好几年,作为对你父亲的惩罚。”
  海容道:“是,应该是这样。”
  海葵和海容回到家之后,吃吃喝喝逗逗乐子,安静等待夜晚的到来。
  天黑之后,海葵和海容按照安培月之前的指示,将门窗大开。他们两人犹如纸扎的人偶,双手放在膝盖上,端坐在榻榻米上,面朝着门前院子。
  天越来越黑,月亮没有如同往常那样升到天上,天地间乌黑一片。
  院子里也乌黑,所有物件都像是铺了层浓黑色的纱衣,根本看不清它们原本的颜色。
  无风,无声,寂静。
  海葵想说话,想借着说话的声音壮壮胆子。但安培月叮嘱过,千万不可以发出任何声音,不管见到任何景象,都不准动不准发出任何声音,以免令鬼知晓他们的目的。
  他们必须这样一直坐着,不动,不说话,直到十二点安培月到来后,才可能动作出声。
  海葵心中惴惴不安,后脖子发凉,仿佛有鬼在朝着她后脖子吹冷风。刚开始,那冷风十分细微,并不真实,似乎只是她的错觉。可渐渐的,冷风强烈了起来,一口又一口,吹的她后脖子汗毛竖起,身上也凉怯的起了鸡皮疙瘩。
  她脖子后面确实趴着一只小鬼。
  小鬼真是昨晚上过来折腾的那一只。
  他正一口又一口的朝着海葵后脖子吹冷气,并窃喜观察着海葵瑟缩胆怯的反应。这样来来回回吹冷气,小鬼玩的不亦乐乎,俨然有一直玩下去的打算。
  海葵心里清楚,她脖子后头有鬼吹冷气。
  冷气是真实的,并非错觉。
  她甚至听到了小鬼嘻嘻笑声,仿佛在嘲笑她胆小。
  海葵想动一下,先逃出去,想叫海容一声,想赶走小鬼,想把小鬼揍一顿,然后令小鬼魂飞魄散。可她只是在心里想,身体却没有丝毫动作,甚至连眼珠子的方向也没有任何改变。
  她按照安培月的吩咐,一直盯着院子,看着正前方乌黑的院墙。
  海葵和海容看的专注,仿佛院墙上正在放着电影似的,令他们目不转睛,即使有小鬼在身后骚扰他们,他们也无暇他顾,全身心的专注在院墙上。
  小鬼玩着玩着,觉得无趣,转了转没有眼白的乌黑眼珠子,准备换种方法来吓唬海葵和海容。
  他轻轻一跳,来到海葵和海容面前,直勾勾看着海葵,看上一会儿过后,又换成直勾勾看向海容。
  小鬼一边看着海葵和海容,一边扭曲着自己的胳膊腿,甚至把耳朵鼻子扯下来,在海葵和海容面前晃动,吓唬他们两个,拿他们的恐惧蔓延取乐。
  海葵刚开始很害怕,想闭上眼睛,甚至想让自己晕过去。
  过了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看习惯了,亦或者明白小鬼只能隔空吓唬他们并不能接触到他们的身体,海葵渐渐的不害怕了。她的胆量,一点点恢复过来,不会像之前那样克制不住的瑟瑟发抖。
  她想到海牛以前说过的话,人身上都有三把火,头顶一把,两边肩膀各一把。这三把火,会让鬼没有办法碰触到人的身体。但如果人惊恐过度,在小鬼的骚扰下突然低头或者突然掉头,就会给小鬼机会灭掉人头上或者肩膀上的火,狼小鬼能碰到人的身体。一旦小鬼能碰到人的身体,如果小鬼心存恶念,最轻也会让人大病一场,重了则直接夺舍甚至令人当场死亡。
  海容比海葵镇定很多。
  从一开始,他就不太害怕。
  他因为有想要全力保护的人,所以在心里命令自己坚强,命令自己不准害怕,命令自己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要保护好海葵和海葵肚子里的孩子。
  有信念,自然胆量不会减退。
  小鬼一直在不停的骚扰着海葵和海容,吓唬着他们,想要让他们害怕,想要在他们害怕的时候,灭掉他们脑袋上和两肩膀上的火焰,然后弄死他们两个。
  小鬼一直没有如愿。
  十二点到了,安培月人未进门,味道先进门。
  香灰烧烤蛾子翅膀的味道,从门外铺散了进来,熏的海葵呼吸一滞,差点儿打出喷嚏破了状态。
  小鬼察觉到阴阳师安培月的到来,惊慌闪身,想要逃离这里。不等他离开,安培月就进了门,朝小鬼身上扔了个麻袋一样的袋子。
  袋子仿佛有生命,小鬼窜到哪里,它就追到哪里,直到把小鬼收紧了袋子里头,然后自动系上,飞回安培月的手里。
  安培月收了小鬼,让海葵和海容起来,不需要再像之前那样坐着。
  海葵难以置信这么简单就收了小鬼,不明白既然这么简单轻易就可以收了小鬼,为什么还要让他们在榻榻米上摆那么久的姿势。
  安培月解释,这是为了迷惑小鬼,并且收小鬼需要合适的时间,必须在十二点才可以收了这个小鬼,因为这个小鬼死在了十二点。
  解释完的安培月,离开了海葵和海容住的地方。
  关门回屋之后,海葵觉得不对劲,同海容说道:“这事儿有点儿蹊跷。”
  海容也觉得有些不对劲,觉得小鬼收的太容易了,超出了他想象之外。安培月说的迷惑小鬼,以及收服小鬼需要合适的时间,这也有些牵强,仿佛胡乱找出的借口似的。
  海葵道:“我怎么觉得,那小鬼好像认识安培月。”
  小鬼见到安培月那一瞬间,表现出来的并非完全了的恐惧,而是有种见到熟悉的仇人般的表情,有恐惧有愤恨有无法逃脱的绝望。
  海容也发现了海葵所说的这一点,发现小鬼可能认识安培月。
  海葵猜测着,“安培月会不会就像是空寂一样,为了挣钱,就弄小鬼儿当托儿?”
  不等海容出声,她连连摇头,“不对不对,安培月并没有向我们要钱,而且拒绝我们主动给他钱。既然他不要钱,那他想要的是什么?”
  海容仔细回忆着,回忆着从去山上摘蛇刺果到现在这期间发生的事情,他试图找出之前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想来想去,海容并没有想到什么异常的地方,便出言安抚海葵,让海葵不要再胡思乱想,不管安培月是否认识小鬼,安培月都没有恶意,这就行了。
  海葵不赞同海容现在和稀泥一样息事宁人的态度,觉得安培月有猫腻,对他们有所图谋。
  她相信自个儿的直觉。
  她去找安培月的时候,刚见到安培月,心里就有种别扭不对劲的感觉,但当时她忽略了那种感觉,觉得可能是自个儿不适应阴阳师住处见到的那些奇怪事物。
  刚才安培月来抓小鬼的时候,她心里那种别扭的感觉更强烈了。
  在安培月抓到小鬼,看向她的时候,她甚至产生毛骨悚然的感觉,明明面对的是瘦小的安培月,她却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一头要吃人的野兽,好似下一分钟她就会被野兽撕开身体吃掉。
  正因为这样,所以她现在才这么较真,想要弄清楚安培月究竟什么目的,与那小鬼究竟是合作关系还是有什么仇怨。
  她担心,小鬼是安培月派来的,目的是为了害他们。
  海葵猜的没错,小鬼确实是安培月派来折腾他们的。
  山上的鬼打墙,下山时候在庙门口看到的人形影子,以及半夜院子里小鬼来回跑动,站到榻榻米前叹气的鬼,都是安培月弄的。
  安培月之所以弄这些,目的在于海葵肚子里的孩子。
  他已经快到一百岁,快要离开人世。可他不想死,想要继续活着,甚至想要长命百岁。他现在的身体,内部已经腐朽,无法再坚持让他活下去。
  为了能够继续活着,安培月只能选择夺舍,夺取他人的身体,借此长久活在人世。
  想要夺舍,并非那么简单,尤其是活人对活人夺舍,必须要遵循苛刻的条件。
  被夺舍的那个人,必须意识薄弱,没有太强烈的存活意念。被夺舍的人,生辰八字要同夺舍之人相合,躯体也没有残疾,内脏鲜活。
  最好的夺舍对象,就是胎儿。
  母体内的胎儿,则以三个月为最佳。
  这个时候胎儿在体内稳定下来,但并没有太多的意识,不会在被夺舍的时候产生挣扎,有利于顺利被夺舍,被取而代之。
  安培月看上了海葵肚子里的胎儿,但海葵杀人无数,身上煞气太重,如果他进入海葵的肚子,会因此命运叵测,以后的日子会步步艰难。
  为了夺舍生下来之后,能避开报应,安培月选择令小鬼来来回回折腾海葵,让小鬼将体内的怨气送到海葵的体内,中和海葵身上的煞气。
  小鬼的怨气,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送进普通人的身体里头,会令普通人得重病身亡。
  即使海葵身上煞气重,也熬不住怨气入体,身体势必会有所损伤。
  安培月并不担心海葵身体会有所损伤,在他进入海葵身体之后,会释放身体内的罡气,驱赶海葵身上残存的怨气,保证他在海葵肚子里的安全,让自己顺利从海葵体内生出来。
  海葵和海容不知道安培月惦记上了他们的孩子,商量过后,认为安培月确实是贪图他们的东西,但绝非钱能买到的东西。
  他们认为,安培月贪图的是海葵手腕上的鲛丝。
  鲛丝根部深入海葵的血脉当中,已经与海葵的身体融合在一起,想有抽出来,便犹如抽海葵的筋一般,能去掉海葵大半条命。
  海葵自然不会让安培月拿到她手上的鲛丝,她同海容商量,提早离开这边,赶紧回到民国,避开安培月。
  他们只能选择避开,因为安培月能驱使鬼怪,他们完全不是安培月的对手。如果安培月使用的是功夫,那么无论什么功夫,海葵都能应付,不至于避开逃跑。
  安培月用的不是功夫,而是邪门的咒术。
  海葵和海容对咒术一窍不通,不懂怎么用,也不懂怎么避开,所以只能选择逃跑,不敢正面对战安培月。

☆、187.第187章 觊觎2

  海葵和海容推测出安培月要害他们,便决定尽快离开这边。
  在离开之前,海容打听到,安培月家族有一种特殊的能力,能够起死回生。所谓起死回生,并非在自身上回升生,而是从他人身体上重新活过来。
  一百多年前,安培月的舅公,曾经是附近有名的阴阳师。他舅公在要死的前夕,让手下嘉定家丁从外面找来了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将其养在家中。
  当时,附近的百姓都以为安培月的舅公找来这个小男孩,是想要收这个小男孩做徒弟。可过了半个月之后,小男孩便以安培月舅公的名义出来做事,神态语言与安培月舅公一模一样。
  进入小男孩身体的安培月舅公,并没有如愿长长久久的活下去。他在三年后的一个雷雨天,被天上落雷劈死在家中。
  打听到这些后,海容心中隐隐明白,安培月很有可能是想要他们的孩子,进入他们孩子的身体内,夺舍为己用。
  海容自然不能让安培月如愿,打听到消息的当晚,便带着海葵离开,躲避安培月的算计。
  他们明明走向的是离开村镇的方向,可是他们走着走着,竟然诡异的来到了安培月家门口。
  海葵和海容在看到安培月家大门上怪异的兽头门饰之后,当即转身,离开这里,朝回走,意图避开安培月。
  走的是相反的方向,可是他们却像是被困在如来佛祖五指山的孙悟空一样,再次走到了安培月家门前,用兽头门饰面对面。
  左边兽头门饰打了个哈欠,伸出舌头舔了舔牙齿,用锈色的眼睛轻蔑的瞅着海葵和海容。它仿佛在说,就算你们走到死,也走不出安培月设置下的幻境。
  走来走去,无论怎么走,都会走到安培月家门前,海葵和海容明白,他们着了安培月的道,安培月不想让他们离开。
  安培月对海葵肚中孩子的身体势在必得,从知道海葵来到这边的那天开始,就派小鬼盯住了海葵。他不能让海葵离开,就算离开,也必须在他夺舍了海葵孩子的身体之后。
  等他夺了孩子的身体,就算海葵他们不离开,他也会赶他们走。
  大门开了,如同他们上次来找安培月帮忙一样,无人直开。
  海容看了海葵一样,肃穆了神色,道:“我们进去。”
  海葵不想进去,因为她没有把握能令她和海容安然无恙的从里面出来,她甚至不知道她能不能出来。可他们不得不进去,他们没有走出安培月设置的迷宫的能力,无法驱使鬼怪,斗不过安培月,只能按照安培月意思去做。
  朝海容点点头,海葵道:“好。”
  在进门前一秒,海容发誓般说道:“我会保护好你和耗子,无论遇到什么情况,我都会保护你们平安。”
  海葵道:“我们都会平安出来。”
  进了院子,沿着院中的小路,海葵和海容来到屋门前。
  他们没有脱鞋,直接上了走廊,站到门口。
  门开了,安培月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安培月如同上次一样,侧脸对着大门,面朝着墙壁,仿佛墙壁上有什么有趣的东西似的,能让他目不转睛的凝视,舍不得移开眼睛。
  海葵和海容进入屋内,站到安培月的面前。
  安培月将目光放到海葵和海容脸上,仿佛谈买卖蔬菜似的,同海葵和海容谈着条件。他愿意将所有的家财都给予海葵和海容,用以交换海葵肚子的胎儿。
  海葵和海容自然不同意,断然拒绝了安培月。
  安培月威胁海葵和海容,如果他们不答应他,那么他就要将他们留在这里,做成傀儡人偶,永远无法离开木偶皮囊。
  海葵最恨被人威胁。
  她怀孕后脾气本就不好,这会儿更是差到了极点。
  招呼也不打一个,海葵就出手了。她拉开鲛丝,朝着安培月的脖子划了过去,手段狠辣,想要当场要了安培月的性命。
  安培月身体如同纸张,在海葵冲过来的瞬间,轻飘飘升到了半空。
  他升到半空后,依然保持着盘坐的姿势,仿佛得道高僧一般。
  海葵一击不中,折转身体,跳到半空,继续攻击安培月。
  安培月飘到了另一边,躲开海葵的攻击,让海葵的攻击一一落空。
  海葵发了狠,速度越来越快。可无论她速度有多快,都无法伤害到安培月。每次都会在堪堪划到安培月的前一秒,安培月飘到另一个地方,躲开她的攻击。
  海容在下面帮忙,朝安培月开了好几枪。
  那些子弹明明打到了安培月的身上,却犹如泥牛入海,没有给安培月带来丝毫的伤害。
  海葵杀不死安培月,恼恨至极,恨不能直接扑上去用嘴咬死安培月,以泄心头之恨。
  安培月不会被海葵杀死,更不可能会被海葵咬到。
  他在戏弄了海葵和海容一番之后,将海葵和海容分别囚禁了起来。海葵被囚禁在了一间走不出的房间里头,里面一切俱全,全是为孕妇准备的东西。
  海容没有被囚禁在房间里头,而是被安培月分离了灵魂和身体,分别单独囚禁了起来。
  海容的身体被囚禁在了小鬼居住的脏乱骨头房子里,灵魂者被囚禁到了木偶里头。
  因为着急获得海葵肚子中胎儿的身体,安培月没有心思去炼化海容的灵魂,使得海容的灵魂并没有失去记忆,成为只能听命行事的呆板人偶。
  海葵虽然不知道海容被安培月弄到了哪里,但她心中不安,明白海容肯定遭遇了什么不测。海葵想要出去,但却始终找百度奥出去的办法,只能犹如困兽一般,在屋内嚷骂转圈。
  海葵试图激怒安培月,让安培月现身。
  无论海葵辱骂的多吗难听,将屋子毁的多么乱,安培月都没有出现。而被海葵毁了的屋子,里面的每样物品,都会在被毁坏之后,自动修复,俨然有自我的灵魂存在。
  无法让安培月现身,又不知道海容现在怎么样,海葵痛恨又绝望。
  她甚至生出,将自己弄死,然后化作厉鬼去干掉安培月的想法。
  时间一晃过去十来天,没人在意海葵和海容的失踪,也没有人知道海葵和海容被安培月弄到了家里,并用非常手段囚禁折磨他们。
  远在民国的蒋异浪,在海葵和海容被囚禁的十来天之后,做了一个怪异的梦。
  他梦见来到了一处奇怪的地方,这地方有些肖似鸟笼子。
  在这个地方,他看到了大着肚子的海葵和面无表情犹如木偶般的海容。他在梦里有了透视眼,看到海葵肚子里并非是个婴儿,而是一个瘦小的老头子。那个老头子,蜷缩在海葵的肚子里头,脸上带着毒计得逞的诡异笑意。
  蒋异浪上前几步,想要询问海葵,她为什么肚子里有个小老头儿。
  海葵不等蒋异浪询问,慈爱的摸着肚子,主动告诉蒋异浪,说她怀孕了,怀了一个阴阳师。
  蒋异浪知道倭国有阴阳师,但不明白海葵为什么会怀一个那么老的阴阳师,这太古怪了。他觉得十分奇怪,但在梦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却并没有多问,而是想当然的点点头,觉得怀个阴阳师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又问海葵,为什么海容像是木偶一样,一点儿表情都没有,见到他来了,也不打个招呼。
  海葵亲昵的将头靠到海容的肩膀上,告诉蒋异浪,海容成了傀儡人偶。等他们作为阴阳师的孩子出生,海容这个人偶就会被他们的孩子御使。
  蒋异浪听了海葵的话,越发觉得古怪。
  但他在梦里,奇异的并没有接着问下去,仿佛觉得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明明觉得奇怪,但又觉得理所当然,他在梦里的思想,极为矛盾。
  这个梦,让蒋异浪在醒过来之后,更加思念海葵。蒋异浪认为自己之所以做这样一个怪异的梦,是因为他太想念海葵,也太嫉妒海容,所以才做这样奇怪的梦。
  第一次做这个梦的时候,蒋异浪是这么认为的。
  可接连三个晚上,蒋异浪都做了这样的梦,他明白海葵肯定出事了,出了大事。
  蒋异浪紧急找来方吼娘,让方吼娘带人去倭国,去找到海葵和海容。他命令方吼娘,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要保证海葵和海容的安全,一定不要让意外发生。
  领了命令的方吼娘,即刻便动身,前往倭国,去寻找海葵和海容。
  方吼娘花费了四天,找到了海葵和海容暂时租住的那个房子。
  打听了周围的人,方吼娘带着手下,赶往安培月住的地方。见到安培月大门上两个怪异活动兽头门饰,方吼娘惊诧过后,命令手下开枪,将两个兽头打了个稀巴烂。
  打烂兽头,方吼娘率领手下,闯进安培月的住处,试图从其中找到海葵和海容。
  海葵和海容根本不在安培月住的地方,安培月本人也不在。
  早在困住海葵和海容的时候,安培月就换了地方,将住的地方换到了海葵和海容摘取蛇刺果那条路附近。那个地方,阴气浓厚,正适合他修炼和夺舍。
  在安培月住处找不到海葵和海容,也没找到安培月本人,方吼娘想到蒋异浪说的那个梦,心道不好,海葵和海容肯定是被安培月抓走了,藏到了不为人知的地方。
  方吼娘和她的手下,没有阴阳师的那种能力,根本找不到安培月。
  为了找到安培月,救出海葵和海容,方吼娘命令手下找来两名阴阳师,让阴阳师施展咒术,查询安培月现在的位置。
  这两名阴阳师的咒术能力不如安培月,如果单单一人,根本找不到安培月。两名阴阳师,在方吼娘的逼迫威胁下,为了小命着想,只能选择合作,各自损伤半分灵魂,暂时将两人的能力合二为一,用灵魂做触角,寻找着安培月的位置。
  功夫不负有心人。
  两名阴阳师在累到瘫软在地后,总算探寻到了安培月的位置,并查探出安培月身边囚禁着一名怀孕的孕妇以及一个生魂。
  怀孕的孕妇,自然是海葵,那名生魂,就是海容。结合着蒋异浪做的梦,方吼娘想明白了这些,明白海葵和海容确实是被阴阳师用诡异手段抓住了,而海葵也确实是怀孕了。
  按照两名阴阳师的要求,方吼娘为其准备了一些对付安培月的东西,随后紧忙带着他们来到了安培月现在住的地方。
  安培月使用隐身法术,将住处安放在路边,却能避开所有人的视线,让人根本看不到他所住的房子以及他这个活人。
  按照方吼娘的要求,两名阴阳师竭尽所能的对付着安培月,将安培月重伤。
  本就快要死的安培月,这会儿更是半只脚踏进了棺材。
  安培月如果现在死了,就只能重新投胎,失去这世的记忆,不会再成为阴阳师。为了继续做阴阳师,为了能让此世的灵魂长长久久存在于人间,安培月选择铤而走险,想现在就冲进海葵的肚子里。
  两名阴阳师看穿安培月的阴谋,在安培月灵魂离体想要冲进海葵肚子里头的瞬间,合力阻挡住安培月的灵魂,并令安培月的灵魂魂飞魄散。
  以为解决了安培月,就可以休息的两名阴阳师,却并没有如愿休息。
  方吼娘命令他们现在立即把海葵救出来。
  从囚禁海葵的房间里头,将海葵救出来之后,两名阴阳师又在海葵的请求下,将海容的灵魂从木偶里脱离出来,送进海容原本的身体里头。
  见到海容的灵魂回到身体里,海葵来不及喜悦,便白眼珠一翻,晕了过去。
  方吼娘急忙抱住海葵,命令手下背起海容,匆匆赶往山下。
  将海葵和海容放进他们之前租住的房子里头,方吼娘命令阴阳师救治海葵和海容。两名阴阳师被方吼娘使唤的团团转,直到为海葵和海容煎好药之后,才得到了片刻的休息。
  方吼娘从两名阴阳师的嘴里得知,海葵和海容并没有什么大碍,总算是放下了一半的心。
  发了电报给蒋异浪,方吼娘蹲守榻榻米前,焦心等待海葵和海容醒过来。
  海葵和海容这一晕,就是两天多。
  先醒过来的是海葵。
  在海葵醒过来几分钟后,海容也醒了过来。
  刚醒过来,两人看到方吼娘,还以为他们现在是在梦里。他们以为,在现实里头。他们还是被困在安培月设置的幻境里头。
  从方吼娘口中得知,安培月已经死了,他们已经从安培月那里好生生的出来了,海葵和海容连连对方吼娘道谢。
  方吼娘对海葵和海容坦言,她并非偶然路过这里,而是在蒋异浪连续做了三天怪梦之后,在蒋异浪的命令下,赶来寻找帮助海葵和海容。
  听到是蒋异浪做梦知道他们有危险,并派方吼娘过来救他们,海葵和海容除了感谢蒋异浪,各自心中也有着其他的滋味。
  海葵越发觉得自己对不起蒋异浪。她完全没想到,间隔千里之外,蒋异浪竟然能在梦里知道他们有危险。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蒋异浪确实很在意她,达到了能预感到她安危的地步。
  海葵不知道该怎么样去感谢蒋异浪,口头上的感谢,根本配不上蒋异浪对她的付出和重视。
  海容心中明白海葵此刻的感受,他什么话都没有说,紧紧搂住海葵。
  海葵叹口气,对方吼娘道:“我没想到蒋异浪会对我这么好。我,我除了能说声谢谢,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他。他想要的,我给不了。我能给的,不是他想要的。我,我只能说谢谢,你帮我谢谢他。如果他以后遇到了危险,即使我不能像他一样的能感知到,但只要你们送信过来,我就一定去帮助他。我以前也答应过蒋异浪这种事情,这次我还是只能这样。我很抱歉,你替我向他说声对不起。”
  方吼娘道:“这些我会转告总统。”
  海葵加重声音,再次道谢,“我真的很感谢你,感谢蒋异浪。如果你没来,我和海容肯定不能活着出来。我们的孩子,也会被安培月夺舍。”
  被再三道谢,方吼娘有些不好意思。
  她一拍胸脯,大大咧咧的甩甩手,道:“别再谢了,你这样谢来谢去,完全是把我当成了外人。我们是朋友,我来救你是应该的。你千万别再谢我了,你以前救我,我可没像你这么婆婆妈妈的一直说谢谢。朋友之间,不要这么婆妈。”
  海葵动容,道:“我们是朋友。”
  “是啊,我们一直是朋友。朋友之间互相帮忙,是应该的。说谢谢,那可就太客气了,弄的我浑身不舒服。”方吼娘在身上夸张的抓挠着,就好似身上生了虱子似的。
  随后,方吼娘又道:“总统让我暂时跟在你们身边,护送你们到民国。等到了咱们的地盘,我再离开。这一路上,你有什么事情,都尽管吩咐我,我命令下面那些人去办。你想吃什么,也一定要说。我知道孕妇都很能吃,爱吃些酸的,我会多准备一些,让你路上可以吃。”

☆、188.第188章 觊觎3

  海葵和海容也没有推辞,由着方吼娘护送,一路离开了倭国。
  离开倭国后,方吼娘委婉向海葵表达,希望海葵能跟她回去一趟,去看看蒋异浪,让蒋异浪能够安心。海葵当时并没有答应方吼娘,只是说要考虑考虑。
  等方吼娘离开后,海葵与海容商量了一番,决定去看看蒋异浪,当面对蒋异浪道谢。
  他们没直接就动身,而是在原地留了几天。
  海葵身体不舒服,不能立即赶路,他们便准备在原地呆上几天,等海葵身体舒服了,再赶路离开。
  离开了军阀混战,百姓虽然依旧贫困,但却不像之前那惶恐不安,而是一片和气。商家也****开张,生活必需品到处都可以买到,小吃也各有花样。
  海葵喜欢上了当地的咸味麻花,吃过一根之后,便恨不能天天都吃才好。
  她胃口好到出气,一口气吃三根大麻花也不觉得饱,还要配上两碗甜豆花才能勉强止住继续吃下去的心思。吃了这么多,不到半响,海葵又饿了。
  海容带着海葵,再次来到那家麻花店,要了三个大麻花两碗豆花饭给海葵。
  海葵他们也没事做,便慢腾腾吃着,顺带聊着天。
  店家是个老太太,鳏寡老人,其他亲人都在混战中死了,只剩下她一个。她做麻花和豆花的手艺,是从祖上传下来的,味道堪称一绝。
  靠着做麻花和豆花的手艺,老太太每天挣几个钱,维持生计。
  老太太见海葵这么能吃,肚子又微微突,看出海葵怀有身孕。她以过来人的身份,将怀孕生产养胎的经验传授给海葵。
  海容听的比海葵仔细,听完后,连连对老太太道谢。
  老太太摆摆手,起来要去厨房里继续做麻花。她一边走一边抹泪,想到已死的儿子,想着儿子要是活着,现在也该娶了媳妇,媳妇也肯定会和海葵一样,安安稳稳在媳妇肚子里头。
  海葵朝老太太的背影努努嘴,小声询问海容,“她这是想到自个儿孩子了吧?”
  海容“嘘”了一声,道:“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哦。”海葵应声,低下头专心吃饭。
  吃了三个大麻花,将两碗豆花也喝光了,海葵意犹未尽的抹抹嘴站起来。海容要了五根大麻花打包,交了钱到老太太手上,领着海葵出去。
  到了街上,海容接着之前海葵的问话,道:“战乱让很多人流离失所,也让很多人失去了亲人。不过,现在战乱已经过去了,人们很快就会过上好生活。”
  海葵点点头,环看了一样街两边的店家,道:“如果死去的亲人还能活着就好了。那个老太太家里只剩下她自个儿,现在她身子骨硬朗能做些麻花豆花卖养活自己,等她身子骨不硬朗了,不知道她该怎么办。希望到时候蒋异浪会实施一些政策,让这些鳏寡孤独的老人,能够安享晚年。”
  海容摸摸海葵的头,“会的,肯定会的。”
  海葵突发奇想,“要不然,我们自个儿组织一个?我们弄一个养老人的地方,让这些老人能够有地方住有饭吃,身体不舒服了,有医生可以为他们医治。”
  海容道:“好。”
  海葵发愁的皱起眉头,“弄这些,我们就必须要有一大笔钱。有钱了,才能做这些事情。要是没钱,肯定不行。”
  海容道:“我会挣到足够的钱。”
  海葵想到了陈锦之,“如果陈锦之没有死,你们还可以合伙做生意。”
  海容对陈锦之的死,一直感到十分愧疚。当初倭国奸细要带他走的时候,他完全可以将陈锦之一起带走。可当时他只顾着同奸细说话,没注意到他身后陈锦之被捂着嘴巴捅了两刀。
  等他注意到的时候,陈锦之尸体上已经被浇上了化骨水,大半身子消失了成了水液。
  海容道:“当初都怪我,我要是能够警惕一些,陈锦之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海葵安慰海容,“这不怪你。当初那件事情,我们都有点儿错。我们住在同一间牢房里头,却互相根本不知道。明明稍微出点儿声音,就能知道对方在一块儿,可我们都没出声。我们主要都想岔了,我以为抓我进来是因为我早些年做的那些事情,以为你和陈锦之会很快将我弄出去,所以我才那么安然住在里头,没有一点儿危机感。后头,我们也都没想过对方能活着,轻易就相信对方死了,才弄了这么些阴差阳错的事情出来。要说错,都有错。”
  海容叹了口气,道:“不说以前的事情了,我们要向那个卖麻花的老太太一样,向前看。等我们去当面谢过蒋异浪,就找个地方定居下来。我做生意赚钱养家,你要是想做赡养鳏寡孤独老人的事情,就去做。钱,我来想办法。”
  停顿一瞬,海容又道:“不过,你不能立即就去做,得等孩子生出来周岁之后。先养好你和孩子的身体,你再去做想做的事情。”
  海葵应声,觉得海容说的有道理,“行,那就等我生完孩子,等孩子满周岁以后,我再想想要不要去做。到时候说不定我的想法就变了,不去做那些事情了呢。那可不是简单的事情,不仅要让他们吃饱穿暖住好,还得时时刻刻照顾到他们的身体,得给他们治病。真要是做起来,我一个人肯定不行。我现在已经要打退堂鼓了,已经不想做了,因为责任太重了。”
  海容安慰海葵,“事在人为。你想做,我支持。你要是不想做,我也支持。”
  海葵嘿嘿笑,将脸蹭到海容的胳膊上,“我做什么你都支持,要是哪天我想吃人肉怎么办?”
  海容摆出严肃的模样,板起脸,道:“这自然不行。人肉吃多了,会坏了肠子。我希望你能长命百岁,希望你什么病都不要生,连风寒都不要得。”
  海葵道:“我身体好着呢。”
  海容纵容着海葵,“好好好,你身体好,非常好。”
  他们说着话,回到了住的酒店门外。
  这家酒店,在战乱时期,酒店主是洋人。打仗后,洋人为了保命,离开了这里,留下了这家酒店。战乱平息后,这里被当地政府接受,卖给了当地的商人。当地商人将酒店稍微修葺一番后,便开门营业。
  现在商业还不景气,单单做酒店用根本不可能盈利。为了能够达到收支平衡,酒店店主便把下面一层单单开辟出来,专门用来作为价格平民化的饭馆,供百姓们吃饭喝酒用。上面则继续着以往的营生,做住宿和高档吃饭的场所。
  海葵和海容住在上面所谓的贵宾间,比其他房间能高档一些,但也高档不到哪儿去。这房间是方吼娘出钱定的,预交了两个月的钱。
  这两个月的房钱,完全可以在这边购买一个小房子。方吼娘原本是打算给海葵和海容买房子,但经手下亲信提点,便消了给海葵和海容买房子的念头。海葵和海容能住到她交了房钱的酒店里头,那是因为将她当成朋友,但肯定不会住到她给买的房子里头。尽管价钱差不多,但给买房子,就显得太过贵重,海葵和海容肯定不会收。再来,一旦她给海葵和海容买了房子,如果海葵和海容生下定居的心思,很可能就不会去见蒋异浪。
  思考过后,方吼娘只给海葵和海容定了酒店两个月的房间,并没有给海葵和海容买房子。
  她离开前和海葵海容约定好,一定要去见蒋异浪。
  得到了海葵和海容会考虑的答复后,方吼娘上路回程。
  海葵和海容回到了酒店,到了房间后,酒店经理立即命人送来了一盘水果。像海葵和海容这样在战乱过后能够一下子定两个月房间的人极为罕见,而且定的是最好的房间,有眼力界会做生意的经理,将他们当成贵宾用户,水果饭菜尽量供应。
  谁说饭菜是收钱的,但是量足,海葵这个大胃口的孕妇吃的十分满意。
  吃了盘水果,海葵困意涌了上来,漱口过后,就上了床。
  海容用湿毛巾给海葵擦了身体,又端来一盆热水给海葵泡了脚,之后他洗了个澡,上床同海葵躺在一起。从后面抱住海葵,手搭在海葵的肚子上,轻轻按摩着海葵凸起并不明显的肚子,海容道:“以后我们多生几个,多子多孙多福多寿。”
  海葵摇头拒绝,“就一个,只生一个。怀孕太麻烦了,又累又困还特别能吃,平时能做的事情现在都不能做,太麻烦了。我只生这一个就行了,不想多生那么多。”
  海容声音里带着笑意,“依你。”
  海葵继续道:“而且生孩子很疼,我听见生孩子叫的像是杀猪一样,肯定奇疼无比。还有啊,还有很多不好的地方,反正我只生一个就好。”
  她转过身,凑到海容耳边,悄声道:“我以前以为,那些生了孩子年纪稍微有些大的女人,****天生就很大很黑。现在我才知道,根本不是天生的,我的也慢慢要变黑了。现在颜色一天天加深,等过几个月,肯定也会变成褐红色,就像那些生过孩子的女人一样。”
  海容道:“什么颜色都好看,只要是你的,都好看。”
  海葵别扭道:“我觉得不好看,很难看。我这几天琢磨明白了,变黑是因为怀了孩子要生孩子,变大肯定是孩子吸的。想要有一天我会变成那样,我就觉得不舒坦。以后,要是天黑我脱了衣服,胸口两个大黑豆,你要是看岔了,说不定以为我胸口长了两个眼珠子呢。”
  海容道:“你要是觉得难看,我给你配好草药,等给孩子断奶了,就擦了草药,让它变回粉色。”
  “草药能让它变成粉色,但是不能让它变小啊。”
  海容道:“小了有什么好,和男人一样,我喜欢大的,越大越好。最好,能有栗子那般大小,才最好。”
  海葵乐了,推了海容一把,“你可真不正经,越来越不正经。”
  海容道:“咱们夫妻之间,自然说话要不正经些才好。要是正正经经的,那哪能做夫妻。那说不定上床还要穿着衣裳呢。”
  海葵乐的直笑,“老辈子有些人家里,不久讲究那样吗,那叫相敬如宾。”
  海容亲了下海葵的额头,“我想和你并在一起,贴到一处,成天不正经的说些话,不想相敬如宾。”
  海葵道:“不正经,老不羞。”
  “我还不老,我还年轻着呢。不信,你摸摸看。”海容越发不正经起来,拉着海葵的手,朝着两腿间的棍子上放。
  海葵也不害羞,抓着海容的棍子,便熟练的上下动,令海容舒服。
  她刚开始做的还挺有兴致,过了没几分钟,她动作就缓了下来,眼睛也闭起来,眼看是要睡着了。
  海容见海葵睡了,苦笑了一下,把海葵的手从棍子上拿开,为海葵盖好被子。他没盖被子冷了一会儿,等反应下去了,就钻进了被窝里头,抱着海葵,同海葵一块儿睡觉。
  一觉睡了三个多小时,天也到了傍晚。
  海葵海容稍微收拾了一下,就去大厅吃了晚饭。吃饱后,回到房间,海葵拿起早前打包回来的麻花,津津有味的啃了起来,一连啃了两个。
  海容担心海葵晚上吃多了积食,不让海葵再继续吃,把那三根麻花收了起来,留着海葵明天早上吃。
  下午睡了三个小时,海葵暂时不困,但懒得出去动弹,就又上了床,窝在床上神神哉哉的看着在忙碌着的海容。
  海容在忙着把换下来的衣服泡起来,准备明天洗干净晒着,然后又收拾了收拾其他干净衣裳,忙碌了半个多小时,把这些弄完。
  擦干净手,海容坐到床边,将手心贴到海葵脸蛋上,笑着问道:“凉不凉?”
  海葵摇摇头,眼里带着笑意,“不凉,暖的。”
  海容问海葵想不想出去走走,海葵懒得动弹,只想在床上躺着,海容只能打消了出去散步消食的心思。
  他脱鞋上了床,抱住海葵,惬意道:“老婆孩子热炕头,世间最美的事情,莫过于此。”
  海葵纠正海容话里的错误,“是热床头。”
  “对,是热床头。”海容在海葵脸颊上响亮的亲了一口,哄孩子似的顺着海葵的话应声。
  海葵和海容过的惬意,在酒店住了半个多月后,开始打算着近期去见蒋异浪,去亲自道谢。海葵早就想去,打着早去早了事的心思,可她身子懒,懒到恨不能有人抬着她走路才好。最近她越发懒的厉害,连床也懒得下了,直接就在床上吃东西。
  海容纵容着海葵,就让海葵在床上吃,俨然要把海葵养成小肥猪的模样。
  他们决定好出发日期的时候,海葵的身子却突然起了变化。原本该前三个月孕吐的海葵,前三个月一点儿事儿都没有,可现在却后知后觉般的开始孕吐,什么都吃不下去,闻着一点儿饭菜味都受不了。
  海葵现在这样子,肯定不适合远行。
  他们只能将见蒋异浪的时间朝后拖,准备等海葵孕吐反应缓和后,再去向蒋异浪道谢。
  因为孕吐反应,海葵一改之前能吃的大胃口,成了小鸡胃,吃一点点就饱,而且不能吃荤腥热菜,只吃凉菜。海容心疼的不得了,恨不能替海葵遭这个罪。
  他发现海葵对豆花没有孕吐反应,便天天去老太太那里按三餐买豆花,以此解决海葵的吃食问题。
  老太太听说海葵怀孕三个月后才孕吐,连忙去为海葵打听了偏方,将偏方送给了海容。拿到了偏方后,海容紧忙为海葵配药,希望海葵喝药过后能够止吐。
  偏方好用,海葵喝了之后,虽然没能完全止吐,但是状况轻了很多,不想之前那么受罪。
  她现在能少量的吃些热菜和肉,鱼虾这些还是不能吃,觉得腥味太重,闻着她就止不住的反胃。
  海葵感叹,“幸亏没直接去海边,这会儿要是我们在海边,那我肯定更受罪。”
  海边海风腥气,渔民家里都有鱼虾,到处都有腥味弥漫。尤其下雨前后,腥味更重,就海葵现在敏感至极的鼻子闻起来,肯定会觉得处在万蛇坑中,腥气无处不在。
  这么想着,海葵都有些受不了,干呕了两声。
  海容赶紧拿过杯子,让海葵喝了口红枣温水,止住呕吐感觉。
  海葵擦擦嘴,道:“我这情况,最近都不可能上路。要不这样吧,等我把孩子生下来之后,我们再去见蒋异浪。现在去见,我实在没有这个体力,也没有这个精神。想到车上那个味儿,我胃里就难受,要是真闻到了,我肯定受不了,得吐到车上。”
  海容和海葵的打算不谋而合,当即同意海葵的话,“我们等孩子周岁了,带着孩子一起去见蒋异浪。”
  “也好。”海葵点头,“那会儿孩子出远门,包裹严实了,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嗯。”海容应声,为海葵拉了拉被子,让海葵躺下来休息。

☆、189.第189章 觊觎4

  不能按照约定的时间去见蒋异浪,海容发了电报过去,向蒋异浪表示感谢以及歉意。
  蒋异浪回了份内容十分客气的电报,让海容和海葵有时间就过来看他,如果没有时间那就算了。蒋异浪自从知道海葵怀孕后,就处于一种极为难过的状态当中。他很想去质问海葵,为什么要同海容生孩子,海容难道就那么好吗。可他没有理由去质问海葵,他根本没有那种底气。
  海葵和海容已经成婚了,势必要有孩子。他心里明白这个现实是必然要发生的,只是不愿意接受。
  接受海葵和海容在一起,和接受海葵给海容生孩子,这两样完全不一样。海葵给海容生了孩子,那他就完完全全没有任何机会了,永远不可能同海葵在一起。
  海葵怀孕六个月的时候,蒋异浪举行了大婚。
  他娶的妻子是一名将领的独生女儿,从小便养在深闺当中,温婉柔顺。她身上虽然欠缺一份大气,但却有一种母性的光华存在,及适合做蒋异浪的妻子,做为一个国家的母亲。
  蒋异浪大婚,举国欢腾,海葵和海容也在相隔千里之外默默的祝福蒋异浪。
  海葵对蒋异浪的愧疚之情,也因为知道蒋异浪找到了幸福而减少了几分。她早前就觉得,蒋异浪这样的人,适合的是温柔听话的女人,而不是她这种类型。
  她和蒋异浪做朋友可以,但不适合做夫妻。
  海容也放下了心,不再担心蒋异浪会过来跟他抢海葵,或者闹出什么幺蛾子让他和海葵之间出现矛盾。
  蒋异浪完全没有外人想象中那么开心。
  大婚当天,他一点儿欢喜的情绪都没有,反而郁结于心。这个妻子是他亲自挑选的,但他并不爱她,娶妻举行婚礼也并非他说愿,而是迫于他必须要有一个妻子,必须要有一个孩子,这样才能稳定人心和政局。
  相对于蒋异浪的冷淡,被他选中作为妻子的洛凤蕴却十分喜悦。她很早之前就喜欢上了蒋异浪,梦想着能嫁给蒋异浪。现今美梦成真,她开心到了极点。
  大婚当晚,蒋异浪例行公事般的同洛凤蕴圆了房。
  洛凤蕴感受到了蒋异浪的冷淡,但她以为这是蒋异浪天生的性格,并非不喜欢她。她每天尽心的伺候着蒋异浪,希望能用自己的柔情将蒋异浪捂热,让蒋异浪有一天能够温柔对待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相敬如宾。
  她每天都吃着补药,希望能够尽快给蒋异浪生个孩子。她听从母亲的教导,认为有了孩子,男人的心就能定下来,就会将心都放在她和孩子身上,不会再看别的女人。
  他们大婚后的第三个月,海葵生产的时候,洛凤蕴被诊断怀了胎。
  海葵生产出来的是个男孩,八斤重的大小子,刚出生的时候像是个红皮猴子,但很快就在奶水的滋养下,变的皮嫩肉滚,可爱的不得了,也皮的不得了。
  洛凤蕴这时候怀孕两个月,孕吐反应十分严重,什么都吃不下,恨不能将肠胃都吐出来。
  蒋异浪以办公回来太晚会打扰到洛凤蕴为借口,与洛凤蕴分了房,暂时住在了收拾出来的偏房里头。他虽然给洛凤蕴送去了源源不断的补品,也说些关怀的话,当眼神始终冷静,从没有因为洛凤蕴而动容过。
  怀孕期的女人情绪本就不稳定,洛凤蕴更甚。她想要得到蒋异浪发自内心的关怀,想让蒋异浪真心对待她,而不是这样冷漠的送来补品和送来几句冷淡的关怀话语。
  她在为蒋异浪孕育孩子,蒋异浪不该这样对她。
  洛凤蕴求而不得,产生怨恨。怨恨刚开始只是一丝,随着她怀孕时间延长,怨恨变成了一股。在她打听到蒋异浪真心喜欢的人名叫海葵的时候,洛凤蕴的怨恨全面爆发,都倾注在了海葵的身上。
  她认定,蒋异浪现在这样对她,都是海葵造成的,海葵是罪魁祸首。她将海葵想象成了一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喜欢钓着男人胃口的贱人。
  洛凤蕴派心腹去查找海葵的下落,想让心腹将海葵秘密带回来。
  她知道海葵的那些名声,但她并不认为这是真的,她不认为一个能迷惑到蒋异浪的女人会有这样的能力,她认定海葵是使用了狐媚的手段,迷惑了众人。她认为,有高超功夫的,势必都和方吼娘一样,粗壮雄伟。方吼娘一样的女人,蒋异浪自然看不上,那根本算不上女人,比男人还要强壮。
  洛凤蕴把海葵想象的极为不堪,简直犹如古时候迷惑纣王的妲己。
  她原本温柔顺良,可求而不得和嫉妒令她心胸越来越狭隘,多次在蒋异浪面前阴阳怪气的试探,试图从蒋异浪那里探听到海葵的情况,试图刺探出蒋异浪现在是否还恋着海葵,试图刺探出蒋异浪是否对她有感情。
  这样的试探,让蒋异浪感到厌烦。
  蒋异浪娶洛凤蕴,就是看上了洛凤蕴的温柔顺良。他不希望娶到的妻子,是善妒心胸狭隘之辈,这样的女人,会闹的家宅不宁。
  洛凤蕴现在的模样,让他觉得自己看走了眼,看错了人。
  蒋异浪生出同洛凤蕴离婚的念头。
  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压了下去。现在他不能离婚,因为洛凤蕴正怀着孕,他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婚。就算洛凤蕴没有怀孕,他也不能在大婚过后没多久,就同洛凤蕴离婚。他是总统,必须要考虑到人心的稳定,要给百姓们信心,为百姓们做榜样,势必要端正自己的行为,并且保持婚姻的持久。
  蒋异浪警告了洛凤蕴,让她在闹腾之前,先想想自己的身份。他给了洛凤蕴选择,要么好好做蒋夫人,要么就在生完孩子之后,回到洛家。
  洛凤蕴自然不愿意离婚。
  无论是对蒋异浪这个人,还是对于总统夫人这个位置,洛凤蕴都舍不得。
  最优秀的男人,最优秀男人身边的权利座位,这些她无法舍弃。
  洛凤蕴承认了错误,将这段时间的阴阳怪气归结为怀孕产生的影响,医生和洛凤蕴的母亲也替洛凤蕴说了话,说怀孕的女人都这样,在怀孕期间脾气会发生很大的变化。
  蒋异浪并没有太过责怪洛凤蕴,让洛凤蕴回去安心养胎。
  洛凤蕴表面上顺服了蒋异浪,但心里对海葵却越发怨恨。她钻了牛角尖,认定蒋异浪羞辱她是因为海葵,因为海葵蛊惑了蒋异浪。
  心气不顺,导致洛凤蕴怀孕期间十分遭罪,吃不下睡不好,脸色枯黄像是得了大病似的。幸亏有补药吊着,要不然她不仅坏了身子,孩子也保不住。
  洛凤蕴的母亲,见劝洛凤蕴心胸开阔点儿没用,为了洛凤蕴的身体,只能反过来让洛凤蕴一定要好吃好喝,不能让海葵诡计如愿。
  洛凤蕴母亲这样的规劝激励法,果然对洛凤蕴起了作用,让她有了精神头。
  像是同海葵较劲般,洛凤蕴开始猛吃猛喝,养足精神准备折磨将会被她心腹抓到的海葵。
  蒋异浪并不知道洛凤蕴派了人去抓海葵,他忙着公事,偶尔想想海葵,也只能在遗憾过后对海葵默默祝福。
  海葵也没想到,在天下太平的现在,竟然还有有人要抓她,并且想要折磨她要她的命。
  在她有天晚上出门买东西,回来时候发现身后跟着人的时候,还以为遇上了想拦路抢劫的小贼。她身上带着的钱不多,也懒得闹事,便打算着在小贼过来拦住她的时候,假装害怕,然后将钱都给了小贼。
  可那小贼拦住她之后,并不要钱,而是冲上来想要抓住她。
  给钱可以,抓她那可不行。
  海葵和小贼打了起来,试图抓住小贼,问清楚小贼为什么要抓她。
  小贼在发觉自个儿打不过海葵之后,当即找了机会逃跑,不给海葵抓住他的机会。海葵原本想追上去,但是想到家里馋嘴的胖儿子,还有在她出来之前叮嘱她早点儿回去的海容,便打消了追上小贼的念头。她扯了扯衣裳,将凌乱的衣裳扯整齐,溜溜达达的回到了家。
  海葵将羊奶糖酥塞到儿子胖乎乎的手里,在儿子抓牢后,又从袋子里掏出两块羊奶糖酥,一块塞到海容的嘴里,一块塞进自个儿的嘴里。
  她津津有味的品尝着羊奶糖酥,并没有将之前遇到小贼的事情告诉海容。她不想海容担心,决定提高警惕,悄悄保护好海容和孩子。
  海葵的儿子小名叫大海,大名叫海风。小名是海葵起的,她觉得大海这名字挺大气,是男人的名字。她希望自个儿的儿子,将来能够顶天立地。海风这个大名,是海容早就想好的,他和海葵的想法一样,给孩子起这样的名字,希望儿子将来能够顶天立地,成为一个男子汉。
  海葵用羊奶糖酥逗着儿子,逗的儿子哇哇叫,伸着手可劲儿的勾羊奶糖酥。
  儿子越是想要,海葵越是不给,将儿子逗哭了,她才心满意足的将羊奶糖酥塞到儿子的手心里,并在儿子的小鼻头上弹了一下。
  “馋猫,爱哭鬼。”海葵给儿子起着小外号。
  海容将孩子抱到怀里,不赞同的看着海葵,“下次不准这样逗大海,哭多了对他的身体不好。”
  “哦。”海葵应了一声,却依旧我行我素的逗着孩子。
  没顺利抓到海葵的小贼,并非偶然遇到海葵想抢个劫顺便抢个人,而是洛凤蕴派来抓海葵的心腹。洛凤蕴的心腹在第一次抓捕失败后,紧忙朝洛凤蕴递出消息,将海葵有高强武功的事情告诉了洛凤蕴。
  洛凤蕴得到消息后,不仅没能消除对海葵本性狐媚的错误认知,反而更加憎恨海葵,并扭曲的认定,海葵这身功夫是来自于男人身上。她认定,海葵练了歪门邪道的妖术,从男人身上吸走了武功,转为自己可用。
  洛凤蕴完全钻进了牛角尖死胡同里头,不管她母亲还是父亲劝解,她都不改变想法,坚持自己对海葵的认定,并将自己婚姻不幸福这件事情赖在海葵身上。
  她甚至幻想出,海葵现在还和蒋异浪联系着,并通过电报电话,让蒋异浪冷落她。
  越想,洛凤蕴越觉得自己想的都是真的。她像是魔障了似的,时时刻刻都在想着海葵,恨着海葵,恨不能将还亏千刀万剐。
  洛凤蕴命令心腹手下,改变原先的计划,不需要将海葵带回来。她命令手下,想办法杀掉海葵一家三口,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让海葵一家三口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得到了命令后,洛凤蕴的心腹没敢像之前那样直接去拦海葵,他知道自己的功夫不如海葵,再加上几个人,也不一定能打得过海葵,反而会打草惊蛇。
  他抛弃正面直对的办法,决定用阴险的办法对付海葵。
  洛凤蕴的心腹,趁着海葵和海容带孩子出去溜达,朝海葵家水缸里撒了毒药进去,试图毒死他们。
  发现水缸里水有毒的是海容。
  海容去给孩子烧水洗澡,舀水的时候,觉得水缸里的水有些不对劲。他低头仔细看了看水缸底下的银币,发现几枚银币全部变成了黑色。
  冷静了几分钟,海容将水缸里的水被投毒这件事情告诉了海葵,并决定立即搬家,离开这个地方。
  他之所以决定立即搬家,是因为知道这水缸里被下毒,不可能是普通百姓做的。他们出门的时候,锁了大门,普通百姓,不可能青天白日的爬上高墙,踩过高墙上尖利的玻璃片,进入他们家中投毒。他们在此地也没有得罪任何人,与邻居并不相熟,唯一熟悉的是卖麻花豆花的老太太,这些人不可能翻过他们家的高墙朝水缸投毒。
  能不受伤翻过竖满玻璃的高墙,那势必是有功夫的人,而且功夫不低。这样的人,肯定是早就盯上了他们家,所以才会趁着他们不在家的时候,进来投毒。这次他们能够发现,纯属侥幸,要幸亏当初他们朝水缸里扔进去了银币。下次,要是换成朝饭菜里投毒,他们不一定有这样的幸运。
  为了安全着想,海容决定尽快离开这里。
  海葵见水缸被投了毒,联想到之前遇到的那个小贼,便将遇到小贼的事情告诉了海容。
  海葵和海容都想不出来,到底是谁想要害他们。他们将怀疑的对象,定到了倭国残余势力上,认为是那些人派奸细过来杀他们。
  海葵推测道:“应该是他们,是倭国的奸细。他们背后的人,肯定不甘心就这么失去了权利,把过错推到我们的身上,见不得我们过安稳的日子。他们查到我们之后,就派人过来杀我们。”
  海容迟疑着点头,“如果倭国还有残存势力存在,那他们应该隐蔽在一处安全的地方,而不是派遣奸细过来杀我们。他们应该知道你的功夫,也知道你和蒋异浪之间有联系。他们要是派遣奸细过来杀我们,那就等于将他们还存在的事情暴露出来。他们不可能这么愚蠢,不会这么蠢的暴露自己。”
  海葵听海容说的挺有道理,问道:“如果不是倭国人,那会是谁?我以前得罪过的人?有谁呢?王大帅的亲戚?应该不是。王大帅家只剩王潇了,他当初就不想杀我,这会儿都定居到倭国日子了,就更不可能心血来潮的找人过来杀我。那会是谁?我实在想不出来了。”
  海容也想不出来,会是谁想要杀他们,而且是用这么歹毒的方法。
  海葵道:“难道,我们又遇到了阴阳师之类的人物,想对我们夺舍?”
  不等海容回答,海葵就抢先道:“不对,不对,不可能是夺舍。夺舍得活人,我们都被毒死了,怎么夺舍。那到底是谁啊,谁那么莫名其妙的,就突然过来杀我们?”
  海容皱眉想了想,“会不会是蒋异浪手下的人。他手下的人,觉得我的存在,会对蒋异浪产生什么威胁,所以背着蒋异浪,来除掉我们。”
  海葵道:“不可能不可能。蒋异浪手下那些人我都见过,有几个老狐狸,但都挺听蒋异浪的话。当初他们觉得我留在蒋异浪身边不好,会影响到蒋异浪,但只是口头上同蒋异浪争取,从没有人敢背地里对我做些什么。他们都挺听蒋异浪的话,应该说是惧怕蒋异浪,惧怕蒋异浪的手段。不会是他的手下,他也不会允许手下这么做。”
  海容道:“他身边的人?”
  “白云天?冯和?方吼娘?”海葵用力摇头,“他们三个绝对不可能这么做。”
  海葵和海容猜测了好一会儿,也没猜出究竟是谁要杀他们,又为什么要杀他们。
  他们在明,敌在暗,为了安全,他们决定尽快离开这里,并在被追杀途中,反过来抓住凶手,问出背后的指示者。
  在要收拾东西的时候,海葵突然拍了下脑袋,道:“既然他想毒死我们,我们可以装死啊。等他进来查的时候,我直接抓住他。我们这么没头没尾的先跑路,太被动了,还是在知道谁在背后再离开比较好。”

☆、190.第190章 觊觎5

  如果仅是海葵和海容两个人,那装死是非常简单的事情。但他们有孩子,有一个尚在襁褓中想哭便哭想闹便闹的孩子。这么大的孩子,饿了尿了便哇哇大哭,丝毫不会顾及这是早晨还是深夜,全凭本能。
  海葵道:“要不,让孩子睡一会儿?”
  她想用点穴之类的手段,让孩子睡上一会儿,并不会伤害到孩子的身体。
  海容不同意海葵这么做。
  他知道这并不会对孩子的身体造成任何伤害,但他不舍得。
  海葵道:“不用非常手段,那他根本不听话。他想哭就哭,想折腾就折腾,就算一百个凶手站到他面前,他也不会有什么收敛。小孩子都这样,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海容思考了很长时间。明明是一个点头便可以做决定的事情,他却仿佛遇到了什么人生大难题似的,思考很久也没不能下决定。
  海容询问海葵,“真的不会产生任何伤害?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不会,绝对不会!”海葵加重语气对海容保证。
  得到了保证的海容,并没有放下心来,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朝着海葵点了点头。
  海葵在孩子后脑勺位置轻轻按了一下,便把手收了回去。她拍拍手,朝着海容摇摇头,“看,就这么简单。大海会睡六个多钟头,睡够了,就会醒过来。你不用担心有什么后遗症,不会有,绝对不会。”
  海葵重复性的下着保证。
  海容心疼的摸着大海的后脑勺,朝着大海后脑上又亲又吹。
  海葵道:“我只是轻轻按了一下,又不是给他后脑勺上磕个包。”
  海容朝海葵笑笑,低头在大海的小鼻头上轻轻啄了一下,道:“轻轻按一下也疼,小孩子的皮肉嫩。”
  海葵虽然也爱孩子,但完全不像海容这样。海容简直就像是亲孙子的爷爷奶奶,恨不能分分秒秒都把孩子照顾的妥妥贴贴。
  从孩子出生到现在,大部分时间都是海容在看着孩子。无论是给孩子换尿布还是半夜起来哄孩子,海容都一马当先,抢着去做。
  海葵有时候会错觉,是海容怀胎十个月将孩子生了出来,所以才把孩子当成心头肉那样对待。
  海容见海葵露出奇怪表情,敲了下海葵的额头,“又在乱想什么?”
  海葵摇摇头,“我没乱想,什么也没想。时间不早了,我们赶紧装死,一会儿估计杀我们的了就好过来了。”
  为了逼真,海葵和海容,一个‘死’在卧室门口,一个‘死’在卧室床上,手伸向孩子的方向。
  海葵估算错误时间,以为凶手会很快过来。他们一直等到十点多,才等来了凶手。
  凶手就是海葵之前碰到的那个拦路人,洛凤蕴心腹手下。
  他小心翼翼来到卧室窗前,先是从窗缝里观察了一下屋内的情况。他见道海容和海葵分别躺在地上和床上,并没有立即行动,而是安静的等待了一会儿,仔细观察着海葵和海容的肚腹部分,查看是否有起伏。
  海容因为是翻身压在地上,无法仔细看清楚他肚腹是否有起伏,凶手只是稍稍观察了他一小会儿,便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海葵身上。
  观察了海葵五分多钟,确认海葵肚腹没有呼吸起伏,他放下了心。
  海葵一直安静等待着,等着凶手凑到她面前,她便可以瞬间抓住凶手。
  凶手为了确认海葵确实是死了,便来到了卧室门口,推开卧室门。踏入卧室,凶手走到海葵身边,蹲身下来,伸手想要试探一下海葵脖颈的脉搏。
  在凶手将手伸到海葵脖子的一瞬间,海葵倏然抓住凶手的手,并扯开鲛丝,将鲛丝在凶手的脖子上绕了一圈。
  海葵阴恻恻的威胁凶手,“别乱动,你脖子上圈着的是鲛丝,乱动小心脖子会掉下来。”
  凶手自从被海葵打跑之后,便回去认真查了下海葵的底细,并且把海葵之前那些丰功伟绩给查了出来。凶手知道海葵说的是真的,不敢掉以轻心,小心翼翼的僵着脑袋,生怕不小心把脑袋交代在这边。
  海容找来绳子,像是捆牲口一样,将凶手的双手双脚倒绑在身后。
  绑好后,海容问凶手是谁派他来的,为什么要杀他们。
  凶手是个忠诚的属下,对洛凤蕴忠诚,自然不会轻易便把洛凤蕴的名字吐出来。他刚刚被捆住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忍受酷刑的准备,并且已经有了牺牲性命的意识。
  尽管他很不想死,但他的性命现在不由他掌握。
  凶手失策了,他根本没有等来酷刑,等来的是海葵海容孩子刚换下来的新鲜屎尿布。海葵威胁凶手,如果凶手不把幕后主使说出来,就把这布满了屎尿的步,塞进凶手的嘴里。
  为了让凶手相信她怎会这么做,海葵用棍子挑了点儿排泄物,蹭到凶手的嘴唇上,引来凶手一阵干呕。凶手用力在地上擦着嘴唇,把嘴唇蹭成了灰黑色。
  海葵这个逼供招数,百试不爽。
  任他多么钢筋铁骨,也受不住这本能的排斥反应。
  凶手招了,把洛凤蕴招了出来。招完后,凶手就半死不活躺在地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竖着脖子等着海葵将他脖子拉断。
  把洛凤蕴的名字说了出来,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与其仓皇逃命中被追杀至死,不如现在就死,也省去之后逃命带来的惊慌不安。
  海葵想直接杀了凶手,遭到了海容的制止。
  海容不让海葵杀人,不是因为他怀有深沉的吃亏思想,他是为了避免海葵杀生。他希望海葵能够长命百岁,平平安安,所以一定要避免海葵杀生,不能让海葵再犯杀戒。
  海葵发愁了,“不让杀,那怎么办?我们总不能找个地方伺候着他吧?”
  海容道:“我们把他丢在这里,等我们离开后,他的同伙肯定会把他带走。”
  海葵想了想,点点头,“也是。洛凤蕴肯定不止派他一个过来,肯定派好几个过来。”她纳闷的摸摸脑袋,不解的看看地上生无可恋模样的凶手,随后看向海容我,问道:“洛凤蕴为什么要派人来杀我?我根本不认识她。我刚刚使劲想了想,我可以保证,我以前绝对没有杀过姓洛的。就算我杀过姓洛的,也绝对不可能和洛凤蕴有什么关系。他们老家离咱们海家庄远着呢,我不可能跋山涉水去杀个姓洛的。”
  海容道:“嫉妒,人一旦嫉妒起来,就会做出很多残忍的事情。”
  “嫉妒我?为什么?”海葵后退半步,审视着海容,“难道,她是你以前的相好?或者,她和你什么时候见过,她看上你了。她嫉妒我嫁给你还和你生了孩子,所以想将我们都杀死?”
  海容摇头,“我之前并不认识洛凤蕴。我想这一切,应该和蒋异浪有关系。洛凤蕴心胸狭隘,受不了蒋异浪心里有别的女人存在,便想方设法除掉蒋异浪在意的女人。”
  海葵指向自己,“蒋异浪在意的女人,难道是我?”
  海容道:“除了你,还能有谁。”
  海葵道:“他已经娶了媳妇了,肯定不会像以前那么惦记着我。我和他也不联系,即使他还惦记着我,我也没做任何事情,没和他联系。洛凤蕴没理由杀我啊,我什么都没做。总不能因为蒋异浪以前喜欢过我,就得杀了我吧,那我多怨啊。”
  海容推测,“她之所以这么极端的想要杀了你,根源在蒋异浪身上。”
  根源确实在蒋异浪身上,但洛凤蕴的性格也有很大问题。蒋异浪如果在婚后,能够对洛凤蕴稍微亲昵一些,洛凤蕴说不定不会这么阴毒,想要将海葵一家三口杀死。她只会因为嫉妒,给海葵的人生路上设置几个绊脚石,让海葵生活过的艰难一些。
  海葵感慨,“我还以为蒋异浪娶了个好媳妇呢,感情都是表象,都是虚假的。洛凤蕴根本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温柔宽容,心眼儿可真够窄的,还扭曲。我什么也没做,就想要杀死我,还想杀死我全家,这一般人可做不出来。”
  海容道:“蒋异浪恐怕已经知道洛凤蕴嫉妒心重,他应该警告过洛凤蕴。洛凤蕴这类女人,在得到警告之后,只会表面顺从。”
  海葵了然,“我明白,我明白。洛凤蕴把我当成了假想敌人,以为蒋异浪对她不好,都是我造成的。蒋异浪对她那些警告的话,不仅不会让她收敛,反而会让她更加生气,更加想弄死我。”
  她伸展双臂朝向天空,道:“我可真怨哪。我这冤屈太大,老天爷应该朝下砸冰雹。”
  海容斥责海葵,“别乱说话。”
  随后,他道:“我们现在就离开,以免洛凤蕴其他手下找过来。”
  海葵问道:“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蒋异浪,让他管管他媳妇。”
  海容想了想,道:“我想想。”
  海葵道:“我的意思是,告诉蒋异浪一声,让蒋异浪对洛凤蕴的品行有个底儿,多防备着洛凤蕴。再来,蒋异浪要是知道了,肯定会阻止洛凤蕴继续追杀我们,我们也就不用过东奔西跑的生活。”
  拿孩子当借口,海葵继续道:“咱们孩子才这么大一点儿,根本受不了东奔西走的生活。我们应该找个地方安定下来,这样对孩子好。”
  海容道:“明天我打电报过去,将这件事情告诉蒋异浪。”
  海葵听到海容的答复后,又有些犹豫了,“你说,我们这么做,会不会破坏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啊。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我们的好好思量思量。”
  海容道:“不会破坏他们之间的感情。以现在的情况看起来,他们之间根本没有感情。如果有感情,洛凤蕴就不会嫉妒到派人过来杀死我们一家三口。”
  海葵老学究似的,背着手在原地来回踱了几步,道:“也是,你说的对,有道理。”
  收拾了东西后,海葵和海容将凶手堵住嘴,塞到厢房里头。
  他们趁着夜色出发,离开了住了很长时间的地方,准备换到城市尽头尚未修葺好屋内木头柜子的另一套房子里面。还没修葺好木头柜子的这套房子,是海容买下来的。他觉得此地民风淳朴,离海虽然有些远,但有很大的咸水湖,适合长久的居住。
  海葵也喜欢这个地方,同意海容就近在这边买房子定居的计划。
  房子买好了之后,他们并没有着急搬进去,而是找了木工过去装修木头床柜,并准备等木漆味道散散,再搬进去。在此期间,他们继续住着租来的房子。
  因为凶手的搅局,他们只能提前搬家,来到他们买下但没有打好木头柜子的房子里。
  原本海容的意思是,直接离开此地,不要这个房子了,换个地方再重新买个房子,以此避开追杀。在知道追杀他们的是洛凤蕴后,海容改变了主意,决定继续留在这座城市里头。他明天发出电报,将洛凤蕴追杀他们的事情告诉蒋异浪,蒋异浪肯定会做出反应,让洛凤蕴再没有办法追杀他们,他们便可以过平静的生活,而不需要东奔西跑的逃命。
  被抛弃在租来旧房子的凶手,等来了同伴。
  他等来的不止是同伴的帮助,还有同伴在荒郊野外的那一刀子。
  一刀致命,他横尸野外。
  洛凤蕴当晚得知消息,知道她的计划败露,便惴惴不安的想着办法。她慌的一晚上没睡着,生怕蒋异浪突然闯过来,质问她为什么派人去杀海葵。
  天亮了,海容早早发了电报给蒋异浪。
  蒋异浪拿到电报后,将办公室大门踹了个洞。他气势汹汹的来到洛凤蕴住的地方,准备找洛凤蕴当面对峙。
  洛凤蕴刚开始死不承认,因为她被海葵抓住的那个心腹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后来,在蒋异浪的步步紧逼下,洛凤蕴疯了似的大哭大闹,承认就是她派人去杀海葵。她疯了一般,大声诅咒着海葵,咒骂蒋异浪冷血无情,咒骂蒋异浪被海葵这个狐狸精蒙蔽,不识她这个好人心。
  她哭闹咒骂了一会儿,见蒋异浪始终不说话,便渐渐息了声音。
  刚才诅咒海葵咒骂蒋异浪的那些勇气,随着她声音的熄灭,全部消失殆尽。她后知后觉的害怕起来,害怕蒋异浪为怪罪他,害怕蒋异浪会因此不要她,害怕从现在尊贵的位置上跌落。
  洛凤蕴摆出可怜的模样,朝蒋异浪认错。她故技重施,将自己疯癫的行为,推到了怀孕导致性情发生变化上面。她朝蒋异浪解释,这并不是她的本性,她本性善良,绝不会干出杀人的事情来。
  蒋异浪自然不信洛凤蕴的话,认定洛凤蕴心胸狭隘阴毒,不配做这个国家的母亲,不适合站在他的身边,与他一起面对天下的百姓。
  洛凤蕴听出蒋异浪话里有不要她的意思,无计可施之下,突然翻了白眼儿,假装晕倒,为之后扭转蒋异浪抛弃她的想法拖延时间。
  蒋异浪看穿洛凤蕴的把戏,但他并没有当场揭穿。
  他虽然对洛凤蕴失望至极,并且产生厌恶的情绪,但是他现在不能离婚。一旦离婚,势必对国家内部产生影响,对即将颁发的新配偶法则,产生巨大的阻碍。
  蒋异浪扔下一句话,“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在蒋异浪走后,洛凤蕴睁开了眼睛,推开身边伺候的人,苍白着脸站了起来。她阴沉沉的看着门外,不声不响的这么站着,仿佛门外有什么奇异景色吸引住了她的视线似的。
  很长时间后,洛凤蕴出了声,对身边心腹下命令,让追杀海葵的那部分人回来。
  洛凤蕴将怨恨藏到了心底,不敢再明目张胆挑衅蒋异浪的权威。她要紧紧握住蒋异浪给的最后一次机会,绝对不能从这个位置上跌落下去。
  一旦她从这个位置跌落,不仅仅她个人以后会成为笑柄,她的父母,她的家族,从此也会被其他人嘲笑。
  她不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她要坚守在这个位置上,让所有人都恭维讨好他们,而不是嘲讽鄙夷。
  蒋异浪回了电报给海容,上面简单几句让他们好好生活的话。蒋异浪并没有在电报上提洛凤蕴,但海容知道,蒋异浪肯定已经处理好了洛凤蕴的事情,所以才会让他们在此地好好生活。
  海葵道:“蒋异浪娶的这哪是媳妇,这是个祸害,而且专门窝里反的祸害。嫁祸于人,嫁祸于人,洛家嫁祸给了蒋异浪。”
  海容哄着大海,在院子里溜溜达达的走动着,“他站在那个位置,不可能随心所欲的娶自己喜欢的女人。他只能从门当户对的那些女人里面选一个出来,而且不能轻易离婚。一旦离婚,不仅仅是他小家庭有影响,百姓们也会受到影响。”
  “站的越高越冻脸。”海葵摆出大鹏展翅的姿势,“他站到了最高峰,自然就要比平常人承受更冷的风。”
  海容朝海葵努努嘴,“去,把大海的围嘴拿过来。大海最近总流口水,是不是你趁着我不注意,捏他的脸了?”
  “没有。”海葵不承认。

☆、191.第191章 觊觎6

  洛凤蕴安稳了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安稳到她产下一个女婴。
  她想要的不是女儿,是儿子。她想要一个能延续蒋异浪血脉的儿子,一个能让她坐稳位置的儿子,而不是一个长大后嫁人的女儿。
  蒋异浪却十分喜欢这个女儿,起名叫玲珑。
  蒋异浪给女儿起名叫玲珑,是因为女儿的目光玲珑剔透。可洛凤蕴却扭曲的认定,蒋异浪给女儿起名字叫玲珑,分明是在怀念海葵。海葵没改名字之前,叫董如意。如意玲珑,玲珑如意,这摆明了是在怀念海葵。
  洛凤蕴没把嫉妒表现在表面上,她不想失去最后一次机会。
  她在蒋异浪来的时候,对玲珑特别好。等蒋异浪一离开,她立马改变嘴脸,将女儿撇在一边。
  蒋异浪不知道这些,还以为洛凤蕴生了孩子之后改变了心性,终于开朗了心胸。洛凤蕴能够有如此改变,这对蒋异浪来说,是非常好的事情,对这个国家,也是好事一桩。
  海葵和海容带着大海来看蒋异浪的时候,大海已经能说不少话。大海胳膊腿又肥又结实,和海葵一样能折腾,一时都不得闲。相对比大海的过分活泼,玲珑安静乖巧的有些过分,甚至有些呆木。
  海葵这是头次见到洛凤蕴。从前在报纸上见过洛凤蕴,但报纸上的照片模糊,只能分辨出大体轮廓,照不下细节和气质。
  客气寒暄了几句,海葵和海容应蒋异浪邀请,在他府上住上两天。
  海葵和海容原本是打算来道谢后就离开,但蒋异浪一直邀请他们,眼底也有着恳求之意,他们只能妥协性的答应了下来。
  大海超乎寻常的喜欢玲珑,见到了玲珑,就扑腾着手去抱玲珑。把大海和玲珑分开,废了海葵和海容很长时间。又哄又骗,海容总算让大海放开了玲珑。
  蒋异浪见大海这么喜欢玲珑,便想要结娃娃亲。
  海容委婉拒绝了蒋异浪。
  海葵也不想让大海同玲珑结成娃娃亲,因为蒋异浪的女儿以后会是这个国家最尊贵的姑娘,会和权权利牵绊在一起。海葵和海容,不希望大海沾上权利,希望大海就像普通孩子一样长大成婚过一辈子。
  蒋异浪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并没有失望,而是模棱两可的来了一句,看他们的造化。
  当晚,白云天方吼娘冯和等几个人都过来了,同海葵海容围成一桌吃饭聊着近期的事情。白云天看上一个姑娘,想要尽快追到那个姑娘,然后早些成婚早些有孩子。冯和和方吼娘两个人,还是老样子,没对象。
  白云天也兴起了结娃娃亲的念头,同海葵和海容商议,想提前订下大海。
  海容用拒绝蒋异浪的那一套,拒绝了白云天。
  白云天可惜的看着大海,想象着大海长大后的模样,觉得现在就虎头虎脑的大海,长大后肯定会是将才。他想让海葵他们改改主意,但话到嘴边,又被他给咽了回去。
  洛凤蕴虽然坐在蒋异浪的身边,坐在主位,但在席上,她就像是一个布景,没人同她亲近。
  洛凤蕴觉得尴尬。
  她憎恨着被众人询问包围的海葵,认为她现在的尴尬,都是海葵造成的。
  如果没有海葵,桌上坐的这些人,根本不敢这么放肆的对她。如果没有海葵,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在玲珑这里,而不是那个黑泥块一样的大海那边。
  海葵抢夺了她的尊容,海葵的儿子抢夺了她女儿该有的宠爱。
  这口气,她不能这么忍下去。
  洛凤蕴扯了一个笑,夹了块鱼肉,放到大海面前的小碟子上。大海忙着同玲珑玩,根本没注意到小碟子上多了鱼肉。海葵和海容目光都在大海的手上,警惕大海下手没轻重,打疼玲珑,也没注意到小碟子上多了块鱼肉。
  蒋异浪和白云天冯和注意到了,但他们三个都没有说什么,目光从鱼肉上一扫而过,专注到大海和玲珑身上。
  洛凤蕴看着那块碑冷冷撇在一边的鱼肉,动了动嘴角,手指甲掐住手心,忍下了当场掀桌子的冲动。
  她在心里自我安慰着,她才是这个国家最尊贵的女人,就算现在遭受冷落,但她的位置在那里,谁也无法撼动。无论是谁,就算是被蒋异浪放在心头的海葵,也没有她尊贵。
  吃完饭,到了大海和玲珑睡觉的时间,大海闹起了幺蛾子。
  大海死死抱住玲珑,哭闹着要和玲珑一起睡觉,要不然他就不睡觉。
  玲珑眨巴着乌黑黑的大眼睛,一副神魂飘荡在外的弥漫模样,好似完全不明白眼前的状况,不明白为什么大海用力抱着她还嗷嗷杀猪似的哭。
  海容妥协,答应让大海和玲珑一起睡,但只能睡在一个房间,不能一张床上,因为大海睡觉不老实,会踢到玲珑。
  大海立即停了哭嚎,心满意足的擦擦脸颊,在玲珑脸颊上响亮的亲了一口。他妄图抱起玲珑,可他四肢虽然有力但却粗短肥胖,根本抱不稳比他稍稍小一些的玲珑。
  海容赶紧接住玲珑。
  他左手抱着大海,右手抱着玲珑,想带玲珑去睡觉。
  洛凤蕴腾然出声,说玲珑认床,在不熟悉的地方睡不着,只能睡在自小就睡的房间和小床上。
  玲珑的房间,在洛凤蕴房间旁边,却离海葵和海容现在住的地方有段距离。
  海葵和海容不可能把大海放到玲珑的房间里头,因为大海属于精神头特别好的孩子,半夜闹腾起来必须得海容哄着才能再睡过去。
  蒋异浪出了主意,令人将玲珑的小床搬到海葵他们住的地方,让玲珑和大海能够睡一个房间。
  原本打算趁着半夜,偷偷掐打大海泄恨的洛凤蕴,因为被破坏了计划,心里阴暗的情绪堆积的更多了。她几乎要控制不了自己的表情,维持不了温和微笑的模样。
  玲珑并没有洛凤蕴说的那样认床认房间,乖巧的不得了。把她放到床上不一会儿,她就睡着了。大海趴在小床旁边,一直瞅着玲珑的脸,一副怎么也看不够的模样。
  海容把大海抱到床上后,大海别着脸朝着玲珑的方向,说要看着玲珑一起睡觉。
  伺候好两个孩子,海容收拾了一番,同海葵前后脚上了床。
  海葵想到大海之前哭号耍赖的模样,无奈头疼的拍拍额头,“他怎么好的不学,专学那些撒泼打滚的事儿。孙小头ui背很多古诗,大海不学孙小头背古诗,单单学了孙小头打滚耍赖这一套。下次他在这么做,你别拦着我,我一定要揍他一顿屁股。再不打,他就要上房揭瓦了。”
  海容笑着顺了顺海葵的头发,“七八九岁的孩子更讨人嫌。到时候,难道你能成天打他?孩子要教,不能打。”
  海葵翻侧身,搂住海容的腰,“你来教,要是教了他不听,我就打。”
  她感叹,“养孩子真累啊,累身体,累脑袋。他怎么成天那么多精神头,那么多花招呢。谁说人性本善的,那都是胡说八道。看看咱们大海,还不会说几句话呢,就懂把自个儿喜欢的东西偷偷摸摸藏到枕头底下,生怕被咱们俩拿走。刚才撒泼打滚也是,要是单单就我们两个在,他肯定不敢闹的这么大。小孩子,最会逮着脾气好的欺负。”
  海容道:“这么大的孩子,都很皮实。皮实一些也好,我就喜欢皮实的。”
  海葵想到玲珑的乖巧模样,道:“我没想到,蒋异浪的闺女竟然这么乖。按照蒋异浪和洛凤蕴的性格,玲珑不该这么乖才对啊。”
  海容拍拍海葵的后背,“她还小,等过两年,性格才能完全显露出来。”
  海葵应了一声,“后天咱们离开?”
  “嗯。”
  过了一会儿,海葵又道:“以后不来了?还是不来了吧。”
  海容道:“不来了。”
  他低下头,在海葵的头顶上亲了一下,道:“虽然现在坐飞机坐火车方便了,但我们和蒋异浪他们的关系,还是渐渐断了的好。我们和他们要走的路不一样,终归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海葵加了一句,“最重要的是,如果断了,就不会被有心人利用陷害。就譬如洛凤蕴那样的,就没有理由再来害我们。”
  她继续道:“从外表看,我真看不出来洛凤蕴是个心狠手辣的。她不止长的温柔,眼神也特别温柔,看着就想亲近。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情,估计是怀孕的时候鬼迷心窍了。”
  用力拍了下床铺,海葵道:“很有可能!我怀孕那会儿,性格也有很大变化,变的又懒又馋又爱生气还胆小。洛凤蕴当初要杀我的时候,就是在怀孕的时候,说不定也是怀孕闹的。”
  海容摇摇头,“她不是因为怀孕变的狠毒。她是天性狠毒,只是怀孕催发了狠毒的心思。你怀孕的时候,虽然有变化,但是非曲直分明。她不一样,和你不一样。”
  海葵道:“也对。我们这两天还是小心着点儿好,提防着洛凤蕴闹事。”
  动了动身体,海葵道:“洛凤蕴比我长的好看多了啊。”
  海容暧暧说着情话,“她没有你漂亮。”
  “在你眼里,我就是西施,我明白。”海葵嘻嘻嘻笑了几声,像是偷到了油吃的小老鼠。
  海容道:“你比西施还要美上三分。”
  海葵拱着身体,“好肉麻,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床啦。”
  “我看看,鸡皮疙瘩在哪儿。”海容挠着海葵的痒痒,挠的海葵嘻嘻嘻嘿嘿不停的乐。
  蒋异浪安静站在院门口阴影处,听着海葵和海容屋里传出来的隐约笑闹声,眸色凝重的仿佛远处的山峦。他安静站了一会儿之后,转身离开了,去往洛凤蕴住的地方。
  蒋异浪问洛凤蕴,“玲珑什么时候认床的?”
  洛凤蕴心里一惊,脸上却保持微笑,道:“玲珑一直认床,只喜欢在她自己房间的小床上睡觉的。前几天,保姆把她抱到躺椅上,她却怎么也不睡。以前也是这样,睡觉的时间到了,把玲珑放到别的床上,玲珑都不会睡。”
  蒋异浪道:“看来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失职了,竟然不知道自己女儿认床。”
  洛凤蕴干干笑着,道:“你每天忙着公事,不能像我这样每分每秒都和女儿在一起,自然知道的不如我多一些。尤其午睡这段时间,你都在办公。”
  蒋异浪道:“希望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说的当然都是真的,难道你在怀疑我什么?”洛凤蕴露出委屈的模样,“我没必要拿这个撒欢,我只是希望女儿能好好睡觉而已。”
  蒋异浪微微皱起眉,道:“海葵和海容后天就走,在这期间,你不要对他们做任何事情。他们这次离开后,可你的那个不会再联系我们这边。你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我不想在某一天再次听到,有人追杀他们一家三口这种消息。”
  阴沉沉的加重语气,蒋异浪道:“别忘了我之前的话,我只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再次触犯,无论谁来求情,无论你有什么样的苦衷,我都不会心软。”
  洛凤蕴热泪滚滚落下,“我知道我只有最后一次机会,我知道。你从来没有对我心软过,你,我知道了,我知道我在你心里就是个恶毒的坏女人。”她因为剧烈的难过,有些语无伦次。
  她想告诉蒋异浪,她做这些事情,都是因为蒋异浪不能满足她的感情需求。所以,她嫉妒,她憎恨,她也厌恶这样狭隘的自己,可她没有办法从这个狭隘妒恨的泥沼里爬出来。
  她也想心宽少想,合合乐乐的相夫教子。不去管丈夫心头上挂着谁的名字,不去在意丈夫心里在意着谁。她想潇洒的同蒋异浪分开,踢开那个尊容的位置,过自己想过的逍遥日子。
  可她办不到。
  她贪恋这个位置,贪恋渴望蒋异浪的感情,得不到便生出无数阴毒嫉恨的心思。
  蒋异浪道:“你好好休息啊。”
  洛凤蕴在蒋异浪走后,跌坐在椅子上,哀哀痛哭起来。她痛苦自己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这幅自己都厌恶的模样。她痛恨自己的命运,为什么嫁给喜欢的人却得不到该有的感情,痛恨她的肚子不争气,不能为蒋异浪生一个儿子出来。她痛恨海葵,痛恨海葵夺走了本该属于她的爱情。
  被洛凤蕴咬牙切齿痛恨的海葵,现在正在海容怀里熟睡,好梦正酣。
  清晨,海葵睁眼的时候,海容和大海早就起床了。
  海容端着小碗,蹲在大海身边,帮助大海一起喂玲珑果泥。大海挖一勺给玲珑,然后挖很大一勺塞进自己嘴里,吃的十分欢快。
  玲珑极其乖,清早起床不哭不闹,大海不小心把勺子杵到她人中上,她也不哭着喊疼,仿佛没有痛觉器官似的。
  海葵站在小床旁边,盯着玲珑打量着,“她是不是太乖了?”
  海容道:“我给她诊过脉,她身体没什么问题。可能是天性乖顺,所以不爱哭闹。”
  海葵没见过这么乖的小孩,蹲下来,和大海面对面,一人占着一边,逗着玲珑。
  逗了几秒钟,海葵诧异道:“她不哭闹,怎么也不笑啊?这样不好玩吗?大海以前最喜欢这样,一咯噔,大海就哈哈哈哈大笑。”
  海容道:“每个孩子不一样。有的孩子爱哭爱笑,有的孩子天生就是个小大人。”
  “对!小大人!”海葵像是突然抓到了什么重点似的,一巴掌拍在自个儿大腿上,道:“刚才她别眼看我时候的眼神,就像一个成年人在看我,在鄙视我摆弄那奇怪的手势。”
  她噼里啪啦爆痘似的,说道:“从刚见到玲珑,我就觉得有点儿奇怪,但是说不出来哪儿奇怪,明明那么乖的孩子。刚才你这么一提,我总算想明白了。她眼睛里的内容,有时候就像是经历了很多事情的成年人一样。”
  海容摸着脸,盯着玲珑看,道:“我听说过这样的孩子。这样的孩子,在母亲肚子里头就开了智,所以比一般孩子要成熟。玲珑,应该就是这种孩子。”
  海葵拉拉海容,道:“天才不都是这样么。”
  “是。”海容欠身,将玲珑抱起来,逗弄着玲珑,“说不定我们的小玲珑,以后真的是个小天才。”
  大海着急的拍打着海容的腿,“我的,我的,玲珑是我的。”
  海葵拉开大海,“玲珑是公主,不是你的。”
  “是我的。”大海犟嘴。
  海葵道:“你以后要开小店做小买卖,当小老板。小老板不能娶公主。”
  大海大声道:“能!”
  海葵道:“不能。”
  大海嘴巴一张,就要大哭。
  海葵用眼神威胁大海,把大海耍赖的心思掐死在源头。
  海容斥责海葵,“别这么逗孩子。小孩子哪里分得清公主和小老板的区别。”
  海葵努努嘴,对大海道:“好吧,小老板能娶公主。以后,要是你能再遇到公主,就可以娶了她。当然,要是公主愿意嫁给你的话。”
  海容斥道:“海葵。”
  “嘿嘿。”海葵嘿嘿笑了两声,贴到海容身边,“逗大海好玩。”

☆、192.第192章 觊觎7

  蒋异浪派人过来请他们去吃早饭。
  海葵和海容收拾了一番,抱着两个孩子,去找蒋异浪。
  洛凤蕴也在桌上,但她见到玲珑后,并没有着急的抱上来,而是吩咐身后的保姆去抱玲珑。玲珑看到洛凤蕴,也不像普通孩子那样急着找妈妈抱,而是乖乖窝进保姆的怀里。
  蒋异浪明显比洛凤蕴更疼孩子,目光在玲珑身上停了好一会儿,不时注意着玲珑的情况。
  吃过早饭后,蒋异浪要去办公,便让身边的两个副官陪同海葵和海容带着大海去逛逛。洛凤蕴磨磨蹭蹭一直在位置上坐着,等蒋异浪走后,她才施施然站起来,说要亲自带海葵他们去逛逛,尽地主之谊。
  海葵和海容互看一眼,觉得洛凤蕴不可能这么明目张胆的出什么坏招,顶多是口头上威胁威胁他们。
  如同海葵和海容所料的那样,洛凤蕴拐弯抹角的试探着海葵,并暗示海葵她和蒋异浪关系很好,不希望有不识趣的掺和进去。
  海葵没接话。
  她觉得同洛凤蕴呛嘴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事情,她没把洛凤蕴放在眼里。
  洛凤蕴一个人说的没趣,犹如唱独角戏,便讪讪停了嘴。她问海葵喜欢什么东西,说要送给海葵,作为礼物。
  海葵没有什么喜欢的,没要洛凤蕴的礼物。
  时间一晃而过,一晃来到要分别的那天早晨。
  为了避免大海吵闹,海葵让海容把大海哄睡了,他们准备趁大海睡着之后,离开这边。蒋异浪舍不得海葵离开,但他已经不像早些年那么冲动,他把所有感情都沉淀到了心底,明白他和海葵确实是有缘无分,所以即使再怎么舍不得,也只能放海葵离开。
  几年之前,他和海葵去离岛找宝藏,拿到宝藏在海边分开的时候,他看着海葵的背影,信誓旦旦的对自己说,一定要让海葵成为自己的。
  几年之后的现在,他和海葵再次面临分离,海葵有了丈夫和儿子,他有了妻子和女儿,他必须把所有的不舍都深藏在心底,平静目送海葵离开。
  这次分别,将会是永别。
  上了火车后,大海醒了过来。不等大海闹,海葵就塞了糖到大海的嘴里,又哄大海说如果大海使劲吃饭长到和海容一样高,就可以自己来看玲珑。
  哄好了大海,海葵将脑袋歪到海容的肩膀上,道:“以后不来了。”
  海容道:“等我们年纪都大了,蒋异浪退休了,说不定会凑一块呢。”
  “凑一块干什么,打麻将吗?”海葵想象不出来,他们凑一块儿的情况,也想象不出来他们孩子都长大后的情况。则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自个儿就像是活在了梦里头似的,连大海都有些不真实了。
  她好似还是在海上做着出生入死的生意,海容在家里等着她,偶尔会念叨她。
  用力眨眨眼睛,海葵确认现在眼前的就是现实,她和海容成婚了,有了个孩子。
  海容道:“人老了,就喜欢念旧,就想要回到生活时间最长的地方,想要寻根。我们的根,在海家庄,等孩子大了,我们就回去,找个地方住下来。蒋异浪他们的根,在东海,我想,他们老了肯定也会想要住在东海附近。”
  海葵揪揪嘴,“等到老还要很长的时间,不着急。”
  “时间一晃眼就过去了。”海容亲昵的啄啄海葵的脸颊,用脸颊摸索着海葵的脸颊,道:“我们很快就会老了,脸上会长出皱纹,头发会变白。大海会长大,会娶媳妇,生小孙子或者小孙女。我们两个就手牵着手,带着我们的小孙子小孙女出去玩。”
  海葵笑道:“听着像是老母鸡带小鸡么了出去玩。”
  海容征询海葵的意见,“我们要不要再生几个孩子?孩子多了,孙子孙女就会多。到时候,我们带着一群孙子孙女出去,多威风。”
  海葵别嘴角,“那时候我们肯定老的都弯腰驼背的,就算身后带着一群小老虎,也没有威风劲儿。除非我和你都吃成富态的大胖子,要不然,这威风咱们可抖不起来。”
  海容道:“那就吃成胖子。老了还是胖一些好,就像包子里面多放馅一样,能把包子褶撑平了。咱们要是胖了,脸上身上的褶子也就被肉添平了,头发再弄点儿乌发水一抹,出门去说不定会被认为是咱们孙子辈的呢。”
  “你想的美。”海葵被海容逗的嘿嘿嘿直乐。
  海葵不由的憧憬起老年的生活,但随即又开始担心年老后身体差。身体差,看不清,走不远,甚至听不清说话的声音,这样的生活,对海葵来说,是有些可怕的。
  “我不想老,我不想跑不动,不想看不清,不想听不清。”海葵难过的自言自语着。
  海容道:“老了不一定都跑不动,你身体这么好,就算一百岁,也照样跑。到时候,说不定,我还得你拉着背着才行。”
  海葵道:“要是时间能停下来该有多好。”
  时间没停下来,五年不过五眨眼一般,很快就消逝成了回忆。大海到了狗都嫌的年纪,家里养的小黑狗,每次见到大海,就灰溜溜朝窝里窜,生怕被大海抓到蹂躏。
  海容每次见到大海欺负小黑狗,就想到当初海葵欺负大黄,便逗乐海葵道有其母必有其子。
  海葵不承认,“我可没他这样儿,他真的是太讨人嫌了。昨天,他把六婆种在墙上的葫芦揪了两个大个的回来,六婆过来找我好一顿念叨,念叨的我头疼。你说他揪点儿有用的也行啊,揪葫芦回家干什么呢,咱们家又不缺瓢。我以前可不像他这样,我以前朝家里弄东西,都弄的是有用的。”
  “做酒壶。”海容替大海说话。
  海葵道:“那你用葫芦做一个酒壶我看看。”
  海容今天不出去谈生意,听海葵这么一提,兴致勃勃的去把葫芦拿了过来,真就准备做个酒壶出来。一大一小,大的做酒壶,小的做水壶给大海喝水。
  他想的挺美好,觉得做起来也不难。
  可他的手没有他大脑想法那么细致,刀子一歪,葫芦口就豁了。旁边大海乐的哈哈哈大笑,边笑边指着海容割坏的地方,“切坏了,豁口了。”
  海葵让大海去找小黑狗玩,别过来打扰海容折腾葫芦。
  大海在海葵用眼神的逼迫下,心不甘情不愿的来到小黑狗的窝旁,一边心不在焉的逗弄着小黑狗,一边用眼角余光扫视着海容这边。每当看到海容切坏的时候,大海就赶紧捂住嘴转过身,朝着小黑狗嘿嘿嘿一阵乐。
  海葵啧啧两声,道:“你儿子分不清好赖人。你明明是站在他那边的,可他倒好,反过来看你笑话。这毛病可不好,我们得好好教教,让他改改。最起码,得能分得清好赖人,能带眼识人。”
  海容无限包容大海的一切缺点,“他还小。”
  “都七岁啦,不小了。我七岁的时候,早就开始琢磨着该怎么挣钱养活自个儿。”海葵想了想,“不过他和我们那时候不能比,我那时候遭遇太坎坷,肯定和他心性不一样。你七岁那时候,肯定是活在富贵窝里,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也和大海的心性不一样。哎呀,这教孩子啊,可真是个不容易的事情。我有时候,特别怕把孩子给教歪了,教成我这样儿,或者教成不着四六的二赖子模样。”
  海容擦掉葫芦嘴口的浮沫,朝上面吹了一口气,道:“大海不会,大海会是一个好孩子。”
  海葵摇摇头,“我现在还没看出来他的优点,缺点拿麻袋盛都盛不下。他以后可怎么娶媳妇你说,要是以后长大了还这样,哪家姑娘愿意嫁给他。你看,你快看,他又偷偷笑你来着。”
  朝大海弹了个小石头,海葵吩咐大海,“去,把厨房里头那盆樱桃端过来。”
  大海欢呼一声,跳起来,小炮弹似的冲向厨房。
  他人小力气大,端着一大盆樱桃,却稳稳当当。
  将樱桃放到海葵旁边后,大海就势蹲了下来,盯着海容做葫芦。海葵道:“你去和小黑玩去,等你爸做完了,你再来看。”
  大海怏怏应了一声,扭了扭屁股,却赖在原地不动,根本不打算去找小黑玩。
  海葵道:“不听话,晚上没肉吃。”
  大海一听说没肉吃,立马站了起来,冲到小黑狗的窝前,捡起旁边的小木棍,逗弄着里面的小黑狗。
  海容刻了两个多小时,把个葫芦嘴弄的乱七八糟,里面瓤也没弄干净。
  海葵打断海容,“别弄葫芦了,我们下午出去逛逛吧,到吃饭的时间了就在外面吃,也省了回来做饭麻烦。”
  海容停止了对葫芦的折腾,将葫芦高高放在厨房的架子上,刀子也收好放好。随后,他洗了把手,应了海葵的要求,带海葵和大海出去逛逛。
  逛逛也就是在街上瞎转,遇到店家,就进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用得上的东西。
  这边的胡同多,但很宽敞,路两边会有不少的小摊贩卖东西,天南海北卖什么东西的都有。要是有耐性,能一直逛个不停,能碰到不少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海葵有时候会带着大海去逛逛,但多数时间都是由海容陪同。
  大海走两步,就装累,一定要让海容抱着走路。海容纵容着大海,在海葵不赞同的目光下,将大海摆在了胳膊上。
  被抱在胳膊上,高了,看的就远,什么都能看到,大海开心的不得了。
  尤其看到耍小猴子的时候,他被海容举着坐在海容脖子上,人堆里他最高,这让他得意的合不拢嘴。
  逛累了,海葵和海容带着大海进了一家酒店,吃了顿便饭,休息了一会儿之后,沿着来时的路,缓缓归家。
  海葵极为享受现在惬意的生活,“真是快活赛神仙啊。”
  大海学着海葵的模样,“真是快活赛神仙啊。”
  海葵斜眼看向大海,“你懂什么叫快活赛神仙吗?”
  “懂,我懂。”大海拍着自己厚实的小胸脯,“就是比神仙都快活。”
  海容道:“大海说的对。”
  大海得意的哼了一声,小下巴一挑,得意的哼起了小调儿。
  海葵一家三口,在与蒋异浪他们分别五年之后,过着平淡而温馨的小日子。这种日子,还会一直过下去。
  蒋异浪那边,却没有海葵这么平和。
  从海葵和海容他们离开后,蒋异浪反思了一下自己,觉得应该改变一下对洛凤蕴的态度。他虽然不爱洛凤蕴,但既然决定和洛凤蕴过一辈子,就应该履行作丈夫的义务。他开始试着关心洛凤蕴,学着体贴开解洛凤蕴。因为性格使然,他表现出来的关心和体贴并不明显,但只是这一点点,也足够让洛凤蕴感动。
  蒋异浪和洛凤蕴不再分房,洛凤蕴在生了玲珑两年之后,又生了个儿子出来。有儿有女,丈夫也体贴,洛凤蕴生活十分美满。
  美满的时光,只持续了不到三年。
  在儿子快满周岁的时候,洛凤蕴在蒋异浪办公室的纸篓里发现了几团纸,上面内容几乎相同,都是通知海葵和海容过来参加儿子周岁礼。
  蒋异浪并没有发出电报。
  洛凤蕴知道蒋异浪没有发出的电报草稿,但她心里扎了根刺进去。她原以为,蒋异浪已经完全忘记了海葵,可从这些纸团来看,蒋异浪根本没有忘记海葵。
  他之所以打了这么多却不发出,明显是心中想着海葵,却又不愿意打扰海葵的生活。
  蒋异浪一直在为海葵着想。
  洛凤蕴阴阳怪气了一阵子,但始终没有打海葵的心思。大概是因为蒋异浪当初的警告太狠,在她心里流下了深刻的痕迹,让她始终不敢使用那最后一次机会。
  不去折腾海葵,洛凤蕴只能将气出在孩子身上。
  她舍不得拿儿子出气,便紧着玲珑训斥,有时候甚至上手掐一下推两把,训斥也因为没有人阻拦而越来越走味,渐渐出现侮辱性的字眼。
  玲珑被骂被打的时候,就乖乖站着在那儿受着,也不哭也不怕,好似什么都入不了她的眼似的。只有洛凤蕴骂的太过难听的时候,玲珑才会皱皱眉头,显然不喜欢这样的字眼。
  洛凤蕴将玲珑不哭不闹无视她的模样当成是一种沉默的挑衅,是故意在和她对顶。玲珑越这样,她就越来气,有时侯恨大了,洛凤蕴会用尖锐的手指甲掐进玲珑的胳膊腿肉上,甚至是掐出血。
  为了不被蒋异浪发现,洛凤蕴在事后会带玲珑去涂药贴药胶布,并撒谎成这是玲珑自个儿乱跑撞的。蒋异浪检查过后,见玲珑不发表异议,也就没怀疑。
  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洛凤蕴教训玲珑,每次都选在蒋异浪不在家的时候。这天,蒋异浪出门没多久,刮起了西风,蒋异浪的副官想回去帮他拿衣服被蒋异浪拒绝了,蒋异浪返回来,准备回去穿件大外套。
  他在屋里没看到洛凤蕴,也没看到玲珑,只看到奶妈带着儿子在客厅地上玩。
  蒋异浪询问奶妈,洛凤蕴和奶妈哪儿去了。奶妈摆出欲言又止的模样,惊慌不敢出声。
  见奶妈这个模样,蒋异浪察觉到不对劲,厉声质问奶妈,让她说实话。
  奶妈受惊之下,立即将洛凤蕴和玲珑在后面卧房的事情说了出来。她没来得及告诉蒋异浪洛凤蕴打玲珑,蒋异浪就冲出了门,转过廊,来到后面卧房。
  卧房门关的严严实实,偶尔有声音传出来,蒋异浪能听得出来,是洛凤蕴的声音。
  洛凤蕴在训斥着什么,声音越来越尖锐。
  蒋异浪推开门的时候,洛凤蕴正怒瞪着眼睛狠毒逼视着玲珑,右手掐在玲珑的大腿跟侧乱软肉上,仿佛想吃小孩肉的母夜叉。玲珑疼的浑身发抖,但始终不吭一声,也不掉眼泪,就这么抿紧嘴唇看着洛凤蕴。
  蒋异浪大喊一声住手,将玲珑从洛凤蕴面前抢抱进怀里。
  洛凤蕴试图掩饰,慌乱的将事情推到玲珑头上,说玲珑不听话,她刚刚在教育玲珑,说玲珑不学好,所以她装坏人吓唬玲珑。她慌乱无措的解释着,甚至把希望寄托到了玲珑身上,希望玲珑能够帮她说话。
  玲珑说话了,但不是帮洛凤蕴。
  玲珑说,洛凤蕴经常这样打她骂她,但不打骂小弟弟。
  蒋异浪命令人守住这个房间,将洛凤蕴暂时关起来。他没想到洛凤蕴竟然会对玲珑做出这样的事情,甚至还故意选在他离开之后,并且故意先声告状说玲珑身上的青紫是玲珑自己调皮撞的。
  他竟然信了。
  蒋异浪很后悔,后悔不敢信洛凤蕴的话,更后悔娶了这么个人皮兽心的女人回来。他还以为这几年的幸福生活,能一直延续下去,没想到,这些所谓的幸福,都是他的臆想。
  他努力对洛凤蕴好,洛凤蕴却在背地里折磨他的女儿,这算什么幸福生活。
  当天晚上,蒋异浪叫来洛凤蕴的父母,把洛凤蕴对玲珑做的事情说了出来,并说出他的决定。他在位的这段时间,不会离婚,但会把洛凤蕴关押控制起来。等他离开这个位置,他会立即同洛凤蕴离婚,并且将洛凤蕴送回洛家,此后两不相干。

☆、193.第193章 落幕

  过了段时间后,洛家将洛凤蕴秘密接了回去,偷偷养在家中后院的小楼里,不让任何人知道。
  洛凤蕴没嫁人之前,是人人夸赞的温柔姑娘,很多青年才俊追求的对象。可现在的洛凤蕴,像是得了癔症一样,会时不时的哼笑几声,自言自语的说着话。
  洛凤蕴的母亲很后悔,后悔不该把洛凤蕴嫁给蒋异浪,如果嫁给其他人,说不定闺女就不会变成现在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被带回家不到半个月,在洛凤蕴情况较稳定,能够让人近身的时候,洛凤蕴的母亲派医生过来给洛凤蕴检查,发现洛凤蕴怀胎三四个月了。
  洛凤蕴的父母以为洛凤蕴怀的是蒋异浪的孩子,认为这是促进蒋异浪和洛凤蕴和好的粘合剂。洛凤蕴在知道自个儿怀孕后,瞬间从疯癫状态恢复到了正常,同母亲交心的说了一番话之后,决定要向蒋异浪道歉,并好好同蒋异浪过日子。
  洛家将洛凤蕴怀孕的消息告诉蒋异浪后,蒋异浪不仅没有感到高兴,反而命令洛家打掉洛凤蕴怀的孩子,并且永远不接受洛凤蕴回来。
  那孩子根本不是蒋异浪的。
  洛凤蕴怀孕期间,正被秘密关押。那段期间,蒋异浪根本没去看过洛凤蕴,更别提同洛凤蕴做夫妻之间的事情了。
  洛凤蕴的父亲回去后,气冲冲询问洛凤蕴,究竟怀的是谁的孩子。洛凤蕴一口咬定,怀的就是蒋异浪的孩子。咬定怀的是蒋异浪的孩子后,洛凤蕴无视父亲暴怒的脸色,喜滋滋的拿着布料朝外走,说要给提前准备孩子的小衣服。
  她拉住母亲的手,和母亲探讨着该怎么缝,缝什么样子比较舒服,还想要给蒋异浪也缝几件手帕带在身上。
  洛凤蕴母亲看着美滋滋不停说话的闺女,看着她清澈的眼睛,这才发觉,闺女彻彻底底的疯了,疯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蒋异浪后来查出,洛凤蕴的孩子,是给她看病的一个外国医生的。那名外国医生说是洛凤蕴主动引诱他,他受不了诱惑,所以同洛凤蕴做了苟且的事情。
  洛家将洛凤蕴的孩子打掉了,把洛凤蕴彻彻底底关了起来。
  年底的时候,洛凤蕴的父亲请辞,带着妻子和疯疯癫癫的女儿,回了老家。
  海葵不知道蒋异浪那边发生的这些事情。
  她的生活,和蒋异浪的生活,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在天上的,幸福的掉渣渣。在地上的,孤枕难眠。
  蒋异浪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再没有成婚。反正已经有了孩子了,虽然孩子的母亲以疗养的名义送了出去,但是他名义上有一个妻子,这就行了,对这个国家他有了交代。
  他独自抚养着玲珑和起名叫小虎的儿子。
  又一个五年过去,大海十二岁了。
  大海长的比一般孩子高,也比一般孩子黑,胆大包天哪儿都敢闯,让海容头疼的不得了。海容认为大海的性子完全是随了海葵,所以才这么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简直就像是从山上冲下来的小土匪。
  海葵却不觉得大海像她。
  她虽然不白,但绝对不像大海那样黑的流油。大晚上的,大海要是闭着眼睛站在院子里头,根本看不到大海在哪儿。大海不仅黑,而且个子窜的太快,她以前可没那么快的窜过个子。
  五官么,大海的嘴唇像她,眼睛像海容,脸的轮廓和鼻子也像海容,但没有海容那么温和。大海的眼睛里,有股子野性,像是年少时候在海上厮杀时的海葵。
  海葵那时候虽然野归野,但绝对不像大海这么恣意妄为。
  她都是有目的,并且确保自己能全身而退的时候,才敢出手。大海却不一样,大海做事从来不想后果,海容从小就开始教育他的那些话,他丁点儿都没有记在心里,还没有小黑听话。
  海容为大海这个孩子发愁。
  海葵也发愁。
  打吧,大海死皮赖脸的打滚乱嚎,当时下保证下次绝对不这么做,但下次他肯定还会做,并且变本加厉。
  教育吧,海容说的口干舌燥后,大海知错的递上水,保证以后绝对不再做,但下次还是一如既往。
  海葵拿大海没办法,海容也没办法。
  大海油盐不进,还是个二皮脸,越打越教育越皮实。
  海葵和海容这边成天为大海收拾烂摊子,为大海发愁。
  蒋异浪那边,却从来没有为孩子调皮发愁过。玲珑乖巧听话,小虎更是乖巧。他这两个孩子,脾性几乎一样,懂事不爱说话,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像是从画上掉下来的金童玉女。
  孩子调皮捣蛋是愁,不调皮也是愁。
  蒋异浪觉得自个儿家孩子和别人家的不大一样,虚心向冯和和方吼娘请教。
  方吼娘嫁了个五大三粗的屠夫,孩子刚两岁,继承了屠夫爹和方吼娘的一切优点,嗓门吼的响亮,简直能震破房顶。方吼娘更喜欢玲珑和小虎这样的乖孩子,早就想请教一下蒋异浪是怎么教育孩子的,竟然让孩子那么乖巧。
  冯和孩子三岁,也是个调皮捣蛋的,昨天刚在他轮椅上拉了一根屎,被冯和坐了一屁股,冯和正头疼该怎么教育孩子呢。他和方吼娘早就打了一样的心思,都想向蒋异浪求教该怎么教育孩子。
  他们两没想到,反而被蒋异浪求教了。
  听到冯和和方吼娘说恨不能自己孩子也能和玲珑小虎一样听话,蒋异浪失笑。
  白云天一直自个儿过日子,冯和等人给他介绍,他也基本不去看,就算去看了,只匆匆几句话他就走了。他清心寡欲的简直就像是一个道士。或许为了印证他是道士的传言,也或者是岁数到了喜欢上了养生,白云天吃起了素。
  没有成婚,也没有养孩子带来的劳累,白云天和蒋异浪冯和方吼娘他们站一块,看起来比他们小起码有十岁,岁月一点儿痕迹都没有在他脸上留下来。
  海葵虽然吃的好睡的足,但毕竟生过孩子,所以还是没能阻挡岁月的侵袭。生过孩子的人,元气大部分都被孩子带走了,身子骨和没生过孩子的姑娘不一样,比同龄没生过孩子的会显老。海葵没显老,因为她身体底子好,但也不像年轻时候那么朝气有活力,多了几分少妇气息。
  她性子也不像年轻时候那么凌厉,遇到可恨的事情,不会像年轻时候那样直接下杀手,而是会考虑一番,同海容商量过后,再去做。
  现下,海葵拿着棍子,正在院子里追着大海,“你给我停下来,你别跑,你这个兔崽子,竟然又惹祸!”
  大海像是猴子一样,嬉皮笑脸的四处乱跑,被打了哎呦一声搓搓后继续跑,“不跑是傻子,不跑要挨打。”
  “你就是个傻子!”海葵母老虎上身似的,大吼着甩棍子抽向大海。
  大海爬山墙头,朝海葵做了个鬼脸,“我出去转转,等你消气了,我再回来。”
  海葵想追出去,恰好海容回来了,她就停了追出去的念头,转而同海容告状。
  “你儿子今儿又惹祸了,把董家小孙子给打了,还在董家小孙子脸上画了个乌龟三个蛋。董家中午找过来了,让咱们一定给个说法。我好声好气送走了董家人,等你儿子回来,先问个清楚。你猜他说什么,他说这样好玩,董家太爷爷长的像个老王八,而且做了王八蛋才做的事儿,所以董家太爷爷是个王八精,那董家小孙子就是个小王八。他怕董家小孙子不知道自个儿是个小王八,特地好心提醒了一下董家小孙子。”
  “他说的这是什么话这是,什么王八精,什么小王八。这都关他什么事儿,他一点儿都没有悔改的意思。”
  海容安抚着海葵的情绪,道:“大海做法不好,但出发点是好的。那董家的太爷爷,为了续命,抢了个刚刚十六岁的小姑娘进门,娶了做小。小姑娘进门没几天,就上吊死了,浑身没一处好肉。这董家的太爷爷像是真的借了命,精神气儿比以前好了很多,街头算命的那个瞎子王给他算了一卦,说他借了四十年的命,但因为出处不好,所以打个折,起码还能活个二十年。大海说他是王八精,也没错。至于给董家小孙子脸上画小王八,那确实是他的错。这又不是古代,不兴连坐那一套。父亲有罪,和儿子没关系,太爷爷有罪,同样和太孙子没关系。”
  海葵气愤的瞪着海容,“你这拐弯抹角的,全是在为大海说话呢。”
  “我没为他说话。”海容表明自己的立场,他一直都坚决站在海葵身边,“我只是把前因后果给你讲清楚。你明白了这前因后果,就更容易下判断。你看,你现在肯定不像之前那么生气了,是不是?”
  海葵道:“就算大海有点儿侠义精神,但不该捡着比自己弱的欺负。那董家小孙子,长的跟棵豆芽菜一样,风一吹就能刮老远,大海连这样的都欺负,我能不生气么。”
  海容道:“大海肯定没下重手,他估计也就是想戏弄戏弄董家小孙子。”
  “是没下重手,但那脸上的王八,也够侮辱人的了。”
  “别生气了,等他回来,我好好教训他一顿。罚他,今晚上跪在算盘上,不准睡觉。”海容和稀泥,让海葵不要在生气。
  海葵用鼻子喷出两股气,“拉倒吧。你要是能让他跪上两个小时,我就把你当成太上皇伺候着。每次他一哼哼唧唧摆出知错的模样,你立马就心软了,放他离开了。”
  “严母慈父,家里都是这样,都得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海容谆谆教育海葵,搂着海葵朝屋里走,“要是你唱红脸,我就唱白脸。你唱白脸,我就唱红脸。这样,才能教育出一个好孩子。”
  “教出大海这样的?”海葵拿大海举例子。
  海容停顿了一下,道:“大海是例外。大海这样的孩子,天生性格太强了,我们就扭转不过来。他虽然调皮捣蛋了点了,但总归是个好孩子,心眼是正的。”
  海葵接话,“外面七六八拐的,光心眼正有什么用。”
  “外面那个,咱们慢慢教,不着急。”海容又开始和稀泥。
  海葵道:“我小时候真不是这样的,我遇到你的时候都特别懂事了。我十二岁都开始挣钱了,成天忙着挣钱。我遇到你那会儿,你性格都特别好。他到底像谁啊?”
  “像你。”海容笑着亲了下海葵,“如果你也像大海这样长大,肯定也会和大海一样的性格。虽然看着坏,但心眼儿正。你看大海,打架归打架,但从来没有下狠手,多数都是戏弄。他也不欺负老实人,不欺负小孩子。”
  “等等,那董家小孙子是怎么回事?”
  海容讪讪解释,“那肯定是个例外。以我看,说不定是因为董家小孙子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而且是关于他太爷爷的,引的大海生气了,所以大海才戏弄了他一顿。”
  海葵不听海容和稀泥这一套,“你说来说去,把黑的都快说成白的了。明明是大海欺负了董家小孙子,还在人小孙子脸上画了个王八。被你一套套说下来,现在成了大海在行侠仗义。以后大海出去惹事,你就在后面拿个喇叭给周围的人讲解,不出一个月,大海就能成为人人赞颂的大侠。”
  “我绝对没有为大海说话的意思,我是相信咱们的儿子。所谓有其母必有其子,有你这心眼儿正的母亲在这儿,儿子肯定也是个心眼儿正的,不会胡乱欺负人。”
  海葵道:“你朝我脸上贴金也没用,反正事实摆在那儿,他欺负了董家的小孙子。一会儿等他回来了,一顿笋子炒肉是肯定少不了的。他皮粗肉厚,上次打的我胳膊酸了,他还能嬉皮笑脸的得瑟。等会我连热热身,好好收拾他一顿。”
  海容想拦着海葵,“别打,千万别打。他这个年纪,不能打,要顺着毛摸。这件事情交给我,我一定好好教育大海一顿。”
  海葵道:“打完你再教育。”
  海容哄着海葵,“海葵,夫人,娘子,别生气了,生气容易老。你看看,你气这么半天,脸都有些发黄了。教育孩子这种烦心的事情让我来做就好,你只负责吃吃喝喝睡睡,把自己保养的漂漂亮亮的。”
  海葵道:“我都到了黄脸婆的年纪了,脸当然发黄。不过你说的对,生气容易变老。我先去洗把脸,你好好想想该怎么教育大海。”
  海容殷勤的为海葵端水递毛巾。
  这边大海惹了祸,海葵头疼的不得了。那边,蒋异浪却成天盼着玲珑和小虎能惹个祸出来。
  玲珑和小虎,越大越不爱说话。两人明明是小孩子的年纪,长着小孩子的可爱脸蛋,但说话做事却总像是成年人一样,一丝不苟。
  蒋异浪看着这样的玲珑和小虎,开始怀疑他们两个是遗传了他祖上白俄那边的基因。他没听说过,那边基因的和贵族有什么联系,但看玲珑和小虎的模样,分明就是两个一丝不苟的小贵族。
  不搭调,不像是他的孩子,和他的性格完全南辕北辙。
  他以前想象中,他的孩子应该十分调皮捣蛋,成天不是到这里惹祸就是到那里惹祸,皮实的不得了。但现实中,他孩子的性格却和想象南辕北辙。
  蒋异浪想要的孩子,出生在了海葵和海容家。
  海葵和海容想象中的孩子,出生在了蒋异浪家里。
  眨眼间,又是五年。
  大海十七岁,长成了个高个大小伙子。他小时候皮实的厉害,到了十六岁,突然就像是开窍了一般,沉稳了下来,说话做事也渐渐有了成年人的模样。
  他学习不好,这点儿继承了海葵,但海葵不承认。
  但他功夫很好,并且十分喜欢功夫。
  可有功夫不管饱,他得为将来的生计做准备,得为将来娶媳妇做准备,所以在不上课的时候,跟着海容慢慢接触生意上的事情。
  海葵和海容也为大海准备着,一边帮他注意着周围的适婚姑娘,一边为他准备着娶媳妇用的钱。
  大海是个有主心骨的孩子,明白自个儿适合什么,要做什么。他在上手了海容的生意后,主动要求不再念书了,要帮海容忙生意。
  海葵举双手赞同大海。
  海容却不允许大海现在就不念书。
  他希望大海能出去留学一趟,见见外面的世界,学些不同的知识,感受不同的风土人情。天地浩大,并不止这挤挤一角,见识的多了,才能真的明白自己想要的事情,并为此真正的努力。
  海容与大海畅谈了一晚上后,大海被海容说服,决定继续读书,并决定年底出去留学。
  定好留学计划,海葵和海容为大海着手准备要带的东西,以及需要用的钱财,并拜托在国外的友人能照拂一二。
  年底,海葵和海容送大海上了轮船。
  轮船行驶到公海,舱内起火,发生爆炸。
  大海在轮船爆炸前夕,跳入大海,死活不明。

☆、194.第194章 大海与玲珑

  大海落到海里之后,被迎头一个巨浪,卷进了深水。
  他并没有直接死在水里,而是被闻到海容身上气味的大鲨用背鳍顶出了水面。大鲨用背鳍顶着他,朝海家庄那边游,以为大海像是海容和海葵一样,住在海家庄。
  大海从大鲨背鳍上醒过来之后,刚开始以为自己还在船上,等发现身下是条大鱼,他以为遇到海豚了。他虽然没见过海豚,但直到海豚救人的传闻,便以为自己遇到的也是海豚。
  等他看到大鲨撕裂吞鱼的情景时,他才知道自己骑的并不是海豚,而是一条鲨鱼,一条喜欢吃肉的鲨鱼,无论是人肉还是鱼肉都喜欢吃的鲨鱼。
  大海刚开始惊慌不安,担心大鲨把他当成了储备粮食,等没东西吃的时候再把他吃掉。可四周都是茫茫大海,他水性虽好,却没有在大海潜游好几天的经验,更何况他也不可能快过这条大鲨鱼。
  忐忑不安了大半天,大海发现,大鲨根本没有吃他的心思,反而还会咬住一些鱼,将脑袋咬下来令鱼身飘到水面上。吃着大鲨弄上来的鱼身,大海慢慢琢磨过来,大鲨根本没拿他当储备粮食,而是想要救他。
  至于为什么救他,大海想到海葵和海容。
  海葵和海容虽然没说过以前做过些什么,但从周围的邻居以及他们偶尔一言片语中,大海能猜的出来,海葵和海容以前生活在海边。后来战乱,他们不得已,才迁移到了现在住的城市。等战乱结束后,他们定居了下来。
  大海隐隐约约记得,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去过京都,住过一个很大的房子,里面很多穿军装的人。他记得他曾经在一个很大的桌子上吃饭,自家父母和桌上的人谈论过海边的事情。
  努力抓住记忆力的蛛丝马迹,大海将这些蛛丝马迹组织起来,穿梭成一线,从中得出一个结论,自家父母曾经住在海边,并且和住在海边的大人物有些关系。
  自家母亲功夫高强,父亲还会说倭国话,这本身就很不同寻常。只是他从小一直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习以为常,才不觉得有什么稀奇。现在想想,自家父母根本不像他们表现出来的那么普通,在他没出生的时候,肯定做过很多大事。
  大海开始天马行空的乱想,想着父母曾经做过什么大事。
  父母肯定曾经救过自己身下这条大鲨鱼,所以他落到海里之后,大鲨鱼认出了他,便报恩把他给救了。
  救一条大鲨,难道自己父母是渔民?武功高强的渔家女和会说倭国话的渔夫?
  大海挠了挠腮帮子,觉得这不大可能。
  他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到自家母亲手上那条鲛丝。那条鲛丝长在自家母亲手上,根本拿不下来,海母亲一直骗他说那是一条续命的筋线。可他曾经偶尔听到过父亲同母亲说笑,让母亲不要用鲛丝割肉,白白浪费了鲛人身上的好东西。
  鲛丝,鲛人身上的筋线,这肯定错不了,大海一巴掌拍到脑门上,觉得自个儿实在是太聪明了,肯定是猜对了。
  在海上被大海托着游了两天,虽然冬天的太阳不太热,但扛不住一直顶在脑门上,把大海晒的够呛。他想脱下外套挡挡太阳,可海风嗖嗖像是刀子一样朝着他身上刺,冻的他更是受不了。
  为了不被冻死也不被烤成人干,大海只能一会脱下衣服顶在头上,一会儿床上衣服哆哆嗦嗦保暖。
  海上没有淡水,但是大鲨有办法,能抓住一种奇怪而透明的蓝色虾。虾身子它吃掉了,将虾头留给了大海。
  大海刚开始还以为大鲨在逗弄他玩,以为他和大鲨说话,大鲨听懂了。等把虾头捞起来,大海发现,虾头里面有个李子大小的透明水泡。
  他刚开始不敢吃,怕有毒。但是他想到大鲨这两天给他弄的那些吃的,觉得应该相信大鲨,便试着弄开水泡,舔了一口里面的水。
  里面是淡水,而不是海里的咸水。
  大海一口吞下水泡里的淡水,然后赶忙捞起大鲨再次弄起来的虾头,接连把虾头里的水泡留下来,喝了几个之后,将其他的水泡小心放进口袋里,以备不时之需。
  大鲨欢快的托着大海在水里畅游,完全不了解大海在海面上风吹日晒的痛苦。白天日晒难受,晚上没太阳了,更难受,完完全全被包围在寒风当中。
  三天下来,大海被晒的又黑又干,就像是逃荒了好几个月的难民一样。
  他身子骨再好,也受不了这样的寒风日晒连番袭击,被折腾起了风寒。
  浑身一会儿烫一会儿冷,大海觉得自己一会儿像是掉进了冰窟窿里头,一会儿又像是被扔进了沸水里头,难受的不得了。虽然难受,但他没敢脱衣服,知道脱了衣服自个儿的命也就没了。
  到第四天,大海已经昏昏沉沉。他抖着身体,机械的拿起大鲨弄上来的鱼身,吃了几条后,就喝几泡水,维持身体的需求。
  第五天凌晨,阳光从海平面跳出来的那一瞬间,他终于看到了陆地,看到了陆地上的树木。他看到了一条小渔船,渔船上有一个身上披洒着金光的少女,在朝他招手。
  大鲨一个飞跃,从海下跃起,并将大海高高抛了出去,抛向了那名少女。
  大海落到船上,差点儿将船砸翻。少女惊呼一声,稳住小船。
  大海不能靠近浅海,又跃出海面几次后,在原地来回游了几圈,便转过头朝着来时的方向游了回去。
  接住大海的少女,不是别人,真是蒋玲珑。
  她跟随着美术老师组织的千里写生计划,同几名同学一起来到了海边。她父亲蒋异浪在听说她要去东海边的时候,特地问清楚了去的具体地点,并和她促膝长谈了大半天,将他从小到大遇到的人做过的事情,告诉了蒋玲珑。
  蒋玲珑从白云天他们口中,早就知道自己父亲很厉害,但那仅限于知道他在打仗的时候很厉害,不知道他在打仗之前的事情。
  现在知道父亲之前竟然是海盗,而且还是赫赫明明的黑龙王,蒋玲珑对父亲越发的崇拜了起来。她听到父亲讲到同海葵阿姨之间的事情,即使从小便善于隐藏感情的她,也多次红了眼眶。
  她原本只是打着出去游玩看风景的念头,现在,却有了更加重要的想法。她准备到了海边之后,将现在的海家庄,以及所看到的大海都画下来,回来送给父亲。
  经历了炮火洗礼的那些海家庄百姓们,尚在人世的,都在战后回到了家里。附近村子被战乱毁了房子的百姓,也迁移到了海家庄。他们修葺房屋,除掉菜园子的杂草,种下蔬菜,在蒋异浪派下官员的鼓励催动下,在不能种植庄稼的山上种下果树,作为一个水果产地,现在已经小有名气。
  蒋玲珑的老师杜苁早就联系过海家庄的村长海马。海马早早给杜苁和蒋玲珑等八个学生腾出了房间。三女五男,加上杜苁也才六个男的。一共腾出了两栋屋子,九个房间,正好能装下他们几个。
  为了保护女生的安全,按照三男一女,三男两女的分配,杜苁和学生们分住在两个房子里头。
  心底将蒋玲珑的安全放在第一位,杜苁特意把蒋玲珑安排到他住的那个房子里头。
  杜苁虽然不知道蒋玲珑的身份,但从蒋玲珑的仪态及平时所用的东西明白,蒋玲珑肯定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其他孩子虽然也家庭富贵,但没有蒋玲珑那从容矜贵的气质。他认定,蒋玲珑肯定是从小便见惯了大人物,见惯了普通人所罕见的场面,所以才能在面对任何人的时候,都不露怯,将平等真正的表现出来。
  在白云天访问学校的时候,蒋玲珑和另外几个优秀学生上去同白云天握手。其他学生要么紧张,要么强型压下紧张努力表现出从容的一面,只有蒋玲珑是真正的从容冷静,并且能露出真心的微笑。
  他隐隐约约猜到,蒋玲珑和蒋总统或许有什么关系。但他不敢肯定,也不敢确认,因为这涉及到蒋玲珑的安全问题。
  蒋总统曾经对民众承诺,等女儿十八岁的时候,会让她走到人前,为大众所了解。
  现在还不到时候,再等不到三年,他就会知道真相。
  蒋玲珑心思敏锐,明白杜苁察觉了什么。但她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同,也并不同杜苁暗示些什么,继续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当自己的普通学生。
  让自己做普通人到十八岁,是她自己选的。她想过一段时间的普通人生活,这样以后聚焦在百姓之前的时候,才能没有任何遗憾。值得庆幸的是,当她对蒋异浪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蒋异浪并没有思考太久,就同意了。蒋异浪是个真正开明的父亲,她非常感谢他,也非常庆幸自己有这样的父亲。
  以普通身份上了中学,上了高中,跳级进入大学,蒋玲珑念了自己喜欢的历史系,并选修了喜欢的美术学科。在此期间,蒋异浪从没有干涉过蒋玲珑,只是在蒋玲珑向他征询意见的时候,提出一些理性的建议。
  相对比蒋玲珑,小名小虎的蒋志令,则选择生活在蒋异浪身边,上正统军校,以成为一名优秀的将军为目标。
  蒋玲珑来海家庄的第一天,随同杜苁一起,逛遍了海家庄的周遭。晚饭在海马村长家解决,海马村长现在有两口人,他和回到海家庄后娶的老伴。成婚的时候,老伴带了个儿子过来,但儿子已经在市里娶了媳妇成了家,并有了一家杂货铺维持生计。
  海马自家的亲人,都死在了战乱里头。他原本也差点儿死了,但侥幸逃得一命,并活到了现在,活到了亲眼看着战乱平息,并亲手参与海家庄重建,并在大家的推举下,担任了重建后的海家庄村村长。
  他喝了几口酒之后,在同学们的声声催促下,讲起了战乱那个年代发生的事情。
  蒋玲珑专心致志的听着。
  从海马这个第三者的嘴里,蒋玲珑听到了不同版本的海葵和黑龙王。她听完后,对蒋异浪更加的崇拜,对海葵的崇拜,则上升到了至高点。
  她心中有所触动,晚上辗转反侧,一直睡不好。
  天不亮,她就早早的出门,悄悄离开了住的地方,来到了海边。
  见到海边有渔船,她就上了渔船,将渔船慢慢滑到了浅海边缘。
  蒋玲珑虽然胆大,但非常有理智,知道深海有危险,所以只徘徊在水下埋有深色拦线的浅海区。
  她站到船前,看着跳出水面的一线阳光,想要大声呼喊,喊出心中的激荡。
  伸展双臂,蒋玲珑张大嘴巴,深吸一口气,准备呼喊出声。
  声音卡在了嗓子里头。
  她瞪圆眼睛,被眼前一幕惊呆了。
  蒋玲珑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巨大的背鳍,从太阳升起的方向,朝着她很快冲过来。紧接着,她看到了背鳍后面坐着的人。
  那个人被太阳的金光笼罩,看不清面目,仿佛金子铸就而成的塑像。
  还没等蒋玲珑从震惊的情绪里恢复平静,一条巨大的鲨鱼,从水里跳跃出来,将背上那个人甩到了她的船上。
  鲨鱼甩的很有技巧,力度也把握的很好,砸落船上的人,虽然让她的小渔船摇晃了几下,但并没有造成很大的晃动。她很快便稳住小船,把握住小船在海上的平稳度。
  等她稳住小船,再次看向鲨鱼方向的时候,只剩下冲向太阳方向的一道背鳍。
  蒋玲珑看看落到船上的人,再看看那道背鳍,鼻子腾然一酸,眼眶红了。她想起父亲和海马村长说起的海葵,想起了海葵御使的大鲨,想起了父亲差点罹难海中时,大鲨救了他们。她想到父亲在她临走前,给她看的那个能呼唤大鲨的鲛哨,想到父亲不舍遗憾的表情,眼泪从眼眶里落了下来。
  无声的对大鲨背鳍说了声谢谢,蒋玲珑转过身,将被扔到船上的大海翻过身。
  她并没有认出焦炭颜色的大海,只是以为这是有灵性的鲨鱼从海里救出的一名陌生人。
  划着小渔船,蒋玲珑将大海拖到岸边,并快速跑回住的地方,喊来已经起床的杜苁等人,把大海从海边抬回了他们住的地方。
  经过海家庄里的赤脚医生救治,大海喝了药后,很快便醒了过来。
  他虽然还虚弱,但思维很清晰。
  说了自己的名字,及在海上罹难后的经历后,蒋玲珑内心极为激动。她把激动的情绪,压到心底,并没有立即表象出来。
  等杜苁说明这是海家庄,并把他们的名字和身份说出来之后,确定大海只是对海家庄有点儿熟悉但并不确切认识后,蒋玲珑越发冷静下来。她心中了然,海葵和海容是想要过普通的生活,不想被人打扰,所以才没有见那些事情告诉他们的儿子海风。
  杜苁他们离开去写生,蒋玲珑主动将照顾大海的任务要了下来,并推拒了另外一个男同学还有一个女同学的帮忙。
  在杜苁他们都离开后,蒋玲珑面对着看着他的大海,渐渐激动起来。
  她罕见的露出几分少女情态,仿佛她那些女同学见到了久仰的心中偶像似的,眼里冒着光,手里冒着汗,心脏怦怦跳,仿佛要从嘴里跳出来冲向大海。
  大海从杜苁嘴里知道,蒋玲珑是小船上那个姑娘,那个他以为是仙女的姑娘。他知道蒋玲珑是个女学生而非仙女后,对蒋玲珑有了一丝特别的情绪,感激,想亲近,但又有些胆怯。
  虽然对蒋玲珑极为感谢并且有了一丝朦胧的好感,但他面对现在这样激动的蒋玲珑,心底有些发怵。他不明白,这么漂亮又有气质的姑娘,在杜苁他们在的时候那么正常,怎么杜苁一走,就露出这样激动又贪婪的目光,仿佛看见了肉的恶狼似的。
  “你,蒋同学,你没事吧?”大海没力气移动身体,打怵的询问着蒋玲珑。
  蒋玲珑突地跳到大海的面前,双手嗖一下握住大海微微发烫的大手,激动道:“我是蒋玲珑,玲珑,我们小时候见过。你是海风,大海,你是海葵姨和海容叔的儿子。海葵姨和海容叔没有告诉过你我们见过对不对?我理解我理解,他们想要过安定普通的生活。我告诉你,我们的父母认识,是很好很好很好的朋友。我父亲是蒋异浪,你肯定知道,我们的总统。海葵姨和海容叔小时候带你来看过我们。你肯定记得,对不对?是不是?你好好想想,一定要好好想想。”
  大海想抽回手,确被蒋玲珑握的跟紧。
  他抽了几下,抽不出来,只能妥协,无力道:“我不记得了,那时候我肯定太小了。我知道蒋总统,知道他有个女儿,当不知道他女儿叫蒋玲珑,也不记得我们见过。”
  “你想想,你再想想。”蒋玲珑激动的看着大海,让他好好想想,继续努力想想。
  大海无奈,“我已经想过很多次了,真的想不起来了。”
  蒋玲珑见大海记不起来,并不失望,而是继续说话,“带你过来的那条鲨鱼,你不认得是吧。我知道它是谁,它是海葵姨的鲨鱼,叫大鲨。”

☆、195.第195章 江湖见

  大海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一样,惊声问道:“我妈的鲨鱼?”
  “是啊!那是海葵姨的大鲨。”蒋玲珑激动而又肯定的用力点点头,“想当年,我们还没有出生的时候,海葵姨和海容叔就生活在我们现在住的村庄,海家庄。海葵姨功夫很厉害,很小就在海上杀海盗,除暴安良。得来的钱,她大部分都给了海家庄的百姓,报答海家庄这些人收留她养育她的恩情。海容叔,是海葵姨救回来的。这些你肯定都不知道,听我慢慢讲。”
  自顾自的停顿了一下,咽了口唾沫润润嗓子,蒋玲珑继续道:“我爸,那时候是海上最厉害的海盗,有个外号,叫黑龙王。海葵姨也有个外号,叫千里追踪小飞鱼。他们相遇的时候很传奇。我爸在海上看到海葵姨骑着一头大鲨鱼,想让海葵姨把驾驭鲨鱼的办法告诉他,便把海葵姨抓了起来。海葵姨从我爸船上逃跑的时候,碰到了巨浪和巨大的海怪,我爸和海葵姨共同合作,将海怪给杀死了。你肯定没见过海怪吧,我们父母那个年代海里不仅有巨大的海怪,还有长的和人一样会说话的海怪呢,不过现在应该是没有了。我爸说,战火把很多怪物都杀死或者吓死了,没死的也都逃到地底或者深海了,我们这辈子估计是见不到了。不过,我们两个很幸运,竟然碰到了海葵姨的大鲨。你知道我有多激动多开心吗?!我太开心了!”
  “别激动,你慢慢说,不着急。”大海听的入迷,但不忘按抚蒋玲珑高度激动的情绪。
  蒋玲珑稳定了一下激动的情绪,将海葵蒋异浪海容之间发生的事情,以及他们在战乱时期做出的努力和牺牲,全部一股脑的告诉了大海。
  大海听着听着,心情也跟着澎湃起来。他想冲进去,冲到那个年代,去帮助他们,也想化作他们三个中的一个,与他们一起出生入死,在坎坷艰难中奋进,在生死艰险中相互依靠,乘风破浪勇往直前。他想化作蒋异浪,成就一世霸业。也想化作自己的父母,能在一切平稳后,放弃荣华富贵,作为普通人生活在人群当中。
  他从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样感动过。
  他从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样想要见到父母,想要谢谢他们。
  没有他们那群人,就不会现在这样的安居乐业。
  他们父母那代人,用血肉为他们建造了一个安乐的环境。
  大海眼眶湿了,紧紧抿着嘴唇,说不出一句话。
  蒋玲珑打破安静,“海葵姨和海容叔既然不跟你说,就是不想让人知道他们以前的事情。你我心中明白就好,你可以向他们求证,但不要对其他人说。对了,我现在的身份是一名普通的学生,你千万不要说漏嘴了。”
  大海哑着嗓子,道:“好。”
  蒋玲珑给大海压压被子,道:“等你身体恢复过来,我们去市里,通知海葵姨和海容叔,让他们不要担心。你先不要着急,先养好身体。”
  大海道:“好,谢谢你。”
  蒋玲珑弯起了嘴角,俏皮的皱皱鼻子,道:“你不要和我客气。”
  杜苁带着同学们从外面进来。
  蒋玲珑朝大海眨了眨眼睛,抬手在嘴部做了个保密的姿势,并在杜苁和同学们进内屋的时候,下了床,恢复了矜持平静的模样。
  大海觉得能这样快速控制情绪的蒋玲珑十分有趣。
  他心里窃喜着,窃喜蒋玲珑对他和对其他人的态度不同。蒋玲珑在他面前毫无顾忌的释放着感情,像是叽叽喳喳宣言崇拜凤凰言论的小麻雀,可在她的老师和同学们面前,却隐消了这些外放的情绪,冷静矜持的仿佛国外书籍插画上的小修女。
  杜苁心思敏锐,敏感的发觉到蒋玲珑和大海之间的气氛不同。他没想到蒋玲珑和大海父母辈之间有深层的关系,而是错以为蒋玲珑少女怀春喜欢上了有着强悍野性气息的大海。而大海,也对蒋玲珑有了好感,所以两人之间的气氛才那样的怪异。两人身上仿佛生长出了看不见的花蕊,互相喜悦而胆怯的试探着,想要试探对方是否对自己有好感。
  杜苁有些担心,担心蒋玲珑真的看上大海。如果是这样,那么以他所猜测的蒋玲珑身份,肯定会激起巨大风波,到时候,恐怕他也难辞其咎,会被连累受到处罚。
  在心里叹了口气,杜苁觉得自己应该近期赶紧卸掉美术老师的职位,或者调职,以免后患。
  如同杜苁猜测的那样,蒋玲珑和大海之间确实互有好感。这种好感不仅仅来源于他们本身之间的吸引,还有想要延续他们父母辈之间感情的一种隐隐希望。
  蒋玲珑见过父亲无数次伤怀叹息的模样,尤其父亲看着鲛哨的表情,给她带来的触动最大,让她也仿佛被巨大而浓重的悲伤包围住。
  她想让自己的父亲幸福快乐,但是不会去拆散海葵和海容,因为海葵和海容也同样是她崇拜尊重的人。
  在知道大海身份的那一刻,她心底升腾起一丝兴奋,一丝对于延续父母辈之间感情的兴奋。她父亲没有得到想要的爱情,但她可以将这份爱情以另一种形式延长下去。
  她要和大海在一起。
  大海想法则没有这么复杂,因为他没有被父母伤怀的样子触动过。
  在他的记忆当中,母亲永远都是那么泼辣,有时候简直犹如母夜叉在世,但有时候有出奇的幼稚,仿佛之前一直生活在深山老林不懂人间事的野人一般。他没有见过母亲伤怀的模样,只见过她开怀大笑,大怒,平静的时候也多,但多数都心情愉快。
  而父亲,在他的心里,大多数时间很平和,但在教育他走正路方面却很威严。父亲就算生气,也不会朝他动手,只会严肃的让他反省,并引导他做该做的事情走正确的道路。
  父亲对母亲,好到完全无底线。母亲对父亲,也好,但有时候像是地主婆和长工,长工主动就任喜滋滋任由地主婆差遣。
  大海对蒋玲珑的喜欢,源于在海上快要晕倒时那一刹那的惊艳,源于他对蒋玲珑时而活灵活现犹如麻雀时而矜持犹如孔雀的惊喜好奇,源于一个少年本能对美丽少女的喜爱。
  翌日,身体底子结实的大海,恢复了生机。
  他除了比离家之前瘦了点黑了点,精神头一如既往的好。
  蒋玲珑见大海身体没有问题了,便同杜苁老师请了假,说要陪大海到市里,找到有电话或者电报的地方,打个电话或者发个点报给大海父母报平安。
  杜苁不放心,想要亲自跟着去,或者由两名男同学护送。
  蒋玲珑拒绝了杜苁,并告诉杜苁,大海和她其实早前就认识,只是几年不忘互相有些遗忘对方的样子。他们父母辈是极好的朋友,所以他们单独去市里,绝对不会出任何意外。
  杜苁被这个消息惊到了。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蒋玲珑的神色,发现蒋玲珑目光清明坚定,没有任何撒谎的痕迹。而大海,也目光堂堂,不心虚晃眼珠。
  杜苁只能由蒋玲珑和大海一起去,但在他们离开之前,唠唠叨叨叮嘱了一番。
  蒋玲珑和大海一路坐车去了市里,找到了发电报的地方,给蒋异浪和海葵海容他们分别发了电报,报了平安。在电报里,蒋玲珑告诉蒋异浪,她将在回去之前,去一趟大海的家,看看海葵和海容。而大海也给父母提了醒,他会带蒋玲珑回去。
  他们准备在海家庄留住两天,再一同坐车去往大海的家,去看海葵和海容。
  蒋异浪先接到了电报,见到电报内容的时候,蒋异浪心里涌上一股热流。他万万没想到,大鲨竟然会救了海葵的儿子,也没想到女儿这次的写生之旅,竟然会救了大海。
  当初,海葵救上了海容,与海容成了夫妻。
  如今,女儿救了海葵和海容的儿子,那肯定也会凑到一起。
  蒋异浪鼻酸了半响,连连拍了好几下桌子,扬声道:“好!好!这样也好!我们做不了夫妻,做亲家也好!”
  海葵和海容拿到电报的时候,正好知道了轮船毁坏船上众人罹难的消息。海葵和海容还没来得及痛苦,就看到了电报。
  拍了拍胸口,海葵道:“吓死我了,你摸摸我这心,到现在都在砰砰砰乱跳。”她刚才在知道消息的一瞬间,首先想到的不是痛哭流涕,而是担心海容会受不了这个打击。为此,她掩饰心脏撕裂般的跳动,冷静看向海容。
  海容听到消息的瞬间,已经展开电报,将其中内容念了出来。
  两人短短几秒钟,在大痛与大喜之间跑了个来回。
  任海葵心脏再坚强,也受不住这样的刺激。
  海容搂住海葵,道:“大海平安就好,平安就好。谢谢大鲨,谢谢玲珑,谢谢你,海葵。”他虽然在听到消息的那一刻展开了电报,但眼角余光却注意到了海葵的情绪,明白海葵克制悲痛保持冷静,是在变相的安慰他。
  海葵和海容在大惊大喜过后,做出决定,大海不出国了,就在自己国家见见市面就行了。大海既然现在在海家庄,那也不用让大海这么快回来,让大海和玲珑在那边多玩玩多逛逛,回来的途中多去几个地方,这一趟就算做大海的见世面之旅了。
  等回来后,立即安排大海的学习工作,让大海扎根在身边。
  尽快发了电报给大海和蒋玲珑,海葵和海容在电报里表达了他们的意思。
  而蒋异浪也分别给海葵海容和大海蒋玲珑发了电报。给海葵和海容的电报,一方面报平安,一方面希望海葵和海容能让大海陪着蒋玲珑在外面多逛逛。给大海和蒋玲珑的电报,把报平安换成了安慰和鼓励,并让他们多逛逛,不要着急回大海家。
  蒋玲珑和大海将蒋异浪和海葵海容发来的电报放到一块儿,心照不宣的笑了。
  蒋玲珑略有些激动,道:“咱们父母果然是生死之交,发来电报的内容竟然差不多。”
  大海则道:“那我们就听他们的话,在外面多逛逛,然后再回去。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你。”
  蒋玲珑不甘示弱的昂起下巴,“我也学过功夫,不会比你差。”
  大海见蒋玲珑这不甘示弱的可爱模样,心头发痒,不由自主的在蒋玲珑鼻子上亲亲捏了捏。
  蒋玲珑的脸蛋爆红,瞬间别开脸,不好意思看大海。大海也在动作后迅速收回手,脸颊发烫,咬着嘴唇不好意思说话。
  收拾好电报,沉默并行了好一会儿,两人才渐渐开始说话,恢复之前无话不谈的状态。
  大海与蒋玲珑,逛了一会儿市里,在市里吃了顿午饭,便打道回府,回到海家庄。
  他们回去的时候,专门找了一辆马拉的小箱子车。两人给了车夫两倍的价钱,让车夫放慢速度赶马车,他们便可以欣赏路上的环境。
  到了海家庄,蒋玲珑与大海没着急回去找杜苁他们,而是围着海家庄缓慢逛了起来。
  远远望去鳞次栉比的村落,走进来后,道路却并不逼仄,而是十分宽敞。
  蒋玲珑和大海仔细观看着每一栋屋子的屋檐,墙壁,墙上的顶着风寒依然翠绿的爬墙藤,还有那墙根缝隙叶子干枯但根部残存黄绿色的小草。
  他们怀着无法名状的感动情绪,看着脚下的路,看着路上或开心与他们打招呼或行色匆匆的村民,脑海中幻想着他们父母曾经走过这条道路,曾经在这里欢声笑语。
  走遍了海家庄的每一条路,蒋玲珑和大海并没有停下来。他们同杜苁打了招呼后,来到了海边,遥望着金光粼粼的大海。
  他们无法言语现在的心情,无法用单一的情绪来形容他们的心情。
  他们眼眶发烫,嗓子梗酸,胸中仿佛盛放了大海,内有暗潮激荡。
  “回去吧,以后我们还会再来的。”大海侧头看向蒋玲珑。
  蒋玲珑道:“我们还会再回来的。”
  一天后,市里有人送来电报给杜苁。发电报的是蒋异浪,签名确实蒋异浪身边的一名副官。那名副官从蒋玲珑去了普通学校后,一直扮作蒋玲珑的家长。
  电报上感谢杜苁对蒋玲珑和大海的照顾,并告知杜苁,蒋玲珑的大海几天后将与他们分道扬镳,去往大海的家。
  拿到了电报,杜苁虽然不放心蒋玲珑和大海一起离开,但也没有道理阻止,只能唠叨叮嘱了一番,亲自送他们去了市里,将他们送上了火车。
  蒋玲珑和大海,沿途转了几趟车,去看了他们父母曾经到过的地方。蒋玲珑将那些地方的一角,作为风景细致描绘了下来,说要将其中一半当作送给海葵和海容的礼物。
  快要到家之前,大海朝家里发了电报,告诉了海葵和海容火车到站的时间。
  海葵和海容早早等在了车站,遥望着火车驶来的方向。
  火车门打开,大海带着蒋玲珑从人群中出来,来到海葵和海容面前。
  蒋玲珑虽然崇拜海葵,但知道海葵并不是好相处之人,所以在即将见面之前,极为紧张,生怕会被海葵讨厌,亦或者被海葵无视。
  可在见到海葵和海容后,她还来不及整理情绪问好,就把海葵拉住了手,带到了身边。
  海葵笑着打量蒋玲珑,道:“路上辛苦了吧?”
  “海,海葵姨。”蒋玲珑紧张的结巴了,“海容叔,你们好,我是蒋玲珑。”
  海葵乐道:“你小时候怎么逗都不笑也不生气,小大人一样,大了改脾气了,懂害羞了。走,跟姨回去,姨和你”她看向海容,寻思着蒋玲珑该怎么称呼海容。
  蒋玲珑赶忙接话,“叔。”
  “对,和你叔给你和大海准备了很多好吃的。你们先回去洗个热水澡解解乏,热水也给你们烧好了。”海葵说完,笑着用力拍了把嬉皮笑脸的大海。
  紧接着,她陡然横眉怒眼,“嬉皮笑脸的干什么?等你洗干净皮吃饱了肚子,我再好好收拾你。”
  海容赶忙和稀泥,“孩子们刚回来,别吓他们。他们辛苦了一路,让他们好好休息休息。”
  海葵道:“那就等几天再收拾。”
  海容无奈的摇摇头,朝看过来的蒋玲珑展露慈祥温和的笑脸。
  蒋玲珑一路上担心的事情,都没有遇到。与她猜测的正相反,海葵对她好的不得了。
  在海葵和海容这里住了半个月之后,蒋玲珑依依不舍的回了家,回到了蒋异浪身边。
  年后三月,大海来到蒋玲珑所在的学校,成为一名学生,学习经济贸易及外语。
  蒋玲珑满十八岁,站到百姓面前之时,蒋异浪同时宣布,蒋玲珑与大海订婚,两年后,两人完婚。
  蒋异浪无法搬离住的地方,也没有办法退任。因为继任的总统还没有选出来。
  海葵和海容只能妥协,将家搬到了蒋异浪住的地方附近,与儿子媳妇毗邻而居。
  蒋异浪三年后卸任,从总统府搬迁,搬到海葵和海容住的四合院对面的四合院。
  同年底,蒋玲珑孕育,次年,生子。
  二十年后,年初,蒋异浪死于突然性心疾。
  同年,年底,快要过年的时候,海葵傍晚在门口晒太阳瞪着海容买菜回来。暗淡的夕阳下,她见到一个高大的影子朝她缓缓走过来,她觉得这影子熟悉,以为是哪家青年才俊。
  等就近看,发现是年轻时的蒋异浪。
  蒋异浪笑着朝她伸出手,道:“走吧,海容在前面等你,我带你一起过去,要不然,你不认得路,会和他走岔了。”
  海葵拄着墙站起来,朝蒋异浪伸出手。
  蒋异浪带着她来到菜市场口,海容笑着看向他们,身边站着摇头摆尾的大黄和小黑。
  六点十一分,有人发现海容死在菜市口拐角。他因为不小心摔倒,撞到了后脑勺致命的地方,直接死亡。海容赶往家中通知母亲的时候,发现母亲坐在马扎上闭着眼睛依着门框墙,嘴角带着微笑。
  他颤抖伸手探测母亲的气息,发现母亲已经死了。
  黄泉路上,三人两狗,欢声笑语,结伴而行。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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